《李民洋黄暖冬》 第1章 你还想要上车礼啊 几辆三蹦子摩托车整齐有序地停靠在巷子口,副兜上都张贴着硕大的“喜”字,而在中间的那辆桑塔纳,打扮得更为喜庆,被红色绸缎浓妆艳抹地装饰起来。 这样的接亲排场,在小县城里格外上档次了。 门口院落一阵鞭炮声之后,就该背着新娘出门了吧,不少邻里邻居围在那里看热闹,然而敞开的房门咚得一声,被紧紧闭上! “一群破三蹦子让人看笑话,上车礼必须再给六百六十六,六六大顺要图个吉利!” 突然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大声疾呼地挤在人群前头,靠在门上,不放迎亲队伍走。 “这怎么又要钱?再说那不是有辆桑塔纳!” 男方这边有人不满开口了。 “赶紧掏钱,不然你们接不走我女儿!” 那妇人青面獠牙,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瞬间让结婚欢快的氛围降到冰点,宽大的客厅里虽挤满人,但却鸦雀无声。 男方那边面面相觑,有点挂不住脸,主要之前都商量好了,给的彩礼把见面礼、三金、上车礼等都包含进去了,今天象征性地给些一块、两块的压门钱走个过场就好,怎么又突然开口? 关键这钱可真不少,六百多放在23年,好比丈母娘张开血盆大口,上个车还要跟你要一万八,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家,咱们之前不都商量好了,怎么还有上车礼,要是有哪些礼节我们没做到位,等咱们以后再细聊。现在先让新人上车,时间不早了,那边都等着呢。” 作为男方这边的长辈,当舅舅的站出来交涉,尽量陪着笑脸,不想把事态闹僵,说话间瞥了眼外甥,见其神情恍惚,心头不免失落。 这女方家社会地位不低,又为新郎的直属领导,但这门婚事从头到尾,女方啥事都骑在男方头上,从不让步,太说不过去了。 “没门!”那妇人斩钉截铁,丝毫不给情面,“要给不了这钱,别想让我女儿过门!” 那妇人又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其样子看起来很难沟通,这钱是非要不可了。 “亲家,你看这样行不行......”当舅舅的一脸无奈,俯低身子凑到妇人耳边,“先让我们把人接回去,这个钱以后再补,身上没带这么多的现金。” 当长辈的都答应这无理要求,男方这边已经把姿态摆得够低了。 然而妇人撇过头,还嫌弃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都不搭理人,这举动无疑是将男方那边的脸按在地上磨蹭。 “呼......” 当舅舅的深吸一口气,差点没崩住,再次看向外甥,指望他说两句。 可作为当事人,新郎李民洋,从始至终一直傻楞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言语,关键样子看起来很懦弱,萎靡不振的,像什么都不敢说,是妥协的意思? 怂成这,以后两口子还咋过日子,不得骑在头上撒尿,就算当你领导也不能这样子呀......当舅舅的一咬牙,重重道“凑钱!” 能怎么办?眼瞅着要十一点了,再耽搁一会,怕到十二点都回不去,可要耽误良辰吉日。 于是男方那边急切地交谈起来,你三十、我五十的开始凑钱,场面极为窘迫。 至于女方,各个得意洋洋,一群亲戚嘴角还挂着讥笑,像打了胜仗,尤其是那妇人,眼睛都长到头顶了,不断发成冷哼声,似乎还在嫌弃男方掏钱不利索。 同为当事人的新娘,在自家人提出无理要求时,陶青青自始至终没开口,关键她干瘪着嘴,低下头,自己还委屈上了。 “赶紧到银行取去......” 当舅舅的借到存折了,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连忙招呼人。 “别去了!” 突然,新郎李民洋大喝一声,探着身子抢过了舅舅手中的存折,这一举措让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民洋?你怎么了?”当舅舅的诧异道。 “之前给的彩礼已经说好全包,凭啥再给他们钱,给他们脸了!” 李民洋的情绪异常暴怒,最后几句甚至是摇头晃脑地泄愤,把存折装在兜里,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抹凶色,是对新娘陶青青,包括女方所有人极深的怨恨。 这一幕,对于李民洋而言,就是梦魇开端,将会折磨他几十年,也因此让自己的父母,始终在亲家那边低人一头。 方才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耳鸣声也已经消退,大脑里瞬间涌进前世今生的记忆,让他终于确定,他重生了。 回到了大喜之日,1991年8月8日,星期四! 在上一世,李民洋作为单位里靠大学分配进入的高材生,不仅文凭高,且能力十分突出,可谓前途一片光明,深受陶局长的喜爱,能到什么程度,愿意把自己的亲女儿介绍给他。 而两个年轻人也非常对眼,恋爱没多久就商量着结婚,虽然在结婚过程中闹了诸多意见,好在李民洋一直在极力调解两边的关系,但每次都是自己妥协,照顾女方的情绪。 李民洋觉得陶青青要嫁过来,到陌生环境中生活难免有不适,或恐慌,又有了身孕,脾气大点也情有可原,不能让女同志受了委屈。 但在婚后,李民洋可从未感受过陶青青的贤惠,谦让和宠爱并没有得到回报,女人始终是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好像你欠她似得,就得对她好。 好在李民洋仕途节节高升,才让陶青青有所转变,中年的时候,就做到了市书记的位置。 可岂料!他的爱人,陶青青却在背刺自己,利用他的名义疯狂敛财,事情暴露之后,远逃国外,将所有污点都丢给李民洋。 又在接下来的调查中,查出李民洋的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原来,当时着急结婚,是让自己接盘,付出无数的精力与爱,尽然如此荒谬和讽刺,这无疑击毁了一个男人对生的希望。 在冰冷的监狱里,李民洋的呼吸愈发困难,被深深的绝望所包裹,他太不甘了,太不甘了啊...... ...... 我重生了......李民洋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明确告知他,此时此刻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时光。 “李民洋,你什么说话态度,有种再说一遍!” 妇人大喝一声,猛地站起身子,往李民洋身边靠去,不满女婿敢这么跟自己叫唤,恶狠狠地盯着男方这边,家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民洋,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啊,敢这么跟我家人说话,是不是疯了?这个婚我还不结了!” 而陶青青也终于会张嘴了,把手捧花甩在床上。 李民洋死死盯着陶青青,这张好看的面庞现在让他感到无比厌恶,比喂自己吃屎还要恶心,积压的不甘与愤怒,倾囊爆发! “还有种再说一遍?呵呵,是不是都聋了,那老子就再说一遍,给你家脸了,还上车礼要666,你们也配!” 李民洋指着陶青青的鼻子,歇斯底里地叫骂,唾沫星子在光束中横飞,声音狂躁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有种从未有过的畅爽感,滋蔓他每一个毛孔。 特么的,欠骂!还666,真把你爹当老铁了?老铁666?还是曹县666? 第2章 来,往大闹 妇人的那张脸,贺玉珍,瞬间涨得通红,甚至扭曲成苦瓜,那眼神真跟要杀人似得,要强了半辈子,啥时候在亲戚朋友面前受过这样的气。 还是让自家的女婿子冲自己叫骂! 女方亲戚已经咋咋呼呼地骂了起来,火气压都压不住,当舅舅的急得心口发慌,好好的迎亲,怎么一下就闹僵了,连忙用力拉拽外甥的手臂,不断暗示着。 然而李民洋直接甩开舅舅的胳膊,往前站了一步,直勾勾地与贺玉珍对视。 “李民洋,刚才没大没小说的什么话,这个婚是不是不想结了!” 贺玉珍一字一顿地威胁。 而这贺玉珍之所以能如此趾高气昂,都是因为李民洋原来的“好态度”给惯的。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坏种,可不是你尊敬他,他也会反过来尊敬你,而要蹬鼻子上脸的,越喜欢欺负这种善人,一个巴掌永远能拍得响。 对于自家女儿不检点,让李民洋背锅,没有丝毫的内疚心理。 “爱他妈结不结,给谁甩脸色,是不是好脸给多了!贱比玩意!” 李民洋是破口大骂,直接把挂在肩膀上的红、绿布扔在地上。 注解90年代一些小地方结婚,男女要各自准备一块红、绿布,挂在男人的肩膀上。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到了,想不到性格沉稳的李民洋,竟然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 这婚真不结了? 连同贺玉珍,事事要自己占好处的人,一时也如鲠在喉,傻楞在原地,发蒙了。 “走了。” 李民洋扫了眼自己这边的人,大步就要往门外走去! “李民洋,你是不是疯了!”陶青青连忙上前拉住李明洋的胳膊,她真的慌了,这婚得结呀。 “放开!” 李民洋怒目圆瞪,用力甩了甩胳膊,铁了心要走,可陶青青整个身子都靠了上去,生怕他离开。 “我都怀孕了,因为几百块钱的事,你就要抛弃我们娘俩吗?再说了,我妈虽然多提了些要求,但只是希望你能更珍惜我,抛开事实不谈,她只是担心我呀,你怎么能跟我妈说那样的话呢!?” 陶青青语气变得哀求,但同时在给李民洋施加道德捆绑。 “都他妈不谈事实了,还跟你家讲鸡毛道理!还孩子!?” 提到孩子,气得李民洋脖子处青筋暴起,这根本就不是他的种,这贱人给自己戴了几十年的绿帽。 “你敢说肚子里的野种是老子的?乱搞关系的贱人!” 李民洋面目狰狞,用力将陶青青推出去,要不是有人扶住,怕要一头栽到地上! 而听到这话,霎时间让陶家四口人的脸色沉下来,目光躲闪,都顾不上陶青青被欺负了,很明显有屎藏在屁股底下。 陶青青愣了几秒,然后捂脸哭了起来。 “李民洋,你有没有良心啊,孩子不是你的是谁的?你这样侮辱我,我还不如......”陶青青泪流满面,情绪一下变得尤为激动,顺手拿起一把剪刀就要刺向自己的脖子。 “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屋里顿时乱作一团,人们夺下陶青青的剪刀,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事情闹到这一步很难收场。 说实话,连同李民洋的舅舅都发懵,脑袋嗡得炸开,在来的路上,外甥还信誓旦旦,以后要对陶青青怎么怎么好,突然之间就说出这种话,如果孩子的事是真的,那咱今儿就不来了。 何必这样闹。 “民洋!” 这时,陶建发终于开口了,人家可是县城里税务局的局长,社会地位很高。 “你们两个就是长不大的孩子,因为一点小事都能吵吵个没完,在气头上说的话更是不过脑子,玉珍也是,要什么上车礼,竟给孩子们出难题,时间不早了,别耽误了吉时,快收拾往那边赶吧。” 陶建发各打五十大板,在常人看来,这是一位很称职的长辈,识大体,不与孩子们计较。 只有李民洋知道,这人有多么道貌岸然、心术不正,这家人合起伙利用自己的名义捞钱时,都是陶建发出黑点子,几口人每个人都是凶手。 而一听父亲的这话,上一秒还在哭的陶青青,立即抹干眼泪,收拾东西准备要跟李民洋走。 但她心里发虚,偷情的那事,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到位,李民洋怎么起端倪的?且医院那边也打好招呼了,到生孩子的时候会改月份,就说早产。这时的建档并不完善。 “呵呵!”李民洋发出冷笑,厌恶地打量陶青青,从头到脚,一个女人,怎么会发贱到这种地步。 “民洋,你太伤我的心了,要不是已经怀了你的孩子,肯定不会受你这气的。”眼下,陶青青她还委屈地说了一声。 “别装了,以为我不知道孩子是谁的?是高良山的!一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李民洋扯着嗓子高呼,而高良山,就是以后伙同陶青青疯狂敛财的人,合着一辈子都为这一家三口卖命了。 “李民洋!” 陶建发尖声怒吼,再也坐不住了,“当着亲戚朋友的面,就这样给你没过门的媳妇泼脏水?思想品德太恶劣了,这种人,我还敢把你安排到重要的工作岗位?” 陶建发已然在赤裸裸的威胁了,然而李民洋根本不吃这一套,现在可是91年,正值下海的热潮,人生能遇到几个风口。 还按部就班的上班?上个屁班!别想让老子受你家一丁点的气。 李民洋从喉咙深处呼起浓痰,一口吐在陶建发的脸上,瞬间,让所有人都看傻眼了。 陶建发脸颊抽搐,下意识地抬起手擦拭浓痰,胳膊都在剧烈抖动。 “老吊毛,你家这几口子就是畜生,女儿在外面发骚找男人,当爹的还打掩护,让老子帮忙养野种不说,还要骑在我家人头上,想你妈屁吃!” 李民洋怒目圆瞪,身体微微发颤,这是肾上腺素飙升的体现,紧握双拳,准备要干架了。 “你妈的!” 陶清博,陶青青的哥哥,再也忍不了了,拿着花瓶砸了过去,而李民洋早就有所准备,提起地上的凳子甩过去,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抱摔在一起。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推搡,两家人很快扭打起来,不能让自己人吃亏,噼里啪啦,一眨眼的功夫,屋子乱作一团,把该砸的都砸了。 “舅,你按着这瘪孙!” 李民洋爪牙舞爪,近乎癫疯,陶青博这弱小样,一个照面就把他压在地上。 “民洋,你怎么这么冲动啊!”当舅的一脸担忧,但你还是照做,先把陶青博给按住。 “你妈的!”李民洋一个箭步冲到贺玉珍,这老贱妇人的身前。 “你工作还想不想要了!”贺玉珍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嘴里依旧咄咄逼人! “工作你妈的比,老子先赏你两个耳光!” 李民洋甩开膀子,结结实实地打在贺玉珍脸上,打时嘴里还配音“啊!啊!” 直接把贺玉珍干懵逼了,一屁股重重坐在地上,头冒金星,楞了好几秒钟,才发出痛苦的哀嚎。 “哎呦,可打死我了,好疼啊......” 爽啊!李民洋有说不出的畅快! “你敢打我妈!” 陶青青铁青着脸凑过去。 “不说老子忘了,还有你!” 李民洋一个反手,也给了陶青青一记重重的耳光,瞬间把人甩飞两米远。 “老秃驴,还有你!” 从李民洋的喉咙处爆发出不属于他的声音,如野兽,握拳冲向陶建发,这一刻,他杀疯了! 第3章 错过了太多 “你要干什么!” 陶建发下意识地后退,身材臃肿的他趔趔趄趄,想来,自己可是税务局的局长,在这小县城颇受尊敬,谁敢打自己? “老秃驴!你妈的!” 李民洋跳起来一脚,猛踹在陶建发的肚子上,只听“嗷”的一声,如圆桶般的身形应声倒地。 “妈的!畜生啊!” 陶建发鬼哭狼嚎,神色痛苦地捂着肚子,瞬间冷汗直流,疼到有了恶心想吐的感觉。 李民洋眼神冷冽,见女方家的亲戚向自己扑过来,急忙抬起44码的大脚,结结实实地拽在陶建发的脸上,先打的不吃亏。 “咚”,可以清清楚楚听到一声闷响。 几个人按住李民洋,又是抠、又是挠的,见状,贺玉珍也咬牙切齿地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头发。 “李民洋,我告诉你,你这辈子算是毁了,工作丢定了!准备蹲局子吧......啊呀......疼死我了,放手啊......” 贺玉珍的话没说完,李民洋忍着剧痛,伸手拽住妇人的头发,使劲全力地拉拽,喉咙那里发出低吼给老子要下车礼,再要......” 而李民洋的每次嘶吼,会更用力地拽贺玉珍的头发,妇人如蛆似得,痛苦地扭动,只觉头皮都快要扯下了。 你们怎么打我,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把这老妇的头发给揪下来......李民洋的心太狠了。 屋里哀嚎声不断,最后还是邻里邻居们冲进来,才将两拨人分开,陶家四口皆受了不轻的伤,尤其贺玉珍,头发揪得鸡冠似得,李民洋的脸上也挂了彩,鼻血流在洁白的衬衣上,显得颇为狼狈。 “舅,你没事吧?” 李民洋扫了眼舅舅,担忧道,自己年轻力壮,没什么事的。 “放心,刚才没人打你舅,全是揍你的。” 田邱山小声道,真就领口都没乱。 “诶呦,好好的结婚怎么闹成这个样子,都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是啊,今天怎么能动手,都要成一家人了,千万不敢了啊。” “没必要这样哦,青青不还怀着孕,要小心点孩子呐。” ...... 邻居们纷纷站出来劝和,但表情十分有趣,嘴角带有笑意,都是看热闹的心态。 “再要上车礼啊!再要啊!” 李民洋再次指着陶家那四口,怒目圆瞪道“肚子里怀了别人的野种,还让老子接盘,想屁吃,你们这是骗婚,告诉你们,彩礼一分不少的给老子吐出来!” 得让其他看热闹的人知道事情的原委才行。 “孩子就是你的啊......”陶青青立马哭哭啼啼,但此刻无论她如何狡辩,人们都对她有了看法。 这年头,女人不检点,可是要被唾沫星子给喷死的。 “老子不跟你们废话了,陶青青肚子里的野种是高良山的,我敢跟你们对峙,走着瞧!” 又说罢,李民洋便转身离去,当舅的,田邱山面对这情况也没啥好说的,喊着自己这边的人跟着走了。 随后邻里邻居,和陶家的亲戚们都相继离开,闹成这个样子真没法安慰,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人们心里都在猜忌,但肯定没什么好话。 屋里落针可闻,陶家几口这下舒服了,各自坐在一处,面对七零八碎的玻璃、家具,不时伴随着长长的叹息声,很快,陶青青捂面哭了起来。 本来贺玉珍还想叫公安的来,但被陶建发制止,目前严打管控依旧是悬在头上的弦,一旦惊动了公家,他的处境也麻烦,以后还想晋升。 “建发,一定要想办法把李民洋给开除了,到时候看他怎么哭,都快把我头发给薅没了,这个王八犊子真该死啊,以前看着挺有教养,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 贺玉珍恶狠狠道,又心疼地看了眼女儿。 陶建发没吭气,胸口上下起伏着,思虑片刻后,沉声道“青青怀孕的事,要咬死是李明洋的,说他抛妻弃子不是人,可不能把青青的声誉给毁了。” “对对对,青青的名声最重要!” 贺玉珍连连点头附和。 “我们现在去李民洋那边,不能由着他家胡说,不管如何,要让青青过好。” 随之陶建发起身,一家四口匆匆出门。 只是满地的鞭炮碎渣,与门口张贴的喜字过于讽刺。 ......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极具年代感的歌在街道上播放着,不得不说小卖铺家的收录机质量贼好,燕舞牌的吧?李民洋重新审视自己曾走过的岁月,发现一切都相同,一切又皆有不同。 下海经商的浪潮在吹打他燥热的心,仿佛一切皆在手中掌控,机遇的狂飙中,是否会风起云涌,有改变格局的机会? “诶呦,回去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妈交待,民洋,陶青青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田邱山愁眉苦脸,打断了李民洋的思绪。 “舅,那孩子不是我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发这么大火。”李民洋拍了拍田邱山的肩膀,笑着扫了眼其他人,表示自己没事,大家别担心。 “那这陶家人就太不是东西!你为什么不早说?”田邱山紧锁眉头,语气不善地低吼。 “我也是刚托朋友调查清楚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没回头的可能了,舅,咱不要吃亏就行,先回,把这事跟亲戚朋友解释清楚。” 李民洋走得越来越快,心里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另一个姑娘。 在上一世,自李民洋出事以来,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生怕给自己惹上是非,只有她不离不弃,四处托人求关系,那个总是傻乐,又耿直的姑娘,叫黄暖冬。 全然不顾对自己的影响,要知道这种情况下,哪怕多年的夫妻都会选择大难临头各自飞,黄暖冬能够做到这一步,如此情谊,太过珍贵。 李民洋和黄暖冬是大学同学,又同时分配到县城的税务局里上班,两人太有缘分了,工作还能到一起? 其实啊,黄暖冬本来是被调配到市里的,但她不想与李民洋分开,便央求她爸把李民洋也调到市里,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那么容易。 于是黄暖冬一赌气,后脚跟着李民明调配到小县城,这大城市回小县城简单,吃香的是城市户口,但小县城再回大城市,那可就难喽。 而李民明还调侃过黄暖冬,你家关系那么硬,怎么不活动活动把你调到市里的单位,福利待遇都好。 对于黄暖冬而言,其他事都无所谓,只要能跟李民洋在一起,可她还没来得及表露爱意,李民洋就匆匆与陶局长的女儿确定关系。 苦苦暗恋多年,竟然换来如此结果,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黄暖冬当时差点没缓过来。 而黄暖冬之后的婚姻并不顺利,被男的骗财骗色,离婚后就一直没在婚了,虽然与李明洋一直保持联系,但两人之间只是同学友谊,君子之交,谁也没有迈出那一步。 这一世,一定要让暖冬幸福,李民洋心急如焚,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第4章 往大了闹 由于没有接亲,几辆三蹦子,以及唯一的一辆桑塔纳,都交代朋友们开回去了,走路去饭店也就十多分钟的事,李民洋风尘仆仆地回来时,目光所及的景象让他心口一阵刺痛。 一大群亲戚们早就等在饭店门口翘首以盼,根据当地习俗,父母还特意化了丑妆,卖力扭着秧歌,虽然之前女方家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两口子心里很堵,但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迎合,想让孩子们的婚姻幸福。 么这样回来了?青青呢?”田邱莲连忙上前询问,注意到李民洋狼狈的样子,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凝固。 “妈,出了点状况,这个婚咱不结了,听我给你们解释。”李民洋急忙道,尽可能地微笑,让自己看起来无关紧要,不想让父母担忧过多。 “啥?你说啥?” 田邱莲忍不住高呼,神色凝重,高亢的语气同样让周围的亲戚也跟着紧张起来,尤其李爸的那张脸,皱纹如沟壑,目光都带有些许的恍惚。 “咱先回饭店,不少朋友还在里面等着。” 李民洋轻声安抚,可父母愈发急躁的心情根本听不进话,一直急着问话。 “是不是闹啥矛盾了?人家嫌弃咱们彩礼给的少?怎么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还闹出这种事,要不行我去陶家一趟。” 说着,田邱莲就要动身走,李民洋紧紧拽着,沉声表态“调解不了的矛盾,那家人太卑劣,陶青青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什么?你说什么!” 田邱莲倒吸一口凉气,双腿发软,要不是有儿子撑着自己,怕一头栽到地上,周围的亲戚也都炸开了锅。 这时鞭炮齐鸣,锣鼓队在卖力地敲打着。 李民洋最怕面对父母惊慌失措的样子,但事情已经发生,藏着掖着只会让事态更加麻烦。 “我们先进去。” 李民洋招呼人们先进酒店,周遭充斥着急躁的声音,但命运的齿轮就此改变。 与此同时,在饭店大厅里,七张大桌坐得满满当当,挤得传菜的服务员都过不了道,声音嘈杂,如菜市场那般吵闹。 其中李民洋的大学同学挤着坐了一桌,差不多有十二、三个,这时也不分什么一桌十人的标准,认识的人凑一块吃多得劲。 “都十二点了,怎么还不见民洋接新娘子回来?” 一女人噘嘴疑惑,站起来往门口望了眼,坐下时,眉毛上扬,突然变得八卦“诶,暖冬,那陶青青是不是特漂亮,这才多久就把班长给迷倒了。” 一听这话,这群年轻人叽叽喳喳,视线都落在穿着红色格子无袖衬衣的姑娘身上。 黄暖冬目光躲闪,撩了撩刚烫不久的卷发,但很快嘴角上扬,如往常的样子,咯咯地自己先笑了片刻,然后洋洋盈耳道 “陶青青挺好看的,而且人家身材也很好,跟电视里的明星似得。” “哇,班长有福了。” “听说陶青青还是税务局局长的女儿,民洋以后的日子舒坦了,单位里的啥好事都能落在他头上。” “就是说啊。” ...... 人们笑着议论起来,但往日里最能聊的黄暖冬却闭口不言,手指紧紧掐着衣角,盯着餐桌上的茶杯一直发愣。 突然,黄暖冬俯低身子,抬手压住心口,刚才心跳好似漏跳了一节,如水中泛起的涟漪,层层荡漾,且伴随着丝丝阵痛。 在这个年代,或许大多数的爱意都藏在磨砂中,往日里的暧昧,如偶尔经过的细风,哪能吹开厚重的沙土,让爱意裸露。 黄暖冬愿意放弃优质的生活,陪李民洋回到赤贫的县城,甚至不惜与家里人闹翻,这是她做过最疯狂的事。 这时路途遥远,电话要一个人总要等待太久,黄暖冬就是太担心失去李民洋,才下了如此大的决心,可一切都迟了、晚了。 费劲周折回到县城,才发现李民洋已经与陶青青确定了男女关系,婚礼又匆匆提上日程。 当时,黄暖冬在单位的木椅子上,足足从白天坐到黑夜,起身时双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心中涌现的绝望感,似乎将她推进无底深渊,又摔得粉身碎骨。 “暖冬,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中暑了?”有其他同学发现了黄暖冬的端倪。 “我没事呀。”黄暖冬淡然浅笑,扫了眼同桌的同学们,“你们今谁都别回了,我把录像厅包场了,有新回来的港片,大家随便看。” 一听有人招待,同学们皆面露欣喜,白嫖永远使人快乐,而且这时期,娱乐项目本就少,只要能聚着玩,年轻人总有使不完的活力。 “感谢黄大小姐的热情款待。” “什么时候暖冬这么阔气了。” “嗨,你这就落伍了,不知道暖冬她爸是什么级别?花这点小钱算什么?” 有几个同学被分配到了相关单位,知晓黄暖冬她爸的身份后,惊得说不出话。原来,班里隐藏最深的居然是黄暖冬,以前太低调了。 谁能想到当时不起眼的黄毛丫头,大学毕业后华丽变身,不仅会打扮了,家庭条件优越的不得了。 其实人都是很现实的,如刘子亮,其实他和李民洋的关系非常一般,但他为什么不嫌麻烦地从三百多公里的省城跑回来,还不是因为黄暖冬在这,好弥补错过的友谊。 一时间,人们再看黄暖冬的眼神都变了。 “暖冬,这天气忒热了,要小心中暑,回头记得喝点霍气正香,你先喝点水。” 刘子亮端着茶壶站起,贴心地给黄暖冬倒水。 “客气啦,主要同学们能来一次太不容易,得让我尽地主之宜。” 黄暖冬笑了笑,她在极力支撑着,其实情绪早已经崩溃。 “诶呦,怎么还不来?话说民洋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真挺靠谱一人,长得俊朗,能力也强,我大学还暗恋他来着,那陶青青能嫁给班长,真算捡到宝了。” 到了这场合,女人的玩笑话大胆了很多。 “是呀,班长那人特好。” “记不记得大二时,班长给咱们争取福利,都跟教导处的吵起来了,太男人了......” 几个女同学又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凑到一块话就没停下来过。 正当这时,李民洋匆匆赶来,站在布置好的台子上,白衬衣上的血渍触目惊心。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到来,但由于女方家的特殊原因,现导致婚礼取消,这个决定并不是本人轻率做出的,是基于无法容忍的原因......” 顿时,现场已然一片哗然,黄暖冬等大学同学紧盯着李民洋,说实话,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我理解这个消息给大家造成的失望与困惑,但作为一个男人,难以忍受女方所怀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还请大家多些原谅,今就当本人组织大聚会,大家千万别上礼,吃好喝好就行。” 李民洋就是要让陶家人身败名裂,只有更狠的报复才能够安抚他遍体鳞伤的心。 “轰”的一下,现场炸开了锅,这样的消息在这个年代实属爆炸! 比不孕不育的李寡妇,突然生了双胞胎还要震惊。 也就在这时,陶家四口来了! 第5章 彻底翻脸 “你放屁!李民洋你纯粹胡说八道!” 陶建发怒目圆瞪,愤怒声在人满为患的饭店大厅里震耳欲聋,这李民洋敢在众人面前说孩子不是自己的,他心里慌了,证明这事无法破镜重圆,只能破罐子破摔! 难道真知道青青和高良山的事了?他妈的,怎么发现的?但不管如何,不能把青青的名誉给毁了,这小县城才多大的地方......陶建发的脸上闪过一抹戾气。 “李民洋,你思想上有大问题,把我女儿肚子搞大,现在又不想负责,简直畜生不如!” 陶建发如一只掏肛的猎狗,胡乱撕咬,高亢的怒骂如山呼海啸,小饭店里哪能惊得住这风雨,何况他在当地极具威望,由他喊出来,太过劲爆! “陶建发,是你在放狗屁,女儿不检点,当爹的还打掩护,真是一家子坏种,故意给我下套,让我养野种,白日做梦!” 李民洋大声对峙,气势丝毫不落下风,跟不讲道理的人,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比狠,比谁豁得出去。 “陶青青,你个婊子,还有脸来我家!” 李民洋箭步冲向陶家人,陶青博下意识地往前顶了一步,准备骂几句,在原来的相处中,向来不给这“小舅子”脸面。 而李民洋二话不说,跳起来接着又打,两人抱摔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回首掏,结结实实甩了陶建发一记耳光。 “啪”的一下,格外响亮。 当即两家人又扭打在一块,现场有不少税务局的同事,急忙上前拉架,心中诧异无比,这他娘的,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生猛吗?李民洋直接把局长给打了,以后单位能混得下去? 一老头更是呲着大牙高呼卧槽,这年轻人。 咣咣铛铛,大厅的桌子东倒西歪,彻底乱成一锅粥,这还是县城里头一次,两家人在婚礼上闹成这个样子。 最后在一片谩骂声中,两家人才被狼狈的分开,事已至此,根本没有求和的可能。 “李民洋,你好好等着,我看你在单位怎么混下去!” 陶建发放下狠话后,陶家几口愤愤离开,贺玉珍张牙舞爪地将门口的花篮全部踢倒。 这家人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但这孩子该怎么办,陷入两难。关键陶青青的身体状况,医生很明确的给出意见,如果打掉,以后怀孩子的几率会很小。 至于那高良山,难提出口,前不久因为贩卖国家财产锒铛入狱。 眼下,李民洋一家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田邱莲难掩情绪崩溃,坐在椅子上偷偷抹泪,李爸无神地蹲坐在一角,不愿与人说话。 见如此情况,旁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税务局的那帮人最先离开,几乎跟着陶建发前后脚,立场很明显了,而后其他朋友也相继离场。 “抱歉抱歉,让大家看笑话了......” 李民洋上前致歉,这时他得站出来圆场,送亲戚朋友们离开,说些得体的话,不至于让李家看起来太过难堪,他的情绪收放自如,亦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麻烦大家从大老远的地方赶来,结果饭也没吃上,让你们看笑话了。” 李民洋又走到大学同学那边,特意亲拍了下刘子亮的肩膀,“子亮是从省城回来的吧,辛苦辛苦。” “你这也真是的,处理问题的方式太冲动,而且陶青青的事情调查清楚了吗?” 刘子亮眉头紧锁,依然一副说教的姿态,之前陶家人骂李民洋的那些话,一口咬死孩子是他的,这旁人听来确实模棱两可。 李家亲戚知道自己家的人是什么品性,必然认为是陶青青不检点,可外人,如税务局的同事,可不这样觉得,就是李民洋抛妻弃子。 这会在街上,议论啥的都有。 眼下这刘子亮的话,看似担心老同学,教他怎么处理事,实则在讥讽李民洋的为人。 “这种事涉及男人的底线,我忍受不了,子亮,不过以你的性格应该可以忍受。” 李民洋把话讲得非常明白,陶青青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毕竟黄暖冬在场的,不想让她有任何误会。 “不是,李民洋,这话啥意思,你怎么好赖话听不进去,我只是担心你,你还诅咒起我来了。” 刘子亮板着一张脸。 “子亮,你大老远从省城跑回来我很感激,但你刚才的话是在刺痛我,几年同学你还怀疑我的人品吗?你以为我想把好好的婚礼闹成这样?” 李民洋的话又随即变得无助,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很容易引起旁人的共情。 “就是,子亮,你少说两句。” “班长已经够伤心了。” “别在他伤口上撒盐。” 立马有不少女同学开口拥护,刘子亮张了张嘴,硬生生把话咽在肚子里,心里十分憋屈。 记忆中,与刘子亮的交情很少,见他大老远从省城跑回来,李民洋本来挺感激,但一两句话也明白他跑一趟的原因,无非是想多接近黄暖冬,自己这边只是走个过场。 这层宝贵的同学关系,可会让刘子亮的仕途一帆风顺。 同学们这边短暂安静下来,而当李民洋低头看向黄暖冬时,这姑娘始终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虑些什么。 “我请大家在别处下馆子,今都别回了,咱们正好聚聚,我给你们开招待所。” 李民洋又向其他同学热情说起,这个年代的同学情,尤其是大学,格外浓烈。 当然,矛盾亦成正比。 “民洋,我带大家去外头吃吧,你快处理家里的事,别担心我们。” 黄暖冬终于抬头看向李民洋,但也只是匆匆一瞥,她的第一反应,依旧站在李民洋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还有,饭店砸坏的东西得赔吧,彩礼你都是借钱给陶家的,现在还有钱吗?不行我先帮你垫上。” 说着,黄暖冬就准备掏钱包,李民洋立即握住她的手腕,皮肤的接触,让他心口快速跳动几下。 当然,这一幕落在多想的人眼里,是很暧昧的,刘子亮急得直咬牙。 “暖冬,好意心领了,饭店给了定金,没上的菜可以折价退,一并算就好,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过去找你们。” 李民洋柔声道。不知为何,刚才叫出“暖冬”的名字时,他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就如疲惫的身躯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如此惬意、舒适。 “行,要有事的话,就传呼机叫我。” 黄暖冬拿出“bb机”晃了晃,黑色小东西立马吸引了同学们的目光,这时手机还没出现,拥有一台传呼机,是一件非常有面的事。 宛如23年,在贫瘠的县城,开着跑车招摇过市,大学刚毕业的这群人,还没开始挣钱,更没见过世面,猛地发现跑车里竟然是昔日的同学,这种察觉感。 “成。” 李民洋点点头,他多看一眼传呼机,则是心中感叹这老古董都过去多少年了,随后便去处理饭店退钱的事宜,当舅舅的则是关心地跟在一旁。 “民洋,你左脸都肿了。” 田邱山痛心道。 “我这小伤,问题不大,陶青博肯定得在床上躺几天。”李民洋显露出一股狠劲。 说句难听的,在这个时代背景下,靠不上家里人,能够坐到市区领导位置上,无论李民洋的手段还是能力,常人无法比拟的。 “对了,舅,你刚才没受伤吧?”李民洋担心问。 “没,陶家那几口都是揍你的,拉架的人太多,我都挤不进去。” 田邱山摇摇头,看一眼姐和姐夫,心口沉甸甸的。 第6章 下海的决定 “陶青青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现在还真不好说,提句不好听的话,李民洋为啥这么仓促结婚,咱们才毕业多久?还不是一时没忍住,冲动了,得对女方负责。 今突然这样闹,没准因为其他事,暖冬,你毕竟在税务局上班,可不能因为咱同学这层关系,就胡乱站队。” 一路上,刘子亮唾沫横飞,这话看似担心黄暖冬,实则就为中伤李民洋,黄暖冬对李民洋的那份好,又岂能让他不嫉妒。 “唉,不管啥原因,事情闹到这一步,班长还怎么在税务局干下去。” “是呀,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该不会被开除吧?” “开除倒不至于,但肯定要被穿小鞋的。” 其他同学担忧地聊起,谁也没接刘子亮的话茬,但对李民洋的处境,没一个看好的。 到了餐馆之后,一行人还在聊李民洋的事,当时的场景让这群涉世未深的大学生过于震撼。 “真没想到,李民洋居然敢上手打你们局长啊!” 大致都是如此的惊叹。 “到了社会上,可跟咱们大学时候完全不一样,哪能鲁莽,得动脑子,别指望当领导的会包容我们,李民洋算是把自己的路给毁了。” 刘子亮不忘添油加醋的说,目光不时落在黄暖冬身上,但这群朋友,也数他分配的单位好,家里出了不少力,有骄傲的资格。 而在大学时,刘子亮可远没有李民洋那么受欢迎,你原来在大学里风光无限,牛得不成样子,到社会上也就这样了,此时此刻,让刘子亮有了胜过的爽感。 ...... 老社区的旧宿舍楼。 六十平米的小屋里,足足挤了有十多口人,田邱山等亲戚不放心回去,一直在安慰着李家人。 “我倒是无所谓,顶多被人家说几句闲话,但民洋你可怎么办呀,刚刚分配到税务局,就闹出这么大的事。” 田邱莲一把鼻涕一把泪,而李父,李谨农依旧一言不吭,将头埋得很深,背过身子坐在角落。 “姐,也不能这样考虑问题,那陶青青不检点,总不能让咱民洋受这委屈吧,就该打!” 田邱山站在最中间,情绪激动地说着“民洋,现在咱也别怕事,去了单位好好干你的就行,要陶建发敢刁难你,我去跟他对命!” 李民洋暖心地笑了笑,抬头看了眼衣衫整齐的舅舅,有些过意不去,今让舅舅跟着自己遭了不少罪,家人永远是自己最后的底气。 “就是,民洋可是大学生,有文化有本事,是块金子不愁发光,大不了耗上几年,没准那陶建发就调上走了。” 舅妈,张二梅也附和宽慰的话。 “我给大家表个态。” 随即李民洋站了起来,神色认真,看了眼父母后,沉声缓缓说起 “陶青青的事,咱家没一点理亏的地方,是陶家人做得太绝,没把我们当人看,拿走的彩礼我肯定会一分不少的要回来! 至于我自己,你们完全不需要担心,我看得很开,只不过人生当中的一件小插曲罢了,只是心疼我爹妈,让你们操这份心,但真不是什么大事。” 先表明与陶家的事要如何处理,又说明自己的状况,李民洋条理十分清晰。 “另外,有件计划很久的事要跟大家坦白,我准备辞职下海。” 李民洋又郑重说道。 “什么?” “你要辞职?” 海?” 顿时,屋里的亲戚全都瞪圆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从李民洋口中说出的话,当时入职税务局时,雄心壮志,励志要有所作为,这幅景象仿佛就在昨日。 就打算要辞职了? 而且这时国企的效益不好,工资发不出来不说,物价还在疯涨,能够进入事业单位,那份稳定的工资,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 虽然处在时代的巨大风口下,但当局者迷,还是普通老百姓多,下海经商暴富的神话,无非幸存者偏差罢了。 “什么?你要辞职?”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李谨农都忍不住大声质问。 “对,我要辞职下海。” 李民洋肯定地点点头。 “外甥啊,舅刚才不是说了,你心里千万别发怵,该正常上班你就上,陶建发要刁难你,我......” “舅,你先别激动,哪怕没有陶建发的事,我也准备辞职下海。” 李民洋打断了田邱山的话,溢出的笑容格外自信,正巧一阵急风吹开窗户,让他的发丝轻轻飘动,时代的风口就在他的脚下。 不能像前一世一样,有所束缚! 这一次,就这一次,去付出一切,倒要看看,与那些风云人物有何种交集。 亲戚们七嘴八舌地说起,都在劝李民洋不要冲动,守着这份铁饭碗,但他的心太坚决了。 ...... 晚上。 “什么?你要辞职?” 录像厅里发出阵阵惊叹,有人连忙将录像机的声音调低,认真听着李民洋说话。 “对,我要辞职下海。” 李民洋笑了笑,顺便坐在长凳上,拿起瓜子嗑了起来,折腾了一天,还没正经吃顿饭。 “下海?” 刘子亮声音异常嘹亮,嘴角微微上扬,轻咳一声后,开始说教 “下海这词听着时髦,但下海的都是些什么人,要么没工作,实在活不起,去折腾地拼一拼。要么是那种有关系背景的,别人虽然辞掉体质内的工作,但有人帮忙办事,这才叫真正的下海。 你李民洋有啥背景? 我看啊,还是守着税务局的工作比较好,那局长也没权利把你开除了。” “班长,我觉得刘子亮说得有道理,有个铁饭碗多不容易,你千万别冲动。” “就是呀,没准还会有发展的机会。” “再说税务局不是年年涨工资嘛,离开容易,进去可就太难了。” 其他同学也纷纷开始劝说,他们是真心为李民洋着想,担心他冲动。 李民洋无奈苦笑,自己连话都插不上。 黄暖冬亦是一脸急切,顿了顿后,起声坐在李民洋身旁。 “民洋,你知道省城有多少国企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吗?举牌倒闭的企业都在排着队,经济情况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千万别想一出是一出。” 黄暖冬神色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然而李民洋只是摇头,如此“不靠谱”的样子,落在同学们眼中,不免心生轻视,如太不成熟稳重,想得太简单,这样的标签。 一旦认知生根发芽,很难通过三言两语去说服,李民洋此刻有这样的无奈。 第7章 所有人皆反对 县城的招待所还是比较寒酸的,同学们因为李民洋的婚事才回来,住宿的钱不可能让黄暖冬去掏,本来她打算带人们去宾馆的,见李民洋非要掏钱的态度,便没多说。 由着李民洋了,知道他现在手头很紧,方才抢着给录像厅的钱时,都是拿五分的硬币凑整的。 “民洋,做什么决定之前,你可以先跟我沟通,千万别搞大学时候的那一套,不是要事事讲道理的,没道理可讲,有时错的不一定是错的,得看人领导怎么看。” 刘子亮似乎喝多了,都到招待所门口了,还揽住李民洋的肩膀不撒手,一直说个不停 “千万别脑一热就辞职下海,你没钱没背景的,赚钱没你想的那么轻松,顶多做个游街小贩发点小财,可这有啥社会地位?到时候我想拉你一把都困难! 还有你和陶青青的事,不能听流言蜚语,说风就是雨,得自己判断,最起码跟女同志那个了不是?咱大老爷们得负责.......” “刘子亮,你喝多了,快回去吧。” 李民洋眉头一紧,这话越听越听不下去,都说酒后吐真言,又有多少人利用醉酒的状态,来说些利己的话,刘子亮是有心机的。 “我没事,民洋,主要不放心你,你得听我劝呀......”刘子亮还在絮絮叨叨,身子东倒西歪。 李民洋看向肥仔,房樊朴,使了使眼色,后者立马上前搀扶住刘子亮,大步往招待所里走去。 在大学时候,李民洋和房樊朴那是绝对的死党,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又很有默契。 可惜在上一世,房樊朴在工作中犯了错误,因此锒铛入狱,两人的距离也因此越走越远,后来找李民洋办事的人太多,导致让他忽略了这段友情。 但跟肥仔之间,有最珍贵的同学情谊。 “子亮,走了......” 肥仔毕竟吨位摆在那,搂着刘子亮,如小娇妻入怀似得,匆匆到了二楼,其他同学也相继回房休息。 昏暗的路灯下,只剩下李民洋和黄暖冬两个人,税务局有提供职工宿舍,黄暖冬要回那里住的。 “我送你回去。”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李民洋抢先开口,黄暖冬没有回应他,低着头往前走去。 李民洋则是默默走在黄暖冬的一侧,忍不住低头看姑娘的侧颜,突然发现她翘起来的眼睫毛非常可爱。 其实这姑娘留给李民洋最深刻的画面,还是在探视的时候,她布满疲倦的脸庞挤出艰难的笑容 “民洋,你现在一定要坚持住,给我些时间,不管动用哪些关系,求哪些人,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还你清白。”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但留给李民洋感受刻骨铭心,“感谢”这个词对于这份情谊,太轻太轻了。 微风阵阵,让这座南方小城多了几分清凉,正是闲聊洽谈的好时光,李民洋却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如何握住这份感情。 “你怎么了?” 黄暖冬狐疑地抬起头,察觉到李民洋一直盯着看自己,而且他的状态......好奇怪。 事,暖冬,谢谢你。”李民洋的语气很重,重到连呼吸声都变粗。 “嗯?”黄暖冬愣了愣,“那个钱不着急还我的,你先考虑其他人,要是实在紧张的话,你也可以再跟我拿。” 见李民洋如此焦虑,黄暖冬还以为他在为钱的事着急。 当时李民洋与陶青青的婚事定得很仓促,而李民洋才工作一个多月,家里又没什么积蓄,陶家开口的三千彩礼,一分都不能少,为了凑钱,几乎把身边的亲戚朋友都借了一遍。 “暖冬会尽快还给你的,明天我就找陶建发要回彩礼钱......还有,那个,你,你你你,我,我我......” 李民洋想说的话难以出口,才发现暖冬这姑娘的处境有多绝望,费尽波折回到小县城,却连一丝机会都没留给她,甚至彩礼钱还要找她借。 对她太不公平。 又有什么资格去说情话,然后理所应当地去牵起她的手?恐怕是对这份情谊的轻薄。 “你最后说的啥?我没听清楚,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黄暖冬眉心微微蹙起,她仿佛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以前跟李民洋在一块,嘴角总会上扬,莫名傻笑。 现在她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现在是怎么看我的?”面对最熟悉的人,李民洋变得无比紧焦虑。 “嗯?” 黄暖冬愣了愣,稍停了下脚步后,又继续走着,她没明白李民洋这话隐藏的意思。 “你还是别辞职下海了,先稳住继续上班,刚才同学们都在,我没法说,工作的事你别担心,我回头找我爸,让他给你调动工作。” 黄暖冬表情认真,以为李民洋是问这件事,而她愿意让李民洋送这一截路,就为这句话。 “暖冬,谢谢你的好意,但下海的事,我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有规划,正好有了导火索。另外,我问你怎么看我,是指陶青青的事上。” 李民洋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心很虚,当然这番话有暗示的。 “我哪知道你们两个。” 黄暖冬十分敷衍,旋即步子迈得很快。 李民洋不由顿在原地,他清清楚楚感受到黄暖冬的闪躲、回避,或许她的心已成一道封闭的墙,彼此间出现的陌生感,让他涌起一种从未有过感觉,积压在心口变得越来越重。 但很快,李民洋又快步跟在黄暖冬的一侧,男未婚女未嫁的,机会大大的。 “前面路黑,坑坑洼洼的还不好走,要不你挽住我的胳膊?” 李民洋溢出一张正义的脸,似乎在说,妹子你放心,哥真没其他想法。 不用,这条路每天都走的。” 黄暖冬轻轻撩了下耳边的发丝,无论胳膊怎么摆,都感到非常不适。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最后交织在一起。 ...... “这李民洋真是小气,咱们大老远回来,就让咱们住这种条件的招待所,真够可以。” 在房间里,刘子亮突然就清醒了,大声斥责李民洋的小气,招待所的隔音又不好,其他房间的同学都听得清清楚楚。 “多大点事,坚持坚持就好,再说小县城都这条件。” 房樊朴靠在枕头上,眼皮已经耷拉地闭上了。 “胡说,有县宾馆的!咱们都是有正式工作的人,这条件真太寒颤。诶,李民洋辞职下海......” “呼噜......呼噜......” 房樊朴已经熟睡,呼噜声震耳欲聋。 “不是,肥仔,这就睡了?” 刘子亮一脸鄙夷。 一个小时以后...... 刘子亮蹲在房樊朴的床边,轻轻摇他,“大哥,你醒一下,让我睡一会好吧,呼噜跟打雷似得......” 呼......呼噜......” 房樊朴挣了下眼,然后秒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