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工童子到道门天尊》 境界设定详解(一) 基于道家理论,大境界分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四个。 其中每个境界又分三个小境界。 炼精化气分为:筑基,明气,玄光三境。 筑基:待年满十六(上下有浮动,因人而异),精气完足之后。 凭百日静坐之功,吐纳导引之术,牵引气血炼开周身经脉,铸就修仙之基。 (此境界是修仙的第一步,是基础,在这之前可以习练导引术,或服食宝药、灵丹壮大自身气血,但没像别的书设定炼气期,或者练气几层这个概念。) 明气:周身经脉洞开之后,吐纳天地灵机,炼成五行真气(根据功法不同,炼成的五行中的一种或数种),可催动法宝,施展法术。 体内真气充盈,炼开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洞,直至真气在体内循环往复,片刻不停,可腾云驾雾,食气而生,靠毛孔呼吸,入水不溺。 玄光:真气盈满,增无可增后,以五行玄晶点化,如以火点燃薪柴,将周身真气炼化为玄光(因功法不同,玄晶品质优劣,炼成的玄光各有差异) 玄光即成,可施展遁光之术,神通威力大增,且可凭之洗炼肉身,五脏,养育人身七魄,妙用无穷,得寿300。 练气化神分为:阴神,还丹,阳神 阴神:待将玄光修炼至洞彻入微,变化随心之后,可凭之将散居在人身各处的七魄一一捕捉,混炼为一体。 然后设置阵法,擒拿天魂、地魂,同己身命魂、七魄合练,成就阴神(即元神的初期形态,属性为阴,故称阴神。) 阴神成就,可出窍夜游,可夺舍重生,得受三百载,若遭了劫数后失去肉身,便为五仙之最下品,鬼仙。 修士体内玄光受阴神洗炼之后才可称为法力,能随心变化,衍生种种妙用,得寿500。 金丹:修士炼化五行云砂,将自家法力修炼至如铅汞玉液一般凝实之后,便可将自家元神,法力窜连一处,凝成一点,即为丹种。 然后采集内外宝药,同丹种合练,结成金丹一颗(功法际遇不同,金丹品质亦不相同,丹分九品,一品最佳) 金丹境界后的法力可称为丹光,丹力(大多情况并不细分,仍以法力称之。)得寿千岁。 成就此境界后可称人仙,死后若不愿转世,可封州府城隍,名山正神之位。 阳神:丹成三品以上者,采集天罡之气,地煞之气,和自家丹力合练,修成神光 (功法不同,采集的天罡、地煞种类不同,修成的神光名字,威力亦不相同) 先以自家精气神等为薪柴,熬炼金丹,使其逐渐退去阴渣。 然后凭自家神光斩破丹壳,内中元神得以出世,此时元神已成纯阳属性,即阳神也。 (丹破神出,丹破婴出,阳神,元婴都是一理。) 阳神已非虚幻之身,可分可合,可聚可散,到此境界可称神仙,寿三千载。 阳神真人遭劫,肉身损毁之后若转入神道,可谓帝君。 炼神返虚境界,是由人到仙的过程,分法相,洞天,天仙三个境界。 法相:阳神炼制至纯至净的境地,可出窍神游,或至九天罡风层之上,或至地底万丈幽泉之下,采集九天清气,星辰之精,黄泉浊气等等和阳神合练,成就法相。 法相能大能小,小如芥子,隐于泥丸宫中,大则千万丈高,移山填海,摩弄星辰,施展法术也是威力浩大,随手一击便有屠城灭国之威。 到此境界,即为五仙之中的地仙果位,寿八千载。 (個人功法不同,凝练法相之物也自不同,神通法术,战力自然也天差地别,但到了这一步,越级战斗已不可能,法相打阳神,如成人打婴儿。) 洞天:修成法相,再领悟阴阳五行之妙,清浊衍生之理后,便可以法相的大法力开辟洞天世界。 然后借整个洞天世界的灵气蕴养肉身和元神,以期达到“形神俱妙”的天仙境界。 此境界严格来说并不算一个独立境界,而是修士从法相到天仙的一个过渡期。 有人法相威力有限,不足以开辟洞天。 也有人法相威力足够,对大道的领悟也深,但自有别的方法养育肉身和元神,懒得开辟洞天。 法相修士寿八千年,如果居住在洞天之中不出,可延寿几千载,不过此时仍算是地仙果位。 天仙:元神、肉身或居洞天世界,或居灵脉、府邸之中,养炼圆满,而后肉身法相合炼做一处,便是形神俱妙,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至此境界便没有了寿元限制,长生得矣,若不遭杀劫,则与天地同寿。 可飞升至上界,亦可居于人间。 (正如浅水难养蛟龙,天仙在人间时法力神通会被压制,至多发挥出洞天境界的战力。) 炼虚合道之前的三个大境界,共有九个小境界: 筑基,明气,玄光,阴神,还丹,阳神,法相,洞天,天仙。 对90%的修士,到天仙算是修行尽头了,故称“登天九阶”。 更高深的境界,即“炼虚合道”的几个阶段,涉及到对大道规则的理解和化用,玄而又玄,莫可言说。 (现在这些至少够写300万字了,后面的作者还没考虑特别成熟,日后再补充。) 补充1:若按纯正道家理论,修真练道,无论符箓还是金丹,大多是内证,守心,守静,守一,不假外求。 但写小说嘛,为了推动故事发展,在每个境界都设置了相应的外物需求,天差地别,各种机缘。 有争斗,有对立,有矛盾,才能讲精彩的故事。 如果有道家文化爱好者跟我来杠设定,后面我就不回复了,很多内容算是基于道家理论的二创,杠设定没啥意义。 这本书以十洲三岛为背景,讲仙侠争斗,妖魔抗争之类的,和上本纯道家文可能有些差异,不喜轻喷。 补充2:仙剑法宝,暂时分为灵器、玄器、真器、仙器四个品阶,各种特性故事里再展开吧。 第一章 一怒杀人,明心见性 诗曰:好共灵龟作俦侣,十洲三岛逐仙翁。 玄洲,太和山,玉清观。 前院广场上,七八十个青衫白袜的年轻道士正围在一起交头接耳。 人群中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叫喊:“师兄!师兄!你怎么了?快醒醒!” 李承道从昏迷中醒来,感觉自己正躺在地上,脑后传来阵阵疼痛。 张开眼睛,看到一个眉目清秀的道童跪在一旁,正在摇晃自己的肩膀。 “白鹤童子,别摇了,我无事,且扶我起来。”李承道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 然后突然迷惘起来:“这是何处?我不是死了么?” 记忆中自己确实是个道士,但是生在战乱年月。 也未曾习得什么神通法术,只把诸般武艺和兵刃炼得醇熟。 时逢倭寇来犯,自己和观中师兄弟负剑下山,连番伏击之下,倒也杀了个痛快。 后来听说倭寇攻破了道家祖庭,抢了丹炉、神像、经书等传承至宝要运回倭国。 自己和一众师兄弟前往拦截,终是中了埋伏,殒身于枪炮之下…… 白鹤童子扶着李承道站起来,见他依旧有些迷糊,于是小声道:“师兄?要不要回去让老爷看看?” 李承道摇了摇头:“不必,我静一静便好。” 接着脑海中有另一股记忆涌了上来,让他明白了当下的处境。 此世仙道昌隆,十洲三岛辽阔无边,修真门派林立。 仅玄洲一地,能称得上名门的就有“三宗七派”之说,其他大小宗门更是无法计数。 这玉清观观主玄机子就是三大道宗之一,北辰道宗的真传弟子。 李承道前身本是山外大唐国的皇子,因根骨资质上佳,自六岁时就被玄机子领来山中修行。 玉清观里还有七八十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童,都是玄机子从天下各处搜罗来的修仙种子。 玄机子将这些童子带到观中,传下一门“先天一炁经”的吐纳功夫让他们修炼。 并且令众童子禁绝五谷,定期派下“辟谷丹”,助他们养育精血,打熬肉身。 只待这些孩童年满十六,精气完足之后,再依其资质、品性择其优者带往宗门。 玄机子平时会对这些童子讲些修仙界的常识。 偶尔也教授些云纹凤篆,书符问卜,拜斗请神之类的道家外门术法。 众童子之间有时也有争执。 只是无论是恃强凌弱,还是拉帮结派、阴谋算计,玄机子都一概不理。 既不问是非,也不问因果,打伤打残了只赐下丹药疗伤,事后也不会主持什么公道。 甚至有人被欺负的狠了,受不住委屈偷偷跑下山去,玄机子也听之任之。 李承道是玄机子带回来的第一個童子,根骨资质远胜他人,修为进境也快,故而颇受玄机子器重。 自五年前玄机子便让李承道在自家清修的小院里居住,以便时时指点修行。 每逢玄机子开炉炼丹,别的道童都是做些上山采药,砍柴烧炭的粗活。 而李承道则充任“火工童子”,负责泡制药材、照看炉火,丹药出炉后也由他派发给观中众人。 李承道每次都先预留下自家足用的丹药,然后再均分下去,之后的事情便不多做理会。 当然也有人将心思打在他身上,使出种种手段来抢夺丹药。 所幸李承道身高力大,出手也狠,每每将挑衅者打的下不来床,并将对方丹药反夺了去。 后来众人尽被打服了,都尊他一声“大师兄”。 也是日久松懈,失了警惕之心。 今日李承道又来派发丹药,刚到众弟子居住的前院就被人在脑后打了一棍。 白鹤童子本是山中丹鹤,被玄机子以化形丹点化成人。 因这白鹤之前并非妖类,得了人身后也是气血羸弱,不能练气修仙。 玄机子只让他伺候些起居琐事,等同奴役之流,故而这童子向来不被一众道士看得起。 唯李承道不以其出身卑微,将他视为同门,平日里也多有照拂。 所以这白鹤童子对李承道十分感激。 今日李承道许久未归,白鹤童子不安之下忙来前院来寻找。 刚进院门就看到李承道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脑后是一滩干涸的血迹。 檀木托盘被扔在一边,几十瓶丹药都没了影。 众道士远远围着看热闹,个个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白鹤童子小声打断了李承道的思绪:“师兄,我去禀告老爷,叫老爷来帮你出气!” 李承道脑海中两股记忆交战,心里有些烦躁,伸手摸了摸脑后,伤口已经结了痂。 “不必劳烦观主,这事儿我已猜到是谁所为。” 李承道转头打量众道士几眼,冷笑道: “昨日观主说要在我们中间选一人赐下灵丹法诀,直升内门弟子,你们就串通冲着我来了?” 众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但李承道身长八尺,猿臂蜂腰,要比其他人高出半头。 更兼他此时玉面寒霜,一双剑眉直立,目中精光闪烁,望之压迫感十足。 外围那些道士都忍不住低头,不敢和李承道对视。 李承道伸手朝地上的托盘一指: “我知你们之中有人欲要害我,但大多数人拿这丹药只是从众哄抢而已。” “谁拿了丹药现在放回去,我可既往不咎,否则便视为那害我之人的同党。” 他压在众道士头顶十余年,威望还是有的,这话一出口,院中道士就开始骚动起来。 片刻之后就有十七八人走出来朝李承道拱手:“大师兄恕罪。” 李承道点了点头,他们就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放在托盘上,然后低着头退到人群外去了。 “看来许多人还是心存侥幸,不肯交出丹药来,真以为我不知道谁参与了此事?” “也是,还有几个月道长就要回转门派,到时候谁去谁留全看尔等修为而定。” “进一步长生有望,退一步凡夫俗子,你们争夺些丹药也无可厚非。” “只是不该为了那内门弟子的名额,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李承道一边说话一边迈步朝前走。 众道士纷纷朝两边后退,在中间让出了一条四五尺宽的路来。 道路尽头显出两个人影。 一个叫宋无忌,高七尺有余,面皮白净,鼻梁高挺,只是眉眼狭长,看起来有些阴鸷。 另一个是他的同胞兄弟宋无病,身高足有九尺,面目粗豪,周身筋肉虬结,望之如铁塔一般。 李承道活动活动手腕:“宋氏兄弟,我就知道是你两个在弄鬼。” “怎么?这几年从别人那里抢的丹药吃多了?自觉有了和我叫板的本事?” “可惜你俩下手还不够狠,没有趁机将我打死。” 宋无忌微微一笑:“尔不过一火工,得蒙观主看中才能作威作福,我兄弟两个岂是真怕你?” “哥哥说的不错!事关自家长生之路,岂容丝毫退让!?” 高大威猛的宋无病说着跨出一步,抡起拳头朝李承道脸上打来。 “呼!”拳还未至,就有一股劲风扑面,吹得李承道身上衣衫哗啦啦直响。 “这莽汉倒有些力道,只是这点本事在我面前还不够看!” 李承道大步迎了上去,左手张开猛地往上一托,一下架在宋无病的手腕上。 宋无病拳上的力道一泄,身子忍不住一偏。 李承道欺身直进,右臂弯曲,腰肢一旋,肘部深深撞进对方胸膛之中。 “轰!”一个人影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砸在两三丈外的墙壁上。 几息过后宋无病才翻着白眼从墙上滑落地面。 胸口凹进去一块碗口大的坑,暗红色的鲜血混着碎肉从嘴里流了下来。 近身搏斗,十拳不如一肘! 宋无病被一肘轰碎了肋骨、脏器,显然是不能活了。 一群道士从六七岁入观直到现在,明争暗斗近十年,这是第一次闹出了人命。 宋无忌本欲跟在自家兄弟身后冲上来,此时却停下脚步大叫:“李承道!你敢杀我兄弟!!?” “大师兄杀人了!”“快快报与观主知晓!” 玉清观前院一下炸开了锅,众道士吵吵嚷嚷乱成了一团。 白鹤童子趁乱挤到李承道旁边,拉着他就往外走:“师兄先到山里避一避,免得老爷怪罪。” 李承道见那宋无忌未过来动手,心里微微有些遗憾:“这厮未过来送死,可惜了……” 长吁一口,感觉脑海中纷乱如麻的记忆和胸膛里盘结的郁气都平复了下来。 似乎是顷刻间卸去了枷锁累赘,从肉身到精神都松快了几分。 听到白鹤童子的话后,李承道却微笑起来: “不用出去躲避,我今日明心见性,道长应该高兴才是,岂会怪罪与我?” 这正是:“忽的顿开金枷,挣身扯断玉锁,镜上浮尘皆拭尽,今日方知我是我。” 第二章 大道唯争,混元丹炉 玄机子照例不理会众道士的争斗,只让人把死者抬到山里安葬,至于惩戒李承道之事更是一字未提。 宋无忌被李承道一怒杀人的手段震慑,终究不敢上来拼命。 李承道强迫众道士将丹药都交上来,自己扣下大半后又均分下去。 心中暗自记下几个神情闪烁的道士,然后才和白鹤童子一起离了前院。 顺着连廊转过一洼荷叶池塘,拐进月亮门,来到一处青竹环绕的小院里。 白鹤童子自去准备茶水,李承道先回房间处理了伤口,整理衣冠后才来正房见玄机子。 抬起手刚欲敲门,就听房里有个和煦的声音传来:“承道,直接进来便是。” 李承道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室内并无桌椅陈设,只在墙壁上挂了一副星图,再就是一张竹席,两三个蒲团而已。 一个中年道人正在蒲团上端坐,头戴莲花冠,着一身黑色道袍。 手脚修长,面容清瘦,长眉垂至耳边,美髯及腹,手持一柄二尺长的红玉如意。 阳光透过轩窗照在这道人身上,令他更平添了几分冲虚气度。 李承道躬身见过礼数:“些许小事,打扰观主清净了。” 玄机子点头,以如意指了下一旁的蒲团,示意李承道坐下,然后才道: “修真练道,叩问长生,实是夺天地灵机为己用,故而常有劫数临头,大致可分天劫,魔劫,人劫三种。” “筑基乃练气修仙第一步,常人筑基需待年满十六,精气完足之后,再用百日静坐之功,引导气血炼开周身经脉方可。” “你根骨资质都属上乘,修持积蓄也足,今日又过了人劫,筑基自是水到渠成,无需再耗费百日光阴了。” 李承道听到此处,心中生出几分明悟: “我这些年勤修不辍,丹药不缺,气血牵引之下,周身经脉早已洞开,道基在无形之中就筑成了。” “看来是这筑基境界得来太容易,人劫才会早早降下,如此也见大道至公之理。” 玄机子接着讲道:“开脉筑基之后才能修炼真正的仙家功法,吐纳天地灵机炼成五行真气,故而下一个境界叫做明气。” “到了明气境界便可催动法器,施展一些简单的法术,勉强脱了凡俗,可称作修行人了。”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册黑色封皮的法本和一個黄皮葫芦,随手递给李承道: “此乃《玉清坎离真解》玄光境之前的功法,习之能修炼水火真气,你先自行参详,若有不明之处再来问我。” “葫芦里是黄芽丹,服用后能改善根骨,壮大真气,效用比辟谷丹强上许多,你也一并拿去。” 李承道也不矫情,谢过之后双手接了。 玄机子待他将法本和葫芦都收好后才再次开口: “这招收弟子之事本无需我亲自来此,是吾师洞玄真人前些年推演天机,算到唐国有位皇子和他有师徒缘分,才遣我来走这一遭。” “吾师执掌丹鼎院,神通道法和炼丹之术可称双绝,只是我和几位师兄弟天分有限,未能习得炼丹术的真传。” “是以吾师欲再收一名关门弟子继承丹道,承道你悟性上佳,于药理之学也极有天赋,正是那天机昭示之人,日后称我为师兄便可。” 玄机子这一句话便算定下了名分,观中道士数十人,终是李承道先一步入了仙门。 李承道连忙躬身朝玄机子道谢:“师兄引路之恩,师弟永世不忘。” 玄机子又叮嘱道:“今日这人劫虽不值一提,师弟也当引以为戒。” “修仙并非枯坐山中苦熬岁月,而是一条争夺之路,与天争,与人争,与己争。” “且不提此界十洲三岛有亿万修士,只说我北辰道宗,山门直面北方妖魔盘踞之地,弟子若无大争之心,如何能立身?” “在宗门中也有师徒法脉和玄门世家之争,即使是同门师兄弟之间,有时也有争斗。” “你想,这上乘的玄功、法宝、灵材、丹药都是有数的,你若不争,机缘岂会凭白落在你头上?” “虽然入门后自有法度约束,但许多争夺并不流于表面,若无警醒之心,恐为他人所害。” 李承道心中一震,这才知晓了修仙世界的生存法则,也明白了玄机子这些年为何对观中道士的争斗从不过问。 一言蔽之,大道唯争!心性怯懦便是与道无缘,只能沦为凡夫俗子! “承道你也莫要忧虑,你入门后有师尊和我们几位师兄照拂,处境要比寻常弟子好得多。” “只是师尊是阳神真人,门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拜入他门下,你平日需仔细些,莫要被人算计了去。” 李承道再次躬身:“师弟多谢师兄教诲,日后自当时时警醒,不敢存丝毫松懈之心。” 玄机子抚须笑道:“如此甚好,待你巩固明气修为后我送你一柄宝剑,此次回转宗门时恐有些波折,到时还有用伱之处。” 这时白鹤童子捧着茶盘进来,李承道陪着玄机子喝了几盏茶后便告退而出,回自家房里参悟《玉清坎离真解》去了。 人乃道体,周身穴窍暗合周天,体内心、肝、脾、肺、肾五脏正和五行一一对应。 《玉清坎离真解》是正统道家玄功,讲究汲取天地灵气归入己身,同心火,肾水合练,修成水火两种真气。 真气炼成之后,既能凭之洗练己身,又能施展法术,催动法宝,可谓是妙用无穷。 李承道平日里多受玄机道人指点,对道家经典中的各种隐喻、密语都熟悉的很,观看这《玉清坎离真解》并无难度。 他坐在蒲团上,先在心中将功法仔细推敲了几遍,确认没有疏漏之后,才从葫芦里倒出一颗色泽青碧的黄芽丹来。 “玄机道长说过,靠吞服丹药修炼终究比不上直接在灵机充沛之地吐纳运功。” “一是但凡丹药都或多或少有些杂质,不如天地灵气纯净。” “再就是每次服丹时都要停下功法运转,待丹药化开才能继续……” 李承道将葫芦放在地上,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就觉自家丹田处一热,一道红光透过衣衫飞了出来。 一只巴掌大小的丹炉悬浮在身前,三足圆腹,呈紫铜色,炉身铭刻着八卦符文,盖子形如八角亭台,炉中隐有紫色火光闪烁。 “……这是混元丹炉?是前世倭寇从道家祖庭抢走的至宝……它怎会出现在此处?” 李承道记忆中的混元丹炉有丈余高下,在道家祖庭院子里饱受了千多年风吹雨打,并无丝毫神异可言。 而眼前这丹炉虽然形状未变,却缩小了几百倍,通体萦绕着红光瑞气,一看就是了不得的宝物。 “前世我死在倭寇枪炮之下,莫非是混元丹炉有灵,将我的魂魄带到此方世界?只是不知这宝贝有何妙用……” 似乎感应到了他心中的疑问,混元丹炉在空中轻轻一晃,八角炉盖打开,一条紫色火光从炉中飞了出来。 就似一条灵活的丝带,只轻轻一刷就把蒲团前的黄皮葫芦烧成了粉末,卷着几十颗黄芽丹往炉里飞去。 “丹炉怎地抢我丹药……这可关乎我的修行……” 李承道还来不及动作,就见那条紫色火光中又分出来游丝似的一缕。 如蛇信般一闪即收,就将他手里捏着的那颗丹药也卷了去。 “咣当!”八角炉盖落在炉口。 “嗖!”丹炉又变成红光飞回丹田里去了。 李承道长吁几口气,勉强抚平了心境,内视感应丹田气海。 丹田之中浩瀚无垠,昏暗空蒙,宛若天外混沌。 一只精致小巧的丹炉悬在虚空中,一边缓缓旋转,一边散发着重重宝光。 “我曾听师兄讲过,唯有本命法宝才可收入丹田之内,这混元丹炉莫非成了我的本命法宝?” 李承道这个念头还未落下,就见那丹炉轻轻一晃。 “轰!”盖子打开,青色的灵光从炉子里喷薄而出,那是黄芽丹中蕴含的至纯灵机! 李承道感觉身子一震,一股热流从丹田气海冲了出来,涌入周身经脉之中。 “原来混元丹炉还有这番妙用!这却省了许多功夫,正好用这些灵机修炼水火真气!” 李承道福灵心至,连忙按下心中杂念,开始运转《玉清坎离真解》中的行气法门。 “哗啦,哗啦!”磅礴的灵气宛若江河奔涌,顺着经脉流转四肢百骸,过十二正经,运行周天之后复归丹田气海。 “有此丹炉相助,我炼化丹药的速度便是常人的百倍千倍,且不必担心丹毒隐患!” “只要丹药充足,我的修为进境便可远胜常人,未来定然仙道可期!” 炉中久炼非铅汞,捉坎填离得真传,水火二气,一日而成。 第三章 御气凌空,太白剑派 剑横星斗龙光见,佩响天风鹤背寒。 玉清观前有一片十丈见方的石坪,地面平整开阔,边缘处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一颗老松从崖下伸了上来,根须深扎进绝壁石缝之中,枝干苍劲,虬结如龙,茂盛的松叶遮蔽了天空。 李承道正在松下练剑,矫健的身影在晨光中腾挪飞纵,三尺青锋被他舞成了一团圆光。 他修炼《玉清坎离真解》三月有余,得那混元丹炉之助,已炼成了水火真气,成了一名明气境修士。 身上短衫也换成了一袭深蓝色道衣,木簪束发,宽袍大袖,飘逸如云。 掌中那口斩妖剑是玄机子未结丹时所用,狭长的剑刃上时而烈焰熊熊,时而寒光闪烁,正是李承道以自家真气注入剑中呈现的异象。 一道道或是炽热,或是森冷的剑气呼啸着朝四面飞射,打得针叶如雨点般撒落下来。 李承道练的兴起,右手五指一张,斩妖剑笔直飞了出去。 一道晶芒如流星飞电,瞬间到了三丈开外,接着李承道手捏剑诀朝前一点。 “锵!”一声清亮的剑鸣响起,斩妖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弧,又从侧方飞了回来。 “果是好剑!!”李承道大笑几声,腰肢一拧,开始习练拳法。 但见他招式开合如行云流水,衣袖翻飞似仙鹤展翅,脚步纵跃俯低,隐隐可见太极八卦之形。 右手剑诀并未散去,体内真气喷薄而出,宛若将手臂拉长了两三丈,控制着斩妖剑在场中飞驰。 剑光似龙蛇游走,时上时下,忽左忽右,无有一丝凝滞之处。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承道才算尽了兴致。 先是徐徐收了拳架,然后伸手轻轻一招,斩妖剑呼啸着倒飞而回。 三尺青锋飞快地缩小,丝带似地在手腕上一绕,变成了一只纹饰古朴的手镯。 空中突然传来鹤鸣之声,李承道一抬头,见一只丹鹤敛翅降落下来。 白鹤童子朝李承道拱了拱手:“师叔,老爷召你回去有事交代。” 李承道忍不住笑道:“听你叫了十来年师兄,这一改口我还有些不习惯。” 白鹤童子挠了挠头:“师叔勿要玩笑,不然老爷要责骂我没规矩了。” 李承道点了点头,双脚一踏地面,足下腾起一层淡淡的云气,托着他升起半空,大袖飘飘往道观里飞去。 白鹤童子瞧了忍不住羡慕:“师叔真是厉害,三个月就修炼到了御气凌空的地步,不知老爷何时也传我些仙法……” 静室中,李承道朝玄机子稽首道:“见过师兄,不知师兄唤我何事?” 玄机子让李承道落座,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递了过来:“三日后我将返回山门,这是对观中道士的去留安排,承道可拿去告知众人。” 李承道接过之后打开来看,见观中七八十位道士的名讳都在其上。 其中被遣返下山的有十余个,都是平日里丹药被抢夺时不敢反抗之人,理由是“性情怯懦,与仙道无缘。” 剩下的六十余人算是“记名弟子”,那宋无忌的名字也在其中。 这些人需回转门派后才会被传授功法,赐下丹药,开始明气期的修行。 至于日后他们是扶摇直上成仙得道,还是沦为护法力士之流,就要看个人的机缘了。 和他们相比,李承道回转宗门后就能拜入阳神真人门下,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李承道看过之后将纸张收好:“师兄放心,我会将此事安排妥当。” 玄机子点头,又道:“起行之前尚有一事嘱咐与你。” “师兄但请吩咐便是。”李承道连忙凝神静听。 玄机子开口道:“我北辰道宗往年招收门人,都是由那些玄光境的弟子前往各处属国,将所收记名弟子分批送往宗门之中。” “太白剑派和我宗多有不睦,常遣高手拦截我宗弟子,抢夺些根骨上佳之人带回去充做自家门人。” “此次我出山为师父挑选弟子,顺便用如意飞舟将各地招收之人带回门派,那些太白弟子或许还会来搅扰。” “往年都是玄光境弟子相争,虽说各有损伤,但终究是小打小闹,无甚值得称道之处。” “而他们这次若是再来,必然会有和我境界相当的金丹弟子,届时我和对方争斗起来,或有兼顾不到之处,便由你来约束飞舟上的那些记名弟子。” 李承道面容一肃,从蒲团上站起来,郑重躬身道:“到时候师兄只专心对敌便是,舟上众人若有趁乱生事者,自有我来料理!” 玄机子抚须点头:“甚好!甚好!如此我便可放开手脚,叫太白剑派那些数典忘祖之辈见识下我道正宗。” 随后又从袖中摸出一葫芦丹药来:“丹药拿去,此行一月有余,你在飞舟上也不要耽误了修行。” 李承道接过丹药再次道谢,又闲话几句后便告辞而出,一边往自家房间走,一边回忆太白剑派的来历。 此界仙道大昌,十洲三岛,修士亿万,仅玄洲境内的修仙名门便有三宗七派之说。。 北辰道宗为“三宗”之一,地处玄洲北境,立派上万年,占据名山、大泽、仙岛无数,门中弟子多如繁星。 这些弟子之间亦有争斗,联姻,常年累月下来,大体可分为师徒法脉和玄门世家两個派系。 大约三千年前,有个科场失意的书生入得山门,被一位洞天境界的剑仙长老收为弟子,赐号青莲道人。 青莲道人资质、悟性都是绝顶,得传正法后仅用了三百余年修为便比肩其师,有意角逐掌门之位。 然此人性情冲动好斗,往往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故而门中支持者寥寥,更被许多修真世家联合压制,争位自然以失败告终。 青莲道人心中不服,竟口出狂言要叛出山门自立门户,并凭掌中仙剑连伤七八位洞天真人,攻破护派法阵从容离去。 其师受他牵连,自囚洞天之中不再出世,青莲道人在玄洲之南占据仙山灵脉,创立太白剑派。 正因有这个因果在,北辰道宗弟子多视太白剑派之人为数典忘祖之辈,两派弟子在外行走时也多有争斗。 北辰道宗弟子虽也多使仙剑对敌,但本质上仍是走道家性命双修之路,只将飞剑和各种神通法术视作护道手段。 而太白剑派却极端一些,门人视剑道便为己道,追求一剑破万法,舍剑之外再无他物。 其创派祖师青莲道人更是凭天人之资,创出蕴养剑丸之法,炼至精深能人剑合一,斩破虚空,得道升仙。 时至今日,青莲道人早已飞升而去,其弟子也多有修成法相,开辟洞天者,太白剑派更是位列玄洲“七派”之一。 因青莲道人所创功法对弟子天分要求极高,太白剑派又底蕴浅薄,不似北辰道宗有数十个属国可招收弟子。 如今在位的第二代掌门思量自家师父的出身,觉得北辰道宗招收的弟子肯定更易契合自家功法,于是才有了太白弟子拦路抢人之事。 北辰道宗弟子数以万计,宗门中那些修为深厚的洞天真人哪里会为这点小事掀起门派大战? 况且太白剑派弟子都是好战之人,所修剑道也是在争斗之中更易精进。 此策既能壮大门派,又能磨砺弟子,正是一举两得之事。 “其实对普通弟子而言,这太白剑派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北辰道宗家大业大,入门后竞争自然也大,而太白剑派弟子要少一些,更容易出头……” 李承道回转静室,在蒲团上落座后仔细揣测玄机子的用意: “师兄也曾向众人讲过太白剑派的来历,这些道理我明白,那些记名弟子岂会不明白?” “到了混乱时,说不定就真有人生出投效太白剑派的想法……” “我受师兄所托,却是手软不得,唯有行霹雳手段才能震得住场面。” 腕上手镯感应到他心中杀念,“苍啷!”一声弹射出来,变成了一柄三尺长剑。 剑身细长锋锐,刃上青光似水波流转不休,一股寒意充斥了整个房间。 (感谢月明飞锡下天风大佬的万币打赏,开始写书以来收到的最大额打赏,磕一个,谢谢金主大大!) 第四章 如意飞舟,强敌来袭 次日,李承道和白鹤童子把观中众道士聚集在前院,将那名单公示于众。 刚刚念完,众多道士就开始骚动起来。 长吁短叹者有之,悲哀落泪者有之,开怀大笑,欢呼雀跃者亦有之,演绎了好一幅众生相。 李承道等了片刻,见众人静不下来,便呵斥道:“肃静!尔等如此吵嚷像什么样子?养气功夫哪里去了?” 场中喧闹一停,李承道见十几个被遣返下山的道士脸上仍有泪痕,于是将语气放缓了些: “你们自幼得丹药养育,体魄气血远胜常人,只要能得一本功法,便可练开经脉铸就道基。” “天下如此之大,修真传承瀚如烟海,就算不能拜入北辰道宗,焉知日后不会碰到别的机缘?何必做此小儿女姿态?” “退一步讲,北辰道宗属国众多,疆域有近百万里,处处皆有门派敕封的神明镇守。” “你们凭所学科仪召请神灵,驱邪逐祟,兴风布雨无不灵验,只要不作孽,名望、财富唾手可得,还不知足怎地?” 那十几人听了劝告,一起朝李承道躬身:“多谢大师兄开解。” 李承道挥了挥手:“我们走后宗门会派别人来接管此处,你们收拾行李下山去吧。” 十几个道士心中最后一点念想也破灭了,再次躬身之后转身离去。 李承道又看向那些喜笑颜开的道士: “你们入门后便算记名弟子,到时候自有功法、丹药赐下,现在欢喜也是应该。” “只是你们想过没有?进入宗门便能得道成仙么?” “北辰道宗乃玄洲三大道宗之一,门人弟子数以万计,记名弟子头上还有内门弟子,真传弟子,以及各种天才人物。” “那些更玄妙的法诀,丹药,天材地宝,洞府灵脉凭什么落到我们头上?” 众人脸上笑意消失,俱都连声保证:“大师兄放心,我们日后自会辛勤修持,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 李承道貌似无意地看了隐在人群后的宋无忌一眼,又开口道: “两日后观主将以如意飞舟带我们返回宗门,此行需一月之久,途中或许会有太白剑派之人前来搅扰。” “到时你们只呆在船上便好,不要惊慌走动,亦不可趁乱生事,否则莫要怪我不念同门情谊!” 众道士自然连声答应,李承道也不再多说,只将衣袖一摆,领着白鹤童子转身离去。 宋无忌抬头望向李承道的背影,目光中显出怨毒的神色。 两日后,清晨,天光和煦,风朗气清。 玄机子携李承道,白鹤童子和众道士一起出了玉清观,到了门前石坪上。 李承道又朝众道士嘱咐了几句,玄机子从袖中摸出一只寸来长的小舟,抬手轻轻一抛。 “咚!”犹如撞钟似的鸣响过后,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接着就有狂风扑面而来,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几息之后风声稍减,只见一艘巨大的楼船正悬停在前方悬崖之中。 船身作古铜色,长约数十丈,船上无帆,腹下无桨,只底部浮着一层淡淡的云气。 甲板正中,亭台楼阁错落排布,金柱玉瓦,垂拱连廊,连那尖尖翘起的檐角上都是悬金钟,坐神兽,望之异常华美。 开阔的船头上伸出一道三尺宽的浮桥,桥头正搭在石坪边缘,整个桥身被山风吹得摇摇晃晃。 白鹤童子眼睛瞪得溜圆,张着嘴巴一时忘了言语,众道士更是惊叹连连。 李承道忍不住赞叹:“这飞舟果是仙家造物,大气磅礴,精美绝伦,非凡俗之人可以想象!” 玄机子展颜笑道:“这是我派天工院匠师以小诸天云禁之法炼制而成,只是装点门面之物罢了,你晋升真传弟子后也能去领一艘。” 李承道笑着拱手:“谢过师兄勉励,我争取早日成就金丹,好去争那真传之位!” 玄机子哈哈一笑,大袖一挥,化成一道金光飞进船上一座九层阁楼里去了。 李承道脚下腾起蒙蒙云气,轻飘飘飞过了悬崖,落在甲板上招手道:“各位师弟速来,莫要耽搁,免得误了起行时辰!” 白鹤童子答应一声,摇身变成一只人来高的丹鹤,扇动翅膀朝船上飞去。 宋无忌等记名弟子不能御气腾空,只好强忍心中惊惧,颤颤巍巍的走过浮桥。 众人刚刚站稳,就感觉脚下楼船轻轻一震,耳边有阵阵低沉的兽吼声响起。 那些亭台楼阁飞檐上的神兽口中吐出一道道轻烟,结成一层云霞后又垂落下来,托着楼船往上升去。 李承道站在甲板上俯瞰,只觉视野渐渐开阔,但见那群峰秀岭,丛林溪涧,流泉飞瀑都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几十个呼吸之后兽吼声停了下来,如意飞舟不再上升,原来已经到了千丈高空之上。 日光明澈,头顶苍穹碧蓝如洗,甲板周围是轻柔而又浓密的云层,河流似的翻卷着波浪。 透过云层缝隙再往下看,时而可见苍鹰,飞鸟从船下游过。 那些山中景致已经看不清了,唯有一道道山脉匍匐在大地上,宛若巨大的苍龙蜿蜒前行。 河流如丝带,湖泊似明珠,山外那些城池村墎就像大小不等的豆腐块。 猛烈的罡风呼啸而来,吹得飞檐下悬挂的金铃一齐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一层剔透的金光凭空显现,瞬间就笼罩了整个飞舟,将狂风和云气隔绝在外。 “轰隆!”巨大的船身再次震动,分开层层云气朝远处飞去,速度越来越快,须臾间就不见了踪影。 半個时辰后,船上众人都平静了下来,李承道开口道: “这船上阁楼甚多,你们自己找房间居住,莫要打扰玄机道长清净,明日我将传授开脉筑基的法门。” “虽然有百日筑基之说,但每人肉身气血积蓄不同,炼开经脉所用时日也各有差异。” “你们得了功法后就安心在房中修炼,少在外面走动,若能早一日筑基,回转门派后便可早一日得授更上层功法。” 众道士自然大喜过望,连连躬身道谢。 又过十余日,如意飞舟辗转了七八个国度,从各处道观中接引了三百余名记名弟子,才调转方向往北方而去。 有七个北辰道宗的内门弟子也上了飞舟,修为或是玄光境,或是阴神境,言辞间对李承道都有些疏离之意, 他们对那些记名弟子也不多做理会,拜过玄机子后就选了房间修炼去了。 玄机子更是极少露面,只偶然让白鹤童子将李承道叫去,或是指点修行,或是嘱咐些机密,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闭门清修。 李承道牢记玄机子的交代,每日在船上巡逻,约束众多记名弟子在静室中练功。 当然也有别处道观来的弟子心生不服,非要出来走动。 李承道也不废话,先揍一顿,再飞出斩妖剑恐吓一番,些许刺头也就老实了。 飞舟无需人操控,昼夜不停往北方飞行,一转眼又过了七八日。 李承道经过近半个月的修炼,体内真气更浑厚了几分,御剑之术也愈发熟练,能在周身百丈之内飞剑伤敌。 这日清晨,李承道正在甲板上演练剑法,忽觉眼前一花,久未现身的玄机子已经站在了船头。 这道人依旧着黑色道服,戴莲花冠,手持如意,一副飘然若仙的模样,只是面色有些沉重。 李承道刚欲上前见礼,又听破空之声连响,自后方阁楼中飞出几道玄光,落在甲板上化为七个青衣道士。 七名内门弟子都是面沉似水,手持利剑站在玄机子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玄机道人将手中玉如意一晃,化为一柄赤红如火的仙剑: “承道!你到后面去看住那些记名弟子,哪个敢露头生事,许你以剑斩之!” “师兄放心!”李承道拱了拱手,大步往楼船中间而去,到了中央那些楼阁正前方站定。 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了一阵十分尖锐的爆鸣声。 似是神龙咆哮,又像什么东西被割破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李承道抬头一望,就见东方极远处,有一道青光,一道白光似两道流星疾驰而来。 两道剑光所过之处,连那海浪般的云气都被撕开,现出两道丈来宽的沟壑,久久无法合拢。 “太白金风动青莲,杀气如虹凌霄汉!吟啸遨游千万里,一剑斩破九重天!” 清朗的吟诵声从远处传来,乍听时还极远,下一瞬间就到了近前。 “太白剑派这些人惯会装腔作势,你们看好飞舟,我去会一会他们!” 玄机子嘱咐了身后几人一句,将身一纵,驾一道赤色遁光腾空而起,朝两道剑光迎了上去。 在他身后,七名道士心情却沉重了下来:“太白剑派来了两个金丹期修士,不知玄机师叔能否挡得住……” 第五章 金丹斗法 飞剑化龙 玄机子腾空朝两道剑光冲去,同时将离火剑猛地一挥! “哗啦!”一片赤色剑气飞出,形成一片几十丈宽的扇形朝前方斩去。 火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沿途所有云气瞬间被蒸发殆尽。 “哈哈!玄机道兄且慢动手!先听我言说几句!”剑光还在远处,方才吟诗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然后两道剑光游鱼似在空中搅了几下,就把赤色剑气搅碎成了满天火星。 玄机子也未再攻,而是按剑立在空中,心中奇道:“太白弟子一贯都是先下手,此次居然要先礼后兵?且看看对方底细后再说。” “刷!”两道剑光停在十几丈外,两个腰悬葫芦,作书生扮相的修士在空中现身。 正前方之人中等身材,着一身白衣,面容白皙,蓄着短须,眉宇间透出几分儒雅之气。 另一人停在他下方七八丈处,身形高瘦,一袭青衫,肤色蜡黄,满面沧桑,看起来像个落魄秀才。 两人一上一下,成犄角之势和玄机子遥遥相对。 “两位面生的很,怎地认识我?”玄机子开口询问,左手却在袖子里捏了个剑诀。 那白衣人稽首道:“在下欧阳鹤,这位是我师兄沈墨,我俩三十年前曾在玄门品丹法会上遥遥见过玄机道兄一眼。” “当年道兄凭一手飞剑化龙之术力挫诸派高手,名列玄门三十六道子之一,着实让人记忆犹新。” “只是那时我俩初成金丹,剑法还欠火候,没机会下场向道兄讨教,至今想来深感遗憾。” 玄门品丹法会是三大道宗之首,太上道宗举办的论道聚会,旨在发掘修道种子,赐下种种机缘,以求壮大玄门气运。 三宗七派弟子,唯有凝结了上三品金丹之人才能参与这场法会。 玄机子当年用尽了手段才杀入玄门三十六道子之列,名次还有些靠后,只位列第三十二位。 这两人虽未下场,但既能参与那品丹法会,那定然是丹成上品的人物。 太白剑派弟子一贯以战力见长,号称一剑破万法,虽然真能做到的没几个,但也不可小视。 诸般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玄机子轻笑道:“原来还有这层缘法,两位故人今日拦路,不知有何见教?” 欧阳鹤微笑着拱手:“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贵宗此次是玄机道兄出来招收弟子,特来打个商量。” “贵宗是三大道宗之一,门人弟子数万,所辖属国也多,山门一开就能网罗英才数百,而我派却是小门小户,缺少弟子传承道统。” “你我两门乃同源所出,都拜北辰大帝,不如道兄看在大帝面上,从船上选几個好的让小弟带回去……” 玄机子不待对方说完就摆了摆手:“道友不必多说,今日之事我可答应,只是恐旁人不答应。” 欧阳鹤一愣:“此事自由道兄决断,何人敢不答应?” “贫道手中这离火剑不答应!”玄机子冷哼一声,抬手朝前一指。 “嗖!”离火剑电射而出,形如一道火线,笔直朝欧阳鹤心口刺去。 欧阳鹤似没想到玄机子突然动手,连忙往后一跃,退了七八丈远。 同时眉心冲出一枚莹白色的剑丸,形如龙眼大小,微微一晃就变成了一道七八尺长的白光,和飞来的离火剑撞个正着。 “当”一声金铁交响,圆形的余波四面飞散。 然后雪亮的剑光和离火剑就在虚空中激烈的交战起来,似两道流星飞快地游走碰撞,火光晶芒乱飞。 “玄机道兄莫要恼怒!若是好的不肯给,随便送几人让小弟交差也行啊!” 欧阳鹤口中虽劝人家莫怒,出手却毫不迟疑,心中念头一动,那道白色剑光突然一分为二。 一条剑光继续和离火剑缠斗,另一条转而朝玄机道人杀去。 剑光未至,就有一股森冷刺骨的杀机在虚空中散开。 玄机子笑赞一声:“剑光分化,果然不凡!”,五指如钩,形如龙爪朝前一推! “嗷!”震耳欲聋的龙吟声响起,飞快游走的离火剑上突然火光暴涨,转眼间变成了一条七八丈长的火龙。 这火龙头角峥嵘,爪牙锋利,麟甲通红如片片晶玉,通体缠绕着灼热的火焰。 龙尾猛地一摆,就将攻向玄机子的那道剑光打碎成了流光,然后张口朝另一道剑光咬去。 “好个飞剑化龙之术!”欧阳鹤不敢怠慢,连忙捏个法诀遥遥一点! 那莹白的剑光猛地往后一缩,避过了火龙的大口。 然后轻轻一颤,一下分化成了千百道,一窝蜂似的冲向那条张牙舞爪的火龙。 密密麻麻的剑光飞快地绕着火龙旋转,刺杀,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卷风。 岂料那火龙生猛无比,直把密如飞蝗的剑光视作无物,一边大声咆哮,一边横冲直撞! 剑光斩在它鳞片上连个白印都没有留下,只迸发出点点火星。 一片“叮叮当当”的连响过后,就听“轰隆”一声,火龙撞碎剑光龙卷,裹挟着熊熊烈焰朝欧阳鹤扑来。 欧阳鹤连忙驾遁光躲避,却被火龙撵的鸡飞狗跳。 最后索性施展人剑合一之术,将自己裹在一道剑光里,同几百道剑光一起,一边腾挪游走,一边朝火龙猛攻。 李承道抬头仰望,但见漫天白色剑光晃的人眼花,却又被那火龙撞得一片混乱。 “太白剑派的剑光分化之术虽然玄妙,但师兄那飞剑化龙明显更高一筹……” 这个念头刚落,就听欧阳鹤高声大叫:“师兄还不出手?再晚些我就要被玄机道兄杀了!!” 一旁观战的沈墨叹息一声:“我说上来就动手,你非要啰嗦,现在又要我助你,脸皮都丢尽了。” 说着眉心飞出一枚青色剑丸,在空中滴溜溜一转,化成了一道三尺长的青色剑光。 随后沈墨一指点出,只听“刺啦”一声,青光一下暴涨了几百倍,势如波涛大河,逆流冲上高空朝着玄机子杀去。 玄机子正催动火龙追杀欧阳鹤,几乎就在沈墨出剑的一瞬间,玄机子亦手捏法诀朝前一按。 “嗷!”火龙大吼一声,撞开周围密密麻麻的白色剑光,舍了欧阳鹤往下一扑,正好迎上了沈墨自下方斩来的青光。 “嘭!”好似两股怒潮相撞,青色剑光上冲势头一止,而那火龙却哀鸣一声,轰然炸碎成了漫天火雨。 汹涌的气浪横扫虚空,震得远处如意飞舟上的守护金光一阵摇晃。 离火剑从余波中心倒飞而回,被玄机子抓在手中。 飞舟上,李承道心中一紧,就见玄机子手持利剑纵身一跃! “哗啦!”玄机子道袍上腾起一层深蓝色的水流,形成一片飞快流转的漩涡,裹挟着他朝沈墨俯冲而下。 沈墨不敢怠慢,身子朝前一扑,冲进青色剑光里,人剑合一迎了上去。 瞬息之间,水流激荡声,剑气尖啸声响成一片,仿佛一连串的雷霆炸响。 青色剑光时而如一条灵活的龙蛇,在虚空中曲折游走,时而如巨剑横空,劈砍斩杀。 而玄机子周身缠绕的水流漩涡似蕴含着无穷伟力,一次次将青色剑光荡开。 掌中离火剑不断斩出赤色剑气,欲要攻破青色剑光将沈墨斩杀。 空中仿佛打翻了一锅滚粥,剑光,火光,水光四处喷涌。 沈墨和玄机子二人都是金丹修士中的佼佼者,一时斗得难分难解。 “嗖!”千百道莹白剑光猛地往中间一合,聚成了一颗白光耀眼的剑丸。 “这道士方才在藏拙!他身上的道袍居然是一件玄器!” 欧阳鹤在空中现身,面色凝重地朝剑丸一指。 剑丸光芒大涨至两三丈长,将他整个人裹了,似流星一样朝玄机子轰去。 先前沈墨在旁窥伺,玄机子为防偷袭,并未施展全力。 此刻二人一起动手,玄机子再不迟疑,将离火剑猛地一挥,斩出一片赤红剑气将青色剑光震退,而后大袖一甩! “哗啦!”缠绕在玄机子周围的水光猛然散开,化为巨大的浪涛冲上高空,一下将欧阳鹤连人带剑光都掀飞了几十丈远。 沈墨连忙趁势抢攻,就见玄机子再次将手中离火剑一抛:“一剑破万法?简直是笑话!” “嗷!”一条比方才同欧阳鹤对阵时庞大了一倍的火龙显化而出,怒吼着扑向那河流似的青色剑光。 “轰隆!”青色剑光碎成了点点流星,沈墨和剑丸一起被撞飞了几十丈远才将将止住。 玄机子不愧为玄门三十六道子之一,实力之强远超两人预料! 欧阳鹤刚欲再来助战,就听沈墨大喝一声: “此人厉害!不可和他缠斗!我尽力挡他片刻,师弟速去飞舟上选几人带走!” “瞧见阁楼前面站的那高个子没!?一看就是良才!!莫要漏了那人!” 第六章 数典忘祖 其罪当诛 “师兄小心!”欧阳鹤舍了玄机子朝如意飞舟而来。 玄机子斗志正昂,感应到欧阳鹤的动作后将道袍一甩,长笑道:“鼠辈哪里走?” “哗啦!”浪涛之声大作,缠绕在他四周的水流漩涡散开,化作一道洪流朝欧阳鹤刷去。 欧阳鹤不敢硬接,身剑合一往上跃,剑光冲起十余丈,避过了汹涌而来的大浪。 “玄机道兄勿要分心!你的对手是我!” 沈墨大吼一声,运转周身法力催动了剑丸。 “嗡!”一道剑光自剑丸上升起,如同一道青色光柱,凝实无比,直上云天。 沈墨朝朝前跨出一步,和剑光合为一体,而后那剑光大柱一个倒转,朝玄机子所在之处轰然砸下。 一股森冷的杀机充斥虚空,连那飞腾的火龙都被这股杀机所慑,动作出现了片刻迟缓。 “好个偷袭的小人!”玄机子呵斥一声,料定离火剑不好抵挡,于是再次震动衣袖。 追杀欧阳鹤的洪流倒卷而回,和火龙一起,盘悬着迎上了青色的剑光。 “轰隆!”余波似海啸横扫四方,水流,气浪,火光,剑光搅成了一团。 水流和火龙前冲势头猛地一停,那青色光柱缩小了近半,再次调转方向杀了过来。 而玄机子以一敌二,催动一条火龙,一条洪流四面冲刷,神威赫赫,声势浩大。 欧阳鹤和沈墨两人都是人剑合一,一道白光,一道青光,两尾游鱼似的在虚空中飞快地游走。 其中白色剑光只在外围往来飞驰,想要寻机会靠近如意飞舟,试了几次都被玄机子挡住。 而沈墨那道青色剑光却凝实无比,似一把两丈来长的青玉长剑,威力却比白光强了十倍不止。 每当玄机子拦截白色剑光时,青色剑光便趁机冲杀,数次斩破火龙和洪流的间隙,直逼到玄机子面前。 玄机子只好舍了欧阳鹤,催动火龙和涛涛水流同青色剑光拼斗。 数次之后,玄机子被撩拨的火起,面上赤红一片,长须眉毛迎风乱飞: “这二人滑不溜手,我这黑水玄袍是护身之宝,攻杀之力有限,难以同时应付两处。” “不若先将这黄脸老贼治住,欧阳鹤本事稀松,就算抢了弟子也难从我手中逃脱。” 心中决断之后,玄机子不再理会那道四处乱飞的白色剑光,右手结印往回一引! “哗啦!”洪流翻卷而回,重新化作流转的漩涡,将玄机子守护的密不透风。 那条火龙则凶威大盛,身躯一下涨至二十余丈长,熊熊烈焰冲天而起。 昂首咆哮一声,龙吟震彻长空,而后龙尾一摆,朝着青色剑光扑了过去。 沈墨身处剑光之中,也知晓到了紧要之时,抬手一掌拍在自家胸口。 “噗!”一口心血喷出,在青色剑光之中袅袅散开。 “嗡!”剑鸣之声大作,两丈余的剑光又缩小了近半,表面浮现出淡淡的血光。 剑光在沈墨以精血催动之下,速度、威力再次暴涨,绕着火龙拼斗起来。 “北辰道宗果然底蕴深厚,玄机子还算不得核心弟子,就有离火剑和那道袍两件玄器在手,其法力也浑厚无比……” “我派弟子常言‘舍剑之外再无他物’,这并非是自持风骨,而是真穷啊……” 欧阳鹤见自家师兄将玄机子拖住,心中松了口气,随口嘀咕一句,身合剑光绕过交战之地朝如意飞舟而来。 甲板上,一名手持阔剑的内门弟子大喝一声:“贼人朝这边来了!众位师弟速速结阵!配合飞舟禁制挡住这厮!” 其他几位弟子齐声答应,而后各按方位站定,念诵法咒后抬剑朝上一指! “嗡!”七道玄光从剑尖升起,各按五行,位合七星,直冲进飞舟上方的禁制金光里。 李承道抬头观望,眼见着头顶那层透彻的金光渐渐变厚,呈现出琥珀似的颜色:“也不知能否挡住那人……” 剑光一闪,欧阳鹤出现在光幕上方,脚踏虚空往下瞧了一眼,又忍不住感叹: “北辰道宗真是奢靡,居然耗费灵矿宝铁锻造这飞舟……若是把它融了,取庚金之气洗炼剑丸……” “哎!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难怪掌门让我们都出来打劫……这不打劫怎么壮大门派?” 说着伸手朝下一指,剑丸化成一道丈来长的白色剑光,呼啸着朝那光幕斩去。 “轰!”金光一阵乱晃,甲板上七位弟子都忍不住身子颤抖。 欧阳鹤笑着开口:“我选几个人就走,你们七个挡不住我,还是早早退去,免得震伤经脉。” 七名弟子中那为首之人强笑道:“门派之争便是大道之争,这位道兄还是莫要浪费口舌。” “既然如此,莫怪我不念两派香火情面了!”欧阳鹤叹息一声,再次催动剑光斩下。 “咔嚓!”金光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七名道士一起从口中喷出鲜血来。 剑光三次落下,金光轰然炸碎,甲板上有六名弟子面色一白,手脚酥软倒地不起。 欧阳鹤收了剑丸,轻飘飘落在甲板上,步履从容地朝船中央走去。 那为首的弟子双眉一立,手中长剑一挥,斩出一片赤色剑气朝欧阳鹤杀来。 欧阳鹤只将衣袖一摆,一阵狂风呼啸而起,那弟子连人带剑被吹飞了十几丈远,摔在甲板上没了动静。 “不成金丹,如何同我放对?” 欧阳鹤摇了摇头,一步迈出就到了大船中央,笑着询问李承道:“小友可愿拜入我太白剑派?” 李承道手持斩妖剑立在楼阁门口,脸上倒是十分平静:“我若不答应,道兄会杀我么?” 欧阳鹤摆了摆手:“那不至于,我派和北辰道宗同源而出,岂会凭白造此杀孽?” “原来是个伪善之人……也好,且拖延片刻,待师兄拿下另一人再说。” 李承道将长剑压在肘后,往侧方退了几步: “道兄见谅,我受玄机道长恩情深重,断无可能转投别派,不过道兄要收他人我亦阻拦不得。” 欧阳鹤笑着赞叹:“小友处变不惊,真乃上等心性!”然后也不进入楼阁,只是提高声音朝阁楼喊道: “我乃太白剑派真传弟子欧阳鹤,今奉掌门之命来此招收门人。” “北辰道宗门徒数万,需得五年之内修成玄光境界才可升入内门,每百名记名弟子中也仅取一二十人而已。” “余者要么投靠修仙世家,为了资源任人驱使,要么只能去宗门各部谋职,等同力士、杂役之流。” “而我太白剑派只要来了便算内门弟子,派内也无修仙世家压迫,而是师徒传承,公平竞争。” “若是根骨出色,修行勤奋,师长还会有剑丸和上乘剑经赐下。” “你们谁愿拜入我太白剑宗,现在走出来,我带你们回转山门。” 几座阁楼都是门窗紧闭,里面半点动静也无。 欧阳鹤沉默了一瞬,又道:“修仙需有大争之心,尔等若是意动却不敢出来,此生注定难有所成。” 李承道心中念头转动:“此人说得有理,太白剑派乃玄洲七派之一,地位仅在三大道宗之下,招收弟子也有自家考量。” “这些人若连开门的胆色都没有,估计也练不成那剑丸杀伐之术,纵使根骨再好也无用……” 又抬头看了眼远处的争斗,那条火龙已经渐渐占了上风。 欧阳鹤心中也有些焦急,再次轻喝一声:“十息之内出来之人就是我太白剑派内门弟子,慢一步便同我派无缘了!” 话音刚落,就听“哐当!哐当!”连响,几座阁楼门户大开。 三四十個记名弟子鱼贯而出,一边大步走来,一边抱拳叫喊:“吾等愿意拜入太白剑派门下!!” 李承道后退了几步,距离欧阳鹤稍远了一些。 欧阳鹤抚须笑道:“甚好!甚好!你们且近前来……” 话音未落,李承道将身一纵腾空而起,飞快地朝远处退去。 同时将手一扬,七八点红光朝欧阳鹤脸飞来。 欧阳鹤双目如电一扫,见是几颗弹珠大小的红丸,心中顿时一突:“离火雷珠!” 连忙伸手朝前一按,发出一片莹白剑光,在空中结成一张大网,朝几颗雷球兜了过去。 这离火雷珠是道宗天工院炼制,专供那些在北域前线的弟子同妖魔征战时所用。 玄机子见李承道真气初成,缺少应敌手段,才给他作护道之物。 李承道此时一股脑儿都丢了出来,纵使金丹真人亦不可等闲视之。 那丝网似的剑光中,几颗雷球轻轻晃动,似乎将要爆开。 “这雷珠虽与我无碍,但这些弟子可受不住……” 欧阳鹤面色一变,手捏法决一指,剑光如水流轻轻转动,将一颗颗雷珠牢牢镇住。 然后剑光中又衍生出千百根细如牛毛的晶芒,将一颗颗雷球依次搅碎。 正在此时,李承道手捏剑诀朝下方一指,斩妖剑激射而出。 一道晶芒如电,在众弟子中轻轻一绕,七八颗人头咕噜噜滚落了下来。 “数典忘祖之辈,辜负门派十年养育之恩,其罪当诛!” 欧阳鹤还剩两三颗雷球未料理干净,却是没来得及阻止。 李承道落在七八丈外的屋顶飞檐上,伸手一招,斩妖剑旋转着飞回,又斩了四五颗头颅: “欧阳道兄,麻烦你再问一问,看看还有没有人愿跟你走?” 第七章 摘星妙手 杀机暗藏 “这几人先前同宋无忌那厮一起暗算于我,如今又要叛门而出,留着也是祸害,正该杀之!” 李承道朝下方扫了一眼,见那主谋宋无忌站得靠后些,心中直道可惜。 他方才还装作谦恭有礼,主动后退的模样,不料下一刻就暴起杀人。 翻脸之快,下手之狠,时机把握之准,纵使欧阳鹤也反应不及。 “噗通!噗通!”几具无头尸身倒在欧阳鹤前方,腔子里流出暗红的血液,在甲板上蔓延开来。 剩下的二十几个道士脚步一停,抬头看了李承道几眼,没有一人再敢向前。 欧阳鹤被气得面皮通红,颌下胡须一阵乱抖,伸手一抓,剑光将几颗雷珠彻底斩灭。 宋无忌然后突然从众人身后走出来,朝欧阳鹤躬身道:“此人胆敢杀我太白剑派弟子!师叔正可将他斩杀!” 远处高空中,玄机子和沈墨正斗得激烈,龙吟声越来越响,渐渐压过了剑鸣。 欧阳鹤表情变换几次,突然又朝李承道笑了起来:“你既然杀了他们,我今将你拿下,想来你也无话可说。” 李承道按剑站在房顶,宽袍大袖在风中招展:“欧阳道兄自上船后目光就落在我身上,显然早打算将我捉去,现在又何必找借口遮掩?” 欧阳鹤听了这话,目光中的欣赏之色更盛,忍不住笑道:“好小子!胆大心细,出手果敢,此等心性正该是我派中人,何必入北辰道宗受那些世家压迫?” 李承道将手中长剑挽个剑花:“我若此时改换门庭,岂非连地上那些死人也不如了?” “此言有理,只是今日却由不得你了!”欧阳鹤说着抬脚跨出一步,身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到了李承道面前。 李承道刚欲后退,就见欧阳鹤并指如剑朝自己一点。 “嗖!”一道手指粗细的白光瞬间没入李承道丹田之中。 欧阳鹤拍了拍手:“小友东拉西扯拖延时间,无非是等玄机道兄来救,真当我不知么?” 李承道感觉全身冰冷,手脚僵硬,体内真气运转不灵,维持着提剑的姿势无法动弹。 “只得这一人,便算是不虚此行了!”欧阳鹤大笑几声,抓着李承道的衣襟跳下房顶,来到宋无忌等人面前: “你们既然有了决断,日后便是我太白剑派弟子,这就随我去吧!” 白色剑丸从眉心飞了出来,悬在空中轻轻一颤,化为一道两丈来长的莹白剑光。 欧阳鹤放开李承道,捏诀一指点出,剑光如蟒蛇似的一个盘绕,裹住众人冲天而起,流星一般朝南方飞去。 如意飞舟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云海之上,似一艘搁浅的楼船。 东方数里之外的高空中,玄机子被洪水旋涡守护的严实,手中法诀连连变幻。 一条二十余丈长的火龙正在往来冲杀,龙吟声直欲震彻天地。 青色剑光绕着火龙飞快游走,时而朝火龙身上劈砍,发出阵阵轰鸣。 沈墨身处剑光之中,感应到欧阳鹤离去后,紧绷的心弦才放缓了几分: “师弟修为尚浅,或许会被玄机子追上,我再拖延片刻后就以剑遁逃走。” 玄机子遥遥看了一眼那道莹白剑光,暗喜道:“承道所谋之计成矣,不枉我和这厮纠缠到现在。” 随后朝那青色剑光大喝:“老贼!你再纠缠不休,我可要下杀手了!” “玄机道友!你若还有手段,大可放手施为!” 在沈墨看来,两人斗到现在都已经算是手段尽出了,玄机子修为虽比他强,但也不可能言说生死。 玄机子心中暗笑:“这两个小人若是一直游斗,我或许还奈何不得,此时既已入瓮,却是无需再顾虑了。” 抬手将顶上莲花冠轻轻一推,一道黑气,一道红气从顶门飞了出来。 两道气流在空中一旋,混成了暗红色的一股,然后瞬间膨胀开来,变成了一朵厚重的云团。 玄机子面色一沉,手结法印朝前一点:“去!” “轰隆!”一声闷雷炸响,云团化为一只手掌,亩余大小,掌纹分明,五指大张着抓向那道青色剑光。 “不好!是大罗摘星手!速走!”沈墨正见了这只手掌后顿时大惊失色,甚至连交战的勇气都没有,调转剑光就逃。 原来这大罗摘星手是北辰道宗七大神通之一,困敌杀敌,捉拿法宝无不如意,炼至精深后有摘星拿月之威。 北辰道宗现任掌门紫微真君就以此术从九天上捉了一颗星辰,炼化之后悬在七峰上空,作为自家清修的道场。 不过大罗摘星手施展起来所需法力极为浩大,一般需要修行至阳神境界后才能修炼。 玄机子虽不是阳神真人,但已经采集了南明离火罡气和玄阴重水煞气,并将二者混炼如一,法力远胜其他金丹期修士。 此时他将这大罗摘星手施展出来,虽无捉星拿月之威,但也能瞬间扭转战局。 青色剑光如流星飞电,只一瞬间就到了千丈之外,沈墨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觉整个视野都昏暗了下来。 一只大手轰然落下,五指往中间一收,就把青色剑光地握在手中,如同擒住了一条小鱼。 “我这摘星手还未炼至念动而发的境地,若非一直示弱,让他放松了警惕,我还捉不住他。” 大手倒飞而回,化作一朵暗红云团悬在玄机子头顶,水流旋涡也散成蓝光隐入道袍之中。 “待我再去将那欧阳鹤治住,把他二人擒回山门去,看那太白剑派掌门还有什么脸面立身。” 玄机子纵身一跃,落在那离火剑所化火龙的双角之间,火龙昂首发出一声怒吼,朝欧阳鹤逃走的方向追去。 只这一会儿功夫,那道莹白剑光已经飞了几十里路程。 李承道被裹在剑光里,正站在欧阳鹤身后丈余远处,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在他丹田气海之中,混元丹炉盖轻轻一晃,八角炉盖张开,一下就把欧阳鹤打入体内的剑气吸了进去。 悄悄转动眼睛四处打量,上下左右尽是白光,前方依稀可见欧阳鹤的后背。 其他人还在李承道身后,個个都是满脸紧张,不敢轻举妄动。 “师兄说过,太白剑派弟子尤善剑遁之术,遇到强敌惯会四面游斗,纵使不敌也可从容退走。” “要想将他们擒下或斩杀,唯有先将手段暗藏在他们近身处,趁其不备突然发动……” 此刻李承道右手握着斩妖剑,然而在他左边衣袖里,还有一个造型古朴的手镯正在小臂上悄然放光。 玄机子修炼的功法也是《玉清坎离真解》,修成水火两种神光,所练仙剑亦有两柄。 方才和欧阳鹤、沈墨对战时,玄机子只祭出了离火剑,而另一柄坎水剑则从未显露在人前。 李承道轻轻活动了下手脚,前方欧阳鹤毫无所觉: “……先前未料到欧阳鹤会封了我的真气,看来是我太轻狂了,日后还是沉稳些才好。” 高空云海之上,玄机子脚踏火龙行的飞快,身上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长眉胡须飘飞脑后。 在他头顶三尺高处正悬浮着一朵亩余大小的红云,表面似肺泡一般鼓荡不休。 半柱香之后,玄机子视野中已经出现了一个细如微尘的光点,那是欧阳鹤遁逃的剑光。 “一个初成金丹之辈,纵使能以身合剑,又如何脱得我手?” 玄机子大笑几声,抬脚一踏,火龙骤然加速往前追去。 又过了几个呼吸,天边那点晶芒已经变成了黄豆大小,双方越来越近了。 玄机子已经感应到了那玄水剑的所在: “妙极!只待承道以剑诀指出欧阳鹤的所在,我便可御剑将其重伤!” “就算他侥幸躲过,我也能以飞剑化龙之术震散他的剑光,然后将他擒回宗门!” 剑光里,宋无忌站在众多道士中央,心中充斥着对李承道的恨意。 抬头朝前方望去,正看到李承道垂下的左手缓缓捏了剑诀,悄悄指向欧阳鹤的方向。 第八章 两败俱伤 召神遣将 厚重的红云里,沈墨手捏法诀端坐虚空,头顶悬浮着一枚青色剑丸。 剑丸徐徐转动,垂下道道剑光,交织成一层青色的屏障。 熊熊烈焰不断朝中间涌来,力道奇大无比,冲刷的剑光明灭不定。 片刻前沈墨曾施展人剑合一之法,想以剑光斩破红云遁走。 怎奈那红云粘稠无比,斩开一层,还有一层,任他如何催动剑光都冲不出去。 “玄机子不知采集了什么罡煞之气混炼神光,居然能以金丹修为施展大罗摘星手。” “北辰道宗向来视我派弟子为数典忘祖之辈,我落到他们手里,纵使侥幸不死,定然也要被废去修为。” 因法力消耗太多,沈墨原本蜡黄的脸皮已经苍白一片,心中各种念头不断起伏: “玄机子将我擒而不杀,定然是打算叫派中长辈前来赎人,我修为被废,又累的门派声望有损……” “门中各脉弟子竞争如此激烈,我一个带罪的废人,死了也没人在意,转世后更不会有人前去引渡。” “不若舍了青蛇剑丸将红云炸开,玄机子这大罗摘星手修炼火候未深,我炸破红云后他势必遭受重创!” “虽说我会因此重伤,但可为师弟赢得遁走的机会。” “就算我不幸陨落,转世后还有师弟引渡,日后也可重修道业,得还本来面目……” 沈墨考虑清楚利害,心中有了舍身之念,然而要动手时却又犹豫起来。 只因太白剑派的剑丸同其他修仙门派的仙剑或法宝不同。 其他仙剑、法宝都是外物,斗法时炸了也就炸了,对自家损伤不大。 而剑丸虽形如丹丸,其本质却是一团至精至纯的庚金之精。 太白弟子将这庚金之精同自家元神合练,便可凭之修行剑光分化,人剑合一等种种玄妙剑法。 而且随着主人修为精进,也可寻各种金性宝材不断洗炼剑丸,令其威力越来越盛,直至斩破虚空飞升仙界。 说的直白些,这剑丸实是太白弟子性命交修之物,同主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墨的青蛇剑丸已祭炼了数十年,汲取了海量的庚金之气,一旦爆开定可将红云炸破,到时玄机子也会身受重伤。 但气机牵连之下沈墨自己也要金丹碎裂,道基损毁,到时候他能否从玄机子手中逃脱残魂还是两说。 临事方知一死难,纵使修仙之人亦不能免俗。 正当沈墨踌躇不定时,脚踏火龙的玄机子抬起手臂,并指如剑朝前一点! 在那天边极远处,欧阳鹤驾驭的剑光里,李承道感觉袖中手环轻轻一颤。 “师兄已经感应到了玄水剑!动手的时候到了!” 李承道再不迟疑,手捏剑诀朝欧阳鹤后心一指! “师叔小心!这小人要害你!”宋无忌突然大叫。 “嗖!”一道黑线从李承道袖中飞出,速度比电还疾,笔直朝欧阳鹤后心射去。 电光火石之间,欧阳鹤将身子往右一让,避过了心脏要害之处。 黑色剑光一闪而过,欧阳鹤的左臂齐根消失不见。 “竖子找死!”欧阳鹤勃然大怒,猛地转身朝李承道望来,双目之中杀机大盛。 刚欲有所动作,突然面色大变,纵身往高空一跳。 “轰隆!”裹挟着众人的剑光突然炸碎,一只黑色的龙爪自前方朝欧阳鹤抓来。 欧阳鹤往上腾起两三丈高,险之又险避过锋利的龙爪,却被一颗巨大的龙头一口咬掉了右腿。 那是一条面目凶恶的黑龙,头顶鹿角参差,双目中闪烁着冰蓝色的光焰。 长鬃如林,麟甲如墨,身躯有十余丈长,通体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嗷!”龙吟之声响彻苍穹,呼啸的狂风从黑龙口中喷薄而出, 李承道、宋无忌等二十来人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一瞬间就消失在浓密的云海之中。 “飞剑化龙!这是玄机子的手段!难道师兄已经落败了?” 欧阳鹤此时哪里顾得上那些弟子?连忙强运法力止住流血,右手飞快地捏了个法诀。 数不清的莹白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凝成一枚龙眼大小的剑丸。 “嗡!”剑丸轻轻一颤,化作一道丈来长的白色剑光将欧阳鹤裹住。 下方黑龙大吼一声,庞大的龙身一旋,抬起头颅,张开大口朝剑光吞了过来。 剑光往上一蹿,避过了黑龙的利齿,而后轻轻一绕,自空中直斩而下,一剑劈在黑龙眉心之处。 “哗啦!”剑光好似斩进一团粘稠的胶质之中,软绵绵的不着力。 “这条黑龙比方才那火龙还要难缠!若玄机子再催动火龙赶来,我万万不是对手!” 欧阳鹤刚欲驾剑光遁走,就听天边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 顺着声音望去,但见远处的天空都变了颜色, 滚滚红云似浪涛翻卷,将大片的苍穹染成了血海。 沈墨终是爆了青蛇剑丸,炸开了玄机子头顶的那团红云。 他自家肉身也被剑气刺得千疮百孔,一颗暗淡的金丹自顶门飞出,发出一片青光裹住肉身,穿过红云间隙往下方飞去。 红云之中,玄机子口角溢血,看着金丹遁走却未追赶: “好个太白弟子!居然有这番血性,先前倒小瞧他了。” “这厮肉身损毁,金丹残破,纵使不死也废了,倒也不必费劲追赶。” 辛苦练成的红云被炸破,玄机子只感觉头脑发晕,体内法力如脱缰野马一样四处奔走。 “倒是那欧阳鹤虽然受伤,却仍有一战之力,我现在也拿不下他了。” 玄机子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暴走的法力,伸手朝前一抓。 远处那黑龙哀鸣一声,化为一柄通体漆黑的仙剑,尖啸着穿过层层红云飞回玄机子手中。 “先前吾师曾晓谕天机,说他那最后一位弟子入门时会有些波折,乃是因祸得福之相,看来是应在此处了。” “承道方才已经从欧阳鹤手中逃脱,这小子机灵得很,料来不会再被拿住。” “我现在也无力去携他返回飞舟,不如先回转山门,日后再遣弟子过来接他吧。” 脚下的火龙也变成了一柄赤红长剑,玄机子遥遥看了眼那道莹白剑光,然后在红云的遮蔽下踏剑朝飞舟而去。 “玄机子怎地把剑收回去了?莫非又在耍什么诡计?” 欧阳鹤心中惊疑不定,望着远处漫天红云,终究不敢趁势追杀。 整个交战过程说来繁琐,其实从玄水剑化龙轰破剑光到现在只过了几个呼吸。 云层之下,宋无忌等二十余名道士仍在往下坠落。 “或许师兄又使了什么手段将玄机子拖住了,我还是返回门派要紧!” 欧阳鹤催动剑光直冲而下,在半空飞快游走几圈,将宋无忌等人一一接住。 剑光裹了众人后又转了一大圈,终究没有找到李承道的身影,只好转向往南去了。 片刻之后,一朵云团轻轻一颤,李承道脚踏云气飞了出来: “好险!若欧阳鹤再多找一会儿我就露馅了。” 又抬头望了几眼,远处那朵浩大的红云正在缓缓消散,至于如意飞舟更是连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 “师兄走的如此匆忙,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连自家辛苦修成的红云都未收回去……” “以我的修为也追不上飞舟,不如先下去再说。” 于是李承道将两只大袖张开,如同一只展翅的大鸟,滑翔着朝下方群山中落去。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李承道落在山谷中的一块大青石上。 四周尽是葱翠的竹林,一眼望不到边际,山风吹过,枝叶摇曳,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 “好一处清幽之地,此山也是我北辰道宗所辖,只是不知宗门在这里敕封了山神没有。” 李承道随口感叹一句,从袖中拿出一只黄皮葫芦,手掌微微用力将葫芦抓破。 心中念头一动,混元丹炉从丹田飞了出来。 几十颗丹药还未来掉落地面,就被一道紫色火光卷入丹炉里。 丹炉隐入体内,将一股精纯的灵气送入经脉之中。 李承道在青石上盘坐,闭目运转行气法门,消耗的真气开始迅速恢复。 “且试着召请看看有没有山神现身,能问下这里距离门派还有多远也好……” 过了约半個时辰,李承道方感觉神清气满,于是站起身来,手捏法诀开始念诵神咒: “千峰万壑,众山之神,草木兽精,由汝统领,今吾到此,速显威名,尊吾法旨,行吾法令,此处山神,速现真身!吾奉北辰大帝急急如律令!” 神咒念完,山野之间并无动静。 直至过了几十个呼吸,李承道心生不耐欲要离去时,耳畔才想起呼啸的风声。 千万根高大的青竹一起抖动起来,发出阵阵“哗啦啦啦!”的浪涛声。 无数惊鸟尖叫着朝冲起,振翅往远方逃去,仿佛林中有什么恐怖的存在正在苏醒。 “这山中真有神明?出场的动静这么大?” 李承道念头刚起,就听“嗖!嗖!嗖!”一片尖锐的连响。 竹林中飞出几十道青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朝李承道射来。 第九章 山魈伏杀 白虎山君 云外求仙客,山深路无门;若知心在处,万劫难临身。 “嘭!”七八根碗口粗的竹竿深深插进脚下青石里,崩得碎石泥土乱飞。 李承道一个筋斗翻到空中,手中剑诀一引。 斩妖剑如一道电光激射而出,飞快地在半空绕了个巨大的圆环。 “嗖!嗖!”几十杆竹竿疾驰而来,俱都被剑光斩破,碎片随风四处飘洒。 李承道纵身一跃,御空朝前方竹林冲去:“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弄鬼!” 斩妖剑倒飞而回,游鱼似地在他周身丈余外飞旋,不断将射来的青竹斩碎。 数息之后就到了竹林上空,站在枝头朝下一望,几个青黑色的身影在枝叶间一闪即逝。 接着就听下方一阵“吱吱”怪叫,又有十几根竹竿如箭矢般飞了出来。 “原来是几只山魈!”李承道大笑一声,手捏剑诀朝下一指。 斩妖剑从高空俯冲而下,将袭来的竹竿切得粉碎,杀入下方竹林深处。 几声尖锐的惨叫过后,林中动静一停。 山风呼啸而过,竹海轻轻摆动,发出阵阵浪涛声。 斩妖剑从林中飞回,被李承道抓在手中:“人说山魈暴躁嗜杀,这些猢狲岂会善罢甘休?” 念头刚落,就听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叫从远处传来,声如穿云裂石,久久不绝。 然后整个竹林都骚动起来,枝叶间“哗啦啦”一阵乱响,几百只形似猿猴的精怪从林中现身。 这些山魈个個都是遍体灰毛,手脚悠长,口中獠牙锋利,一边在枝头跳跃,一边拿着竹竿抛掷过来。 “呼啦!”天空猛地一暗,密如雨点的竹矛呼啸而至,尖锐的破空声犹如狂风怒吼。 “畜生找死!”李承道大骂一声,用脚在枝头一踏,身形冲天而起,避过了袭来的几百根竹竿。 身在高空之中,大袖朝下一挥,斩妖剑尖啸着冲入林中,如一道电光在枝叶间穿行。 剑光所过之处便有血光闪现,刺耳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李承道身如飞鸟,张开大袖往前滑翔,一边纵跳躲避飞射来的竹竿,一边御剑放手大杀。 约莫过了几十个呼吸,李承道已经到了竹林边缘,迎面是一座低矮的山丘,坡度平缓,草木蓊郁。 一只身高十尺的白毛猿猴正站在山顶,藤萝罩体,臂长过膝,口中獠牙参差,双目血光隐隐,看起来分外凶恶。 这暴猿正是众山魈的首领,方才正是它发出尖叫,指挥众多山魈一起围攻。 “泼猴!我早知晓你在此!”李承道从空中落下,并指如剑朝前一点。 斩妖剑从后方疾驰而来,迅如流光飞电,刺向白猿眉心。 白猿咧嘴狞笑,露出了锋利的獠牙,然后飞快地自身后擒出一根翠绿长棍,双臂用力砸了下来。 “当!”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起,斩妖剑被一棍崩飞。 李承道抬手抓住长剑,大步朝前迎上,周身真气勃发,如蛮牛似的撞了过去。 “好个狂徒!居然妄想和我硬碰!真是不知死活!” 白猿心中冷笑,将腰一拧,双手持棍横扫,棍影如山朝前打来。 岂料李承道并不硬接,疾行途中用脚一踏地面,侧着翻出一个筋斗,险而又险的避过了长棍。 接着整个人似车轮一般旋转着冲向半空,同时右手一挥,飞剑电射而出,戳向白猿的眼睛。 “糟糕!小贼使诈!”白猿心中大惊,连忙收棍在头顶一横! “叮”一声金铁交鸣,长棍正挡住了落下的剑尖。 斩妖剑如一个钻头,一边旋转,一边用力往下钻。 白猿刚欲用力将飞剑震开,李承道已经落在它身后。 脚下迈出半步,身子一侧,肩膀一耸,周身真气凝在一点,猛地撞在白猿的背上。 “轰隆!”白猿那根长棍瞬间脱手,身形被撞飞了出去。 李承道左手一抬,抓住那根葱翠如玉的长棍,右手剑诀朝前一点,斩妖剑再次电射而出。 “轰隆!”白猿砸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面皮深深嵌入石缝之中。 这厮刚从山石中挣脱出来,就感觉脑后寒意刺骨,连忙尖声大叫:“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李承道心中念头一动,斩妖剑悬停在白猿颈后:“你且何话?且说来!” 白猿转过身来,发现飞剑正抵在鼻尖:“我名袁空,乃是天齐山山神的部将,道长方才念了召请神咒,山神感应后特命我来查看。” 远处竹林中“哗啦啦”一阵乱响,几十只山魈手持竹竿冲了出来。 这些猴头见自家首领被人治住,也不敢再抛掷竹枪,只在远处急的乱叫。 李承道眉毛一挑,朝众山魈看了一眼,斩妖剑又往前进了一寸:“你让属下围攻我,莫非也是山神的意思?” 袁龙摆了摆手,示意那些山魈退去,然后呲牙一笑,鼻子眼睛皱成了一团:“误会!误会!道长听我解释。” “末将来时山神说先前有北辰道宗弟子和太白剑派之人在高空交战,末将以为道长是太白剑派的贼子,所以才令孩儿们动手试探一二。” 李承道双眼一眯,继续询问道:“想不到山神还能感知高空中的争斗?不知双方胜负如何?” “这厮不是从飞舟上下来的么?怎地返来问我?”袁空诧异地看了李承道一眼,然后才回答道: “当时是三位金丹真人混战,太白弟子中有一个重伤落在山中,另一个则轻伤遁走。” “北辰道宗的那位高手应该也受了伤,所以才未追杀两人,而是驾飞舟往北方去了。” 李承道点了点头:“贫道正是奉命来此灭杀那个重伤的太白弟子,天齐山神也是我宗门敕封,不知可愿助我成事么?” “此乃义不容辞之事,主上遣末将前来也是为此。”袁空拱了拱手,赔笑道: “只是那毕竟是一位金丹真人,纵使重伤也需谨慎应对,道长可同我前去见过主上,咱们好好谋划一番。” 李承道伸手一招,将斩妖剑收回,又把那碧绿长棍丢给袁空:“也好,那就请袁空将军引路吧。” 袁空接过棍子耍了两下:“道长随我来便是。”说罢纵跳着往群山深处而去。 “这猢狲一来就对我下杀手,现在又说是为了寻我共同对付那伤重的太白弟子,言辞前后矛盾,显然心中有鬼。” “甚至那山神也未必是良善之辈,说不定是见我从空中落下,就起了杀人夺宝的主意,我却不可不防。” “且去见见那山神是什么人物,事有不谐就御空而走!或许还能驱狼逐虎,让他们去对付那太白弟子……” 李承道御风跟在袁空身后,心中暗暗戒备,掌中斩妖剑也不收回,似乎准备随时飞出杀敌。 前方带路的袁空心中也是念头翻滚:“这道士要杀那位太白弟子,倒是和主上的打算不谋而合。” “那人好歹是个金丹真人,身上随便漏一点就够我们受用的了。” “就算太白剑派弟子再穷,肉身也是受天地灵机洗炼多年,吞吃后定能增长许多法力,何况还有颗金丹在呢?” “原本靠山神行此事还没有把握,这道士飞剑厉害,正可引为助力!或者干脆让主上将这道士杀了,夺了他的飞剑!” 他两个心中各怀鬼胎,一边不咸不淡地闲扯,一边在山林中穿行。 片刻之后,一座笔直如剑的山峰出现在眼前。 “此乃白虎峰,是天齐山山神洞府所在!”袁空抓着藤蔓飞快地往上方爬去。 李承道随袁空一起往上行了近千丈高,到了半山腰处一眼岩洞前。 洞口外有一片开阔的石坪,地面平整,草木不生。 山顶积雪融化后顺着绝壁流淌下来,在石坪上汇聚成一洼小池,然后又往山下流去,形如一道洁白的匹练。 袁空躬身相请:“主上正在洞中相候,道长请随我入内相见。” 李承道将斩妖剑隐在肘后,摇头道:“贫道修为浅薄,不便进入山神洞府,还是把山神请出来为好。” “道长真个谨慎,也罢,待末将去通禀一声。” 袁空感慨一句,刚欲转身进洞,就听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不必通禀,本座来了。” 随后李承道只觉眼前一暗,一只巨大的白虎从洞中走了出来。 好神虎,斑纹漆黑,白毛胜雪,肩高近丈,身躯有二丈来长,头颅上一双碗口大的眼睛里隐现金光。 口似血盆,两根獠牙露出唇外,四肢利爪如钩,行走时脚掌轻轻一拍,石质地面上就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李承道和袁空两个站在这白虎面前,身量就如婴儿面对巨人一般。 “这大虫好重的威势,修为至少有阴神境界,难怪敢计谋对付一名金丹真人,我需仔细些,免得被此獠坑了。” 李承道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见这白虎低头朝他望来,巨口开合,吐出一阵腥风: “小道士,你真是北辰道宗弟子?可从师门带了什么凭证么?若是没有,本座可要容不下你!” 第十章 剑壮肝胆 炉震妖邪 似北辰道宗这等修仙大派在自家所辖之地敕封的神明有两种。 一种是门中那些修行至阴神境界的弟子,遭劫之后又不愿转世重修,便可在宗门属国之内谋一神位。 此类神明因肉身已经损毁,故而只能在人烟繁盛之地任职,借百姓供奉的香火愿力修持鬼仙之道。 这些鬼仙多担任城隍神,土地神,河神或者护持百姓的伏魔之神等等。 另一种则是那些偏远蛮荒,深山大泽之地的山神、水神之属。 这些地域人烟稀少,精怪丛生,也谈不上什么香火供奉。 于是宗门就会扶持个妖精担任神职,先设下禁制,然后再赐下些功法、丹药,不愁他们不听话。 此类精怪受封之神,职责便是替修仙门派约束群妖,或是勘探勘探山川矿产,照看宝药产出等等。 眼前这只白虎就是北辰道宗敕封的山神,统辖这方圆三千里的天齐山。 “我听师兄讲过,本宗在外行走的弟子都会有七星令牌随身,一是证明身份,二是用来节制宗门敕封的神明。” “但我还未正式入门,名讳没有记录在宗门道箓之中,却是没有这东西……” 李承道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念头急转,随后一手握住斩妖剑剑柄,另一手托着剑刃往前一递: “贫道乃丹鼎院主事洞玄真人之徒,此乃师兄玄机子所赐斩妖剑,山精水怪受之必死,不知可能自证身份么?” 斩妖剑是玄机子未结丹时所用,锋利无比,内蕴灵性,是不可多得的上品仙剑。 当年玄机子为了搜集凝丹外药游走天下,确实仗此剑斩杀了许多妖类,甚至连龙种也屠了几条。 然斩妖剑虽利,但也没有到“精怪受之必死”的程度,李承道这番说辞实是存了哄骗的成分。 “玄机前辈乃道宗真传弟子,威名赫赫哪个不知?道长竟是他的师弟?” 丈来高的白虎低下那巨大的头颅,双目炯炯朝斩妖剑望来。 “嗡!”长剑受到妖气刺激,在李承道掌中轻轻一颤,一股冰冷的杀意从剑上升腾而起。 白虎目中金光一凝,鼻端似乎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好仙剑!好杀气!果不负‘斩妖’之名!” 李承道敏锐地从这白虎语气中察觉出了忌惮之意,于是展颜笑道:“不知此剑可为凭证否?” 白虎抬起头,语气和缓了几分:“太白弟子都修养育剑丸之术,道长既持此剑,身份自然再无疑虑。” 李承道右手将斩妖剑竖起,左手曲指一弹剑刃,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不知山君又如何印证自身?” 一旁袁空面色一变,手提长棍轻大喝:“道长怎可对主上不敬!?” 李承道脸上笑意一收:“天齐山乃我北辰道宗所属,山神亦为宗门敕封,贫道身为内门弟子,该如何崇敬山神” 白虎深深望了李承道一眼,碗口大的双目中金光似乎炽烈了几分:“道长说的不错,按理该是我敬道宗弟子才是。” 说着将那血盆大口一张,一道黄光飞了出来,停在李承道身前,化为一枚三寸见方的虎纽印玺,黄玉质地,通体闪烁着清澈的宝光。 “这宝印乃百年前宗门封神时赐下,我正是凭它梳理灵脉,震慑群妖,天齐山中若有风吹草动我亦能感知。” “如今又用地气将此印温养多年,威力也增进不少,只要修为未成金丹,受它一击,肉身顷刻化为齑粉。” 李承道仔细看了几眼,果然从印玺上感应到一种压迫感,于是笑赞道:“妙哉!坚如磐石,厚重如山!果然是山神重宝!” 这一人一虎,一个说掌中飞剑“精怪受之必死”,一个称自家宝印“金丹之下一击成粉”,至于孰真孰假,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双方不再相互试探,于是就在山洞前商议围杀太白弟子之事。 白虎张口将宝印吞了,抖了抖身子,俯卧在石坪上开口道: “一个时辰之前,我感应到那太白弟子落入山中,他肉身几近崩溃,但金丹尚未完全破碎,所以吊着口气一直不死。” “他已无力远遁,却仍凭残存法力寻了一处灵气汇聚的洞穴,将盘踞在那里的一只铁背苍狼杀死,显然是要借洞中灵气稳定伤势。” 李承道也席地而坐,沉吟道:“那被他杀死的狼妖修为如何?双方争斗了多久?” 白虎叹息一声,回答道:“狼妖有玄光境修为,是我手下修为最高之人,在那太白弟子手中只坚持了十息左右。” “如此看来,那人虽然伤重,却也没那么容易对付。”李承道听后随口感慨一句,然后就不再多说。 袁空眼睛转了转,嬉笑着出言试探:“道长身为北辰道宗弟子,想必是神通玄妙,又有仙剑在手,不若打個头阵?” 李承道将剑横在膝上,面上一片从容:“贫道既然奉命前来追杀那人,先出手亦未尝不可。” 白虎转头看了过来,又听李承道接着道:“只是若由贫道先出手,那人死后的所有遗物都应由我分配,山君以为如何?” 袁空面色一急,刚欲开口说话,就被白虎淡淡的瞥了一眼,连忙躬身退了几步。 白虎将两只爪子换了个姿势,猫儿似的晃了晃脑袋:“那人不是易于之辈,先动手之人必遭其雷霆手段,道长身份尊崇,却是不宜冒险。” 李承道伸手轻抚过斩妖剑那狭长锋锐的剑刃:“不知山君有何良策?” 白虎将下巴朝袁空扬了扬:“袁空修为虽然不高,却统摄山魈、猕猴、禺狨、狒狒等各类猿种大军数万,正可用来消耗那人的法力。” 所谓消耗人家的法力,就是送上门去给杀,山神一言定了诸多猿猴的生死,袁空自不敢有丝毫异议。 李承道当然也不会多说,就听白虎继续开口:“另外这山中还有些修成了法力的精怪,我亦可召集而来,让他们随在猿猴大军之后进攻。” “届时道长和我就混在群妖之中,等那人法力消耗的差不多时再以飞剑、法宝偷袭,道长以为如何?” 李承道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后询问:“那人强占的洞府在何处?他靠洞中灵气能恢复伤势否?” 白虎将双目闭起,默默感应了片刻,开口道:“那座洞府在东方约百余里处,灵气倒是尚可,所以他才能清醒到现在。” “只是他肉身伤势太重,金丹也有了裂痕,若无起死回生的灵药,他便没有完全恢复的可能。” 李承道点了点头,又问:“山君准备何时动手?” 白虎抬起头,将两只碗口大的金色眼睛朝李承道望来: “此刻他正欲汲取自家肉身灵气来修复金丹伤势,我料三日后当是他行法关键之时,我们在那时动手如何?” 李承道自不会露了怯意,站起身展颜笑道:“贫道自无异议,烦请山君借一处水火灵气充盈之地供落脚,要动手时贫道自当前来。” 白虎也从地上站了起来:“由此往北去十余里有座山峰,地底有火脉,山顶有天池,想来也能满足道长所需。” “多谢山君,贫道去也!”李承道几步走到悬崖边上,将身一纵到了高空,脚踏云气朝北方而去。 过了片刻,李承道已经去的远了,袁空悄悄凑到白虎跟前:“山君容禀,先前末将率部下同这道士争斗,虽没占到便宜,却也试探出了几分虚实。” “这道士仙剑虽利,法力却算不上浑厚,想来不会是北辰道宗的内门弟子。” 白虎望着李承道离去的方向,缓缓开口道:“他没有七星令牌,修为也未至玄光境,应该是玄机子招收的记名弟子,还未来得及带回宗门。” 袁空疑惑道:“既然如此,主上何不将他杀了?玄机子事后追究起来也可推到那太白弟子身上。” 白虎轻轻摇了摇头:“小道士那斩妖剑或许是虚张声势,但方才我还从他身上感应到了另一件重宝。” “他落地后将那宝物一放即收,却露出一缕至阳至刚的气息,犹如大日凌空,让我有一种不可匹敌之感。” 袁空恍然:“原来如此,看来主上是准备借那太白弟子之手料理这小道士……” 白虎呲了呲牙,双目中凶光闪烁:“不错,待动手时本座会故意示弱,引那小道士全力出手。” “我料他的仙剑敌不住对方,他到时候定要施展出那件法宝来,双方拼个两败俱伤,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袁空躬身拜服:“主上高见!那等重宝定然催动不易,就算小道士能取胜,其法力也会消耗不少。” “到时候我等万妖一拥而上,那道士哪还有反抗之力?什么飞剑、宝贝都是主上之物了……” 第十一章 心如明镜 道明水火 李承道手持利剑御风而行,心中不断思量当下的处境: “这大虫果然没安好心,让我随群妖一起攻打那太白弟子,无论输赢都对我有害无利。” “就算我无七星令牌,那也是实打实的北辰道宗弟子,这大虫胆敢害我,不怕事后被宗门追究?或者他在门中另有靠山?” 丹田里混元丹炉不断将灵气送入经脉之中,补充着他御空消耗的真气。 山谷丘壑,丛林湖泊在下方飞快的后退,狂风扑面而来,吹得它身上道袍猎猎作响。 “还是我修为太低的缘故,纵有斩妖剑怕也杀不死这畜生,唯有因势利导才有几分生机……”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李承道心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些妖孽以为我非要杀那太白弟子不可,所以才想坐收渔翁之利。” “我要战便战,要退便退,哪里有什么顾忌?现在先不动声色,到时候且让这大虫吃个暗亏!” 定计之后,李承道顿觉心神一清,在空中将衣袖一挥,加速往北飞去。 又过了片刻,前方视野突然一阔,一座山峰映入眼帘,高约百丈,形似一个巨大的坟丘。 山脚处丛林葱翠,鸟兽奔走,越往上草木越是稀少,至峰顶更是一片荒芜,只有破碎的岩石和砂砾。 李承道径从空中飘落,见峰顶正中果有一面湖泊,约十余亩大小,湖水呈靛青色,正泛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果是水火灵气!虽然谈不上灵机充沛,但也聊胜于无了。” 李承道将斩妖剑收起,在一块山石上盘坐,刚欲运转吐纳之法,脑海中突然有灵光一闪: “混元丹炉既然能吸纳储存丹药之力,不知能否将此地灵气也收了带走?” 念头刚落,一道红光从丹田中冲了出来,化作混元丹炉飞到那片湖泊上空,悬停在距离水面三丈高处。 八角炉盖打开,炉身轻轻一颤,一股浩大的吸力从炉中衍生出来。 天地间无形的火行灵气被牵引着朝中央汇聚,在空中显化为赤红色的雾气。 “呼!”云雾越聚越多,被风裹挟着快速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 龙卷上方,大片的赤色云霞几欲遮天蔽日,下方则越缩越小,形似一个蛇形的尾巴,被收进小巧精致的西瓜大小丹炉里。 “轰隆隆!”下方水面也跟着旋转,汹涌的浪头越来越高。 湖泊正中出现一個深不见底的漩涡,一股股黑色的水汽从湖底冲了出来,一样被吸入丹炉里去了。 李承道看得两眼放光,哈哈大笑道:“这混元丹炉全凭我念头催动!果然是我的本命法宝!” “我若多收取些灵气存储在丹炉里,岂不是等若将仙山灵脉带在身上?这天下何处去不得?” 他已料到山神居心叵测,自己修为不够,正需要闹出点动静以壮声势,因此也不怕被对方感知。 混元丹炉悬浮在半空中,吸纳灵气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饥饿的野兽遇见了饕餮盛宴。 狂风肆虐,巨浪滔天,山下丛林之中更是鸟雀惊飞,百兽奔走。 此时若有人从远处观望,就会发现整个山峰都被笼罩在层层雾气之中。 李承道闭目在石上端坐,身处风波中央,心中喜悦之情却渐渐淡了下来: “我虽有丹炉储存灵气,但仍需辛勤修持,将这些灵气炼化为自家真气才行。” “否则就算炉中灵气无穷无尽,我自身修为上不去,施展飞剑、法术时的威力也有限,难以同真正的高手匹敌。” “顶多和相同境界的修士争斗时,我不必担忧法力枯竭,出手时能少些顾虑而已。” “但这修仙世界实是大争之世,谁能保证遇到的对手都是相同境界?” “便如此时,无论那白虎还是百里外的太白弟子,其实力都远胜于我,一个不慎就有倾覆之危……” 李承道的心境越来越平和,杂念越来越少,呼吸也变愈发悠长,平缓。 识海中仿佛有一方明镜,越来越清,越来越亮,欲要照彻日月山河。 “噗通!噗通!”心跳声好似擂鼓。 一股炎阳之意从心窍里发散出来,混入经脉里正在流淌的火属真气之中。 火属真气似吃了一记补药,奔流的速度突然加快,犹如一道瀑布自心宫宣泄而下,顷刻之间流转四肢百骸。 周身刚泛起燥热之感,李承道耳边又隐约听到“哗啦!哗啦”的水流激荡之声。 肾宫中升起一股阴冷之意,同经脉之中的水属真气遥相呼应。 仿佛有两股冷泉自足底涌泉穴爆发,顺着经脉逆流而上,过十二正经直达头顶。 这一冷一热两股真气在经脉中相遇,却没有爆发什么震荡。 二者泾渭分明,却又相互纠缠着在体内运行周天,壮大经脉,洗练肉身。 李承道感觉自家好似浸在温泉里一样,四肢轻盈,通体舒泰。 “我修炼《玉清坎离真解》已有数月,直到现在才算真正得了真意,水火二气交汇运行,如阴阳抱负,如太极流转。” “得玄机师兄之助,我自修炼所耗丹药便是常人的数倍,又有混元丹炉在身,用功一日便抵过别人十日。” “如此际遇就算宗门内那些弟子也比不了,他们若要练到我这种程度,非得一两年不可!” 正在此时,只听“轰隆!”一声大响,湖水中一个浪头突然炸开。 一条身长三丈,麟甲赤红的大蛇从从水中现身,口中毒牙如剑,头上一只尖锐的独角闪烁火光。 这是一条修成了真气的毒蛇,若论修为应同此时的李承道相差仿佛。 这蟒蛇先顺着漩涡游了一圈,然后身躯一弹,腾空而起,张口朝上方的混元丹炉吞去。 李承道此时双目微合,神思空空蒙蒙,仿佛处在睡梦之中。 大蛇裹着一团水汽在空中飞行,口中毒牙距离丹炉越来越近。 李承道右手二指下意识地一动,腕上手镯“嗖”一声飞了出去,化为三尺利剑杀向那条蟒蛇。 一道寒光如流星飞电,只在空中轻轻一绕就飞了回来,重新化作手镯套在腕上。 “哗啦!”大蛇身躯断成了两截,重重砸进下方湖水之中。 混元丹炉轻轻一颤,一道紫色火光从炉口飞出,朝着那大蛇尸身轻轻一刷,拉扯着一个蛇形虚影往炉里去了。 李承道猛地张开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混元丹炉不仅能收灵气,连死后生灵的魂魄也能收取?” “有混元丹炉相助,我所谋之事胜算就大了几分,只是行事时仍要谨慎些,免得白白遭了劫数。” 他坐在山石上细细盘算许久,依旧觉得没有必胜的把握,又转念想到: “我记得师兄所赠法本中还记载了两三个水火法术,先前修为不足,倒是没有在意。” “不若趁这两天将这几个法术学了,这样对付那些精怪时也能容易些。” 于是李承道就从怀中拿出那册法本,在狂风里翻看起来。 法本中记载了《玉清坎离真解》玄光境之前的功法,如何修炼真气,如何御使法宝,最后才是几个简单的法术。 李承道将看了片刻,将内容牢牢记住记在心里,然后合上法本用双手轻轻一搓。 “嘭!”掌间一片火光亮起,瞬间就把那法本焚成了片片飞灰,随风消散在天地之间。 “这几个术法都是水火真气之化用,施展起来倒也不难。” 接着李承道开始修炼这几门法术,直到第二日子晚,才将几个法术练得纯熟。 这时笼罩在山峰周围的火云已经散去,动荡的湖水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此地积攒了几十年的水火灵气被混元丹炉吞噬一空,唯有地下灵脉未绝,只待日后慢慢恢复了。 李承道站起身来,心中念头一动,混元丹炉化成一道红光飞入丹田之中。 抬头可见深蓝色的苍穹之上繁星点点,一弯新月如钩。 忽有禽鸟振翅声响起,一只乌鸦从空中落下来,停在几丈外的乱石之间,开口发出刺耳的声音: “见过道长!我家主上说明日凌晨便动手,特地命小妖来请道长前去汇合!” 李承道点了点头:“有劳神使通禀,贫道这就去见山君。” 说着将衣袖一甩,掀起一阵大风,吹得满地碎石乱滚。 人在风中冲天而起,脚踏云气往十里之外那白虎所在的山峰飞去。 第十二章 斩将祭旗 万妖出征 “这一场争斗便如在刀山上起舞,容不得丝毫疏忽大意!” “事成则生,坐拥天齐山三千里地域,山川灵气随我取用,足够我修炼到师兄遣人来接。” “事败则死,或被妖魔所食,或被他人夺舍,连残魂也难以保全,求仙之路更是一场幻梦!” 李承道如一只大鸟疾速划过夜空,一双剑眉直立,目若两点大星,面上一派萧杀之气, 手中斩妖剑上寒光闪烁,道袍衣袖和下摆都被狂风拉的笔直。 此刻在那白虎峰上,洞府门前点了火把,许多气息精炼的妖怪正站着等候。 除了袁空之外,还有七八只修成了法力的妖精,个个都是兽首人身,手持兵器,看起来十分凶恶。 “袁空!主上到底让咱们在这里等谁?你过来和我说个明白!” 一只肩高过丈,身披铁甲的熊罴将掌中狼牙棒一下杵在地上,不耐烦地朝袁空大声喝问。 袁空佝偻着身子走到熊精面前,拱拱手答道:“回熊将军的话,我们等的是一名北辰道宗弟子。” 熊精两只眼睛一瞪:“哦?不知来人是什么修为?他们那等名门弟子向来傲气得很,这次怎会和咱们为伍?” 袁空笑着开口解释:“因为那人只有明气境修为,所以他才答应同我们一起对付那个重伤的金丹修士。” 这话一出口,场中就有阵阵哄笑声响起。 袁空脸上有些挂不住,气恼道:“笑什么?我还能唬你们不成?” 另一个狼首人身的精怪手提长枪冷哼:“北辰道宗弟子至少要有玄光境修为才会出来走动,此事哪個不知?” 旁边站着个猪头大汉,一手捧腹,一手持根镔铁棍,咧着拱嘴哈哈大笑:“莫不是个招摇撞骗之徒,打着道宗旗号到这里占便宜来了?” 袁空双眼转了几转,也陪着嘿嘿笑起来:“朱将军现在笑几声无妨,稍后可要收敛些,那位道长可说了,他手中仙剑精怪受之必死!” “哈哈哈哈!精怪受之必死!一个明气修士也敢这么吹?老子修成玄光多年,倒要看看他如何拿飞剑杀我!” 猪妖笑的前仰后合,手掌拍的肚皮“啪啪”作响,其他精怪也是一起笑着点头附和: “这话说的不错,真气虚浮如云雾,玄光凝练似流水,明气修士纵有飞剑也攻不破咱们的护体玄光,那道士只是吹牛罢了!” 正在此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呵斥:“一群披毛戴角之辈,焉敢轻视贫道?看剑!” 几个妖精连忙抬头,就见一道火光从高空倾斜着坠落下来,如同一道拖着尾焰的流星。 剑鸣之声由远及近,一柄通体闪烁火光的飞剑须臾之间就到了眼前。 袁空等众妖连忙散开,唯有那个猪妖大喝一声,周身腾起一层火焰似的血色玄光,然后挥动铁棍朝剑光打去。 岂料那飞剑灵活无比,在将要和铁棍相撞时突然转向,游鱼似的在空中一绕,瞬间到了猪妖的身后。 “滋啦!”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血色玄光瞬间被撕裂开来。 斩妖剑一闪而过,直往夜空中飞去,猪妖挥棍的动作突然停住,好似变成了一个泥胎塑像。 袁空犹豫了下,小声喊道:“朱将军?” 猪妖嘴巴张了张,刚要开口说话,头颅就“咕噜噜”滚落下来。 “噗通!”无头尸身仰面倒下,手中依旧攥着镔铁棍,脖子处一片焦黑。 场中一片安静,唯有山风吹动火把的声音,众妖面面相觑,再无一个敢嬉笑嘲讽。 一个长身玉立的道士轻飘飘从空中降落下来,眉眼犀利,大袖招展,在群妖中央站定,展颜笑道: “玄光当以五行为上,似这等靠屠戮生灵凝练的血光,其质污秽不堪,安能抵挡贫道飞剑?” 修士将真气蜕变为玄光时需用玄晶灵物点化,这个过程就似用火种点燃薪柴一样。 然五行玄晶太过难寻,一条上等灵脉中二三十年才能产出几粒,唯有名门大派弟子才有机缘得之。 故而这些山野精怪大多采毒云瘴气、生灵血气修炼,就是为了点化玄光时更容易些。 李承道看似点评那猪妖的玄光,其实暗讽众妖实力不堪,众妖听了心中暗怒,只是一时也不好言语。 唯有袁空上前赔笑道:“朱将军言语无状,道长将他杀了也是应该,只是怕主上不悦。” 李承道将长剑舞了个剑花:“此次围杀那太白弟子便如大军出征,这猪头阵前动摇军心,正该杀了祭旗,山君岂会在意这点小事?” 众妖面上都有怒色,熊精抓起狼牙棒,刚欲有所动作,就听山洞中传来一声粗狂的赞叹声:“道长说得有理!”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虎头人身的壮汉走了出来,身高十尺,着亮银甲,手持一柄九环大刀,威风赫赫震煞当场。 洞外所有妖精都俯身而拜,李承道拱了拱手道:“见过山君。” 白虎山神到了那猪精的尸身前,冷哼一声:“这憨货居然敢离间我和道长的情谊,真是不知死活!” 说着轻轻吹了口气,一阵风卷着两截尸身跌到山崖下去了。 随后又呲牙一笑,试探道:“道长这两日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李承道再次拱手:“只是借山中灵气蕴养一件法宝,倒是打搅山君清静了。” “无妨!无妨!”白虎山神挥了挥手:“稍后动起手来,还请道长助我一助。” 李承道郑重道:“此乃义不容辞之事,山君无需多言。” 白虎山神又谢了几句,然后对一众妖精道:“本座成就阴神已近百年,法力积蓄早已足够,却始终无缘金丹境界。” “这次杀了那太白剑派的金丹修士,他那受灵气洗炼多年的肉身,甚至是剑丸、法宝都任尔等自去。” “只是那颗破碎的金丹当归本座所有,本座将之炼化后,也好窥得些金丹境界的玄妙。” 众妖自无异议,白虎山君又朝李承道许诺:“若有功法秘诀,本座当和道长同享。” 李承道知道现在什么承诺都是虚的,只是道:“些许小事,山君自决便是。” 白虎山神点了点头,对袁空吩咐道:“命令大军开拔,直冲那人栖身的洞穴,我等混入万妖之中伺机而动!” 袁空答应一声,两步来到悬崖边上,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悠长、尖锐的长啸。 黝黑的山下突然亮起密密麻麻的光点,仿佛有人把漫天星辰倾倒了下来,在丛林丘壑间铺开,一眼望不到边际。 那是几万双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绿油油的冷光。 李承道运转刚学会的离火金瞳望去,见下方已经聚集了数不清的精怪。 其中最多的便是山魈,猕猴,猩猩,狒狒,禺狨等猿种大军,手中或持长矛,或持弓箭,颇有几分凶悍气势。 后面是熊罴、猛虎、野猪,猎豹、豺狼、蛮牛等开了灵智的野兽,杂乱无章的混在一起,随时准备上阵厮杀。 袁空停止长啸,妖兽大军似一条辽阔的大河一样朝东方而去。 隆隆的脚步声宛若闷雷,一时之间,群山震动,河水断流,无数林木被冲撞成了齑粉。 包括山神在内的众妖都从崖上跳了下来,显出野兽真身混入万妖之中。 李承道盘坐在一匹正在狂奔的青牛背上,将斩妖剑横在膝头。 悄然朝四下打量,发现那几个妖精变化的猛兽正隐隐将自己围在中间。 青牛右侧一只黄皮猛虎突然口吐人言:“道长,这些兵将估计只能让那人消耗下法力罢了,最后还要你我才能成事。” 李承道笑道:“山君想来已有妙计,且直说便是。” 猛虎一边奔走,一边开口道:“我的宝印有万钧之力,待那人被众妖分神时,我便祭出宝印全力砸下。” “他躲闪不及,必然要催动所有法力抗衡宝印!道长可趁我俩较力时用飞剑斩破他的金丹。” 李承道自然满口答应,心中暗自冷笑:“这厮心怀诡计,焉能瞒得过我?” 第十三章 能战能走 从容来去 旭日东升,朝霞满天。 白虎峰往东百余里外有一处低谷,占地约百丈方圆,形如一个巨大的澡盆。 四周都是低矮的小山,芳草蓊郁,林木茂盛。 而那山谷中却是寸草不生,满地碎石、砂砾在朝阳下泛着金属似白光。 西面缓坡上,几块屋舍大小的岩石中间有个幽深的洞口。 内里是一个开阔的石室,地面平整,灵气充沛,洞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将室内照的通明。 沈墨闭目端坐在石床上,面容枯槁,须发凌乱,身上满是狰狞的伤口,破碎的青衫已被血水染成了暗红色。 在他胸口处正悬浮着一颗枣儿大小的金丹,表面遍布着细微的裂痕。 “叮!”一声宛若金玉相击的鸣响,金丹缓缓转动了一圈。 空气中浮现出点点白光,流萤似的朝着金丹飞去。 同时那肉身口鼻中也飞出几道白气,同金丹灵光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金丹光明一闪,表面裂痕又淡了几分。 正在此时,洞外突然响起阵阵轰鸣之声,接着地面就开始震颤起来。 “劫数至矣!”一声叹息在空荡的石室中响起。 金丹在空中轻轻一晃,发出一片清亮如水的灵光,闪烁两下后变成了一个书生的身影。 头戴儒巾,须发花白,面皮蜡黄,一袭青衫寥落,正是太白弟子沈墨的模样。 这身影不似实体,反而像是虚像幻影,浮在虚空中微微晃动。 他先是转身看了眼自家那千疮百孔的肉身,再次叹息一声,张口轻轻一吸。 金丹化为一道流光飞入口中,随后这道身影就变得凝实如真人一般。 洞外的轰鸣声越来越响,沈墨知晓再也耽搁不得,伸手朝肉身腰间的葫芦一指。 “嗡!”一只三寸来长的剑胚飞了出来,质如青玉,两头尖尖,形似一个织布梭子。 他将剑胚拿在手中,衣袖一挥,轻飘飘飞出了石室。 洞外,数万猿猴大军已经冲进了山谷,沈墨刚一现身,就见铺天盖地的长矛、箭矢从天空落了下来。 “好孽障!”沈墨冷笑一声,大袖一挥,青玉剑胚如一道流星朝前飞去。 “嘭!”箭矢和长矛似雨点一样扎在地面上,溅起碎石乱飞。 沈墨纵身而起避过箭矢,人在空中身躯轰然散开,化成一道青光,飞快地追上了前方的剑胚。 “锵!”一声剑鸣,剑胚化成了一道丈来长的剑光,呼啸着杀向密密麻麻的猿军之中。 “哗啦!!”几十只猴妖还未来得及惨叫,就被剑光收割了性命。 青色剑光如一尾游鱼,在黑压压的猴群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血光如海浪翻滚,无数残肢断臂都被抛上了半空。 大军中响起尖锐的长啸,催促着各种猿猴往剑光所在之处冲杀而来。 一时之间山谷中好似炸了锅,惨叫声,厮杀声以及剑光划破肢体的声音混成了一片。 在谷地北侧的一座矮山顶上,李承道正骑着青牛朝下观望:“果不愧为金丹修士,重伤后依旧如此生猛!” 一旁的黄皮猛虎冷笑道:“他已失了原来的剑丸,现在是以金丹显化之身催动一把未祭炼圆满的剑胚。” “他那金丹上遍布裂痕,御剑定然难以持久,否则元神必被剑胚的锋锐之气所伤。” 李承道点头轻笑:“山君法眼如炬,那你我就等他剑光变弱时再出手便是。” 这一等就过了小半個时辰,下方喊杀声渐渐低了下来。 几万猿猴大军已经被屠杀了大半,山谷之中腥气冲天,破碎的尸身堆成了山,鲜血流成了河。 那道丈来长的青色剑光已经缩小了近半,游走的速度也慢了几分。 猛虎沉声开口:“那人法力已经难以为继了!去吩咐其他妖兵前去扰敌!我等趁他不备时伺机出手!” 一只乌鸦从地上飞去传令,片刻之后四面就响起猛兽嘶吼之声。 几百只熊罴、虎豹、豺狼、蛮牛等猛兽从密林中现身,裹挟着黑灰色的雾气,咆哮着往山谷中冲去。 青色剑光再次跃动起来,朝众多猛兽妖兵飞去,又是一场好杀! 猛虎又转头看向牛背上的李承道:“我先以宝印镇住剑光,道长再以飞剑破了他的金丹化身,然后众将齐出将他元神轰灭,如何?” 李承道手持利剑郑重点头道:“山君放心!”,周围几个妖将自然满口答应。 “也不知玄机子到底给了他什么宝贝,我那日只感应到了一团紫光。” “这小子飞剑一出我便将收回宝印,他抵挡不住自会祭出那件法宝来。” 山神心中嘀咕几句,然后将身一摇变成了虎头人身的模样。 大口一张,一道黄光飞出,化作一枚方形印玺,滴溜溜旋转着朝下方飞去。 宝印转眼间就到了山谷中央,“轰隆!”膨胀至三丈见方,直朝那青色剑光砸了下来。 “哈哈!天齐山山神!吾早知你要来!”混乱的战场上传来一声大笑。 正在妖魔之中大杀四方的剑光突然光芒大盛,接着往侧方一冲,刚好避过了落下的宝印。 “嘭!”七八只虎豹躲闪不及,被宝印砸了个正着,血水四溅,肉糜乱飞。 青色剑光在空中一个转向,如流星一样朝山神和众妖所在的山顶上杀来。 白虎山神顿时大惊失色:“不好!这贼人藏拙!道长快出剑阻他一下,我好再次催宝印镇压!” 原来这印玺是重浊之宝,白虎山神虽将它祭练的能放能收,但催动起来依旧不如飞剑灵便。 白虎山神叫喊之后却无人回应,连忙扭头一看,青牛背上哪还有那小道士的身影? 原来,就在刚才山神飞出宝印的同一时刻,李承道将身一仰就从牛背上翻了下来。 人还未落地,真气便从足尖和掌心喷薄而出,将他在离地三寸之处托住。 接着李承道将后世武功中的蛇行术运用到了极致,身子在众多猛兽间七拐八拐,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其实周围几个妖将早得了吩咐,只待李承道祭出“重宝”杀了太白弟子,它们就一拥而上,将耗尽法力的小道士撕成碎片。 但众妖未料到这小道士居然敢置“师门之命”于不顾,现在都在关注那宝印镇压剑光,一时疏忽便让李承道冲出了重围。 且说白虎见小道士逃了,心中憋闷得几欲吐血,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叫骂了。 青色剑光已经到了眼前,森冷的杀机彻骨生寒。 白虎山神大吼一声,周身腾起一层黄光,然后腰肢一拧,双手持九环刀横斩而出。 雪亮的刀罡如一道扇形的匹炼,迎上了疾驰而来的剑光。 “哗啦!”剑光毫无阻碍的将刀罡斩破,当头朝山神直劈而下。 匆忙之间,白虎山神将刀在头顶一横。 “当!”一声大响,九环刀断成了两截,白虎山神护体玄光瞬间破碎,身躯横着飞了出去。 青色剑光被勉强抵挡了一瞬。 白虎山神满口鲜血,勉强稳住身形,只感觉双眼阵阵发黑。 刚欲动念将宝印召回,却见青色剑光再次呼啸着直斩而下。 “恶贼!休伤吾主!” 一声怒吼响彻山野,黑熊精从旁边冲了出来,抡起狼牙棒朝剑光就砸。 另一侧花豹精和豺狼精也怪叫着冲来,挥动兵器朝剑光乱打。 青色剑光轻轻一晃就割破了三个妖将的护体玄光,连兵器带肉身都被斩成碎片。 三妖将舍命拖延了一瞬,白虎山神终于将宝印收了回来,轰然砸向青色剑光。 “嘭!”剑光破碎,沈墨的身影显化而出,头顶悬着一只青色剑胚,竖着顶住了小山似的宝印。 宝印垂下一道道黄光,形似一个透明的罩子,将沈墨牢牢围在中间。 沈墨的身形比刚从石洞出来时明显虚浮了几分,胸口隐约可见一颗金丹正在放光。 白虎山神喘着粗气走来,两只大手朝前伸出,催动宝印往下镇压。 “妖孽安敢如此欺我!” 沈墨冷哼一声,捏诀朝上一指。 剑胚之上青光爆闪,顶着宝印一点一点往上升起。 宝印发出的黄光开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此人若是脱困,我必为其所杀!可恨那小道士居然临阵脱逃……” 白虎山神感觉压力奇大无比,忙将法力毫无保留的注入宝印之中。 又有牛精等四五个妖将围了过来,却没本事透过宝印法光攻打沈墨胸口的那颗金丹。 沈墨和白虎山神正僵持不下,又有尖锐的剑鸣声响起,一柄火光萦绕的仙剑破空而来。 “嗖!”斩妖剑在场中一绕,几个妖精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仙剑削了脑袋。 飞剑微微一顿,转向朝着白虎山神脖子上斩去。 第十四章 见过师叔 庚金剑诀 且说李承道以蛇行术遁出众妖包围,几个呼吸后就到了百丈开外。 然后用脚一踏地面,身形“嗖”一声腾空而起,冲进了一株大树的树冠之中。 李承道用手拨开枝叶朝方才的山顶上望去。 正看到青色剑光从山谷中冲起,似一道流星坠落,自上而下杀向白虎山神。 “能成就金丹之人果然没一个是易于之辈!那畜生怕是奈何不了这个太白弟子。” 这个念头刚落,白虎山神就召回了宝印,将那道剑光镇压在一层黄色光罩之中。 见双方开始较力,李承道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双目之中隐有火光闪烁。 又过了十几个呼吸,宝印发出的黄光开始明灭不定。 白虎山神身上护体玄光变得越来越稀薄,这是法力即将耗尽之兆。 “现在出手正是时候!再晚些那太白弟子就冲出来了!” “苍啷!”一声,斩妖剑出现在手中。 李承道足尖在枝叶梢头一点,脚踏云气冲天而起。 同时手中剑诀一指,利剑疾如流星飞电,朝着山顶上杀了过去。 仅一转眼,山上的几個妖将就被宰杀干净。 白虎山神眼前一花,下意识大喊道:“小贼!尔敢……” “刺啦!”护体玄光被一剑斩破,白虎山神只觉脖子一疼,身上力气就如潮水般退去。 一股不甘从心头升起,想要破口大骂,却又发不出声音,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尸身倒地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白虎,磨盘大小的头颅“咕噜噜”滚到山谷中去了。 白虎山神一死,困住沈墨的黄光瞬间熄灭,空中宝印也飞快地缩小。 李承道如一只展翅苍鹰从空中滑翔下来,伸手一捞将宝印抓在手中,而后一个筋斗翻到了几丈开外。 失了宝印镇压,青玉剑胚“轰!”一声冲起十丈来高。 然后又回落下来,游鱼似地绕着沈墨旋转,剑尖遥遥指向李承道的方向。 李承道感觉一股森冷的杀机将自己锁定,收了宝印后朝沈墨躬身道:“太白剑派弟子宋无忌见过师叔!” 此时沈墨的身形就似一道朦胧的幻影,满脸估疑朝李承道望来:“你使的明明是北辰道宗的飞剑之术,怎地自称我派弟子?” “师叔容禀,弟子和二十余位师弟几日前被欧阳师叔收入门中,并以剑遁之术带着我等返回师门。” “怎奈半路被玄机子追上,欧阳师叔剑光被打碎,我和众位师弟就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沈墨面色一变,沉声问道:“现在欧阳师弟情形如何?其他门人何在?” 李承道平静开口:“弟子坠落之处太过偏远,玄机子追杀又疾,欧阳师叔来不及接应,只救了其他人返回师门去了。” 沈墨微微点头,又往山下看了一眼,见许多残存的妖兵正在逃散,于是吩咐道: “我法力消耗太大牵动了伤势,你料理了这些妖孽再来见我!” 说完后不待李承道回答,就将身一纵化成一道青光,卷了剑胚飞回洞府中去了。 “看来他并未全信我说的话。”李承道看了下沈墨离开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 心中念头一动,混元丹炉从丹田中飞了出来,发出一片紫光将白虎魂魄从尸身中拉了出来。 李承道收回丹炉后自山坡上一跃而起,御空到了山谷上方,催动斩妖剑将妖兵杀散。 片刻之后众妖逃尽,李承道望着眼前的尸山血海,皱了皱眉头,猛地将衣袖一挥! “呼!”几十个拳头大的火球随风飞了出去,落进血水中就如遇到了热油,开始剧烈的燃烧起来。 李承道在半空挥袖不停,不一会儿整个山谷就变成了一洼火湖。 滚滚浓烟混着焦臭升腾而起,李承道连忙御空避到远处。 约半个时辰后,山谷中火势减小,李承道深吸一口气,朝前轻轻一吹。 一股潮湿的水汽飞了出来,在空中凝结为丈余大小的白色云团,随后就有淅淅沥沥的雨点朝山谷中落去。 “刺啦!”雨水落到滚烫焦黑的地面上,顿时起了一片灼热的雾气。 李承道依法施为,空中云团越来越大,雨水也越来越多,下方浓雾渐渐覆盖了整个山谷。 《玉清坎离真解》中记载的控火术和涤尘术,在他不惜真气的催动下威力被放大了几百倍。 “我这么折腾那太白弟子都不出来,什么臭气热气都不当回事,看来他那肉身果然死了。” “所谓金丹显化之身,说白了依旧是魂魄之体,只是法力浑厚许多罢了,也不知我那丹炉能不能收的了他?” 李承道落在谷外一座山顶上,在一块青石上又坐了半个时辰。 待雨水止歇之后,他才振衣而起,朝着山谷西侧那洞口飞去。 刚走进石室中,还未来得及朝四周打量,就觉寒气扑面,一枚青玉剑胚正悬停在眉心咫尺之外。 李承道连忙停下脚步,惊疑道:“师叔这是何意?” 沈墨那破败的肉身胸口前面,金丹光明一闪,室内便有冷笑响起: “小友仅明气修为,真气却好生浑厚,人人都会的小术在你手里居然有焚山煮海之威!” “若非玄机子倾力培养,你就算有天纵之才也不可能炼到这种程度!你受玄机子如此大恩,岂会入我太白剑派?” 李承道点头:“师叔说的不差,玄机道长确实对弟子恩重如山,只是弟子入太白剑派却有自家考量。” “你且说来听听?”沈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 李承道拱了拱手:“师叔容禀,当初在下院时,玄机子为查看众人心性,常坐视观中道士为了几颗丹药明争暗斗。” “弟子根骨资质好些,侥幸得了玄机子青睐,其他人倒不敢来搅扰,但弟子有一胞弟,却在同人争斗时被活活打死。” “后来弟子虽为兄弟报了仇,但也常感北辰道宗门风之酷烈,下院尚且如此,入门后岂不是更甚百倍?” 沈墨的声音再次传来:“北辰道宗内有师徒、世家之争,弟子之间也是相互算计,门风确实不如我派和睦。” 李承道点头:“正是如此,弟子虽有些资质,但也不敢说一定能在北辰道宗内脱颖而出。” “欧阳师叔曾言太白剑派中并无修仙世家压迫,而是师徒传授,众弟子间公平竞争,故而弟子才对太白剑派心向往之。” 沈墨没有再说话,石室中一阵安静,只是那剑胚仍然悬停在李承道眉心前一动不动。 “这人不如欧阳鹤好糊弄……”李承道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双手抱拳朝天上举了一下: “苍天在上,弟子宋无忌愿以自家道心起誓,方才所言如有半分虚假,便叫我宋无忌受万雷加身之刑!” 发完毒誓之后,李承道又看向石床上那具破败的肉身: “师叔也可将一道剑气打入弟子丹田之中,如此弟子生死全凭师叔一念而定,师叔当再无疑虑。” 话音刚落,就听“嗖”的一声,那枚青玉剑胚飞回肉身腰间的葫芦里去了。 金丹光明闪烁一下,沈墨的身形再次显化而出,面色和煦地招了招手:“吾名沈墨,你且近前来。” 李承道两步跨入石室中,躬身道:“见过沈师叔。” 沈墨点了点头:“正如你所见,我金丹已近崩溃,如今正借肉身法力和此地庚金灵气来修复裂痕。” “奈何此地灵气不纯,唯有炼去其中杂气后才勘使用,所以我需耗费三十六日功夫才能尽全功。” 李承道瞬间心领神会:“沈师叔放心,那山神既已伏诛,有弟子镇守此山,断不会再让妖孽前来打扰师叔。” 沈墨展颜笑道:“如此甚好!”说着抬手一招,又从葫芦里拿出一枚玉简递了过来: “《太乙庚金剑诀》乃我太白剑派三门上乘剑诀之一,这是结丹境之前的法诀,师侄且拿去参研。” 李承道满脸欣喜地接过玉简,连连躬身道谢,心中却暗暗警醒: “就算他信了我的话,也不至于初次见面就传下功法,事情好像太过顺利了些。” 念头转动了一下,又开口问道:“敢问沈师叔,这《太乙庚金剑诀》可以和《玉清坎离真解》兼修么?” 第十五章 五行圆满 九转还丹 “人体五脏各应五行,北辰道宗所传《玉清坎离真解》修坎水、离火真气,应在肾、心二宫。” “而我派《太乙庚金剑诀》修庚金剑气,应在肺宫。” “这两门功法都能修成玄光,彼此之间也不冲突,只是常人受资质、灵气所限,难以兼修罢了。” 沈墨耐心解说机要,李承道一边听讲,一边打开玉简观看。 这玉简是以纤薄如纸的玉片穿成,其上雕刻了密密麻麻的迎头篆字,李承道看了片刻后又疑惑道: “我看这《太乙庚金剑诀》其中玄理和《玉清坎离真解》颇有相通之处,莫非这两门功法有什么关联?” 沈墨一愣,随即笑赞道:“师侄果然好悟性,不错!这两门功法实乃同源所出!” 李承道拱手道:“既是同源所出,怎地又不易兼修了?还请沈师叔不吝赐教。” 沈墨继续讲解:“北辰道宗有门无上秘典曰《玉清九转大还丹诀》,此功尽演五行轮转,阴阳两仪之妙,传说修到高深境界后有开天辟地之威。” “只是这功法对资质悟性要求极高,数万人中也难有一人能修成。” “北辰道宗前任掌教太微真君将这门功法拆分成一分为四,修行难度大大降低,自此门派得以大昌。” “这四门功法分别为《玉清坎离真解》、《玉清庚金真经》、《玉清甲木真经》、《玉清戊土真经》,皆是能证天仙的上乘玄功。” “这《太乙庚金剑诀》就是我派青莲祖师离开北辰道宗后,以《玉清庚金真经》糅合了自家剑道之后所创。” “原来这两门功法还有这层渊源!”李承道恍然大悟,又询问道: “我已炼成水火真气,再修这《太乙庚金剑诀》,若能将这三种真气都炼成玄光,日后岂不是要比别人强得多?” 沈墨闻言哈哈大笑:“师侄果然豪气干云,按理来说的确如此,只是修炼起来却没那么简单。” “还请沈师叔为我解惑。”李承道连忙求教。 沈墨笑着解释:“师侄当知,明气期修士想要炼成玄光,需得自家真气盈满,增无可增之后再以玄晶点化方可。” “然而修士体内一种真气越多,对其他属性灵气的感应就越迟缓,这吐纳聚气的速度就会越慢。 “假如一人资质上乘,修炼木行真气仅用三年便得圆满,那练水行真气时说不得就要用十年之久。” “若是贪多再修火行,三十年也不见得能成,你想,明气期修士只有百余寿数,有几人愿意这样浪费光阴?” “便如那《玉清九转大还丹诀》,需将五行真气修炼圆满后再混炼玄光,许多人终其一生也难修成四种真气,谈何五行圆满?” 李承道迟疑片刻后面色一定:“看来我需尽早修炼这《太乙庚金剑诀》,否则体内水火真气愈发壮大,再炼庚金剑气就难了。” 沈墨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若我所料不差,玄机子传你的《玉清坎离真解》至多不过玄光境界。” “而我方才给你的玉简上却把结丹境之前的功法记录的详尽,一个前行无路,一个通天坦途,师侄可自决之。” 李承道郑重道:“师叔放心,事关自家道业,弟子岂会不明取舍?我这便觅地参研功法,以求早日炼成庚金剑气。” 沈墨微笑着摆了摆手:“师侄自去便是,我每日子时、辰时、午时运功疗伤,师侄若有不明之处,可趁我闲暇时询问。” 李承道再三道谢之后,躬身退出石室,腾空而起朝白虎峰飞去。 沈墨看着洞口,目光幽幽地感慨:“这宋无忌天资卓绝,城府也深,实乃上乘载道之器。” “我能得遇此人,实乃天大的幸事,当然,这也是我太白剑派的幸事!” 且说李承道在高空中御风疾驰,仅用了小半个时辰就飞了百余里路程,笔直如剑的白虎峰出现在眼前。 半山腰处的洞府前空空荡荡,站在石坪上朝下俯瞰,但见层翠叠峦,空山寂寂,除了古木寒鸦,松涛临海之外看不到一个妖精。 此时已是大日西沉,暮色渐起之时,天际的火烧云犹如一朵朵燃烧的莲花。 李承道从袖中拿出玉简又观看了几遍,见其中不仅将练气功法书写的详尽,还附录了许多铸剑、养剑以及习练剑丸之法。 “沈墨传我《太乙庚金剑诀》实是阳谋,我若舍了《玉清坎离真解》修炼这门功法,日后只能入他太白剑派了。” “只是他却算错了我的底细,常人练气需吐纳之功汲取天地灵气,兼修的真气越多,修行速度也就越慢。” “而我的混元丹炉能鲸吞五行灵气存储在丹田之中,待修炼时便可直接炼化为自家真气。” “这边等若直接跳过了吐纳聚气这一步,日后只要能集齐功法,五行圆满亦非难事!” 想到此处,李承道收起玉简朝山洞中走去:“且先将那白虎山神留下的宝印祭练了,凭此也可感应这山中灵脉。” 穿过门户往里走了百余步,顿觉视野豁然开朗,同时有一股厚重的气息似潮水般涌了上来。 “好浑厚的土行灵气!不愧为山神洞府!”李承道感慨一句,转头四处打量。 洞中空间约有十余亩大小,地面遍布细碎的砂石。 最中央有一处圆形的水池,径长丈许,池水呈乳白色,散发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水池岸边横着一块平整的黑石,形如卧虎,二尺来高,两丈来长,应该是那白虎栖息之处。 抬头仰望却看不到洞顶,好似整个山峰都被掏空了一样。 在那极高之处隐约可见一個圆形的空洞,天光映照进来,让那洞口像极了一轮圆月。 李承道来到卧虎石上盘坐,随手捞起些池水嗅了嗅:“居然是地气汇聚而成的灵乳,想来这便是那山神蕴养宝印的所在了。” 从袖中拿出那枚虎纽宝印,仔细看了几眼,而后运转炼化法宝的法门,将自家真气朝宝印中度了过去。 宝印轻轻一颤,自那印纽虎口中吐出一道金光,朝着前方池水里飞去。 仿佛是有风吹过,池水微微泛起涟漪,片刻之后水面恢复平静,一枚枚拳头大小的云纹篆字在水中显现而出。 李承道目光一凝,仔细朝那些文字看去,随即心神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是《玉清戊土真经》?怎么可能?” 这《玉清戊土真经》得来太容易,李承道非但未觉得欣喜,反而莫名感到一种恐惧。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推着他朝五行圆满的方向走去。 “此事却是多思无益,若真有人能操弄天命,我如今也反抗不得……还是先将修为提上去再说。” 李承道强自压下心中不安,又看向水面上的经文。 这篇经文也是只有金丹境之前的功法,如何修炼真气,如何凝练玄光,如何捉拿天地二魂而成就阴神都记述的明白。 至于阴神境界后的修炼方法则语焉不详,其中也未包含什么法术。 “难怪那白虎山神除了这宝印外再没别的本事,不过我只求炼成戊土真气便好,倒也不求什么神通。” “如今我有三门功法,五行已得其四,还余一部《玉清甲木真经》怕是要回到北辰道宗后才能入手。” “若冥冥之中真有天意,想来那《玉清九转大还丹诀》也不远了……” 李承道沉下心来,专心炼化手中的宝印,过了约十来个呼吸,印玺上渐渐浮现出一层黄光。 “嗡!”一个金色光点从印上飞了出来,内中包裹着一个豆大的篆字,在空中闪了两闪,朝着李承道额头飞去。 “不好!这是神职符篆!白虎山神背后果然有北辰道宗之人做靠山!” “我若领了天齐山山神之位,未来岂不是要受人克制!?” 李承道心中念头急转,还未来得及躲闪,那点金光就已经没入了眉心之中。 第十六章 坐镇天齐 虎魄炼剑 李承道闭目默坐石上,泥丸宫中悬浮着一枚金光闪烁的符文,八角垂芒,玄妙非常。 于此同时,一副画面在他脑海里清晰的显化而出,那是方圆三千里的天齐山的景象。 山川低谷,河流湖泊,乃至丛林、沟壑、岩洞以及山中生灵等等都涵盖在内。 甚至是地下灵脉也清晰可见,似一道道发光的河流,在群山中蜿蜒曲折。 “这天齐山灵脉虽然品阶不高,但胜在数量繁多,难怪能养出那么多开启灵智的妖物。” “我欲在此静修以待师兄遣人来接引,暂领了这神位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神篆中肯定有那人藏的暗手,我若作这山神,日后难免要受别人掌控。” 然而此时那符文已经进入识海,李承道自己也没手段再拿出来。 最后只能寄希望于自家那混元丹炉,于是在心里默默念叨: “好丹炉!我知道你是无上灵宝,定有玄妙手段,万望救我一救!否则我就成了别人的傀儡了!” 丹田气海之中,似乎那丹炉真听到了李承道的请求,炉身轻轻一震,盖子打开。 一道紫色火光飞了出来,顺着经脉逆流而上,只一个瞬间就冲到了泥丸宫中。 就似一个灵活的触手一样,朝那正在放光的神职符篆轻轻一卷,然后快速的收了回去。 李承道只感觉眉心一热,连忙凝神内视,发现那枚金色的符文已经到了丹炉之中。 脑海中呈现的山川图像并未散去,反而变得更清晰了几分。 后患已除,炼化虎纽宝印再无阻碍,仅用了个把时辰,就从宝印上传来一种手足相连的感觉。 “想不到我从《玉清坎离真解》中学的祭练法宝之术,用在这宝印上也同样有效。” “那白虎虽有阴神境修为,却不明我道家祭炼法门,哪里能明白这宝物的玄妙?” “如今此宝既入我手,日后自有大显威能的时候,其由天齐山所出,不若就取名作天齐印吧!” 李承道说着抬手朝空中一抛,天齐印“呼”一声飞了出去,瞬间膨胀至三丈见方,到了池水上方两丈高处悬浮不动。 抬手朝下一指,天齐印又笔直砸了下来,而且一边坠落一边缩小,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只过了一刹那,天齐印就已经化为龙眼大小,浮在水上一动不动,仿佛没有质量一般。 “能大能小,轻重随心,念头一动须臾而至,这才是真正的镇压之宝!” “且先将此宝放入地乳灵池中蕴养,待我炼成戊土真气之后,想必其威力还会更盛一筹。” 心中念头一动,天齐印缓缓沉入水底,连一丝波纹都也没有溅起。 随后李承道就出了洞府,凭感应选了一处金行灵脉汇聚之地,然后就腾空而起往西方而去。 半个时辰后,李承道视野中出现一座宝塔形的山峰,高有百丈,峰上怪石嶙峋,古松劲柏郁郁葱葱。 一道瀑布从峰顶直落而下,注入山脚那开阔的河流之中,而后浩浩荡荡朝远方流去。 “若非有山神符箓在身,以我而今修为,岂能感应到此山之下深藏的灵脉?” 李承道随口感慨一句,手捏剑诀朝前一点,斩妖剑似一道流星激射而出,朝山峰脚下距离水面丈余高处飞去。 几乎在顷刻之间,飞剑就穿过了水流湍急的瀑布,接着就听“刷刷”连响,碎石如雨点般顺着水流落进下方河流之中。 过了十来个呼吸,剑光倒飞而回,李承道抬手将斩妖剑接在手中,用脚一踏地面,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撞破水帘之后视野一暗,原来已经到了一個漆黑的山洞里。 甬道狭长只余一人通行,李承道运起离火金瞳朝深处飞了约十余丈远,视野猛地一阔,原来已经到了山腹之中。 又行数十步,脚下已经没有了路,李承道转头四处打量,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丈来宽的石台上。 前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上方岩洞悬挂着密密麻麻的石钟乳,长短不一,尖锐无比,仿佛是数不清的利剑倒悬在头顶。 “此处灵气虽不如沈墨栖身的山谷,但也足够我修行之用了,毕竟我不在乎灵气纯度,只恐量不够大!” 李承道在石台上坐了下来,混元丹炉从丹田中飞出,停在悬崖上方,打开盖子吸纳起金行灵气来。 丹炉上闪烁的红光紫气将视野照得通明,山腹中刮起呼啸的狂风。 金行灵气聚合成肉眼可见的白色风柱,又似一条白龙,旋转着从悬崖下升了上来,被吸力拉扯着进入丹炉之中。 李承道又从袖中拿出沈墨送的玉简观看,将玄光境之前的法诀逐字逐句推敲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缺漏、隐患。 “我隐约能猜到这沈墨的想法,他若想算计得逞,应该不会在功法上动手脚。” 接着又看养剑、铸剑之法,以及那炼制剑丸的法门。 原来太白弟子所用的剑丸并非金属丸子,也是由三尺长剑炼成。 入门弟子需选一柄上乘宝剑,或是在战场上杀伐无数的凶兵之类。 每日将剑捧在手上,观其纹,触其质,渐渐地便能感受到宝剑同外界的气息交感,类似于生灵的“呼吸”。 再以自家元神混同各种宝药奇珍养育剑中灵性,然后提炼五金之精,如此三尺青锋渐渐缩小,渐渐变成了梭子形的剑胚。 剑胚越小,锋锐越强,成就之后便可百步之外取人首级,阴神御剑,夜游千里。 继续养炼剑胚,令其由刚化柔,由实化虚,形如一个桂圆大小的光团,这剑丸就算练成了。 剑丸等若是主人性命交修之物,能收入体内以法力温养,更能凭之施展剑光分化,人剑合一等种种玄妙的仙剑之术。 随着主人修为提升,也可不断以庚金之精和各种宝药养育剑丸,让其威力越来越大,直至斩破虚空,飞升仙界。 李承道不由轻笑道:“难怪太白弟子腰间都系着一个葫芦,原来是为了盛放养剑用的宝药,我看不如改名叫葫芦剑派算了。” 随后又想到:“我若想走五行圆满之路,便不好专修这剑丸之道,还是北辰道宗的飞剑之术更合我心。” “不知这剑经中有没有玄机师兄施展的那种飞剑化龙之术?青莲道人乃剑道大宗师,按理说应该精通此术才对。” 李承道拿着《太乙庚金剑诀》往后翻,直接略过种种需要剑丸才能施展的玄妙剑法,终于在经文最后找到一篇《飞剑化形法》: “以上等仙剑为体,纳五行神兽之魂入剑:金以白虎,大鹏;木以青牛,苍龙;水以玄龟,玄蛇;火以朱雀,毕方;土以腾蛇,麒麟……” “若有属性相合之龙种亦可,辅以灵药养蕴仙剑灵性,上应太白星,外用神火将神兽魂魄炼入剑中……” “……神剑即成,临敌可化神兽之形,亦可以五行灵物洗炼,令其锋芒更胜……” 李承道看到此处,心中升起喜意,继续往下看,又见这篇秘术后面还有一行小字: “此法虽有杀伐之利,然仍属外用之技,不能同己身剑道相合,且日后养剑颇费心力,凡我太白弟子当慎习之!” 李承道思索道:“同样是耗费宝药、灵物洗炼剑器,那剑丸能同主人修为一同精进,与之相比这飞剑化形法确实不太适合太白弟子。” “但我只将飞剑之术作为护道手段,这法门就正合我用了!”想到此处,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青莲道人当年以仙剑连败七八位洞天真人,出走道宗另立门户,这是何等气魄?” “这最后一句话却透着一股小家子气,想来不会是青莲道人所说。” 混元丹炉悬浮在空中,随着鲸吞的灵气越来越多,丹炉表面的红光紫气也越来越盛。 “玄机师兄说我的斩妖剑乃昆吾神钢所造,他结丹之前神通法术未成,全仗此剑之利斩妖护道。” 李承道又抬头看了一眼混元丹炉:“也是天意使然,我如今正好有白虎魂魄在手,将它和斩妖剑合练,当可修成飞剑化形法。” “白虎本是金行神兽,却被人坑了修炼土行功法,坐这劳什子山神之位,同守户之犬何异?” “它肉身被我所杀,魂魄成为剑灵后却可汲取金行灵物不断成长,未来斩妖诛邪,威震天下,何其快哉?” 第十七章 灵猴献药 蕴养剑灵 一连过了五日,李承道感觉收取的灵气已足够修行和练剑所用,才将混元丹炉收入丹田之中收了起来。 “我为山神自可驱使山中百兽,不如找些精怪替我采集养剑的灵药。” 李承道撞破瀑布腾空而起,御风朝白虎峰飞去。 半个时辰后,距离白虎峰十几里外的一处山涧中。 袁空斜靠在一张树藤编织的王座上,正在享用几只母猿进献的瓜果。 突然,一股沉重如山的威压笼罩下来,令他动作不由一顿: “这是山神传念相招?他不是被小道士一剑杀了么?莫非是阴魂借神位重聚了法体?” 袁空从王座上跳起来,佝偻着身子来回转了两圈,叹息道:“那大虫只把我的子孙当肉头,满以为他死后咱们能过几天舒心日子……” 周围那些山魈,猢狲,猕猴,狒狒等猿种也都感受到了山神的威势,一个个的不敢吱声。 袁空抓耳挠腮一阵,终究不敢违逆山神,嘱咐大小猴头看家之后,提着自家棍棒朝白虎岭而去。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袁空才到了山神洞府外,匍匐在地叩拜:“末将拜见主上,恭喜主上逃脱死劫,重登正神之位!” 黑漆漆的山洞里一片安静,袁空眼睛转了两转,又开口道:“那小道士临阵倒戈暗算主上,末将回去后就让孩儿们将他捉来……” “何必再让你那些猴子猴孙去送死?我看还是算了吧。” 清朗的声音从洞中传来,接着就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多谢主上……不对!这是那个小道士!” 袁空不由打个寒颤,身上白毛根根直立,猛一抬头,正见李承道缓缓从洞中走了出来。 这道士面容俊朗,两手空空,头上仅以木簪束发,大袖随风摆动,好一派玄门弟子风范。 “你……你……”袁空瞠目结舌,结巴片刻后又叹息道:“道长即位山神,不知招小畜前来有何事吩咐?我猿家子弟定效死命。” 李承道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无需效死命,只是替我采些药材罢了,对了,你那些子孙识得药材否?” 袁空跪在地上连连叩首:“识得!识得!我等猿类在山中讨食,各种药材,果子,菌类,毒虫都熟得很。” 李承道笑道:“你先起来,听我细说药材名目。” 袁空忙站起来,小心翼翼凑近两步:“道长吩咐。” 李承道将所需药材和数量细细讲了几遍,确保袁空记下后,询问道:“就以二十日为期如何?” 袁空连忙躬身答应:“二十日足够了,道长放心。” 李承道点头:“你自去,记得莫要耽误了我的大事。” 袁空再拜之后提着棍子跳下山崖,在丛林间三纵两纵,须臾就去的远了。 李承道看了下日头,接着振衣而起朝东方飞去,片刻后便到了沈墨栖身的山谷之中。 二人坐而论道,李承道向沈墨请教《太乙庚金剑诀》所载行气法门,以及蕴养仙剑,洗炼剑丸之术。 沈墨也不藏私,将诸多疑难之处解说的十分详细,李承道自然满意而归。 自此以后,李承道隔三差五总来见沈墨,或是请教功法,或是恣意闲谈,二人的交情渐渐亲厚起来。 李承道得混元丹炉之助,练功时省去了最难的“吐纳灵气”这一步,修炼速度远超常人。 仅过了十余日,他就初步修成了戊土真气和庚金剑气,只是两种真气不如体内的水火二气浑厚。 这些天他向沈墨求教功法,已将玉简所载的剑光分化、人剑合一等上乘剑术问的差不多了。 至第十九日,李承道又来,顺理成章的问起了关于飞剑化形法的一些辛秘。 沈墨不疑有他,把自家感悟细细说了,又叮嘱道: “师侄切记,这飞剑化形法虽然威力不凡,但太过耗费灵材和心力,且同性命之功无益。” “我太白弟子当以自身修为和淬炼剑丸为要,如此才可明悟那一剑破万法的至高境界。” 李承道连忙躬身致谢:“多谢师叔提点,弟子只是见玄机子那飞剑化龙之术十分厉害,心中有些好奇罢了。” 沈墨沉默片刻后才道:“玄机子确实了得,我在他手中几乎没有反抗之力,最后爆了性命交修的剑丸才侥幸逃脱。” “师侄你日后若遇见这等强敌,万万不可意气强攻,当凭剑遁之速同他游斗,如此才有胜机。” 李承道点头,见沈墨有些意兴阑珊,于是又闲谈几句后就告辞离去。 沈墨独自静坐片刻,看着洞外照进来的阳光,唏嘘道: “他虽竭力收束气机,我却从他身上感应到了水、火、金、土四种真气,只差一门就能聚齐五行之力。” “这山中灵脉不纯,纵使我以金丹显化之体,脱了肉身所累,也需慢慢炼去灵机中的杂气,耗费三十六日来恢复伤势。” “此人仅用十余日就修成了庚金、戊土两种真气?莫非是谪仙转世,生而仙体?” 感叹几句之后,洞中光明一闪,人就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颗金丹悬浮不动,表面裂痕已修复了大半。 金丹后的石床上,那具躯壳已经朽坏不堪,皮肉成灰,五脏成粉,只剩下质地如美玉的骨骼盘膝而坐。 李承道回到白虎岭时已经日上中天,袁空带着十几只身形高大的金毛猴子正等在洞府前。 地上整整齐齐地堆着各类灵药,数量远超炼剑所需,药材品质也属上乘。 李承道大喜赞叹:“甚好!甚好!过几日你再到这里来,我传你一门炼气法诀以作酬劳。” 袁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里下意识的嘀咕:“这……这如何使得?” 李承道也不解释,挥手将几只猴子遣散,然后用飞剑在洞府前的地面上辟出一個丈余方圆的大坑。 接着施法在坑中蓄满清水,开始泡制各种药材,一直忙到暮色降临才算完工。 又发火将水煮沸,捞去药渣,冷却之后就得到了一池散发着清香的药液。 “且先用宝药壮大剑中灵性,七日后再将白虎魂魄炼入其中。” 李承道盘膝而坐,心中念头一动,混元丹炉飞了出来,化作丈余高下,“咣当”落在药池旁边。 丹炉周身缠绕的红光紫气缓缓收敛,炉身显露出紫铜之色。 抬手一挥,八角炉盖升起丈来高,丝丝缕缕的紫色火苗从炉口冒了出来。 手中剑诀一指“去!”斩妖剑电射而出,停在火苗上空悬浮不动。 李承道又轻喝一声:“好丹炉!且让火大些!只莫要烧毁了我的宝剑!” 话音刚落,火舌就从炉中升腾起来,不断灼烤着雪亮的剑刃。 过了七八个呼吸,三尺长剑变得通红,活物似的在空中颤抖起来。 李承道抬手一挥,斩妖剑戾啸一声,猛地扎进一旁药池里。 “刺啦!”白烟在空中袅袅散开。 剑中灵性受到药性滋养,一股欣喜之感顺着冥冥联系传到心头。 第十八章 太乙斩劫 图穷匕见 斩妖剑似一尾活鱼,在药池中游动的十分欢快。 李承道再次捏剑诀一点,“嗖”一声响,剑光又朝丹炉飞去。 如此将剑反复洗炼七次,池中药液也成了一汪清水。 东方天际已经发白,星月渐渐隐退,唯有太白金星闪烁华光。 李承道将斩妖剑召回手中,捏个法诀拂过剑刃,朗声念诵神咒: “太白星帅,权震西方;主司兵柄,白芒耀光;奉承轰命,摄除祸殃;斩妖诛邪,化形万方;今奉北辰大帝急急如律令!” “嗡!”斩妖剑在手中轻轻一震,一道寒光从刃上笔直冲起,同天边太白金星遥相呼应。 如此,李承道每日夜间就在洞府前洗炼宝剑,不曾有一日间断。 至第七日辰时,斩妖剑已经被足足洗炼了七七四十九遍。 李承道持剑在手,朝丹炉道:“现在可以将白虎魂魄放出来了。” 混元丹炉中的火光一暗,接着就听一声虎啸,一只威猛的白虎从炉口跳了出来。 这白虎生前只差一步就能凝丹,元神凝练如实质,落地后便朝李承道大声咆哮。 李承道笑赞:“好孽障!果然凶恶!”说着将手中斩妖剑一抛! 剑光如电朝前飞去,到了白虎魂魄上空轻轻一震,发出一声清亮的剑鸣。 白虎顿时如听雷音,身子忍不住一抖,眼中清明消失,站在那里仿佛木偶。 李承道面色凝重,闭目存神片刻,张口喷出一道白气,如箭矢般朝前飞去。 于此同时,悬在空中的斩妖剑猛地往下一落,和那白气混合一处,笔直冲进白虎口中。 白虎魂魄大吼一声,整个身子轰然炸碎成一团云气,然后被快速收进剑身里去了。 “轰隆!”旁边丹炉猛地一震,飞出一道庚金之气,如白蛇一样往仙剑飞来。 “吼!!”一头白虎显化而出,肩高过丈,威风凛凛,身上皮毛都是剑气所化,在晨光中烨烨生辉。 这白虎猛一张口,将那庚金之气吞入腹中,接着就有一股森冷的杀机朝四面散开,威势居然比它生前更盛几分。 李承道起身收了丹炉,然后伸手一抓,白虎朝前一扑,化为三尺长剑到了手中。 雪亮狭长的剑刃上多了一层淡紫色的纹理,形如一朵朵跃动的火焰。 李承道随手舞了个剑花,哈哈大笑几声,朗声吟道: “太乙亲传铸剑方,火炼白虎配神钢;锻成便会知吾意,万里诛邪一电光!” “玄机师兄当年持此剑斩妖,我将之重铸,自当效法师兄,挥剑斩尽重重劫难,不如将它更名作太乙斩劫剑!” “今日当是沈墨行功圆满之日,我就携此剑去见一见他。” “他如真心待我,我便坦诚自家身份,日后竭力还了他的传法之恩。” “他若包藏祸心,那便是我的阻道之劫,我自以剑斩之!” 随后李承道就在洞外静坐调息,直到过了午时,感觉精神饱满,法真气充盈后才站起身来。 抬手朝黑漆漆的山洞中一招,“轰隆!”洞中一声大响,天齐印裹着一道黄光飞了出来。 李承道用衣袖一兜将宝印收了:“我的丹炉虽能收取生灵魂魄,但修士的金丹凝练无比,不可以常理夺之。” “同这等人物争斗,稍有不慎便见生死!劫数来临,我自迎难而上,却也不可轻敌才是。” 抚平心绪后站起身来,将身一纵冲天而起,御风往东方而去。 片刻之后,他在山谷中降落下来,到了西侧洞口外站定,高声朝洞里喊道:“沈师叔在否?” “刷!”面前青光一闪,沈墨在三丈外现身而出,衣冠整洁,神情饱满,除了地下没有影子外已同生人无异。 李承道抱拳躬身:“恭喜沈师叔伤势恢复,弟子见礼了。” 沈墨面上笑得和煦:“师侄既然来了,何不入洞一叙?” 李承道拱了拱手:“咱们今日启程返回山门么?” 沈墨摇头笑道:“且不必着急,我肉身损毁,仍需做些准备才好动身。” 李承道眉头一皱,疑惑道:“不知要准备什么物事?可有弟子能效劳之处?” 沈墨脸上笑意更盛:“此地距太白剑派有几十万里,我只凭金丹御剑飞行,恐受不住罡风酷烈,需向师侄借一物护身才好。” 李承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手中现了太乙斩劫剑,剑尖直指沈墨面皮:“老匹夫!你莫不是想借我肉身一用,行那夺舍之事?” 沈墨满脸真挚的点了点头:“师侄仅用短短十余日便修成庚金、戊土真气两种真气,实乃万年不出世的谪仙之体。” “我同玄机子争斗致使肉身损毁,想必是上天垂怜,才将你送到我的面前,我岂能白白错过这天大的机缘?” 李承道忍不住冷笑:“原来你当初你传我《太乙庚金剑诀》时就存了夺舍的心思。” 沈墨抚掌赞叹:“师侄果然一点就透,你炼成了庚金剑气,我掌控你的肉身便容易许多。” “只是你的资质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如今已修成四种真气在身。” “我夺舍之后自当前往北辰道宗,设法取得《玉清甲木真经》。” “只待五行真气圆满,便可修行那《玉清九转大还丹诀》,未来修成法相,开辟洞天亦非难事!我何必再回太白剑派?” 李承道面色平静下来,叹息道:“道友成就金丹,本有千载寿数,纵使肉身损毁,也能入那神道得享长生,如今又何必自蹈死地?” “师侄如今只有明气修为,在我眼中同蝼蚁无异,却生的好一张利口!” 沈墨摇头感慨,只以为李承道在虚张声势。 然后也不待李承道再说话,只把手一抬,五指大张朝前一按。 “哗啦!”一片青光从掌心散开,如同一张大网,劈头盖脸的朝李承道罩了下来。 沈墨不愿毁坏李承道的肉身,故而没有祭出那青玉剑胚,只随手发出法力要将李承道擒拿。 几乎就在他动手的同一瞬间,李承道便将衣袖一甩。 一道黄光从袖中飞出,到了头顶化为拳头大小的一方印玺,垂下道道宝光护住自身。 “轰隆!”青光撞在宝印光罩上,发出一声巨大的的鸣响。 李承道被横推着往后滑了两三丈,心中慎重道:“老匹夫肉身已失,一身法力所剩无几,居然还能如此凶猛!” 手中剑诀一引,太乙斩劫剑疾速飞出,穿过水流似的青光,笔直刺向沈墨胸口。 电光火石之间,沈墨将法力一收,右手一抬,两根手指夹住了剑尖:“好利的剑!只是速度慢了些!” 话音刚落,却见那长剑猛地一震,随即一片刺眼的白光炸开。 “吼!”虎啸声响彻山林,一只丈来高的白虎凭空显化而出。 磨盘大的头颅往前一探,一口就把沈墨的头颅咬了下来,而后两只利爪同时一伸,拍在沈墨胸口。 “嘭!”仿佛戳破了一个气球,沈墨的身躯顿时炸成了千万点流光。 第十九章 剑法刁钻 生死赌斗 沈墨大意之下身躯被白虎打碎,只余一颗金丹飞快地朝往后退,一瞬间就到了十几丈外。 李承道心中动念,欲要放出丹炉将金丹收走,然而混元丹炉却无半点反应: “想是这厮御剑太快,混元丹炉没把握收的了他,还需趁他不备时再动手。” 这个念头刚落,就见那金丹光明一闪,又变成了沈墨的模样。 李承道忙捏个法诀朝前一推,白虎咆哮一声,踏空朝沈墨扑了上去。 “原来师侄已经练成了飞剑化形之术!果是天纵之才!” 沈墨笑赞一声,并掌如刀朝前一挥,一道匹炼似青色剑气朝白虎斩了过来。 “当!”一声大响,青色剑气崩溃成流光,白虎也被一剑斩落地面。 只是这白虎身躯就像是昆吾神钢铸造而成,中剑之后连根毛都没掉,只砸的地上碎石乱飞。 沈墨见自己随手发出的剑气斩不破白虎变化,不由惊疑道:“你从哪得来的庚金宝材?短短几日就将剑洗炼到这种地步?” 李承道自然不会回答,手中法诀一引,白虎身子四爪一踏地面,身形腾空而起,咆哮着朝沈墨扑来。 同时他也顶着宝印飞到半空,大袖一挥,密密麻麻的火球如雨点一样砸了过去。 沈墨面色微变,挥手发出几道剑气将白虎斩飞,然后张口轻轻一吹。 “呼!”一阵罡风呼啸而起,地面上的碎石沙粒打着卷儿被吹上了高空。 漫天火雨一遇瞬间熄灭个干净,连点火星都没有落下。 沈墨还未松口气,李承道已经到了头顶,伸手朝下一按,一片阴影遮蔽了天空。 天齐印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丈余高下,似一座小山轰然砸下。 “这小子果然奸诈。”沈墨轻笑着闪身后退了一步。 接着就听“轰隆!”一声,天齐印贴着鼻尖落在地上,劲风吹得他这金丹显化之身一阵闪烁。 “嗷!”虎啸声在沈墨耳边响起,那飞剑变化的白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身后,张口朝他头上咬来。 “嘭!”沈墨整个身子猛地散开,金丹如一道流星从白虎利齿间飞了出去。 整个过程说来繁琐,其实从两人动手到现在也只过了几息功夫。 沈墨一时心存轻视,又不愿毁伤李承道的肉身,倒被打了個手忙脚乱。 李承道从空中落下来,抬手一招,天齐印飞快地变小悬在头顶,垂下一片黄光将自己护住。 山谷西侧缓坡上,沈墨在一棵大树梢头显出身形,口中连连赞叹: “此子真是天生善战之人!若我和他境界相当,方才已经死了两次了!” 李承道抬头看了眼远处的沈墨,居然不再进攻,抬手收回太乙斩劫剑,转身朝山谷外飞去。 “这小子……这是想给我来个回马枪么?” 沈墨被气的一乐,虽明知是计,依旧将身一纵,化作一道青光追了上去。 果然,李承道刚御风来到空中就突然转身,捏剑决朝身后一指:“老贼看剑!” “嗷!”刺目的白光在空中炸开,一只巨大的白虎现身,目赤如血,獠牙如剑,咆哮着从空中扑了下来。 青光一闪,沈墨出现在白虎下方,五指如钩朝白虎头上抓去:“待我擒了白虎,收了你的飞剑!” 岂料这一把却抓了个空,那白虎刚扑到沈墨面前就不见了踪影。 一把狭长锋锐的仙剑贴着沈墨的手掌落了下来,直刺进沈墨胸膛之中。 “你……”沈墨的脸上刚显出不敢置信的神情,身躯似幻影般瞬间熄灭。 太乙斩劫剑顶着金丹急速朝山谷中坠落,李承道如一只大鸟俯冲而下,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就是现在!” 一掌拍出,天齐印瞬间膨胀成一座小山,追着太乙斩劫剑砸了下去。 “嗡!”飞剑眼看就要插在地面上,金丹光明猛地一亮,沈墨的身形再次显化而出。 右手一把抓住太乙斩劫剑的剑柄,将剑从胸口抽了出来,接着朝上一举。 “叮”一声金玉鸣响,剑尖硬生生抵住了落下的天齐印。 两人法力相差太大,沈墨虽接连被打碎化身,但也没受什么伤,只是面色难看无比: “玄机子的飞剑化龙之术堂堂正正,以势压人,这小子剑法却是诡诈刁钻,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野路子……” “他才多大年纪?难道从娘胎里就会打架不成?” 天齐印在上方一震,垂下道道宝光将沈墨罩住,太乙斩劫剑也在沈墨手中剧烈的颤抖起来,只是一直挣脱不出去。 李承道轻飘飘降落在山谷中:“道兄金丹好生凝练,自爆剑丸不碎,硬抗飞剑不伤,可惜今日却要命丧我手。” 一边说话拖延时间,一边以心念召唤混元丹炉:“现在这老贼已被天齐印镇住,丹炉还不现身?” 丹田处微微一热,然后就没了动静,似乎丹炉正在犹豫。 “……丹炉大哥你行不行啊?这都没把握?” 李承道心中无语,抬起手来朝沈墨一抓。 “嘭!”太乙斩劫剑上突然亮起紫色的火焰,只一刹那就覆盖了整个剑身。 沈墨一个拿捏不住,长剑挣脱束缚,穿过天齐印垂下的黄光飞回李承道手中。 “师侄炼得好剑!真是羡煞旁人!”沈墨笑着将两手一撮,掌心火光瞬间熄灭,而后从容开口: “我只是不想出剑伤了你的肉身而已,你怎就敢断言我的生死?” 说着用手捏个法诀,就听山谷西侧“轰隆”一声大响,一块屋舍大小的岩石突然爆成了齑粉。 一点青光穿过烟尘飞了过来,转眼就到了近前。 “刺啦!”罩住沈墨的黄光瞬间被割裂了个大洞。 李承道连忙抬手一招,天齐印飞了回来,缩小成寸余大小悬在头顶,垂下宝光将自己守护的严实。 梭子形的青玉剑胚好似一条鱼儿,绕着沈墨上下游动,剑尖直指对面的李承道。 “我毕竟未成阳神,这金丹显化之体仍是虚幻之身,虽然也有法力,但却失了防护。” “这小子滑溜得很,我又不能真个杀了他……还是尽快将他治住,若再纠缠下去,说不得真让他用剑坏了金丹……” 沈墨心中转过念头,然后对李承道笑道:“师侄可敢和我来一场赌斗?” 李承道感觉一股杀机将自己锁定,知晓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于是将手中长剑一摆:“道友既有雅兴,我自当奉陪到底,不知是怎样赌法?” 沈墨脸上笑意收敛:“你我各接对方三剑,谁受不住便算输了,以胜负定生死,如何?” 第二十章 兜率神火 以死相逼 “他持剑胚在手,我使出全力也奈何他不得,而他欲得我肉身,出手定然留有余地。” “混元丹炉中还存有许多灵气,我就算受些伤势也无妨碍,何况我已算计了他一把……” 有了决断之后,李承道点头答应道:“那便由道兄先出剑便是。” 沈墨摇头叹息一声:“且待我得了你的肉身后再寻灵药将养伤势罢。” 说着伸手朝身前剑胚一点,“铮!”一声剑鸣,剑胚上青光暴涨至丈来长,形如一柄巨剑,朝李承道当头斩下。 几乎就在沈墨出剑的那一刹那,李承道便将手中太乙斩劫剑抛了过去。 “吼!”一头宛若神钢铸就的白虎怒吼着扑向青色剑光。 “轰隆!”剑光落下之势一停,圆形的气浪飞快地朝外的扩散,连地面的砂石都被揭去一层。 猛虎哀鸣一声,身躯瞬间崩溃,化为一柄太乙斩劫剑倒飞而回。 李承道抬手接住长剑,身子往后滑行了七八步远,脸色一白,口角一丝血线流了下来。 沈墨玩味笑道:“师侄还受得住么?此时弃剑认输,还可少些苦楚。” 李承道右手虎口流血,紧握着剑柄横在胸前:“怎么?道兄没力气了吗么” “师侄好硬的一张嘴!”沈墨摇了摇头,再次催动剑光斩下。 “咔嚓!”李承道体外黄光一下崩碎成点点流萤,头顶天齐印似顽石一样飞了出去。 沈墨第三次出剑,李承道已无护身手段,连忙又飞出太乙斩劫剑来抵挡。 “当!”飞剑还未来得及变化白虎,就被青色剑光一下斩飞,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李承道如遭重击,“噗”喷出一口鲜血,“登登登”连退七八步,身子一软往后就倒。 沈墨伸手一招将青玉剑胚收回:“我已斩过三剑,师侄要动手么?” 李承道斜倚在一块黑色的大石上,面皮涨得通红,咬牙试了几次都无法起身。 沈墨一步一步走到李承道面前,俯下身子笑道:“以师侄如今修为,能硬接我三剑而不死,已经足以自傲了。” 说着便将右手抬起缓缓朝李承道眉心抚来,指尖寸许长的剑气吞吐不定。 以沈墨而今的境界,只一瞬间就能将李承道泥丸宫中的神魂绞散,连混元丹炉都来不及相救。 李承道脸上浮现出不甘之色,待那剑光快要触及皮肉时突然展颜一笑:“道兄,你看看自家心口。” “到了现在,师侄何必拖延时间。”沈墨笑着摇头,不过还是停下动作,低头看了一眼。 他如今是金丹显化之身,那心口处正是金丹所在,确实是丝毫不敢大意。 胸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缕紫色的火苗,正似根须一样慢慢往外蔓延。 李承道趁沈墨愣神的这一瞬,连忙在心里大呼:“混元丹炉!饭都喂到嘴边了!还不动手?” “嗖!”丹田处一道红光电射而出,瞬间到了沈墨头顶。 “当!”一声响,炉盖直直往上崩飞了三四丈高,接着炉身一个反转,黑漆漆的路口对准地面。 “哗啦!”紫色火光似流水一样倾倒了下来,形成了一个罩子将沈墨扣在中间。 丹炉这一番动作颇有些手忙脚乱的味道,李承道看了忍不住撇嘴。 沈墨猛地抬头,看向笼罩在周围的紫色火焰,刚欲捏诀催动剑胚,却发现自己手上也起了火。 “是你方才那柄剑上的火光!”沈墨醒悟过来,一下站直腰杆,表情更加不敢置信: “你故意受我三剑,便是为了让我分神,无瑕压制这屡火气?” 李承道也缓缓起身,擦拭了下嘴角血迹,手中捏个剑诀:“我这紫焰乃兜率神火,不拘什么宝矿神钢都能熔炼,道兄可受得住我一剑否?” “嗖”一声刺耳的破空声响起,燃烧着紫色烈焰的太乙斩劫剑从远处飞来,悬停在两人之间前,剑尖直指沈墨心口。 “兜率神火”这名号当然是随口编的,但李承道曾以此火练剑,对这火焰的威力信心十足。 沈墨长叹一声,将青玉剑胚丢在地上:“兜率神火是太上道祖炉中火焰,小友果是上界谪仙,才能有此神火随身。” “更何况你胆大心细,能将人心计算到毫厘之间,我今日命丧你手也是应该。” 在他心口处紫色火光越来越亮,一条条火线似蛛网一样覆盖了小半个身躯。 李承道见沈墨已经失了抵抗之心,稍稍犹豫后开口道:“我有一言相询,不知道兄可否为我解惑?” 沈墨又轻笑起来:“我乃将死之人,小友还有何顾虑之处?但说无妨。” 李承道拱了拱手:“你我两派也有些香火情谊,玄机子同道兄争斗时并未下杀手,道兄何必自爆剑丸,落得如今局面?” 沈墨笑意一收,蜡黄萧索的脸上居然显出几分峥嵘之像: “我太白弟子自开始修行便立誓以剑道为己道,以求铸就一颗剑心。” “剑者何也?一往无前,宁折不弯,纵使千山万壑阻道在前,亦当愤而斩之!” “玄机道兄虽不会杀我,却要将我擒回北辰道宗,我辈修剑者安可受俘?” 李承道听到此处,面上又是倾佩,又是歉然,沉默片刻后躬身行了一礼: “道兄所言令人振聋发聩,我心中自是倾佩万分。” “只是道兄欲要夺舍与我,今日又窥得我的底细,我却是非杀道兄不可了。” 沈墨闻言哈哈大笑:“唯死而已,有何惧哉?小友既然如此坦荡,我也有一言想对道友讲明。” 李承道一愣,好奇道:“道兄且说来听听?” 沈墨抬手朝头顶丹炉一指:“以我观之,小友这盛放兜率神火的丹炉尚有残缺之处,我若自爆了金丹,你这丹炉定然承受不住。” 李承道面色一变,心中忍不住嘀咕:“怪不得我让混元丹炉出手时它磨磨蹭蹭不见动静……” 沈墨又摆了摆手:“小友无需惊慌,我已是必死之身,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放开法力任这兜率神火将我金丹化去。” “当然,若小友不肯点头,我便将这修炼多年的金丹爆开,炸了头顶丹炉,大家鱼死网破。” 第二十一章 名分早定 金行玄晶 沈墨以自爆金丹要挟李承道答应自家请求。 话音刚落,悬在上空的丹炉就猛地一抖,连垂下的紫火屏障都颤了几颤。 此时沈墨的身子已被紫色火焰笼罩了大半,火光似蚯蚓一样正顺着脖子往上攀爬。 李承道无奈只好答应:“道兄有话直说,只要不违背道义之事我皆可答应。” 沈墨面容一肃:“我散去金丹之后独留真灵投胎转世,不知小友可否将我的转世之身收为弟子?” 李承道点头:“此事易尔,道兄如信得过我,可将真灵遁入丹炉里,我日后自会替你寻个好人家投胎。” “不过在这之前道兄需发个誓言,未来得还本来面目后依旧尊我为师,不得做那恩将仇报之事。” 沈墨抬头看了那黑漆漆的炉口,犹豫片刻后笑道:“事已至此,我自然是信得过小友。” 说着抱拳朝天上举了下:“苍天在上,弟子沈墨今以道心盟誓,转世后愿拜宋无忌……” 李承道连忙摆手:“且慢!其实宋无忌是他人的名字,我真名叫李承道,是玄机子的师弟。” 沈墨闻言一愣,脸上表情呆滞了几个呼吸后才笑道:“小友日后必能成大器,我拜你为师,实乃我的福分!” 于是又重新立了大道誓言,订了转世后的师徒名分,然后才笑道: “我太白弟子家资不厚,也无什么宝物做拜师礼,唯有洞中还有些功法、灵材,小友可自取之。” 李承道应过之后,捏个法诀收了太乙斩劫剑:“道兄放心,你转世后我必前去引渡。” 沈墨点了点头,望向李承道身后,但见远山如黛,云霞招展,一颗大日渐渐西沉。 林木在暮色中随风舞动,倦鸟展翅划过天际。 “斜阳欲落处,视死忽如归。” 沈墨长叹一声,不再以法力压制体内渐渐壮大的火光。 “轰!”整个金丹之身瞬间崩溃成了点点火星。 一枚金丹悬浮在原处,紫色火焰正裹着金丹熊熊燃烧。 几個呼吸后就听“咔嚓!”一声,金丹一下四分五裂。 裂缝中腾起一股金色的雾气,将跃动的火苗冲开一丝空隙。 “嗖!”一道白光穿过火焰空隙,笔直冲进上方黑漆漆的炉口中去了。 混元丹炉轻轻一震,一片紫色火光裹着金丹碎片收了回去。 随后炉身倒转,缓缓落在地上,“咣当!”炉盖从高空落下来,扣得严丝合缝。 李承道动念收了丹炉,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梭子似的青玉剑胚,放在手里掂了掂,心情有些复杂: “这剑胚只差一步就能祭炼成剑丸,不如日后再送还给他……” 混元丹炉在丹田里轻轻一震,送出精纯的的水火灵气,缓缓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 “此次真个惊险,若是计算偏差一步,我的元魂便要被抹杀,肉身也被他夺舍了去……” “看混元丹炉的反应,他说我丹炉残缺的事儿多半是真的,也不知日后是否有机缘补全。” 李承道将剑胚收入袖子里,站在山谷中走神片刻,转身往西侧山洞中飞去。 洞中石室依然是一片空旷,顶上明珠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 沈墨的肉身早不见了踪影,石床上只有儒巾和衣衫,以及一个青玉葫芦。 “可怜几十年修持之功,一朝念头有差,金丹道果沦为画饼。” “两派争斗了这么多年,沈墨应该是第一个陨落的金丹真人,这事儿日后还有的闹呢!” 李承道感慨两句,将衣衫、儒巾叠好放至一边,然后在石床上盘坐,将玉葫芦拿在手中。 随着沈墨身死,他葫芦上的元魂印记已经消散了。 李承道凝神片刻,朝葫芦连喷几口清气,粗粗祭练了下,然后打开葫芦盖子轻轻一摇。 “哗啦”一片青光从葫芦口中飞了出来,落在石床上化为一个玉简,一册法本,两三瓶丹药、一个拳头大的檀木盒子和四五块宝矿。 先拿起玉简展开,发现是《太乙庚金剑诀》后半部功法,如何采集内外药结丹,如何凝练丹力打破丹壳,如何采天罡地煞之气等等。 李承道只扫了一眼就又将玉简卷了起来:“如今我修行未足,观看这功法并无益处。” 又去看那无名法本,见其中只记载了一门唤作“慧剑”的法门。 此法讲究观想一柄神剑存于灵台之中,而后运剑意游走周身。 神剑成就后便可斩去自身欲念、妄念、贪念等种种魔念,又可以剑气闭塞周身穴窍,敛气藏锋。 “太白弟子修庚金剑气,时日久了难免有杀念扰心,正凭此法护卫道心。” “我学了这法门,既可断绝杂念,坚定道心,又能隐藏修为,不被他人窥破底细。” 现在不是修炼的时候,李承道将法本放到一边,再倒出丹药来看。 瓶中药丸并非是如辟谷丹,黄芽丹之类的草木之药,而是一颗颗的金属丸子,在掌中丢溜溜的滚动。 “这应该是太白弟子修炼庚金剑气所用的丹药,常人不明炼化之法,吃下去估计要肠穿肚烂而死。” “我有混元丹炉相助,倒是无需这等金铁丹药,何况我如今修为不足,也化不开此物……” 依旧将丹药收了放到一边,最后拿起那个檀木匣子。 刚将盖子打开,就见眼前一亮,“嗖”一声响,一道白光快速地朝洞口飞去。 李承道连忙抬手一抓,一股庚金之气飞出,裹住那道那白光拉了回来。 “嗷!”一声细微的吼叫响起,摊开手掌一看,见一只寸许大小的白虎正在昂首咆哮。 五指合起轻轻一搓,白虎顿时消失不见,掌心现出一个枣核大小的宝石。 其色如冰雪,棱角锋锐,笼罩在一团朦胧的白光之中,看起来颇为神异。 “这莫非是金行玄晶?”李承道将这宝石捏着放到眼前观看,片刻后便验证了自家猜测: “果然是庚金之气所凝,气成白虎,正乃上品金行玄晶之相,难得!难得!” 玄晶是由上品灵脉中的精粹凝集而成,是明气修士进阶玄光境界时必备之物。 待修士体内真气盈满,无论如何吐纳天地灵机都增无可增时,便可以真气将这玄晶炼化。 这个过程就如以火种点燃薪柴一般,玄晶被炼化之后亦能引起真气质变,由缥缈虚浮之质蜕变为更加凝练的玄光。 玄光成就之后,无论是催动法宝还是神通法术的威力都会大增。 修士以真气裹住身躯御空而行,便可抵御高空中的罡风,顿光速度要比明气期修士御风快了数倍。 李承道心中喜悦,小心将玄晶放进木盒里收好:“我欲走五行圆满之路,便需将五行玄晶凑齐才可点化玄光,如今五得其一,实是可喜。” 第二十二章 白猿示警 随缘传法 收好金行玄晶之后,石床上只剩下几块西瓜大小的矿石。 李承道看了几眼也没认出是什么宝矿,猜测是沈墨用来汲取庚金之气蕴养剑丸的灵铁之流,一样收入葫芦里存放。 “太白弟子真是清贫,沈墨也算真传弟子,除了剑丸外连个像样的法器都没有,更不用说似如意飞舟那等外物了。” “人言无欲则刚,青莲道人立下如此门风,正是要叫弟子赤诚于剑,在大争之中寻得那证道的机缘。” “我虽非太白弟子,却也当效法他们这等果敢之心,一路勇猛精进,不为外物所累。” 李承道将葫芦悬在腰间,心神逐渐归于宁静,开始运转功法疗伤。 三日后清晨,李承道感到自家伤势已经无碍,又用丹炉收了些庚金之气,然后才起身出了石室。 以飞剑削断山石堵住洞口后,李承道腾空而起,御风往白虎峰飞去。 片刻之后,李承道轻飘飘从空中落下,发现一只高大的白猿正等在洞府门前。 “袁空将军这是来讨要功法了?”李承道玩笑道。 袁空连忙躬了躬身:“不敢!不敢!小畜来此实有要事向道长禀告。” 李承道脸上笑意一收:“有何要事?且仔细说来。” 袁空迟疑了一瞬,好似心中有了决断,小声开口道: “启禀道长,原来充任山神的那只白虎并非这山中生灵,而是北辰道宗中某个世家圈养的灵兽。” “正是因为有那世家做靠山,它才有恃无恐,明知道长是道宗弟子,依然敢设计谋害。” 李承道点了点头:“此事我早有预料,不过我在这里呆不长,想来不会和那什么世家起争执。” 袁空面色一变,连连摆手道:“道长此言差矣!那些世家子弟定然不会轻易放过道长!” “我曾听那白虎说过,天齐山之所以被那些世家看中,是因为它洞府中出产一种宝贝。” “这宝贝每三十年一熟,所以那些世家子弟每过三十年就来一次。” “而今年便是三十年之期,道长您杀了白虎,占了洞府,他们到了此地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李承道往洞府中看了几眼:“白虎可曾说过那是什么宝物么?” 袁空刚欲回答,突然又着急起来,顿足道:“道长啊!现在哪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他们每次来都是两三个玄光修士,那白虎纵有阴神境修为也只能任他们拿捏。” “道长飞剑固然厉害,又有宝物傍身,但那等世家弟子焉能无宝?道长不如早早退走,免得被他们所害!” 李承道听到此处,不由轻笑道:“数日前你还带着山魈欲要杀我,如今怎地为我担忧起来了?” 袁空面皮一红,嘴巴开合几次,然后深深弯腰行了一礼: “不敢欺瞒道长,先前小畜在白虎手下谋生,围攻道长全是那白虎的主意。” “小畜虽得了个将军封号,其实半点不能自主。” “因我猿类数量繁多,开灵容易,这山神便将我等视作蝼蚁。” “它不仅征战时要让我们做炮灰,平日里也把我们当做口粮,肉头,动辄数十上百的吞吃。” “道长杀了那白虎,我等数十万猿猴都十分感激,小畜虽本事低微,却也不肯坐视您被他人害了去。” 李承道点了点头:“难得你等妖类也有感恩之心,不过我杀白虎实是为了自己,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袁空还欲再说,却见李承道抬脚朝山洞中走去:“你随我来,我们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宝贝值得那些世家惦记。” 一人一猴走进山腹中,李承道抬手将一枚拳头大小的明珠放在石壁上,眼前顿时一片明亮。 白虎做山神时威严深重,袁空也是第一次进来,正好奇的四处打量。 李承道在池边卧虎石上一坐,随手朝前一指:“这洞府中连根草都不长,若非要说什么珍奇之物,也就这個灵池了。” 袁空闻言连忙俯下身子,伸出毛手捧起池水放在嘴边嗅了嗅:“好精纯的土行灵气!这水下的灵脉定然品质不凡。” 这猴头喝了几口池水后又看向李承道:“道长不知,这山中灵脉不少,品质却低得很,产生的灵气也十分污浊。” “我等山中精怪自开灵后便能吞吐灵机,但吐纳十来年都练不出真气,所以大多都去汲取瘴气,毒气甚至是杀孽血气来修炼。” “这白虎坐拥这一条灵脉,难怪能修炼到阴神境界,压得我们这些生灵抬不起头来。” 李承道闻言心中忍不住嘀咕:“吐纳十来年都练不出真气?这天齐山的灵气真这么差?” 于是便对袁空笑道:“我看你却没炼化什么杂气,至今连御气腾空都做不到,显然也是个有心气儿的。” “我走之后这洞府就留给你吧,然后再传你些练气法门,至于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了。” 袁空的动作一下停住,而后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多谢道长慈悲!多谢道长慈悲!” “道长有如此仁心,小畜实不忍见您被那些世家弟子欺辱!求道长到别处避一避吧!” 李承道摆了摆手:“不必如此多礼,你且起来便是。” 袁空站起身来,额头都是血迹,李承道见了不由叹息一声,解释道: “你这猴头倒是好心,我亦能大致猜到这灵池中产出的是何宝贝,那也是我欲得之物,断无拱手让人之理。” “至于你所说的世家弟子,他们来了我自有办法应对,你却无需再担忧了。” 袁空不好再说,只好恭敬站在一旁,一副温顺纯良的模样。 “此猴虽有些小心思,本性倒也不算坏,何况我未来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李承道思索片刻,又对袁空道:“此山灵气不纯,唯这洞中土行灵脉尚堪使用,我便传伱那白虎修炼的《玉清戊土真经》。” “只因这篇经文并不完整,别人能传与白虎,我自然也能转授与你,倒也不算违背门规。” “你得传功法后先莫着急修炼,只记熟便好,日后每三日来洞外等候,我练功闲暇时再为你细细讲解诸多辛秘之处。” 袁空自然千恩万谢,又要跪下磕头,被李承道劝住后依然激动地身子发抖。 李承道也不管这只白毛猴王有几分作态,坐在卧虎石上凝神片刻,便开始逐字逐句的念诵经文。 袁空又在李承道座前跪下,满脸专注地聆听起来。 第二十三章 地涌灵宝 苏门世家 自此李承道便在洞府中静修,先是将能斩杀杂念,隐藏修为的慧剑法学了,又开始修炼自家真气。 闲暇时则给袁空讲授《玉清戊土真经》,偶尔也传授些玄武棍法、青萍剑法等前世所学的武功。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李承道不断炼化混元丹炉中的至纯灵气,仅一个多月便将水火真气修炼到“增无可增”的境地。 “常人修炼最难的关隘便是感应灵气并纳入体内,我有丹炉相助,倒是省了多年吐纳功夫。” 接下来就是修炼庚金,戊土两道真气,李承道原以为会耗时许久,没想到仅用两个多月就渐趋盈满。 “这几门功法都从《玉清九转大还丹诀》分化而来,几种真气自能相辅相成,只是寻常修士都卡在了感应灵气这一关,不得其门而入罢了。” “心属离火,肾生坎水,肺应庚金,脾居戊土,还差《玉清甲木真经》便可五行圆满,只能等到回转门派后再想办法了。” 此时距离他从空中落下已经过了四个多月,北辰道宗并未派人前来接引。 好似连玄机子都忘了有李承道这号人一般。 李承道也无法可想,又用丹炉收了许多庚金之气,混同太白星力来蕴养太乙斩劫剑。 白日里闲来无事,就使唤袁空带着一众猿猴在山中采摘灵药,供他参研炼丹之术。 又过了两个多月,天气逐渐转冷,天齐山中秋意渐浓。 这一日午时,李承道正在洞外石坪上炼丹。 一炉辟谷丹刚出炉,就听洞中传来阵阵轰鸣,声音犹如猛兽低吼。 接着整个白虎峰都轻轻震颤起来,密如雨点的石块噼里啪啦往下掉落。 “莫不是那灵物要现世了?” 李承道匆忙收了丹炉,大步朝山洞内走去。 卧虎石旁的灵池里,池水像被煮开了一样,剧烈的翻涌滚动,发出阵阵浪涛声。 又等了约十几個呼吸,就听“嘭!”一声大响,山峰震颤顿时一停。 池水中出现了一个快速流转的漩涡,漩涡中心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黑漆漆的望不见底。 几条土黄色的气流从洞口中生长出来,到了水面上之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荷叶和花苞的模样。 “叮!”一声清脆的鸣响,花苞缓缓绽放,在那莲心处有一团明黄色的光芒闪烁不定。 一股厚重,平和的气息在洞府中蔓延开来。 李承道目不转睛地朝莲花中央望去:“应该快出来了……” 念头刚落,就见莲花轻轻颤动了一下。 接着就听“嗖”地一声,那团光明突然一分为二,如两颗流星朝洞府外飞去。 李承道连忙伸出右手朝前一抓,发出一道戊土真气,瞬间就将两道黄光拉了回来。 摊开手掌,控制真气裹着两点光明悬浮到面前。 原来是两只寸许大小的灵兽,一为麒麟,一为腾蛇,两兽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嘶吼咆哮。 “灵性天成!果是上品土行玄晶!居然一次产出了两枚!” 李承道心情大好,手掌一合,两只灵兽就变成了一大一小两枚土行玄晶。 又听“哗啦!”一声水响,灵池中的莲花荷叶都散成了水滴,落进下方池水之中。 李承道在卧虎石上盘坐下来,从腰间葫芦里取出两个木盒将玄晶收起。 还未把木盒再放回去,心头就猛地一跳:“北辰道宗的世家子弟到了!” 于此同时,白虎峰北千余里外,万丈高空之上,一支两丈来长,通体赤金的飞梭正撞开云气疾驰而来。 飞梭内部是一个陈设典雅的静室,两名修士正在对坐饮酒。 左边那位是个玄光境修士,名唤钟离玄,身形健硕,木簪束发,黑面虬须,穿一件青色道袍,背着个朱红色的大葫芦,一望便是豪迈之人。 对面之人叫作苏羽,修为只有明气境界,看面相约三十许,眉目温润,蓄着短须,头戴玉冠,身穿宝蓝色锦袍,扮相似一个富家公子。 钟离玄举杯豪饮一碗,哈哈大笑着道谢:“多亏了苏师弟以这流云飞梭载洒家一程,否则洒家便要耽误玄机师叔所托之事了。” 苏羽回敬一碗,摆摆手道:“钟离兄客气了,应该是小弟谢您才是,小弟这次来天齐山办事,有钟离兄在,此行想必会顺遂许多。” 钟离玄“砰”一声将酒碗放在案上:“不知苏师弟有何事用得着洒家?且直说来,洒家定然帮你办的妥帖。” 苏羽脸上笑意淡了下来,轻叹道:“想必钟离师兄也知晓,自三千年我家老祖被青莲道人所伤之后,我苏氏就渐渐衰落下来。” “后来老祖坐化,我家失了洞天真人坐镇,再加上其他世家排挤,这家境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钟离玄不由疑惑道:“修仙世家起起落落都是寻常事,这和苏师弟此次行程有甚关系?” 苏羽摇头苦笑一声,耐着性子解释:“钟离师兄乃师徒法脉之人,却不知我世家传承的难处。” “我苏氏自衰落之后,家中仙山、灵田、矿脉都相继被他人得去,这天齐山是仅剩下的几处产业之一。” “此山灵气混杂污浊,不被别家看重,唯主峰下有一道土行灵脉质地纯粹,每三十年便可产出两枚上品土行玄晶。” 钟离玄恍然:“想必苏贤弟这次便是为了那两枚玄晶而来?” 苏羽点了点头:“这山中有一只阴神境的白虎,他本是我祖父的神虎坐骑所生,百多年前来此充任山神之职。” “往年我家都是派玄光境的门客来此收取玄晶,只是三十年前,我祖父连同几个叔伯都遭了劫数,家中门客也散了大半……” 钟离玄听到此处,心中突然记起一事: 三十年前北方妖魔大举来犯,苏家一位阳神真人和七八个金丹修士尽皆战殒,只剩下苏羽之父一人重伤而返。 这事情当时在宗门中也闹出了好大的动静,至于其中内情就非他一个玄光境弟子所知了。 苏羽待钟离玄回神之后才抱拳道:“我父亲和几位客卿都要在家中坐镇,这次我来取土行玄晶,若是压不住那畜生,还请钟离兄助力一二。” 钟离玄眉头一皱,慎重道:“苏贤弟既然开口,我自无推脱之理,只是白虎乃神兽血脉,又有阴神道行……” 苏羽忙道:“师兄放心,白虎需修庚金之气才能显露神兽威能,我祖父让它来任山神时只传了他土行功法,连神通都未传授。” “我这次又从家中带了两件法宝,专门克制这畜生,一会儿我先动手,钟离兄只在空中照看一二便可。” 钟离玄外貌粗豪,其实心中自有丘壑,听了这话后只是静坐不语。 师徒法脉和修仙世家之间纷争已久,虽然苏氏没落,有了投靠师徒一脉的想法,但眼下还算不得自己人。 大家只是面上熟络,苏羽取了那戊土玄晶也落不到他钟离玄手里,他自然犯不着以身犯险。 苏羽见钟离玄不应,思索片刻后再次开口:“我知钟离兄来这天齐山是为了寻人,那白虎乃是山神,由它相助找人也容易些。” 钟离玄听了这话才哈哈大笑起来:“也罢!今日洒家就陪贤弟斗一斗那白虎!” 苏羽自然十分欢喜,频频劝酒不提。 第二十四章 山河宝扇 打神金鞭 仅过了个把时辰,流云飞梭就行了千余里,到了白虎岭半山腰处。 钟离玄和苏羽从飞梭里出来,一起朝下观望。 山神洞府门前空空荡荡,连只精怪影子都没有。 苏羽面色阴沉地收了飞梭:“我们一进入天齐山地界山神便能感知,这畜生不出动来迎接,显是起了谋逆之心。” 钟离玄抚须点头:“贤弟只管下去问话,若真争斗起来,我必出手助你。” 苏羽再次致谢,大袖一展轻飘飘落了下来,站在石坪上朝洞中大喊:“寅大郎!主家来了!还不快出洞来迎接?” 黑漆漆的洞口一片安静,连根虎毛都没出来。 苏羽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大声骂道:“好个背主的畜生!莫非找死不成!?” 骂声刚落,洞中就传来一声低沉悠长的兽吼,接着就有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头肩高过丈的白虎从洞中缓缓走来,身躯仿佛神金铸就,每根毫毛都闪烁着刺眼的白光。 磨盘大小的头颅俯瞰下来,两只眼睛犹如血色的灯笼。 巨大的虎身遮蔽了日光,一股森冷、锋锐的杀意似那冰雪一样泼了下来。 苏羽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影里,只感觉背后汗毛倒立。 咽了口唾沫后强撑着开口:“寅大郎!三十年之期已至,该缴纳土行玄晶了!” 白虎张低吼一声,露出了锋利如剑的獠牙。 虎口中喷出的狂风吹得苏羽身上锦袍猎猎作响。 苏羽强自镇定心神,冷笑道:“好个畜生!自寻死路!” 说着一抬手,掌中现了一柄描绘了青山白水的折扇。 展开扇子轻轻一扇,就听“呼!!”一阵狂风怒吼。 一片青光从扇面上冲上高空,显化为一座草木蓊郁的小山,当头朝白虎砸了下来。 “我这太乙斩劫剑乃攻杀之器,没必要和他硬碰!” 电光火石之间,李承道在洞中将衣袖一挥,一道黄光从冲出灵池,转向往外飞去。 “轰!”丈余高的天齐印和那葱翠的山峰在半空相撞,澎湃的气浪朝四周蔓延开来。 苏羽用脚一踏地面,身形腾空往后飞退。 刚升起不过两丈来高,就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声响起。 巨大的白虎纵身一跃,张开血盆大口朝苏羽吞了过去。 “被这畜生咬一口,怕不是半个身子都没了!” 苏羽被唬了一跳,在空中再次将山河宝扇一挥! “哗啦!”一道白线飞出了扇面,凭空化作一道十几丈长的河流,翻卷着朝白虎冲了过去。 白虎躲闪不及,迎头撞进河水里,被汹涌的大浪冲刷的东倒西歪。 “好法宝!!”一個人影飞快地从下方山洞里冲出上来,抬手往上一指。 白虎哀鸣一声,化作一柄长剑刺破水面飞回手中。 此时天齐印和山峰这两个重浊之宝正抵在一起,仿佛两只蛮牛在半空中较力。 李承道御风穿过那河流波涛间的缝隙,瞬间就到了苏羽两丈之外。 抬手一扬,太乙斩劫剑直朝苏羽脖子上飞去:“道友看剑!” 森冷的杀机扑面而来,一道白光疾如流星飞电,只一瞬间就到了眼前。 苏羽大惊失色,连忙将折扇在面前一挡! “嘭!”飞剑刺在扇面上,发出宛若擂鼓的声音。 “轰隆!”“哗啦!”两声大响,空中的山峰和下方的河流同时崩溃,化为两道流光飞回山河扇中。 苏羽如遭重击,在空中连翻了十来个筋斗,又飞退了几十丈远才泄去力道,悬停在半空中朝李承道望去: “好胆!居然杀了我家灵兽来修炼飞剑化形法!你是哪派弟子?” 李承道一把抓住倒飞而回的长剑,剑尖朝前一指:“要打便打!废什么话!” 苏羽刚欲开口呵斥,突然看到了李承道腰间的青玉葫芦,冷笑道:“原来是太白剑派弟子,难怪如此胆大,敢杀我北辰道宗所封山神!” 李承道也不解释,左手捏个法诀,将天齐印缩小悬在头顶:“此地山神暴虐嗜杀,合该当死,杀了又怎地?” 苏氏衰落自青莲道人叛出北辰道宗而始,如今山神被杀,那土行玄晶肯定已落在这“太白弟子”手中。 新仇旧恨之下,苏羽被气的满面通红,咬牙切齿地大叫一声:“好个狂徒!做下恶事还敢嚣张!?真当我杀你不得?” 说着用双手将山河扇展开,朝着李承道“呼哧呼哧”连扇了三四下。 “哗啦!”一条比方才还要浩大几倍的河流从扇面中冲了出来,如同一条咆哮的怒龙朝李承道扑去。 李承道抬手一指,天齐印垂下道道宝光护住自身。 “轰!”汹涌的水流撞上光幕,就如撞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掀起了一人来高的浪头。 河水在四周不断地翻卷,冲刷,想要将天齐印发出的护体宝光撕碎。 “这个修仙世家的弟子只有明气期修为,本事也就那么回事儿……” 李承道感觉自家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浆里,心中反而松了口气:“空中观望的那个玄光境弟子到现在还不出手,看来和这人并不齐心。” 两人在半空交战,中间只间隔了几十丈远,李承道瞳孔之中火光闪烁了下,目光穿过层层浪涛看向苏羽。 手中剑诀一指,太乙斩劫剑化成一只白虎,四爪腾空朝苏羽杀去。 “这人被我发水困住,居然还敢抢攻!真是不知死活!” 苏羽心中杀机大炽,再次强运法力挥动了山河扇:“待我镇住你的飞剑,看你还如何嚣张!” 一座三丈来高的山峰显化出来,通体裹着一层青光,笔直朝着白虎撞了过去。 李承道目光一凝:“这些世家果然底蕴深厚,一个明气期修士就有这等法宝。” 太乙斩劫剑灵性初成,李承道不愿同山峰硬碰,心中念头一动,奔跑的白虎瞬间消散于无形。 斩邪剑即将和山峰相撞时猛地往下一沉,从山峰底部,贴着水面朝苏羽飞去。 李承道那天齐印质地极好,但是白虎生前祭练的不得法,若论威力实比不过苏羽手中的山河扇。 但他深明厮杀之道,临敌惯会以攻代守,赌的便是自家飞剑速度快过撞来的山峰! 正如沈墨所说,李承道虽学了飞剑化形法,御剑却以奇诡见长。 飞剑迅如一道电光,隐在层层浪涛间几不可视。 苏羽刚感应到杀机袭来,就听到“嘭!”一声大响。 山河扇又中了一剑,空中大河、山峰瞬间崩溃,化成流光飞回扇面之中。 苏羽一个踉跄,手中宝扇几欲脱手,刚稳住身形就见李承道似一只苍鹰一般,大袖飘飘疾驰而来。 “哈哈!蠢材!有宝物你也不会用啊!!” 李承道大笑一声,一把抓住倒飞而回的太乙斩劫剑,同时左手张开往下一按。 头顶天齐印“嗖”的一声飞出,瞬间变成了丈余高,形似一座小山,当头朝苏羽镇压而下。 “不好!!”苏羽骇得魂飞天外,连忙将手中山河扇放平往头上一举。 “呼啦!”一声大响,山河扇脱手往上飞起三尺来高,扇面上冲起一道青光,化作山峰挡住了天齐印。 同时又有道道清澈的水光似个罩子一样垂落下来,将他自己护的严实。 李承道却不再攻打,也不将天齐印收回,只提剑站在几丈开外,摇头笑道:“世家子弟也不过如此。” 苏羽强自镇定下来,听了这话顿时羞的面皮通红,一抬头看见天齐印,心中一阵懊恼: “我真是糊涂了!明明带了克制他的法宝却忘了用!” 将手一抬,掌中现了一柄三尺长的金鞭,四面九节,每一节都铭刻着暗金色的符印,看起来十分玄妙。 这金鞭一出,高空中就传来钟离玄的大喝:“苏贤弟快快住手!打神金鞭不可轻动!那位道友并非太白弟子!” 苏羽满脸恨意,似乎没听到钟离玄的话,扬手就将打神金鞭朝李承道砸去。 第二十五章 送宝童子 我是师叔 高空中,钟离玄正隐在一朵云团后观看下方的争斗。 当腰系葫芦的李承道从洞中冲出来时,钟离玄就眉头一皱:“是太白弟子?也不对,看相貌倒像玄机师叔说的那个小道士……” 放出灵觉感应下修为,发现这小道士周身没有一点真气波动,仿佛一个不通修行的凡人。 “居然还会敛气法门,有意思!且先看看再说!” 钟离玄在云团上跌坐下来,将背上葫芦解下放在膝上: “苏小子已将戊土、乙木两种真气修炼圆满,真气较寻常明气期修士浑厚得多,此行又带了宝物在身。” “先看一会儿,若这小道士斗不过苏羽,洒家就出手将两人分开,让小道士欠洒家一个人情。” 岂料越看越是心惊,李承道会飞剑化形法还好解释,可能是玄机子教的。 当看到李承道以飞剑一下将苏羽震退了几十丈时,钟离玄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玄机师叔说他刚突破明气期不久,怎么会有如此浑厚的真气?” 钟离玄这个念头刚落,就见下方战况再起变化。 李承道居然直接散去仙剑的白虎变化,飞剑绕过撞来的山峰,一下打在山河宝扇上。 钟离玄忍不住一拍膝盖:“这手御剑法真是绝了!只是玄机师叔性情刚正,断无可能教他这种路数!” “还别说,这虚实变化的手段还真有点像太白弟子,只是那帮人都是穷鬼,哪会浪费宝材炼这飞剑化形法?” 想到此处,钟离玄瞬间就反应过来:“是了!玄机师兄说了,他已将斩妖剑送给他那个小师弟了。” “这分明是小道士把那白虎山神宰了,将那元魂炼入剑中……那大印莫非就是……不好!他炼化了山神之宝!” 杀了山神,炼化了对方的封神之宝,这便等若承了神位! 一般仙门大派敕封精怪为山神、水神时,为了便于节制管教,赐下的神职符篆并不完整。 那些神明符箓残缺的一块都被练成了各种法器,牢牢掌控在各大仙门世家手中。 世家弟子持这类法器在手,纵使修为和那些神明相差巨大,也能轻易将对方重伤。 若是二者境界相当,只祭起法器一击,就能将对方元魂和那神职符篆一起打碎。 钟离玄刚想到此处,猛一低头,就见下方苏羽已经拿出了打神金鞭! “小道士虽然真气浑厚,但也和苏羽一样是明气期修为!受他一鞭岂非要横死当场!” 钟离玄慌得一下跳起来,一边开口大声喝止,一边抓过旁边的大葫芦,拔开盖子往下就倒。 “哗啦!”浓烈的酒香在空中散开,赤色火焰像流水一样从葫芦里喷了出来。 似一条由烈焰交织而成的匹练自高空中垂落,想要将争斗的两人隔开。 然而已经迟了,苏羽一扬手就将打神金鞭祭了出去,对钟离玄的叫喊置若罔闻: “管你是什么门派,胆敢抢夺我家灵山,贪墨我的土行玄晶,打死你也是应该!” “打神金鞭之下,阴神境的白虎受或许还能活命,这泼道还未凝练玄光,挨上一下必死无疑!” 打神金鞭一离手就金光大炽,迅如一道电光,循着感应朝李承道飞来。 苏羽刚要仔细观看对手脑浆迸裂的场景,就觉眼前一片赤光耀目,熊熊燃烧的火焰挡住了视线。 却说李承道见一道金光飞来,连忙抬起太乙斩劫剑格挡,然而并未有兵器撞击声响起。 闪烁着金光的打神金鞭在三尺之外停了下来,鞭稍轻轻颤动,却始终不往下落。 身前几步之外竖起一道火墙,显然是上方那個玄光境修士的手段。 李承道心头一松:“想来这就是那世家弟子克制山神的法宝了?” 他索性将手中仙剑收了,御空朝前迈出一步,仔细观看那悬在空中的打神金鞭。 金鞭在停在空中虽然打不下来,却又不肯离去,只是在他头顶一圈一圈地旋转。 李承道心中顿时明了:“看来果如沈墨所说,混元丹炉尚有残缺之处,才泄露了一缕神篆的气息。” “只是这缕气机太过微弱,金鞭感应不真切,所以迟迟无法落下。” 李承道又看了那金鞭一眼,突然开口笑道:“你既然不打我,我可要来捉你了!” 说着抬手一抓,正握住那柄金鞭的中央,五指之间金光似火苗一样闪烁不定。 打神金鞭剧烈的颤动起来,想要挣脱束缚逃走。 李承道感觉自己正抓着一条活鱼,于是忍不住笑道: “挣扎的力道如此微弱,看来这法宝也是鸡肋。” “这个世家弟子本事不行,却巴巴地赶来作送宝童子,我就勉为其难将这金鞭收了吧。” 手上微微用力,离火真气从掌心涌了出来,一片赤色火焰瞬间就包裹住了整个金鞭。 接着就听一阵噼里啪啦炒豆子似的乱响,金光猛地熄灭了下去。 李承道收了火焰,再看手中打神金鞭,通体黯淡无光,呈现出类似原木的纹理。 拿在手里倒是沉甸甸的,宛若金铁之物,随手舞动几下,也没什么灵光异象: “这劳什子金鞭是什么材质造就?莫非被我一把火烧坏了?” 身旁突然有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这件法器是大椿之木制成,小师叔的火可烧不坏它!” 李承道转头一看,就见一个黑圆脸,大胡子的高大道士正站在那火焰屏障之前,右手托着个二尺高的大葫芦。 “在下北辰道宗李承道,敢问道友何来?” 李承道将打神金鞭按在肘下,以衣袖遮住后拱了拱手。 钟离玄脸上笑意收敛,郑重躬身还礼:“弟子钟离玄,家师丹辰子乃丹鼎院掌座洞玄真人首徒,今奉玄机师叔之命来接小师叔返回宗门。” “原来是自己人!”李承道心中一喜,又看了一眼钟离玄:“我还未正式拜师,你我不妨以道友相称?” 钟离玄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这师门排辈岂可马虎?” 李承道笑道:“我看你年龄比我大,就叫你钟离兄吧!” 钟离玄无奈:“您随便怎么称呼弟子都好,但弟子定然是要叫您师叔的。” 李承道笑了几声,又拿出打神金鞭:“那和我动手的也是自己人?要不我把这法器还他?” 钟离玄抚须而笑:“只是一个破落世家子弟罢了,小师叔无需有所顾忌,再说他方才对您起了杀心,这法器不还他也罢。” 这胖道士虽不知李承道使了什么手段让金鞭无法落下,但亲疏远近还是分得清楚。 自家小师叔方才嘟囔着叫人家送宝童子,心里哪会真愿还人家宝贝? 李承道听了哈哈大笑:“此言有理!那就请钟离兄收了这火焰,我来同他说。” 第二十六章 言语拿捏 吞没家产 钟离玄嘿嘿一乐:“小师叔稍待,容我收了火焰。” 打开葫芦盖子轻轻一摇,就听“哗啦!”一阵水流激荡之声响起。 李承道只觉眼前一花,通天彻地的火焰屏障就不见了踪影。 钟离玄举起葫芦“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擦擦嘴巴朝前一指,大笑道:“小师叔你看,苏贤弟傻了!” 苏羽确实傻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承道:“贼道士!您……你怎没死?还抢了我的打神金鞭?” 他一手举过头顶,托着山河宝扇抵挡天齐印,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朝前指了指: “钟离师兄,这贼人杀了山神,那两颗土行玄晶定然在他身上!您怎么和他站一处去了?” 钟离玄将葫芦背在身后,黝黑的脸上表情一肃:“苏贤弟慎言!这是我家小师叔!洒家此行正是为了接他回返宗门而来。” 苏羽闻听此言,脸上表情一滞,心里膈应的仿佛吃了苍蝇,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承道捏个法诀将天齐印收回,语气淡淡地道:“这位道友不是我师徒法脉之人,倒是无需见礼了。” 说着不待苏羽回应就转过身来往下方飞去:“空中不是谈话之地,且到洞里面再说吧。” 钟离玄玩味一笑,抚了下胡须踏云跟上:“苏贤弟也来,小师叔好说话得很。” “这钟离玄修成玄光快二十年了,哪来明气期的小师叔?莫非是丹鼎院掌座洞玄真人又收了弟子?” 苏羽收了山河宝扇,站在半空寻思一阵也无头绪,只好摇头叹息一声,也御风往洞中飞去。 三人到了山腹中,钟离玄朝四下看了看,笑着赞了一句:“小师叔这洞府中真个清静。” 这一句话就将洞府定了归属,苏羽也听得明白,知晓这次钟离玄不会帮自己说话了。 李承道大刺刺地在卧虎石上一坐,持打神金鞭随意一指:“两位随便坐。” 除了他坐的石头,山洞里一片空荡,哪有坐的地方? 钟离玄将身后葫芦解下来横着放在地上,一弯腰坐了上去,然后拱手笑道:“谢小师叔赐座。” 苏羽低头在地上扫了几眼,连个石块都没找到,只好席地而坐:“谢过……师叔。” 三人座位各有高矮,无形之中李承道的气势就足了几分。 他随手将打神金鞭搁在一旁,笑着朝苏羽询问:“钟离师侄儿是替家师洞玄真人接我回山,不知这位道友何来?” “果是洞玄真人新收的弟子!”苏羽心头剧震,各种念头止不住地冒了上来: “我家自衰落之后,父亲就一直想让我拜入师徒一脉,怎奈家中没有大修士坐镇,这条路也没那么容易走得通。” “他既然是洞玄真人的关门弟子,回转门派后定受真人宠爱……我若提前与他交好……” “当然,他现在只有明气修为,自不可能收我为徒,但他几位师兄可都是金丹真人……日后熟悉了让他给引荐一二……” 钟离玄见苏羽在发愣,于是转过头笑问:“苏贤弟?我家小师叔问你呢!你到这里干什么来着?” 苏羽回过神来,自不好再提李承道杀害山神之事,于是随便找了个说辞: “启禀师叔,弟子苏羽,只因在宗门中偶然得知这天齐山神性情暴虐,所以特地带了法宝过来惩戒于他……” 李承道点头:“此言不差,那白虎山神确实凶残嗜杀,不过他也因此死于太白弟子之手,这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随后就将太白弟子如何失了肉身落入山中,白虎山神如何率众妖围攻,二人如何火拼大战等等大致说了一遍。 “我原在距此十余里外的一处山顶潜修,闻听动静赶到时正见群妖四散奔逃,细查之下发现双方已同归于尽了。” 钟离玄抚掌感叹:“弟子曾听玄机师叔说过,那沈墨为了脱身而自爆了剑丸,致使肉身损毁,金丹碎裂,一身本事十不存一。” “只是没想到他堂堂太白剑派亲传弟子,最后却死在这些山中精怪手中……” 苏羽听到此处,想问问那神位和土行玄晶的事儿,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李承道接着讲述:“我到战场上料理那些精怪尸身,顺手拾取了太白弟子的葫芦和这山神宝印。” “他两个殒命之后,众妖混乱奔走,搅得山林不安,我只好将这宝印炼化,借山神权柄约束群妖,免得山中生灵遭灾。” 钟离玄和苏羽只好一起假意恭维道:“师叔慈悲。” 李承道摆摆手,又转头看向苏羽:“我在下院时曾听玄机师兄谈及当年太微祖师创教之事。” “说这玄洲北部数十万里疆域,原本是妖魔丛生之地,祖师得北辰大帝传法,修成无量神通,而后才得以肃清妖氛,立下我北辰道宗一脉。” “后来祖师携弟子重整山川河岳,梳理灵脉,教化群生,又以大法力凝练出三十六道神篆,敕封神将镇守疆域。” “而如今遍及各处的山神、水神、土地神,甚至是凡人国度中信奉的大小诸神都是从那三十六道根本神篆中分化而来,此言对否?” 苏羽隐隐能猜到李承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只好点头应答:“师叔所言不差。” 李承道微微一笑:“若按此理,那我宗所辖疆域内众多神明都该由三十六位神将统领,尔等世家怎可自视为诸神之主?” “我派祖师及各位先贤历经辛苦打下的疆域,莫非已经被尔等世家圈为私产了么?不知你苏氏占了几万里地界?” 苏羽心头一跳,连忙摆手辩解:“师叔言重了!世家之人也是道宗弟子,谁敢吞没宗门疆域?” “只是三十六位神将平日里太过繁忙,将许多地界让我们代管而已!对!代管而已……” 李承道点了点头,赞叹道:“原来如此!苏氏代管这天齐山,听到山神暴虐的消息后便派你来惩戒,这也算是尽心职守了!” 苏羽脸上笑的比哭还难看:“此分内小事尔,不敢当师叔称赞……” 李承道说完之后,伸手在腰间青玉葫芦上一抚,然后朝前平平伸出。 掌心一团黄光闪烁,化为一条三寸来长,背生双翅的腾蛇,被真气包裹着朝苏羽飞去。 “你既尽心任事,我自需有所表示,此乃昨日这洞中所产土行玄晶,便赏赐与你吧。” 苏羽心中一喜,连忙抬手接住,道谢几声后又反应过来: “我曾听父亲说过,这天齐山每三十年出产玄晶一次,或一枚,呈麒麟之相,或两枚,呈麒麟、腾蛇之相。” “两者虽都是上品玄晶,但麒麟相乃戊土,性厚重平和,而腾蛇为己土,却是轻浮不稳,点化玄光时不如麒麟相多矣!” “他分明昧下了一枚最上等的戊土玄晶,拿本属于我的东西来施恩,我却还要谢他,这感觉真是憋屈……” 钟离玄心中暗笑:“这位小师叔好一张巧嘴!三言两语就颠倒了黑白……” 李承道见苏羽收了,面上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行事不偏不倚才见公正。” “你既领了赏赐,咱们再说说你无端殴打师门长辈之事,我已承了山神之位,你祭出这打神鞭,是要杀我么?” 苏羽连忙解释:“师叔容禀,弟子实是不知您的身份……” 李承道伸手从旁边拿起那打神金鞭,沉声道: “正是念你不知我的身份,所以这次才未取伱性命,只是将你行凶之器收去。” “你如心中不服,待我回转宗门之后,可让家中长辈前来同我分说!” 苏羽心中一慌,整個人似木偶一样呆立当场:“我出来一趟,这家中大半产业就归别人了?” 只因这打神金鞭不仅能节制这天齐山山神,还能约束他苏氏名下所属的山川、河流、灵田之神。 简而言之,握住这金鞭就等于得了苏家仓库的钥匙,或者是卡住了他苏家的脖子。 虽然那些旷工、渔人、农夫乃至工头依旧是苏家人,但李承道控制住了神明,最后闹将起来,谁是地主还真不好说。 第二十七章 炼化法宝 敕封正神 “我家虽然没落了,但玄光境界的门客还有几位,只是都在各处宝矿、灵田处镇守,无瑕同我前来。” “父亲也是大意了,觉得沿途都是宗门所辖地域,又有钟离玄和我同路,只随口嘱咐几句就把打神金鞭给了我……” “现在金鞭都被人抢走了,那些矿产、灵田还守个屁!何况这人还是洞玄真人的徒弟,那些门客哪个敢上门讨要?” 苏羽呆呆地坐在地上,心中懊恼万分,突然又想起钟离玄来,连忙使了个眼色,示意钟离玄帮他说话。 钟离玄抚须点头,做出一个“放心,一切有我”的神情,然后对李承道笑道: “小师叔,这打神金鞭真正玄妙之处是里面封镇的神篆气机,持之便可号令众神。” “弟子正好知晓如何催动这类封神法器,简单得很,小师叔学了后就不要再怪罪苏贤弟了吧?” 李承道面色稍缓,轻轻瞥了苏羽一眼:“既然钟离师侄替你求情,此事我便不好追究了,你好自为之吧。” 钟离玄闻言大笑,伸手来拍苏羽肩膀:“哈哈!小师叔果然宽宏大量!妥了!” 苏羽面皮黑如锅底,心里忍不住大骂:“妥了你娘……早知不让你乘我的流云飞梭了,让你自己赶路,累死你个夯货!” 接下来李承道就开始学习封神法器的催动之法。 虽然钟离玄说得简单,但这法门却将咒语、手决及真气运用融于一体,施展起来十分繁琐。 直至盏茶功夫过后,李承道才将诸多诀窍记忆熟练。 但见他闭目凝神,长吸了一口气,左手持着打神金鞭横在胸前。 接着双目一张,口中朗声念出一句神咒,同时右手结個法诀朝金鞭上点去。 真气从指尖注入,将一枚暗金色的符文点亮。 这打神金鞭有四面九节,总共铭刻了三十六枚玄奥的符文。 李承道口中神咒一起就不再间断,声音清朗,如迸珠玉。 左手不断转动金鞭,将那些符文依次呈现在眼前,右手五指飞快的变幻,犹如蝴蝶穿花,捏出种种法诀。 每一句咒语念完,手中法诀就落在一枚符文上,动作又快又准,仿佛早就练习了几百遍一样。 片刻之后,三十六句口诀一气呵成,金鞭上所有的符文都被点亮。 “嗡!”一层金光似火焰升腾而起,一转眼就覆盖了整杆金鞭。 钟离玄笑着恭维几句,心中忍不住嘀咕:“真气浑厚倒还罢了,只这捏诀念咒的本事,说他当了几十年道士我都信……” 李承道拿着金鞭挥动几下,将自家真气注入其中,稍稍一感应,心中就生出喜意: “这里面居然封镇着二十几道神篆?这个破落世家子弟,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他家就坐拥二十几处天齐山这样的产业?” “也不对,天齐山灵气斑驳不纯,还不受这些世家看中,那些仙山、灵田,宝矿岂非更胜十倍,百倍?” 李承道这才知晓北辰道宗那些玄门世家的富裕程度,心中也在一瞬间有了计较: “我入门后要修《玉清甲木真经》,那木行灵气充盈之地说不得就要落在这杆金鞭上。” “只是事关二十几处产业归属,苏氏也不会任我持有这打神金鞭,定然会上门来讨要。” “这块肉头太肥,以我如今明气期修为,就算打着师父的名号也吃不下,不防如此如此…… 有了谋划之后,李承道脸上又现了和煦的笑意: “苏道友无需如此,我虽收了打神金鞭,却并非要谋夺你家产业。” “待我回转山门安顿好后,你可让家中长辈前来见我,只要将今日之事解释开了,我便归还这件法器。” 苏羽听后面色缓和,暗道:“看来他只是想勒索些东西,也好,就让父亲送些礼物将他打发了罢……” 于是苏羽从地上起身,朝李承道拱手道:“师叔果是宽宏之人,不如咱们这就赶回门派?” 李承道也站起身来:“也好,只是我有些事情要收尾,两位且随我来。”说罢转身又往外走去。 三人一起到了洞府门口,站在半山腰处遥望,但见空山寂静,层林尽染。 目之所及,树木枝叶或是明黄,或是火红,一片一片往远处延伸,在山风吹拂中起伏摆动,仿佛天际云霞垂落山间。 远处又有峰峦叠嶂,大河奔流,在落日余晖之下,呈现出好一幅深秋萧瑟之景。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只听几声“吱吱”怪叫,一只比常人还高一头的白毛猿猴从山崖底下跳了上来。 袁空抬头看了眼并排站立的三人,而后双膝跪地朝中间的李承道叩拜:“小畜见过道长,不知有何事差遣?” 李承道点头:“我即将返回山门,今日便让你继任这三千里天齐山之神。” 袁空早得了吩咐,闻言也不推辞,只是再拜道:“小畜多谢道长,日后定当永奉道长为主。” “你且跪好,不要起身,亦不可惊惧!” 李承道再嘱咐袁空一句,而后整理下衣冠仪容,恭敬朝正北方躬身: “弟子李承道仰启掌门真人并三十六员护法神将,前有天齐山罪神白虎寅大郎,凶残暴虐,滥杀生灵,终至劫数加身,神位旁落。” “未免山川无神灵应,丛林生灵不安,弟子觅得山中猴王袁空,性情谦恭,心慕正道,今荐之为山川正神,伏请恩准!” 话音刚落,冥冥之中便有一股虚无缥缈,又浩瀚如日月星辰的无形威压从天而降。 接着就有一个清朗中又透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行,我知道了。” 李承道这番言辞其实只是走个过场,根本没想到真会有人回应,听到这声音顿时吓了一跳。 钟离玄和苏羽两人听到这个声音,更是惊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连忙一起躬身长揖:“弟子拜见掌门。” 那个声音再未响起,四周只有清风吹拂的“沙沙”声。 良久后李承道起身,再也不敢胡乱祷告,两步来到袁空面前:“抬起头来。” 袁空抬头,就见李承道伸手在一抚:“以吾之名,敕尔称神!” 掌心飞出一片红光紫气,裹着一枚八角垂芒的金色符文飞入袁空眉心之中。 袁空方才并未感应到那从天而降的威压,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因此只是叩谢李承道。 李承道又叮嘱道:“尔日后做山神,凡事当秉持仙道好生之念,好生教化山中生灵,万不可学白虎一味滥杀。” “三十年后这洞中土行玄晶出世,你可自留一枚点化玄光,余者我会遣门人来取。” “到时候你若尽忠职守,自会有人传伱更深层的功法,让你不必像那白虎一样结丹无望。” 袁空再次深深叩首,心中激荡的说不出话来,几个呼吸后直起腰,发现面前已经没了人影。 抬头仰望,但见云天浩渺,一道金光向北疾驰而去,只一瞬间就消失在天空尽头。 第二十八章 天机变化 上应玄武 由天齐山越往北,气候就渐渐转冷。 两万里后,世界就呈现出一片银装素裹的隆冬景象。 那起伏的山川,蜿蜒的河流如同巨大的白龙,匍匐在广阔无垠的大地之上。 诸多凡人国度也都失去了往日的喧嚣,城池村墎,道路阡陌一片宁静。 再行七八万里,景致又自不同。 目之所及,山峰秀美,林木蓊郁,飞鸟百兽自由生长。 地势和缓之处,灵田横陈,谷稻常熟,繁华城镇之间人流如织。 到此处已处于北辰道宗护派大阵的笼罩范围了。 大阵汇聚天地灵机,隔绝北方严寒之气,才造就了下方那生机勃勃的世界。 群山大城环绕着一片辽阔的水域,那是道宗山门所在的龙渊大泽。 大泽水域有近万里之广,水面恒清共长天一色,烟波浩瀚,辽阔如海。 再往大泽深处去,几百座灵机充沛的仙岛,或大或小,棋子一样散落在水面上。 那些岛上都是灵峰迭起,葱翠欲滴,又有宫殿错落,飞檐垂拱,道道虹桥横跨虚空,一望便知是仙家修行之处。 这些岛屿便是北辰道宗七家九姓等玄门世家所处之地。 玄门世家人口众多,传承久远,天才子弟乃至修为高深之士都是层出不穷。 他们在道宗之中势力庞大,彼此之间盘根错节,能同各位洞天真人传下的法脉分庭抗礼。 群岛拱卫之处,又有十余座山峰从水面升起。 最南面,三座俊秀的千丈高峰并列,形如笔架,正是诸多记名弟子所居的翠微三峰。 三峰之后,又有七座气势宏伟的雄峰矗立。 七座山峰彼此之间相隔有数百里,每座山峰都有近万丈高,笔直如剑,一直通往高空云层之上。 若有大修士御空从极高处俯瞰,就会发现这七座山峰排列正合北斗七星之位,法度森严,绝非自然成就。 这北斗七峰才是师徒法脉传承所在,是道宗众多内门弟子和真传弟子修行之地。 每座山峰的执掌之人至少都有阳神境界,大多是各位法相真君的亲传弟子,有望长生久视的人物。 至于道宗掌门紫微真君的天星道场,以及各位法相真君修行的洞天世界,其所在就非普通弟子所能知了。 这日午时,摇光峰顶,乾元观静室之中,一位面色红润,须发如雪的老道正在蒲团上闭目神游。 但见他头戴鱼尾冠,眉目谦和,着一身素色云纹道袍,手持拂尘,清气罩体,一望便知是有道玄真。 此人便是丹鼎院掌座、摇光峰之主洞玄真人,神通法术,炼丹之术号称双绝,又有演算天机之能,在门派中声望极隆。 洞玄真人正自打熬元神,忽而心有所感,睁开眼睛一看,见一个紫服金冠的少年道士正站在自己身前。 “掌门真人!您怎有暇来弟子这里?”洞玄真人被唬了一跳,慌忙理了理衣冠,郑重俯身拜倒。 这少年正是北辰道宗当代掌门紫微真君。 紫微真君转身,声音清朗如珠玉:“你且起身,我此来是为了你收的那只皮猴子之事。” 洞玄真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皮猴子”是谁:“掌门真人您是说弟子在大唐国收下的那个皇子?” 紫微真君点头:“正是此子,我知你有意让他继承你的炼丹之术,故而赶来唠叨几句。” 洞玄真人起身躬立在侧:“掌门吩咐,弟子自当洗耳恭听。” 紫微真君微微一笑:“稍后那皮猴子前来见你,你只把自家丹书经意传他便好,这拜师之事就免了吧。” 洞玄真人心头一震,连忙躬身行礼:“可是那小子言辞无状,冲撞了掌门真人?且容弟子先替他给掌门赔个不是……” 迄今为止,洞玄真人共有四名真传弟子,且都已经证得金丹境界。 其中唯有玄机子资质最佳,修成上品金丹,未来证就阳神、法相亦是有望。 洞玄真人擅演天机,算到自家最后一位弟子非同小可,未来当是他门下成就最高之人。 于是他才让玄机子将其早早收入门下悉心教导,打熬心性,磨砺道心,只待筑基后再带回来由他亲自授业。 现在掌门现身,直言让他只传丹书,不得收徒,多少让他心中有些吃味。 紫微真君乃是当年和青莲道人争锋的人物,修为已至洞察微末的境地,岂会不知洞玄真人的想法? 于是解释道:“并非是我要责罚他,而是近来天机剧变,我演算后发现正应在他身上,所以才有这番安排。” 洞玄真人沉默片刻,面色平静地欠身道:“还请掌门真人解惑。” 紫微真君见洞玄真人是这个态度,摇头叹息一声: “也罢!我只是一道神念化身前来,倒也不必摆掌门的架子,就同你说明白了吧!” “大约一年之前,我运元神往九霄之上采炼星辰之力,忽见玄武七宿齐齐震动,光明照耀斗、牛之间。” “北辰帝星、北斗七星等同处北方天宇的星辰亦光芒大盛,隐隐同玄武七宿相合,又有紫气如虹自天外而来,落入此界后才收敛了痕迹。” “你也学了紫微斗数,虽未明悟高深境地,多少也能参透天机,可知这等星象有何寓意么?” 洞玄真人沉吟道:“我派太微祖师得北辰大帝传法立教,宗门正应北斗七星气数。” “而玄武七宿位列坎宫之中,永震北方天宇,此等星象变化,莫非应在北域蛮荒,那妖魔丛生之地?” 紫微真君点头:“正是如此,当年先辈创立基业,硬生生在这玄洲极北荒芜之地杀出一片净土,挪移山川灵脉,开辟龙渊大泽,这是何等豪情。” “怎奈我等后人无能,至今只能守成,却不能再往北开拓一步,彻底终结北地妖魔之患。” “而你那弟子在星象变动之日得紫气灌顶,觉醒宿慧,正是那天机昭示之人。” “他上合玄武星象,辅以北辰诸星,日后当率我派弟子肃清北方妖氛,立此不世之功。” 洞玄真人思索片刻,迟疑道:“掌门,此天机论断可有疏漏” (感谢守一真人5500点币打赏,老金主了,一直支持小弟,感谢,磕一个。) 第二十九章 提前落子 师徒缘尽 “星象昭示本就明朗,以吾如今道行,岂会出错?” 紫微真君轻声呵斥一声,然后又抬起手点了点洞玄真人,轻笑道: “你也能运阳神感悟天机,又如何看不明白此事?我看你无非是不舍得这个徒弟罢了。” 洞玄真人被道破心思后也不尴尬,轻拂了下如雪长须:“良才美质哪个不爱?我这点心思,倒是让掌门真人见笑了。” “掌门也说,此子命合玄武,有大气运在身,老道自问在宗派中也有些声望,正好为他提供些助力,掌门真人何以要拦他拜师呢?” 紫微真君轻叹一声:“看来你对紫微斗数的修行还欠些火候,虽能演算天机大势,却还未至入微之境。” 洞玄真人闻听此言,手持拂尘欠身:“还请掌门真人指点机要。” 紫微真君点了点头,解释道:“玄武者,统摄北方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星神。” “其中七宿横陈,行若神龟,而下又有腾蛇星,故玄武为龟蛇之相也。” “龟蛇盘恒,如列刀盾,又居北方森寒之地,正乃大争之命格,其杀性之烈,较七杀、破军、天狼尤甚。” “故而命应玄武之人,非争不能立身,非杀不能成道,若是强压其杀性,不仅不能助他,反而要受他克制。” 洞玄真人闻听此言,拿着拂尘的手忍不住轻轻一抖。 紫微真君又转身看向洞玄真人:“以你的性情,能做这等人的师父吗?” 洞玄真人沉默了下来,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北辰道宗人所共知,洞玄真人是出了名的宽宏之人,待人接物如沐春风,对自家弟子更是宠溺之极。 紫微真君见他不说话,于是又徐徐道出缘由: “你那四个徒弟,除了玄机子外其他三人资质都不算好,却都被你生生用丹药堆成了金丹修士,连凝丹外药你都找好了送到他们面前。” “再说玄机子,心性根骨本属上乘,他刚结丹你就向我求了那大罗摘星手让他修炼,给他惯出了傲慢轻敌的毛病。” “若非他临敌大意,岂会被那个太白剑派的小辈炸破罡云?白白浪费了多年采炼功夫。” “那命合玄武之人,心中自由桀骜之念,若拜了你为师,功法、丹药唾手可得,哪里还用得着争抢?” “别人顾念你的名声,也势必要敬他,让他,拉拢他,将他一身杀气都磨平了,未来如何承负天命?” 洞玄真人点了点头,心中接受了掌门真人的安排,却又有些黯然: “这孩子也是可怜,当年我算到他与我有师徒之缘,便让玄机子去拿唐国皇宫里度他。” “那瘦小的一个童儿,他母妃刚刚离世,独留他在深宫之中,受那些宫女,太监欺凌……” 紫微真君听到此处,平静清澈的双眸中似乎多了一丝温情。 又听洞玄真人接着叹道:“掌门你也知晓,我那几個徒弟不成器,估计此生难入阳神境界。” “他们寿尽之后,弟子身边就剩下玄机子一个人了,他又是在宗门里憋不住的性子……” “我让玄机子养了这孩子十来年,本想着筑基后就带回来亲自教导,做个关门弟子,以后能在我身边炼炼丹,说说话……” 紫微真君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我要磨砺他的杀心,却并非一点也不近人情。” “他若是在宗门中无人帮扶一二,难免要对宗门心冷,成了自私狭隘,只知屠戮的魔头了。” 洞玄真人面色一喜:“正是此理!不知掌门真人还有何安排?” 紫微真君笑道:“稍后他来拜你,伱可闭门不见,就说同他师徒之缘已尽,只把自家炼丹典籍送他便是。” “而后可许诺他保留内门弟子的名分,同玄机子、丹辰子等也可以师兄弟相称。” 洞玄真人笑着稽首:“多谢掌门真人慈悲,让他们几个师兄弟情分不绝。” 紫微真君点了点头:“你莫要怪我多事,只因此子干系重大,我们若不好好培养,其他人可就要插手了。” 洞玄真人面色一变,双目中精光闪烁:“掌门真人说的是太白剑派?我养了十来年的好孩子,他们也要抢夺?” 紫微真君笑着摇头:“玄武星象同北辰七星遥相呼应,这是此子和我北辰道宗的缘法,他哪里夺的去?” “只是太白剑派也分属北辰一脉,我能感应天机,那武秀才自然也能。” “此子觉醒宿慧引动天机转变,大势就如一张棋盘,若咱们不能及早布局,先机就会被别人抢去。” 洞玄真人知晓掌门口中的“武秀才”是青莲道人的弟子,太白剑派当今掌门,俗家姓武,入道前曾考取过秀才功名。 当年青莲道人天资绝代,有谪仙之称,如今这位第二代掌门心慕其师风采,便常自号武谪仙。 紫微真君以“武秀才”称呼太白剑派掌门实有些轻蔑之意。 但似他们这等人物,修为已至不可思议的境地,常人随口提他一句,他们便能够感知, 是以洞玄真人也不好多说,只能听紫微真君接着往下讲: “只是武秀才远没有其师的气度,心中贪念难消,居然想连落两子,也不看看他那小门小户有没有那个运数?” “那沈墨倒也有些剑修的胆气,转世后能拜我宗弟子为师,这已是了不得的福缘了。” “至于另一个,心性不坚,临敌怯懦,一步退后,步步落后,气数自此旁落,泯然众人矣。” 紫微真君也是借此指点洞玄真人,叫他明白“玉不琢不成器”之理。 洞玄真人见紫微真君已做了决定,再说也是无用,又躬身道: “还未多谢掌门对玄机子的指点,让他能重修罡煞……” 紫微真君摆手:“你我不是外人,此等小事不必多言,你还是莫要再为弟子之事劳心,争取再进一步才是。” 洞玄真人抚须笑道:“多谢掌门关怀,我离寿尽还早呢!若是真无缘法相境界,死后选个属国去坐神位也可。” 紫微真君摇摇头,伸手一张,掌心出现了一本书册: “此乃《玉清甲木真经》玄光境之前的修炼功法,你可夹在丹经中给他。” 洞玄真人连忙躬身接过,再抬头时发现掌门已收回了念头化身。 这个老道士独自在静室中站了片刻,又忍不住叹息起来: “这养了十来年,却没缘分听他叫一声师父……最后也不知要便宜谁喽!” 洞玄真人收拾了心绪,又在蒲团上坐了下来,就听见门外有童子的声音:“师祖!钟离师兄带着小师叔到了,正在观外求见。” 第三十章 丹鼎执事 故布疑云 乾元观地处摇光峰山顶,白墙青瓦,古朴宁静,正是上好清修之地。 一条三尺宽的青石台阶从白云松涛间延伸下来,陡峭曲折,如同登天之阶。 钟离玄带着李承道一路拾阶而上,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道观门口。 观门左侧有座一人来高的石碑,表面长满了青苔,碑文隐约可见“乾元成丹”四个大字。 李承道见了碑文,心中暗道:“乾元乃道之始也,这四字倒也符合吾师‘丹法双绝’的雅号……” 驼碑的老龟听到脚步声,把头从壳里伸了出来,看了一眼后张口发出一声闷吼。 一旁有个着青衣的小童正靠着龟壳睡觉,被惊醒后连忙起来躬身赔礼: “钟离师兄恕罪!师祖早算到你们今日要来,一早就让弟子在这里等候,弟子被暖风一吹,不知怎地就睡着了……” 钟离玄展颜一笑:“无妨碍,小师叔第一次来,贪看沿途景致,稍稍耽搁了些。” 说着一伸手,捉蚊子似的轻轻一抓,然后在童子面前张开:“青玄童子,看看我给你带的什么?” 青玄童子伸长脖子一看,见钟离玄手中托着一粒赤红如火的丹丸:“钟离师叔!这是什么灵丹妙药?” “你常年伺候师祖,哪看得上我炼的丹药?”钟离玄笑着摇头,然后开口朝掌心吹了一口气。 只听“啾啾”几声啼叫,那丹丸轻轻一滚,变成了一只通体火红的云雀,双腿一弹,飞到空中,绕着童子转起圈儿来。 青玄童子大乐,伸手在空中一抓就捉住了那只云雀,再看掌中,一粒丹丸滴溜溜乱转。 钟离玄将那张黑脸一绷:“愣着作甚!既然收了好处,还不去禀告?” 青玄童子将那丹丸往怀里一塞:“好嘞!弟子这就去通禀!师祖早等急了!” 说着转身“噔噔蹬蹬”一路小跑往道观深处去了。 李承道笑道开口:“只看这童子性情,便可知师父仁善!” 钟离玄点了点头:“师祖对门人弟子一向宽宏,小师叔日后自知。”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青玄童子就抱着一摞书册和两三枚玉简走了出来,低着头慢吞吞地到了门口。 钟离玄一愣:“师祖怎说?可是让我们进去拜见?” 青玄童子红着脸,到了李承道跟前躬了躬身:“这位师叔,师祖说您和他已无师徒缘分,不必进去见过了。” “师祖让我把这些丹道经书给您,以全彼此多年的情分……” 话还未说完,钟离玄就眼睛一瞪:“怎会如此!师祖他老人家念叨多少年了,怎么到门口了又不见了?” 青玄童子也是个实诚性子,觉得刚才收了东西,事情却没办成,心里就有些愧疚。 但见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弟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不过看师祖他老人家面上也挺为难……” 钟离玄顾不上安慰童子,侧身进了院子,大步朝里走去:“看你笨嘴饶舌也说不清楚,我去问问师祖!” 李承道同样有些诧异,又见青玄童子撇着嘴站在那里,于是招了招手:“此事或许别有隐情,你先把师父赐下的丹书拿给我吧。” 青玄童子面色稍稍缓和:“这些丹经都是师祖亲自挑选的,小师叔……不,道兄要爱惜才是。” 李承道点点头,从童子手中接过丹书和玉简,一本一本地收入葫芦里。 当拿到那本《玉清甲木真经》时,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青玄童子瞅了一眼:“哦,这本是人人可学的基础功法,或许是师祖放错了。” 李承道一愣:“基础功法?人人可学?” 青玄童子点了点头:“就在那些记名弟子居住的翠微峰上竖着四座石碑,上面铭刻了四门功法,这《玉清甲木真经》就是其中一种。” 不用再问,李承道也能想到其他三种功法是什么,心里忍不住暗道: “我还以为这些功法都是秘而不宣的镇派绝学……北辰道宗为玄洲三大道宗之一,气度果然非同小可……” 青玄童子见李承道沉默不语,于是继续解释:“不过那些石碑上只有玄光境之前的功法,至于更高深的,要升入内门后才可传授……” “多谢童子解惑,有暇我也去翠微峰上看看那些石碑。”李承道继续收拾丹书,心中却已将今日之事猜出个大概: “这《玉清甲木真经》虽然人人可学,但我却从未向人提及过自己欲走五行圆满之路,正缺这一门木行功法……” “看这青玄童子的态度,师父显然是极愿意收我为徒的,所以才让童子早早等在这里。” “以师父在门派中的地位,能让他临时改变主意的,至少也得是洞天真人。” “玄机师兄曾对我说过,师父似乎和掌门真人关系匪浅……” 待李承道收拾完丹书、玉简,耳边就有脚步声响起,抬头一看,见钟离玄正微笑着走了出来: “小师叔,师祖说了,虽然您和他没了师徒缘分,但您仍算作内门弟子。” “我师父、玄机师叔等仍认你为师弟,另外师祖还许了您担任丹鼎院府库执事之职。” 李承道心里一暖,脸上现了笑意:“想来有门中长辈怕我有了师父照应后心生懈怠,这是在特意磨砺我呢!” “师父虽然不认我,对我的关爱却未少半分,否则岂会让我去管丹鼎院府库?” 钟离玄面色微变,却不接这话,只是呵呵笑了两声:“我先带小师叔去天工院领取内门弟子的法袍、洞府,然后再去丹鼎院上任。” 李承道却摇了摇头:“天工坊和丹鼎院都要等几天再去,且先做些准备才好。” 钟离玄一愣:“小师叔要做甚事?可有弟子效劳之处?” 李承道微微一笑,弯下腰来对青玄童子小声道:“还要劳烦童子再替我宣扬下名声。” 青玄童子挠了挠头:“我该如何对外人说呢?” 李承道笑道:“你就说我前来拜师,却被洞玄真人拒之门外,我痛哭流涕苦苦哀求,终不得其门而入。” “然后洞玄真人看我哭的可怜,一时心软,才勉强允了我個内门弟子的身份……” “总之就是把我说的越凄惨越好,最好让外人都知晓我是个空有辈分却没人撑腰的软柿子。” 青玄童子听了笑的眯了眼:“小师叔放心吧!我和各处伺候的童子都熟得很,要不了几天,外面都会知道有小师叔这么个人物!” 李承道满意点头:“你这件事若办得好,改日我再来拜见师父时也送你个小玩意。” 钟离玄听到此处,心中忍不住感叹:“看来我这位小师叔是要捞鱼啊,先把水搅浑,那些鱼虾螃蟹才肯露头。” “只是掌门真人吩咐了,只会约束金丹境界以上的人物以大欺小,不知小师叔这张网够不够牢靠……” 第三十一章 掌门留经 甲木难成 李承道嘱咐完青衣童子,然后整理下衣冠,在门槛前双膝跪地,拱手朝道观中祝告: “弟子幼时陷于深宫之中,苟全性命,衣食无着,全赖师父令玄机师兄引我入山,十数年抚育成人,乃至长生有望。” “此恩等同再造,今日师父虽不能同弟子定下名分,但弟子当永铭师恩,以期来日。” 说完之后,郑重三跪九叩行了拜师大礼,然后才站起身来对钟离玄道:“看来要到钟离兄洞府中叨扰几日了,待日后有暇再请钟离兄喝酒。” 钟离玄大笑:“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我那里简陋些,小师叔莫要嫌弃才是。” 两人又朝观中躬身,然后一起转身,说说笑笑走下石阶,须臾就消失在茫茫云气深处。 驮碑的老龟打个哈欠,继续把头缩进壳里睡觉。 青衣童子走进道观,推开门进去,正看到洞玄子坐在蒲团上,双目直勾勾的往外看。 好似目光能穿过门板,看到那个和钟离玄一起下山的少年一样。 “师祖,别看了!小师叔已经走了!”青衣童子小声提醒。 洞玄真人紧了紧手中拂尘,摇头叹息一声:“一转眼这孩子都这么大了,长得好,又有孝心,哎!” 青衣童子忍着笑:“那小师叔交代弟子往外面传话儿的事儿?” 洞玄真人抚须道:“听他的!反正你平时也没少在外面胡说八道,这活儿你正合适。” “不过你也多留意点他的消息,时时来报于我听,他若有个闪失,玄机子回来该怪我了。” 青衣童子连忙答应,又听洞玄真人小声嘀咕: “谁家孩子谁心疼,掌门只说让我不收他做徒弟,却没说不让我给他安排职司……” “我让他去丹鼎院管库房,想来掌门也无话说,丹药本就是给人吃的,只望这小子别太愚腐才好……” “对了,他被人欺负了也要告诉我,老道可不是泥捏的……” 且说李承道和钟离玄下了石阶,再回首,那峰顶的乾元观已经看不到了。 所见唯有怪石松柏,在浮云之中若隐若现。 石阶周围是成片的药田,各种宝药,芝草在田中闪烁着灵光。 有身形高大,头戴黄巾的力士正在田中灌溉,除草,年轻的道士、童子往来照看,采摘。 在远处山势就可见其他修士建造的楼阁、洞府,错落有致的散落在山野之间, 时而有灵光,火光从这些阁楼洞府中升起,或是各色遁光往来。 “果是仙家道场,才有这般怡然景象。”李承道由衷赞叹。 钟离玄却摇头道:“我派直面北方妖氛,弟子多以大争之道立身,只有咱摇光峰上修士多为擅长炼丹之人,所以才肃静些。” 李承道点头记在心里,两人又闲谈几句,随即纵身而起往山下飞去。 摇光峰南麓,距离龙渊大泽水面百丈高处有一座三层的阁楼,此处便是钟离玄清修之地。 楼阁通体檀木架构,毗邻危崖绝壁,斗角飞檐,轩窗廊柱俱隐在古木老藤之间。 身处楼上,俯瞰下方碧浪腾空,遥望远处仙岛清秀,倒也是怡情雅趣。 二人进入阁楼中,饮茶几盏后,李承道开口询问:“来时有外人在,不便询问玄机师兄的消息,不知师兄如今情形如何了?” 钟离玄轻笑道:“小师叔无需担忧,玄机师叔罡云被破之后,又得掌门赐下了机缘,如今已外出采炼罡煞去了。” “据师祖所言,玄机师叔只要能重新将天罡地煞之气合练,未来或可更上一层!” 李承道松了口气,又问:“玄机师兄曾以丹药点化了一只白鹤为随身童子,也随师兄外出云游了么?” 钟离玄摇了摇头:“那倒不曾,玄机师叔见我孑然一身,本欲留白鹤童子在我身前伺候,但那童子却不肯答应。” “他欲要像那些外门弟子一样学习练气功法,走正统晋升之路,自己往翠微峰上去了。” 李承道明白,仙家门派中,似这伺候童子之类一般不会得传正法,未来长大后也只能是力士、仆役之流。 也不是谁都像洞玄真人一样宽宏仁善,舍得拿丹药投喂随身童子, “白鹤童子追随师兄多年,道心生发,仰慕仙道也是正常。”李承道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接下来两人又闲谈一阵,到了日落时分,房顶明珠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 钟离玄起身往三楼中修炼,李承道独坐静室之中,心中默默思量: “白鹤童子并非精怪修成人身,而是山中野鹤得丹药点化而人,气血先天就较常人羸弱。” “虽说这些年跟着我吃了不少丹药,根骨稍稍改观,但也只如凡人一般,所以玄机师兄一直不传他功法。” “那些记名弟子唯有修成玄光后才能得入内门,百人之中只取一小半,以童子的资质我看悬得很。” “明日且去看看他,待我洞府有着落后就接他回来,免得他在外面被人欺辱……” 随后又从腰间葫芦里取出那本《玉清甲木真经》,拿在细细观看:“掌门真人岂会送我一本人人都能学的功法?” 逐字逐句研读,确实是最正统的道门玄功,中正平和,也没什么晦涩难懂之处 如何外纳灵机,内行气血,经肝宫点化而成木属真气,运行周天以期壮大,勤修不辍乃至气满…… 修行的每一步都说的明白,只要按部就班,就能炼成甲木真气。 然而李承道将一册法本看完,却忍不住长叹一声:“难啊!” “我可不是什么谪仙之体,如今四种真气盈满,肉身在真气洗炼之下,对木属灵气的感应已是迟钝无比。” “若是靠呼吸法汲取木属灵气,我吐纳半个时辰,怕还比不过初学者大吸几口气……” “我修炼坎水、离火、庚金、戊土四种真气,是以混元丹炉直接在灵脉附近抽取至纯灵气,我只运功炼化便可。” “但这木属乃生发之相,灵脉并无木属之说,或者说这世间草木便是灵脉。” “我若在宗门中寻个草木繁盛的灵山、仙岛,将混元丹炉放将出来鲸吞木属灵气……林木枯萎,百草灭绝……这显然不可取。” “服食丹药亦可修成真气,我有混元丹炉相助,倒不必担心丹毒,只是若要炼至真气盈满之境,就不知要耗费多少丹药了。” 李承道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要修炼甲木真气,还真要在这“丹鼎院府库执事”的职司上做文章。 “这事情真做起来也不容易,纵使我身为府库执事,也不好肆无忌惮的私吞丹药,仍需好好谋划一番才好。” “何况我若想坐稳这职司,还免不了要大闹一场,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收起《玉清甲木真经》,继续翻看洞玄真人传下的丹书,一夜无话。 第二日辰时,李承道去见钟离玄,发现三楼已经没了人影。 钟离玄在蒲团上留了一封信笺,说是去拜见其师丹辰子去了。 “流言还需过几日才见成效,不如去见见白鹤童子和那些记名弟子……” 第三十二章 独上翠微 约战三峰 外门弟子所居的翠微三峰,即翠云峰、翠微峰、翠霞峰也。 三峰相连形如笔架,由东向西横陈在龙渊大泽上。 李承道如今真气浑厚,御风速度极快。 离了摇光峰一直往南,仅用了半个时辰就行了二百余里,到了三峰北麓。 在空中停住云路,运转离火金瞳遥望山中景象。 但见峰秀林深,水草丰茂,又有亭台石径、流泉飞瀑点缀其间,让人一见尘心顿消。 而众多记名弟子的洞府,就开凿在三座山峰之间的绝壁之上,彼此之间以栈道相连。 在那山阴临近水面之处,三峰山根渐趋一体,形成一个圆形的屏障。 这道屏障全由嶙峋怪石聚合而成,高低错落,犬牙参差,在龙渊大泽中圈出来一个占地数百亩的内湖。 这内湖和龙渊大泽之间,仅有一个径宽十几丈的甬道相连。 “想必那内湖就是钟离兄所说的囚龙涧了,铭刻着功法的四座石碑就竖在湖边,那里也是诸多弟子聚集之地。” 李承道在空中抬脚一踏,身似一道流星倾斜着往下方落去,到了距地面三丈高时速度突然放缓。 大袖一展,双足轻轻落地,点尘不起,从容不迫,引得湖边许多正在垂钓的道士纷纷侧目。 “果是玄门大派所属之地,这山中灵气五行皆备,且纯净、充沛程度几乎能比拟天齐山那白虎的洞府了……” 李承道心中感叹一句,然后抬头朝前方看去,见四座两丈来高的石碑并排矗立在湖边岩石上。 碑面洁白如冰雪,一个個拳头大小的金色篆字闪烁着淡淡的光明。 前任掌门太微真君以天人之智,从无上典籍《玉清九转大还丹诀》之中分离出来的四门玄功就刻在石碑上。 毫无遮拦,人人可修,只要任选一门在五年之内将真气修至盈满,便可直升内门弟子,入北斗七峰学习更上一层的功法。 当然,若是过了五年期限也没人来赶你下山,只是会停了一应供给,需自己到宗门各处谋职赚取资源罢了。 李承道三两步来到石碑前,细细观看碑上经文,心中暗暗和自己所学相互对照: “我所学的《玉清坎离真解》《玉清甲木真经》都是宗门所授,和这碑文上分毫不差。” “太白剑派《太乙庚金剑诀》立意比我派《玉清庚金真经》更重杀伐锋锐,却失了磅礴大气之意。” “从白虎手中得来的《玉清戊土真经》却是个残篇,被人刻意隐去了许多精妙。” “我若想走那五行圆满之路,仍需仔细揣摩这四面石碑,一一斧正先前所修的疏漏之处……” 李承道渐渐看的入神,过了约有一个时辰才将碑文记熟,心中颇有些意犹未尽: “石碑后应该还有每部功法的一些小法术,今日就不看了,先去见见白鹤童子。” 转头四处看了看,总算寻到了个熟悉面孔,招了招手:“徐天佑,你来!见了我怎么不过来说话?” 一个身形瘦小,眼神灵动的年轻道士正探着头张望,得了招呼后连忙跑了过来: “果然是大师兄!不不!白鹤童子说您已经入了内门,现在应该叫师叔了!” “自当初在如意飞舟上一别,师叔这大半年变化太大了,弟子刚才一时没敢认您!” 李承道笑道:“你还是像当年一样油嘴滑舌,你现在修出了庚金真气,长了本事,能看出我的变化了?” 徐天佑嘿嘿一乐,躬着身子,竖起拇指:“师叔的本事咱们从小就领教了,还用看?说您现在炼成玄光了我都信!” 李承道无奈摇头:“莫要废话,且带我去见白鹤童子吧。” 徐天佑脸上嬉笑收敛,转身在前面引路:“师叔且随我来,白鹤童子已自己改名叫白羽了,他近来情形有些不好。” 李承道眼睛微微眯了眯:“哦?这山上还像咱们在玉清观时那样明争暗斗么?” 徐天佑脚下生风,一边在山林中穿行,一边随口解释:“正如师叔当初跟咱们说的一样,在这宗门之中争斗总是免不了的。 “三座山峰上记名弟子起码有上千人,每月发放的丹药总是不够用,谁不想五年之后升入内门,不争怎地?” “不过如今有了立了门规,禁止众弟子私下赌斗,情形勉强好一些。” “东边翠霞峰顶有演法台,弟子之间若有争端都会到那里解决,自有玄光境的长辈主持公道。” 李承道步履从容跟在后面:“门规只能维系表面,却不能约束人心。” 徐天佑脚步一停,转身翘着大拇指恭维:“师叔一语中的,虽说明面上不让私斗,但门中长辈也总不能时时看着不是?” “直到现在才明白当年观主是何等英明,咱们小时候是怎么长大的?给人饮水里放巴豆,巷子里围堵拦截,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他,那是常有的事儿。” “他们那点手段在咱们眼里都是小儿玩闹,反正咱们玉清观出来的,在这里就没怎么吃亏!倒是别处下院里出来的那些人要凄惨些。” 李承道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徐天佑继续往前走:“如今你们彼此之间还斗么?” 徐天佑哈哈一笑,转身接着赶路:“入了门派才知当年那些纷争都是笑话,现在我们是齐心协力和那些世家子弟斗。” 李承道不由好奇:“记名弟子中也有世家子弟?他们也缺这点丹药?” 徐天佑耐心解释道:“有些人是家境没落,法脉传承断了,想以记名弟子的身份升入内门,以求再次振兴家业。” “还有些是世家望族的旁支子弟,他们和咱们比斗,抢了咱们的丹药,让咱们不能晋升,只能转投到他家去做供奉,门客。” “当然,咱们也不怕和他们斗,毕竟咱们也想多挣些丹药提升修为不是?只靠吐纳功夫,能在五年内真气盈满的有几个?” 李承道思索片刻,又开口询问:“你们大多真气初成,若是碰见那些修炼日久的弟子又当如何?” 徐天佑笑道:“宗门给我们这些记名弟子的考核期限只有五年,若是不成就需去别处当值,或是给那些世家做门客。” “那些落选之人只要入了职司就不算记名弟子了,他们在别处能也能挣到丹药,灵贝,犯不着再来抢我们这点东西。” “所以山上众多记名弟子修为都相差不大,只要小心他们私底下算计,明面上斗起来都是有输有赢。” “当然也有些人真气浑厚,当初差一点就能升入内门,呆在山上待价而沽,等着那些世家前来拉拢。” “碰到那种人物只能自认倒霉,咱们玉清一脉现在是大伙儿抱团取暖,赢了丹药平分,遇见厉害人物就让最弱的上,主动认输,下一次再赢回来就好。” 因为几门功法中都有“玉清”二字,徐天佑几个道士又出身玉清观,便以“玉清”一脉自居,这着实有些往自家脸上贴金了。 李承道在后方轻笑:“玉清一脉?有意思!想必白鹤童子在你们之中是最弱的那个?你们前几天遇到高手让他上了?” 徐天佑感觉背后一冷,连忙停下脚步,面色惶恐的解释:“没有没有!白羽师弟并非是最弱的那个!也没有人让他顶缸!” “师叔不知,他跟着观主在摇光峰上呆了两个月,得了了不得的机缘,现在可厉害呢!” “只是前天碰到一个已将庚金真气炼至盈满的弟子,他似乎知晓白羽师弟的出身,言语间故意辱及观主。” “白羽师弟盛怒之下,非要自己下场,才被那人重伤……” 此时两人已经出了丛林,徐天佑说完后紧走两步,来到一处绝壁下方,抬手往上一指: “白羽师弟的洞府就在上面,师叔若是不信,弟子和师叔一起进去向白羽师弟求证。” 李承道面色缓和,对徐天佑道:“我自己进去看他便是,你且替我在山中传些话。” 徐天佑连忙答应:“师叔但请吩咐,弟子定不敢遗漏半句。” 李承道:“你就说我是你们大师兄,欲要以十粒黄芽丹为赌注,明日在演武台上约战这翠微三峰上所有记名弟子。” “不拘是寻常弟子,还是世家子弟,只要能在我手中胜得一招半式,便可将丹药拿去。” 第三十三章 白羽传剑只手敌 李承道也是昨日读了丹经才知晓这黄芽丹的宝贵之处。 同其他或增进法力,或淬体疗伤的丹药不同。 这黄芽丹乃丹鼎院掌座洞玄真人秘传灵丹,有洗炼经脉,改换根骨之效。 玄门修士都讲性命双修,视肉身为渡世宝筏。 尤其是金丹境之前,根骨能改善一分,未来成就更高境界的可能性就大一分。 传言洞玄真人的几个弟子修行根骨并不出众,正是常服这黄芽丹才成就了金丹境界。 且此丹药性醇和,常年服用也无丹毒之患,同低阶修士常用的淬体丹,养气丹相较,无异于珠玉、瓦砾之别。 奈何洞玄真人常年在摇光峰上闭门清修,一年也难得开炉几次,因此这黄芽丹就成了稀缺货。 各峰长老、望族世家或能有些存货,用来给自家晚辈改善根骨,但也做不到日日服用。 至于像李承道那样,直接拿一葫芦黄芽丹来修炼真气,恢复法力,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对于翠微三峰上这些苦哈哈的记名弟子,这黄芽丹更是梦寐以求的宝丹,只闻其名,从未见过。 如今玄机子给李承道的黄芽丹早被他“糟蹋”了大半,所剩也就一葫芦而已。 当听到李承道要用黄芽丹做赌注时,徐天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黄芽丹?十粒?” 李承道笑道:“若非如此,岂能吸引众人到场?你自去传话便是。” 徐天佑犹豫了下,小心开口劝道:“师叔!要不还是算了吧,一点意气之争,犯不上搭上这等灵丹。” “当然,咱们对您的本事自然是信得过的,我的意思是,别人也拿不出等价的对赌之物……” 李承道叮嘱道:“我自有谋算,并非为了意气之争,你记着,务必将此事流传的越广越好。” “不仅要让那些世家子弟知晓此事,连那些在山上修行多年的弟子最好也能拉来。” 说着伸手拍了下徐天佑的肩膀:“只要你将这事情办好,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徐天佑双眼一亮:“师叔您就瞧好吧!我在平时就是负责望风打探的差事儿,这次准保给您办妥帖。” 李承道摆摆手:“莫要弄嘴,速去!” 徐天佑嘻嘻一笑,拱了拱手,将身一纵跃上枝头,似只猴儿一样,踏着树梢寻其他人去了。 李承道到了悬崖下站定,抬头仰望白鹤童子的洞府。 遥遥感应了下,待灵气波动平复之后,李承道抬脚一踏地面,腾空而起落在洞口。 刚抬脚迈入一步,忽觉狂风扑面,数点寒光混在风中疾驰而来。 李承道赞一声:“好剑!”将庚金真气注入衣袖,抬手朝前一兜。 “叮!叮!”连响,火星迸射,射来的几点寒光都被收进袖子里去了。 “原来是师叔!老爷遣人将你接来了?!哈哈!” 洞中传来一声大笑,白鹤童子从深处跑了出来,脚下一个踉跄,和李承道撞了个满怀。 李承道扶住白鹤童子的肩膀,皱着眉仔细看了几眼。 白羽如今已如常人十二三岁高下,眉眼温润,面皮白净,头上木簪束发,穿一身宽松的青色道袍,倒也有模有样。 “这才几月不见,你长高了不少,现在该叫白羽,不能称童子了。”李承道轻笑起来。 白羽揉了揉脑袋:“我心慕正道,不愿此生只做童子,是师祖看我可怜,才赐下丹药助我补足了根基。” 李承道掌心现出七柄色如冰雪,锋利轻盈的三寸小剑:“想必这剑器也是师祖帮你炼的?” 白羽点头,一伸手,几只小剑依次飞进袖子里:“这是师祖取我原身翎羽,混合太白金精所炼,我也是修成真气后才能催动。” 接下来两人在洞府中各叙别情,白羽兴奋地向李承道讲述自己如何修炼功法,如何发奋练剑,如何同人争斗…… 李承道安静聆听了个把时辰,待白羽讲完之后才笑道:“你说了这许多,却独没有提自己的伤势。” “我此来原本是想带你回摇光峰,待我的洞府安顿好后让你随我修行,如今看来你是不会回去了。” 白羽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经过几天疗养,我身上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我和师叔一起长大,深知您是做大事的人,如今入了仙门,必能腾云直上。” “我并非不愿意追随师叔,只是而今修为太低,留在师叔身边也是拖累。” “不若师叔给我五年时间,我若能凭自家本事升入内门,日后自当追随师叔左右,为师叔所谋之事尽心竭力。” “若五年后内门弟子中没有我的名字,师叔也不必再寻我,只当我已散去人身,重化野鹤,到山中自在逍遥去了罢。” 李承道叹了口气,伸手从腰间一抚,拿出一枚玉简递了过去:“你既有此心,我自当助伱成事。” 白羽连忙将玉简接在手中,又听李承道嘱咐道: “此乃太白剑派秘传剑诀,和你现在修炼的《玉清庚金真经》颇有相通之处。” “你不必看其中的剑丸修炼之法,只将那些剑阵变化、飞剑运用之术记忆熟练,然后再把玉简还我。” “我派功法立意博大,厚重,而太白剑派的这门功法却以轻灵机变见长,你若能将二者融会贯通,日后定然有所成就。” 白羽自然连连道谢,李承道不再多说,他二人就在洞府中一个看丹书,一個读剑诀,不提。 至第二日大日初升之时,两人一起离了洞府,御风往东方翠霞峰方向而去。 此刻在翠霞峰顶,百丈见方的演武场上已经聚集了近千名弟子。 其中有来自各个下院的道士六七百人,各个世家的旁支弟子,以及家境衰落的寒门子弟共二百余人。 又有五年之前考核落选,无缘内门的弟子百余人。 这些人大多真气浑厚,平日也极少同新来的外门弟子争斗,此次都被“黄芽丹”的名头吸引而来。 众人各分阵营站在演武场上,只等那“玉清一脉”的大师兄前来。 演武场北向有一座四角凉亭,亭中悬了一只西瓜大小的铜钟。 钟下交椅上坐了一位容颜枯瘦,须发花白的灰袍老道士。 此人道号守静,是场中唯一的玄光境修士。 道宗有正清院,专司门规法度,并负责裁决众弟子纷争之事。 这守静老道性格执拗,不被正清院掌座所喜,就被打发来此看管这些记名弟子。 “贫道来迟了,有劳众位久侯,失礼!失礼!” 头顶有大笑声随风而至,众人一起抬头,就见一个身形高大,满脸英气的道士,领着一名随从轻飘飘落了下来。 徐天佑带着二十个出身玉清观的弟子上前拜见“大师兄”。 李承道还礼之后,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倒出十粒青碧色的丹丸让白羽送去给亭中那个守静老道检验。 守静老道细细看过之后,手指一弹,飞出一道白色玄光撞向头顶的铜钟。 钟声平息过后,李承道不待众人说话,便将衣袖一挥! 腕上一道寒光飞出,化为太乙斩劫剑插在地面上: “今日我只单手独剑对阵,在场世家子弟也好,记名弟子也罢,但凡有人能让我后退一步,黄芽丹任尔取之。” 第三十四章 世家与我如犬吠 原本喧闹的演武场上突然一静。 众人一起朝李承道望来,见他除了身量容貌出挑些之外,身上真气波动并不强烈。 插在地上的太乙斩劫剑也收敛了锋锐之意,光芒暗淡,平平无奇。 世家子弟中走出来一个脸颊修长,颧骨微突的年轻男子,拱手朝李承道开口: “这位道友!我知你是为了白羽师弟出气而来,大家小打小闹,何必浪费了这等宝药?” 李承道见此人穿着记名弟子的制式道袍,头上却带了一个金冠,瞧起来不伦不类,于是轻笑道:“你待怎地?直说了便是!” 那男子脸上显出笑意:“在下王玄义,乃世家王氏子弟,愿出十瓶养气丹,或等价灵贝换取这十粒黄芽丹,如何?” 王氏乃北辰道宗玄门世家中的望族,此人虽是旁支,家底之厚也非苏羽那等破落子弟可比。 十瓶养气丹几乎等于一名记名弟子整年修行耗用,身后徐天佑等人都忍不住双眼发亮。 他们抛弃前嫌,抱团一起和别人争来斗去,可不就是为了挣点丹药么? 李承道淡淡开口:“玄门王氏,好大的名头,前几日就是你出言辱及玄机道长么?” 王玄义连忙赔笑:“只是些许误会而已,道友莫要见怪……” 李承道摆摆手:“十瓶养气丹哪里抵得上黄芽丹?不过我也懒得计较了,想要黄芽丹,尽管放手来取!” 一旁白羽突然开口:“师兄!若是他们输了,便需将那些养气丹留下。” 李承道点头:“便如我家师弟所言,尔等尽管派人下场!莫要浪费口舌。” 王玄义面色一沉,挥了挥手,身后出来一个仆从,手中用木盘托十个拳头大的瓷瓶。 “许杰,去将此人击退,将黄芽丹赢回来,我自有重赏!” 王玄义身旁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面容方正的记名弟子,来到李承道面前,拱手道:“道友请了。” 李承道摇头:“我看道友已将戊土真气修至盈满,只差一步就能炼成玄光,如此资质宗门各部哪里去不得?何必拜入世家门下?” 许杰面色一黯:“不入内门,纵使得传功法,成道亦是无望,道兄能拿出黄芽丹,想必出身清贵,是不会明白我等难处……” 一旁王玄义不耐烦地催促道:“废什么话!还不动手?” 许杰只好闭口,道一声:“道友小心!”说着手捏個法诀猛地朝前一拍! “轰隆!”掌心一片黄光冲到空中,凝成一座磨盘大小的山影,当头朝李承道砸落下来。 山影还未落下,就有狂风呼啸,吹得众人身上衣衫猎猎作响。 “以力破巧,难怪白羽的飞剑不敌此人!” 李承道面色一凝,抬脚朝前跨出一步,并掌如刀朝前一斩! 一道纤细的赤色火光,如同一道红线,斜着朝前飞出,斩在下落的山影上。 “轰!”山影破碎成了点点流萤,气浪四面散开,众人纷纷掩面后退。 赤色火线微微一停,继续朝前方飞去。 许杰眉头一皱,将手一扬,抛出一块金砖,瞬间变成一人来高,似堵墙一样竖在身前。 “原来已经得了法宝,看来是发了道誓,签了契约,回不了头了!” 李承道暗叹一声,手捏剑诀朝前一点。 “锵”一声宛若龙吟的剑鸣,太乙斩劫剑从地上弹射而起,如电光一闪即逝。 斜飞而至的火线刚被挡住,就听“哗啦!”几声大响。 一人来高的金砖瞬间被斩成了四五块,碎片似顽石一样满地乱滚。 许杰刚要有所动作,突然眼前一花,接着就感觉额头一凉,一缕血线从眉心滑落下来。 太乙斩劫剑在半空悬浮不动,狭长的剑刃倒映着日光。 许杰面色灰败下来,拱了拱手:“我实不如道友多矣。” 白羽哈哈大笑,大声招呼徐天佑过去收了十瓶养气丹。 李承道轻轻挥手,太乙斩劫剑又飞了回来,重新插在地面上。 “废物!”王玄义衣袖一甩,转身就走,身后七八人连忙跟上。 许杰面色铁青,在原地站了片刻,摇头叹息一声,也缓缓跟了上去。 李承道笑着对那些世家子弟道:“王家已经退了,不知尔等世家子弟还有要下场的么?” 诸多世家子都沉默不语,一时并无人出头。 方才落败的许杰已经算是众人之中修为最高之人,戊土真气已炼至盈满,只差一步就能炼成玄光。 五年前内门考核落选之后,他也不下山,而是把石碑背面记载的法术尽数炼成。 王玄义找到他之后,又是拿出法宝,又是许以重利,并承诺提供上品玄晶供其点化玄光,才让他立下法契,成为王氏门客。 许杰也没让王玄义失望,凭借挥手成山,指地成泥等等层出不穷的手段,打的一众记名弟子抬不起头。 方才两人交手,许杰还有许多手段未曾施展,就被李承道以飞剑抵住眉心祖窍。 众人都不是瞎子,知晓再让人上去也讨不了好,故而一时有些冷场。 李承道大笑几声,抬手指了指那些世家弟子,却转过头来对其他记名弟子道: “大家看到没?这便是所谓世家子弟的气度,遇强则避,遇弱则欺。” “你们是否也想过,晋升内门失败后就拜入这些世家府上做门客?毕竟他们承诺的条件,要比在宗门各部任职优厚的多!” “但你们忘了,在各部当值所得酬劳虽低,却总有立功升迁的机会,若是职司不合心意,还可请辞离去。” “而拜入世家做那门客供奉之流,那效忠法契一签就再也无法脱身,日后被人呼来喝去,同那奴仆何异?” 所有记名弟子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那些真气浑厚的上一届弟子更是表情巨变。 李承道见火候差不多了,又道:“我派祖师在这玄洲北部立教,宗门直面妖魔丛生之地,故授弟子以大争之道。” “我近来翻阅门规,得知我派弟子,无论是师徒法脉还是世家子弟,将玄光炼至圆融后,都需往前线走一遭。” “诸位细想一下,在战场上遇到强敌,我等同门齐心协力或可保命,若是身为奴仆之流,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 演武场上响起一片吸气声,众多记名弟子脸上都显出骇然之色。 “大胆狂徒!还不住口!安敢如此污蔑我等世家清誉!” 几名世家子弟一起开口大喝,打断了李承道的话。 李承道听了也不气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我所言可有半分虚假?方才王氏对许道友是什么态度?当大家看不到吗? “事实摆在眼前,任尔等世家子如何巧言诡辩,也同那犬吠无异!” 众多世家子弟气的满脸通红,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样的想法: “此人口无遮拦,不如祭出法宝给他个厉害!或者干脆趁守静老道疏忽时,一拥而上将这厮灭了……” 第三十五章 双剑交锋见真性 李承道轻笑道:“怎么?你们世家子弟还是无人下场么?” 世家阵营吵嚷的声音一低,其中几个望族子弟小声商谈一阵,总算公推了一人出来。 一个唇厚齿白,眉眼清澈的少年徐徐踱步而出,头戴黑色纯阳巾,一身素色道袍,到了三丈外微微拱手: “我名张牧云,此来不是为了争夺那黄芽丹,而是为了向道友澄清一事。” 李承道见此人气质出众,于是收了嬉笑之态:“你直说了就是。” 张牧云朝四周众人环视了一下,将声音提高了些:“这位道友似乎对我玄门世家有些误会。” “今我亲身下场,便是要叫众位同门知晓,我世家子弟并非如这位道友所说,只会躲在自家门客身后,让别人为我们拼命。” “我北辰道宗乃玄门三宗之一,煌煌正道,不偏不倚,玄门世家和师徒法脉同为门派基石,共御北地妖魔,并无孰优孰劣之分。” “同理,我世家子弟和诸门客之间也是相互扶持,共修道业,哪怕到了战场上和妖魔厮杀,那也是性命相托的生死兄弟。” “诚然,确实有些家风不严的世家之人苛待门客,但却不能以偏概全,将我等都视作怯懦、卑鄙之人……” 众多道士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来,面上大多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李承道面色不变,心中却忍不住嘀咕:“此子真个能言,再让他说下去怕是要坏了我的谋划。” 于是摆摆手笑道:“张道友且住!你欲凭己身印证世家风骨,还是莫要多说,须知大道不在口舌之间,做过一场才见功果。” 张牧云脸上表情一滞,似乎有些遗憾,然后再次拱手: “方才道友以飞剑败退王氏门客,小弟真气还未盈满,只好也以飞剑和道友斗一斗了。” 李承道点了点头,刚欲开口答应,就见张牧云猛一抬头,开口轻轻一吐:“噗!” 一道碧光比电还疾,须臾就到了近前,直朝李承道肩头刺来。 李承道口出狂言,要以只手对敌,只要肩膀中剑,今日必输无疑。 尖锐的破空声直欲刺穿耳膜,李承道心中警兆大起,几乎是下意识地迈出一大步。 身子往前一伏,一道寒意贴着脊背飞了过去。 用脚一蹬地面,整个人侧着翻个筋斗,还未落地便将太乙斩劫剑抓在手中。 接着回身,持剑猛地一挥! “叮!”一声脆响,剑刃被一股力道挡住。 整個动作只在瞬息之间完成,直到这时场外才响起阵阵惊叹之声。 李承道凝神一看,一柄三寸来长,青翠欲滴的小剑正被太乙斩劫剑拦在身外两尺之处。 “直娘贼!狗屁的世家风骨!居然放剑偷袭!” 李承道感到后背被冷汗打湿,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同时他又对张牧云的手段感到了几分熟悉:“一有机会就动手,这明明是我的路数……” 念头刚落,那被剑刃阻住的青翠小剑忽然后撤了一寸,而后“嗖”一声朝李承道手腕射来。 此次李承道有了防备,自然不会中招,心中冷哼:“比拼御剑术,我还真不怕哪个!” 握住剑柄的手一张,太乙斩劫剑似一条银蛇从掌中窜了出去,和青翠小剑斗了起来。 张牧云修炼的是《玉清甲木真经》,虽然真气还未圆满,却深具木形绵长之性。 那青翠小剑乃一点万年木心所造,不但坚如神钢,且能缩小如一粒尘埃大小。 张牧云平日将这小剑隐在体内用真气养育,临敌放出来,心念一动,剑光便至,直叫人防不胜防。 李承道修炼时日实不如张牧云,对飞剑祭练的时日也不长,三尺青锋按理也远不及那青翠小剑迅捷。 但太乙斩劫剑自重炼之后,剑中灵性大增,亦能随主人心念而动。 他的御剑路数也深具太白剑派灵活机变之长,又有些前世武学中各路剑法的影子,攻守兼备,毫无破绽。 李承道和张牧云隔了三丈来远,但见两人中间,一道寒光,一道碧光,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激烈的追逐,碰撞。 两道剑光的速度越来越快,“叮叮叮叮!”的碰撞声比雨点还疾,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仅过了几个呼吸,凭肉眼就已经看不到剑光的影子了。 只见两人周围几丈之外,坚硬的青石地面不断崩裂。 碎石刚迸射到空中就被剑光搅成了粉末,似雾气一样袅袅散开。 肆虐的寒意四面飞散,众多围观的记名弟子纷纷后退。 白羽感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师叔这才是御剑之术!我那七枚羽剑只是小儿玩闹……” 那些往届的记名弟子观看两人斗剑,人人都是心神大震。 他们的主修真气已然增无可增,这些年呆在山上,除了极少数人尝试着修炼第二种真气之外,其他人大多苦苦钻研石碑后面的那些法术。 同两人的御剑术相比,他们学的那些小法术都成了鸡肋。 再看场中两人御剑拼斗,剑光连地面都已削去了一层,粉尘烟气升腾而起,几乎遮蔽了两人的身影。 双剑碰撞之声越来越急,渐渐连成了一声尖锐刺耳的长音。 张牧云站的笔直,双目中精光闪烁,手捏剑诀竖在胸前,身上素色道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李承道真气浑厚数倍于张牧云,表现却是从容许多。 那太乙斩劫剑似乎并不需要捏诀指挥,就似一条通了灵性的银蛇一样,和那道青翠剑光激烈的交锋。 他二个都想御剑避开对方的剑光,直接去攻杀飞剑主人,但却都被对方的飞剑挡住。 双剑互有攻守,一时谁也奈何不得谁。 李承道将双手背在身后,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对手: “我自落下飞舟,杀妖魔,败山神,斗金丹,不满一年就将四种真气炼至圆满。” “这一路着实太顺了些,让我渐渐生了自满之情,以为同境界中再无敌手,从而小瞧了天下人。” “眼前这位只是世家旁支,看年岁也和我相差仿佛,连一种真气都未圆满,却能将御剑术练到这种程度!” “那些世家中真正的天之骄子,无论玄功,丹药,还是法宝剑器都是顶尖,现在又强到了什么地步?” 心念转动之间,双剑又交锋了几十次。 李承道长叹一声,抬头对张牧云道:“只凭御剑术,我确实奈何不了你,只好以真气压人了!” 张牧云面色一变,就见李承道抬脚朝前迈出一步。 青翠剑光连忙从空中急冲而下,却见李承道抬手捏诀朝上方一指。 “嘭!”太乙斩劫剑上腾起赤色火光,似流星一样飞落下来,一剑斩在青翠剑光上。 青翠剑光一暗,张牧云捏诀的手忍不住一抖。 那小剑材质几近不坏,但他依附在剑上的甲木真气却被李承道的离火真气所克。 李承道再进一步,张牧云又以飞剑拦截。 太乙斩劫剑再次斩中青翠小剑。 如此三次之后,李承道已经站在了张牧云面前。 张牧云伸手一招,青翠小剑飞了回来,没入手心消失不见:“道友厉害!我不是对手……” 张牧云刚要开口认输,却见李承道胳膊一抬,大手按在了他的脸上,眼睛口鼻盖了个严实。 李承道手上用力,伸腿在张牧云脚下一绊,就将对方重重摔倒在地: “你个小白脸!刚才话还未说完就偷袭,现在知道认输了?” 第三十六章 笼络英才风云聚 张牧云被摔倒在地上,面上却不气恼,反而眼睛一转,大呼起来: “我虽不是你的对手,但也显了手段!尽了全力!好叫众位同门知晓我世家子弟决非庸碌之辈!” 这当然是屁话,玄门世家的名声岂会真寄托在他们这些低阶子弟身上? 李承道和他的争斗,自然也左右不了什么大局。 事实上,在张牧云方才上场前,大声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的谋算就已成功了。 诸多记名弟子受李承道煽动,心里对玄门世家产生的抵触情绪,被他三言两语就缓和了大半。 他两个俱是聪明人,心中都猜出了对方的打算,无他,笼络人手而已。 李承道自然也能看破这点玄虚,所以懒得再听张牧云废话。 抬手捉住在上空游走的太乙斩劫剑,转身便要退回白羽等人跟前。 张牧云一把抱住了李承道的大腿,朝那些世家子弟大喊: “孙兄!杨兄!我已将此人拖住!快来给他个厉害瞧瞧!” “萧兄!司马贤弟!速来!揍他丫的,抢了他的黄芽丹!” 方才许杰落败,这些世家子弟就不愿意让自家门客再下场了。 又因李承道言语挑拨,他们才公推了张牧云出来。 简而言之,在这翠微三峰上,除了这些世家子弟新招募的门客外,张牧云就是明面上最厉害的人。 张牧云一败,就决定了他们今天不会再出手了。 或许暗地里会有什么谋划,但却不会显露在人前。 至于当着众人行围攻之事,那更是不可能,玄门世家的脸不要了? 所以当张牧云抱着李承道的大腿,高喊着让人上来动手时,世家子弟中并无一个答应。 这些显赫世家的旁支子弟到山上来,并非是为了晋升内门,而是都带着替家中招募英才的任务来到。 他们平日里常常游走于一众弟子之间,别人对他们也熟识的很。 每当张牧云叫一个名字,众人就会不自觉将目光看向那人,似乎是要看看他是否会上去动手。 “姓张的这厮莫不是被人打傻了?大庭广众之下在这里犯蠢!” 被喊到名字的人个個都是面皮通红,心中暗骂几声,尽皆拂袖而去。 那些已经受他们拉拢,签了法契的门客,以及随他们前来的仆从之流自然也跟着走了。 张牧云抱着李承道的大腿不撒手,翻来覆去的点名,公然喊些群殴,夺丹,甚至是背后暗算之类的话。 仿佛方才大义凛然要维护世家清誉的人不是他一样。 只过了片刻,世家子弟那一群人就走了大半,只剩下些破落子弟稀稀落落地在那里看热闹。 当然,张牧云自己的仆从和门客是不会走的,他们淡定的站在那里,脸上都是见怪不怪的表情。 李承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了,人走的差不多了,别再演了!” 张牧云的叫喊声一停,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了下头上纯阳冠,又恢复了谦和儒雅之风。 李承道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此人了不得,他若不中途夭折,日后必成大器!” 张牧云温和笑着朝李承道拱手:“还未请教道兄尊姓大名?” 李承道心里膈应的不行,皱着眉头报了名字。 “原来是李师兄!幸会!幸会!”张牧云躬身见礼,又赞叹道: “有您这样的大师兄,难怪白羽师弟他们如此齐心,在众多记名弟子中挣了好大的名头。” 李承道冷哼一声:“你输过一场,且把丹药拿来!” 张牧云点头:“此乃应有之义。”说着转身一招手,外围有个随从端着一盘丹药走了出来。 徐天佑高高兴兴上前接收了丹药,心中暗道:“师叔出马果然不凡,只这两场就够我们斗上几个月了……” 李承道朝远处瞥了一眼,见那仆从托盘里的丹药远不止十瓶。 知晓自己所谋已经绕不开这个张氏子弟了,索性道:“我搭了台子,你张家岂能空着手就上来唱戏?” 张牧云收起嬉笑之态,轻轻点了点头:“若非有李师兄那黄芽丹在,要将这些记名弟子聚集在此确实不易。” 然后又笑问:“我知李师兄来历非凡,只是如今这里有真气盈满的弟子一百余人,李师兄纵使胃口再大也吃不下吧?。” 李承道当然吃不下,按他原本的设想,是先以雷霆手段,犀利言辞将那些世家弟子挤兑走。 然后再用黄芽丹为饵,引得那些往届的记名弟子下场和他切磋。 他择其优者赐下丹药,收入麾下后作为自己在丹鼎院中的班底。 但现在自家谋算被看破,有人来碗里抢饭吃,哪还顾得上精挑细选? “言多必失,我还是不要多说,免得被这厮窥破底细……” 想到此处,面对张牧云的试探,李承道只是轻蔑一笑,颇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 张牧云见李承道这个态度,果然不敢多问他的来历,稍稍思索片刻,又小声开口: “这些人唯有点化真气,凝练玄光后才堪得用,不若他们耗费的玄晶都由我张家提供?” 李承道心中一震,再次惊叹于这些玄门世家的豪富,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你家能提供上品玄晶?” 张牧云一愣,心中对李承道更高看了几分,小声道:“我张家自然不缺上品玄晶,只是不太可能提供给这些刚投效之人。” 接着又解释道:“李师兄也知晓,这以玄晶点化真气,就如用火种点燃薪柴,这火种之优劣,其实影响并不大。” “只是以下品玄晶点化真气,凝练的玄光要稀薄几分,日后只要勤加修持就赶上来了……” 李承道轻轻点了点头:“甚好!那这之后的事情就由你来做吧,今晚将他们都约到囚龙涧边去,到时咱们再详谈。” 张牧云松了口气,再次朝李承道躬身:“李师兄果然豪爽。” 围观的众多记名弟子都瞧的莫名其妙,不明白方才斗得激烈的二人,怎么就突然聊到了一起。 唯有那些破落世家的子弟瞧出了一些门道,纷纷摇头轻叹几声,次第离开了演法台。 双方议定之后,李承道不欲再理会张牧云,转身几步到了白羽和徐天佑两人面前。 先让他两个将到手的丹药给众人分了,然后轻声嘱咐几句,让他二人仔细跟着张牧云行事。 白羽和徐天佑连连点头答应,李承道不再多说,振衣而起返回白羽的洞府去了。 凉亭里,负责主持争斗的守静老道不知什么时候走了,那些记名弟子见没有了热闹可瞧,也陆陆续续开始散去。 张牧云整理下衣冠,在脸上堆起温和的笑意,招呼自家随从拿了丹药,朝那些真气浑厚的往届弟子走去。 (感谢李玄孟大佬6000币打赏,您的认可是我码字的动力,磕一个。) 第三十七章 身披明月钓鱼龙 是夜,清风和煦,星子稀疏,满月高悬。 百余名真气盈满的往届弟子和张牧云、白羽、徐天佑等人如约聚在囚龙涧岸边。 在场尽是青年才俊,在这群山之间,大湖之畔,恣意闲谈,畅饮美酒,尽显豪迈模样。 空中忽有衣袖招展声响起,几个道士停下谈笑举头一望,正见李承道轻飘飘落了下来。 众人一起站起来相迎,张牧云持着酒碗笑道:“李师兄姗姗来迟,当罚酒三碗!” 李承道亦是大笑,豪饮三大碗琼浆,又朝四面躬身见了礼数。 起身刚欲说话,突然嗅了嗅鼻子:“你们藏了什么美味?这么香?” 白羽递过来一尾用松枝串着的烤鱼:“这是囚龙涧中的龙鲤,传言身具真龙血脉,不仅鲜美,颅中还生有玄晶呢!” 徐天佑也走过来替李承道遮掩:“大师兄自入山后就一直在洞中清修,想来未尝过这龙鲤的滋味。” 李承道接过后寻一块青石坐下,吃完鱼赞叹几声,然后意味深长的望向张牧云:“你张家就是这么提供玄晶的?” 张牧云尴尬一笑,解释道:“三千年前掌门真人在这囚龙涧中镇压了一条龙种,又以大法力挪移了水火灵脉供它享用。” “龙渊大泽中有些鱼儿贪食灵气,迁徙到囚龙涧中繁衍,染了真龙血气后就化生出这种龙鲤来。” “龙鲤吞食灵脉而生,颅中确实结出了玄晶,但大多只有米粒儿大小,并不足以点化真气,凝练玄光。” 李承道听到此处,开口问道:“囚龙涧中既然是水火灵脉,那这龙鲤颅中所产玄晶想来也是水、火二性了?” 张牧云点头:“确实如此,弟子得了水、火玄晶之后,若是同自家功法不合,也可寻守静道长交换其他属性的玄晶。” “正因如此,这翠霞三峰上的记名弟子真气盈满之后,皆能得到玄晶点化真气,晋升为玄光境修士。” “各位同门在山上这几年,早就得了合用的玄晶,只是下山时机未到,没有凝练玄光罢了。” 李承道听到此处,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张牧云给糊弄了? 张牧云说他张家愿意为所有人提供玄晶点化真气,说白了就是张空头支票。 当然,这也是张牧云对李承道来历的试探,只是到了现在,他也懒得计较了。 李承道再次询问:“这涧中龙鲤可能产出内蕴灵性的上品玄晶否?”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都哄笑起来,一位身宽体胖的圆脸道士往近前凑了凑: “好叫李师兄知晓,这龙鲤十分机灵,人若离水稍近一些它们就受惊走了。” “非得是我等真气盈满的修士,在这离水十几丈高处,以自家真气裹了丹药垂下去才有可能将鱼钓上来。” “即便如此,所得龙鲤也有大有小,小些的只能吃肉解馋,每十条中能有一条颅内玄晶可用就不错了。” “至于李师兄所说的那种,颅内玄晶能生出灵性的大鱼,据说在水深处也是有的。” “但那等大鱼已经生出了龙相,非得上等的灵丹为饵才能吸引出来。” “更何况它们肉身强横,力敌妖兽,就算上钩后咱们明气期修士也没本事将它们拉上来。” 旁边另一个道士接过话头:“那些玄光期修士虽有本事钓得大鱼,但门规却又不许他们来了。” “师兄你想,这龙鲤本就是长辈恩赐,让咱们这些记名弟子点化玄光用的,若是高阶修士也来,水中鱼儿岂不早就空了?” 李承道恍然,从石上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贫道也来钓一钓,若能得一尾大鱼,取了玄晶先给合用的道友!” 一众道士都是大笑喝彩,皆言李师兄出手,定能吊得大货云云。 李承道同众人玩笑几句,向张牧云讨了一颗养气丹,捏在手中看了一眼,缓步来到悬崖边上。 囚龙涧岸边尽是尖锐的石笋,小的有一人高,合抱粗细,大的数丈高下,形同小山。 李承道在两根石笋之间寻了个稍平坦些的空隙,稍稍凝神,右手往下一按。 一团真气包裹着丹药,似一条丝线般笔直往下方深涧中落去。 周围众多道士都收敛了动静,张牧云站在稍远处,暗自猜测李承道的来历: “此人连龙鲤的来历都不知晓,说不定是门中哪位高人自小培养,从未出山……” “白羽等人肯定知道些底细,怎奈问了几次都不漏口风!” 水面距离众人所在之处有十来丈高,在月光映照下宛若一块墨玉。 过了约盏茶时间,李承道轻喝一声:“来了!”。 手臂一抬,一股无形的力道裹着一团红光从悬崖下冲上半空。 “啪!”一声大响,一尾三尺来长的大鱼落了下来,麟甲赤红如晶玉,通体闪烁着蒙蒙红光。 “出玄晶了!出玄晶了!”众人哗然大笑。 鱼儿仍在挣扎扭动,巴掌似的尾巴,抽的地上石子崩裂。 方才和李承道说话的胖道士推开众人,来到那龙鲤丈余远处,抬起一拳捣了出去。 “砰!”一团耀眼的黄光直直飞出,似块大石一样砸在龙鱼头顶。 那鱼动作顿时一僵,身子软了下来,横在地上不再动弹。 “有德兄!崩山拳使得好啊!用来杀鱼真是物尽其用了!” “庞胖子!你这戊土真气好生浑厚,我看那拜为王氏门客的许道友也不如你啦!” 许多相熟的弟子大声笑着调侃,庞有德也不恼,团团拱手几下,然后来请李承道: “李师兄!这尾龙鲤颅中玄晶还要你来取才是。” 李承道点头,走近龙鲤,先俯下身子仔细打量一下,赞道:“沾了龙气,果然不凡!” 但见这鱼颅顶高耸,怒目凸出,唇边两根须子有三寸来长,确有几分峥嵘之相。 随后右手并掌如刀,在龙鲤头顶轻轻一划,左手遥遥一招,一团红光飞了出来。 李承道将红光抓在手中一看,却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宝石,色如琉璃,中央裹了一点赤色火光。 “下品玄晶,虽也能点化玄光,却不为我所用……” 李承道问了几句,众人都推辞不受,于是就将这颗离火玄晶随手给了白羽。 几个道士出来将龙鲤抬到一旁,熟练地开膛破肚,剥鳞放血,然后以真气生火烤了起来。 李承道有些意犹未尽,又讨了几颗丹药继续垂钓,片刻后得鱼三尾,俱是麟甲漆黑的几寸小鱼,颅内玄晶细如砂砾。 张牧云笑着走上前来:“李师兄!鱼儿已经够吃了!不如过来饮些美酒?” 李承道摇了摇头:“待我再吊一尾,若还是不得大鱼,今日便作罢。” 许多道士又哄笑起来:“哈哈!咱们早就说过,钓鱼会上瘾,李师兄这等英杰亦不能免俗啊!” 李承道不理会众人调笑,取出葫芦倒出一颗黄芽丹,将身一纵,脚踏云气到了空中。 周围的笑声低了下去,众人抬头,见李承道身子微小如豆,似要融入那轮圆月里去。 但见李承道一扬手,用真气包裹着丹药丢了下去。 这次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李承道才大叫一声:“各位道友且退后!鱼来了!” “嗷!”一声高昂的龙吟声响起,脚下的悬崖开始微微摇晃起来。 拳头大小的山石满地乱滚,百余個道士连忙御风而起。 到了空中往下一看,见那漆黑的水面好似被煮开了锅,层层波浪和气泡不断地翻卷。 水面之下,一团几丈大小的红光越来越亮。 李承道凌空而立,两腿大张如扎马步,身躯高大宛若神将临凡,双手中似握着一根看不见的绳索。 空中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大风,吹得他身上道袍哗啦啦直响。 但见他面上剑眉直立,双目之中火光隐隐,咬牙大喝一声:“起!” 就听“轰隆”一声大响,水面炸开,腾起了几丈高的浪头。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过后,一颗屋舍大小、萦绕着火光的龙头从水下探了出来。 口似血池,目如磨盘,额头高高隆起,头顶两根参差的鹿角形如大树,唇边两根龙须有丈来长。 “师叔莫不是将掌门真人镇压的真龙给钓出来了!”白羽大惊之下说漏了称呼。 张牧云微微侧目,倒也未说破,默念几句口诀后伸手在自己眼前一抚,目中金光一闪即逝: “龙头下仍是鱼身!这是鱼龙!怕不是囚龙涧中所有龙鲤的祖宗!” “是了!黄芽丹有改换根骨之效,这鱼龙欲要蜕变龙身!” 第三十八章 三十六帅初聚义 月光下,李承道的身影和下方那条巨大的鱼龙比起来,渺小如一只蝼蚁。 他咬紧牙关,以雄浑的真气为绳,双臂用力如拔山,想要将那庞然大物拉出水面。 眼前的场景,让围观的众道士一时忘了言语。 龙鱼通体笼罩火光,在漆黑的水中挣扎,掀起的浪头有丈来高,不断拍击着岸边的悬崖。 张牧云目光敏锐,看出了李承道的吃力,于是在空中大喊:“诸位道友!咱们帮李师兄一把!” 众多道士尽皆大笑:“好!今日咱们就合力钓此鱼龙,看看他颅内玄晶是什么模样!” 说着尽皆伸手,一道道无形的真气笔直朝下方那颗龙头上飞去。 下方那鱼龙大吼一声,龙头下鱼鳍一挥,掀起一片赤色火光,如巨浪一样冲了上来。 “哗啦!”火光在半空爆开,众人的真气也被冲的七零八落。 百来名道士都感觉胸口一闷,尽皆收了轻视之心。 张牧云面色一沉:“不愧为真龙血脉!怕是初成玄光之人也不能将他拉上来!” 想到此处,再向李承道看去,但见他面色潮红,手臂发抖,已经现了力竭之兆。 张牧云遥遥朝李承道叫喊:“李兄速速撒手!鱼龙力大,小心被他拖进水里去!” 在他这等世家子弟想来,以李承道的出身来历,应该不缺上品玄晶才是。 半空中,李承道对张牧云的劝告置若罔闻。 张牧云无奈,刚欲再招呼众人出手,就见那鱼龙将尾巴一摆,转身往水下潜去。 “不好!李师兄小心!”张牧云心中一惊,连忙大声提醒。 话音未落,就听“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凭空打了个霹雳。 李承道手中真气断裂,脚下云气消散,整个人似流星一样倾斜着往下方砸去。 “嘭!”“咔嚓!”悬崖边一根合抱粗,丈来长的石笋被齐腰撞断,碎石崩落如雨。 大片烟尘升腾而起,将明亮的月光遮蔽,阻隔了众人的视线。 “大师兄!”“师叔!”徐天佑和白羽两人连忙御风直冲而下。 张牧云和一众道士也惊叫着御风往李承道坠落之地飞去。 几息过后众人都降落下来,合力挥动衣袖掀起大风将烟尘吹散。 李承道一边整理衣冠一边走了出来,白羽、徐天佑等人都松了口气。 胖道士庞有德连声赞叹:“原来李师兄还修炼了这等锻体之法,真是羡煞旁人。” 李承道笑着朝庞有德点头,然后向众人拱手:“我无事,累得各位道友担心了,惭愧,惭愧!” 周围道士都是还礼,连连称赞李承道锻体有成。 唯有张牧云看了眼被撞断的石柱,又看了一下李承道身上完好无损的道袍,心中不禁大震: “这哪是什么锻体之术?分明是他钓鱼龙的时候未尽全力,从空中坠下时尚能以真气护身……” “方才那鱼龙,就算我兄长在明气境界时也不见得能同它较力,这人居然还有所保留?” 张牧云的兄长名叫张牧龙,是张家年轻一辈最出彩的人物。 他当年在明气期时曾将三种真气修炼盈满,如今已成上品金丹,风斗盖过了玄机子,有同阶无敌之称。 张牧云联想到自家那位惊才艳艳的兄长,无形之中对李承道又高看几分。 接下来李承道不再提钓鱼之事,众人饮酒吃鱼,高谈阔论,好生尽兴。 直至深夜子时,月上中天,李承道将酒碗放在石上,收敛了笑意,长叹道: “今夜同众位同道欢聚于此,把酒对月,论道谈玄,只感人生至乐莫过于此,然忽有所感,不禁心生悲怆,如之奈何!” 张牧云知晓今天的重头戏来了,自然配合着开口询问:“敢问李师兄,这悲从何来?” 李承道再次叹道:“人言韶华易逝,昼夜消磨,纵我等修仙之人亦不能脱,今日欢聚,明日将别,再见不知何年何月,岂不悲夫?” 张牧云闻听此言,假意宽慰道:“李师兄勿要烦恼,虽说离别之事在所难免,但若我等日后能共事一处,不就可以常常欢聚了?” 场中众人一点就透,于是一起点头附和:“张师兄所言极是,求仙之路,道阻且长,正要我等携手共进才是。” 接下来顺理成章的谈起收人之事,李承道自言是某一位山峰掌座的弟子,欲在门派某个部门中组建班底。 今日以一粒黄芽丹为凭定下盟约,并保证愿意投效之人,月奉和世家门客等同,日后晋升全看自己是否尽心任事。 当然,有人问及是在门派中哪个府院任职时,李承道则直言现在还不到透露的时候,如何选择全凭自愿。 包括日后若是对职司不满,只要不违反门规,便可自由来去。 张牧云招人就简单的多,世家大族,月俸几何,职责安排俱都讲的清晰明白。 唯有一点不足就是需立下效忠法契,一入张氏门庭,终生不得背叛。 众道士仍记得日间李承道煽动的言辞,听了最后一条都有些犹豫。 张牧云见此情景,思虑片刻后开口保证:“各位入我张氏,便是生死兄弟,今日我做主在法契中加上一条。” “若是日后我张氏子弟视门客为奴仆,做出以门客性命挡劫之事,众位离开张家不算违背法契。” 此言一出,李承道看向张牧云的目光顿时一变:“若非张家嫡系,万不敢开口作此承诺!” 接下来便由百来位真气盈满的道士在张牧云和李承道二人之间做出选择。 因李承道对自家来历,任职何处语焉不详,又是仅以个人名义定下盟约,故而只有庞有德等三十六人愿意追随。 余者七八十人尽数拜入张家作为门客,未来道业,荣辱乃至性命皆寄托于张氏。 张牧云将这些新投效之人叫到一边,让随从呈上效忠法契给他们签订,只待回去再拜见家主。 李承道也向庞有德等三十六人交付了黄芽丹,发了大道誓言,又对诸多细节定了盟约。 “这些人都是积蓄已足,只要三五日便可点化玄光,能得三十六個玄光修士也勉强够用了。” “北辰道宗有三十六位护法神将,而今我恰好得此三十六人为起家班底,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过了一个时辰,李承道和张牧云两人又聚在一起寒暄。 李承道微笑拱手:“原来道友是张家嫡子,失敬失敬,我这里有桩买卖,不知道友愿不愿意做?” 张牧云连忙躬身笑道:“李师兄乃人中豪杰,您的买卖定然好赚,且说来听听?” 于是两人说话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张牧云听了片刻,不由瞪大了眼睛。 李承道笑道:“怎么?难道七家九姓之中,实力仅次于王氏的张家,也不敢做这个买卖?” 张牧云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似蒲扇:“其中利润,我要五成!” 李承道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友与我原是同一类人!甚好!甚好!” 张牧云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李兄既诚意待我,那我便以一个消息相报。” “你若要提前回去给手下人安排职司,路上还需仔细一些,据我所知,那王玄义可是个气量狭隘之人。” “我知似李兄这等兼修多种真气之人,定然不会轻易凝练玄光,那人若请动玄光境修士设下埋伏……” 第三十九章 阻道玄光一剑斩 李承道听了张牧云的提醒,双眼微微一眯,眸中隐有冷光闪烁。 张牧云又道:“你我今夜所行之事根本瞒不住人,别个世家还好些,或许会待日后有机会再找你麻烦。” “唯王玄义此人,性情阴毒,心胸狭小,李兄日间先败了他花大力气拉拢的许杰,又和我行此釜底抽薪之策……” “而且你要回转摇光峰,正好经过他王家名下的几座岛屿,他定会在那里埋伏人手害你!” 李承道点头,神情淡淡地拱了拱手:“多谢道友提醒。” 张牧云见他这个态度,顿时有些着急,小声劝道: “李兄勿要大意,我等世家的门客也修玄门正法,不似那些散修精怪,玄光不纯,一攻就破。” “道兄纵使真气再浑厚,飞剑再锋锐,也斩不开玄门正法所练的护体玄光!” “要不,你趁他们还未反应过来,现在就走?或者我回家去叫几个玄光修士过来护送你回去?” 李承道轻笑道:“你我虽一见如故,但也未到性命相托的地步,此事我自己应对便是。” 张牧云表情一变:“李兄实是轻看我了,你我要共谋大事,我自不会眼见着你身入死地……” 李承道摆了摆手:“我现在不欲欠玄门世家的人情,道友无需为我担忧了。” 张牧云见他油盐不进,摇头叹息一声,转身往自家门客中间去了。 李承道也回到众人之中,先是叮嘱徐天佑,白羽两人回去后闭门清修,这几天莫要再出去同人争斗。 然后又对庞有德等三十六人道:“你我今日欢聚一场,天亮之后你们便回洞府点化真气,凝练玄光。” “我先回转内门为诸位道友安排职司之事,短则三五日,长则半月,必有人前来接诸位赴任。” “到时候诸位都已是玄光修士,只要勤勉任事,未来仙道可期。” 三十六人都躬身应过,随后众人饮酒论道,不提。 片刻之后,李承道站起身来,在地上寻了一坛美酒和两尾冷了的烤鱼,御风而起朝山林里飞去。 “看李兄的态度这是不准备走了,也是,面对杀劫一味避让,不是我等修剑之人所为。” “只是不知他用两尾鱼能请动谁?这翠霞三峰上并无一个玄光境弟子,莫非……” 张牧云一直在暗中观望李承道的动作,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这……不可能!那人是出了名的性情执拗,又是正清院执事,多年坐镇此地,岂会参与弟子私斗?” 过了约盏茶功夫,李承道又御风回来,手上酒坛、烤鱼仍在。 东西没送出去,脸上却没什么失望的表情。 张牧云瞧了更摸不着头脑,只是不好过去询问。 次日凌晨,囚龙涧边众人尽皆散去,只剩下李承道一人在石上盘坐。 “水中那条鱼龙颅内所产玄晶定是上品,只是我如今还钓不上来,唯有将甲木真气练至盈满后才有希望。” “至于那王玄义,不过一世家旁支子弟,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李承道抚平心绪,从悬崖岸边起身,来到四座铭刻了功法的石碑前。 正面铭刻的经文早已记熟,又转过背面看那些五行法术。 “果如我所料,每座石碑后面记载的法术并不多,想来也是,明气期正是打熬根基的时候,不必分心去炼法术。” “我听玄机师兄讲过,越是那些不得真传的散修,越在意些华而不实的‘玄妙道法’” “师兄传我《玉清坎离真解》中只记载的两三個小术,都是几门大神通的起手式,那这石碑后面这些法术,想必也是了?” 想到此处,李承道便开始用心记忆,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将石碑背面的文字尽数记下。 “这些术法虽然简单,但却涵盖五行变化,若能融会贯通,未来当有大用,待日后有暇再习练罢。” 李承道又寻了一块青石坐了下来:“且再等等,让那王家子布置妥当之后我再前去,如此才好将这鼠辈灭杀!” 这一等就到了第二日凌晨。 东方天际刚欲发白,李承道站起身来,衣袖一挥,冲上高空,脚踏云气离了翠微峰,直往北向摇光峰的方位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旭日初升,天光大亮。 李承道御风行了约七八十里,突听下方传来一声大喝:“来人止步!” 声浪滚滚冲向空中,震得耳中嗡嗡直响,李承道心中警觉,连忙停下云路。 从空中俯瞰,见正下方是一座秀峰迭起,草木葱翠的小岛。 一道白光、一道黄光从岛上直冲而上,瞬间就到了空中,一前一后将李承道拦住。 前方是一位身披素袍,头戴木冠的中年男子,面色苍白,须发如墨,脚踏虚空而立,通体裹在一道白色玄光之中。 后方之人是曾在翠霞峰演法台上同李承道比斗的许杰,依旧穿了当日那一身青色道袍。 只是此时他身上笼罩着一层稀薄的黄色玄光,显然是已用玄晶点化了真气,成了一名玄光境修士。 李承道踏云站在中间,笑着询问:“两位何故拦住贫道去路?” 前方那中年男子语气平和地开口:“也无别事,我家公子寻你有话说。” 身后许杰面上隐有愧色,索性闭口不言。 李承道依旧从容开口:“原来如此,伱唤他出来便是。” 话音刚落,就听下方又有人大喝:“小贼!还识得我么?” 李承道一低头,就见那小岛上有二三十人踏着一大团云气飞了上来, 为首之人正是王玄义,依旧是头戴金冠,只是身上换了一件大红锦袍,瞧起来颇有几分贵气。 身后跟着一些穿着短衫的仆从,个个都是明气初期修为,勉强能御气腾空的样子。 “看来这鼠辈只带了两个玄光修士前来,如此正好……” 李承道暗暗松了口气,然后故作惊疑地问道:“原来是王家子?你寻我有何事?” 王玄义冷哼一声:“小贼!你先前卖弄口舌坏了我家大事,今日落入我手,你还有何话说?” 李承道笑意收敛,声音中隐隐透出几分惶恐:“你欲如何?” 王玄义轻蔑一笑:“果然是个声色内茬之辈!实话告诉你,这两日我已查清了你的底细。” “你以谄媚之行欺骗洞玄真人,赚了内门名分和丹鼎院的差事,原本我也懒得理你。” “只是你却不知死活,胆敢从我等世家手中抢夺人手,还妄图安排他们入职丹鼎院?那便是取死之道了!” 李承道面上现出惧意:“此地乃宗门所在,你莫非敢杀我不成?” 说着又转过身来问许杰:“许道友,你也要杀我?” 许杰满脸歉意地拱了拱手:“道兄勿怪,如今我为王氏门客,只奉主家之命行事,明年今日我当焚香以祀……” 王玄义听了这话,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许杰!何必同这腌臜货多说!?昨日你败于他手,现在正好杀了他以全颜面!” 随后又朝李承道冷笑:“你也别妄想会有人替你出头,附近山神、土地都被我调走了,下方那岛屿是我兄长关押金毛犼之地。” “今日杀了你,把尸体丢下去叫金毛犼吃了,那便是死无对证!” “当然,你现在若是交出洞玄真人给你的丹药,或可换得残魂投胎转世……” 李承道听了这话,脸上惧意一收,又自轻笑起来:“死无对证么?那我也无须顾忌了!” 说着一抬手,腕上冲出一道剑光,笔直朝王玄义杀去。 一旁的中年文士早得了许杰提醒,知晓李承道善用飞剑,方才一直在暗自防备。 李承道刚放出剑光,他就朝前点出一指,探出一点玄光将太乙斩劫剑磕飞了出去。 中年文士冷笑出声:“好个小辈,有我在此,还敢动手?真个不知死活!” 李承道面色不变,又将衣袖一甩,一道白光飞了出来,在空中化为一枚白玉戒尺,转眼就到了中年文士身前。 只轻轻一敲,“咔嚓!”一声,护体玄光被打得粉碎,变成点点流萤飞散。 “这是定规尺!是守静……”中年文士忍不住惊呼。 话还未说完,一只肩高过丈,凶戾无比的白虎不知什么时候就到了身后。 虎头一探,大口一张,就将这中年文士的半个身子咬了去。 李承道轻蔑一笑:“厮杀而已,废什么话?” 第四十章 杀尽霄小意气平 李承道先以太乙斩劫剑刺杀王玄义,再祭出定规尺打破那中年文士的护体玄光。 被拦截崩飞的太乙斩劫剑绕到了那中年文士身后,化形白虎一击毙命。 整个过程说来繁琐,其实只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站在中年文士身旁的王玄义只觉面前寒光一闪,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 森寒刺骨的杀机如冰瀑一样笼罩了下来。 王玄义忍不住浑身发抖,强撑着转头一看,正对上白虎那双血灯笼一样的眼睛。 这凶兽通体犹如神金铸就,口似血池,獠牙如剑,咀嚼片刻后张口一吐,残尸血肉似烂泥一样往下方落去。 从守静老道处借来的定规尺,打破中年文士的护体玄光后就悬浮在空中不再移动。 王玄义周围的那些仆从俱被白虎的煞气所慑,一个个的身躯僵直,仿佛木偶泥像。 “好个狂徒……你敢杀我王家之人……” 王玄义面上既是惊惧,又是羞怒,咬牙切齿说了一句,接着一抬手,掌中现了一只拳头大小的青铜小钟。 一见王玄义亮了法宝,李承道背后的许杰顿时失色,大叫道:“少爷!不可!速退!” 说着抬手朝前一拍,掌心发出黄色玄光,凝成一座一人来高的山峰朝李承道撞了过去。 同前两日在演法台上发出的山峰虚影不同。 此刻他已炼成玄光,这“挥手成山”的神通施展出来,显化的山峰几如实质。 且说李承道瞬间杀了一名玄光修士,一双眼睛又落在了对面的王玄义身上。 就在王玄义刚拿出那只青铜小钟的一瞬,他就产生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右手猛地一挥,天齐印从衣袖中飞了出来,悬在头顶,垂下一层黄光将自己护住。 同时心中念头一动,那只白虎再次将头颅一伸,就把这個王氏子弟的头颅、肩膀都咬了下来。 “轰隆!”山峰从后方撞在天齐印的宝光上,直打的光幕一阵乱晃。 残肢断臂混着血雨跌落云头,李承道也不转身,左手一招,真气包裹着那只小钟飞入衣袖里去了。 “跑啊!!”二三十位门客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尖叫着四散而逃。 李承道手捏剑诀朝前一指,白虎大吼一声,身形瞬间消散,化为一柄雪亮的长剑朝前方飞去。 似一道银蛇在空中飞快地游走,只过了几个呼吸,惊慌逃散的众多仆从就被剑光尽数斩杀。 尸体像下饺子一样朝下方岛屿上落去,想来那岛上囚禁的金毛犼今天能吃个肚圆。 李承道将衣袖一挥,太乙斩劫剑从远处飞来,缩小成手镯盘绕在腕上。 此刻在那东方天际,大日已经跃出了地平线,漫天朝霞犹如火烧。 清风乍起,下方龙渊大泽上层层波纹如金鳞跃动。 远处一座座灵机充沛的岛屿上,或是林木葱翠,或是灵谷金黄。 李承道脚踏云气站在高空,静静地朝远处观望,似乎忘了身后还有一个王家门客。 许杰没有继续攻打,只看着前方那个身形高大的道士,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他本是往届记名弟子之中天资最高的一位,所练戊土真气也远较他人浑厚。 当初王玄义来拉拢他,以王家名义许下上品玄晶、丹药供奉、灵气法宝等种种好处,才让他签了效忠法契。 只因在演法台上输了一场,王玄义就态度大变,承诺的上品玄晶成了中品,丹药法宝更没了影。 也没说不给,只是要他和那中年文士一起拦住李承道杀了,找回了颜面,立了投名状再说…… 岂料李承道生猛无比,一个照面就将那中年文士斩杀,连带着王家子弟和一众仆从都被砍瓜切菜一样屠个干净。 许杰此时颇有些天地广大,却又无处可去的茫然之感。 王玄义一死,王家肯定去不了了,可是除了王家,他又能到哪里去呢? 许杰又下意识地再次望向李承道:“他会杀我么……” 却听李承道长叹一声,然后朗声吟道:“山川多丽色,秀岛似青螺;禾熟金风起,吹老洞庭波。” 许杰一愣,他虽不知“洞庭”是何处,却也听得出这首绝句是在描绘眼前的景致。 只是原本恬淡、宁静的诗词,随风飘进许杰耳朵里,却让他心里一阵阵发冷。 “莫非这几十条性命,在他眼里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还比不过眼前的风景?” 许杰正在胡思乱想,却见李承道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清冷,如同看向一个死人: “许道友记着,若有来世,切勿为了些许外物将自家性命寄托在他人手中。” 许杰心神大震:“不好!”,将身一纵,催遁光就走! 李承道右手飞快地捏个法决,猛地朝前一拍! “嗖!”头顶天齐印如一道流光追了出去,瞬间涨大成丈余高下,当头朝着那道遁光砸了下去。 “轰!”遁光一停,许杰的身形又出现在空中。 明黄色玄光从身上升腾而起,牢牢顶住了小山似的宝印。 李承道面色平静,手中法决轻轻抬起,然后往下一落。 天齐印随着手势升起几丈高,再次轰然砸下。 许杰真气本就不如李承道浑厚,点化真气时用的又非上品玄晶,玄光凝练完成后,量就少了一小半。 故而此时他体外的护体玄光也极为稀薄,只受天齐印砸了两击,就开始明灭不定起来。 许杰见天齐印再次升起,连忙高声大叫:“道兄住手!我有话说!” 李承道轻叹一声:“道友死局已定,何必浪费口舌。”说着手捏法印往下一按。 “咔嚓!”护体玄光似瓷器一样碎成了千万片。 许杰刚欲躲闪,就被天齐印砸个正着,从头到脚都成了一滩碎肉,被风一吹,雨点一样落了下去。 拦路霄小被斩杀干净,李承道长吁一口气,抬手一招收回了天齐印。 再朝四下眺望,只觉天地为之一清。 “那鼠辈说的不错,这周围山神土地都被调走,果然是死无对证!畅快!畅快!” 李承道刚感慨完这一句,就见那悬浮在空中的定规尺上有光明一闪。 一个须发花白的灰袍老道显出身形,面色阴沉地大声呵斥: “小友!你说有玄光修士欲要设伏杀你,我才以阴神附在定规尺上护你一程。” “你借我之手将他们拿下,押往正清院依门规治罪就是,怎可滥用私刑,尽数诛绝?!” (感谢李玄孟老哥的再次5000币打赏,感谢守一真人道友的5000币打赏,拜谢。) 第四十一章 穷凶极恶金毛犼 “人言此人性格执拗,而今看来果然不假!” 面对守静老道的责难,李承道并未辩解,只在心里嘀咕一句,稽首道:“多谢道长助力斩杀霄小,使在下免于殒身之祸。” 守静老道见他言辞间隐隐将自己指为共犯,顿时面皮一黑: “好个狡诈之徒,居然如此算计于我!?真以为有玄机师兄的情面在,我就不敢罚你?” 李承道再次躬身:“在下岂敢存心算计,只是面对这等世家子弟,如若手软,必有后患,没奈何而已。” 接着伸手一抚腰间的青玉葫芦,拿出个拳头大小的青花瓷瓶:“这是之前议定的二十粒黄芽丹,还请道长笑纳。” 守静老道在几丈外抬手,把瓷瓶收了,面色稍稍缓和,终是没有再说出呵斥的话来。 李承道谦和一笑,抱拳恭维道:“众人皆言守将道长只有玄光境修为,却不知您已成就阴神,只是并未张扬而已。” “道长能凭阴神在白日显形,巡游百里,斩玄光修士如杀鸡犬,可见积蓄已足,功候已深。” “如今道长又得了这些丹药,改换根骨,扫尽沉疴,证得金丹指日可待,在下提前向道长道喜了。” 守静老道沉默片刻,叹息一声:“你收的那三十六人凝练玄光之后,我可破例让他们在翠微三峰上多呆些时日。” “待你将他们接走后,我就出去寻觅结丹外药,至于王家会不会发现今日之事就和我无关了。” 李承道点头:“道长放心,日后王家真翻出来此事,我自一力承担,绝不会攀扯到道长身上。” 守静老道不再多说,身形一散,化作一片清光,包裹着定规尺和丹药往翠微峰上飞去。 “许杰因外物而死,守静道长因外物而结丹,可见这修仙之路,终离不开这些身外之物。” “外物要争,不争便不能成道,且出手时不可踌躇不定。” “亦要时时警醒自身,不可因争斗之心而蒙蔽了清明,以至深陷劫数之中。” 李承道站在高空思量今日之事,提点自己几句,而后一挥衣袖,脚踏云气朝摇光峰方向去了。 下方那座方圆几里的小岛上,林木丰茂,山峰迭起,大体一望也算风光秀丽。 只是山野丛林之间一片死寂,不见一点鸟兽的踪影。 岛屿东侧,茂盛的山林簇拥着一座形如犬牙的山峰。 半山腰处有个丈余高下的岩洞,洞外遍地都是嶙峋怪石和干枯的白骨。 方才李承道在空中大开杀戒,残肢断臂混着血肉似雨点一样落了下来。 战斗平息之后,又过了盏茶功夫,黑漆漆的山洞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嘶吼。 腥风吹起,一只凶兽从洞中探出头来,身躯大如狮虎,通体金毛,颈上鬃毛如雄狮,头生龙角,面目狰狞,两只獠牙露出唇外。 此兽正是那王玄义曾提及的金毛犼,乃其兄长王玄朗深入北域蛮荒擒获的金丹境妖王,设下禁制后强收为坐骑。 因这金毛犼性情残暴,连番吞食家中仆人、门客,王玄朗便将它圈禁到这岛屿上交由山神看守。 金毛犼缓缓踱步而出,目中血光如火焰升腾,低着头,抽动鼻子嗅了嗅,口吐人言道:“血的味道……是王家人的血……!” 接着就见它贪婪地吸了几下血气,四蹄用力一蹬,腾空而起,身上腾起滚滚火云,直往洞外冲去。 刚升起丈来高,就听“哗啦!”一声大响,金毛犼的动作猛地停住。 原来是一条笔直的锁链,约有儿臂粗细,一端牢牢系着金毛犼的脖子,另一端伸向山洞深处。 “轰隆!”金毛犼从空中坠落下来,迸起泥土碎石乱飞。 “王玄朗!本尊早晚要将你满门诛绝!!” 金毛犼站起身来,仰天怒骂了一阵,然后张开大口一吸。 空中顿时刮起狂暴的风,飞快地流转成了一个覆盖整个岛屿的龙卷风柱。 风柱越转越快,力道越来越猛,将散落在岛屿各处的血肉,残肢俱都卷起,朝着金毛犼口中飞去。 几息过后,金毛犼面上癫狂之色渐渐消失,獠牙开合,铮铮有声。 突然,金毛犼停下咀嚼血肉,伏下头颅,张口一吐。 “吧嗒!”一块巴掌大小的方形玉牌落在地上,色如凝滞,质地温润。 玉牌正中描绘了一枚淡金色的兽性符文,看起来和金毛犼的身形有八九分相似。 金毛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玉牌呆愣许久,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片刻之后,笑声渐渐嘶哑,血红的双目中流出了眼泪,金毛犼才咬牙切齿地骂道: “王玄朗!这是你弟弟王玄义的尸身!哈哈!苍天有眼!总算有人敢杀你王家之人啦!” “你杀我妻儿,灭我亲族,还叫我十余年不为人形!此仇不报,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世间……” 又过良久,金毛犼平静下来,朝那玉牌轻轻吹了口气。 “呼!”玉牌瞬间成了粉末,中央那符文轻轻浮起,化为一道金光落进眉心之中。 金毛犼匍匐在地,身躯剧烈的抖动起来,周身骨骼噼里啪啦的乱响。 接着整個身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几个呼吸后,凶兽就变成了一个雄壮威猛的黄衣大汉。 但见他面黑如铁,目如铜铃,鼻高口阔,周身筋肉如岩石隆起,一望便知有千斤巨力。 “王玄朗这厮真是可恶!他自己修炼神通闭关,还把这玉符给他兄弟!” 大汉站起身来,随手将脖子上的锁链扯断,活动一下手脚,又恨声骂道: “他兄弟也是个坏种,时常来此地指挥那山神将我鞭打……如今没死我手里,却是便宜了他!” “只是王玄义手里还有个落魂钟,里面封印了我的一缕本命丹气,若不寻回来,我便难得自由身。” “莫非是杀他那人将落魂钟拾了去?这可要遭了……” 黄衣大汉想到此处,口中叽里咕噜念了几句咒,然后用手在空中抓了一把,放在鼻子上嗅了嗅: “好家伙!居然兼修了四种真气!王家这次有难了!说不定我报仇的指望还要落在这人身上……” 大汉正在犹豫要不要尾随那人,伺机抢回落魂钟时,就听空中传来一声喝骂: “孽畜!你怎敢挣脱锁链化为人身!讨打不成!?” 抬头一看,就见一位身披金甲,手持斧钺的红脸神将,带着一队银甲道兵踏云而来。 大汉双目一凝,咬着牙冷笑起来:“王家养的小毛神!今日尔等的死期到了!” (下午18:00还有一章。) 第四十二章 阳神一念如天堑 “好个畜生!如此胆大!” 金甲山神踏着云头立在空中,大骂一声,双手持斧钺往下一劈。 金色的罡气如飞瀑一样直斩而下,于此同时,整座岛屿也“轰隆隆!”震动起来。 一股沉重如山的威势从四方上下,朝着那黄衣大汉压了下来,直要将他碾成齑粉。 黄衣大汉森然一笑,抬起一拳朝空中轰去:“去你娘的!” “嘭!”无形的威压消散一空,罡气被一拳打破,气浪余波吹得树木倒塌,砂石乱飞。 金甲山神面色一白,身子一抖,手中斧钺几欲脱手,于是大喝道:“此獠肉身强横!一起上!” 身后二十来位银甲道兵齐声应命,手持刀枪剑戟乘风冲了下来。 黄衣大汉怒喝:“一群蝼蚁!自来讨死!” 用脚一踏地面,整个人就似炮弹一样冲向了空中。 周身气血之力升腾而起,犹如血色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那些道兵还未近身,被这股血焰一冲,身躯轰然炸开,血雨行风四处飘散。 金甲山神见势头不对,刚欲转身逃走,那黄衣大汉就到了近前。 铁钳似的大手一扯,撕开了那山神体外的护体神光,一把抓住了脖子。 然后两人似陨石一样坠落下来。 “嘭!”烟尘冲天而起,山峰脚下被砸出一个丈来深的大坑。 金甲山神被掐着脖子按在地上,咳嗽几声,喷出一口鲜血:“妖尊……” 黄衣大汉面如寒霜,开口问道:“你也莫要废话!只说王玄朗那小儿如今情形如何?” 金甲山神声音嘶哑地答道:“回妖尊的话,少主五年前闭关修炼曜日焚天诛魔印,至今尚未出关……” 黄衣大汉面上闪过忌惮之色,又问道:“今天杀了王玄义的那人是什么身份?” 金甲山神一愣,脸上浮现出惊骇之色:“什么?二少爷死了?” 黄衣大汉目光一冷,山神连忙改口:“回妖尊的话,小神也不知那人是谁。” “只听二少爷说,他要在此伏杀一个来自摇光峰的修士……” 话还未说完,就被黄衣大汉“咔嚓”一声扭断了脖子。 山神肉身化成了一只花斑豹,眉心有光明一闪,一枚淡金色符文裹着阴神飞了出来。 黄衣大汉缓缓站起,身上血光一刷,就将那阴神消磨干净,独留那金色符文破空而去。 “王玄朗本是旁支,修炼有成后才晋为少主,因此自幼性情乖张,名下产业从不让外人染指,只给他那草包兄弟代为打理。” “这符文飞走,那些王家人至少得个把月才会发现……这正是我脱身的机会。” “不若去寻方才那人,他日后总要和王玄朗对上,我潜在他身边,日后或许还有报仇的机会。” “只是那摇光峰上定然有阳神真人坐镇,我这敛息之法能否瞒得过他……” 黄衣大汉犹豫片刻,索性把心一横,决然道: “我本隐居避世,并未插手妖皇陛下和北辰道宗之战,这王玄朗不分黑白杀我一家老小,此仇在身,安能瞻前顾后?” “王玄朗修为一日千里,我已报仇无望,不若豁出性命走这一遭,就算死在那阳神真人手中,心中也可无憾了……” 于是这大汉张口一吸,运风将山神和那些道兵的尸身卷入口中。 吃完后身子一摇,血气凶光尽皆收敛,连面目也变得平和了几分。 又把山神遗下的金甲劈在身上,持斧钺在手,活脱一尊威武神将模样。 未免招人瞩目,他也不驾遁光,只似方才山神那样腾云升到空中,慢慢悠悠往摇光峰上而来。 半個时辰过后,一座雄峰便如天柱般伫立在前方。 虽然还隔了十几,那山影就已遮蔽了整个视野。 举目远眺,但见危崖绝壁,苍松劲柏,楼阁洞府隐现其间,好一处清修的仙山道场。 时而有修士的遁光从峰上升起,又有道人,童子,力士,神将腾云往来。 黄衣大汉见自家披甲持锐的形象并不显眼,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嗅了嗅鼻子,随后眼神朝东方看去:“在那边!此人敛气之法也极高明,我若没这天赋的本事,还真找不到他……” 且说摇光峰顶乾元观中,洞玄真人正坐在蒲团上,默运阳神,参悟玄妙。 突然眉头一皱:“这是那王家少主的坐骑?满身血气,来此作甚” 手中念诀掐算记下,轻笑着摇头:“掌门真人说的不错,这小子就是个皮猴子,走到哪里,闹到哪里!” 随后就继续入定,不再理会了。 摇光峰脚下,黄衣大汉循着感应往前飞去,突然“嘭”一声响,一堵无形的墙壁堵住了去路。 黄衣大汉被撞得眼冒金星,几息过后才缓过神来,伸手朝前一摸,空空如也,没有丝毫阻隔。 “莫非是摇光峰掌座布下的手段?他发现我了?” 黄衣大汉心中估疑,换了个方向继续前行,“嘭!”再次撞了个头晕眼花。 “若按他们玄门修士的说法,我好歹也是金丹修为……这山峰首座只是阳神真人,只差一个境界,不露面也能拦我?” 接下来这莽汉又换了方向,试了七八次,终究是寸步难行。 摇光峰就在十余里外,仿佛转眼就到,他却只有转身离去。 “是了!这摇光峰首座是洞玄真人,传闻此老最是仁善,我不如求上一求!” 黄衣大汉思前想后,终究是心中不甘,于是就跪在云上默默祝告: “小畜仰祈洞玄真人:今日来此非有恶意,只是想寻到那身负四种真气之人,投入到他门下效力。” “不瞒真人,那人已杀了王氏子弟,日后免不了要和王家对上,弟子身负血海深仇,愿同那人一起应对王氏刁难……” 随后再次起身前行,依旧是天壁阻隔,无路可走。 “洞玄真人怎对那人这般回护,莫非那人是他的弟子?” 黄衣大汉心中突然升起灵光,忙再次跪下祷告:“弟子愿立下大道誓言,只要那人助我报仇……” 乾元观中,洞玄真人摇了摇头,轻斥一声:“聒噪!” 接着抬起手中拂尘一挥,仿佛驱赶一只蚊虫。 山脚下,黄衣大汉只觉一片晶光刺目,连忙放声大呼:“真人饶命……” “轰隆!”一股不可抗衡的巨力涌来。 仿佛地裂山崩,不周倾倒,只一瞬间就将那黄衣大汉彻底淹没。 “哗啦!”黄衣大汉感到自己落入了滚烫的水中。 张开眼睛四处打量,只觉眼前都是璀璨的金光。 一股股霸道的热力,似毒蛇一样,从他眼耳口鼻,周身百窍中往体内钻去。 黄衣大汉只感觉周身都着了火,好似要将他烧的皮肤皲裂,血肉成灰,于是忍不住大叫起来。 第四十三章 火池锻体真力士 金毛犼所化的大汉感觉自己正处在那岩浆烈焰中央。 四面八方都是灼热的洪流,一刻不停的涌动,翻卷,不断冲刷着他的肉身。 他顾不得再隐藏气机,全力调动了金丹中的法力,纵身往上一跃。 “轰隆!”周围的热浪突然猛烈了千百倍,犹如海啸惊涛,一下将他拉了下去。 那一股股热气,自从九窍、毛孔中直往里钻,好似要点燃五脏六腑,连骨髓一起烧尽。 “不!真人饶命!我还有血仇未报!不可死于此处……” 他想要开口大叫,却又发不出声音。 胸中怒意和不甘直冲天灵,接着双眼一翻,被气晕了过去。 他也不知在炽热的浪涛里翻滚了多久,昏昏沉沉间觉得自家头颅被一股大力拿住。 像是捉住了一只猫儿,将他提溜出了滚烫的洪流,然后猛地往下一摔。 “咚!”一声铜钟似的鸣响,这大汉清醒了过来,甩了甩脑袋,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 耳边响起一个宏大、威严的声音:“那力士莫要发愣!速速起来让吾验看品阶!然后给你安排职司!” 大汉心中升起羞恼,下意识的大声:“我好歹是个妖兽,可不是什么力士……” 那个宏大的声音哈哈大笑起来:“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里哪个不是妖兽!” “莫要废话!否则本将一拳碾碎了你,到时你可没后悔的机会了!” 笑声滚滚如九天雷阵,一股浩瀚无匹,犹如太古神魔般的凶煞之气碾压下来。 金毛犼所化的大汉顿觉周身一寒,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转头朝四方打量。 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座广阔无边的殿堂里。 目之所及尽是神金锻造的大柱,丈余粗细,高不可量,数不清几十根还是几百根。 抬头仰望却不见房顶,唯有根根立柱撑着大片的火云。 殿堂中央有一座几十丈宽,几百丈长的方形池塘。 池中尽是不断翻滚的洪流,似被烧红的岩浆一样,散发着灼人的热浪。 许多身形高大的壮汉正在洪流中浮沉,也不知是什么妖物变化的人身。 池塘岸边每隔几丈远就有一条青铜锻造的神龙,身长丈余,栩栩如生。 大张的龙口中不断朝池中喷出金沙、玉髓、神钢、宝铁等种种宝材。 有许多青羽毛白喙,腹生一足的毕方神鸟从水池上方飞过,双翅扇动,发出赤色火焰将各种宝材烧成汁液。 “金沙贯体,玉液塑形,容神钢宝铁于一身……这是天工院?我被练成了力士?” 力士不练元神法术,只修肉身大力,有扛鼎力士,拔山力士,覆海力士,翻天力士等四个品阶, 当然,在这四品力士之下,还有更低一级的黄巾力士,平日负责搬运、酿酒、除草等粗使活计。 “也不知我被练成了什么品阶的力士……” 这大汉内视己身,发现自家那浑厚的法力,辛苦修成的金丹都不见了,于是忍不住黯然神伤。 再看看自家躯体,抢夺自山神的盔甲早没了影。 身量倒是变化不大,只是皮肤成了暗金色,仿佛是铜锻的雕像。 那個声音再次响起:“做力士有什么不好?无需打坐练气苦熬岁月,只要耐得住疼,便有无穷伟力在身。” “你们这些妖兽,修炼的那些血气、杂气有什么用?还不如增益肉身来得实在。” 一根粗大的手指从空中伸来,轻轻在他眉心弹了两计,发出“咚!咚!”的金铁之声。 随后又有笑赞声响起:“果不愧为金丹期的妖物,只锻体一次就成了拔山力士!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多谢神将宽慰,我名金大升!”金大升抱拳答应,顺着那手指抬头望去。 但见一个肤色靛青,身披金甲的武将,也估不出身躯有多高,只觉巍峨无边,不可撼动。 “我先前也算有把子力气,即使不运法力也勉强能撼动个把小山。” “如今金丹、法力都散入肉身之中,又经过了这宝池冶炼成了拔山力士,肯定真有搬山拿岳之力。” “而这位神将却让我生出不可匹敌之感……莫非是那覆海力士之流?” 金大升在脸上堆出笑意,语气恭敬地赞叹:“金丹法力尽失,在下原本还有些失落,见了您才知这力士之道也是坦途。” 那覆海力士听了这话,面上顿时喜笑颜开:“兄弟此言不差!咱们虽修不来那些玄妙神通,但也不会让人小瞧了去。” “便如你这拔山力士,寻常金丹修士被你打一拳也要饮恨,你还不满意怎地?” 金大升赔笑点头,心中却是暗道:“金丹修士都有护道手段,哪会站在那里给你打。” “不过这勉强也算一条路,虽说报仇的希望依旧渺茫,但总有几分念想……” 金大升欲要再问些日后如何晋升的话,却见那位覆海力士将大手一挥: “行了!光着腚在这里废什么话!快去选择职司上任去吧!本将忙得很!” 金大升一个踉跄几欲跌到,眼前场景变换,再回神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静室里。 前方丈余远处,一个青衣书吏正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听到动静后头也不抬:“姓名、品阶仔细说来。” 金大升只好说了,那人书写几字,又问:“拔山力士可率五百扛鼎力士,也可自择任职之处。” “在下之前并未仔细考量,不知都有哪些去处?”金大升小心询问。 青衣书吏抬头看了他一眼,寻了个册子翻了翻:“如今正清院、丹鼎院两处正值力士换防,你选一处吧。” 金大升思索到:“那王玄朗就在正清院挂了个执事的名,我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被洞玄真人打入宝池中炼成了力士,虽不知真人是别有深意还是随手为之,但选丹鼎院绝不会错……” 于是金大升说了自家决断,青衣书吏听完后一扬手,将一个巴掌大的布袋丢了过来: “不拘你先前是什么精怪妖魔,现在成了力士,就要好好任事,否则便有责罚降下。” “内中有伱的盔甲、法器,兵符,你穿戴好自去甲字营调五百扛鼎力士,然后到丹鼎院上任去吧!” 金大升连忙接住,从袋子里去除衣物,铠甲往身上穿,又听那青衣书吏嘱咐: “记着每三十年来天工院述职一次,三次考评为上上,便可再受一次宝池锻体。” “至于锻体几次能晋升为覆海力士,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第四十四章 掀翻灶台吃独食 且说李承道在归途中被王玄义带人伏杀。 幸得守静道长之助,将一众霄小斩尽杀绝,方觉天地清泰。 心情畅快下连御风速度也快了几分,只用了一炷香时间就飞驰了近百里。 到了摇光峰东麓,临水百丈高处,李承道大袖一展,似一只仙鹤飞入阁楼里。 钟离玄正在三楼凭栏饮酒,斜倚着那大葫芦,胸前衣襟敞开,手持大碗喝的满脸通红。 见李承道从空中落下来,钟离玄将碗举了举:“小师叔哪里耍子去来?” “我去翠微峰上见了白鹤童子,盘恒两日,归来时倒是遇见些小事。” 李承道也学钟离玄席地而坐,将自家谋划对钟离玄说了,包括路遇伏杀之事也未隐瞒。 钟离玄许是喝的有些多了,闻听李承道杀了王氏子弟也没当回事,只是打了个酒嗝: “一群鼠辈,杀了就杀了……来,饮酒!” 但见他挥手一抚,地上就多了一只海碗,然后抱起来葫芦开始倒酒。 李承道无奈一笑,陪他对饮起来。 两人都未以法力压制酒意,连喝了七八碗,都有了几分醉态。 钟离玄面红如火,双眼迷离,忽地把碗一抛,拍着自家肚皮唱了起来: 营中鼓角声正隆,胸中抑郁难平。冷月寒星露几重。刀光凝冰雪,马作龙吟声。 十年南北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将军帐中夜挑灯。同袍埋骨处,寒号起三更…… 歌声粗犷沙哑,却又有一股别样的豪情,李承道亦抚掌相合,心中暗道: “前日钟离兄说自己当年未入道时曾在军中为将,这是喝醉了,想起当年的事儿了……” 一曲《临江仙》歌罢,钟离玄醉眼朦胧地望了过来: “小师叔,过几日送你去丹鼎院上任之后,弟子也要到北方前线走上一遭。” “此行数年,若侥幸得以不死,回来当能成就阴神,修为再进一步,能逍遥的日子也多些。” 阴神成就,能出窍夜游,得寿五百载,死后亦能得享神位,这确实是可喜之事。 只是往前线直面北地妖魔,纵使是苏家那等世家亦有倾覆之危,普通玄光境弟子,确实是祸福难料。 北辰道宗以大争之道立教,传承近万载,力阻北地妖魔不能南下一步。 门规所定,除了那些丹师,符师或天工、力士之外,诸弟子玄光圆融后都需往前线走一遭。 钟离玄虽是丹辰子的徒弟,洞玄真人的徒孙,却未学得炼丹之道,故而这一趟是免不了的。 李承道心情沉默片刻,开口道:“钟离兄先行一步,我过得几年亦要往前线去,或许来得及和你共御妖魔。” 钟离玄得丹辰子引度时年岁已高,虽以丹药补足了根基,却也用了近三十年才将玄光修炼到圆融之境。 闻听李承道说自己几年后便可赶往前线,钟离玄亦大笑起来: “小师叔资质根骨胜弟子百倍,修为自能一日千里,弟子便在前线等您前来了!” 两人一起大笑起来,钟离玄又饮一碗,醉意更盛,晃了晃脑袋,强撑着开口: “我看小师叔这几日笼络人手,运筹帷幄,入职丹鼎院之事自当再无阻碍。” “只是有一点小师叔切记,我辈以智谋身固然不错,却不可本末倒置,使自己沉溺于阴谋算计之中。” “心无挂碍,遇酒则饮,遇敌则杀,嬉笑怒骂率性而为,如此才是仙家处世之道。” “若是每日勾心斗角,患得患失,同那凡俗之人何异?” 李承道听到此处,心中顿觉一震,大有豁然开朗之感。 连忙要开口道谢,却见钟离玄双眼一翻,“噗通”一声仰躺在地上,口鼻之间鼾声大作。 身旁那只朱红色的大葫芦“咕噜咕噜”滚得远了。 李承道不由感叹:“钟离兄久在红尘中翻滚,却磨砺出一颗仙心,难怪丹辰子师兄要度他入门。” 弯腰将钟离玄扛起,提着葫芦送将他送入房里,然后又到了二楼自家静室之中。 李承道推门而入,就见蒲团前堆着几摞书册。 坐下一看,见是从丹鼎院调来的卷宗,分门别类摆放的十分齐整。 李承道先拿起记载丹鼎院各部职司的书册观看。 丹鼎院掌座洞玄真人常年在摇光峰上清修。 故而这丹鼎院真正的理事之人是其首徒丹辰子,称作“掌事。” 其下又分药房、丹房、府库三部,主管之人各称“执事。” 原本府库执事另有其人,只是后来升迁别处去了,这个职位也就空置了下来。 李承道就任府库执事,自然着重关注自家所辖之人的身份来历。 府库执事之下设负责查验丹药品质的“丹师”五名,都是结丹失败的“假丹”境界。 这五人都是师徒一脉的弟子,亦是丹辰子信重之人。 记录丹药出入的“度支”十名,阴神、玄光皆有,大多由各大世家的门客担任。 百来位查点库房的“仓人”,以明气期修士为主,多是一些真传弟子的亲眷、门人。 另有迎送仙娥,扫撒童子,搬运力士等闲散职位若干,没有详细记载。 “原来我这职位能统摄这许多人,看来给庞有德他们安排职司也容易得很。” 李承道将各职司人员记下,心中思虑一阵,然后又来看府库最近三个月以来的丹药进出账册。 才翻看了几页,就忍不住冷笑起来: “这些世家望族的手着实伸的长了些!真把这丹鼎院的府库当自家内库了?” “他们自家本养了炼丹师,炼些上好丹药给嫡系受用,然后却让旁支子弟来府库借取丹药?” “这些账册记得含混其词,一借一还不知差了多少,连我这个外行都看得明白!” 李承道这一看就没有再停下,一直看了两个昼夜,才“啪”一下把账册合上: “家师清静无为,丹辰子师兄性情宽厚,才容许这些大小世家这些年吃了個肚儿圆。” “如今我为库房执事,自不会容许他们胡作非为!” “原本我还想入职之后先隐忍低调,待抓住他们的错处再一一贬谪。” “今日被钟离玄一语点醒,我何必在这些琐事上浪费心力?” “既然你们不顾吃相,那就撤了桌子,掀翻灶台,由我来吃一吃独食吧……” 第四十五章 主仆同心驱王氏 从摇光峰往北二百余里,临近开阳峰下,有一座方圆十余里的岛屿。 岛上地势平坦,唯正中伫立着一座坡度和缓的矮峰,峰上寸草不生,岩石砂砾俱呈赤铜之色。 山中连通着地下火脉,峰顶烈焰终年不息,散发着耀眼的红光,仿佛云霞一样笼罩在岛屿上空。 故而此岛名曰栖霞岛,乃是丹鼎院所在之地。 这日,李承道在钟离玄的陪同之下,御风离了摇光峰,直往栖霞岛而来。 行了约个把时辰,旁边钟离玄抬手朝前一指:“小师叔,前方便到丹鼎院了!” 李承道闻言望去,就见一片红光映入眼帘。 在那赤色云霞笼罩之下,一座座大殿、楼阁、宝塔环山而建,廊柱林立,翘角飞檐,亭台错落,气象雄浑。 许多殿堂上方都有清光、火光冲起,又有各色遁光在诸多楼阁间进进出出。 殿堂外围是辽阔的广场,地面乃是紫铜铺就,根根火玉雕琢的华表闪烁光明。 空中有许多身披铠甲,手持兵器的武将,脚踏火云来回来巡视。 而在岛外的大泽之中,水面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货船,蝼蚁似的人群在船只和岛屿之间喧嚣往来。 其他岛屿上,甚至是龙渊大泽之外种植的药材,都是由这些货船运送来此处。 丹鼎院中有制药师,炼丹师,采购了这些药材之后,开炉炼成丹药,也由这些货船分批送往前线。 李承道不由赞叹道:“果然是宗门重地,非同凡俗,只这药材生意怕是能养活数十万人口。” 钟离玄抚须笑道:“我道宗弟子护持这些凡俗之人不为妖魔所害,他们又操持百业为咱们提供助力。” “如此修仙之人和芸芸众生相互依存,便如阴阳两仪相生,这也是大道演化之理。” 李承道点头:“仙人从凡俗中来,亦要惠利凡俗众生,钟离兄所言不差。” 两人谈笑之间,距离栖霞岛越来越近,钟离玄又指点道: “小师叔所掌的府库便是那一座七层宝塔。” “其中第一层乃迎来送往,以及各职司理事之地,第二层至第五层都是存放丹药之处。” 李承道好奇询问:“那最上两层是什么所在?” 钟离玄答道:“府库是丹鼎院三部之一,执事地位只在师祖和吾师之下。” “小师叔您为府库执事,总不能和自家下属坐在一起理事不是?” “在您未到天工院领取洞府之前,那两层便是您坐居清修之地了。” 说到此处,钟离玄又玩味笑道:“我听师父说过,上任执事走得匆忙,许多东西未来得及带走。” “小师叔接管府库之后可仔细找下,说不定还能捡到什么宝贝。” 李承道大笑:“我看了卷宗记载,上任执事走了近三十年了,要有什么好东西也早被别人捡去了。”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宝塔上方,低头见塔前广场上正站着七八个道人,看神情动作似是在等人。 钟离玄小声道:“按小师叔所谋,吾师刻意做出冷落姿态,此次并未前来相迎。” “一会儿下去,我交待清楚之后也是转身便走,失礼之处小师叔勿怪。” 此时宝塔前的几人已经发现了他们,一起紧走几步,到了正下方。 有个圆脸儿鼠须的胖道士,穿一身宝蓝色袍服,笑着朝上拱了拱手:“可是李执事到了?属下等恭候多时了!” 李承道答应一声,刚欲降下云头,就听身后有人叫喊:“道长留步!末将有事相询!” 两人连忙转身,正见一尊身披铠甲,手持金鞭的神将,踏着一团火云疾驰而来。 身高近丈,肤色暗金,面方口阔,目如铜铃,赤红如火的虬须根根直立,一副威武不凡的模样。 这神将似乎走得太快,将后方那些纵云追赶的银甲士兵甩开了一大截。 钟离玄面色一变,将李承道挡在身后,小声道: “这些是护卫丹鼎院的神兵力士!力大无穷,肉身强横,平日里诸事不管,今天不知为何来此。” “他们头脑都是一根筋,小师叔勿要理会,且让我来……” 话还没说完,那金甲神将就来到近前,抬起一只手朝钟离玄一挥:“黑胖子让开,不是找你。” 钟离玄还未来得及动作,就觉一股大力将自己束缚,手脚身躯俱都无法动弹,“噗通”一声从半空跌了下去。 下方那些人瞬间就把李承道这个正主忘了,七手八脚的去搀扶钟离玄,嘘寒问暖,好生热闹。 李承道感觉一股厚重如山的压力朝自己涌来,拱了拱手:“神将何来?” 岂料那神将面上居然显了笑意,接着就是一个长揖:“末将……敢问道长来此何事?可有末将能效力之处?” 李承道眉头一皱,先说了自家来此入职一事,又斟酌了下言辞,问道: “据我所知,似将军这等神兵力士,平日只负责守卫巡视,我丹鼎院亦无权调动。” 金大升面上笑意愈发热烈,将大手一摆:“规矩改了!早改了!道长新上任,可能不知道这事儿!” “这么说吧!在这栖霞岛上,道长说什么咱就做什么,好使得很!” 归他统领的五百扛鼎力士总算追了上来,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嘀咕:“啥时候改了规矩?咱们怎不晓得?” 李承道往下方瞄了一线,钟离玄刚缓过气儿来,轻轻摇头示意:“这神将从未见过,不是自己人……” “我为府库执事,若手下有人贪墨库房丹药,这事儿将军也管?”李承道开口试探。 金大升打手把胸脯拍的乓乓响:“管!是抓是杀,就道长一句话的事儿。” 身后一個银甲力士忍不住飞到近前,小声提醒道:“将军,这等事儿不归咱们管,应该捉去正清院……” 金大升眼睛一瞪:“废什么话!道长是府库执事!惩戒手下人还用那么麻烦?去什么正清院!?” 李承道心中更是疑惑:“这神将如此无视法度,也不像是师父安排的人,莫非是张家的暗手?” 左右想不明白,索性把心一横:“管他是谁的人,能为我所用便好。” “今日我要从账册中找出证据来,以贪墨之罪斩断这些世家安插的触手。” “既然现成的打手来了,还翻什么账册?找什么证据?屈打成招不是更好?” “那王玄义曾要害我,这次不如就先从王家下手,不管这神将是谁家所派,就让他和王家去斗吧……” 于此同时,那金大升也从空中往下看去: “先前我为坐骑,王玄朗曾骑着我来丹鼎院换取丹药,下方那胖子就是他家的人。” “这小道士既然要整顿府库,我不若挑拨一下,叫他先朝王家下手?” “他是能同修四种真气的绝世天才,日后肯定能压过那王玄朗一头。” “洞玄真人果然慈悲,我报仇有望了……” 李承道和金大升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目光交汇,居然生出几分默契来。 第四十六章 执事真乃天人也 金大升自经宝池铸身之后,身上的血气、戾气都被洗净了。 虽说是法力已失,但却身负拔山拿岳之力,肉身坚固不坏,不知比之前强了多少。 这些天他带着五百名扛鼎力士,充任丹鼎院的巡守神将,更是体会到了身份转变带来的好处。 丹鼎院中,上至掌事丹辰子,下至执事、药师、丹师之类,谁见了他都是客气尊一声“神将”。 不像他先前给人家当坐骑,连庄重点儿的地方都不能去,动辄圈禁,大骂,而且挣脱不得。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洞玄真人所赐,心中自然是感激莫名。 今日得遇李承道,更让他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洞玄真人果然仁善,他定是可怜我身负血仇,才有这一番安排。” “眼前这小道士极有可能是洞玄真人的弟子,也是我未来寻王玄朗报仇的希望……” 于是他的感激之情就自然的转嫁到了李承道身上。 此时在他心里,李承道的话便是不可违逆的法旨。 若非还要顾及点身为“神将”的脸面,说不得就要纳头便拜,起誓效忠了。 至于那些规矩条例有什么要紧?再说了,身为巡守神将,捉拿个把蟊贼硕鼠怎么了? 李承道被金大升那灼灼的目光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于是朝下方使个眼色: “神将既然愿意相助,稍后咱们下去直接拿人就是。” 金大升忍了心中激荡,语气恭敬地询问:“不知先拿哪个?我看那个胖子一脸奸相……” 李承道瞥了金大升一眼:“待我一一甄别之后再说,莫非神将认识那人?” 金大升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末将只是看他不像个好人。” 李承道点了点头,散了云头降落地面。 金大升笑意收敛,转过头朝自家部下一挥手,五百名银甲天兵神情一肃,随他一起落了下去。 宝塔门前,十来個道士正围着钟离玄献殷勤,一时没有注意李承道带兵而来。 钟离玄咳嗽一声,朝李承道一指:“这位就是新任府库执事,你们且去见过,不可怠慢了。” 说完之后也不和李承道打招呼,冷着脸将衣袖一摆,一道赤色遁光冲天而起,须臾就去的远了。 众道士相互对视一眼:“看来果如传言一般,这位执事是向洞玄真人哭求来的名位,钟离道兄很不待见它呢……” 这几位掌管丹药出入的“度支”早听了流言,对李承道存了轻视之心,来此迎接只是做个样子。 但当他们转过身来,看到李承道身后的金大升,以及那五百名银甲天兵时,心里都不由一突:“或许传言有误……” 李承道已经懒得做什么样子了,冷着脸道:“尔等且把自家名字、职司细细说来。” 几人见形势不太对,都恭恭敬敬地说了,那圆脸鼠须的胖道士正是王家之人。 李承道一边听,一边和自己记忆的卷宗相互对照: “五名丹师不在,应该是被丹辰子师兄调走了……” “好得很,七家九姓之人,在这小小的府库里快凑齐了!” 李承道待众人说完,两只剑眉一皱,面上更森冷了几分: “我就任前翻阅卷宗,发现尔等掌管府库丹药出入,多有中饱私囊,贪墨丹药之举。” “今日也不废话,正要将尔等拿下,扫清陈腐,以正门规!” 那姓王的胖道士连忙躬身:“执事容禀!吾等都是冤枉的啊!这肯定是有人诬告……” 李承道伸手一指:“就你话多!来人!先把他压下去打!看他还喊不喊冤!” 金大升使了个眼色,两个身披银甲,手持长枪的力士走了出来。 王道士见势不妙,将身一纵,腾起遁光就走。 其中一个力士冷哼一声,一步跨出就是三四丈远,伸手朝那道遁光抓去。 “咔嚓!”王道士运起的遁光瞬间破碎,脚踝被一只大手抓住,身子重重砸在地上。 另一个力士也走过去,一弯腰抓起王道士另一只脚。 这两个力士提着王道士,就像提溜着一只小鸡儿似的,带到旁边受刑去了。 李承道扫了其他几个道士一眼:“还有人喊冤吗?” 众道士不再吵嚷,只是都打定主意,什么罪过都不承认。 反正这记账之事,外行人也理不清楚。 这时候众人中有个身形干瘦,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道士,长揖道:“启禀执事,小道愿招。” 李承道面色缓和了下来,心中稍稍思索,就知晓了这道士的底细。 “这是张家之人,显然是得了张牧云的安排,要在关键时配合我行事。” “如今情形和原定计策有变,此人能审时度势站出来,倒也是机灵之人……” 于是,李承道笑着开口:“原来是张度支,你要招什么?且说来听听。” 张度支再次躬了躬身:“禀执事,我们在记录丹药进出时,多用些隐语、暗词。” “若不明这些隐语,就算看出来账目不对,一时也理不清差额多少。” “小道不仅招供认罪,还可帮执事您清算账册,理清他们各自吞没了多少丹药……” 其他几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无比:“这姓张的真个无耻……” 李承道点头:“张度支且跟我入塔中去细说。” 然后又转向金大升:“还未请教这位神将高姓……” 金大升连忙拱手:“末将金大升,道长您叫我小金就是。” 李承道笑了笑,嘱咐道:“劳烦金将军把他们几个带下去,寻个僻静处拷问。” 金大升忙道:“小事儿,道长您就瞧好吧!” 说着将手一挥,五百个银甲力士朝那些道士围了上去。 十几个度支道士一起大喊:“不用拷问,我们也愿招!愿招!” 李承道冷笑道:“现在要招,晚了!带下去打!打完再招也不迟。” 金大升领命,让部下押着那些道士腾空往别处去了。 李承道转身往宝塔里走去,张度支连忙跟上。 门口围观的那些扫撒童子、接待仙娥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恭恭敬敬地行礼拜见。 张度支跟着李承道走进宝塔,见李承道脚步不停,于是小声提醒道:“执事大人,那账目……” 李承道摆了摆手:“我哪有时间听你说什么账册隐语?你自己料理就是。” 张度支闻言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李承道转过头来,面上一片云淡风轻: “我占了道理要追回丹药,那些世家顾及脸面,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但能追回多少并非只凭我说,狮子大开口,或是逼得急了反而不能成事。” “你也是世家出身,想必能摸得清他们的底线,自己去整理个账目,明面上过得去就行。” 张度支心中一震,心悦诚服的长揖到底:“执事洞察人心,真乃天人也。” 李承道摇了摇头,懒得听他恭维,抬步上了楼梯,往储存丹药的府库中走去。 刚到宝塔第二层,就有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第四十七章 混元丹炉生灵性 李承道步步登高,刚到了宝塔第二层,就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药香。 一个眉清目秀的青衣童子正恭立在楼梯左侧,见了李承道后伏地拜倒:“弟子清风见过老爷!” 李承道微微一愣,轻笑道:“你是哪家的童子?怎地胡乱拜人?” 清风童子连忙抬起头:“弟子不曾乱拜,是掌事说老爷刚到任,怕您不熟悉这库房方位,特命弟子过来侍候。” 李承道好奇道:“原来是丹辰子师兄让你来的,起来吧,师兄还说什么没有?” 清风童子从地上起身:“掌事说老爷若是能镇得住那十来个度支,便叫我将此物予您。” 说着从怀里摸索了片刻,拿出一枚两寸见方的青玉小印,双手捧着呈到李承道面前。 李承道接过小印,仔细看了几眼:“这玉印有何用处?” 清风童子答道:“回老爷的话,这玉印是府库执事的信物,三层以上许多珍贵的丹药需用印后才能调用。” “对了,宝塔最上两层是府库执事清修之地,设了法阵防护,这玉印便是掌控法阵的枢纽。” 李承道心中了然:“看来师兄也是存了考较我的心思,如果今天治不住那些人,我这执事之位怕是个空衔。” 丹辰子是洞玄真人首徒,替师父掌管丹鼎院,有此安排也是应有之义。 李承道也未多想,只是将小印收好,对清风童子道:“左右闲来无事,你先带我在这几层府库中随意看看。” “好嘞!老爷请随我来,我在这里当值十来年了,对各种丹药存放之处都熟得很。” 清风童子笑着答应一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引路,带着李承道在府库中逛了起来。 李承道双目中火光一闪,不由失笑:“这童儿原来是只青羽云雀点化成人,怪不得这般跳脱。” 宝塔第二层存放的丹药大多是阴神境以下的修士所用。 但见整个二层被分割成许多小间,每一个小间门上都贴了某种丹药的名目。 明气期修士常用的养气丹,淬体丹,玄光境修士恢复法力的五行灵丹,以及阴神修士吞服的养神丹等等。 这类丹药日常消耗最大,门派各部也多以这类丹药发放俸禄,故而这府库中的存量也大。 许多世家的旁支弟子,从家中能调用的资源有限,所以才安排人入丹鼎院“以权谋私”,得些丹药自用或奉养门客。 三层往上是存放的金丹修士所用的丹药,李承道只简单扫了几眼,就带着清风童子又到了第二层。 “童儿,带我去寻能增进木属真气的丹药。”李承道停下脚步,吩咐道。 清风童子躬身答应,带着他在诸多库房间七拐八拐,来到一座小门前: “老爷,这间库房里储存的是青木长生丹,品性平和,丹毒又低,明气、玄光修士皆可服用。” 李承道点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些库房内都设了大小如意禁法,从门外看十分狭小,进去空间却有百丈见方。 一排一排的檀木药柜摆满了整個房间。 李承道一挥衣袖,真气似一只无形的大手,将面前十几列药柜上那些抽屉尽数拉开。 沁人心脾的药香迎面扑来,抽屉里尽是还未装瓶的丹药。 清风童子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老爷?” 李承道不答,双目放光扫视几眼,随后从腰间解下青玉葫芦,拿在手中将盖子打开,用手轻轻一摇。 “哗啦!!”一声犹如狂风呼啸,怒浪排空的巨响。 葫芦口中发出浩大的牵引之力,拉着那数之不尽的青木长生丹,似百川归流一样朝葫芦里飞去。 清风童子瞧的目瞪口呆,心中忍不住地大叫:“怎会如此?老爷刚惩治了贪墨丹药的贼人,自己却做起贼来了!” 李承道哪里会在意童子的想法?只专心收摄丹药。 直过了一炷香时间,李承道感觉青玉葫芦已满,才停下动作思索道: “这葫芦容量还是有限,也不知这些丹药够不够我将甲木真气炼至盈满。” “若是在这里将混元丹炉放出来……” 此念一起,他就觉得丹田处一热,一股急切之感顺着冥冥感应传入心头。 李承道忙在心里嘀咕:“好丹炉,你怎比我还心急?这里可不是你彰显灵异的时候……” 这时候,清风童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老爷……您是府库执事,用些丹药倒无妨……只是这拿的是不是多了些?” 李承道看了一眼那几排空荡荡的药柜,笑道:“无妨碍,过几日自有人送丹药上门,你同张度支交接好,补足了亏空就是。” 清风童子不好再说,只暗暗记在心里,准备有时间去报给主事知晓。 然后两人出了库房,李承道随口打发了清风童子,自己顺着楼梯往上攀爬。 最上两层都是府库执事的私地,其中第六层是用来会客的厅堂,桌椅屏风等陈设都很雅致。 李承道仅随意打量几眼就不做理会,径自往第七层静修之地而来。 到了一间静室之中,李承道在蒲团上落座,闭目凝神片刻,直至心境如古井无波。 他自入门以来便奔波谋划,直到现在才有暇梳理自家修行之事: “吾虽将水、火、土、金四种真气炼至盈满,但所修功法却和那四面石碑上铭刻的经文有所差异。” “土行真气练的虽也是《玉清戊土真经》,但却是斩杀白虎所得,功法被人删减了诸多精妙。” “金行真气练的是太白剑派的《太乙庚金剑诀》,和《玉清庚金真经》虽是同源所出,立意却有偏差。” “还是将这两门功法扶正过来,然后再修炼掌门所赠的《玉清甲木真经》吧!” 于是,李承道就在这宝塔顶层,运行真气修炼起来。 水火二气蛰伏于丹田气海,庚金剑气、戊土真气似两条龙蛇般在体内游走。 诸多先前未曾触及的经脉和穴窍被一一贯通,真气运转也渐渐变得圆融起来。 三日之后,行功方得圆满,金、土两气也归入丹田。 李承道拿出青玉葫芦一晃,冲出一道青色的洪流,化为一粒粒黄豆大小的丹丸,在静室中堆成了小山。 念头一动,一道火光从丹田里飞了出来,化为混元丹炉悬在身前。 只是这次混元丹炉却未着急飞出火光收取丹药。 而是在空中轻轻一颤,一个清晰的念头传到了李承道心头: “我要用丹药恢复灵性,以后再得了丹药,你我九一分成可否?” 修士法宝按灵器而分,有灵器、玄器、真器、仙器四等品阶。 到了真器才能显化人身,言语交流同常人无异。 混元丹炉能给李承道言语传念,可见这宝贝已经有了真器的几分玄妙。 然而李承道还未欣喜片刻就反应了过来:“什么?九一分成?谁是九?谁是一?” 第四十八章 软硬皆施做债主 混元丹炉同李承道以灵念对话,本不必宣之于口。 但在李承道的感知里,就似真能听到一个清澈的童声一样。 于是李承道就好言相求起来:“好丹炉,你是道家至宝,有玄妙莫测之威。” “而我如今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小修士,费尽了心思才得点好处,您何必抢去那一成?” 丹炉通体笼罩红光紫气,悬在空中轻轻转动:“九成归我,一成归你!” 李承道一下愣住,几个呼吸后,尽量放缓了语气:“好丹炉,并非是我不舍得丹药。” “你我休憩相关,生死一体,丹药你用我用有何区别?” “只是我如今修为还浅,纵使掌了府库,别人又岂会真个心服?” “眼前唯有炼成甲木真气,五行圆满,甚至是凝炼了玄光,才可堵住悠悠众口。” “到那时这府库中的丹药岂不是任凭你取用?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混元丹炉安静悬浮片刻:“我八你二,不能再少了。” “这丹炉还挺不好糊弄。”李承道在心中嘀咕一句,再次开口:“好丹炉……” 正在这时,那悬浮的丹炉再次一颤:“我若恢复了灵性,你炼丹时由我相助,可大大提升成丹的几率。” 李承道连忙闭嘴,又小心试探着问:“我师秘传黄芽丹,您可能炼得?” 丹炉传递过来的念头中出现了些自得的情绪:“黄芽丹算什么?若我恢复到全盛之时,连那大罗仙丹亦可炼成。” “至于锻造神兵、冶炼法宝的本事更不必说了,还有那焚山煮海、收纳天地……” 李承道听了两眼发亮,连忙开口道:“好丹炉!不,丹炉大哥!那丹药我少用些不打紧,你只取九成够不?” 混元丹炉没有再传念回答,而是将炉身一震,“嘭!”八角炉飞了起来。 “哗啦!”炉口中冲出来一道紫色火光,在空中一晃,就张开成一片紫色的匹炼。 又似一张紫色神火汇聚而成的大手,只朝前轻轻一抓,那堆积如山的青木长生丹就没了踪影。 “哐当!”炉盖合拢,然后混元丹炉瞬间化为一道火光,飞回李承道丹田之中。 李承道闭目存神,感觉丹田中有一道温和,纯粹的灵机涌入经脉,连忙运转起《玉清甲木真经》的行气法门。 随后便有真气从足底而起,和那股灵机混合之后,走十二正经,运行周天,同肝宫穴窍遥相呼应。 又过三日,李承道开门走出静室,心中暗道:“修行真个不易,用了这么多丹药才勉强将甲木真气炼成。” “混元丹炉就跟個饕餮似的,我要将甲木真气炼至盈满,所需丹药不知要耗费多少……” “府库中的丹药都是储备来应对北线战事的,我纵为府库执事,也不好将库房扫荡一空。” “看来还要将希望放在向那些世家追讨回来的丹药上,且去问问那张度支将账目整理的如何了。” 李承道顺着楼梯下了六层,见清风童子正等门口。 这童子许是等的急了,见了正主,脸上表情似是欢喜,又似委屈,躬着身子大声道:“老爷您可出来了!” 李承道轻笑:“可是张度支有事儿找我?” 清风童子道:“不仅有张度支,金将军也审完了犯人,拿了供词来,他二位在楼下等了两天了。” “对了,今天张家二少爷也来了,着家中仆人用船运了丹药来!说是要归还先前赊欠的丹药!” 李承道面上一喜:“哦?张家送了多少丹药来?” 清风童子伸出右手,拇指、食指大张,瞪着眼睛表情夸张的赞叹: “蛟马拉的大车,足足装了八辆!府库的那些仓人用了两个时辰才点清入库!” 李承道顿时心情大好,哈哈笑道:“张家这是给其他世家开了个好头啊!” 然后转身又回六层去了:“去准备茶水,将他们几个请进来说话。” 清风童子连忙答应,“登登登”顺着楼梯跑下楼去了。 片刻后,宝塔六层厅堂里,李承道、金大升、张牧云各分主宾而坐。 至于那个张度支,自觉身份太低,不配和众人同坐,故而托辞未来。 寒暄之后,金大升呈上了审问所得的招状,十来个度支对自家罪行俱都供认不讳,并有签字画押为证。 张牧云则呈上拟定好的账目,是他和张度支两人商议后,觉得各个世家能接受的最大底线。 李承道仔细看过之后,轻笑道:“这些蛀虫卖起主家来倒是干脆,看他们供认的数目,可比张度支拟定的要多得多。” 金大升笑道:“这些人都是软骨头,唯恐说的少了还要挨打,自然个个招认的痛快。” 张牧云则解释道:“他们招认的,是上任府库执事离去后到现在三十年的数目。” “李道兄持这些人画押的罪状上门讨债,大小世家为了脸面,应该会上缴些丹药平息此事。” “但若是要的太多,他们拒不交付,我们也是无可奈何。” 李承道还未说话,金大升就冷哼一声:“供词在手,他们敢不认账?当正清院的门规是假的?” 张牧云笑道:“神将不知,吾等世家之人,也在家中养了丹师,炼制各种灵丹宝药来培养家中嫡系。” “这些从丹鼎院贪墨来的丹药,多是用来供旁支子弟耗用,或者用来招募门客。” 金大升生怕李承道不敢朝王家动手,怪眼一瞪:“那又怎地?我率五百扛鼎力士供道长驱使!还怕他门客众多?” 张牧云拱了拱手:“神将威猛,他们自然不敢向您动手。”随后就不再多说,让金大升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承道开口道:“张道友的意思是,我们若要的太多,把他们逼急了,他们会推出些旁支子弟和门客来顶缸。” “反正丹药是那些人用了,让他们出来伏法认罪也是正理,到时候我们要么退走,要么杀人和世家决裂,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金大升不由皱眉道:“这些人居然如此卑鄙?咱们本占了道理,就这么任他们拿捏?” 张牧云也转头看向李承道,想看他如何应对此事。 李承道坐在正中诸位,手指轻叩茶案,思虑片刻后开口道: “我看咱们拟定的这个‘底线’倒是可以再往上提一提,只要谋划得当,未必不能成事。” 当然,这其中还有混元丹炉的原因,只是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张牧云面色一变,劝阻道:“李道友还请三思而行,我所拟定的数目,能使此事风波可控。” “就算那些世家中的上层人物知晓此事,也大多是一笑置之罢了。” “若是这数额再大些,那些家主、叔伯长辈或许不会过问,但难免要有金丹子弟下场了。” 李承道缓缓点头,又道:“我看此事需因势利导,软硬皆施才有成功的可能。” “我要讨债,如果本着一个世家也不得罪的目的,那岂不是成了讨要施舍一般?” “故而需要有强硬的手段,先选一家,由金将军带力士天兵上门讨债,一丝一毫也不让步。” “若他们真要撕破脸,推出些旁支子弟顶罪,那就按照门规来办,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也叫人知晓我这府库执事不可轻辱。” “再来软的一面,选出几个声望高的世家,由张道兄去暗中游说,许下好处,让他们带头足额、超额上缴丹药,以补足府库亏空。” “如此双管齐下,待过个三两天,等风声散开之后,咱们再派人挨家挨户去催,事情估计也就成了。” 张牧云有些心中没底:“道兄计划虽好,但真施行起来却不容易。” “先不提立威之事,只说让我游说人家带头上缴丹药,还得是足额……这怎么可能? 李承道哈哈一笑:“空口白牙自然不成,此事非许下重利方可!” 张牧云叹息道:“李道兄,你和我做的这事儿,本就是无本的买卖,哪来的重利许给人家?” 李承道收敛了笑意,低声嘱咐道:“此事却也不难,你可选三四个门风严谨的世家,向他们透露,就说我能炼制黄芽丹。” “若他们此次肯以超额三成的数量上缴丹药,日后便是我丹鼎院的贵客,只要他们备齐了材料,我便出手为他们炼丹。” “任凭这些世家再是豪富,家中总会有根骨不好的子弟,有这黄芽丹做香饵,还怕他们不上钩么?” 第四十九章 火桑大日耀宙经 张牧云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炼制黄芽丹!?果真?” 他是世家子弟,自然知晓这黄芽丹的重要。 摇光峰首座洞玄真人,不仅神通玄妙,道法精深,其炼丹的本事也堪称一绝。 他老人家首创、炼制的灵丹众多,其中最负盛名的就是这黄芽丹了。 和其他高阶修士服用、各有玄妙功效的灵丹不同。 这黄芽丹是能给低阶弟子改换根骨的宝药。 传言当年洞玄真人外出游历,遇见三名有志学道的少年,只因资质不堪造就,被大小宗门皆拒之门外。 此老仁心发作,收下三个徒儿带回山门,历时数年穷究药理,才研制出了这一味黄芽丹来。 洞玄真人门下,除了玄机子外的丹辰子三人,便是常年服用黄芽丹,才改换了根骨,成了金丹真人。 简而言之,这黄芽丹让那些根骨不佳的弟子看到了突破修为,进阶金丹的希望。 面对张牧云的疑问,李承道只是笑道:“我若没有把握,安敢出此大言?” 张牧云又重新坐了下来,叹道:“此事太大,我纵使是张家嫡子也做不了主,非得是族中公推的少主才行。” 似他这等玄门世家,除了那些关乎家族存续的事情由阳神境的家主、长辈决断之外。 家中其他诸事,包括子弟培养,人才选拔,产业打理等等都由金丹境的少主打理。 便如他的兄长,在众多金丹同辈中号称无敌的张牧龙,便是如今的张家少主。 他说到这里突然醒悟了过来,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你是想让我兄长出面替你游说其他世家?咱们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承道也不遮掩,开口道:“从来谋事者,无不明事随境迁之理。” “若按你我先前所定,以你的名义从家中调些人手来挨家讨债,能追回来多少丹药?” “到时候上缴府库一些,余者你我平分,还能剩下多少?” “如今有金将军领神兵力士相助,成事的希望岂止大了数倍?为何不把胆子放大些?多拉几人下注?” 张牧云也是果敢之人,仅思考了一瞬后就点头道:“我会尽力说服兄长玉成此事,咱们再说下寻哪一家立威吧。” 李承道却未明说,只是道:“不知您二位有何高见?金将军,您先说?” 金大升拱了拱手:“末将对什么七家九姓这些世家知道的不多,但也有些想法,若说的不对,两位莫要见笑。” 李承道抚掌而笑:“将军且直说就是,不必有所顾虑。” 金大升谢过之后开口道:“末将这两天同属下一起审问那些蛀虫,发现王家那个胖子供出的数目最多。” “依我看,咱们既然要立威,自然是谁贪得多就找谁!这样也能让别家看看料理此事的决心。” 李承道听后也不多做评价,又来问张牧云:“张道友以为如何?” 张牧云点了点头:“神将所言不差,目前来看这王家确实是风险最小,收益最大的立威对象。” 李承道好奇道:“我听说七家九姓之中,他王家名列第一位,排名正在你张家之上。” “王家少主王玄朗,修炼《火桑大日耀宙经》,能发太阳真火,有同阶无敌之称。” “而你兄长张牧龙也称同阶无敌,听说还和那王玄朗多有不睦。” “怎么?张道友这是要借我丹鼎院的名义,来寻王家的麻烦吗?” 张牧云面色坦荡地开口:“家兄和那王玄朗互相看不顺眼,但他二人之争是堂堂正正,不会假手与他人。” “我建言道兄朝王家下手,实是有自家考量,道兄一听便知我所言非虚。” 李承道伸了伸手:“愿闻其详。” 张牧云解释道:“其一,那王玄义曾设伏欲害道兄,随后此人就销声匿迹,若我所料不差,他已丧生在道兄手中。” “我等修仙之人,有的是手段探寻辛秘,王玄朗迟早要因此事找上道兄,您和王家本就没了和解的余地。” “当然,我并非是要拿此事说嘴,而是说道兄若为今后谋算,这宗门内的世家,只得罪王家一个就好。” 李承道点头:“此言有理,但那王玄朗是金丹高人,我如今连玄光也未证得,我遣人去找麻烦,便如找死一般,怎地风险反而小了?” 张牧云微微一笑:“道兄不知,那王玄朗乃天生的九阳仙体,才得掌门赐下《火桑大日耀宙经》这门功法。” “此功主修太阳真火,讲究至纯至刚,修炼时只摄取大日炎阳之气增进法力,其他什么灵气、丹药、天材地宝对他来说都无用处。” “故而这王玄朗为求了练功,动辄就数年,十数年的闭关,极少在外走动。” “他最近在修炼《火桑大日曜宙经》中一种叫曜日焚天诛魔印的神通,已经闭关五年之久,想来短期内不会出关。” 李承道又问道:“若是由金将军带兵去讨债,难道王家其他人不会出手么?” 张牧云摇了摇头:“道兄不知,这王玄朗本是旁支子弟,少时颇受主脉欺凌。” “他是得掌门传法后才逐渐崛起,压倒正脉成了少主,王家其他人和他并非一路。” “王玄朗主持王家之后,直接划出了许多矿山、灵岛等产业给他亲弟王玄义打理,这更惹的其他王家子弟的不快。” “据我所知,他兄弟二人连府库都和王家两不相干,道兄派人上门抄家,其他人岂会帮他出手?” 金大升唯恐李承道不答应,连忙多说了一句:“道长容禀,我审的那个王胖子,他贪墨的丹药就是给王玄义送去了……” 李承道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张道友所言十分有理,我欲做成此事,总要在世家中寻个对头,这王家正是唯一的选择。” “只是欲要成事者,不可兴无名之师,稍后我便用丹鼎院府库执事的名义,向正清院递交一份公函。” “就说王家子弟王玄义,联合府库度支贪墨了大量丹药,我丹鼎院为了追讨亏空,请准抄没王玄义的私库。” 张牧云听后忍不住轻笑:“那王玄朗如今还挂着正清院掌律执事的名,那王家子弟也多有在正清院当值者。” “不过我敢打赌,你递折子要查抄王玄义的私库,他们肯定批复的比谁都快!” 谈到此处,三人都是大笑起来。 第五十章 拔山移岳称无敌 三人商议一定,李承道当即召清风童子呈上公函,书写之后用了印,让人送去正清院批复。 果如张牧云所料,仅用了一个时辰,那公函就已批复完成,由专人发还回丹鼎院。 打开一看,见公函上不仅加盖了正清院的印信,还多了一行朱砂小字儿: “着丹鼎院镇守神将讨还贪墨之资,并捉拿主犯予以严惩!” 李承道抬手将公函递给张牧云:“看来那其他王家之人尚未知晓那王玄义身死之事。” 张牧云仔细看过之后,又双手呈给了金大升:“此事还要劳烦神将走一遭!” 金大升接过公函收入腰间储物袋里,站起身来朝李承道拱手:“末将这便去王家走一遭。” 李承道想起那王玄义当初在翠微峰上的行径,叮嘱道: “王玄义这些年招募了不少门客,将军此去,那些门客若是识得时务,便任由他们散去罢。” “当然,若真有人愚忠王氏,做出抵抗行径,或有哄抢财物逃散之事,将军也莫手软,否则就失了立威之意。” 金大升点头,正欲转身离去,又被李承道叫住:“将军且慢。” “道长吩咐便是。”金大升连忙止步。 李承道笑道:“无他,此行若遇强敌,将军不可莽撞,万事以保身为要。” 金大升哈哈大笑:“道长多虑了!只要那王玄朗不出,纵使来几个金丹修士,末将也能收拾了!” 李承道想想也是,点了点头“那便祝将军首战得胜,大涨我丹鼎院之威!” 金大升又是大笑,躬身谢过之后,大步走出了厅堂。 张牧云看着金大升离去,忍不住赞叹道:“金将军真豪迈之士也!” 李承道看了张牧云一眼,心中暗道:“我原以为这金将军是张家之人,今日看他和张牧云相处,却又不太像……” “莫非真是师父怕我坐不稳这府库执事之位,才特地安排此人前来助我?” 张牧云见李承道坐着不说话,于是就起身道:“我去见兄长,请他去助道兄游说其他世家少主。” 李承道点头,又嘱咐道:“且转告令兄,若那些少主对我炼丹之事有所怀疑,却也不必强求,日后自然可见分晓。” “那些人既能代长辈掌家,想必个个都不是易与之辈,说的太多反而自轻了,难保他们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张牧云随后答应之后,心头突然一震:“原来在他眼中,已经将自己和那些世家少主平等视之了么?”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抬头朝李承道望去,见那少年玉面隆鼻,眉宇间有锋锐之气含而不露,仿佛利剑尚未完全归入鞘中。 但那眼神中却又一片平静,仿佛是清澈的湖水,不为世俗尘埃所累。 此刻李承道仍未去天工院领取洞府和法袍,身上穿的当初那件深蓝色道服。 宽袍大袖,形制简约,让人瞧了却又生不出轻视的念头来。 “此子真乃仙人之资!我能早早同他结识,想来也是气运使然……” 张牧之在心中感慨一句,便欲告辞离去。 李承道起身将张牧云送出宝塔,然后又顺着楼梯往二层而来: “若真是长辈遣人来助我,那定然是要我专心修行,莫将心思耗费在这些琐事上……” 刚想到此处,冥冥之中就听到一声清亮的剑鸣,心里诸般杂念为之一清。 李承道再不迟疑,又从府库中取了大量的丹药,返回第七层静室中修炼去了。 且说金大升离了宝塔,心中忍不住感慨:“道长这才几日不见,身上居然又多了一种木行真气!” “明气期能修得五行真气在身,这简直是道骨天生!我看纵使王玄朗劳什子九阳圣体也比不过……” “原以为此生报仇已然无望,不料得遇道长,这才几日便有机会去寻王家麻烦!真是好不快哉!” 金大升怀着满腔振奋,将手下五百扛鼎力士聚齐,踏着火云浩浩荡荡离了栖霞岛。 他在王玄朗麾下做了多年坐骑,此行自然是熟门熟路,只朝王玄义、王玄朗兄弟二人那私库所在的钓鲸岛上而去。 钓鲸岛在栖霞岛西向三百余里之外,因岛上山川形似巨鲸横卧而得名。 岛屿占地约百余亩,其上山峰俊秀,水草丰美,又有庭院深深,水榭亭台隐在丛林之中,实是上等雅致之地。 此处本是王家主脉一位弟子的别院,王玄朗发迹之后,以旁支压倒正朔,强索了这里当私库,以报少时被人欺凌之辱。 因是私库重地,岛上自有山神、道兵镇守,包括效忠于王玄朗的几位金丹客卿也隐居在此处修炼。 时值正午,一位体罩金甲,手持方天画戟的黑脸山神正领着道兵在岛屿上空巡逻。 胯下黄斑猛虎脚踏黑气,背后大红披风招展如旗,率领的道兵也是装备齐整,骁勇善战的模样。 突然,这黑脸神将只觉上方一暗,连忙抬头仰望,就见一朵巨大的火云已经遮蔽了视线。 火光云气之中,隐隐可见旌旗招展,兵器铠甲闪烁寒光,也不知有多少兵将正在行军。 军阵之前立着一位身高过丈,须发赤红的武将,手持金鞭朝下一指:“下方哪路毛神!胆敢阻拦我天兵去路!?” 怒斥声犹如闷雷,伴随着沉重、浩大的威势碾压下来,那黑脸山神忍不住气息一滞。 两方虽都是能装备齐整,腾云驾雾的道兵,但这些世家自己所封的小神,哪及得上道宗倾力培养的力士神兵? 黑脸山神不敢发作,朝上方拱了拱手:“启禀神将,小神不敢拦路,只是此地是王氏私库所在,小神乃此地守卫之神……” 金大升傲立云头,不待那山神说完就大叫一声:“王氏私库?那就对了!王玄义贪墨丹鼎院丹药的事儿发了!来呀!下去查抄!” “诺!”身后五百力士神兵大声应命,然后一下散成五人一组的小队,驾云冲钓鲸岛上冲去。 金大升也踏着飞了下来,见那黑脸山神还要再说,就抬手一鞭砸了过去:“还不让路?啰嗦个甚!” 黑脸山神反应倒是不慢,见金鞭打来,连忙运转周身法力,将手中方天画戟横在身前一挡。 “当!”一声大响,宝光闪烁的方天画戟一下碎成了渣。 金鞭畅通无阻地穿过那黑脸山神的护体神光,落在那黑脸山神的脑门上。 “嘭!”仿佛当空爆了個气球,那山神整个人,连盔甲带坐骑都爆成了一团血雾。 金大升一愣,随手挥出一阵风吹散了血舞,看了眼手中的金鞭,嘀咕道:“这厮怎这般不禁打?” 周围兵将并未停下,似一道洪流年碾过那些山神率领的道兵。 几百名山野精怪驯化而成的兵将,大多都炼成了稀薄的玄光。 然而他们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出声,就被一众力士天兵随后打散了形体。 在这一刻,金大升才算真正见识到了力士之道的威力。 他们不修玄功,身无法力,更没什么护体神光,但只凭肉身怪力,便可所向披靡。 五百名银甲天兵冲入下方那雅致清幽的庭院之中,像一头头钢铁凶兽似的横冲直撞。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什么假山林木,廊柱宫墙都被推倒,打碎,变成烟尘升腾而起。 “住手!”“哪里来的兵痞,敢来这里撒野!” “还不速速退去!莫非找死不成!?” 远处传来几声呵斥,声音浩大,穿云裂石,震得众多天兵都停下了动作。 在钓鲸岛上潜修的几个金丹修士被惊动,正驾遁光朝此处赶来。 金大升心中突地生出万丈豪情,仰天大笑:“哈哈!弟兄们莫要慌乱,待本将灭了这几个杂碎!” 接着将身一摇!只听“轰隆!”一声大响,整个人就开始膨胀起来。 一个身高十余丈的巨人在岛上现身,金盔金甲,体罩火云,手中金鞭形如撑天大柱。 在他小山似的脑袋上,两只眼中的喷出丈来长的火光,根根赤须像是茂密的丛林。 金大升变化了身形,只微微一探身,用手抓起一座小山就丢了出去。 拔山力士,身负拔山移岳之伟力,全无半点虚言。 第五十一章 曜日焚天诛魔印 金丹修士的遁光迅捷无比,似那流星一样从庄园后的群山之中飞了出来。 几乎就在怒斥声刚传来的那一瞬,四名气机凝练的修士就到了近前。 “几个金丹修士就想阻拦我等,简直痴心妄想!” 金大升在心中冷哼一声,现了十丈真身,犹如一尊神金铸造而成的巨人。 那下方庭院的亭台只能够到他的小腿,楼阁也只刚及膝盖。 就见金大升大手一挥,将一座几丈高的小山丢了过来。 疾驰而来的四道遁光猛地一顿,在十几丈外的高空中显出四名修士。 为首之人是一位身披素色鹤氅,头戴玉冠的中年道士,白面黑须,气质儒雅,道号青阳子。 “小心!这是天工院的拔山力士!”青阳子开口提醒一声,右手捏诀朝前一指。 “铮”一声剑鸣响过,白光从袖中飞出,速度快的只能看到残影。 如一条极细长的丝线,飞快地绕着那飞来的小山一个盘绕。 “哗啦!”疾驰而来的山影一下成了千百块碎石。 其他三人都将衣袖一挥,发出金光抵挡飞石。 “将军且住手!容我等言说几句!”青阳子开口大喝,手捏剑诀竖在胸前不动。 白色剑光似电蛇一样在空中来回游走,将迎面飞来的石块尽数绞杀成粉。 金大升见四名金丹修士停下,也就没有再出手,只是皱眉从空中俯瞰下来: “你有何话,现在直说便是!只莫要阻拦我查抄这私库!” 四个修士在他眼中,也只如手指一般高矮,似乎呵一口气就能吹走。 下方众多天兵已将庭院拆了大半,正朝最中央的那座三层楼阁围了上去。 那阁楼的防护禁制被触发,通体罩在一层晶莹剔透的金光之中。 五百名天兵一起动手,只打的那金光连连颤动,却也未曾熄灭。 青阳子往下方瞟了一下,心中稍安,又将飞剑收起,直面那两只门洞大小的金色眼睛,拱手道: “我家少主乃正清院掌律执事,神将率众来此抄家,莫非不把我家少主放在眼里?” 金大升昂首哈哈大笑起来,声音似雷霆在空中炸响: “王家少主!好大的名头!他既然在正清院任职,自当立身公正!岂可坐视自家兄弟行贪墨之事?” “本将奉令追讨赃物,手中持有正清院批复的公函!纵使王玄朗站在这里,他也无话可说!” 青阳子眉头一皱,心里把正清院中那些王家子弟骂了狗血喷头,而后开口道:“不知可容我等看下那公函……” 话刚出口,就见金大升面色一变,目中金光几欲喷薄而出:“狂妄!尔等什么身份!?也敢质疑此事?” “本将手中公文,若是王玄朗在此,或可看上几眼!尔等奴仆之流,还是速速退去!” “若敢再阻拦公务,本将手中的金鞭可不讲什么情面!!” 若按金大升先前的凶兽秉性,面对王家这种仇敌,自然是懒得废话,尽数打杀了账。 但他被宝池锻体之后,身上血气、戾气全都散尽,来之前又得了李承道叮嘱,才愿意放这几人一条生路。 四名金丹修士都是当年最早追随王玄朗的门客,如今得证金丹,地位尊崇,何曾被人呵斥为“奴仆”? 何况这些力士之流,虽有肉身大力,却不修神通,不明玄妙,充其量只是打手罢了。 青阳子面色一变,还要再说几句,却见金大升已经转过身去,抡起金鞭朝下一砸! “轰!”仿佛凭空一声霹雳,金鞭似根倾天大柱落将下来,打在那阁楼外的禁制金光上。 “哗啦!”五百名扛鼎力士都打不破的金光屏障被一击打成了点点流光。 金大升开怀大笑:“这私库之中,不拘是丹药还是宝矿、灵材尽数搬回去!王玄义欠了三十年的帐!这点东西还不一定够呢!” “好胆!”青阳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意,怒喝一声,伸手朝前一指! “锵!”剑鸣声盖过了金大升的大笑,白色剑光从袖中飞了出来,犹如一条奔涌的河流。 那剑光河流并非如太白弟子所施展的剑丸变化,而是由密集的莹白小剑汇聚而成,密密麻麻数不清是几百柄还是几千柄,直朝着金大升脑后斩去。 旁边三位金丹修士几乎在青阳子动手的同一时刻也捏起法决,就将一根金色的、一方大印和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祭到了空中。 缚妖索后发先至,瞬间变成了几百丈长,金大升听到动静,刚欲回身,就被这捆个正着。 接着那形似一座葱翠山峰的大印也落了下来,轰然砸在金大升后背上。 悬在空中的布袋颤动一下,袋口张开,发出一股浩大的吸力,朝金大升身上罩去。 几件法宝配合的十分默契,就如排练了无数遍一样。 当年他们四個和王玄朗一起去往北线战场,就是用这个路数对付那些肉身强横的妖魔。 纵使有妖魔能挣开绳索,也要被大印砸倒,再被密集的飞剑斩杀成肉糜。 最后再以那布袋将遁逃的妖丹收走,这军功就赚到手了。 当初王玄朗能一步步崛起,以旁支压倒正朔,晋为王家少主,这四位就助力良多。 但今天面对一位玉液贯体,宝铁铸身的拔山力士,这些手段就难以建功了。 就听“咚!”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山岳宝印就如撞到了不周山上,光芒一暗,然后就被崩飞了出去。 那尊十丈高的巨人维持着刚欲转身的姿势不动,任凭密集的剑光河流打在身上。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刺目的火星晃得人睁不开眼。 “几个鼠辈!我本不欲开杀戒,但尔等自己找死,却怪不得我了!” 金大升肩膀一晃,双臂一展,缚妖索上金光熄灭,断成几截掉了下去。 “不好!力士威猛!道友速退!”青阳子面色大变,连忙出言提醒,同时手中法决一变。 千百把飞剑倒飞而回,结成一道白色的匹练挡在了身前。 就见金大升腰肢一旋,一只五指张开的大手,似一片天幕一样横扫了过来。 三名青衣道士躲闪不及,被一巴掌轰碎了护身法光。 惨叫声还未出口,人就似三只苍蝇一样,被拍飞到岛屿外面的龙渊大泽里去了。 金大升既然动手就不再犹豫,挥出一掌之后,又抬起金鞭砸了下来。 “哗啦!”飞剑汇聚成的屏障瞬间崩碎,青阳子得了一瞬间的空隙,驾起遁光就走! 金大升双目中的金光如火焰般升腾而起,心道:“道长虽嘱咐我莫要乱杀,但这等鼠辈却饶不得!” “何况他们都是王玄朗的心腹,当年王玄朗杀我一族老小,说不定他们就是帮凶!不将他杀了,我怎甘心?”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按捺不下去了,金大升低头朝自家部下嘱咐道: “尔等将此处库房内所藏之物尽数运回丹鼎院,我去追杀那个鼠辈!” 说完之后也不待那些兵将答应,将身一纵腾空而起,脚踏火云朝青阳子的遁光追去。 力士身重,身无法力,脚下火云只是天工院配给的飞遁法器,催动起来速度远不及金丹修士的遁光。 金大升强催火云往东追赶了两个时辰,虽然没有跟丢,但那点遁光在视野中却越来越小了。 “这厮一味往东去,莫非是要求王玄朗救命?” 金大升心中的怒意渐渐平复,心中忍不住升起这个念头。 正在犹豫之时,却见那遁光往一座岛屿上落了下去。 金大升连忙止住云路,目运金光朝前观望,但见七八里外有一座小岛,地面岩石沙砾都呈火红之色。 岛上也没什么山峰低谷,唯有一株粗如山岳的大树拔地而起,树干枝叶亦是赤红如火。 “那是王玄朗闭关之地……我如今还不是他的对手,还是退走为好……” 刚转过身来,就听头顶响起轰隆隆的雷声。 抬头一看,见一只萦绕着赤金火焰的大手破开了云层,五指结成法印,如一座山似的朝自己镇压下来。 “是曜日焚天诛魔印!王玄朗炼成神通出关了!”金大升瞬间心如死灰。 第五十二章 身死道消莫后悔 巨大的手掌结成法印,形如莲花,破开云层从天而降。 身高十丈的金大升猛地抬头,整个视野都充斥着金红色的强光。 浩大的力道和灼人的热量一起从天空碾压下来。 金大升在空中立身不住,被压着朝下方龙渊大泽里落去。 “哗啦!”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凹陷的大坑,浪涛从四面涌了过来,还未将那大坑填平,就被蒸发殆尽。 金大升感到似有一座太古神山落在肩头,压得他周身骨骼轰隆作响,想让他俯首、下跪! 他一家老小都被王玄朗所杀,自己更被下了禁法,以兽身当了十来年的坐骑,动辄鞭打,受尽了屈辱。 若是一直浑浑噩噩苟且偷生也就罢了,如今既然脱身出来,他便不想再低头了! 愤怒、不甘、羞辱、仇恨!各种情绪在胸膛里炸开,混成一股热气,直冲上了天灵盖。 “纵使是死!我也不可再向这小人低头!!” 金大升大吼一声,咬紧牙关,运转了周身力气,将被压弯的脊背猛地一挺。 “嘭!”周身骨骼齐齐震动,四周的压力一松。 仿佛挣脱了重重枷锁,脚下火云在即将触及水面时停止了下坠。 此时再看那法印,也并非如先前那般遮天蔽日,广大无边。 而是一只十来丈长的手印,裹挟着层层鎏金色的真火中落了下来。 金大升如一尊神金铸成的雕像,目运金光怒视头顶,抬脚朝前迈出一步,提起手中金鞭朝上就打:“来!” “轰隆!”曜日焚天诛魔印轰然落下,和那尊金身巨人撞在一起。 一团刺目至极的金光从中央炸开,巨大的余波横扫当场,十几丈高的浪头直欲冲到天上。 金大升感到自己好似又落进了那天工院的宝池里一样,四面八方尽是烈焰,要将他焚烧成灰烬。 “拔山力士!纵死不退!来吧!鼠辈!” 金大升一边疯狂地大叫,一边挥动手中的金鞭,想要将四面八方的金光打碎。 “轰隆!”如渊如海,不可抗衡的巨力随着金光一起涌来。 金大升如遭重击,“哇!”一声喷了一大口金血,随后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他再恢复清醒时,发现自家身躯已经恢复了正常大小,此时正趴在地上,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 强撑着抬头朝前看去,见前方十余丈外,一块漆黑的大石上有一朵磨盘大小的火玉莲台。 一位身形高大的年轻道士正在莲台中端坐,两手空空,仪态从容。 其人头戴赤金莲花冠,面目方正,双眉漆黑,狭长锋锐,目中金光隐隐,身披一件明黄色的法袍,上绣金乌逐日图纹。 他自上方俯瞰下来,面似古井无波,却让金大升心中一震:“果然是王玄朗!” 滔天的恨意似火焰一样再次升腾而起,金大升咬着牙站起身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有死而已!索性和他拼了!” 莲台旁,青阳子躬身朝王玄朗言说了几句,似乎在禀告事情的缘由。 王玄朗点了点头,望向金大升的目光中显出几分赞许:“你这力士,受我随手一击而不死,倒也足以自傲了。” “原来他并未认出我来……”欲要冲上去拼命的金大升心头一跳,忙收了轻生念头,冷哼道: “王公子法力无边,杀我自是易如反掌,只是要逼迫我徇私,那也是痴心妄想。” 王玄朗听了这话却未恼怒,只是平静开口:“此事我已知之,其中或许涉及高人谋划,和你一个力士也说不明白,你且把那公文拿来我看。” 金大升不敢再多说,从怀里拿出公函,双手捧着朝前托起,青阳子伸手一抓,凭空摄了公函递给王玄朗观看。 王玄朗从头到尾逐句看过,笑着摇了摇头,又朝金大升看来:“我那私库中的外物,能还清王家在丹鼎院欠下的亏空么?” 金大升迟疑片刻,如实答道:“今日查抄之物还未来得及清点,若有剩余末将定会遣人送还。” 王玄朗摆了摆手:“些许外物而已,李执事拿去也罢,不必再送还了。” 一旁青阳子面色一变:“少主……库房中还有许多宝药、灵材,都是给二少爷修行所用……” 王玄朗轻叹道:“当初掌门真人传我《火桑大日耀宙经》时恰逢二郎降生,掌门曾有预言,说二郎命中死劫难过。” “我闭关前给他备下那些外物,嘱咐他闭门清修,莫要出去惹事,想来他不会听我言语,如今怕是已应劫数了。” 王玄朗说出这番话时,语气仍是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青阳子却深知他兄弟二人感情亲厚,轻声劝道:“少主莫要悲伤,待属下打探清楚,再为二少爷报仇……” 王玄朗摇了摇头:“现在时机未到,估计你也查不出什么,待日后由我自己了结这因果就是。” 青阳子躬了躬身,不再多说,又听王玄朗问道:“可曾打听过这新上任的李执事是何许人也?” “只听说是个阿谀奉承之辈,而今还未凝练玄光,靠哭求从洞玄真人那里得了内门名分和那丹鼎院执事的差事……” 青阳子面有惭愧之色,说完后又道:“这消息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出来混淆视听的,至于更深一层,却还未来得及细细打探……” 王玄朗轻轻一笑:“不必打探了,这路数我熟得很,我已能猜出此人背后是谁。” “当年我因出身旁支,受尽了主脉的折辱,后来掌门现身传我《火桑大日耀宙经》,钦点我为王家少主,又给了我一個正清院掌律执事的职司。” “想那时候我才刚把离火真气修炼盈满,怕是自立派以来修为最低的正清院执事了,少主名分也是空衔,换不来半点资源供养……” 青阳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少主,您是说……这,他哪能和您相比?” 王玄朗哈哈一笑,叹道:“掌门真人洞察天机,心胸能容纳天地,不拘是师徒法脉,还是世家、寒门子弟,只要你有气运在身,便会有功法、名位赐下。” “对我如此,对这李承道如此,对道宗中的其他人或许也是如此,只是这机缘向来不会落到实处。” “功法、名分给了你,你自己有没有本事挣到手,能不能趁势而起,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下方金大升听到此处,心中顿时杂念纷呈:“原来李道长还有这番来历,他们都是掌门真人看重之人,那我报仇的希望岂不是要落空了?” 王玄朗又朝金大升望来:“想来你便是他的护道之人?我有一言,你且带给他听。” 金大升忙道:“王公子但请吩咐,末将必然一字不漏禀告给李执事知晓。” 王玄朗笑道:“你就对他说,他李承道为自家道业谋划,这本是无可厚非,只是不该把机心打在我的头上。” “我念他修为浅薄,懒得同他计较,些许外物让他用了也无妨碍。” “只是他以门规为由同我结下因果,日后若是自己违了门规,将把柄落在我这正清院掌律执事手中,身死道消时莫要后悔。” 第五十三章 练气吞丹成甲木 王玄朗坐在莲台上随口言说,面色平静,语气平和,不见丝毫张扬之态。 在他背后便是那株高有千尺,粗有千围的火桑树,树干金黄,枝叶赤红如火,笼罩了整个岛屿。 赤红色的云气从火桑枝叶间垂落下来,宛若道道珠帘环绕在火玉莲台周围,令王玄朗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虚幻。 金大升抬头看了一眼,心中忍不住嘀咕:“我给此子做了十来年坐骑,深知他秉性凶残,出手狠辣。” “谁若惹他不快,他必要十倍还之,压得一众王家子弟抬不起头来。” “看他而今气象,显然是道行更进了一步,难道性情也随之转变了不成?” 王玄朗说完之后俯首一看,见那金大升正在走神,于是笑道:“我看你这力士有些眼熟,莫非你我在哪里见过?” 金大升顿觉后背汗毛倒立,拱手道:“末将常年在各处轮值,或许王公子当年在正清院时见过末将也未可知。” 王玄朗点了点头,又道:“尔等力士之流,多为妖魔、凶兽炼度而来,一入天工院便等若重新投胎,前尘往事就抛却了罢!” 金大升心中剧震,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却见那王玄朗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于是就应付道:“王公子所言甚是。” 王玄朗坐在莲台上一抬手,将那公函抛给了金大升: “我为正清院掌律执事,自当立身公正,你即持公函而来,我也不好杀你,你自去便可。” “只是李承道起了诡诈心思,害我三名客卿殒命,日后自有向他讨还的时候。” 金大升将公函收入怀中,躬身再拜,然后强撑着伤势踏云离去。 王玄朗坐在火桑树下,望着那个金身力士渐行渐远,叹道:“宗门之中英杰辈出,倒也不会寂寞了。” 青阳子垂手立在他身后,听了这话,莫名有些悲凉: “少主当年虽有些狭隘,但对自己人却是极好的,如今修为精进,怎地变得如此凉薄?” “追随他多年的三个客卿,被人杀了他也不追究,连自家兄弟死了也不去寻凶手报仇……” 王玄朗感叹完之后,又朝青阳子吩咐道:“私库都没了,你去将家中那些门客的法契都削了吧。” “他们得了自由身,想离去的也不必阻拦,仍愿意留下为我效力的,可随我往正清院任职。” “这些年正清院被人搞的乌烟瘴气,哪有半点清正可言?” “我既然已经出关了,自当扫尽邪气,整顿门风,重立正清院声威!” 青阳子闻言,忙躬身应命:“谨遵法旨!”,随后就驾起遁光离了岛屿。 栖霞岛,丹鼎院府库前的广场上,张度支正在指挥一众力士将几百只木箱往搬宝塔里搬。 各种灵丹,宝药一半归入府库,一半直接抬到第七层,以供李承道修行所用。 宝铁、灵矿、玄晶、五行云砂等均分成三份,一份折价后归入府库,一份仍算到李承道个人名下。 最后剩下的一份则交给金大升,用来供众力士强化肉身所用。 庞有德等三十六个玄光境修士已经被李承道遣人接了回来,正在跟着张度支学习如何管理府库。 看着一個个装满了丹药、灵材的木箱,他们才终于相信自己得了肥差。 宝塔六层,金大升一气吞服了几百颗庚金固体丹才勉强平复了伤势,而后详细向李承道讲述了此行的经历。 李承道坐在正中主位上,听到金大升提及那王玄朗的转变,不由唏嘘道:“一朝得道真我现,昔日枷锁皆云烟!” “王玄朗性情并未转变,只是自觉已能凭神通扫荡一切,没必要再用当年那些激烈的手段而已。” “这正如那山中百兽,力弱者张牙舞爪,力强者顾盼声威是一个道理。” “王玄朗坐看自家私库被抄而无动于衷,并非受限于门规,而是他自认修为已足,无需在意这些外物了。” 金大升恍然大悟,忍不住冷哼道:“这厮真当自己已经同阶无敌了?不知能斗得过那张家牧龙否?” 李承道摆了摆手,笑着解释道:“所谓同阶无敌,这并非是好勇斗狠,而是一种所向披靡的心态。” “据我所知,不仅他二人号称同阶无敌,而今的七峰掌座,当年也都曾有过同阶无敌的名头。” “唯有以此无敌之心,养出横扫同阶的大势,才可斩破重重阻碍,成就自家道业!” “若我所料不错,他此次定要整顿正清院,将这柄丈量门规的尺度牢牢抓在自己手中,聚拢大势收为己用。” 金大升思索片刻,沉吟道:“看来我等日后行事也要小心一些,若是真被那厮抓住把柄,不死也要脱层皮。” 李承道点头:“正是此理,这段时日将军只带兵在栖霞岛上巡视便好,我也要闭关修炼,至于游说那些玄门世家之事,就交给张牧云去做吧。” 二人议定之后,金大升起身告辞,李承道则顺着楼梯往第七层走去: “若是没有那王玄义之事,以这王玄朗的心性,倒也勉强可做个朋友。” “他号称同阶无敌,不将现在的我视为对手,却不知我也有无敌之心?到底谁才是真无敌,且看日后了……” 宝塔第七层,开阔的静室之中,各类五行灵丹,珍奇宝药堆积如山。 李承道坐定蒲团,心中念头转动,将混元丹炉放了出来: “炉兄!这里丹药甚多,咱们也不必细分几成,其他属性的灵丹、宝药都归你,只木行丹药尽数归我,如何? 混元丹炉悬浮在空中,灵觉传念道:“可!”,接着炉身猛地一震,八角炉盖打开。 几道紫红色的火光飞了出来,好似七八根巨大的龙蛇,裹了海量的丹药往炉子里飞去。 于是李承道就在这宝塔第七层静室之中闭关,不再理会外间之事。 十余日后,静室中所有的灵丹、宝药都消耗一空。 李承道安坐蒲团内视己身,但见胸腹之间,心宫、肺宫、肾宫、脾宫、肝宫都是大放光明。 五种真气似河流一样在经脉之中往来冲刷,运行周天,周而复始,片刻不停。 李承道长吁一口气,感到身上似有使不完的力量。 于是从蒲团上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朝前迈出一步。 “咔嚓”一声,右脚深深陷入地面青砖之中。 “甲木真气终于修至盈满了!五行真气圆满,反哺肉身,才让我身具此等怪力!” 李承道止住动作,微微调整了片刻,接着左脚踏出,却是稳稳落地,尘埃不起。 第五十四章 欲得九转问玄龟 诗曰:道术传来按五行,捉坎填离炼金英;土木相生还在后,避移生死见功成。 李承道为了修炼《玉清甲木真经》,自入门后便劳心劳力,辛苦谋划,不曾有一日得闲。 甚至是不惜同王氏那等世家子弟结仇,寻由头抄没了王家私库,总算得了足用的丹药。 今日终将甲木真气炼至盈满之境,李承道本以为自己会为之欣喜,大笑。 而今却感觉心境平和,仿佛水到渠成,本该如此。 四部功法,涵盖五行,真气在体内运转的路线将十二正经,八脉奇经尽数涵盖其中。 经脉之中,五行真气似五条龙蛇盘绕在一起,无需念头催动便自行流转。 内应五脏,外行四肢百骸,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深吸一口气,先前那种对木行灵机的迟钝感早已一扫而空。 五行灵机随清风滚滚而来,通过口鼻、毛孔进入体内,同奔流的真气混在一处,和光同尘,不分彼此。 李承道在静室中轻轻踱步,默默思考自家修为进境: “玄机师兄曾对我言,筑基之后的明气境界是修仙第一境,由浅入深可分三步台阶。” “一阶真气初成,存于丹田之中,凝神调动能在十丈之内以真气御物,施展轻身之法时能聚云气将自家托起丈余高便算功成。” “中阶真气充沛,御物范围可达百丈,亦可施展些五行术法,御气腾空能至千丈高处,只是不能持久。” “三阶真气盈满,真气在体内时,心念一动,真气便至,无论是催动法宝还是施展法术都是威力大增。” “到了这一步,能食气而生,腾云驾雾如凡人在地面行走一般,不必担心真气难以为继从空中掉落。” “真气盈满之后,无论是服丹吞药还是吐纳行功都不再增长,唯有以玄晶点化,将真气凝练为玄光之后才能继续修行。” “玄光比真气凝实得多,大抵同虚浮云气和流水的差别,故而玄光修士的遁光速度要远胜于明气修士的御风腾云之术。” “而且以玄光护体,入火不焚,入水不溺,可挡刀兵之祸,比明气期修士鼓荡起真气护身要强得多了。” “我如今五行真气圆满,真气无需心念催动便自行在体内运转,显然要比明气三阶‘念动而至’更胜一筹。” “而且我如今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洞开,能以毛孔吞吐天地灵气,倒和修士以玄光洗炼肉身后的效果相差仿佛……” 直到现在,李承道才体会到四门功法齐修的妙处,远非真气浑厚那么简单。 “四门功法都是从《玉清九转大还丹诀》中分化而出,有此神异不足为奇。” “接下来便是考虑置备玄晶,学习《玉清九转大还丹诀》,以及凝练玄光之事。” 李承道停下脚步,在静室中搜寻片刻,目光落在几个西瓜大的玉匣上。 绕过几十个空荡荡的檀木箱子来到玉匣近前,打开之后,顿觉灵气扑鼻,光华耀眼。 每个玉匣中都装满了晶莹剔透的宝石,颗颗都有蚕豆大小,正是用来点化真气的五行玄晶。 李承道瞧的双眼放光,暗道:“世家豪富,果然非同小可,不知其中有内蕴灵性的上品么?” 伸手在匣中翻找片刻,见匣中几百颗都是中品,质地虽然纯粹,却也未到生出灵性的地步。 “王氏自然不缺上品玄晶,或许是存放在别处也未可知。” 李承道也不失望,从匣中取出一块葱翠欲滴的木属玄晶收好,笑道: “我已有金行、土行两枚上品玄晶,水火玄晶也有了着落,这最后一枚木行玄晶倒不必强求上品。” “大道运转尚不圆满,登天九阶,我只迈了几步,过于苛求反而落了下乘。” 李承道又在蒲团上坐了下来,从腰间储物葫芦里拿出那本《玉清甲木真经》: “若我所料不错,《玉清九转大还丹诀》还要落在掌门所赠的这本经书上。” 李承道用左手捧着经书,右手伸出食指一点。 一道细微、纯粹的碧绿灵光从指尖飞出,仿佛水落池塘,没入扉页之中消失不见。 “轰!”一团赤色火光亮起,瞬间就包裹了整本经书,而后剧烈的燃烧起来。 只用了一个呼吸,手中书册就烧个干净,灰烬也不随风飘散,而是像流沙一样落在地上。 低头一看,见蒲团前有一個馒头大小的土堆。 抿嘴一吹,一阵清风将尘土吹散,正见地上平放着一片金灿灿的灵符,二指来宽,三寸来长。 李承道伸手将金符拿起来,见其坚硬锋锐,犹如一片刀刃。 金符表面以朱砂描绘了几个凤篆云纹:“欲得九转,道问玄龟。” “这便是掌门所留《玉清九转大还丹诀》的线索了。”李承道念了一句,忍不住嘀咕道: “果如那王玄朗所言,掌门真人广开仁心,随意度人,却也不会把机缘凭白送到人手里。” 话音刚落,就听“哗啦”一声水响,手中金符居然散成了清水,顺着指缝流到地上,渗入地面青石之中,彻底消失不见了。 “五行生灭,循环往复,掌门留书不仅是指《玉清九转大还丹诀》的下落,还点出了我未来修行的方向……” 李承道心中升起明悟,将掌门真人的指点记在心中,然后又来思索“欲得九转,道问玄龟”之意。 “玄者,老也,亦指黑色,或指北方坎水之地;龟亦有长寿之寓,莫非指藏在北方水域的一只老龟?或是老人?” 李承道思索片刻,不得其解,于是从蒲团上起身朝静室外走去: “宗门如此广大,我只闭门苦思,怕是想不明白这玄龟何指,不若找人问一问。” “据金大升所言,他本是凶兽出身,刚被炼度为力士没多久,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张牧云为世家子弟,想必知晓些辛秘,但此子多智近妖,我去问他,说不定就被他猜出些底细……” 李承道顺着楼梯下走,突然又想起一只龟来:“摇光峰上,乾元观门口倒有一只驼碑的老龟…… “只是摇光峰并不在北地,那龟也没处在水中,估计是个旱龟……去问一问也好。” 到了第六层,刚走下台阶,就有清风童子跑来禀告:“老爷,苏家家主在外面求见,拉了好几车礼物呢!” 李承道双目一亮,哈哈笑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且请了来!” 第五十五章 选定名山做道场 苏氏家主苏文命,只看面相要比其子苏羽还要年轻一些。 头戴青玉卷梁冠,着一身藏青色锦袍,容貌俊朗,蓄着山羊胡子,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 此人并且毫无金丹修士的架子,乍一见面,就先躬身一礼:“小友果如传闻一般,龙章凤姿,道骨天成,苏某有礼了!” 李承道亦稽首道:“苏先生谬赞,贫道愧不敢当,还请入内说话。” 两人入了厅堂,分主宾坐定,寒暄过后,饮茶几盏。 李承道从袖囊中取出那四面九节的打神金鞭,双手持着朝苏文命递去:“此封神法器,贫道不好久持,今日当归还苏先生。” 苏文命摆了摆手:“当初犬子以此物冒犯长辈,小友将他收了也是应该。” “这金鞭统摄山川、岛屿、灵田、矿产二十余处,苏某带了舆图来,小友若看上哪处,皆可自取。” “那些小友挑剩下的,由我用其他法器把神明符篆收走便可。” 李承道也不意外,随手将打神金鞭放在身旁茶案上: “实不相瞒,当初贫道在天齐山时,确实想过以这金鞭要挟,向苏氏讨要些灵机充沛之地立身。” “而今贫道执掌丹鼎院府库,再看当初心思,其实是个笑话,苏先生将这金鞭收回也无妨碍。” 苏文命却笑道:“道长果是赤诚君子,不愿占我苏家便宜,只是所言尚有疏漏之处。” 李承道不由好奇:“我修行不够,见识也浅薄,还请苏先生指点?” 苏文命满脸诚挚地开口:“道长如今道行未深,靠吐纳灵机,服侍药饵便可精进,在这栖霞岛上暂住倒也无妨。” “只是这修为境界越高,丹药的用处便越小,如玄光境需炼化五行云砂,阴神境需采纳日月精华。” “到了金丹之境,还要采集天罡、地煞之气为己用,所需外物尚且不提,只这采炼功夫,便需处在僻静清幽之地才好。” “这栖霞岛乃丹鼎院所在,人来人往,噪杂喧嚣,不是养神炼真之处,道长还需有自家道场才好。” 李承道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样:“苏先生所言有理。” 苏文命微微一笑:“何况小友乃是注定要腾云直上之人,这丹鼎院岂是久居之地?。” “您日后要招募护法神将,养炼道兵,聚拢大势,搅动风云,非上等名山、仙岛不足以做栖息之地。” “洞玄真人放出话来,说不会收您为弟子,这显然是存了磨砺您的意思,可见道长日后也不会在摇光峰修行。” 李承道点了点头,却也未再多说、 苏文命又道:“至于七峰之外那些上等洞府,大多被世家弟子把持,道长尚未显露锋芒,要想获得也不容易。” “我苏氏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但名山、灵岛、宝矿也有几处,小友何必再劳神往他处寻觅?” 李承道展颜笑道:“这世间从未有白拿的好处,苏先生但有所求,不妨直言便是。” 苏文命拱了拱手:“小友果然坦诚,那苏某也不必遮掩了。”随后又斟酌了一番言辞,轻声道: “苏某有一子,秉性倒也纯良,而今已将戊土、甲木两种真气炼至盈满境地,不日便可凝练玄光。” “小友是成大事之人,不可为世俗琐事耗费心力,不如将犬子收入门下,为小友打理些迎来送往,采买押送的活计?” 李承道知晓苏氏因家境没落,早有转头师徒法脉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他也不好开口拒绝,只静坐在主位上,皱眉饮茶,似乎心中正在考虑。 苏文命乃是剔透之人,一见他这个态度,便又赔笑道: “当然,以犬子资质,不敢奢求小友能传他什么神通妙法,小友只收他为记名弟子,将他视作随从、仆役之流即可。” 李承道放下茶盏,抬头询问:“前几日贫道放出风声,人人都以为贫道是谄媚幸进之人,苏先生若早来几日,岂非更有成事的把握?” 苏文命从容答道:“我辈修行之人,谋事自当为长远考量,苏某那时来形同雪中送炭,确实更容易让道长答应苏某请求。” “但道长日后登临绝顶,再回忆起当初之事,岂会看不明白这点算计,若是因此对犬子心生不快,那便得不偿失了。” “道长现下正处在大势将起而未起之时,我苏氏前来依附,才不算是趁人之危。” 李承道听到此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苏先生果不愧为一家之主,直把人心算的明白。” 苏文命亦抚须而笑:“不敢当小友称赞,只是家境日益艰难,行事多思量些而已。” 李承道笑罢之后,点头道:“苏羽愿为贫道打理俗务,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待我道场定下之后,让他直接来见过就是。” “至于拜师之事还是罢了,贫道如今只有明气修为,连自家师承尚未着落,焉敢再误人子弟?” 苏文命心中微微遗憾,却也未做强求,随后便取出一张舆图让李承道挑选自家道场。 李承道也不推辞,依据苏文命的讲解,选了一处地处栖霞岛北向千余里外的一处岛屿 据苏文命所说,那岛屿名曰天虞岛,其上奇峰迭起,高耸入云,又有灵脉盘踞,大湖辽阔,是不可多得的上等福地。 只是这天虞岛地处偏远些,他苏家人手不足,并未遣人在岛上打理,只封了一位山神镇守。 如今尚有不少其他世家的门客之流在那里清修,李承道前去交接时或许有些不便。 李承道笑道:“无妨碍,待过几日我自行料理便可。” 随后又选了灵田百顷,水、火云砂矿脉各一处,以做日后修行及招募门下所用。 双方签了转让法契,苏文命道:“小友祭起金鞭,将其他神职符篆放出便好,我这舆图亦是封神法器。” 李承道点头,从茶案上将打神金鞭拿在手中,感应片刻,轻轻一晃,十七八枚淡金色的神篆从金鞭上飞了出来。 苏文命手持舆图一抖,便将神篆尽数收了,然后把舆图卷起收入袖中。 双方关系更近了一步,品茶,闲谈之时,气氛又自不同。 过了盏茶功夫,李承道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开口问道:“我手头有一丹方,需玄龟口中灵涎做药引,不知苏先生可有什么线索么?” 苏文命皱眉思索片刻,大道:“玄龟者,寿岁八千年之上水下老龟也!” “我道宗七峰之上,乃至诸多世家之中圈养灵龟的倒是不少,但能称得上玄龟的却是一只也无。” 李承道刚有些失望,又见苏文命一拍手掌:“我倒是想起一只老龟,寿数远超八千岁,同那叛教贼首青莲道人还有些关系……” 第五十六章 青莲故友今欲见 即使已经过去了三千多年,青莲道人在北辰道宗依然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科举不第,中年入道,仅三百年而成洞天,修为精进之快,实亘古之未有。 其后争位失利,被一众玄门世家排挤,单人独剑连败七八位洞天真人,攻破护派大阵而去。 后来更是在诸多大派盘踞的玄洲南部,硬生生杀出来一丝间隙,占得仙山灵脉,立下太白剑派。 又用三千年,教授出数位洞天境界的弟子,而后斩破虚空,飞升而去。 时至今日,太白剑派已和神霄派、楼观派、上清派等并列为七派名门之一。 北辰道宗弟子提及青莲道人,虽多斥之为“数典忘祖”“叛教贼首”,但言语之间也多流露出倾佩、仰慕之情。 道宗之中许多世家的衰落,溯其源头,都和苏氏一样,是由自家洞天老祖败于青莲道人而始。 故而苏文命提及青莲道人,言辞间也语气也极为复杂。 李承道又听了一遍“青莲道人叛教”的往事,心中嘀咕: “这事儿怎么听起来有些玄乎,当时上任掌门太微祖师也在,就任凭青莲道人和那些洞天真人混战?” “就算现在,那太白剑派号称名门,其实力在我宗面前也不够看,我派还纵容他们来抢夺弟子……” 却听苏文命话头一转:“小友见谅,方才苏某思及家祖,故而扯远了些,小友方才问及玄龟之事便和青莲道人有关。” 李承道连忙回神,拱手道:“还请苏先生细说一二,贫道感激不尽。” “些许传闻而已,当不得甚么感激。”苏文命摆摆手,客气了一句,继续说道: “当年青莲道人受我宗玉虚真君引渡入门,在他金丹境界时,曾率我派弟子前往北地抗击妖魔。” “后来他从战场上擒获一只老龟,不知怎么就和人家聊对了脾气,不顾众人反对,带回门派之中。” “宗门对这等从战场上俘获的妖兽,要么杀之取丹,炼成丹药,法器,要么炼度为力士天丁,留在门下听用。” “青莲道人却异想天开,居然向自家师父引荐,要让这玄龟拜入玉虚真君门下。” 李承道不由笑道:“青莲道人果如传闻一般,行事不拘礼法,只凭自家好恶。” 苏文命点头:“玉虚真君也是爱他天资绝代,耐不住他苦求就答应了下来。” “那老龟本以极北阴煞之气结成了妖丹,玉虚真君便耗费法力助他散了修为,重塑根基,传下玄门正法。” “自此青莲道人便和那老龟以师兄弟相称,他二人一起遨游天下,感情十分深厚。” “后来青莲道人破门而出,这老龟也欲跟随,只是青莲道人被七位洞天真人围攻,无力将他接走。” “最后其师玉虚真君出面,将这老龟擒下,本欲杀之,是掌门真人求情,才将他封印了起来。” 李承道思索片刻,疑惑道:“如苏先生所说,那灵龟被青莲道人引渡入门时只有结丹修为,应该年岁不大。” “就算他如今被掌门真人镇压了三千年,按理也不该寿逾八千载才是,何以称得上‘玄龟’呢?” 苏文命笑着解释:“小友不知,这精怪之属和人不同,他们本身寿元越久,入道后修为进境也就越慢。” “这鳌鱼、灵龟之类,是出了名的寿元长久,那老龟能成金丹,非耗费七八千年苦修不可。” 李承道听到此处,心中隐隐有一种直觉,自己欲要寻找的《玉清九转大还丹诀》极可能就和那老龟有关。 于是问道:“敢问苏先生,那掌门真人封印玄龟之处……” 苏文命歉然道:“此事我也是听幼时听家中长辈提及,这封印之地我却不知了……” 似乎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苏文命迟疑片刻,又建言道: “小友不妨去问一问洞玄真人,他老人家当年曾目睹过那一场纷争……苏某大意了,小友现在倒是不便和洞玄真人见面……” “摇光峰乾元观门口也有只老龟,虽然寿数未至八千,但五六千载应该也是有的……小友可试试他口中灵涎勘作药引否?” 李承道点了点头:“苏先生所言不差,稍后我便往摇光峰上走一遭。” 随后二人便不再谈及玄龟之事,饮茶论道,兴尽而散。 待苏文命告辞离去之后,李承道出了厅堂,同清风童子叮嘱几句,随后就出了宝塔,御风而起往摇光峰而来。 摇光峰上依旧如平和,宁静,童子采药,道士炼丹,一派怡然的道家修行圣地。 李承道顺着石阶,穿过松柏云雾,到了山顶乾元观门前。 青玄童子早已等在门口,见了李承道后稽首道,歉然道:“见过小师叔,祖师说您不必进去。” 李承道暗自叹息一声,垂手朝那驼碑老龟一指:“不敢叨扰师父,我此来是有事儿问一问这只神龟。” 青玄童子一低头,见那驮碑老龟已经把脑袋缩到壳里去了:“小师叔,您看这……” 李承道微微一笑,伸手在袖中一摸,拿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递给青玄童子:“这个小物件童子拿去玩吧。” 青玄童子面色一喜,双手接过铜镜:“多谢小师叔赏赐,不知这宝贝有何妙用?” 李承道笑道:“此乃画骨境,是我从一个世家子弟手中所得,只是个逗趣儿的小玩意儿罢了。” “你白日里拿此镜照一下别人,到了晚上再用它来照自己,你就可变化成别人的模样,无论面相、身量、声音都丝毫不差。” “当然,这种变化也不能持久,日光一照就散了,若是修有法眼神通之人也能窥破。” 青玄童子听了两眼放光,拿着铜镜翻来覆去把玩,眼睛一转,举起镜子朝李承道照了过来。 李承道一伸手捂住镜面:“童子莫要玩闹,且把神龟喊出来,我实有话要问。” 青玄童子连忙答应,将铜镜收入怀里,然后蹲下来在龟壳上敲了两记:“老龟!快出来回话,答不好今日的伙食就没有了!” 老龟从壳里伸出头来,懒洋洋地看了李承道一眼:“小娃娃,何故搅吾清梦?” 李承道将要问之事细细说了,老龟晃了晃脑袋:“你说的那个玄龟呀,他得玉虚真君传法,已经修出了龙相,如今应该叫龙龟了!” “敢问龟仙,是否知晓掌门真人将那龙龟封印在何处了?”李承道连忙拱手请教。 老龟瞥了李承道一眼:“封印之地离得也不远,翠微三峰北麓,那囚龙涧里便是了。” 李承道恍然:“囚龙涧,原来囚禁的不是真龙,而是这只龙龟?” 老龟见李承道走神,于是开口提醒:“那老龟被封印了三千来年,谁知道会不会被关出了脾气来?” “你不如先去天工院领了内门弟子的法袍和七星令牌,见了那龙龟也好说话。” 李承道忙躬身拱手:“多谢龟仙指点,贫道这便往天工院正了名分,然后再去见一见这位青莲道人的故友。” (感谢二百斤的橘猫大佬的10000币打赏,小扑街何德何能……唯有感激涕零!磕一個!) 第五十七章 成事从来多魍魉 天工院所在的坠星岛地域是栖霞岛的两倍,位于天权峰、玉衡峰之间。 坠星岛上,密如犬牙的火山终年不息,空中常年笼罩着厚重的火云。 诸多毕方、朱雀、火蛟等宗门圈养的火属灵兽在云中上下沸腾,摄取离火之精以供炼宝所用。 地火岩浆顺着开凿好的甬道流入火山外围,那百余座气势恢宏的大殿之中。 这些大殿都有百丈高下,一砖一石皆是赤红如火,廊柱高耸,飞檐凌空,其巍峨辽阔,仿佛是巨人建造的宫阙。 有身高十丈的拔山力士,或是高达百丈搅海力士,背负着山丘大小的矿石,抬着冶炼好的神铁在这些宝殿中进进出出。 每一座宝殿都有其职责所在,炼度力士、道兵,打造楼船战舰、阵法、法袍,飞剑,各式法宝…… 整个坠星岛几乎都被这些高大的殿堂占据,唯有在岛屿南北两处边角支出才有些空隙,建了楼阁和广场给道宗弟子来往。 北辰道宗在七峰之外的岛屿上,设下正清、天工、丹鼎三院,处理宗门大小诸事。 其中正清院掌门规、赏罚、征战诸事,丹鼎院掌丹药的炼制、供给、储备。 而这天工院则负责宗门上下一切锻造事务,大到洞府建造,小到法器冶炼莫不涵盖其中。 李承道离了摇光峰,御风往北而行,只用了半个时辰便行了八百余里。 人尚在几里之外,便觉一股炎热之气扑面而来,整个视野都成了红色。 停住云头仔细观看片刻,暗道:“好一处仙家造物之所,不愧天工之名,日后我若寻得宝材,也可来此锻造法宝。” 随后衣袖一摆,催动云气往岛屿南向的一片广场上落去。 广场上正有许多内门弟子随意闲谈,看其装扮,俗道皆有。 这些人大多是玄光境界,见一个着外门弟子服侍之人驾云而来,都微微侧目观看。 李承道落地之后,抬眼随意一扫,围观之人便觉此人气度清正,于是大多转过头去。 “好似有几人在翠微峰上见过,是那些世家旁支子弟,不知来此何干……” 李承道心中警醒,面上却不动声色,步履从容地往前走去。 广场上尽头是两座三层阁楼并列,左侧“宝光阁”,右侧“神兵阁”。 顺着门前玉阶层层而上,进入宝光阁一层厅堂,迎面便是一个五尺高的柜台。 台前趴伏着一只牛犊大小的獬豸,狮兽麒身,四蹄如牛,周身遍生金毛,额前生有独角。 柜台后立着一位清瘦枯槁,面容古板的赤衣老道,手持朱笔正同几個记名弟子说话。 李承道在一旁等候,耳边听得清楚,原是几个玄光境弟子,在战场上得了军功,想要兑换几柄可以成阵的飞剑。 柜台上赤衣老道将要求一一记下,然后让几人在柜台前站好,又吩咐那獬豸:“去!核查下几人所言是否属实?” 獬豸点了点头,缓缓踱步到几名玄光弟子面前,目运金光依次看过,轻轻点了点头。 赤衣老道又持笔书写了片刻,递出去一张纸条:“尔等七人的军功,合在一起可换一套北斗七星法剑,你们去神兵阁领取吧。” 几个弟子面上都显出喜意,连连躬身道谢,而后一起大笑着出了厅堂。 李承道刚欲上前,就听身后脚步声连响,那几个在翠微峰上见过的世家弟子从门外一起进来。 “看来今日还免不了一场纷争……”李承道暗叹一声,走到柜台前。 那赤衣老道刚欲询问,抬头见了李承道身上的穿着,笑道:“原来是刚入内门的弟子,这是来领取法袍、洞府和七星令牌来了?” 李承道拱手:“道长法眼无差。”随后说了自家名讳,出身、职司等等。 赤衣老道照例让那獬豸灵兽上前验证李承道所言真伪。 獬豸目运金光看了几眼,确认无误之后,那老道转身拿出一本账簿,翻看片刻,询问道: “你即出身唐国皇室,由太和山玉清观入门,可是玄机子说的那位师弟么?” 李承道微感意外:“玄机子正是我师兄,道长如何得知?” 赤衣老道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模样:“玄机子外出云游时,曾将自家如意飞舟和黑水玄袍寄存在此处,待你来时一并与你。” 李承道不由心头一暖:“师兄待我何其厚也!” 正欲开口说话,就听背后有人叫道:“楚执事且慢!此人并非玄机子的师弟!” 那赤衣道士眉头一皱,看向后方开口之人:“此言怎说?” 一名戴着紫金凤翅冠,披大红锦袍的英俊男子紧走几步,躬身道: “在下孙云澜见过楚执事,好叫执事得知,此人并未被洞玄真人收为弟子,算不得玄机子的师弟!” “楚执事若是不信,可验看他那枚七星令牌,上面定然没有师承名讳……” 话还未说完,就见那赤衣老道一拍案几:“住口!当贫道是这般好欺么?” 孙云澜本自夸夸而谈,听到呵斥连忙闭口。 赤衣老道冷笑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纷争算计我不管!只是莫要在我面前纠缠!” “玄机子将自家法袍和如意飞舟寄存在此时说得清楚,他那师弟是大唐国皇子,由太和山玉清观接引入门。” “至于洞玄真人收没收这个徒弟,和我何干?玄机子点名了就给这人!我不给他,难道给你?” 孙云澜被堵得满脸通红,被几个同来的世家子弟拉着退了出去。 李承道平复了心境,躬身道:“楚执事果是公正之人!” 那赤衣老道摇了摇头:“这些世家弟子,总爱无事生非,且莫理他,我去拿舆图来,让你选个洞府。” 李承道忙道:“不敢劳烦执事,贫道已经得了一处小岛作为栖身之处,这洞府就留给他人用罢。” 赤衣老道也不多问,提笔书写了几下,又道:“玄机子留给你的黑水玄袍乃是玄器,宗门配发的法袍尚不入品,看来那法袍你也不要了?” 李承道点头:“正是如此,我既有师兄所赠,那法袍不若也给旁人吧。” 赤衣老道又提笔记下,然后抬起头来:“宗门广大,没有占弟子便宜的道理,你推辞了洞府、法袍,我便舍个好处与你。” 李承道先是躬身道谢,然后才问:“不知执事可否明言?” 赤衣老道呵呵笑道:“你既有一座岛屿,我便将宗门配发的洞府、法袍给伱换成一枚虎符。” “这虎符只能用一次,你凭之可调动十名拔山力士,到你那小岛上挪移山川,梳理灵脉,布成个防护阵法,如何?” 李承道大喜,又是好一番道谢,赤衣老道照例披了条子让他到神兵阁自行领取。 片刻之后,李承道从神兵阁中领了七星令牌、一个储物袋和一枚兵符,刚走出楼阁,就被几个世家子弟围住。 孙云澜站在李承道对面:“李道友!洞玄真人并未收你为徒,你可敢和我比斗一场,以定这弟子名分?” 李承道摇头笑道:“无需比斗,洞玄真人不可能收你。”说着便要腾空而起。 孙云澜一急,脱口而出道:“只要你把那秘传丹经给我!洞玄真人自然会收我为徒!” 一旁另一位世家子弟意味深长的笑道:“李道友,你欲要同我等世家合作,总要证明自己的本钱不是?” “孙贤弟修炼的也是《玉清坎离真解》,水火真气盈满后才凝练玄光。” “李道友若是个庸碌之辈,不如将那秘传丹经都让给孙贤弟……” 李承道双目中有精光一闪:“我倒是小瞧了尔等世家的胃口,尔等要和我比斗,不知是要‘讨争’,还是‘绝争’?” 第五十八章 诡诈机心力破之 这次几个世家子弟,加上门客共三十余人,领先李承道一步到了天工院。 他们表面是阻拦李承道领取玄机子留下的法袍,实则是为了洞玄真人秘传的丹经而来。 正如李承道所言,他终究还是小瞧了那些玄门世家,小瞧了他们的智谋,也小瞧了他们的胃口。 李承道为了追讨丹药,软硬皆施的手段也算高明。 然而在那些玄门世家的少主眼中,他李承道依然“不够格”。 李承道调动拔山力士查抄王氏的举措吓不住他们,大不了还了丹药就是。 但是他让张家少主出面,欲要促成自己同玄门世家的合作,这事儿却不似想象的那么容易。 说的直白些,黄芽丹对这些玄门世家固然重要,但李承道一个明气期的小修士,有什么资格和他们合作? 时至今日,李承道让青玄童子散布的那些谣言早就不攻自破了。 李承道能号令拔山力士,又自言能炼制黄芽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背后站的是谁。 洞玄真人“不会收徒”的说法,在这些世家子弟眼中只是一层窗户纸。 但大家一起维护着这窗户纸不捅破,许多事情做起来就容易了。 洞玄真人不承认这个徒弟,就不好在明面上对李承道行袒护之举。 若是他们能以正当手段从李承道手中得了丹经,洞玄真人也只能认了。 甚至是,以洞玄真人那老好人的性格,为了丹经不至于外传,真收个弟子也不是不可能。 李承道一个师徒法脉的传人,主动想要和他们这些世家合作。 显然是他从师徒法脉那里得不来足用的资源,是向这些玄门世家求财来了。 他们得了丹经,培养人才自己炼丹,未来何必受制于李承道? 这事儿本就是阳谋,只要不使出围堵、暗杀,或是以大欺小的手段,纵使洞玄真人也无话可说。 退一步讲,就算所谋不成,也能试出来这李承道的底细,看看他未来有没有资格和大家“合作”。 这孙云澜便是他们推出来的试探之人,玄光初期同李承道这明气圆满修士,修为相差不大。 胜了自然皆大欢喜,玄门世家得了洞玄真人所传丹经,以后自己寻人炼丹就是。 败了证明这李承道能越阶战斗,值得他们这些世家高看一眼,未来也有合作的可能。 李承道只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些世家弟子的打算,所以才有自己小瞧了玄门世家的感慨。 “难怪过了这些天了,也没有世家之人去丹鼎院上缴丹药,原来是在暗中观察我的动向,备下手段在这里等着我呢!” “说到底还是我修为太弱,若我能有金丹境界,哪怕是丹成下品,只要放出能炼黄芽丹的消息,这些世家之人恐怕就是另一幅嘴脸了……” 想到此处,李承道再看向前方那头戴金冠,衣衫华丽的孙云澜,观感又自不同: “这些人把他推出来,显然他孙家在诸多世家中已处于边缘人物了。” “说不定也像苏氏一样,家世衰落,想拜入师徒法脉而不可得,才甘愿站出来给人当探路石。” 孙云澜被李承道的眼神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你看我作甚?应是不应,一言而决!” 李承道轻笑道:“我方才已经问了,尔等是要‘讨争’,还是‘绝争’?” 北辰道宗以大争之道立教,鼓励低阶弟子挑战高阶弟子,即为“讨争”。 讨争输赢无非是损失些对赌之物,若是低阶弟子胜了,还可去正清院领取一份赏格。 “绝争”却又不同,高阶弟子若是失败,洞府、名位、法宝等一应所有都被胜者夺去。 当然,低阶的挑战者若是输了,不但性命任由对方处置,自家一切也尽数归对方所有。 “绝争”一出,便是不死不休! 孙云澜听得李承道询问,面色隐有几分愧色: “我已凝练玄光,你如今只是明气境界,此实倚强凌弱之举,你若拒绝我也无可奈何。” “何况我所求者无非丹经和弟子名分而已,也没想着取你性命,何必立下绝争?” 李承道听了这话,心中对此人的恶感消了几分:“孙道友倒是個实诚之人,你我既是讨争,双方当各自下注。” “且不提什么弟子名分,我有洞玄真人丹经在手,你拿什么东西来争?” 孙云澜犹豫片刻,从怀中拿出一张灵符:“此符封印了一位山神的神篆,那山中有一条尚未开采的水行云砂矿脉。” “李道友修为突破玄光境之后,便需炼化云砂使玄光壮大,这条矿脉正是李兄所需,可做赌斗之物。” 李承道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旁边几个世家子弟笑道:“你们把孙道友推出来当枪使,难道不该有所表示?” 周围几人面色都有些难堪,个个都在心里嘀咕:“孙家不是破落了么?出手就是云砂矿脉……再说咱们也没准备啊……” 此时,广场上有些其他弟子都围上来瞧热闹,见是世家弟子和师徒一脉赌斗,一时都议论起来。 李承道见人群逐渐聚集,又将声量提高了些:“怎么?尔等世家子,莫非要不顾脸面,空手套白狼么?” 孙云澜旁边一个身形高挑,脸颊细长,着翠绿锦袍的世家子连忙摆手: “李道友莫嚷!莫嚷!今天虽然是孙贤弟和你赌斗,但我们却也备了下注之物。” “我们几个都是旁支,不似孙贤弟是家中嫡子,一条矿脉自然是拿不出来……” “你若输了,那丹经是给孙贤弟,落不到我们头上,你若胜了,我们几个就凑上十船云砂给你?什么属性由你来定,如何?” 李承道心中暗道:“我若再要多了,这些人怕是也拿不出来,不如见好就收……”于是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便以明气境界,领教下玄光境弟子的手段!想必尔等早备好了‘讨争’的法契,拿出来各自签了吧!” 孙云澜点头,从袖中拿出契书,又补充了赌注明细,交由双方画押。 众多世家子弟俱都签过,李承道持笔在手,一边书写一边暗道: “难怪玄机师兄养育我十余年,只传我功法和大争之道,却极少提什么心机谋略之事。 “今日方知,在这修仙大世,任伱机关算尽,也总有遗漏之处,唯有自家修为到了,什么魑魅魍魉,诡诈机心都可一力镇压!” “我而今五行真气盈满,纵使门中那些号称无敌的天骄,在他们明气期时也及不上我,些许初成玄光之辈,如何在我眼中?” 签过之后,将朱笔一抛,李承道又对一众世家弟子笑道: “今日不只是孙道友,你等若有争夺丹经之心,也可参与比斗!我虽只是明气境界,却也无所畏惧。” 说完之后不待众人回答,将身一纵,脚踏云气腾空而起,迅如箭矢朝坠星岛外飞去: “此处不是交战之地!我等且去龙渊大泽上比过!任尔多少人来,吾自一力当之!” 声浪滚滚从空中落下来,其中满是轻蔑和嘲讽的意味。 纵使这些世家子弟早得了“不可围攻落人把柄”的嘱咐,一个个也被气的面皮通红。 “狂妄!”“大胆!”喝骂声响成了一片,几十道遁光冲天而起,直朝那个腾云疾飞的身影追去。 “哈哈哈!明气修士越阶对阵玄光修士!还要挑战一群!这事儿多少年没有过了!!” 宝光阁前广场上,那些来自各个山峰的内门弟子俱都兴奋起来。 “呼啦!”,密集如雨的遁光直冲而上,呼啸着飞向龙渊大泽深处去了。 第五十九章 斩落玄光白虎啸 时值正午,日光明澈,天空碧蓝如洗。 李承道停下飞驰,转过身来,脚踏云气站在空中,身上道袍在风中抖动如旗。 脚下龙渊大泽辽阔无边,水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上的流云。 各色遁光如一道道流星从远处迎面而来,李承道见此情形,心中自由豪情升腾而起。 头戴金冠,身着红袍的孙云澜冲在最前,整个人裹在一道赤色遁光中,须臾之间到了李承道十几丈之外。 “今日我以玄光修为向李道友约斗,实是失礼了,不如李道友先出手。”孙云澜躬身一礼,歉然开口。 三四十个世家之人,以及诸多观战的内门弟子也到了附近,驾遁光悬停在百丈之外,将中央之地留在两人争斗。 李承道也不推辞,只道声:“好!”,手捏剑诀朝前一指! “锵!”清亮的剑鸣响起,太乙斩劫剑疾驰而出。 于此同时,李承道亦踏着云气合身朝孙云澜冲了过去。 飞剑如一道电光划破长空,瞬间就到了孙云澜近前。 孙云澜傲立虚空,不闪不避,只是心中念头一动,护体玄光更明亮了几分。 “当!”护体玄光颤了几颤,太乙斩劫剑如同刺在铜柱上一般,打着旋儿被磕飞了出去。 孙云澜面色微变:“居然能撼动我的玄光……” 念头刚起,就见迎面飞来的李承道伸指一点。 那被磕飞的太乙斩劫剑在空中一绕,如一道弧形闪电,瞬间就到了孙云澜身后。 “不好!”孙云澜心中警觉,也不回头,只把身子往前一扑。 刚飞出两丈远,耳边就传来一声低沉的虎啸,接着一股大力从后方撞了过来。 孙云澜控制不住身形,翻着筋斗朝前飞去,正和扑来的李承道撞个正着。 李承道一抬手,一道黄光包裹着天齐印飞了出来,瞬间变成丈来高,当头朝孙云澜砸了过去 孙云澜刚在空中稳住身形,就觉头顶一暗。 “嘭!”小山似的虎纽大印轰然落下。 孙云澜被砸得往下落了三四丈,护体玄光连连晃动。 “此人果然厉害!果然有和玄光修士争斗的本事……“ 孙云澜收了轻视之心,见那宝印又升了起来,连忙将手一抬,掌中显出一柄羽扇。 挥动手臂猛地一扇,只听“呼啦!”一声,千百颗拳头大小的火球从扇面上飞出,汇聚成一道洪流,翻卷着朝空中冲去。 “轰隆!”天齐印又落了下来,和密集的火球相撞,引起了连番的爆炸 仿佛一座火山爆发,汹涌的气浪裹着烈焰冲天而起,生生顶住了天齐印的镇压。 上方李承道心道:“同样是玄光初成,这人比先前杀的那许杰强得多了!不过在我面前也是无用……” 接着右手捏个法决,猛地往下一按,天齐印猛地一震,发出一片光罩垂落下去。 在李承道浑厚的真气加持下,那光幕仿佛一个巨大的蚊帐,将孙云澜和那汹涌的烈焰罩了個严实。 孙云澜心中也升起豪情,手持羽扇哈哈大笑:“李兄使得好法宝!我的七禽离火扇也不差!看招!” 说着持扇连挥几下,密密麻麻的火球从扇中飞了出来,却都被光幕挡住,只能在周围数丈之地乱飞。 孙云澜运有玄光护体,也不怕火烧,依旧挥扇不停。 只见那光罩之中,爆裂声越来越密,火光越来越亮,巨大的力道将光明撑得渐渐膨胀起来。 “轰隆!”光罩破碎,火光气浪似海啸一样朝四面八方散开。 天齐印被巨大的力量掀飞,一边飞快缩小,一边笔直冲了上来。 李承道站在空中抬手一招,将天齐印抓在手中,随后手捏剑诀朝下一指。 “吼!”早已等候多时的白虎一声咆哮,从上方俯冲而下。 孙云澜只觉眼前一花,就见一头丈余高下,面目狰狞的白虎分开重重火光扑了过来。 “是飞剑化形法!他才入门多久!哪来的宝材炼剑!?” 孙云澜心中震惊,连忙疾挥几扇,熊熊烈焰汇聚成一条河流,朝着那白虎冲了过去。 那白虎通体仿佛神金铸就,火球落在身上炸开,连根虎毛都没有掉落。 磨盘大小的虎头上,双目闪烁着冰冷的血光,口中獠牙如剑,欲要择人而噬。 孙云澜眉头一皱,起了好胜之心:“只不过一柄剑化形而成,真当我奈何不得?” 于是咬紧牙关,运转法力注入七禽离火扇中,朝着白虎连连挥动。 火焰汇聚而成的河流更加汹涌,冲的白虎一时靠近不得。 “速战速决!就是现在!”上方李承道双目中火光闪烁,看破重重烈焰,抓着天齐印跳了下来。。 此时整个场中都是红光、烈焰,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 李承道运转真气割开火焰,整个人如一只轻盈的大鸟,悄然落在孙云澜身后。 接着将手中天齐印一晃,变成了板砖大小,抬手朝孙云澜脑后就拍。 “轰隆!”孙云澜被砸了个踉跄,护体玄光顿时一暗。 孙云澜连忙转身,不料李承道脚下迈出一步,隐隐暗合星斗方位,依旧到了孙云澜背后。 掌中的天齐印在真气的加持下,散发出刺目的黄光。 再加上李承道一身怪力,再次朝着孙云澜脑后砸去。 “嘭!”孙云澜再次被打了个踉跄,护体玄光一阵乱晃。 “不好!此人居然精通近战搏杀之计!” 孙云澜连忙强运法力稳定了玄光,不再理会白虎,挥扇朝李承道扇去。 李承道脚踏云气,步子连连变幻,整个人在孙云澜周围方寸之地腾挪,躲闪。 手中天齐印使得灵活,指东打西,虚实变化,叫人防不胜防。 孙云澜哪里能想到,修仙之人还有这种斗法?连挥几扇都落在空处。 七禽离火扇上冲出的火焰,将整个战场都搅成了一片火海。 那只凶残嗜杀的白虎,不断在外围游走,想要冲破火光将孙云澜撕碎。 一时之间,孙云澜被打了个手忙脚乱。 李承道瞅准机会,又持天齐印在他脑后砸了七八下。 “哗啦!”护体玄光破碎成了点点流光。 孙云澜大惊失色,连忙将身子一旋,持七禽离火扇画了一个大圈。 “轰!”汹涌的火光朝四面散开,李承道纵身一跃升起丈来高。 避过火光的同时手捏剑诀一指:“我若想要杀人,这厮现在已经死了。” “吼!”白虎咆哮一声,身形瞬间消散,变成一柄三尺青锋,穿过层层烈焰间的空隙剑疾驰而来。 孙云澜想要再运转玄光已经来不及了,被太乙斩劫剑在脊背上重重地拍了一记。 “趴!”仿佛挨了一记鞭子,孙云澜大声惨叫着往落了下去。 这场战斗说来繁琐,其实从李承道出手到现在,也仅过了几十息而已。 “空有法力却不知临敌应变,再来几个也是白费。” 李承道抬手抓住太乙斩劫剑,站在还未消散的火光之中,目光看向场外那几个世家子弟: “今日索性将这些世家子弟都打服了,免得被人小瞧了去!” 第六十章 水阔天长听龙吟 龙渊大泽上,数百名观战的玄光境弟子凌虚御空,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弧。 师徒法脉多着道服,或是白衣,或是青衣,宽袍大袖,飘然若仙。 世家之人则冠戴华丽,门客簇拥,宛若王侯世子出游。 两批人泾渭分明,此时却都把目光引向前方那个年轻道士身上。 在那片笼罩了百丈虚空的烈焰之中,李承道正按剑而立。 这少年眉眼间尽是锋锐之气,衣袖似战旗招展,周身真气隔开了火光,脚下云气鼓荡不休。 “好样的!以明气败玄光!果是少年英杰!!” “师弟今日败世家纨绔如土鸡瓦狗!正可彰显我师徒一脉的豪气!!” 许多道士见李承道获胜,一起抚掌大笑起来。 这些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而晋升内门的俊才,拜得明师,修行正法,心中自有傲气在。 他们修行的资源除了门派供给之外,大多都是积功兑换而来,因此向来不大瞧得起那些“不劳而获”的玄门世家。 方才许多人大致听了些双方赌斗的因由,知晓是世家之人图谋这位师弟的秘传丹经。 此时又见李承道以弱胜强,大大涨了师徒法脉的颜面,故而都是大声喝彩。 更有人招手发出邀请:“师弟速来!和我等一起饮酒去也!” 与之相反,诸多世家弟子面上都或多或少有些难堪。 那位方才做主要用十船云砂做赌注的人名叫司马衡,面色阴沉地开口道:“姓孙的果然靠不住!纵使持了那七禽离火扇也是废物!” 旁边一位圆脸儿的修士小声道:“司马兄,那宝扇甚耗法力,孙贤弟初成玄光,能连挥二十余扇已是极厉害了……” 后方另一位世家子弟也点头附和:“萧贤弟说的不错,孙兄以水火二气凝练玄光,咱们都比不过他。” 司马衡知晓这些人是怪他提出要凑十船云砂之事,脸上有些挂不住: “咱们来之前早得了吩咐,此次纵使得不了丹经,也要试探清楚这李承道修成了几种真气!” “现在姓孙的败得太快,连那人的一点底细都未探出来!回去怎么交差?” 听了这话,其他世家子也踌躇起来:“家中不让以多胜少,咱们法力还比不过孙兄,总不能让门客上吧……” 他们带的门客之中倒有几位将玄光修炼圆满之人,但今日赌斗本就有倚强凌弱之嫌,若再让那些门客下场,世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说话间,孙云澜驾遁光从下方飞了上来,持七禽离火扇挥动几下,将漫空火光吹散。 然后左手一挥,将一道灵符丢给李承道:“那云砂矿脉在龙渊大泽南岸,云梦城往东三百余里处,道友日后雇人去开采便是!” 他说完也不和那些世家子弟照面,驾遁光转身朝南方飞去,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李承道将灵符收了,朝外围众道士团团稽首:“承蒙各位师兄厚爱!小弟日后有暇再同众师兄饮酒!” 外围那些师徒法脉的弟子都笑着还礼,口称“师弟”云云。 李承道又寒暄几句,提剑朝前一指:“司马兄!方才我便说了要以一敌众!怎么?不敢下场?放心!那十船云砂足以做赌注了!” 围观的众道士听闻他还要再战,更是轰然叫好起来:“师弟好样的!你放心斗!他们带的那些狗腿子若是插手,咱们都帮你挡了!” 司马衡冷哼一声:“非是我们要以多欺少,实是这小子着实狂妄!那便怪不得我们了。” 身旁四五个世家子弟一起答应:“且让众门客退后!咱们一起上,压一下这小子的气焰。” 那圆脸的修士提醒:“此人尤善近身格斗,方才孙贤弟就输的不明不白,咱们万不可让他近身,可祭法宝远攻!” 司马衡点头,率众一起驾遁光飞入场中,朝李承道拱手:“道友……” 李承道哈哈一笑:“废什么话!来吧!”抬手一扬,又将太乙斩劫剑抛了出去。 司马衡未料到李承道连场面话都懒得说,刚反应过来,飞剑就到了眼前。 他入门功法同样是《玉清庚金真经》,护体玄光莹白清澈,“叮!”一声挡住了飞剑刺杀。 几个世家子弟不敢怠慢,连忙祭起开山珠、玉如意、飞剑、混元锤、戮神刀等几件法器攻了过来。 李承道双目如电,见司马衡的护体玄光中剑之后微微暗了一下,顿时放下心来: “这些人都是只炼一种真气,玄光果然不如孙云澜坚韧,如此我也无需顾忌了!” 侧身避过了那颗拳头大小、黄光耀眼的开山珠,大袖一挥,天齐印飞了出来,悬在头顶垂下道道宝光护住自身。 “嘭!”一柄白玉如意落在额前光幕上,打的光幕一阵乱颤。 后方一柄月牙形的弯刀也旋转着落了下来,利刃似齿轮一样不断旋转,想要将天齐印发出的宝光割破。 “好嘛!下手挺黑啊!我没玄光护体,挨上一记不死也残!”李承道冷哼一声,再不迟疑,手捏剑诀朝前一指! “嗷!”虎啸声直欲震彻天地,一头丈来高的白虎在空中现身。 太乙斩劫剑自炼成之后,就被李承道以至纯庚金灵机不断洗炼。 回转山门后李承道闭门清修,混元丹炉更是熔了诸多宝铁、神钢,取其精粹炼入剑中。 此时在李承道那浑厚真气的加持下,这飞剑化形的白虎威势比方才和孙云澜争斗时更强了数倍! 大口撕咬,利爪抓挠,几丈长的尾巴似鞭子一样乱抽。 司马衡等几人在这巨大的凶兽面前,便如田鼠面对猫儿,虽有玄光护体,亦被打的七零八落。 几件法器无人催动,只在场中四处乱飞,偶尔撞在天齐印发出的光幕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李承道踏云站在空中,看着被白虎撵的四处逃窜的几个世家子弟,心中逐渐生出明悟: “看来从明气期刚突破玄光境时,实力并不会突飞猛进,毕竟真气总量就那些,凝练成玄光后也不会增加。” “只是玄光较真气凝实,仗之护体便足以抵挡大部分明气期修士的手段。” “再加上遁光速度也快,明气修士追不上,只能被动挨打。” “我如今五气盈满,他们这些只把一种真气凝练成玄光的修士哪是我的对手?再炼几年或许才有可能……” 想明白这点,李承道顿时失去了继续争斗的兴致,并指如剑朝那只白虎一点! 白虎怪吼一声,皮毛猛地一抖,密集如雨的剑气、冰锥、火光从身上朝四面八方飞去。 司马衡等人连忙后退,全力催动护体玄光抵挡,眼中已经看不到李承道的身影了,只有各色杂光乱闪。 趁此机会,李承道抬手一招,白虎化作太乙斩劫剑飞回手中。 几個世家子弟挨过一波攻击,待余波平定之后,场中哪里还有李承道的影子? 众人朝远处望去,唯见水面辽阔,苍穹高远,一个背影正踏云离去。 又有声音顺着风传来,清亮爽朗,宛若龙吟: “你们几个雏儿不是我的对手,记得叫家中大人把丹药运到丹鼎院去!” “别忘了备好十船五行云砂,半个月后我会派人去取!还有诸位师兄!日后有暇可去天虞岛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