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逃离时间之影》 第一章 穿越了 但是在河里 “咕噜噜噜噜噜……” 水流湍急之声淙淙奔腾于耳畔,大量的气泡产生、上浮,有汩笃笃的声音响在耳边。 叶离离感觉自己仿佛正溺毙于最深的梦魇里,她痛苦地挣扎,却如何都无法挣脱。感知抽离、力量失去、好像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上,把她按进无垠的灰白雾气里,却有流水声清晰地在耳边环绕。 我是谁、我在哪儿? 一个河浪打来、冰冷的河水拍在她的脸上,叶离离一个激灵、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是……咕噜噜噜噜噜噜咳咳咳咳!!” 水流裹着她往前冲,叶离离来不及搞清状况,刚想说话就被呛了一口有着些许怪味的湖水。 她挣扎着,在河浪翻涌间瞅准机会深吸一口气,一边努力着让自己的头部露出水面,一边挥舞着双臂大声呼救: “救命、救命啊——!” 叶离离吐出的语言并不是她所曾掌握的。这种语言不属于曾经的她所熟知的任何一种,此时却能无比自然地脱口而出。这种名叫“鲁恩语”的语言——直到此刻,她才终于对如今自身的状况有了些许的猜测。 她本以为她的声音会淹没于湍急的水流,可她发现,自己好像知道一门小法术——这能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大一些,大得足够让周围的居民听到。果然,不一会,穿着制服的人匆忙赶到,拿着一堆叶离离看不懂的打捞道具,将浑身湿透、失温严重的她从水里给提溜了出来。 “救生员都没有…万一我连抓住救生圈的力气都没有了,岂不是得淹死在这里……”叶离离低声咕哝了一句后,脱力地晕了过去。 …… “(嘈杂的、模糊的、难被分辨的人声)…” “这位小姐…” “…这位小姐,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叶离离猛地睁开眼睛,自己身上裹了个相当厚实的毛毯,两位身穿制服的警员站在她身边,神色相当关切。 鼻梁高挺,线条深刻,西方人的相貌…… 找回意识后,叶离离的头脑突突地开始胀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呼啸着切割她的神经,像是一根根针蛰着她的大脑沟回。她不由得抱住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她确实是穿越了。 这具身体的原主叫做阿诗黛拉·弥施诃,就读于贝克兰德乔治娜文法学院,是一名二年级生。幼年丧父,母亲于十年前失踪,由母亲曾经的管家玛莎抚养长大。于今晚跳入塔索克河,选择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关于自杀的动机,由于来自于原主心中最深的痛苦和绝望,叶离离几乎不费时间就“回忆”了起来。这令她既感到惊讶和欣喜,又有些恐惧。 ——这个世界存在超自然力量! 几年前,原主阿诗黛拉在整理母亲遗留下来的事物时,发现了众多笔记、资料、宝石。甚至许多她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奇异波动的动植物材料。 通过阅读和研究,她了解到这个世界存在超凡力量,普通人可以通过多次服食魔药,获得超越常人的能力,并逐级提升。 “赫密斯语”、“神之途径”、“扮演法”、部分隐秘历史……记忆与知识的碎片涌入叶离离的脑海,撑得她的头更痛了一点。 原主了解到,自己的母亲、一個居住于贝克兰德乔伍德区的普通中产夫人,竟然属于一个古老的、被诅咒的家族。这个家族曾在古老的第四纪显赫一时,却因为一种奇怪诅咒的出现走向衰落。 这个家族所掌握的“神之途径”的起始是,序列9:“学徒”! 为了寻找母亲的下落,了解自己所不曾知道的过往,原主阿诗黛拉根据笔记内容的指导,成为了一名“学徒”。并根据“扮演法”消化了魔药,于一年前晋升至序列8的“戏法大师”。拥有这个家族的血统的她在做出选择后,同样背负起了这个诡异的“满月诅咒”,在圆月和血月时听到令人疯狂的、不可名状的呓语,以至于她哪怕消化了魔药,却也无法对抗失控的风险,再没有把握在短时间内寻求晋升,甚至在撑过上一次满月时,已经出现了失控的征兆。 失去对生活的希望、母亲生还的几率也随着岁月的变迁而逐渐渺茫。怀着不想作为怪物死去的心情,阿诗黛拉从家中穿墙而出,在一个寻常的夜晚跳进了塔索克河。 “真是悲惨啊……似乎在学校也没有什么朋友、有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对待……”叶离离一边读取着原主有些残缺的记忆,一边在心里叹气。 她缓了片刻,抬起头来,对警员说:“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我当时在河边走着,帽子被风吹进了河里。我本来只是想将它拿回来的,一不小心却自己也掉进了河里。方才有些头晕,现在感觉好多了。” “真是不小心啊。”对方感叹了一句,悉心叮嘱道,“河流在夜晚有时会变得很危险,以后请不要再随意靠近了。” 叶离离诺诺应下,言辞恳切。两位警员见她神志清楚,又相当有礼貌,于是在她换上已经初步烤干的衣服后,将她送到了家门附近,便告辞离去。 …… 叶离离将手按上墙的一侧,身影随后变得通透而模糊,好似水面中荡漾着波光的倒影。等到清晰时,她已经来到了室内,属于原主阿诗黛拉的房间中。 “好神奇……”她在心中轻声感叹。 这是序列9“学徒”核心且唯一的能力:开门。而作为序列8的“戏法大师”,她还掌握着许多奇妙却并不强力的“戏法”,当时在河里,让她呼救的声音被岸上的人听到的“扩音魔法”就是其中之一。 “没有什么战斗力,身体素质可能只比普通人强上一点…”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那个满月呓语…,没有一点头绪。原主相关的记忆只剩下恐惧和痛苦了,仅仅只是回想,身体就会本能地颤抖,头脑晕眩…” “唉,虽然很想帮你,但是好难。先保佑我先撑过下一个满月吧……” “至于我的穿越…,既然拥有了超自然力量,便也同时留意一下,寻找线索吧。这里的人类和我那个世界的人类的长相没什么区别。甚至连建筑风格都好像和过去的西方差不多。难道是平行时空?根据原主母亲的笔记,这个途径的序列5叫做‘旅行家’,可以穿梭灵界,出现于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如果后续的序列能够穿梭平行宇宙话,那也并不奇怪。如果这里真的是另一个文明或者平行宇宙的话……” “至于现在…” 只能暂且接过“阿诗黛拉”这个身份,继续生活了。 叶离离淋浴过后,换上干爽的衣服,躺在了床上。绯红的月色迈过窗帘,映在她的眼底。她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作为一名文法学院的学生——也就是她原来世界的标准下的高中生,就算今天跳进了塔索克河里、死在了外面、芯子里换了个灵魂,她也得在明天一早挤地铁去上学。 “好不容易挨过了高中,这回真是,被迫复读了……”她咕哝了一声,沉沉睡去。 …… 翌日,晨。 阿诗黛拉坐在教室里,蘸水笔在讲义上一点一点。 原主的成绩相当不错,极有希望在明年六月考入贝克兰德大学。如今继承了她身体和记忆碎片的叶离离通过一上午的恶补,将文法、历史和数学都捡回来了个七七八八。 在出门前,她仔细梳理了原主的性格和个人习惯,务求身边的朋友发觉不出什么异常。令人松气的是,阿诗黛拉在学校并没有什么十分亲近的朋友。就连住在一起、将自己抚养长大的玛莎,也是必要的交流多过其他。 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又时常神情恍惚、自言自语,或是情绪低落、拒绝交流。——是相当令人疏远的性格。叶离离推测,原主也许因为父母的长期缺席和同龄人若有若无的排挤,一直有些抑郁或是双向的倾向,更不必说魔药本身就容易带来失控和疯狂。 简单的社会关系令扮演另一个人变得轻松了许多。叶离离回忆着中二时期不好好说话的自己,做作地端起姿态,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孤僻的谜语人。 在学习期间,她有注意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历史人物——因蒂斯曾经的皇帝,有“蒸汽之子”之名的罗塞尔·古斯塔夫。 这位罗塞尔大帝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可谓是存在感极强。他发明了蒸汽机,开辟了新航路,曾作为因蒂斯的共和国执政官,带兵南征北战,把东西南北各大邻国挨个揍服。复辟帝制,自称“凯撒大帝”。 然后,然后他死了。阿诗黛拉啧啧感叹这位陛下的传奇一生,并且几乎能够肯定,这位罗塞尔大帝也是一位来自地球的穿越者! 毕竟这位大帝不仅在政治上有上述丰功伟绩,还“发明”了扑克、昆特牌、象棋等娱乐游戏,在文学领域上也颇有建树,创作的小说《伯爵归来》、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等作品脍炙人口——跟她原来那个世界著名的古典文学作品查重率百分之百。 最重要的是,这位大帝有许多神秘的笔记流传于世,用他自己所创造的语言文字书写而成。传说里面潜藏着价值无法估量的秘密,吸引着无数语言与神秘学者竞相解读,但至今无果。 “好像在学校的那个由神秘学爱好者们组成的社团里,就有不少同学在试图解密…啊,果然。”阿诗黛拉翻出自己的某个笔记本,果不其然看到了其上被公整抄写过的许多中文字符和阿拉伯数字。 据她推测,这位罗塞尔大帝生前很可能是一位高序列强者。他留下的笔记里肯定涉及了许多隐秘的、高层次历史,乃至于穿越的线索甚至真相! 随着钟声鸣响,学生们陆续散去。阿诗黛拉收拾好书本,合上笔记,向学校的一间活动教室行去。 今天是学校神秘学社团一周两度活动聚会的日子,阿诗黛拉作为成员,需要出席。 第二章 神秘学研究社 进入活动教室,阿诗黛拉如往常一样,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故意做出气质忧郁沉凝的样子,仿佛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她隐秘地扫过周围,少年少女们窃窃私语着,三两成群地落座。 阿诗黛拉对自己周围的一圈空位无动于衷,咬着铅笔开始回忆社团中她比较熟悉的那几个人的基本情况。 乔治娜文法学院是鲁恩贝克兰德最好的公立文法学校之一,两年制。在阿诗黛拉的理解中,这里类似大学的预科。 由于真正的贵族们大多会聘请专门的家庭教师负责子女的教育,或者送子女去私立的文法学院或寄宿学校就读,公立文法学校的学生主要来自中产家庭,少数来自普通工薪家庭。在助学金制度并不发达的这个时代,处于贫困线上的家庭很难负担起文法学院的学费开支。 “下午好,阿诗黛拉。最近过得还好吗?” 终于,有个年轻的人主动坐在了阿诗黛拉的旁边。他黑发褐瞳,浓眉琼目,气质温暖如阳光。 “下午好,会长。”阿诗黛拉声音平缓地答道,“你可曾听说,流淌不息的塔索克河里,禁锢着无数徘徊不去的幽魂。每个沉入河底的人都背负罪孽,无法超脱。昨晚,我在河里死去,凌晨才爬上来。那寒冷的水警示着生命脆弱。死亡让我深思,如同河水深沉,让我更懂得珍惜每個清晨的苏醒。” 这是绝对的实话。被阿诗黛拉用谜语人的方式一通加工以后,就更没有人会相信了。 “叫我安德鲁就好。”出乎意料地,对方既没有露出看到精神病的荒谬眼神,也没有因为阿诗黛拉飘忽而诡异的话语而陷入惊悚或沉默,他只是很自然接过话头,“赞美女神,很高兴今天看到的你还活着。” “我也是。”阿诗黛拉微微点头。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她在心里小声补充。但是介于原主时常神情恍惚地说怪话,她也乐得遵循。 “今天没有同学预约做神秘学相关的展示和分享,自由交流时间过去之后,这次活动应该就结束了。”安德鲁放低声音,阿诗黛拉从他的语气中品出了一丝紧张,“一会儿结束之后,你可以留下来一会吗?” 嗯?阿诗黛拉在心里挑了挑眉。这是什么,年轻的爱? 她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家庭条件很好,参加了几次地下的那种神秘学聚会之后,已经得到了魔药。现在应该是一名序列9的“战士”。加之性格和相貌都相当不错,在学校里十分受女生欢迎,对阿诗黛拉也多有关照。 这个社团人数不多,两个年级加起来有三十多人,本质上就是一群爱好神秘学的高中生们聚集在一起,学习赫密斯语,研究通灵占卜,尝试解读罗塞尔的笔记,偶尔讨论一些道听途说来的灵异事件和隐秘历史,总体上相当的正常且合规。 但是其中有几位核心成员——以会长安德鲁·克雷伯为首,他们结伴参加过几次贝克兰德的地下神秘学聚会,或者本身家庭和教会有些关系,已经真正触摸到了非凡世界的大门。他们常在社团集会外打着管理组的名义私下交流非凡世界的内容,简称搞小团体,你们偷偷喝魔药不带别人。 阿诗黛拉则处于这个核心的边缘。原因是她熟练掌握着古弗萨克语、赫密斯语和古赫密斯语,擅长各种占卜,对于第四纪的历史也有相当的了解,是一个合格的工具人。 例如,今年社团招新时,阿诗黛拉被其中一个叫做杰尔德的家伙刁难,一个人被晾在招新摊位上整整一个下午。 “毕竟啊,你作为一个女人,肯定比我更会‘招徕客人’啦,哈哈哈哈哈!” 这位“风暴之主”的信徒在嬉皮笑脸地丢下一句隐含着骚扰意味和刻板印象的话语后,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阿诗黛拉嫌枯坐无聊,自己又显然并不擅长说话和社交,干脆在桌边立了一张纸板,上面写道:星盘占卜,十便士一次,入会者免费。 然后她就坐在贝克兰德时落时停的雨幕里,安安静静地给来往的参观者和同学们画了近六个小时的星盘,从下午画到太阳落山,高强度地提前扮演了序列7“占星人”。她眉目清秀,气质疏冷,就连眉宇间被迫营业的阴沉都似乎有种厌世的忧郁美,令得不少人为她停驻。会长安德鲁看着新增的成员名单喜笑颜开,公开表扬了那位抓她来顶班,自己不知道跑哪里快活了一下午的“水手”杰尔德。 关于自己早就成为了非凡者这件事,阿诗黛拉暂时并没有告诉社团中的任何人。原因很简单,“学徒”途径的非凡者在鲁恩相当稀少,她无法解释魔药配方的来源,也不愿意轻易泄露母亲的身份,担心招来可能的灾祸。但是“学徒”途径作为一个强大的法师序列,一位序列8的“戏法大师”的灵性强度已然十分不错,在占卜和仪式魔法上吊打“水手”和“战士”们。 话归正传,安德鲁让我留到会后做什么?总不可能是真的要告白吧。 倒不是说阿诗黛拉对自己的魅力毫无自信——虽然她性格孤僻、情绪起伏、精神恍惚、情商堪忧…呃,但她也在同龄人中算得上冰雪聪明、知识渊博。加上相当不错的相貌和清冷疏离的气质,尽管总体上不讨人喜欢,但要是全然没有追求者,那也是令人诧异的事情。 不过阿诗黛拉回想了一下,感觉这种可能性不高。毕竟…… “安迪*~!” 一位长相明艳的少女噔地坐在了安德鲁的旁边。她有一头橘红色的微卷长发,眼眸墨绿,气质骄矜,嗓音甜美。 阿诗黛拉默默将目光移向另一边,并不想理会这种未成年人之间的无聊争端。 见安德鲁果然将脑袋转过去,那少女得意地扬起眉,又瞬间拢了拢鬓角的碎发,捧出一本笔记,露出有些羞赧的可爱神色,“呃,关于古赫密斯语,有些词汇和赫密斯语很不一样……” 怎么有种祺贵人说自己心慌,借口请走皇上的错觉……阿诗黛拉有端联想,阿诗黛拉开始憋笑。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安德鲁赶紧滚。 看到阿诗黛拉隐约勾起的嘴角,女孩眼中闪过一丝不爽的神色。但仍然带着娇艳甜美的笑容,向会长安德鲁请教着十分浅显的问题。 这位少女叫做莱娜·诺兰,父亲是个涉及进出口贸易的商人,身价超过十万镑,也许更多。作为一位名副其实的富家小姐,她分明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舔狗众多,却不知为何总对阿诗黛拉隐含敌意——明明安德鲁对谁都好。不过,阿诗黛拉没有一点跟未成年计较的心思,更别说屈尊下场宫斗了。 蓝颜祸水啊……她微微摇头,心里笑呵呵地感叹。 “说不定,”阿诗黛拉在心里脑补,“要是他俩在一起之后吵架了,大小姐会说:‘你可别忘了,这魔药到底是谁给你买的!*’,噗…毕竟,序列9的魔药凑凑还能出来,序列8的魔药配方加上材料,价值估计要超过一千镑,这是普通中产家庭一年收入的好几倍……” “这位莱娜小姐目前应该还是普通人,当然,如果她想要魔药,应该并没有太大的困难,纯粹是没有遇到满意的… “唉,直到“占星人”,我都暂时不需要担心配方和魔药材料的问题,可是“满月呓语”的存在,让我根本不敢尝试晋升,愁啊…” 在阿诗黛拉发呆漫游期间,会议已经开始。她放了半堂会的旷,终于被关键词“罗塞尔的笔记”触发,眼神重新聚焦。 ——语言神经,启动! 她小幅度地举了下手:“我有进展。” 虽然她根本没在听他们刚刚在讨论些什么。 活动室内小幅度一静。 有人笑起来:“听听,我们的小天才发现了什么?” 罗塞尔密文可是这一百多年来,令全世界的语言学和密码学者都毫无头绪的存在! 阿诗黛拉没有理会那人语气中的嗤笑,抱着笔记本走上前去,在黑板上画了几个阿拉伯数字、“年”、“月”和“日”,在下面写下了对应的鲁恩字符。 她转过身,一本正经地照着答案编过程:“这几个字符通常出现在笔记的开头,并且多有重复。因此我推测,这些字符表示的是数字,或者说,日期。根据大帝所活跃的年代,我做出了以下推测,并且目前得到了部分应证…其余的数字符号我并不确定,需要更多的笔记作为参考…” 安德鲁问:“这么说,如果我们破译了这些代表着数字的密文,就能够确定笔记书写时的具体年代和日期了?” “嗯。”阿诗黛拉点了点头,“这样的话,破译更多的密文字符也成为了可能。” 她试图疯狂暗示大家帮忙收集。反正如果她想,甚至可以全篇翻译,虽然这大概会引起学术界的剧烈轰动。 安德鲁第一个表示了响应,拿出了自己誊写的三页,用别针别好,交给了阿诗黛拉。 不一会儿,阿诗黛拉又收到了另外的五页,并且有其他社员表示可以帮忙搜集,或改天带来。阿诗黛拉微微鞠躬,向大家表达了感谢。 感受到大家或惊艳或诧异或认可的目光,阿诗黛拉心中升起了淡淡的满足。 感受到自己的心情变化,她在心里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看来在原主心里,其实也渴望着大家的认同和友谊啊…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可能一点也不在意周围人的态度呢?如果不是这样,那个叫做杰尔德的男生命令她守摊时,她大可一走了之,甚至利用掌握的‘戏法’,对他实施打击报复…” 虽然“戏法大师”正面肉搏绝对打不过“水手”,没法给他套个麻袋伴随一通拳打脚踢泄愤,但是利用“戏法”对其进行一番捉弄,包括但不限于让他在莱娜小姐面前摔个狗吃屎、走在路上屁股着火、电他前列腺,让他陷入可能的取向危机(啊?)、让他写完的作文瞬间从纸上消失等等,还是相当容易的。 她收起笔记,没有打算现在去看。而是耐心地等到了聚会结束,社员们陆续离去,只剩下包括她在内的五个人。 阿诗黛拉抬眸扫了眼,果不其然,都是她印象中的几位社团的核心成员。 安德鲁,“战士”,同时也是会长; 杰尔德,“水手”,长得勉勉强强,但嘴唇薄,下巴尖,不太耐看,身材高大健壮。家庭似乎跟“风暴之主”教会有些联系,似乎看安德鲁有些不爽。 莱娜,大小姐,骄矜美丽又有钱,在坐的各位男士都想着她; 柯亨,小弟,长相普通,舔狗,败犬。出去吃饭经常是他付钱。简称人形提款机。 阿诗黛拉了然:这是传说中男主、恶毒男配、女主、工具人1号、工具人2号的组合。而她是那个工具人2号,一款负责在必要的时候进行讲解的NPC。 在因成功解读部分罗塞尔文而大出风头后,没人质疑阿诗黛拉为什么还留在这里,虽然各自略有异议,但还是默认了会长安德鲁的邀请。 “柯亨,什么事?”莱娜问道。 “咳咳,”似乎是想在心仪的女孩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柯亨清清嗓子,语气骄傲地说道,“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在贝克兰德郊区的白塔镇,有一座新发现的,属于古老第四纪贵族的寝陵!” “你想要邀请我们一起去探索那里?”杰尔德跃跃欲试,莱娜的眼睛也微微发亮。 “对!” “……”感受到年轻人们充斥着悦动和冒险精神的气氛,阿诗黛拉陷入了呆滞。 —————— 注1:安迪,安德鲁的昵称。一般供家人、爱人或少数极亲近的朋友称呼。 注2:“你可别忘了,这手机到底是谁给你买的!”梗出自青春疼痛电影《左耳》。 第三章 “朋友们” 在被称为“众神纪元”的第四纪,能够被称作“贵族”,且留下可供探索的寝陵的人物,大约处于什么层次? 通过母亲留下的资料,了解了不少第四纪隐秘历史的阿诗黛拉对此相当确信:它必然属于一位高序列强者,至少序列4,那可是能够被称作半神半人的存在!! 且不说三大教会自己的非凡者小队很可能已经做出了相应的探索,就他们五个人绑在一起,都不够给高序列强者的遗迹送菜的! 不说寝陵中很可能遗留着这位圣者生前的布置,专治盗墓贼,只是那些因为“非凡特性聚合定律”,被高序列强者遗留的影响吸引来的非凡生物和冤魂、幽影等非生物,都足够令他们死上无数回! 如果是原主,估计现在已经开始用晦涩难懂的语言,表达强烈的反对。得罪了几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中生不说,很可能甚至起到反作用。相反的,叶离离与他们毫无交情,甚至略有恶感,此时暗自琢磨着找个理由退出,反正他们原本也不打算带自己。 ——尊重、祝福、别死我家门口。 “会不会有危险?”好在,这里勉强有人还有脑子,安德鲁面露犹豫之色,问道。 “哼哼,”柯亨笑了笑,“我知道,你要说,神秘世界总是潜藏着危险,一不小心就可能因此丧命。但是我所说的这个寝陵,不久前已经被教会清理过了,危险和有价值的事物早就被他们的非凡小队清空。我们现在进去,不过是锻炼胆量,为深入了解非凡世界积累经验罢了!” 他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信徒,口中的“教会”指的是蒸汽教会。而阿诗黛拉和管家玛莎是“黑夜女神”的浅信徒,至于母亲,阿诗黛拉自有记忆起就没见她去过教堂。她猜测,作为第四纪大贵族后裔,也许母亲另有信仰,或者并不相信神会庇佑她。 “这样倒是合理一些…”听了柯亨的补充,安德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就连阿诗黛拉的神色也有所松动。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相当懊恼自己无法喝下魔药,成为“占星人”,否则这种事情的危险性,她只要简单做个占卜,就能得到相当清晰的启示。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她想道,“要是真的是亚伯拉罕家族某位先辈的寝陵就好了。” 这是阿诗黛拉的母亲的姓氏,也是第四纪图铎帝国的五大贵族之一,曾经的“天使家族”。 “你知道那座陵墓具体是属于哪個第四纪的贵族吗?”出于保险,阿诗黛拉还是问道。 “……”柯亨张了张嘴,露出了窘迫的神色。 “……”阿诗黛拉扶住额头,心里无奈地摇起头来。 妈呀,她忘记了。眼前这四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神秘学世界的半文盲。而历史课对第四纪的讲解相当简略,又因为普通的历史学者并不知晓非凡因素的存在,能写上课本的内容,大多存在着严重的失真和扭曲。因此,普通人对这个被迷雾笼罩的神秘纪元知之甚少。让他们说出第四纪的贵族的一二三,简直比登上红月还难,自然没有询问“具体是哪个贵族”这种意识——他们对所有贵族的了解都是零! 见阿诗黛拉的眼中露出三分痛苦、三分失落、三分对学渣的怜悯与嫌弃,以及一分神秘难言的落寞(此处纯粹是对方主观的脑补,事实上阿诗黛拉的眼睛显然并不是饼状图),本想借此出个风头,摆脱“跟班”地位的柯亨顿时脸色涨红,羞愤难当,尤其是对上杰尔德带着讥诮意味的目光后,更是整个人化身成急急国王。 “将这个消息告诉我的人没有提及——他自己不说,我怎么会知道!”这位少年用相当怨怼的语气说道,“你要是害怕,就不要去好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只觉得阿诗黛拉当众询问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落了他的面子。 ——对第四纪的历史不了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怨愤和屈辱钻噬着他的心。我甚至连非凡者都不是,只有你这种神经病才会对它如数家珍! 明明我们都被他人当作情感上的替补、随叫随到的工具,难道不应该联合在一起,互相安慰吗? 柯亨心中爱慕莱娜已久,却从未被心中的女神正眼瞧过,还经常被杰尔德拿来取乐。他以己度人地觉得阿诗黛拉也是这样,爱慕的对象则是安德鲁,毕竟这位英俊阳光的少年总是那么受女生的欢迎,令人嫉妒。 阿诗黛拉并不知道柯亨的自尊心竟然如此的脆弱,但她听出了柯亨话里的怨怼,并相当不在意地选择了无视。她低垂眼眸,在胸前画了个绯红之月。 ——原谅他是神灵的事情,我在这儿替他敲个木鱼,怪道积德。 可自卑又极度自尊的人却向来受不了他人的无视。眼看柯亨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似乎下一秒就要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扑向一脸莫名其妙的阿诗黛拉时,莱娜微微拧起好看的眉毛,不悦开口:“要吵出去吵。柯亨,无故向女士发作,这可一点儿也不绅士。” “我……”柯亨顿时凉到了心底,漏气皮球似的萎靡了下来。 “柯亨,既然那人没告诉你,那就算了,不是你的问题。如果是我听说了这个消息,我可能也会忘记询问这些细节的。”安德鲁温和地打着圆场,“但阿诗黛拉也只是很平常地随口一问,你不要太激动了。” 杰尔德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也就是说,你们几个都同意一起去了,没错吧?女孩子心细胆小是好事,多问几句也就罢了。大男人的,哪来那么多废话!” 阿诗黛拉低头不语。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塔罗牌,挽了个漂亮的花切。“戏法大师”的手很巧,纸牌从她的左手弹入右手,轻灵得仿佛花蛇游动。 然而,啪的一声,纸牌竟然脱手,掉在了女孩的裙摆上,部分滑落于地,一片散乱零落。 “哈哈哈哈哈,阿诗黛拉,你这把戏练得不熟啊!”杰尔德大笑。 “啊。”阿诗黛拉蹲着地上,将散落一地的纸牌攒起来。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微微下垂的浅灰色眼眸下颓丧地挂着两片乌青。 “失败了。”她平静地宣布。 就在她理好掉落的纸牌,准备重新揣进口袋之时,上面的一张塔罗牌忽然从牌堆的表面,阿诗黛拉的指尖滑落了下来。 因为占卜已经失败,阿诗黛拉并没有在意,将那张纸牌塞进了另一边的口袋。 …… 天色渐晚,五人散会离去。阿诗黛拉最后还是同意了这个探索的提议。安德鲁因此显得开心,这让莱娜感到有些别扭,但最终也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虽然本意其实不太想去……”回家的地铁上,阿诗黛拉一边随意地写着作业,一边叹了口气。 经历了自我了解和体会后才发现,原主“阿诗黛拉”其实是一个表面自闭疏冷,内心却十分渴望朋友的少女。她心地善良,在“朋友们”可能涉险时会感到担心和牵挂。对安德鲁带来的关照和温暖也心存感激,想要回报。而融合了原主记忆和情感的她,如果无法接纳和面对这些情感,只顾及自身的安危的话,是相当危险的事情,这意味着她将处于失控和精神分裂边缘。 “唉,简单来说,要是我推辞没去,而他们最后死了,我会很难过…要真是这样,我情愿自己和他们一块死了才好…” “不过,为什么没有一起活着这个选项?…果然,牺牲自己让这些‘朋友们’活下来的想法还是没有的,这才正常。——女神啊,除了安德鲁以外,这都是些什么朋友!简直一个比一个抽象……” 阿诗黛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练习簿上勾画着答案。一张牌边烫银,牌背如同深邃夜空的塔罗牌静静地夹在书页之中。牌面之上,倒立的男女并排而站,未着寸缕。苹果树上毒蛇盘踞,山岳之下河水蜿蜒。头顶一轮太阳的天使头朝向下,张开双臂。 ——“恋人”,逆位。 第四章 罗塞尔大帝的日记 阿诗黛拉回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 这是“穿越”发生后,阿诗黛拉第一次同管家玛莎共进晚餐。这位女士已经迈过中年,发灰的亚麻色长发盘在头顶,眼角的纹路如两弯鱼尾迤逦。她嘴角有两道下撇的法令纹,这让她看起来古板而严肃,像是那种负责教导贵族小姐礼仪,会拿尺子敲打少女手臂的严厉教师。事实上,阿诗黛拉也确实不常见到她的笑容。 晚饭较为简单,但味道就鲁恩菜而言相当不错。奶油蘑菇浓汤香气扑鼻,土豆泥炖得软烂,其间点缀着青豌豆和红肉丁,还有几朵没什么味道的水煮西蓝花。 两人吃饭间少有交流。对于生活在一起十年,几乎是家人一般的关系来说,这样的氛围实在是有些冷清。在阿诗黛拉的记忆里,这位不苟言笑的女士很少关心她的学习,对她的情感也并未表露出过多的在意,就算开口,也多是做些“教育”,在生活上则将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阿诗黛拉回想起,前些年,玛莎还会给她梳头。梳妆镜里映着她们的脸。镜中的玛莎垂着眼为她编发,神色专注而安静,透着一种令阿诗黛拉难以理解的庄重。 “玛莎女士,”小阿诗黛拉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头发是夜色一般的暗紫,抹了油后更是柔滑似天幕里裁下的绸缎,眼眸则是清透的浅灰,早慧的忧伤就从那极浅灰色里漫出来。 她问,“母亲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阿诗黛拉小姐,”玛莎说道,“夫人会回来的。在那之前,我会尽到教养你的责任和义务。” 这样的义务,她一尽就尽了十年。 “唉……”阿诗黛拉在心里叹气。 这样的小孩,是相当好养,也相当不好养的。虽说不哭不闹,聪明懂事,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几乎不向他人敞开心扉,这让心理问题的发现和干预变得十分困难。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在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前痛苦纠结了多久。哪怕有一个人愿意拉她一把,也许坐在这里的灵魂也不会换人了。 “玛莎女士,”阿诗黛拉想了想,还是问道,“在你的记忆中,母亲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玛莎抬起头来看她。阿诗黛拉的视线微微躲闪了一瞬。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你知道的,母亲她…离开的时候,我的年纪还很小。如今更是不记得什么了。”她抬头,注视着对面的妇女,“可是我不想什么也不记得,玛莎,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总是很难过,担心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你能否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诗黛拉的话让玛莎有所触动。这位女士先是微微一呆,旋即眸中涌起许多复杂的神色。 适当剖白自己的感情,让玛莎感到同情,这是阿诗黛拉选择采取的方式。不哭不闹,不让人为难的固然是好孩子,但是所谓爱哭的孩子有糖吃,有些时候,不哭一哭,繁忙的大人们很难意识到你有多么难过。 “…具体情况连我也并不清楚,但是,夫人她可能在从事一些严格保密的事情。”玛莎想了想,说道,“她跟她的一些亲人维持着书信的往来,但那些信件早已被她秘密销毁。她和她的一些学生也曾有较为频繁的联系。你知道的,她曾是大学的讲师。夫人从家中继承了很多财产,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地生活一辈子。” 这位严肃的管家竟然笑了下,继续说:“我本来怀疑,夫人是哪个显赫贵族的小姐,执意同人私奔才要在贝克兰德隐居。她去到‘帮助家庭仆人协会’,说:‘我想要一位会做饭的女仆。’选中了我之后却跟我说:‘好了,如今,你就是我们的管家了!’接着将我的薪水也提到了女管家的水平。我诚惶诚恐,结果发现这个家只有我一个仆人,需要做的事也不比杂活女仆多。” “我来自乡下,甚至没有念完教会学校,却幸运地可以学习管理一個小家,拿着我曾经不敢想的丰厚薪水。夫人曾指点过我的厨艺…她的眼界相当的宽广。我当时觉得,这样的生活一直过下去,简直如同置身天堂。直到有一天,你的母亲将年幼的你交给我,她神情凝重,叮嘱我们立刻搬家。” “她说,艾茜*,妈妈爱你。然后再也没有回来。”阿诗黛拉接话。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过去茫然又悲伤的情境里,脑海里浮现出母亲已有些模糊的面容。 “谢谢您,玛莎女士。”阿诗黛拉说道,“在我心里,您一直是我重要的家人。” 玛莎看了她一会儿,神情复杂,却难掩笑意:“阿诗黛拉小姐,你好像变了一点呢。” “嗯哼?”阿诗黛拉眨了眨眼。 “很多时候,我会忘记伱的年纪还那么小…”她感慨道,“跟我这样的人一起生活很无聊吧?我没有做过母亲,更不知道该怎样爱一个被留下的小孩。” 家人…我的亲人已经不在人世。我是个不善言辞的、无趣的人。但是,小阿诗黛拉,我会看着你长大、考入大学、直到你找到心仪的伴侣,直到你拥有新的家人…… …… 晚餐在有些忧伤却温馨的氛围中结束。阿诗黛拉走进房间,拧开灯。暖黄色的光线洒进来,窗外红月宁静高悬。 阿诗黛拉缩在椅子上,从书包里拿出罗塞尔的日记细读——拿到时扫了几眼后,阿诗黛拉确认了这所谓的“笔记”其实是大帝用简体中文写下的异世界日记。 “一月一日,这是新一年的开始,我正好完成了我第一张‘亵渎之牌’的制作。……这些‘亵渎之牌’将拥有反占卜反预言的特性,除了留给我孩子们的部分,有缘者得之!” “我这个人向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嗯,这句话不是我创造的。” …… “那个组织是我最后也是最大的依仗,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支持我,以什么样的方式支持我。” …… 母亲留下的资料对“亵渎石板”的介绍并不详细,但并没有隐瞒序列0和“神之途径”的秘密。照罗塞尔大帝留下的日记来看,正神教会们刻意隐瞒了这些信息。——这倒也并不奇怪。令阿诗黛拉有点疑惑的是,那些记载了丰富的神秘学知识的资料里,并没有提到罗塞尔的“亵渎之牌”。 “这也许是因为母亲的家族在第四纪末期就已经衰落,而罗塞尔大帝活跃于第五纪,距今一百多年前…” 同样,阿诗黛拉注意到,罗塞尔大帝加入了一个神秘的组织,并认为这个组织会成为他最后的依仗。 “这篇日记没有标注年份…但是可以推测,应该写于大帝的晚年。唉,虽说‘亵渎之牌’听起来很厉害,但是对我来说,拿着也没什么用处。还是那个神秘组织更值得关注一点…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阿诗黛拉翻过一页,发现日记内容并不连续。她依次读到了罗塞尔大帝初到这个世界,意外发现了神秘学和非凡的存在;大帝缺乏节操的猎艳经历;扮演法的暗示;大帝表示后悔自己没有选择“占卜家”、“学徒”、或“偷盗者”途径——这点看得阿诗黛拉微微蹙眉。因为她好巧不巧,正好“穿越”到了一位“学徒”的身上,甚至连选途径的难题都省了。 这之中藏着一些别的玄机?这三条途径掌握的权柄是我们“穿越”的原因、亦有可能帮助我们穿越回去?——“学徒”的序列3叫做“漫游者”,据说可以漫游星空。这条途径掌握的权柄本质是“空间”?那么与它相邻的“占卜家”和“偷盗者”途径,掌握的权柄又是什么?时间?——可是听起来有点不像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阿诗黛拉伸了个懒腰。 “总之,目前来看,‘学徒’这个途径跟回家这个目的至少是沾边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越看越发觉,母亲留下的资料对于野生非凡者来说,价值何止千金,简直是无价之宝……呵呵,如果我是这本书的主角的话,这个再加上罗塞尔大帝的日记,大概就是我的金手指了吧……” 她移动手指,翻到了日记的最后一页。 “十二月十六日,再次联络上了那位被困于黑暗深处,迷失在黑暗里的可怜家伙。” “他自称为‘门’先生,试图教导我一个复杂的困难的仪式,让我帮助他重返现实世界,并承诺满足我三个要求。” …… 阿诗黛拉睁大了眼睛,险些停止了阅读。 尽管母亲的笔记里仅仅记载了学徒途径序列9到序列5的配方,但对后续序列的名称却没有隐瞒! “‘门’先生……” 阿诗黛拉轻轻地重复了这个名字。 如果母亲的记载没有出错,她无比确定这个序列的顶端,有一个名称与这个称号极其的匹配。 ——序列0:“门”!! ———————————— 注:艾茜(Essie),是阿诗黛拉的昵称。 第五章 这一周 “门”先生! 这个称呼所包含的信息量相当程度上震撼了阿诗黛拉的心灵。因为据她所知,“学徒”途径顶端,序列0真神所对应的名字就叫做“门”! 他就是“学徒”途径对应的那位真神吗?他是亚伯拉罕家族的先辈,还是仇敌?他为何被困?对满月呓语的事情知晓吗? 位于序列顶端的强者,能够对相同途径的较低序列施加难以忽略的影响。如果一位接近真神的存在意图消灭所有亚伯拉罕家的“学徒”后裔,让他们听到令人失控发疯的呓语,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困难!而既然他目前被困,“满月”也许就是他一定程度上突破封印,与外界建立起联系的条件! ——尽管在这个世界的所有语言中,他、她、祂拥有不同的发音,而一位真神或者是以真神为号的存在,本质上很可能是一位神祂。但是作为一名从大吃货国穿越而来,接受唯物主义教育长大的年轻人,阿诗黛拉还不太习惯用“祂”来称呼一位存在。毕竟根据“亵渎石板”,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人变的。 “呵呵,如果我胆敢站在‘风暴之主’面前对他说,‘我认为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大概率会降下神罚,将我当场劈死……不过,半神以上的非凡者,会在非凡特性上留下相当强力的精神烙印,而且很难被彻底杀死——唉,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们的灵魂也并不平等啊。” 将日记放在一边,阿诗黛拉盘算着,自己的已知信息还是不够多。如果能够得到更多关于“门”先生的消息,也许她就能够确认这位存在与亚伯拉罕们的“满月诅咒”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看来,要努力收集更多大帝的日记啊。也不能仅仅指望同学们,可以拜托安德鲁他们带我去听听那些由野生非凡者们组成的神秘学聚会,在那里碰碰运气……” 她过去并没有参加过类似的非凡聚会,是因为她并不缺乏知识、魔药配方或材料,也暂时没有神奇物品的需求。不过既然答应了参加探索那个遗迹,在他们约定的时间——下周五之前,她确实应该准备些什么才是。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在这期间,阿诗黛拉拜托安德鲁带她参加了一次地下神秘学聚会——然后发现杰尔德和莱娜也在,从穿斗篷戴面具中找到了一丝参加化装舞会的乐趣。场景的画风一下就从神秘聚会变成了中学生社团团建。 她看见了披着斗篷,相貌隐藏在阴影下的那位A先生。灵性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位非常强大的非凡者。 “A先生是‘极光会’的神使。”安德鲁知道她并不太关注新闻报纸,在前往聚会前主动补充道,“‘极光会’是一个崇拜邪神的恐怖组织。就在不久前,他们刺杀了因蒂斯驻贝克兰德的大使,并公然宣布对此负责。” “真是可怕呢……”阿诗黛拉微掩半张开的嘴唇,做出普通女孩常有的回应。 事实上她在心里想的是:“好厉害…这可是在贝克兰德!而因蒂斯大使周围肯定不缺非凡者保护。他有序列5?——至少是十分特殊,且有强力封印物辅助的序列6……‘极光会’,妈妈留下的资料里也没提到这個。这是一个第五纪才诞生的新组织?” 四个高中生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阿诗黛拉注意到,那位A先生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莱娜。只是她不是“观众”序列的非凡者,看不出这是个什么意思。 鼻间忽而萦绕起淡淡的馨香。阿诗黛拉微微侧过头去,发现橘红色头发的大小姐莱娜竟然凑到了她的耳边,悄声说道:“你别理他。听说A先生很喜欢长相漂亮的女性,甚至、甚至男性。如果对方愿意出卖身体,就算是珍贵的魔药配方或者非凡材料,他也可能会给予…” “……”阿诗黛拉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恶寒。 她没敢再偷偷瞟一眼坐在那里的A先生,但心里却暗自为傻傻的莱娜捏了把汗。 ——一位至少序列6,很可能是序列5的非凡者,普通人仅仅是压低声音,不被他听到的概率能有多大? 她甚至喷香水参加这种地下聚会!!擅长根据气味追踪目标的非凡者序列可太多了!无数中低序列的魔药名称飞快地划过阿诗黛拉的脑海,让她忍不住替莱娜瑟缩了一下。 她会不会在这次聚会结束之后,就被A先生悄无声息地杀掉?那可是连大使都敢刺杀,并且成功脱身的存在!我要不要在聚会结束后跟踪一下莱娜,以确保她的人身安全?阿诗黛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焦虑地转起了今天戴在食指上的宝石戒指。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一共有好几枚。经阿诗黛拉研究,这些小玩意儿比起神奇物品,更类似一次性的符咒,开启咒文是古赫密斯语的“门”。作用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灵界穿梭”! 遇事不决跑跑跑,哪怕碰上了高序列强者,如果对方没有来得及阻止,也可能有机会迅速开溜! “真是居家旅行,跑路必备的神器…只可惜,现在的我还无法实现定向穿梭,只能依靠灵性直觉,在符咒生效的短暂时间里,寻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落脚,没办法确定自己究竟会被传送到哪里。” “等到有能力定向,我都已经是‘旅行家’了,自己就能‘灵界穿梭’,也就用不到这些符咒了……” 阿诗黛拉打算着,要是莱娜真的要被A先生暗杀,她就抓起对方就是一个“灵界穿梭”——问就是从非凡者聚会上淘到的神奇符咒——当然,不能忘记赔钱,至少两百镑。 愿风暴与她同在…女神的浅信徒阿诗黛拉替她在心里锤了下胸口。 幸好,想象中的悲剧最后也没有发生。A先生也许没听到,亦或者相当大度。阿诗黛拉在纸条上写下了“收‘太阳’领域的符咒或神奇物品,价格面议”,看到莱娜写下了“求购序列9‘律师’魔药配方,预算250镑,可面谈”。而两位男士主要是陪同,实际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也拿不出太多钱。 只可惜两位女士今天都没有什么收获。阿诗黛拉花15镑收了三页罗塞尔大帝的日记。——原本是20镑的,她讲了讲价。 “唉,这要是根据购买力换算成我们那个世界的钱币,相当于出来一次随手花了一万多块钱,真是奢侈啊…”阿诗黛拉在心里感叹。 好在母亲留下的遗产颇为不菲,而阿诗黛拉和玛莎在生活的其他方面也都相当简朴,短时间内还算是耐造。 “也许在合适的时候,我可以劝说玛莎将家里的积蓄分出来一些,购买债券、银行股份,和一些可靠的基金。嗯,还有投资,但这个要更加谨慎。可以投资一部分符合时代发展趋向的发明……” 就在阿诗黛拉开始畅享钱生钱的美好生活时,非凡聚会也进入了尾声。与会者们间隔着些许时间,陆续离开。 在这一周中,阿诗黛拉还抽空实验了一下吃货国的料理,不出意外地大受好评——感谢罗塞尔大帝,因蒂斯超市内不难买到类似酱油、蚝油等的调味料,虽然最终味道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但也足够香晕一片鲁恩的味觉白痴,令高中生们各个吃得见眉不见眼。就连时常会发表“你们女人不都应该擅长这些吗”的讨厌论调的杰尔德都只记得了埋头苦吃,否则阿诗黛拉很可能会请他出去。 新购买到的罗塞尔日记里,大帝从正神教会们违反直觉的政策中和自己的经历中发现了“非凡特性不灭定律”、“相邻途径非凡特性聚合定律”的端倪,并透露自己将制作完成的第二张“亵渎之牌”伪装成了一枚书签。这些阿诗黛拉不是已经知晓,就是暂时没有条件去发掘。而她所期望的,关于“门先生”的内容,也没有再出现。 时间转眼来到了周五。 …… “阿诗黛拉?”相貌英俊,气质阳光的安德鲁看着眼前的女孩,“下午就要行动了,你单独约我见面,是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阿诗黛拉仍是有点恹恹的样子。她今天穿了一件藏蓝色羊羔绒外套,黑色罗塞尔休闲风的长裤和一双便于行动的马丁靴。夜紫色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脑后,比起原本阴郁疏远的气质,更显空灵恬静许多。 近来一周,阿诗黛拉与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虽然话仍然很少,就算开口也有许多听不懂的,但似乎不再那么封闭自己的内心,对生活中的一切不抱希望。 “她似乎开始在意衣服的搭配,而且是与当今鲁恩小姐们完全不同的风格…一个多世纪以前的罗塞尔休闲风?” 心里想着这些,安德鲁摸了摸鼻子。 原本他觉得,自己心中喜欢的毫无疑问是明艳动人的莱娜。但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关系的拉进令他发现,似乎清冷渊博的阿诗黛拉也很美丽…… 呸呸,安德鲁,你不能再想了,阿诗黛拉是来找你说正事的!安德鲁想着想着,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阿诗黛拉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看了看安德鲁琥珀一般浅褐色的眼睛,从食指上撸了枚蜜蜡制成的宝石戒指递给他。——她今天左右手各戴了一枚,兜里还装了两枚。 思考再三,阿诗黛拉还是决定将附带有传送能力的戒指借出一枚,交由她最信任德行的安德鲁保管。 至于为什么不一人发一个——这是母亲的遗留之物,阿诗黛拉自己都用一个少一个。再加上在大部分情况下,两个人足以照顾到其余三个人的安危,思量之后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而且,附带“传送”的符咒有价无市,就连作为“施法材料”的宝石也价值上百镑,阿诗黛拉当然担心,少年少女们会不会被贪婪占据心灵。所以她只将两枚戒指戴在手上,示意分出去以后自己也没了。 在安德鲁有些意外,又有些紧张,甚至有点脸红的复杂神色里,阿诗黛拉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带有传送效果的符咒,使用的时候将它取下来握在手中,灌注灵性。开启的咒语是古赫密斯语的‘门’,如果遇到了不能解决的情况,你负责带着剩下两位男士‘灵界穿梭’。” “噢,噢……”安德鲁下意识地接过,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不行,这个、这个也太贵重了…!” 阿诗黛拉看了他一眼,补充道:“只是借给你。如果今天没有用到,下周一把它还给我。如果用了,费用600镑,由你们四个人均摊。” “好的。”短暂地呆滞之后,安德鲁微微点头,将那枚光看宝石成色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戒指符咒戴在了小指上。 这并没有让他感到失望,反而令他安心了许多。 第六章 寝陵探索 阿诗黛拉没有过多寒暄,将戒指交给安德鲁后,便礼貌地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安德鲁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直到朋友走过来,猛地勾住他的肩膀。 “我看到了!”这位少年与安德鲁同是学校棒球队的运动员。只听他喊道,“你在偷偷和阿诗黛拉见面,对不对?” 安德鲁打了个哈哈,含混不清地糊弄了。 “玩弄女孩感情的坏家伙!快实话告诉我,你究竟喜欢哪一个啊?”对方语气夸张地揶揄,“我要是你,多犹豫一秒钟都是对莱娜的不尊重!虽然她的脾气娇贵了点,可她家信仰的是‘风暴之主’,家境又那么富裕,嫁妆里能够由你自由支配的财产肯定相当丰厚……” “女神在上,你这么算计也太恶心了!!”安德鲁一把推开了他。 …… 下午时分,贝克兰德城郊,白崖镇。 经过地铁转马车的一番折腾后,经由柯亨带路,五人终于来到了那座第四纪寝陵的附近。 日头斜缀,天气难得不错,距离日落还有两个多小时。这是阿诗黛拉和众人商讨后的结果。尽管杰尔德主张夜晚探险更加刺激有趣,但阿诗黛拉认为众人缺乏对付幽灵、鬼魂等灵体类生物的能力。因此安全起见,应该在日落前撤出寝陵。 同时,尽管反复确认过月历,得出了今天不是满月,也不会有血月的结论。但是这个世界的血月并没有一个特定的规律或周期,跟贝克兰德的天气预报一样,只能说聊胜于无。如果不能保证在日落前撤出,万一女神今天心情不太好,那她大概率就直接寄了。 这项提议最终获得了安德鲁和莱娜的同意。这位“水手”最终也只是哼了一声,遵从了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 入口附近。 杰尔德得意洋洋地怀里拿出一件金光闪闪的物品。——他神神秘秘地在怀里藏了一路,就算询问的人是莱娜,也只是得意地故弄玄虚。吊起了少年少女们十成十的好奇心。 阿诗黛拉——阿诗黛拉连眨了三下眼睛。她打开了“灵视”,看到一片形似圆柱奖杯的金色光斑。她关闭了‘灵视’。 “也就是‘水手’和‘战士’都不擅长‘灵视’,要是安德鲁属于哪個擅长灵视的序列,肯定会当场揭穿他……” 据阿诗黛拉观察,这两位男士的关系算不上差,但也相当塑料。更多的时候是围绕着莱娜,隔空相处。不过据安德鲁自己说,他们从小就认识,家住同一个街区。某种程度上互相捏着鼻子忍受了对方十几年,忍了这么久,勉强习惯了。 ··· “杰尔德,这是什么?”莱娜的眼睛亮闪闪的。 那是一个散发着温暖与圣洁气息的黄金奖杯。大概有阿诗黛拉认知中的一个可乐瓶那么高,除了底座之外,整体呈圆柱形。下方略小,上方略大,并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杯”的结构。其上雕刻着橄榄叶和螺旋花纹,显得这件物品价值不菲,华美异常。 大家好奇而惊艳的目光极大地满足了杰尔德。他嘿嘿一笑,道:“没见过吧!告诉你们,这可是一件真正的神奇物品!” “神奇物品?”少年少女们凑上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立刻就汇聚到了这个金奖杯上。 他们并不是不知道神奇物品的存在,但是那些物品大多稀有且昂贵,普通学生根本没有相应的渠道和金钱购买,因此在这之前,他们连一件可以被称作“神奇物品”的东西都没有见过。一时间看杰尔德的目光都炽热了几分。 这位年轻的“水手”得意地说道:“它叫做‘荣耀金杯’,能够在一定范围内让人们获得勇气,驱散他们的异常状态。注入灵性后,还可以召来明亮的光芒,非常厉害地克制着恶灵和鬼魂!” 他勾起嘴角,故作优雅地将这件物品递给了美丽的莱娜,还压低嗓音,让自己显得更加磁性而神秘:“拿着它吧,莱娜小姐。比起一个物品,你的容光更加明艳照人。不过你要小心,有时它会歌唱着赞美太阳,或者突然发出令人目眩的强烈阳光。” “应该对应着‘太阳’途径的序列8:‘祈光人’”阿诗黛拉在心里评估,“如果是序列7的‘太阳神官’的话,则应该会包含制造圣水等更加多样的能力,负面效果也会更强…嗯,‘风暴’和‘太阳’途径在高序列可以互换,不出意外的话,这件物品的来源应该是……” “神啊,这实在是太厉害了!”柯亨惊叹,“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件物品?” 杰尔德骄傲地挺了挺胸膛:“这是来自教会的礼物,是我爸的收藏!” “果然……”阿诗黛拉在心里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翻译一下就是:从家里偷偷拿出来的。 这孩子,可真是熊啊… 阿诗黛拉推测,这件物品很只要不跟人接触,应该就不会发挥出负面的效果。因而可以用来镇宅辟邪,让人精神焕发,状态提升。杰尔德的父亲是政府要员,跟风暴教会亲近。这种适合收藏展览的神奇物品,大概率是来自教会的礼物。 莱娜接过这件贵重的奖杯,看向杰尔德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羡艳和崇拜。她利用冥想,试了几次,一道温暖的阳光洒下,衬得她本就漂亮的脸蛋更加艳若桃李。 “成功了!”她笑了起来。令得几位男士都有些恍惚。 杰尔德讨好女神心切,以女士更需要保护为由,将这件普通人也能够使用的神奇物品交由了莱娜执掌。五人由杰尔德在前,“战士”安德鲁断后,沿着黑色大理石打磨的阶梯,走向了地底陵墓的入口。 “这些石柱应该是由白云岩雕刻而成,这种不对称的风格是第四纪的特色。”阿诗黛拉一边左右观察,一边尽职尽责地做着讲解,“石柱的数量是…左19,右23,这个陵墓的主人生前可能是一位伯爵,或是同等地位的军官。” “天哪,阿诗黛拉,”莱娜惊叹,“你是在哪里读到的这些?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阿诗黛拉想了想,笑了一下:“我的母亲曾是一位大学的讲师,她主要研究的领域就是第四纪图铎帝国的历史文化。” 这倒是真话。 “很好。”杰尔德对历史则并不感兴趣,他指了指石柱尽头巨大的深灰色石门,那里已经被打开至可供两个人左右进出,内里幽深一片,黑暗如同深邃的潮水,“没别的事儿的话,进去咯?” 阿诗黛拉转了一下食指上的钻石戒指,沉静地点了点头。其他少年男女们都各自咽了口唾沫,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了一些紧张和胆怯。 阿诗黛拉倒也不是一点都不怕,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参与神秘学相关的探索。只是她想起在穿越之前,自己和朋友们玩密室逃脱,她一直是那个胆子很大的,且热衷于解谜,称得上相当擅长。 “穿越”这种事情,神奇到有些不真实,她原本熟悉的那个时空和生活仿佛就在昨天。相衬之下,这个世界的种种于她而言,才更像是一个“游戏”。——死了就死了,说不定死亡才是逃脱机制。 而且,她有来自母亲的“装备”和“攻略书”,有附带“传送”的戒指。哪怕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她也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她将为自己的无知和天真付出惨痛的代价。 同样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是杰尔德。他勾起嘴角,对两位少女笑道:“如果害怕的话,可以抓住我的胳膊。这是女士们的特权。” 莱娜脸颊微红,紧张地伸出手去——挽住了安德鲁的胳膊。 杰尔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别看我,”阿诗黛拉有点憋不住笑,“我不需要男士保护。当然,如果安德鲁你也害怕,我可以勉强允许伱挽着我的胳膊。”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被喜欢的女孩挽住胳膊的男生,就算心里怕得要死,也一定会从心底里挤出些许勇气,打肿脸充胖子。 当然了,挽着我的胳膊有个好处,就是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可以带你们“开门”就跑……坏处是几个人拉拉扯扯的,真要跑的时候,估计是跑不了一点。 于是,队形改换,提着马灯的柯亨走在前面,与杰尔德并排。莱娜拿着“荣耀金杯”,和安德鲁并排跟随。阿诗黛拉跟在最后。 莱娜此时已经放开了安德鲁的胳膊——大小姐骄傲矜持,自然不会真的黏着安德鲁不放。她只是有点看不惯杰尔德今天几乎要将尾巴翘到天上的样子,想用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令他吃个瘪。而且她手里还拿着杰尔德给的“荣耀金杯”,自然也不会忘记杰尔德对她的好。 于是她勾起嘴角,声音甜美地捧了他一句:“风暴在上,杰尔德,你总是这么的勇敢。” 杰尔德顿时打了鸡血似的挺起胸膛,从柯亨手里拿过马灯,大步向前走去。 这女孩儿…… 看热闹的阿诗黛拉摇了摇头。 忽然,她看了眼戏剧之外,被年轻男女们忽视的柯亨。 这位存在感一直不强的少年阴沉着脸,情绪似乎很是低落。 ———————— 第七章 诡异的墓室 阿诗黛拉看了眼一旁的柯亨。 这位存在感一直不强的少年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明明出发时还是兴致很高的样子,如今却仿佛被雨淋湿的败犬,脸色因情绪低落而有点阴沉。 虽然之前被莫名其妙地怼过一句,但她其实对这位长相普通,性格敏感的少年不无同情之心。阿诗黛拉穿越前比这群高中生薄长几岁,知道这个小团体其实并不适合他。柯亨之所以被划入其中,只是因为他家境不错,性格唯诺,为了融入群体,情愿讨好他人,是一台任劳任怨的提款机。 他提供这个情报,提出想要探索寝陵,本意是想要证明自己其实并不是“多余”的,想要摆脱“跟班”的定位,让莱娜对他另眼相看。只是杰尔德从家里拿来了神奇物品,阿诗黛拉则懂得太多,两个人将他的风头都抢完了,而莱娜仍然没多看他哪怕一眼。 阿诗黛拉觉得,最好的解决方法其实是等待柯亨自己想通。等他不再纠结于莱娜,意识到这个塑料小团体其实对他并没有几分真情的时候,他自然就会远离。 “唉,这次结束之后,要不劝他几句吧。”阿诗黛拉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他非要钻这个牛角尖的话,我也没有办法,青春期的孩子真是麻烦……” 如果他真的觉得非莱娜不可,阿诗黛拉也会考虑将自己掌握的少数序列9的配方卖一個给他。——除了“学徒”不卖,她还有“刺客”和“占卜家”。 进入那扇深灰色的巨门,光线即刻变得昏暗了许多。四周尽是浓稠的黑暗,安静落针可闻,近乎肃杀。 杰尔德将马灯举高,照亮了小片区域。墓道内有些阴森,微凉的空气几不可查地流通着,令人后颈发毛。 “我…我有些害怕……”莱娜抱着自己的胳膊。 “没有什么好怕的!”杰尔德一锤胸膛,自信笃定。 “呜……呜……” 黑暗之中,似乎传来隐隐约约的呜咽 “这是、这是什么声音……”柯亨的声音也带上了些颤抖。 杰尔德有些不耐:“空气流动。墓穴里总是有许多空腔——你没有听科学课吗?” “不是,”阿诗黛拉则一直在警戒着四周,灵性被触动的她紧紧地压着秀丽的眉宇,提高了一点声音,“柯亨,在你那边!” 一道五官模糊,形状扭曲的灰色影子从黑暗中“长”了出来。它的周身散发着令人遍体生寒的阴冷,蠕动的“脸”上咧开了一个黑色的“嘴巴”。 “哦……”它吐出一个飘忽不定音节,向着一旁的柯亨扑去,眨眼间就如同一片灰白色纱布,缠住了柯亨的口鼻,裹咬住了他的脑袋! “啊啊啊啊!!” 男生慌乱,女生尖叫之间,阿诗黛拉相当迅速地做出了反应。她从后面一把揽住了莱娜的肩膀,右手握住了莱娜握着“荣耀金杯”的右手,平抬至身前,将螺旋圆柱形的杯头指向被攻击的柯亨—— ——炽烈的金色光芒乍亮,贯穿了浓稠的黑暗,映亮了阿诗黛拉冷灰色的眼眸。 “荣耀金杯”仿佛一柄威力十足的火铳,圣洁温暖的金色光柱轰在那个诡异生物的身上,发出嗤的一声响。那东西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消失了。 “只是一个魂类生物。”阿诗黛拉道,“‘荣耀金杯’很克制这一类生物,而且蒸汽教会显然已经做过了处理。这里的魂类生物都很弱小,应该是那次清理之后,因为这里的环境特殊,又缓慢生成了一些。” 柯亨打了个冷战,似乎刚从那种被附身般的阴冷中挣脱出来。他看了眼吓得不知所措的莱娜,喏喏道:“谢谢你…阿诗黛拉。” “没事。”阿诗黛拉不甚在意,开始安抚身旁几乎吓得僵住的莱娜,“你看,它们都很弱小的,一下就没了,就像是冰块遇见烈火。想试试看吗?” 莱娜的嘴唇动了动,明显拾回了一些勇气。在众人的鼓励下,成功清除了好几个类似的东西。这让她不再那么紧张和害怕,显得镇定了不少。 以强欺弱总是令人有些上瘾。期间,杰尔德手痒地要回了那件神奇物品,也享受了一把fireinthehole的快乐。 其后,一路上都相当顺利,甚至没有趟到任何机关。阿诗黛拉在路上发现了相当密集的爆炸造成的焦黑和净化魔法的残留,和推测曾经是一些机关的碎片残骸。 这显然是“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非凡者小队的手笔。他们明显没有单兵作战,而是选择了饱和式打击,俗称炮火洗地。 “真是厉害啊…”阿诗黛拉心里啧啧地羡慕。 她知道蒸汽教会掌握着“工匠”途径,擅长制作各种神奇物品,那是一个相当的不缺钱。 一路上,阿诗黛拉总是在环顾四周,时而沉吟。 “怎么了,阿诗黛拉?”安德鲁的心思细腻些,出声询问道。 阿诗黛拉想了一会儿,说:“前面就是主墓室了。这么大的寝陵,相当显赫的贵族,可是这里竟然没有壁画,这点好奇怪。” “会不会是因为风化,或者蒸汽教会的处理,被毁掉了?”安德鲁问。 “不像。”阿诗黛拉微微摇了摇头,“就算被毁,应该也会有一些痕迹才对。” 他们没去过多的探索每一个甬道,因为除了阿诗黛拉,其他人都不太关心这位贵族的生平。事实上,除了偶尔冒出来的弱小魂类生物,被蒸汽教会清理过的寝陵几乎有些过大而无聊。就像进入了情境单调的鬼屋。少年少女们渐渐都放松了不少,开始有了闲聊的心情。 “什么第四纪大贵族的寝陵,不过如此嘛!”杰尔德笑道,“阿诗黛拉,你出发之前考虑得那么多,实在是太过谨慎了!” 阿诗黛拉睨了一眼他,心道这家伙真是水手途径的好苗子。 她温声道:“这是因为机械教会的非凡小队已经做过了清理。强大一些的非凡生物和幽影,几乎相当于中序列的非凡者,不是我们能够应付的。” 其实,如果不是杰尔德带来了“荣耀金杯”,她很可能会在第一次遇到幽影之后,就建议他们撤出陵墓。 “戏法大师”的“电击魔法”可以对灵体造成微弱的伤害,吓走这些缺乏智慧的弱小魂体不太困难,但是不大可能杀死。虽然这会暴露自己已经是非凡者的事实,但是如果能因此让这群高中生们长点教训、留下阴影,对阿诗黛拉来说,倒也没有大碍。 杰尔德讪讪一笑,显然并没有完全听进去。 “阿诗黛拉,你似乎还是有点不安地样子?”莱娜小声问道。 反应过来之后,她意识到,这里看起来最可靠的,不是两位已经是非凡者的男士,而是眼前这位少女。 阿诗黛拉自己的语气也有些犹疑:“我不确定……越接近那个主墓室,我越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主啊,真的假的?”莱娜瑟缩了一下。 “都已经到这儿来了,总不能不进去看看吧!我可没感受到什么视线。”杰尔德道。 阿诗黛拉望向安德鲁,对方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感受到什么。 柯亨也同样摇了摇头。 可能是我多心了…阿诗黛拉叹了口气,跟着几位高中生,走过被轰炸得坑坑洼洼的主墓甬道,走到了主墓室入口处的门前。 那是一扇巨大沉重的黑色石门。上面贯错着线条分明,纹理深刻的图案。中间则镶嵌着一盏灰白色的圆盘。 那盘面形似时钟,却被并不规则地分为十二格,大小错落。黑色的指针犹如一柄造型奇异的短矛,每个分格都有一半披着阴影,被昏黄的马灯映照出独特的光影感来。 阿诗黛拉滞了一下,才吐出两个字:“阿蒙……这个纹章属于第四纪的阿蒙家族。” 她心里真实想的是:要不我还是先走吧。 ———————— 第八章 阿蒙家族 “要不我走”这句话,阿诗黛拉心里说的那是一个真心实意。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几个高中生折腾来折腾去,尽管本意反对,但最终还是陪他们跑来了这个荒郊野岭的第四纪寝陵,还成功地站在了主墓室前。 ——特么的,非凡特性聚合定律! 阿蒙家族她是知道的。根据母亲留下的记载,这个神秘的第四纪家族掌握着“偷盗者”途径,有“渎神者”家族的称号! . “阿蒙家族是第四纪时期,图铎帝国的大贵族。他们的先祖曾被敕封为公爵,是帝国的五大公爵家族之一。”阿诗黛拉斟酌着说了些自己“可能适合知道”的事情, “第四纪被称为‘众神纪元’,据说当时,神灵行走于地面,而非祂们的神国。作为第四纪的大贵族,阿蒙家族很可能很有多位序列4以上的非凡者,半神半人的存在。” “那这个纹章,有没有什么象征意义呢?”安德鲁问道。 “它象征着,时间的阴影…”阿诗黛拉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哦,阿蒙家族掌握着与“学徒”相近的“偷盗者”途径,而他们的家徽指向“时间的阴影”。阿诗黛拉有所恍然——“偷盗者”途径在高序列,很有可能掌握着“时间”的权柄! “这就和学徒途径的空间权柄有所照应了……不管怎么样,母亲指出,要小心同途径和相邻途径的高位者。他们有可能抱有恶意,而作为下位的我们很难抗衡……” 就在阿诗黛拉沉吟思索间,杰尔德已经用力推开了那扇石门。 …阿诗黛拉露出牙疼的表情。 她想阻止,但发现大家都在向里面看去时,也情不自禁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少年男女们的目光凝固了。 昏暗的光线幢幢地晃着墓室,地上扭曲地倒着一具具已经风化为白骨的尸体,透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味,仿佛已经在这儿腐烂了上千年。遗骸的衣着各不相同,但都十分当代,像是不久以前才进入这里。 墙壁四周,蜡烛早已燃烧殆尽,白色的蜡泪淌了一地,从铁黑色的灯架上漫溢下来,滴落于地。 在盛放着棺椁的黑色高台底部,正对着门口的方向,摆着一個十分古雅的画框。那是一幅肖像画,画像上是一位年轻男子。 他额头较宽,脸庞削瘦,一头乌黑的卷发,同是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笑意。头戴黑色的尖顶巫师软帽,右眼处悬挂着一副水晶雕琢而成般的单片眼镜。 “这就是这座寝陵的主人,那位阿蒙家族成员的肖像吗…”阿诗黛拉踮了踮脚,从两位男士的肩侧探出一个头来。 少年少女们中较为沉稳的安德鲁犹疑着提议:“我们先不要贸然前进…吧?” 看着一地死状凄惨诡异的尸体,哪怕是胆大而莽撞的杰尔德,也神情僵硬地吞了口唾沫。几位高中生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与惊恐。 阿诗黛拉走到几人中靠前的位置,示意杰尔德将马灯举高,踮着脚尖向四周环顾。她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又落于恢宏的穹顶。那里有大片灰尘与石屑剥落留下的斑驳,周围的墙壁也有颜料经历严重风化之后,土与铁锈一般的模糊色块。 “这里有壁画残留的痕迹…”阿诗黛拉声音轻悄,“但是因为严重的风化和侵蚀,已经无法辨认了。” “你是读书读得傻了吗?没人在意这里曾经画了些什么!”杰尔德忍不住道,“这些人怎么会死成这个样子?” 阿诗黛拉看了一眼杰尔德,又看了一眼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的安德鲁,提示道:“刚才我说,第四纪的贵族们很有可能是强大的非凡者,而阿蒙家族的纹章象征着‘时间的影子’,你们有什么联想吗?” “从尸体们的衣着来看,他们都是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的人,甚至有可能在不久前才进入,可是现在,他们的白骨都已经呈现出风化的痕迹了。”安德鲁率先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这是那位陵墓的主人造成的影响?任何靠近他棺材的事物,时间都会飞速流逝,衰老死亡,腐败风化?” “这么说,墙壁四周的蜡烛也像是在很短的时间里燃烧殆尽了的样子…”莱娜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也许,在教会之前,曾经有许多冒险家或者盗墓贼试图探索这座寝陵,但是他们一靠近棺椁,就飞速老去,死在了这里…”柯亨说道。 “我也觉得是这样。”阿诗黛拉微微点头,“既然这里没有被封印或是摧毁,蒸汽教会应该已经处理掉了这些异常,否则,普通人有可能会误入这里,丢掉性命。” “那就是没事咯?”杰尔德做出总结。 “…我可没这么说。”阿诗黛拉道,“我的建议是今天就到这里。你不会想要打开棺材看一看吧?” “可是,你也说了,大概率没有问题的……”莱娜还有一点点不舍。 今天的冒险令这位向往非凡,热爱冒险的大小姐感到非常刺激。虽然安德鲁和杰尔德也是非凡者,但是除了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而眼前虽然诡异恐怖,却十分神奇的场景,才像是真正的“非凡”。——一旦确定了安全,好奇心简直是人类这种生物最难以克制的心情之一。 至于阿诗黛拉…… 大小姐性格骄矜,但是并不大条。如果说过去她并不喜欢阿诗黛拉成日里一副故作高深的样子,经此一役,阿诗黛拉表现出的冷静和渊博获得了她的认可,甚至令她有点崇拜。 “她很可能早就成为了非凡者。竟然连朋友们都瞒着,真是小气。”这位大小姐在心里想道,“哼哼,不过,如果她愿意将她知道的东西教给我,我也很乐意为她保守秘密……” 对于莱娜的话,阿诗黛拉无奈地回道:“我的猜测也并不是百分百准确啊。那如果我说,其实这个厉害的非凡者很可能还活着,他躺在棺材板里,靠窃取别人的时间为生:来到这里的探险者们都会极速衰老死去,而他却因此青葱得活蹦乱跳,跟你我看不出区别。——这你们又该如何应对?” 她相当后悔刚刚没过脑子,将自己的推测如实地说给了这群浑身是胆的青少年。早知道如此,她就该往恐怖里使劲编。 “这是吓人的吧…”莱娜有点勉强地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胳膊上起的一连串鸡皮疙瘩。 “我只是指出了其他的可能性。”阿诗黛拉平静地指出,“人们总是会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 “喂喂,你也太胆小了点吧…”杰尔德撇了撇嘴,小声咕哝。 他本来就不想就此离去,在莱娜表现出些许不舍之后,更是来劲。 可是,自己的生命只有一次。他既想要继续探索,又不敢真的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这位年轻的“水手”眼珠子一转,落到了一旁相貌普通,一股怂不拉几、毫无做为的气质的柯亨身上。 “柯亨,”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是你提供给我们这个消息的,想必也很想向我们证明,它其实很安全吧?” “你……”阿诗黛拉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就在她觉得杰尔德实在有些过分,想要出声阻止之时,阿诗黛拉听见身旁的少年轻轻笑了一声。 没有犹豫的,他几步踏进了主墓室之中。 ———————— 第九章 勇气 柯亨几步踏进了主墓室,小心地绕开了地上的那些尸体。他在四双眼睛意味各不相同的注视下,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朋友们,嘴角带着点笑意。 “你们看,”他说,“一点事都没有。” “芜湖!”杰尔德欢呼一声,三步并做两步,提着马灯走了进去。 “女神啊,这真是太乱来了!还好你没事。”安德鲁刚才也打算出声制止杰尔德低劣的怂恿。 见到对方安然无恙,也莱娜松了口气,向柯亨投去带着笑意的钦佩目光。 少年男女们见确实并无异动,便放下心来,鱼贯进入墓室之中。 主墓室恢弘而不失精致,壁画剥落了的大理石穹顶盖在头顶,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古朴和苍凉。阿诗黛拉左右瞻望着,最终还是叹气一口,踏了进去。 “艾茜*,”落在后面的莱娜用亲昵的语气跟阿诗黛拉小声搭话,“那个‘荣耀圣杯’的效果好厉害,有没有哪个你知道的非凡途径也有类似的能力呀?” 它不久前突然发出赞美太阳的高歌,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在那之后,莱娜就将它还给了杰尔德。 阿诗黛拉没在意她有些刻意的撒娇套话,同样小声地回她:“据我所知,因蒂斯的‘永恒烈阳’教会掌握着相应的途径,序列9的名字叫‘歌颂者’。” “听起来很适合我。”莱娜撩了撩自己橘红色的长发,“在哪里能买到魔药配方?” 她会唱歌剧,曾饰演过鲁恩歌剧《开国者*》里的乔治娜大公,学生剧场被校里校外的年轻人挤得水泄不通。 阿诗黛拉无奈地回答:“这种直属于教会的非凡途径,都会被相应的教会严格把控,是很难用钱买到的。如果你实在喜欢,除了在那些聚会里碰碰运气外,可以尝试打探一下风暴教会那边的渠道。” 她其实觉得,莱娜原本喜欢的“律师”途径就不错,没被任何教会封锁。只要有钱,向上晋升的空间算是不错。 得到了回答的莱娜相当满意,脚步轻快地跟在了阿诗黛拉身后,甚至轻轻哼起了小曲。 阿诗黛拉没有走在画框的正面,而是绕了一圈,看见一处角落积了些爆炸残留的碎石与粉末,四周却没有什么值得被炸毁的东西。 她不敢乱碰,又抬头看了圈头顶的壁画残骸,同样没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 “喂!你们看,这个棺材是打开的欸!” 另一边,杰尔德已经跳上了黑色大理石砌成的高台。 “里面没有尸体!”只听他大声喊道。 “没有尸体?”几人都因此转过头去。 “是啊,”杰尔德从里面兜出一张淡金色的软垫,展示给自己的同伴们看,“只有这个东西。” “我的主,这是死人睡过的吧!”莱娜觉得这有点恶心。 安德鲁则有点疑惑:“蒸汽之神教会的非凡者们,连这位第四纪贵族的尸体都一并带走了吗?” 这有点太亵渎他人的遗骸了吧。 “不像啊。”杰尔德大声说道,“这垫子没有什么异味,嗯,甚至有点香,不像是死人睡过的。欸,这个上面绣的好像是虫子,谁家用虫子做图腾啊?身上还有很多道圆环……不过话说,这個做工真是精美!喂,阿诗黛拉,这要是拿到地下市场上,能卖多少钱?” “我又不是古董商……”阿诗黛拉小声说道。然而,她话音未落,一种强烈的恐惧的预感攫住了她。 石台之下,画框之中,那个戴着单片眼睛的年轻男子的笑容,似乎比刚看到的时候,扩大了一点…… “杰尔德,把那个放下!!”她厉声断喝。 “阿诗黛拉,你又怎么了?”杰尔德语气不悦。可他刚说出这句话,就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突出的喉结。 以水手的听力感知,他的声音好像出现了点,细微的变化。 “啊啊啊啊啊!!” 少女凄厉的尖叫声。 不止莱娜,阿诗黛拉和安德鲁的瞳孔也猛然放大,僵在原地,身体因为恐惧和惊悚而剧烈地震颤着。 拿着软垫的杰尔德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背。那双健硕的手掌此时变得有些干瘪,青筋缠绕。皱纹一点一点地爬上来,像是蠕虫一口一口地蚕食掉树叶,只留下干枯的叶脉。 在众人的眼里,原本年轻健壮的杰尔德,头骨和脸型似乎都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胡须变长了一截,然后又飞快地变白,在鬓角出现白色的同时,发际线飞快地向后退去……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变成了一个行将老去的人!而这个变化的速度,甚至还在加快! “啊——!!”杰尔德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 那张绣着金线,做工精美的软垫从他的手中滑落,上面绣着的白色小虫身体分节,首尾相连。 “救命…救救我、救救我…!”他已经变得身体佝偻,四肢萎缩,转眼便气息奄奄,“求求你们……” . “——不要靠近,离开这里!” 阿诗黛拉早已将食指上的戒指握在手心。她一只手挽住莱娜的胳膊,立刻就要喊出咒文,传送离开:这里异变一旦被触发,就可能会蔓延。继续待在这里,大家很可能都得死!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冲了上去。 “安德鲁!”阿诗黛拉和莱娜同时惊叫起来。阿诗黛拉伸手想去抓他的袖子,却意外地抓了个空。 “没办法啊,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吧!” 这位善良正直的青年此时已经扶起了即将衰老死去的杰尔德,白色的发茬和细小的皱纹同样爬上他的鬓角和脸庞。 ——就算他的性格相当不好,和自己也并不对付,但毕竟也是年少相识,一起创造过许多美好回忆的朋友。安德鲁无法接受他就这样被同伴们果断抛下,孤立无援地死在这里。 他在被流逝的时间里,捏住了那枚戒指:“——门!!” 明亮耀眼的光华一瞬即灭。 …… 阿诗黛拉紧张得呼吸都几乎停止。 她不是没有想到这个方法,这确实有成功的可能。只要“传送”远离了异常的源头,好歹能够令杰尔德捡回一条性命。况且,教会的非凡者们未必对此毫无办法。作为政府要员的爱子,说不定真能找到延续生命的手段。 只是阿诗黛拉并不觉得,杰尔德值得自己为他分担这个风险。他们“认识”不过一个多星期,而杰尔德的性格还相当令人讨厌。要用自己大半的寿命换他活着,阿诗黛拉不是圣人,因此并不愿意。 她也考虑过,要不要将衣兜里的另一枚“传送”戒指投掷给杰尔德,让他自己发动“旅行”,逃离这里。只是衰老的过程在不断加快,而杰尔德在几息之间就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这个办法无法成功。 可是,就在她决定放弃,准备逃跑的时候,安德鲁却跑了上去。 他未必知道什么教会、什么退路,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这位年轻的战士只是咬了咬牙,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一场性命攸关的豪赌。为了挽救一个生命。友人的生命。 “真是乱来……!”阿诗黛拉着浑身颤抖的莱娜,快步抓住了几步之外,呆滞如石柱般的柯亨的肩膀。 她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石棺,看着光芒一瞬亮起而骤然熄灭。祈盼着安德鲁和杰尔德的身影能在下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莱娜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她一手捂着嘴巴,眼泪不受控制地滂沱而下。 阿诗黛拉的身体也僵住了。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身体,又仿佛被落雷劈中,几乎失去意识。 她忘记了……她怎么会忘记了。 自责和恐惧塞满了她的心灵,让她几乎要抱住自己的头而蹲下。因为她忽略的一个小小的因素,让友人做出了葬送生命的错误选择。 ——“传送”戒指的本质是符咒。符咒是有使用年限的啊! 普通的低阶符咒,有效期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而尽管这个传送符咒似乎有相对高阶的力量加持,能够在十年、甚至数十年内发挥效果,但是同样经受不住时间的加速流动,其中固化的灵性瞬间就湮灭衰竭,符咒因此失效。 在发现符咒并没有起效之后,安德鲁呆了一瞬。 他好像很快就明白了些什么,缓缓地坐倒在地,和已经失去气息的杰尔德并排,倚在黑色的石棺上。 最后的最后,已经颓然老去的他向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已经虚焦的目光落在了某个女孩的身上。 ……生命中的最后一眼,到底该看谁好呢? 死亡当前,自知已经无从逃脱的安德鲁竟然无奈地笑了一下。 “快跑。”他看着她们,说道。 光芒盛亮,斑斓溢彩。安德鲁已然衰竭的听力听到了一句模糊的“门”,在这位“战士”的感知里,这座陵寝之中不再有别的活人的气息。 他的眼前滚动过自己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住在同一个街区,一起长大的杰尔德。想起父亲母亲,众多友人,想起莱娜和阿诗黛拉美丽的眼睛。 “怎么就跟你这讨厌的家伙死在了一起……” 他抱怨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 在成为“占星人”之后,阿诗黛拉曾经无数次利用梦境占卜,反复回忆起这噩梦般的一天。她曾跨越时间与空间,无数次对上这个勇敢的少年的最后一眼。也曾试图探究过,那道久远如琥珀石一般的目光究竟落在了谁的身上。 可惜,这种占卜的原理,是询问自己的灵性直觉。阿诗黛拉就算问自己再多遍,也永远问不出答案了。 —————— 注1:艾茜,是阿诗黛拉的昵称。 注2:《开国者》歌剧并没有相应的原型,是我编的。硬要说的话,可能是鲁恩且歌剧版本的《汉密尔顿》吧(笑)。 为了保证阅读效果,把下一章也一并一起发了吧。随缘求个推荐票,也很欢迎评论。如果签约过不了的话,存稿发完以后就随缘更了吧hhh 第十章 诡 这是阿诗黛拉第一次“灵界穿梭”。 眼前是游动的色块和变换的线条。无法描述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光怪陆离的景象在眼前游弋。对空间的感受消失了,过去、现在、和未来打翻了搅在一起,令人震撼,又使人眩晕。她只能紧紧地抓着两位同伴,凭直觉找准一个方向,闷头前进。 体感时间不过十几秒钟,一扇层层叠叠的门就开在了塔索克的相对上游,三个高中生脸色惨白地滚了出来。 “你没事吧…艾茜?”柯亨试探着问道。 “虽然是刚刚救了你没错,但叫得这么亲切也太奇怪了吧……”阿诗黛拉一阵头晕恶心,差点没吐。以她序列8非凡者之身,丢人地缓了好久才恢复正常。——鲁恩脏话,前世她趟遍各种过山车乐在其中,没想到穿越之后,身为一名“学徒”途径的非凡者,她竟然晕“灵界穿梭”! 这要是晋升到“旅行家”,天天穿梭,那还活不活了? 她心情沉重而压抑地吐了口气,迈步走到瞳孔剧烈震颤着,脸色苍白如纸的莱娜身边。 这位少女将手指深深抓进光泽柔软的头发之中,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滑落,嘴唇颤抖,发出痛苦而歇斯底里的呜咽,一看就已经因为巨大的惊吓和打击而精神崩溃。 “听着,莱娜,”阿诗黛拉轻轻拍着这位少女的肩膀,“我们现在去教堂……” “啪!” 莱娜一巴掌拍开了她的手。清脆而冰冷的声音炸响在贝克兰德郊外的旷野,瞬间被空气吞没于死寂。 “你给了他什么东西?”这位大小姐几乎是在尖叫,“我问你给了他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个东西没有用是为什么?!” “是我的错……”阿诗黛拉垂着眼眸,声音哀伤。 “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早就是非凡者了吧?”莱娜泪如雨下,厉声质问,“你为什么不去救他?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为什么……”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她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直至无法呼吸的哽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阿诗黛拉伫立在她的身侧,沉默无言。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并不聪明,也并不厉害。但是如今无论是解释、安慰、还是问责,都并不会解决问题,也无法让死者重生。只会刺激莱娜,让她更加崩溃和痛苦。 太阳业已西沉,红月隐于层云之后,天边一片血红。 . 阿诗黛拉伸出手去,轻轻地点了一下莱娜的额头。痛哭发泄过后,精神已经达到极限的莱娜的精神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阿诗黛拉的怀中。 这是“戏法大师”的“晕倒术”,如果还有心情,阿诗黛拉愿意叫它“昏昏倒地”。这远远比不上黑夜途径的“安眠”,在实战中最多只能让低序列的非凡者头晕几秒钟。 她抿了抿唇,对柯亨说道:“我们去最近的蒸汽教堂。” 这时候信仰什么显然并不重要。既然“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曾做过探索,那么作为对那座寝陵最熟悉的教会,如果事情还有那么一丝挽回的希望,蒸汽教会是效率最高的求助对象! 就当她正打算发力抱起昏迷的莱娜,指挥柯亨去拦下一辆马车时,天边的红月在逐渐稀薄的云层中忽然变得若隐若现。原本上凸的残缺月亮就像被浸入了血红色的墨水之中,几秒之内,那鲜艳欲滴的血色便整个晕开,化为一轮饱满的圆。 阿诗黛拉浅灰色的眼眸中映出了那轮血色的满月,脸上写着的除了脏话就只剩下了三個字:救、命、啊、、 “这个倒霉程度…难道是刚刚我说要去蒸汽教堂,因此触怒了女神么……?”在彻底被溺入濒临失控的痛苦之前,阿诗黛拉几乎是崩溃地苦笑了出来。 . 阿诗黛拉扑通一声,猛地扑跪下去。她浓密的头发因为身体的异变而骤然散开,随着她跌倒的惯性扬起落下,墨一般地泼洒于她的肩背。那些发丝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微微地颤抖着,甚至在诡异地变长分叉。 “闭眼,立刻!!”阿诗黛拉突然想起了什么,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我没事、我没事、相信我这玩意儿我每个月来两次忍忍就过去了就跟来那个似的对对对没有什么区别草**我要死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理论上来说,直视低序列非凡者失控的情形并不会让普通人陷入疯狂。但是阿诗黛拉不敢保证这种疑似来自高位非凡者的诅咒造成的失控迹象也不会。 …… 作为一个来自唯物世界的穿越者,她本来一点也不明白所谓“无可名状的呓语”是个什么*东西,好家伙,现在她可算是有了感受! 这些无法用音节描述,绝不是人类或任何人类所理解的生物能够发出的诡异声音在她的耳畔回荡着,来自无穷远处又仿佛近在咫尺,令空间感受一片混淆。那超越了人类感知的承载限度的声音疯狂地蹂躏着她的大脑,将正常的五感以畸态的方式糅合,仿佛有什么新生的感受器在体内扭动着挣扎着,将要撕破皮肤,鲜血淋漓地钻出。 阿诗黛拉想要惊恐地尖叫、或跳起癫狂混乱的舞蹈、或不受控制地咯咯大笑、或将内脏剧烈地呕吐而出。不过好在事实上她什么也没做,除了一边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边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不幸中的万幸,这令人疯狂的呓语似乎有些雾蒙蒙的,正被某种未知的物质所阻隔着,令阿诗黛拉听得不太真切。她很确定原主所曾经历的,甚至比这还要痛苦得多。至少她还勉强有精力通过胡思乱想来放空自己,转移注意力,失控的征兆也并不明显。 “不会真的是穿越自带的新手保护期吧……”她苦中作乐地想道。 如果能一直被这样“新手保护”着,说不定再适应几个月,她可以试试干了这杯“占星人”魔药。 ……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对于阿诗黛拉来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样漫长。 好容易找回了五感和体面,阿诗黛拉跪坐在地上,将脸庞埋进双手之中,痛苦地喘息着。 “没事了…没事了。结束了。” 她心有余悸地喃喃着,既是试图安慰一旁的柯亨,也是对的自己的暗示和打气。 “艾茜?怎么样,你感觉还好吗?” 柯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啊啊…嗯。” 懒得再去纠正这个亲昵到有些怪异的称呼,阿诗黛拉微微侧过头去,勉强勾勒起一个笑容。 你已经撑过去了,好阿诗黛拉。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坚持下去,只需要带他们前去最近的教堂…………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嗯哼?”注意到了她神色的异常,这位相貌普通的少年似乎很是关心地又凑近了一点,微笑地看着她。 他捏了捏右眼眶上戴着的,如同水晶一般剔透的单片眼镜,眼眸中是戏谑的笑意。 他嘴角勾起,那个笑容的弧度逐渐变大,愈发清晰。 阿诗黛拉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崩溃地尖叫了起来。 —————— . . 好的,女主死了,全书完(划掉)(不是) ps.阿蒙叫阿诗黛拉“艾茜”,是因为莱娜在刚进入主墓室时同阿诗黛拉搭话,就是称呼的阿诗黛拉为“艾茜(Essie)”——他在恶趣味地乌鸦学舌。 第十一章 寄生者 凄厉的尖叫声。包含着惊恐、绝望,不似人类能够发出,更像是绝境中小兽的惨叫。 阿诗黛拉的脑袋嗡嗡的,仿佛正有一只极其尖锐的哨子在她的耳膜边被用力吹响。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她自己发出的尖叫。 看见眼前夹着单片眼镜,笑容愉悦勾勒的年轻人“柯亨”时,精神同样饱受冲击,但一直在努力强撑的阿诗黛拉再也撑不住了。 她连滚带爬地抱住倒在一旁、仍在昏迷的莱娜,一手摸向衣袋,就要拿出躺在里面的另一枚宝石戒指。本能地就想立刻喊出咒文,再一次“灵界穿梭”。 在遇到无法理解、无从抗衡的危险时,逃跑是人类刻入基因的本能! 可是她知道,这大概率是没用的。眼前这位能从第四纪活到现在,还以未知的手段“成为”了柯亨的高序列强者显然能够脱离墓穴活动,并且追踪她的“灵界穿梭”! 她当然可以赌一把,赌这个怪物一次只能“附身”一个人,或者不能离开寝陵较远,能够被又一次的“灵界穿梭”给甩掉。 可是如果她赌错了呢?如果下一次“灵界穿梭”结束,而莱娜戴上了单片眼镜,以如出一辙的弧度勾起嘴角,露出渗人的笑容呢?她要再一次抛弃莱娜,“灵界穿梭”,直到自己也戴上那枚眼镜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您吓到我了。阿蒙…阁下。”她用尽可能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尽管仍然压抑不住颤抖,“既然您并没有死,为什么还要给自己修建寝陵呢?” 既然跑也跑不掉,阿诗黛拉只好试图套取更多的信息,希望能在更了解眼前这个家伙的性格之后,再尝试做出更有利的判断。 当然,跪下哭着祈求对方的心软也是一个选择。只是阿诗黛拉觉得,这位随手就害死了安德鲁和杰尔德,还用诡异吓人的方式占据了柯亨身体的高序列强者很可能不吃这一套——你越是惊恐,他就越是开心。 综合以上,阿诗黛拉选择了尽可能保持冷静和尊严,然后——开摆。 我不是无路可走,我还有死路一条。 对方捏了捏右眼眶,语气颇为愉悦地说道:“当然是为了欺骗一些愚蠢的年轻人前来探索,好被我轻松窃走寿命和身份咯。” “欺骗、窃取…”经此关键词一点,阿诗黛拉立刻想起来,这个传说中的“渎神者”家族掌握着“偷盗者”途径,而这個序列有一个名称叫做: “序列4:寄生者!” 他说的未必是实话…如果他是一位“寄生者”,不久前一定跟探索陵墓的蒸汽教会的半神打了交道。他很可能因此遭遇重创,这才急需补充寿命、试图窃取别人身份。 “如果是这样,他很可能无法再一次分出分身,‘寄生’我们,通过灵界穿梭逃离也许是可行的…… “不,不能轻举妄动,因为还有另一种可能的解释……” 她抬起头来,道:“你平常其实不在那座寝陵,而是以别人的身份活动着。是因为不久前觉察到它被毁掉了,所以才回来看看的,对吧?” “哦?”对方笑起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似乎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阿诗黛拉的相貌和神情,笑道:“你对我的序列似乎很了解?” “我对第四纪的隐秘历史很感兴趣。”阿诗黛拉条件反射地搪塞。 她暗示自己保持警惕的原因是知道“渎神者”家族全家都是真诈骗犯。她打赌这个老古董不知道他的家族其实在历史上极其神秘,如同被整个抹去。 “撒谎。”对方的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这回甚至笑出了声。 “真的。”阿诗黛拉颤抖了一下,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她不敢说自己的母亲其实是一位亚伯拉罕——相近序列的高位者们之间很可能是敌人! 万一对方嘴角一勾:“亚伯拉罕?巧了,我当初就是这么死的”那她可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那位阿蒙未置可否。他的身影一闪,出现于不远处的树上。这位半神级别的强者坐在树梢上,将手中的两枚亮晶晶的东西抛起又接住,神色相当惬意。 阿诗黛拉心中一紧,猛地摸向口袋,果然发现,自己的携带的两枚“传送”戒指早已不翼而飞。 “啊呀,”看到阿诗黛拉变换的脸色,这位阿蒙偏过头去,笑着向她展示自己刚抢来的玩意儿,“你看,被我发现了。” “……”阿诗黛拉抱着莱娜,绝望地闭了闭眼。 “既然有‘传送’,刚刚为什么不试试逃跑呢?”对方问道。 “你占据了我朋友的身体。”阿诗黛拉没有用“寄生”这个词。那会暴露她对“偷盗者”途径有过深的了解。 “噢,所以你不想丢下朋友自己逃跑,”阿蒙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你在寝陵那儿,为什么又毫不犹豫地就跑了?那两个男孩儿不是你的朋友么?” “……”这个问题刺中了阿诗黛拉心中最难受自责的所在。她的呼吸变得沉重了几分,再开口时明显带上了一点哭腔。 “这是我自己的价值体系。”她抹着眼泪,小声说,“我很弱,很怕死,意志也并不坚定。不敢像安德鲁…就是那个后面冲上去的男孩儿一样,用赌上性命去救一个跟我不太亲近的朋友。但是如果大家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靠逃跑活了下来,那我会比死了还难受的。” 比起死去,她更害怕独自背负他人的死去。 “听起来很微妙。”意外的,对方竟然真的在认真听她剖解自己的内心。 “如果选择逃跑的话,柯亨变成了你,莱娜会变成你,最后我也变成了你。我会在惊恐、绝望,和抛下朋友的强烈歉疚中死去,没有一点尊严和体面。”阿诗黛拉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不如选择与您聊聊,看看有没有机会打动您,让您考虑放过我们。就算最后我们还是全都死了,我也尽到了最大的努力,没有抛弃朋友。” “哪怕有一种可能,其实我一次只能寄生一个人?也许你本来可以让自己在内的两个人活下来。而伱选择冒险让所有人都死去。”对方笑道。 “我知道有这种可能。”阿诗黛拉说道,“我没法告诉您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您并不虚弱,甚至可能不止序列4。 “真要说出原因,可能是因为,您如果真的状态虚弱的话,频繁地更换宿主很可能对您产生不好的影响。那么无论如何,把我们吓跑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们会立刻向教会举报,而你将会面对半神的追杀。——如果我是你,我会假装自己还是原来的那个人,直到自己状态恢复的。” 她本来只是全凭直觉做出的判断,因为当时根本没有时间细细思考。此时将思路条分缕析地说出来,竟然越说越是顺畅。 是了,明明知道自己很可能会立刻选择传送逃跑,如果没有把握将知道秘密的人全部杀死的话,这种人根本不会选择暴露自己!这种行为,除了惊吓她以外,对一位“寄生者”来说毫无益处!! 只有对自身实力有绝对的把握,才会有心情细细地玩弄掌心中的猎物,看他们垂死挣扎…… 想到这里,一股惊悚的凉意从阿诗黛拉脊髓升起,灌满了她的全身。 “喔呀,厉害、厉害。”听完她的推测,坐在树梢上的人鼓了鼓掌,“好吧,实话说,我确实并没有一定要杀你们的动机。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吧。” . “说吧,你不是说要尝试打动我吗?” 他坐在枝杈层丛的黑暗的树影上,带着兴味盎然的笑容张开双臂,背后是一轮血红的月亮。 ——我可是很期待哦。 ———————— 第十二章 黑色幽默 阿诗黛拉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打动和说服别人。别说花言巧语了,她自闭还社恐,跟人交流的水平可能都低于平均值。 不过,作为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她对如何在社会交往中“伪装”成一个勉强达练的正常人早已有了一套自己的逻辑。 ——所谓“说服和打动”,凝练起来无外乎两条策略: 动之以情:诉说自己的经历,换取对方的同情,此为小作文大赛; 晓之以理:阐述自己的价值,引起对方的兴趣,此为一对一招聘。 只是阿诗黛拉稍一思索,觉得这两条策略对眼前这位存在都不大试用。 论情感,眼前这家伙显然不属于正常人类的范畴,从他对人命的态度来看,要相信他能对自己抱有怜悯和同情,阿诗黛拉还不如相信自己是罗塞尔大帝。 而论价值,一个半神级别的存在,自己哪儿有什么能帮到他的地方! 综上所述,短暂的思索后,她选择—— “噔!”以一种相当标准的姿势飞快地以头抢地,扑在地上,大声喊道,“阿诗黛拉飘零半生,只恨没有遇到能够信仰追随的存在,阁下要是不嫌弃,在下愿意尊奉您为我的师长!” 窝囊组上大分。 “……?”阿蒙推了推眼镜。 片刻后,他说道:“我以为,你应该相当憎恨和害怕我?” 阿诗黛拉一秒变脸,从声泪俱下楚楚可怜的样子变得面无表情,神色冰冷:“原来您还知道啊。不好意思,我刚才是开玩笑的,请允许我重来一遍。” 阿诗黛拉双手交叠,在月光的拂照下像是一尊寒冷细腻的玉石。她微微仰头,看向树梢上的人影,声音清透:“我是说,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若有什么是我能奉献给您的,我就奉献给您。当然,如果您需要的是一个玩具,弱小无趣如我,最多可以做到每天晚上给您讲一個睡前故事。——总之,只要您能放我们所有人一条生路,我都赞美您的仁慈。” 态度是以头抢地也好,不卑不亢也罢;内心是虔诚信仰也好;事实上暗中憎恨也罢;做眷者或者学生也好,只是做一枚棋子也无所谓。我的个人情感对您来说不重要。我也不会自作聪明地去揣测自己能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她知道自己一点也不擅长投其所好,讨好他人,于是干脆就放弃往这个方向花费心思。而是用一种相当冷幽默的语言,表示自己愿意付出他想要自己付出的代价,只要她能够。 “看不出来,你其实是这样的性格。比我想象中的要有趣一点。”这位阿蒙托着下巴,笑道。 “嗯,让我想想……你的条件还算合格……” 对方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这样的神态忽然让阿诗黛拉觉得,比起一位半神级别的伟大存在,存活千年的老古董,这位阿蒙更像是一个性格相当恶劣的孩子,思考着今天是火烧还是水淹蚂蚁窝。 在阿诗黛拉紧张到有些苍白的神情里,他微笑着说道:“我这里有一个任务,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死缓的选择。需要澄清的是,虽然说是死缓,即做得好的话可能转成无期徒刑,但更大概率是,你在‘服刑期间’就会死得相当凄惨。” 这个比喻也挺地狱的……阿诗黛拉也跟着笑了一下。 “当然啦,我也会提供报酬。而且会预支一部分给你。”他补充道,“就像是那个,你们罗塞尔大帝说的,死刑险一样。” “虽然知道你想说的也许是高危职业意外险,但是相信我,这项服务听起来更像临终关怀……” “没错。”阿蒙打了个响指,“就是你的临终关怀。” 阿诗黛拉:…… 阿诗黛拉棒读:“赞美您。我有相当的理由相信,接受了您的临终关怀服务的个体,最终都获得了极其欣慰的死亡。因为他们大概率拿到了一张直升半神的车票,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不快乐的时光。” 阿蒙没回话,但是阿蒙肉眼可见地笑得开心。 “所以,阿蒙先生,请问我临终关怀的内容是什么?”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过头去,手中捏着那枚映照着紫色光辉的石榴石戒指,将它对准那轮绯红色的月亮。他眯起未戴单片眼镜的左眼,镜片后的目光透过那个小小的戒指圈,不知道在看着些什么。阿诗黛拉竟然觉得,他的笑容在有一瞬间多了一些更加复杂的意味。 “这位小亚伯拉罕,”他轻声说道,“恭喜你,你可以回去喝魔药了。” 阿诗黛拉的神情凝固了。 …… 面对突如其来的晋升机会,阿诗黛拉并没有感到丝毫欣喜。反而心里升起了无穷无尽的国粹:我艹,尊嘟假嘟O.0 她本来以为,“满月诅咒”的出现与亚伯拉罕家族的衰落大约可以追溯到那场著名的“四皇之战”前后,也就是第四纪的相对后期。那个时候,眼前这位阿蒙家族的半神,说不定早就“死”了! 况且,就连亚伯拉罕们自己,都不清楚这“满月呓语”究竟因何而来,这其中肯定涉及相当层次的隐秘。就算是普通的半神,也未必清楚,更不必说提供庇佑了。而这说明,阿诗黛拉需要重新评估眼前这位阿蒙的位格! “天使……”她喃喃道。 “惊喜吗?”对方笑着推了推单片眼镜。 这可真是太惊喜了。 “如果您是想要接触我的家族,我知道的可能并不比您更多……”她想起来什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 “嗯哼,不难看出。”阿蒙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可以走了。一个人。放心,既然答应了伱,我不会取他们性命。”祂微笑道,“我允许你回去收拾东西。当然了,你还可以再看一眼你的亲人——如果他们还健在的话。从明天开始,你就从社会意义上宣告死亡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阿诗黛拉点点头。祂的意思是,可以回家,但是不能被觉察。 .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城区方向,最后终于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您也不能把他们变成您自己。” “哈,可以。”阿蒙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那能救一下倒在您寝陵里的那两个男生吗?”阿诗黛拉露出祈求的神色。 “你跟我聊了这么久,现在恐怕连灵都已经消散了。”对方摊开手,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说得好像是我的问题似的……阿诗黛拉在心里磨了磨牙。 “最后一个问题,”她道,“我做好心里准备之后,该怎样联系您?” “不需要,”祂道,“到了明天,我自然会来找你。” 再次点了点头后,阿诗黛拉闭了闭眼,向着城区的方向跑去。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阿蒙正了正单片眼镜,微笑道:“有趣。” 视野之中,这位少女的周身,灰白色雾气极浅极淡,若有若无。 一道流光闪烁,树上的“柯亨”眼睛一翻,像个被下了开水的面条人一般,从两层楼高的树上滑了下来。 夜晚的郊外,一片安静。 . . 莱娜是惊醒的。如今已是十一月下旬,在贝克兰德的郊外,夜晚温度很低。 即便被强制“睡去”,她也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地皱着,手中似乎要攥住什么,身体不住地颤抖。她隐约听见尖叫和痛苦的呻吟,听见嘈杂的人声,看见同伴们痛苦死去的样子。但她却仿佛被什么紧紧束缚,四肢动弹不得,连醒来都无法做到。眼泪从她紧闭的眼睛里流淌下来,尽管意识并不清醒,但那种绝望和恐惧是如此的清晰,挥之不去。 她好像也感到,似乎有人把她抱在怀里。那是一个有些冰凉的怀抱,但触感柔软,似乎还带着女孩子特有的馨香。她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甚至有点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但她有种感觉,如果自己无法做出呼唤的话,这个勉强保护着她的人,将永远的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想要醒来、我要醒来、快点醒来!她努力地对抗着眼前的黑暗,想要撑起沉重的眼皮,她的嘴唇蠕动着,想要发出那些音节,那是她知道的、正在试图保护着她的那个女孩、她的名字…… 阿、诗、黛、拉… “——阿诗黛拉!” 莱娜猛地睁开眼睛,天已经全黑了,贝克兰德的郊外树影幢幢,静谧可怖。举目环顾,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连滚带爬地到处寻找,大小姐的仪态被她弃之不顾,她带着哭腔,不住地喊着同伴的名字,终于在不远处的树下,找到了严重摔伤、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柯亨。 她尖叫一声,却不敢贸然移动重伤的同伴。大小姐抹着眼泪,一边哭喊着救命,一边向着似有人烟的马路方向跑去。 突然,她看见了不远处,有几位着黑色风衣,戴红色手套的人们,似结成队伍,提着特别的设备,行于路上。 “求求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对面的人们听到了她的呼救,自很远就停了下来,也向着莱娜的方向快步跑去。 “这位小姐,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其中一位年轻的女士走上前去,扶住几乎扑倒在地的莱娜,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别怕、别怕,你已经安全了…我们是隶属于黑夜女神教会的特警支队,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你信仰的是什么,我们都会保护好你的。” 在对方温暖的怀抱里,莱娜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决堤,她攥着那位女士的衣角,放声大哭起来。 . ———————— 第十三章 莱娜与红手套 在那位红手套女士的安抚下,莱娜抽抽噎噎地将事情的经过快速地跟几人讲了一遍。期间,当她情绪崩溃,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之时,莱娜忽然感到一股安宁的力量如同潮水一般披盖在她的身上,她就像突然被打了针安定似的,身体也不颤抖了情绪也不惊惧了,心情变得安静又平和。就是有点困。 那位安慰她的女士有一头酒红色的长发,圆脸上缀着几粒雀斑,很温暖,也很开朗。另一位被推上前来安抚她的年轻男士相当英俊,墨发碧瞳,有种无拘无束的轻灵气质,很浪漫,但又似乎暗藏着悲伤。 莱娜惦记受伤无法移动的柯亨,短暂地平复下来之后,便要带几位红手套前往。 “请问,你们可以派几个人去附近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过来吗?”莱娜请求道,“我知道你们非常厉害,也知道世界上有那种、那种非常厉害的医生,只要能治好我的同伴,我愿意承担一切费用!” 她怀疑眼前的是一支隶属于黑夜教会的非凡者小队碰巧路过,但她不敢确定。因此没有说出“非凡者”,给自己留有一些余地。 几位红手套对视了一眼,那位似是领头的中年男子吩咐另一位男子道:“鲍勃,你回去。” 他没说去做什么,而对方点了点头,立刻奔跑离去。 · . “辛迪小姐,”莱娜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好奇,轻轻扯了扯那位红发女士的衣角,小声问,“你们是那种,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人,对不对?” “非凡者。”身旁那位相貌英俊的男士笑了一下,说出了那个仿佛烫嘴的名词。 莱娜几乎要跳起来,脱口而出:“这不是要高度保密的东西吗?” “没事,”这位有着诗人一般浪漫气质的青年说道,“百分之百,你回去是要签保密协议的。介于涉及多位神灵的信仰,很可能要签不止一份。” 对方的语气仍然温和,但是碧眸幽深了一点,“以及,看来你很清楚一些事情。因此,方才你说的内容如果有经过什么修饰的话,现在可以再说一遍了。” “你应该有所察觉,这件事情涉及的层次很可能非常非常高。你的供词是我们跟其他教会沟通的重要依据之一。哪怕你只是隐瞒了一些细节,都有可能会造成更多人的牺牲。” “伦纳德……” 一旁的辛迪并没有责怪队友微微加重的语气,而是有些惊讶,又有点恍惚,似乎看到了这位队友日常生活之外的一面。 莱娜呆愣了一瞬,似乎被他的话语所击懵。 而后,她缓缓低下头,掩面哭泣起来:“阿诗黛拉说…那个陵墓属于一位半神…我们…我们没有听……” 她一五一十将他们探索的起因,详细经过和结果又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遍。当她提到,那是一位第四纪阿蒙家族成员留下的寝陵时,身边那位黑发碧眼的青年眼神一凌,神色愈发凝重。 “那位叫做阿诗黛拉的女孩,是哪个途径的非凡者?”他问道。 “我不知道…她一直表现得很神秘。”莱娜抹着眼泪,“她应该有一样东西,激发了之后,我视野中的画面就变得如同油画一般色彩暗沉,紧接着变成了更乱的颜色…然后我们就出现在了这里。她会很多占卜,擅长画星盘……对了!那时我吓坏了,竟然朝她发了脾气……她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弄晕了我,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伦纳德眨了眨眼,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而这异样的神情转瞬即逝:“她对第四纪的贵族以及一些隐秘历史有很深的了解?” “是的…”莱娜啜泣着点了点头,“她说,她的母亲曾是一名大学讲师,研究的方向是图铎帝国的历史。” “她的姓氏是什么?她母亲的姓氏呢?” 虽然不清楚对方提问的用意,但莱娜还是将自己所知的如实相告:“她姓弥施诃…她并没有透露过她母亲的姓氏。她是孤儿,但是应该继承了一笔相当丰厚的遗产,和一位女管家一同生活。” 红发的辛迪看向伦纳德,对方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听过这个姓氏,低声道:“很多第四纪贵族的后裔,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更改或丢失了原本的姓氏。当然,也有很大可能来自母亲一方。” …… 交谈间,众人也并没有闲着,而是快步赶到树下,找到了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柯亨。 “还活着。”伦纳德蹲下身去,探了探这位少年的鼻息,又翻了翻他的眼皮,从口袋里掏出一個小药瓶给他灌下。 辛迪则一手遮在眉前,仰头向树上望去,用疑惑的语气出声感叹:“哎,普通人从这么高的树上掉下来,竟然会摔成这样吗?” 那树不过三层楼高,下面又是相对柔软的乡间泥地。普通人跳下来,摔个严重骨折是常有的事,但是摔得如此惨烈,几乎去了大半条命的,倒是有些稀罕。 “那要看是怎么掉下来的啊。”伦纳德半跪在地上,碧眸邃着夜色,幽幽地向上望去,轻声道,“小时候,我从二楼跳下来发现没事,便要试着从三楼跳下来。结果当然是多处骨折,在教会医院躺了足足两个星期……不小心失足或是被推下去的话,受伤会更重。他这个样子……” 伦纳德顿了顿,又看了眼那位站在一旁,似是领队的中年人,才道:“更像是失去意识之后,从树上摔下来的。” 莱娜战战兢兢地问道:“警官…你们能救救他吗?” “噢,我已经救了啊。”这位叫做伦纳德的年轻警督说着,并示意她来确认,“药剂是我们内部统一配置的,比去医院强。” 看着眼前倒地昏迷的少年不再面如金纸,气息也平稳了许多,莱娜蹲在地上,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太好了、太好了…”这位少女喃喃,“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柯亨倒在这里的时候,我以为……我以为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好害怕……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呜咽着,渐渐转为痛哭。 辛迪轻轻地拍着女孩的背。黑发碧眼的伦纳德沉默地立在一侧,仿佛没入了某种悲伤的回忆中。他微微咬着牙,眼眸中似乎有泪光闪烁。 …… 片刻后,柯亨逐渐有了意识,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很疼吧,忍着点。”伦纳德说着,背起了他,“索斯特队长,我送这位同学去医院。上报和与其他两大教会沟通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索斯特点了点头。 “我、我送莱娜小姐回家。”辛迪道,“那位叫做阿诗黛拉的少女,我会拜托擅长占卜的同事初步确认情况的。” “我…我可以也送他去医院吗?”莱娜问道。 “可以是可以…”辛迪有点犹豫,“但是我要负责联系他的家人,以及其他受害者的家人……如果你感到很难受,同时也是出于对未成年受害者的保护,是不需要勉强的……” “我可以的。求求您了,”可莱娜含泪恳求道,“辛迪姐姐,您知道吗,现在的我比死了还难受。我……我情愿他们打我骂我,可他们……其他人都发生了那样的事,凭什么我还好好地活着呢……?” “我知道的。”伦纳德说。 这位在莱娜眼中犹如诗人一般忧伤深沉,心底似乎压抑着不少故事的年轻警督看向她,轻声说道:“一起去吧。” . . ———————— ps时间线揭露:如今是1349年11月下旬,小克是“魔术师”,伦纳德刚刚加入红手套不久。此时为任务结束碰巧路过,捡到了呼救的莱娜。 因为非凡特性聚合定律,搭载着帕列斯的诗人同学碰巧路过,这是合理的(迫真)。 老头:Σ我焯,蒙! pps.笔者有去揣摩一些工作状态、她人眼里、且还没能从廷根事件里从走出来的伦,因此ooc全是我的( 读原著的时候一直有在思考“散漫的气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气质,难不成干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散漫的样子吗(思索)?因此我动用一些莱娜的女子高中生大脑,觉得那大概是类似“无拘无束”“轻灵浪漫”的气质感觉…… 再次感谢您看到这里(鞠躬) 第十四章 新的任务 阿诗黛拉雇了辆马车,悄然回到家中。月明星稀,玛莎的房间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她穿墙进入。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不远处其他人的人家灯火通明,绰绰的人影映在窗上,似有温声笑语醉着饭香流淌。 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意外,他们如今应该在柯亨的家里通宵开趴,也不知道莱娜是怎么说服她保守严格的父母夜不归宿的,估计争取了很久。 可惜一切都结束了。 阿诗黛拉强迫自己不去想安德鲁的死。她当然害怕,当然憎恨。可是对方是一位天使,是自己一辈子可能都难以企及的存在。无力感只能让她不停地试图催眠自己:他们都是故事里的NPC,就算是曾经切实活过的人,也不过是自己异世界人生中的过客……自己只同他们做了一个多星期的同学,并没有建立起什么深厚的情谊。 这对她来说似乎并不难。——自从穿越而来,发生的一切都太不真实,以至于她下意识地不愿意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她还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心中真实的情感跟这里的人们都隔着一堵墙。可她却又做不到完全不在乎一切,游戏人生。 “既不敢就此背负这份死亡,也下不了决心全然逃避…真是矛盾啊……我。” 她苦笑着抹了抹眼泪,带走了“占星人”魔药的材料,几件衣服,一些现金,重要的宝石材料,和一个小小的星水晶球。手提箱是新“买”的。她“开门”偷走了店里随机的一个,在空缺出来的地方留下了一镑作为补偿。 “传送”戒指带走了三枚,剩下的留给了玛莎,将笔记本上曾经记录过使用方法的一页撕下,放在一旁,塞进暗室。也许玛莎总有一天会发现,也许会因为她的失踪,再也不愿打开她的房间。 至于厚重的资料和笔记,阿诗黛拉也将它们留在了母亲的暗室里。那些已经被她读过多遍了。在成为“占星人”之后,她可以通过梦境占卜的方式回忆。 在回来的路上,马车经过附近的黑夜教堂。她有考虑过要不要“开门”跳下马车,将一切举报给黑夜教会,来换取自己得到庇护。但是她不确定那位阿蒙此时是否正注视着她。就算成功,她也不可能无时无刻地待在黑夜教堂,这一辈子都要担惊受怕中度过,直到有一天离奇死亡。而莱娜和柯亨也有可能因为她的“背叛”遭受牵连,悲惨死去。 因此,一番纠结之后,她最终还是决定“乖乖听话”,听听那位阿蒙布置给她的任务。 就在她“穿墙”离开家,打算找一个不记名的旅馆度过这个夜晚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你……”僵在路上,无法发出声音,就连眼珠也无法转动的阿诗黛拉,只能在心里发出极其惊恐的一句。 她听见了来自年轻男子的一声笑。那道声音来自她的脑海。无比熟悉,无比惊悚。 他说:“做得不错。” !!! “你什么时候……”她艰难地在心里想道。 “当然是一直。”阿诗黛拉绝望地看着对方操纵着自己的身体勾起嘴角,还摸了摸自己的右眼眶,“你没有选择向教会求助,我很开心。” “原来这就是被寄生的感觉吗…”阿诗黛拉发散的思维却在想别的,“原本的意识不会消失,而是看着对方操纵自己的身体,扮演原来的自己,绝望的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将这個占据了身体的家伙当成自己…真是诡异可怕啊。” “呵呵,谢谢夸奖。” 身上的限制一松,阿诗黛拉眨了眨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又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难道你不是打算利用我的身体和身份做什么?”她问。 对方在她的脑海内理所当然地道:“我寄生你去做,和我自己去做,究竟有什么区别?让你有点体验感不好么?” “你说得对,但是原根是一个数学符号。设m是正整数,a是整数,若a模m的阶等于φ(m),则称a为模m的一个原根…” “?。”阿蒙一定在她的脑海里推了推单片眼镜。 “没事,”阿诗黛拉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玩邪神玩的。” “邪神怎么你了?”虽然并没有get到她的梗,但这位友善的阿蒙仍然相当配合地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请不要再窃取我的想法了!”阿诗黛拉实在绷不住一点,颇为崩溃,“您姑且也算是一位异性,难道我解决生理卫生问题的时候,您都要看着吗?难道在我幻想一些颇为快乐的事情,甚至发展一段浪漫关系的时候,您也要读取我的想法吗?” “无所谓的,我不在意。”对方好像听见了什么相当有趣的事情,笑道。 “我很在意!!”阿诗黛拉脸色涨红,提高了声音。 脑海中传来一连串的笑声,看得出来对方相当享受这种令人难堪的整蛊。 笑够了之后,他悠然解释道:“放心吧,多数时候我是不会看你的。你需要出声呼唤我,我才会回应。” 忽然,他的声线又开始变换,一会儿娇嫩似年轻女子,一会儿又变得相当中性,雌雄难辨。这位热衷于恶作剧的天使笑着补充道:“其实啦,严格意义上来说,人家可以是任何性别。如果你真的相当在意这点,挑一个你喜欢的也不是不行。” “……好活。”阿诗黛拉想象了一下娇艳美丽的阿蒙形象,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最终,她有气无力地叹道,“还是就这样吧。” 她的眼神游移了一下,道:“伱让我去接触的这个人…呃,存在?祂能认出你,但是认不出以这种寄生方式藏于我体内的你?” 什么增加体验感,纯属骗鬼。 阿诗黛拉推测所谓的“寄生”有两种方式。一种潜伏在宿主身体里的方式更加隐蔽。另一种则能够完全掌控对方的身体,读取宿主的想法,彻底取代宿主。 “嗯哼,”对方笑道,“毕竟,你也不想被我彻底寄生吧?” “…对对对。”真是太谢谢您了。 . 一边嘴上咕哝着意义不大的对话,阿诗黛拉戴上“偷”来的纱帽遮掩容貌,拦了一辆马车,前往东区。那边鱼龙混杂,治安远不如乔伍德区,但有许多不记名的旅馆,和未经过法律批准的工作机会,相当适合她这种无家可归的未成年人藏匿。 此时已过晚上八点,东区的街头还有许多刚刚收工回家的工人。他们一个个脸色蜡黄,形容枯槁,近乎活尸。 “肺结核、花柳病、霍乱、早夭的童工……工业革命的发展史,也是底层工人的血泪史啊。”她低低的念着在现代教科书上看到过的内容,如今亲眼看到历史的衣角,还是不禁唏嘘感慨。 “真是可怜呢。”阿蒙语气上扬。 “…不会装可以不装的。” “好吧,死了就死了。”阿蒙立刻换了副语气。 “我以为你会说,这是时代发展的一种必须。”阿诗黛拉道,“那些有着体面工作的上层男人们很喜欢这一套说辞。” “你们人类发展的必须,和我有什么关系?”阿蒙摊了摊手。 “……厉害,厉害。” 也是,对一位活了很久的神话生物来说,用以区分普通人类的金钱、阶级、爵位,对祂来说毫无意义。人类引以为傲的技术和发展的脚步,祂也漠不关心。对祂来说,碾死什么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祂平等地寄生每一个人。 . 东区夜晚的街头,阿诗黛拉头戴纱帽,安静地寻找着落脚之处。尽管有遮掩容貌,但她的衣着和气质显然都并不符合东区的混乱与沉沦。 忽然,一股酒气冲鼻,阿诗黛拉微一侧身,躲开了向她摸来的手掌。 一旁的中年男人红鼻头,胡子拉碴,身上是劣质酒精混着沤了的味道。让阿诗黛拉不禁皱了皱眉。 “诶,你是那个吗?”对方咧着嘴,笑容暧昧猥琐。 阿诗黛拉瞥了他一眼,脚步一丝不缓,继续向前走去。 “啧,臭娘们,我跟你说话呢!”那人恶声恶气地提高了声音。他比阿诗黛拉高出小半个头,此时挥舞起拳头,昏暗路灯投下的阴影几乎能将她整个罩住。 “哒。”阿诗黛拉停下来。 “你刚才问什么?”她扬起脸,一层黑色的薄纱之下是白皙如瓷器的清丽脸蛋,和轮廓优美的樱粉色嘴唇。 对方咽了咽口水,眼神越发恶心:“嘿嘿,我说,你是不是做那个的?” “那个是什么?”女孩平静地问。 “噢呀,你们这种年轻的,就喜欢装纯……”那男人嬉笑着伸出手去,欲摸向女孩白净的脸庞,“当然是站街女郎,那种躺着睡觉,就能赚钱的可人儿……” 他连纱帽的影子都没能抓到。阿诗黛拉轻巧地避过了他的手,紧接着,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劈在了他的头上。然后又是一道,接着又是一道。 那男人剧烈地抽搐,全身毛发炸起,焦黑地失去了意识。 “哦豁,”阿诗黛拉面无表情地道,“看来你骚扰女性的恶行得到了神的惩戒,真是现世报啊。” 真**的恶心,吃我十万伏特! 这种时候她就觉得,“戏法大师”的戏法实在是太弱。附带麻痹效果的“电击魔法”放倒一个普通人倒是不难,但是威力远比不上水手序列的“雷击”。想达到“打成重伤”的效果,竟然还要电不止一下! 她在心里啐了一口,想要拿到较为强力的神奇物品的愿望更为迫切。 “阿蒙,”她说,“我该去哪里找些长于攻击的神奇物品?” 脑海里传来一阵笑声:“别急,正好。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出入贝克兰德各种各样的地下神秘学聚会,想办法接触一个叫做A先生的极光会神使。如果顺利的话,你想要的强力神奇物品,他们会直接发给你的。” “……” omg,这下真成玩邪神玩的了。 ———————— . ps.一些无关紧要的提示:蒙颁布的任务未必等同于他的目的xxx 基于阿诗黛拉的认知,没事的时候阿蒙的人称用的是“他”。但在强调对方神话生物/天使身份的时候会变成“祂”。 第十五章 “倒吊人” 阿蒙给她设计的任务流程简单得就像把大象放进冰箱:你去参加A先生的聚会,求购“占星人”的魔药配方,对方就肯定会让你加入他们啦! “…等等等等。”阿诗黛拉快速叫停,“这可是卧底一个侍奉邪神的隐秘组织啊,真就像你说的这么简单?” 我读的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对,”阿蒙一副理所当然的语调,“他们因为崇拜那位‘倒吊人‘,基本不是全傻也是半疯。你只要装得偏激一点、虔诚一点,他们会很高兴吸纳你的。” “肯定有别的手段吧,不然他们早就漏成筛子了……”阿诗黛拉无奈地道,“他们会让我念诵那位存在的名吧?等我也全傻了、半疯了,那我确实跟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猜对了。”阿蒙合掌,“祂很喜欢念些有的没的,听了的人都疯了。你对这个一定很熟悉吧?” “……”好地狱。爱来自每个满月都被呓语折磨的亚伯拉罕后裔。 . “您说过要庇护我的吧?”阿诗黛拉问,“我疯了对您有什么好处?” “是了,这就是风险一。”阿蒙道,“我可以帮你偷走祂的呓语,但是你仍然会因为念诵祂的尊名而被祂所注视。” “…谢谢你告诉我啊,你人还怪好的。” 阿诗黛拉叹气,不报太大希望地问道:“你就不能偷个发信号的地址,假装是别人念的吗?” “那样会被祂察觉的啊,祂可防着我了。”阿蒙说,“说实话,我都没太期望伱成功,试试看咯。” 阿诗黛拉没去在意自己被当做了一个耗材,毕竟这是显而易见的事,问出来显得她很愚蠢。 “您是要我去确认祂的状态么?”她紧接着问。 “嗯…差不多吧。”阿蒙随口回答。 “您很讨厌祂吗?”阿诗黛拉也随口问道。 其实她心里清楚,到了天使这個位阶,基本上都只有利益矛盾,没什么私人恩怨。但是阿蒙称呼那位“真实造物主”为“倒吊人”,这让她有些好奇。 “是啊,挺讨厌的。”阿蒙的声音竟有些冷,“几乎可以说是憎恨吧。” 阿诗黛拉滞住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得到些乱七八糟的整活向答案,半真半假地叫她猜。结果没想到,这份答案里竟然全是私人情感,毫无利益纠葛。而虽然对方仍是一副相对随意的语气,但骤然降低的气压仍然展露出对方似乎竟然真的对此相当在意,且还并不打算在自己的面前将它掩藏。 这苦大仇深的……他是被这位邪神灭了母国,杀了父亲,还是抢了老婆?阿诗黛拉在心里飞快地过了一遍“人间三大仇”*,但是没敢真的问给他听。毕竟她是“戏法大师”,又不是“挑衅者”。 空气安静了一个呼吸。 “您失态了。”片刻,阿诗黛拉沉静地垂下眼眸,语调带着一点感慨的笑意,“这样的话,我可能会利用您与那位‘倒吊人’的矛盾,在您们二者之中寻求平衡的。” “…还轮到你教上我了,”阿蒙也笑起来,“你可以尽管去试试。” “是啊,”她叹气,“您二位烂得彼此彼此,仅仅只是呼吸都能让我死去一百次了。” …… 由于她太弱而对方太强,阿诗黛拉和这位阿蒙的相处甚至暂时称得上诡异的融洽。在左右都可以死得很惨的情况下,阿诗黛拉尽管仍怀有芥蒂,但却也不再紧张得如临大敌。她甚至主动询问了一下这位阿蒙的名字,既是出于拉进关系,也希望之后能有机会根据名字,了解到这位性格恶劣的第四纪贵族更多的生平信息。 “就叫阿蒙就可以了,”对方却表示,“虽然我们确实有些不同的想法和性格……总之,我是一位很好的阿蒙啦。要是遇上我们中的其他人,他们未必有兴趣看你折腾。”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阿诗黛拉微微摇了摇头,放弃询问这位超级“诈骗师”。当然,没忘记棒读着表达感谢。 . 在暴揍了好几位打算偷她的扒手之后,阿诗黛拉终于在东区较边缘的位置找了家条件还行的旅馆住下,打发一夜。略做洗漱后她缩进了被子,闭了会儿眼睛。 “阿蒙,”过了一会,她睁开眼,闷闷地说,“我睡不着。” 这一天之中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她又认床,没有在这位半神的注视下咬着被子角痛哭一整晚已经算是在她这个年纪里相当有尊严的了。 对方似乎并不需要睡觉,立刻回答:“你不是说要给我讲故事吗?” “我什么时候…?”阿诗黛拉的话刚出口,突然想起这句话自己好像确实说过。 . “——当然,如果您需要的是一个玩具,弱小无趣如我,最多可以做到每天晚上给您讲一个睡前故事…” . “好吧…”她叹了口气,开始努力回想自己听过的故事。自言自语一般地开始讲道, “从前有一位残暴的国王,他每天都要娶一位少女,然后在第二天早上杀死她。一位大臣的女儿为了拯救这些无辜的少女,就自愿嫁给了他。她每天晚上都给他讲一个故事,直到精彩的时候,刚好天亮。国王为了听完她的故事,就允许她下一夜继续讲。她的故事一直讲了一千零一夜……” …… “阿里巴巴说:’芝麻,开门’,于是大石头门打开,露出了里面堆成山的金银财宝……” …… “阿里巴巴…巴巴爸爸…巴巴妈妈…阿巴阿巴……” 她讲着讲着,声音越讲越小,开始不知所云。 又过了一会儿,她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缓。少女毛茸茸的脑袋埋进被子和枕头里,发出梦呓一般又轻又细的呢喃。 “玛莎…,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脑海里听不到的地方,阿蒙轻轻地笑了一下。 你看,这不就睡着了吗。 一点光团落于窗台,很快便拉长成为人的影子。阿蒙侧身靠坐在窗边,红月的瑰晖映入门户。房间里的少女蜷缩着睡成一团,以一个相当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好像要回归母亲的羊水里。 十六岁左右,几乎还算是个幼崽。 “唉,这种早熟和假正经,难道是会一脉相承的吗……?”他正了正单片眼镜,煞有介事地认真思考着,“可惜我并没有后裔,这种事情完全无从参考呢。” “呵,出了一个不错的后辈,我的一位老朋友应该会挺欣慰的吧。…让我想想,照当时来说,一般都会……” …… 翌日。阿诗黛拉自然醒来,一看表发现才早上八点。算算日子,今天下午刚好有A先生召开的神秘学聚会,便决定上午在东区较为边缘的地方找房子短租,下午跑去开会接触那位A先生。 她咬着牙刷,一边口齿不清地自言自语:“你说,我要不要剪一个长过眉毛的刘海之类的……?” “嗯?” “显得我更加的忧郁、阴沉、不合俗流。”她道,“符合我对极光会的想象。” “…如果你喜欢的话。” 阿诗黛拉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算了,我担心我剪了以后看不清路。我平衡感很差的,平地都会摔。您小心哪天从我的脑袋里甩出来。” 要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厉害了。 “你不是‘戏法大师‘吗?”对方笑着扬起声调。 平衡和敏捷都加到哪里去了? “毕竟不是‘小丑’…其实没喝魔药以前更差,几乎是左脚绊右脚。”她平静地说道,“小时候基础学校运动会,我跑两百米的时候摔了一大跤,把鞋子都摔掉了,最后拎着鞋跑到的终点,所有的老师都笑了。我的同学问我:不应该先把鞋子穿上吗?我说:对哦。为什么我没想到呢?我其实一直呆呆的……也不知道玛莎为什么会一直觉得我聪明。” 阿蒙当然没对此做出什么评价。毕竟跟这家伙分享自己的儿时经历这种事本身听起来就挺蠢的。阿诗黛拉收拾好东西,很快离开。 . . “号外号外!黑棕榈街道附近昨夜发生一起凶杀案…” 报童的呼喝声回荡在清晨的街区,阿诗黛拉顺手买了一份报纸,扫了眼上面的内容。 她叼着一片面包,若有所思的看着报纸上的某个栏目,自言自语:“最近好像有很多人在东区神秘失踪…” 人口失踪案在这里并不罕见。东区人口庞杂,穷人聚居,黑帮与邪神信仰蔓生,犯罪与传染疾病猖獗。人命脆弱如风中的秸秆,非正常死亡的人可能十天半月内连尸首都无法找到,警察也大多视之不见,几乎不会认真去寻。阿诗黛拉不确定这是不是正常现象。但是一眼扫过去,最近失踪的人数未免太多。 阿蒙在她的脑袋里笑了一下,没做任何解释。 之后的时间,她先是循着报纸上和路边的租赁告示,选中了一间有独立卫浴,在东区算是干净舒适的单间公寓,付了十镑,租期半年。它大约十几个平方,没有壁炉,但是有两个小小的炉灶,可以用来生火做饭。可惜的是冰箱还没有普及,阿诗黛拉只能消耗灵性,自己来当人形制冰机。 . “唉,也要考虑整点钱了啊……” 她身上带的现金并不多,尽管足够在东区生活上一段时间,但若说购买神奇物品,那是相当的不够看,几乎要靠卖宝石。 她戴上面具和斗篷,按照暗号撬开了房门,仍是找了个角落安静坐下,一如上周。 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 —————— . 注:人间三大仇为,亡国之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只能说,嗯…怎么不算呢(目移)。 第十六章 极光会 关于“出卖色相”这点,阿诗黛拉虽然觉得很无语,但是失去生命这事儿还是挺大的,失去气节相比之下轻如鸿毛。大女子能屈能伸,她心态相当好。 阿蒙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不禁笑起来:“放心吧,他并不是那种意义上觊觎你的美貌。” “不管是哪种意义上的觊觎都很可怕好不好!”她心里这么想着,小幅度地抽了抽嘴角。 她没敢嘀咕出声,因为她从阿蒙那里知道了极光会主要掌握着“秘祈人”途径,中高层还有几位“学徒”,这也是为什么阿蒙确定他们有学徒途径的配方。而“秘祈人”途径的序列8叫做倾听者,绝对能听到她小声讲话! 今天的黑板上写着: “求购‘仲裁人’途径序列7的魔药配方,及相应魔药材料的情报……” “出售魅惑女妖的眼睛一对,1500镑。” “出售一些附有特殊效果的超凡子弹,价格面议。” …… 阿诗黛拉写下“求购‘学徒’途径序列7的魔药配方,或者相关情报。价格面议。”交给了A先生的侍从。 她其实对那些超凡子弹相当心动,可是她现在连枪都没有,还同时背负着“努力挣钱买魔药,为此不惜把自己卖给邪神”的失足少女人设,只得惺惺作罢,暗中祈祷下次还有。 . . 经过某位不知名蒙导的悉心指导和校正,如今的她清正思绪,在短短十几分钟内演出了从忐忑又期待,变得逐渐染上一点失望的情绪递进,十分努力地挪动自己的微脸部肌肉,甚至刻意控制着自己的内心戏,对着空气演得脸都要抽筋。——这是为了防备A先生“放牧”了“观众”途径的非凡者。 “要是A先生根本没在看我,我现在喝下一整瓶‘小丑’魔药,估计都能当场消化……” 就在她内心的表情逐渐扭曲狰狞,几乎都要听到阿蒙幸灾乐祸的笑声时,A先生的侍从竟然真的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纸条:“这是A先生给你的。” 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讶异和紧张,以略微浮显的演技展开了那张纸条。 “‘学徒’途径的序列7名称是‘占星人’。如果你感兴趣,在聚会结束后留下。” 我焯,真的来了…… 她有些惊愕地眨了眨眼,险些忘了继续演下去。这下她是毫无演的成分,十成十的紧张了起来。 忐忑地等待到聚会结束,与会者们排成队伍,次序离开。A先生扔身披斗篷,翘腿坐在宽大的沙发上,阿诗黛拉却觉得,对方的目光透过阴影,落在了同样带着面具和斗篷的自己身上。 她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有些拘谨地微微躬身行礼:“A先生,您好。” 她带着紧张,用期待而有些迫切的语气说道:“您…您说,有序列7‘占星人’配方的情报?我应当用什么代价来换取它?” A先生勾起嘴角,他的声音相当中性,带着一种诡异的、阴柔的磁性:“不急。在那之前,你需要先把面具摘下来。” “他的能力难道不能够看穿面具吗?可我只遮住了半张脸…” 阿诗黛拉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下了自己的面具,握在手里。 . A先生的目光像一条滑腻的毒蛇。他打量的目光在阿诗黛拉的脸庞和肌肤上,阴冷黏腻地游走,透着些诡异的欣喜和炽热。这让阿诗黛拉起了好大一身鸡皮疙瘩,连礼貌的微笑都变得勉强。 “呵呵呵呵呵…”她听见压抑在喉咙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一滴汗从她的额角滑落,她看到面容一直藏匿于阴影之中的A先生抬起头来,一手支颐,露出一张阴柔秾艳,美丽到模糊了性别的脸庞。 “……”阿诗黛拉如遭雷击。阿诗黛拉紧张的情绪消散了一个瞬间,阿诗黛拉的头顶冒出一连串蒸汽,脸颊的温度突然就蹿了上来。 她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艹,好美! 阿诗黛拉.exe停止运转。 穿越前在屏幕上见过的欧美帅哥在她的脑海里切幻灯片似的闪过,阿诗黛拉确信A先生不逊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位,而且还有一种邪异又美艳的气质,几乎是犹有过之。 “呵呵呵,这是立刻觉得卧底这样的组织也不是那么很难以接受了?”脑海里当然响起了阿蒙的嘲笑。 “……”阿诗黛拉小幅度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快速地冷静下来,不被美色所惑。 她在心里鼓了鼓腮帮子,对自己略有失态的反应相当理直气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喜欢美人怎么你了? . A先生用眼神描着她的脸。阿诗黛拉听见他带着那种满意又欣喜的诡异情绪,连说了两句“很好”,紧接着用修长漂亮的手指夹着一张纸条,递给了她:“我这里有一个委托。如果你完成得好,我会给你‘占星人’的魔药配方作为报酬。不仅如此,如果你愿意和我们进一步建立联系,我还可以提供魔药的主材料。当然了,这需要你用一些事物来换取。” 他的语意带笑,尾音钩子似的微微上挑,秾艳得近乎妖异的脸庞让阿诗黛拉下意识地就要点头——呃,还是控制住了的。她接过那张纸条,看着上面用鲁恩语写着一条三段式的尊名: .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 “这是…”她看向A先生,浅灰色的眼眸中露流出一丝迷惑。 总不会是那位“真实造物主”的尊名吧……且不说见面第一天就开始传教合不合理,一没必要用没有撬动神秘学力量的鲁恩文写,二也和阿蒙先前的描述全然对不上。 所以这是啥?另一位邪神? . “当时的那次聚会你没有参加,我曾委托与会者们调查信奉这个‘愚者‘的邪教。”A先生道,“你要做的是调查祂的信众们活动的痕迹,协助我们揪出这位邪神的信徒和眷者。可以只上交情报,如有能力的话,活捉或铲除他们。” “恐怖组织兼邪教组织,正在兼职打击其他邪教组织……”阿诗黛拉顿时觉得这有点难评,“他们称呼另一位隐秘存在为‘邪神’的口气,好理直气壮的样子……” 她觉得还是刺杀了因蒂斯大使,搅得鲁恩与因蒂斯外交乱成一锅粥的极光会更加邪教一点。称呼别人为邪教,乌鸦笑猪黑。 但她还是积极学习莱娜的精神,无论男人的嘴里吐出多么离谱的话语,都投以清澈而崇拜的目光,并适时地附上几句意义不大,但语气钦慕而诚恳的恭维:“没想到,您不仅为我们这些无所依靠的野生非凡者们提供帮助,还在黑暗中打击着那些作恶的邪神的信仰,真是伟大……” 你的斑驳,与众不同! “没错!”A先生突然变得极为激动,骤然提高的声音几乎是吓了阿诗黛拉一跳。 这位极光会的先生用极其虔诚,极其痴迷的语气说道:“都是主的教导。我们被祂所救赎,而祂则背负着世人的罪孽。祂是创造一切的主,源头的主,伟大的主……很快很快,祂将重临于世!而我们将迎接祂的回归,聆听祂的教诲……赞美您,赞美您!” 如此说着,他按右左下上的顺序,在胸前画了一個倒吊的十字。 阿诗黛拉看着眼前反复祷告,如癫似狂的A先生,又又又一次陷入了呆滞:……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如果这是她最终需要达到的境界,阿诗黛拉觉得,阿蒙还是有点高估她了。虽然她能屈能伸,也不在乎满地乱爬,但是这种狂笑到五官乱窜,还要随时随地跟路人赞美自身信仰的狂信徒角色,还是有点太难抖了。 “真的有这样的一位主吗……?”但她还是让自己的瞳孔震荡着难以置信的微光,有些茫然地喃喃细语,“我是说,虽说我是女神的信徒,但当灾难来临时,我却并没有得到过女神的回应。”不仅如此,女神还把月亮变红了。 尽管知道自己当晚遇到血月纯粹是因为运气太差,但是阿诗黛拉还是在心里小小地吐槽了一句这个世界的神灵,以及——为了任务的成功,只好委屈一下女神了。 “那是自然的,”A先生勾起嘴角,“我们极光会信仰着‘真实造物主’,如果伱有那一天受到我主的感召,想要了解世界堕落的真相,成为我们中的一份子,就来这个地方找我。” “谢谢您,A先生。我会着心留意您的任务的。”阿诗黛拉微微鞠躬,表现得有些犹豫,又隐隐向往,“…我也会考虑您说的那些的。” A先生微微点头,满意笑道:“去吧。” . . …… . . “啊啊啊啊啊啊啊……!” 乘公共马车走出好几公里,在确认并没有人在跟踪后,阿诗黛拉才敢对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出无意义的尖叫扭曲。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再这么演下去,她简直可以用脚趾挖出三室一厅,然后再把自己给住进去。 那个什么A先生的精神状态也太美丽了,真不知道该怎样应对他狂热的传教!我真傻,我最开始竟然觉得他最美丽的地方是脸…… “这才哪儿跟哪儿?”脑子里的阿蒙倒是悠闲自在,“赶紧习惯吧。” “说到这个…那个信奉‘愚者‘的组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极光会要追查他们?”阿诗黛拉问。 她的潜台词当然是:赶快把你知道的都说了,让我抄个作业,然后赶紧去向A先生交差。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阿蒙说,“要不你自己念一下,试试看呢?” ———————— ps.从原著来看,A先生其实并没有放牧“观众”,所以女主就是演给了空气看…… 第十七章 迷路 “真的假的,你竟然也不知道?”阿蒙的回答让阿诗黛拉有点讶异。 在这种小事上,阿蒙没必要同她说谎。虽然不知道这位从第四纪活下来的老古董是什么时候“死”的,但是显然,祂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并没有与时代脱节,而是活蹦乱跳地迫害所有人。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连祂也完全不了解的隐秘组织,这个组织一定很厉害吧! “那位存在自称‘愚者’,会不会是安提哥努斯家族的哪位呢?”阿诗黛拉用自己所掌握的历史和神秘学知识,做出了推测。 据母亲记载,在第四纪,安提哥努斯家族掌握着的“占卜家”途径,又叫做“愚者”途径。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怎么会不知道?”阿蒙说。 阿诗黛拉抬杠:“祂偷偷喝魔药晋升不告诉您,说明您被讨厌了。” 抛开事实不谈,你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反思一下自己的神缘! “可笑,祂为什么要讨厌我?”阿蒙呵了一声。 “您自己心里没点数……咳,我是说,祂可能是不久前才成就了那个位格?也许祂从第四纪就开始沉睡,直到如今?毕竟尊名里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描述。”阿诗黛拉比划比划。 脑海里突然有一道电光噼里啪啦地闪过,让她想到了另一个事情。 等等,——她自己,算不算是,“不属于这個时代”? 答案显然是肯定! . 是了。这位阿蒙对于祂全无了解,也有一种可能是,这位自称‘愚者’的存在是真的最近才出现,而且与祂所知晓的那些存在并不吻合,甚至相当矛盾! 她自己就是最近才穿越的! 这是导致她穿越的源头?这会是一个巧合吗? “你想到了什么?”阿蒙看着她,勾起了嘴角。 “…呃,秘密。”阿诗黛拉回答。 她其实考虑在合适的时机将穿越的事情告诉阿蒙。处于相邻途径相当高位的他,说不定真的知晓不少隐秘,比自己随意抓瞎强。而且如今她被迫跟这位朝夕相处,虽然她自己就是一个时常胡言乱语的人设,但是人的想象力毕竟是有限的,说得太离谱早晚会被人怀疑。更不必说她还需要通过搜集罗塞尔大帝的日记,寻找“门”先生和回家的线索。 而且,她十分怀疑,阿蒙所知道的比她想象中的多。一位从第四纪活到现在的神话生物,很可能掌握着“时间”权柄的高序列“偷盗者”,祂说不定早就对她“穿越者”的身份有所察觉——有罗塞尔大帝在先,她又不是第一位! 甚至的,祂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中我吗……调查那位“愚者”的任务,有多少其实是祂的安排?只是借了极光会的手? 在脑袋里飞快地权衡了一下,然后又一次把自己吓得半死之后,阿诗黛拉补充了一句:“我确实有一些联想。等我确定了你值得信任,并且也做好从你这里获取情报的心理准备之后,我可能会跟你谈谈的。我猜测这可能涉及一些高位格的力量……因此至少要等到我成为半神才行。” 翻译一下:等我成为半神就考虑告诉你。 虽然仍然尝试了解这个世界,考虑寻找回到自己原本时空的方法,但是实话说阿诗黛拉心里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这里又不是《步步惊心》,她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就没几个最后能回得去的! 但是不抱有期望是一回事,被一锤子钉死又是另一回事。她现在还自觉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去接受自己要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毫无希望地呆到死——这种事情不要啊。 “如果我说,我现在就想知道呢?”阿蒙道。 “那您偷我的记忆好了,答案是BBACB。”阿诗黛拉开始胡言乱语。 反正她也无法阻止,开摆开摆。 等等… 还没等到阿蒙开口说出下一句话,阿诗黛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噔地一下座位上弹了起来:“糟糕,坐过站了!!” 她光顾着和阿蒙说话,忘了自己正在乘坐公共马车回家的路上! 乘客们转头看向这个容貌美好,却一直神神叨叨的少女,发出了一阵并无恶意的哄笑声。 . 匆匆在下一站跳下马车,阿诗黛拉脸色涨红,试图用一通暴走缓解尴尬。狗屎,几天前她还是同学们面前仪态万方的高岭之花,高深莫测忧伤暗藏的谜语人少女,可自从染上了阿蒙,还不到三天,她就在神经病呆逼的路上一路狂奔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不提醒我!”她对着空气打了一套军体拳。 “我为什么要提醒你?”对方十分好笑地问道,“你难道不觉得,我是很期待看见这种情况的?” “您就知道笑话我!” . 她走着去寻找返回的车站,可这里是东区附近,根本不是她较为熟悉的乔伍德区。又房屋密集,治安混乱。在晕头转向地问了几次路之后,阿诗黛拉终于成功地……迷路了。 阿诗黛拉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破败房子和肮脏油腻的偏僻巷道,天色渐暗,淡淡的煤烟迷障一般蒙在她的眼前,陷入了久久的无语和绝望。 “阿蒙,前辈,殿下。”她气若游丝地请求,“用您‘解密学者’的能力救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成为了一名“学徒”,这种迷路事件隔三差五地都要发生一下,哪怕只是在家附近。这让她相当怀疑自己的方向感是否有什么缺陷。 “可以啊,”阿蒙笑起来,“我敢指,你敢听从吗?” “那还是算了…谢谢您啊。”也是,谁知道你会把我带到哪个沟里。 缺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 “不过伱不用担心,这不是你的问题。”阿蒙悠然解释,“受到那位高位者的影响,你们时常迷路很正常。” “是那位‘门’先生?”她问。 “嗯?嗯。”阿蒙表示了肯定,“那是你们亚伯拉罕家族的先祖,伯特利·亚伯拉罕。” “先祖…祂还活着…祂是‘门’途径的真神吗?祂是否知道我们所受到的‘满月诅咒’?”阿诗黛拉略有触动。虽然知道中间相隔了几千年,但是潜在的血缘联系确实有让缺乏家人陪伴的她感到一丝亲近。 阿蒙道:“祂被认为是当时最接近真神的存在,是一位‘天使之王’。在‘四皇之战’的中末,祂被‘黑夜女神’和‘风暴之主’联合放逐,被困于星空,应该有一千八百多年了吧。目前只能说是还没死。你们所听到的‘满月呓语’,其实是祂在向自己的后裔求救。只是你们的生命层次太低了,一听就死。” “……” 啊这。 “这种事情,先祖祂老人家…知道吗?”她艰难地咀嚼着这个信息。 不是吧不是吧,那种折磨得原主终竟自杀的呓语,竟然是来自他们先祖的“求救”吗?能不能先救救我们这些不明情况的后人啊——废话,你把自己的后裔都喊死了,当然没人来救你! “也许吧。不过这种事情,祂其实也无法控制…呵。”阿蒙笑了笑,语气平淡。 “…这样啊。祂已经半疯了吧。”阿诗黛拉叹了口气。她倒是能够理解,一个人被丢到风暴与星空的乱流里,一关就是千把年,这是个生物都得疯。虽然真的很可怜,但是有没有人来可怜一下被逼疯的亚伯拉罕后人。 “也就是说,只要把祂救回来,亚伯拉罕们就不需要再听这呓语了,对吧?”阿诗黛拉的心中燃起了些许希望。 “是的噢。”阿蒙微笑,“如果你打算解救祂,我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提供帮助。…毕竟,祂也算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当然了,等到你成为半神,听到祂的呓语也不会再令你失控。如果愿意,你甚至可以陪祂聊聊天,如果你觉得孤单的话。” “竟然和先祖是朋友,你究竟是活了多少年啊……” 阿诗黛拉当然也不排除阿蒙在吹嘘的可能。毕竟她还可以说自己见过三任米国总统,虽然那是在液晶电视上,但是怎么不算是三朝元老呢? . “唉,总之先朝着半神努力,总是没有错的。” 她并不相信阿蒙会无条件帮助她,谁知道这位顶级“诈骗师”在打些个什么算盘。祂可是可以转到“门”途径的!万一她哪天真的欢天喜地地迎回了那位“门”先生,解救了水深火热中的同族,结果那位伟大的先祖转头就带上了单片眼镜,然后蹦蹦跳跳地寄生了所有的亚伯拉罕……想想那个恐怖的场面,就觉得听呓语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就在她沉浸自言自语,漫无目的地在东区灯儿晃时,一位壮汉突然从身后扑出,猛地一下勒住她的脖颈。紧接着,一张手帕立刻捂上了她的口鼻,刺激性的气味扑面,阿诗黛拉的眼前即刻一黑。 “我*,我真傻,真是太不注意了…!” 她努力屏住呼吸,想要用手触碰对方的身体,施展“电击魔法”。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想到了最近东区人口频繁失踪的事件,想到报纸上一排排失踪的年轻男女的姓名。思索了一瞬后,她眼睛一翻,身体一软,假装失去了意识。 如果只是普通的人口犯罪,她就算没法正面抗衡,也能试着解救那些被困的人们。而如果此事涉及更高层次,她衣兜里还有多的“传送”戒指,再不济也能够自保——总不可能真的这么倒霉,又是一出门就撞上半神吧! 眼见阿诗黛拉成功“昏迷”,那个袭击她的男人伙同另一位同样身材高大的男人,像抬牲口一样将她弄上了一辆马车,塞进了漆黑的车厢里。 马车很快驶出小巷,轧轧向前。这片区域再度恢复了平静。 . . ———————— . ps这里女主其实还蛮莽的,毕竟刚从学校跑出来,缺乏反跟踪的安全意识和处理事件的经验,还远不够谨慎。青春期嘛,且设定中原主在穿越前年纪也不大。多吃几次亏就成长了。 pps.原著里其实好像并没有明说学徒途径的迷路特性是不是源自“门”先生的影响。这里是作者自行加工的。 第十八章 “侠盗”黑皇帝 马车的后车厢被死死地封闭着。阿诗黛拉不确定这种工业乙醚能让人昏多久,她估摸着大概“昏迷”了十分钟,然后假装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眼睛,露出惊恐的神情,就要尖叫。 一把冰凉的匕首果然抵在了她的脸上。“戏法大师”的黑暗视觉很一般,无光的车厢内阿诗黛拉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能听见男人声音粗粝,带着凶恶的笑意在她的耳边响起:“别动!不然…嘿嘿嘿,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阿诗黛拉发挥自己刚学不久的演技,让眼中凝起一层濛濛的泪水,以要哭未哭的神情咬着嘴唇,向那人露出恳求的神色。 那人骂了句极其难听的脏话,紧接着便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侮辱和威胁。在阿诗黛拉惶惶然地点点头,表示求饶与配合之后,在狭小车厢中的一处坐下,却仍然用肮脏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位看似绝望而无助的少女。 见对方初步放松了警惕,阿诗黛拉蜷缩在马车的一角,假装默默垂泪,实际上则是借着狭小角落的遮掩,在车厢的墙壁上开了一个小小的“门”,偷偷借此观察外界的情况。 “这是在驶离东区……”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大概的行驶方向和周围的景象,方便自己日后可能的追踪和返回。 不一会儿,马车使进了一栋灰白色的建筑,看起来并不华贵,而是相对低调。她被用匕首和枪指着,被推入了一间狭小黑暗的牢房中。锵的一声,铁栏杆合拢,叮当落锁,她就这么被关了起来。 牢笼外光线较为昏暗,但因为有人看守,因此数个监牢的沿途仍然悬挂着照明用的马灯。年轻女子的呻吟、哭喊和咒骂在这之中幽幽地回荡,不绝于耳,痛苦凄厉。 阿诗黛拉环顾四周,她所在的这个牢笼不大,却关了有二十多位女孩。她们中的许多人身上都挂着伤痕,有些面露恐惧,有些正垂泪痛哭,还有一些发丝凌乱,眼神麻木,眼角尽是干涸的泪痕。阿诗黛拉贴着牢房的墙壁又摸又敲,又将眼睛贴于水泥墙壁上,似乎在寻找着出去的办法。 “没用的,放弃吧……”一位较她年长些的女性叹了口气,声音虚弱,“求救,装病,反抗,甚至挖墙壁…这些我们中都有人试过了。什么都不做也有可能会挨打,试图反抗则会被打得更厉害…还有,还有那些凌辱和折磨……有些人染了病,在还没有死时就被拖了出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许多被困已久的少女们听了她的话,捂住脸庞,断断续续地哭泣起来。 “只要…只要获得哪一位大人的垂怜,那样就好了吧……”一位少女哭道,“那个叫夏莉的不就是这样吗?凭借身段和美貌,就这样傍上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就再也不用被关在这里,饱受折磨了……” “小贱人!”有人骂道,“你忘了,是谁把我们抓到了这里,叫我们受尽那些毫无人性的凌辱,过尽这样毫无尊严的生活!” 那女孩歇斯底里地叫道:“你懂什么!我在外面过的也是一样的生活!我后爸拿烟头烫我的胳膊,如果没能卖出个好价钱,他就要拿啤酒瓶把我往死里砸,把我往死里折辱,还会一拳一脚地殴打我的妈妈…这個世界对我来说哪里都是地狱,哪里都一样!我…我只想活得好一点,我有什么错……神灵啊,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牢房里静得极了,她不成人声地嘶喊着、痛哭着,声音酸楚如针,一下下地蛰着阿诗黛拉的心。 阿诗黛拉的眼眸中盈着一点泪水,又用手指将它轻轻抹去,继续将眼睛贴在牢房背后的墙上,神情冰冷,嘴唇微抿。 过了一会儿,当哭泣声将息,一位扎着辫子的少女小小声地开口了。 “坚持住,姐妹们……”她的声音细弱稚嫩,却很坚定,“‘侠盗’黑皇帝先生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在我被抓住之前,东区的大街小巷里都流程着这位绅士的事迹,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侠盗’黑皇帝?”阿诗黛拉眨了眨眼,尽管她并不关注新闻报纸,但对这位不久前突然出现的英雄侠盗却也有所耳闻。“审判罪恶的皇帝”“拯救少女的英雄”,在阿诗黛拉所认识的青少年群体中,有许多人都对这位突然冒出的无名英雄相当崇拜。传说,他终结了一位暗中贩卖人口,欺压美丽少女的邪恶富豪,审判了藏匿于阴影中的罪恶,拯救被困的少女们于水火,剑指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不公与不义,令恶棍们闻风丧胆,应声而逃。 “是的。”那位少女点了点头,“那位侠盗先生能杀死像富豪卡平那样厉害的人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坏人都害怕着他的审判…一定是这样的!” “他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英雄。”阿诗黛拉由衷地说道。 可惜,一个人的力量终究太过有限,无法改变这个世界混乱肮脏的基调。一个卡平死了,还有无数个卡平贪婪地侵吞撕扯着贩卖人口的地下市场,将罪恶的手继续伸向那些无辜的少女。但这并不影响阿诗黛拉欣赏和崇拜那位侠盗。那一定是一位明知自己无法撼动这个世界的真实,却也愿意向苦难尽力伸出手掌的人,是真正的英雄。 但她并不寄希望于他人的拯救。她也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试图拯救她们。 她凑到门口向外看了几眼,见看守正殴打辱骂着另一位牢房中哭泣不止的女孩,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她将食指竖起,抵在唇前,悄悄对牢房中的少女们说道:“答应我,一会儿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不要发出声音,好么?我保证,我会努力找到让大家都能平安逃出去的办法的。” 少女们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询问阿蒙的意见,脑海中的阿蒙也仿佛不知道似的,没有给出任何指示。她深知自己没有办法真正寄希望于这位立场不明的天使的帮助。她做了个深呼吸,从衣裙的暗袋里取出一把粉末,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牢房里不少年轻的女子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捂上了嘴巴——在她们的视野里,阿诗黛拉的身形竟然逐渐虚化,几秒内便消失于无形! 戏法·短暂隐形。 虽然这只能够维持几分钟,比不上“巫师”和“女巫”们的隐形魔法,但是用来探路已然足够! 她将手心按于牢房后方的墙壁,水泥砌成的墙体的局部顿时变得虚幻。她一步穿墙而出。 “和我猜想的一样……”外面并不是坚实的泥土,而是一条不宽的密道空间。头顶有铺设通风管道的痕迹。阿诗黛拉贴着墙根走了五分多钟,果然看到了一处看起来像是通向通风井出口的竖直金属梯。她踩上去推了推,发现并没有上锁。 “应该是供这里的头目逃生的密道。因为已经严格保密,且足够隐蔽,所以没必要上锁。不排除能够从外面落锁的可能。真是狡兔三窟啊……”她一边思索分析,一边重新撒上隐形粉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果然发现了一扇隐蔽的暗门开在密道的另一端。她没敢“开门”,而只是附耳上去细听。 . “霍德华先生…上面要的那一批‘货’,我们已经凑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很好。”另一个肃重冷厉的中年男声回答,“这件事,你完成的效率很高,我很满意。事成之后,我们会扶持你吃下卡平空出的那份地下市场。届时,你将是下一个掌控地下人口贸易的巨头。” “是、是。”那个男人连连应声,谄媚说道,“您真是一位信守承诺绅士,霍德华先生。先生,今天刚到了一批‘货’,我都查验过了,那样貌,相当的水灵……您先尝尝鲜,如何?” “好,”那男声轻轻一嗤,“把她带过来吧。我说的那位大人物明天就到,他来监督你的进度。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吧,这也是对你的考验。” “霍德华先生的提携,小的就算死了,也不敢忘掉。”对方笑道,“小的应该孝敬您的东西,一点也不会比那位少。” “很好。” …… 阿诗黛拉屏住呼吸,拳头已然暗暗攥紧。 明天将会有一位“大人物”到来……如果今天没能设法救出这些女孩,今后的难度只怕会无限增加! 可是,地下的人口贸易,怎么会牵涉所谓的“大人物”?这位霍德华先生是什么背景,能让一位贩卖人口的黑帮头目卑躬屈膝,谄媚讨好?能被他称为“大人物”,对方是一位序列不低的非凡者,还是世俗意义上地位崇高的贵族,亦或二者皆是?这其中,也许水很深啊…… 她的眉头皱起来,打算仔细思考计划,趁今夜行动。 阿诗黛拉走到原本牢笼的位置,穿墙而回。解除了“隐身魔法”。 那些被困已久的少女们,眼中久违地亮起了一点光芒。她们凑到阿诗黛拉的面前,小声惊叹,如同见到了救星与神迹。 阿诗黛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翻手取出一支炭笔,在地上写道:“不要出声,今夜偷偷逃离。这里的后方是一密道,右侧约几百米处,有一个通向地面的出口。爬上去。我会断后。” 写完后,阿诗黛拉停了几秒钟,见识字的女孩们纷纷点头,便伸手一抹,那行字迹便飞快消散,如同从未出现过。少数几位不识字的,有识字的女孩主动附耳过去,小声解释,听着听着,她们的眼中也渐渐有了一星光芒。 就在她准备水平穿墙,将逃跑的计划带给另一个监牢的姑娘们时,巡视于牢房的看守突然来到了她们的铁笼外边。 “你,”他指指阿诗黛拉,声音冰冷,“跟我走。” 阿诗黛拉瞪大眼睛:“…啊?” 谁?我?? “听不见吗?”对方的语气变得凶狠,扯着她的手臂,相当粗蛮地将阿诗黛拉拽了出来,口中骂道,“不识好歹的婊子!我们老大指明要你,你就偷着乐吧!” “……”阿诗黛拉倒吸一口凉气,回头看向监牢里瑟瑟发抖,神色各异的少女们。 她递出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点了点头,被看守押着,向外走去。 . . —————— 第十九章 被打乱的计划 被两个彪形大汉押送着向地牢外的方向走去,阿诗黛拉额头见汗,眼神游移。 计划刚刚开始就被打乱,这该怎么办?——她哪里想到,那个*人贩子口中说的“水灵货”,竟然**的是她自己! 这让她怎么整?难不成以序列8之身杀穿这个据点,暴揍这里所有的打手和看牢人,救出这些被困的少女们吗?论硬碰硬,“戏法大师”可不比普通人厉害太多! “要不,呼唤阿蒙,听听他的意见?啊啊啊,可是他又不是小花仙,喊他名字他就来……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挣扎一下。再不济,就起手‘传送’逃跑,然后找个教会举报,最终被当做神秘学事件的潜逃者关起来。三大教会应该会管的…吧。”她摸摸暗袋里的传送戒指,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起可能的破局方法来。 …… 一所房间里,班布用罢晚餐,一边吹着下流的口哨,为他的左轮手枪上油保养。他三十上下,獐头鼠目,额头上有一狰狞刀疤。 “老大,我把人带来了。”下属恭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把她弄进来,你们可以走了。”他摩挲着自己的手枪,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露出了肮脏而残忍的笑容。 他相貌丑陋,举止粗俗,没有人看得起他,女人更是不愿瞧她一眼。——那些物质的、下贱的、势力的女人! 凭借着自己的阴鸷与狠辣,他在贝克兰德的人口市场逐渐站稳了脚跟,成为了一个不小的头目。下属们惧怕他、尊敬他,他还强行占有了不少年轻女人,逼迫她们畏惧讨好。他愈发享受凌虐她们的快/感,一面又愈发谨慎地维持和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以维护自己那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终于,他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露出了苗头。占据地下人口贸易超过五分之一市场的大富豪卡平暴死,留下了巨大的蛋糕供人争夺。在这之后不久,更是有一位气度不凡,一看便拥有不低身份的男人找上了他,想要入手大批的人口和美貌的少女。 是了,那群贵族们看似高高在上,背地里果然也……嘿嘿。 “只要我完成了霍德华先生交代的人物,上交了那些人口,很快,我就能够成为卡平那样的大富豪……”班布顶了顶胯,有滋有味地想着,“拥有了全新人生的我,说不定能够真正拥有一個有身份的、美丽的女人……” 只是,为霍德华先生挑选出来的“货物”,他就算再觊觎,也只能孙子似的拱手相让,尽得他人率先“品尝”。虽然那位先生并不热衷于占有庸脂俗粉,一晚过后,自会留给他们这些人随意“分享”。可今天新到的这口女人却不同,那位霍德华先生未必不会起那将她收作禁脔的心思……那样,他可就一口也动不了了。 “没事,没事…就算不能动,只是看一看、摸一摸不也好么?”他勾起嘴角,用眼神亵玩着那个被下属们推进门内,跌倒在地的曼妙影子。 啧啧啧,瞧瞧这头发,顺得像是涂了油,也不知道用力拽起来是怎么样的触感…皮肤白得像牛奶,嘴唇粉得像蔷薇…还有一种不容许人赏玩的冷淡气质、真让人想要狠狠地鞭打她、侵犯她,看她哭泣求饶,沉沦欲望的样子…!身材也很青涩,一看就是还未成年的少女……他咽了咽口水,将门落了锁。看着女孩摔在地上,瑟缩着连连后退,怕极了一般的惹人样子。 就在他露出肮脏残忍的笑意,几步走近前来,想要拖拽着女孩的胳膊,将她摁在沙发,先好好“检查”一下这件美丽的“货物”时,那漂亮的女孩儿抬起脸,露出了一双毫无温度的冷灰色眼眸。 她捏起手指,轻轻一拉,班布就悚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戏法大师·噤声魔法! 下一秒,下身传来一阵剧痛,班布发出无声的惨叫,冰冷的枪械咔哒一声解除保险,带着寒冷铁腥味的枪管在下一秒抵上了他的额头。 这位黑帮头目慌忙想要向后扑向门板,通过拍门的方式引起门外属下的注意,结果下一秒就脚下一滑,后脑磕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先生……求求您,不要…!不要!” 紧接着,女孩带着泣音的求饶声响了起来。紧接着是布帛撕裂的声音,和含混的哭泣和喘息。但事实上,这位少女只是搓动手指,眼神冰冷地说着哭泣和求饶的话,枪管则狠狠地楔入了他的嘴里。与此同时,一根长长的黑色细绳就像是有生命一般从她的衣裳里飞出,两个呼吸内就把他五花大绑了起来。他想要挣扎,却发现这根绳子弹性极佳,且越挣越紧。 班布瞪大的眼珠中尽是难以置信与绝望。他竟然被一个柔柔弱弱,一看就尚未成年的少女给轻松制服了。无法发出声音的他,此时就连向外呼救都做不到,就算努力弄出声响,也会被属下以为是在享用女人,不敢打扰。 . “那位霍德华先生,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一张纸板飞来,黑色的炭笔在上面轻盈写道。 一枚花纹古雅的银匕静静地悬浮于她的身后,借由着模拟出来的声音的遮掩,她已经小声诵念完了圣化咒文。灵性喷薄而出,竖起无形的墙体,将这个房间的动静彻底与外界隔绝。 阿诗黛拉将枪口抽出,对准他的鼻尖,解除了对他的“禁言”。 “他…”这位黑帮头目哆嗦而含混地说道,“他有一种、令人害怕的气质…!我每次都不敢看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服从他!” “继续。”阿诗黛拉嗓声冰冷。 “我都是被他指使的…!”他从喉咙里发出尖叫,“是他让我去搜集那些人口和少女的,不是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要杀就去杀他好了…!” “你听听你这话,一点逻辑都没有。”阿诗黛拉不为所动。 “他他他…疑似有什么背景…不不不…我想起来了!”班布看着她即将面无表情地扣下扳机,顿时涕泗横流,语无伦次地倒道,“他的左手一直带着一只手套,从来没见他取下过!…这个算吗?求求你别杀我!” 少女歪了歪头:“嗯,算。” “最后一个问题,”她垂下眼去,抓着那男人的袖口,将粘上口水的左轮用力地擦了几下,“那位霍德华先生,现在在哪里?” 眼见就要被放过,班布面露喜色,连忙答道:“从这里的侧面出去,一直走就是了。” 阿诗黛拉点了点头:“这把枪我就收走了。如果开枪射杀你,我的身上也就溅上了血,不利于我去刺杀那位霍德华。” 班布松了一口气,脸上勾勒出劫后余生的笑意。 “小婊子,你**的给我等着…”他在心里怨毒而残忍地想着,“日后,我一定要让你…” 他的心里活动戛然而止。一条粗粝的绳子从女孩的袖子里飞出,被女孩漂亮的手掌轻轻一挽,那绳结就套上了他的脖子,而后灵巧地绕上了房顶铺设的一条弯曲的承重钢管的顶端。钢管对面的那面墙被做成了一个展柜,里面尽是各种花样的用品和刑具,显然是专门用来把人吊起来的。 受到重力的拉拽,绳结立刻勒紧。这个被五花大绑着的恶棍甚至无从挣扎,就这样被吊在了天花板上。不一会儿,便连细微的挣动也没有了。 “呀,我的话还没说完……我的意思其实是,还是把你勒死比较划算。” 阿诗黛拉没多去看他一眼。她一脸无所谓地检查着自己新到手的枪和顺便摸来的匕首。它对于年轻的女士来说沉了点,估计后坐力也相对较大。 “没办法,先凑合着用吧。”她道。 . “呵呵,做得还不错嘛。”脑海里一直不置一词的阿蒙竟然在这时开口了。 阿诗黛拉莫名其妙:“序列8暴打普通人,我还能怎么样做得很差吗?” “有分心操作的意识,也有豁得出去,抛弃羞耻的精神,确实表现得还不错呢。”阿蒙竟然似乎真的是在夸她,“以及…没有无用的怜悯,也没有对终结他人生命的犹豫。在你这个年纪,有这样心理素质也算不错。第一次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就该死。” 阿诗黛拉有一些微妙的不好意思。她本来还以为,阿蒙会对她通过发出羞耻的声音来掩饰打斗动静的方案表示嘲笑。没想到在这位看来,果断抛弃节操无疑能算得上是一种优点。可能对一位神话生物来说,人类的道德和廉耻只不过是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吧。 “那位霍德华先生,最高可能是一位序列7的‘审讯者’,很可能有一件神奇物品辅助。”阿诗黛拉分析道,“阿蒙,你怎么看?” “嗯哼,你看着办咯。”阿蒙低声笑道,“去吧,让我印象深刻一点。” . . ————————— . ps.蒙的最后一句话翻译成英文是“impressme.”:让我印象深刻/让我刮目相看/请让我欢心吧。多重意思。 “噤声魔法”:能禁言普通人几分钟,但对“法官”的“禁止律令”只能做到打断一瞬。且这种带有神秘力量的语言一旦被发出,就无法打断。 第二十章 刺杀 以利亚·霍德华摇晃着高脚杯中的奥尔米尔葡萄酒,轻轻抿了一口。 从他吩咐或点头,直到班布把人带来,几乎每次都要耗些时间。霍德华很清楚他在做些什么小动作,只是需要的人口还要利用他的渠道上交,他很分得清什么才是第一要位。 “就像罗塞尔大帝所说的,呵,不能将鸡蛋装在同一个篮子里。那个短视的蠢货不会真的以为,在卡平之后,我们会只扶持他一个人口贩子吧……” 这位中年男士两鬓斑白,相貌端正,穿着体面的正装。在他身后,或暧昧或狰狞的刑具放满了房间和墙壁,堆砌成一座满是血泪与污秽的山峰。 这是他堕落的王国。 他每次都会从密道进出,只有班布作为这里的头目,能够偶尔知晓他的到来。除非有他的邀请,任何人不得进入这里。当然,他有时也会邀请自己的朋友和一些大人物,前来自己的国度,品尝那些鲜美可人的少女。 “再等上一个月,等上面所要的东西交齐,一切都将重新洗牌…”他勾起嘴角,“届时,我也将得到晋升的机会作为报偿……” 门口的过道内响起较轻的脚步声。显然属于年轻的女性,步履有点不稳,似乎还有小声的抽泣。 他好整以暇地喝了口暗红色的酒液,等待着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房门果然被轻轻敲响,一个纤细的、啜泣着的女声,“…先生。” “进来。”霍德华低沉说道。 把手缓慢转动,一個头发微微散乱,嘴唇有些出血的漂亮女孩将头战战兢兢地探了进来。 “进来。”霍德华微微加重了语气。 那怯生生的少女于是小小步地挪进来,脚跟紧紧贴着门扉:“先生……” 霍德华冷笑了一下。他的脸棱角分明但不显凶相,坐在那里却总是不怒自威,令人瑟瑟发抖。 他说:“走近前来。班布没跟你讲过规矩吗?” “他…”少女一张口,方才还努力收着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我不知道,先生,我不知道…那位先生只说,让我过来找您……” 她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来,灯光下的脸庞犹如梨花盛着春天的雨水,楚楚可怜。 “现在跪下。很好。”看着女孩遵从伏贴的样子,霍德华满意地勾起嘴角,“不懂规矩没关系。我很擅长调教年轻的女孩……” 他双手一合,抽出了一条虚幻的带刺软鞭,“啪”地一声,抽上了女孩形状漂亮的锁骨。抽得女孩发出了一声令人愉悦的、痛苦而恐惧的尖叫。 “我知道,很不好受吧?”他将声音放得低沉,满意地揉捏着少女姣好的后脖颈,“乖乖听话,我会让你少吃点苦头……” . “来,喝一口。不准吞咽。用嘴含着…”他将那杯喝了一口的葡萄酒,看着女孩有些迟疑,却被恐惧战胜,顺从地喝了一口,含在口中。一滴暗红的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滚落下来,令人目眩神迷。 霍德华的呼吸变得粗重了几分。他将双腿分得更开,示意眼前这位美貌少女走上前来,将口中含着的酒液渡进他的嘴里。水晶吊灯的光线裁剪出她精致疏冷的眉眼,顺目低垂的眼帘上,覆着一扇长而浓密的睫羽,振翅蝴蝶般微微地翕动。女孩蔷薇色的嘴唇愈近,霍德华几乎能闻到那种淡淡的幽香和葡萄酒液的醇美。她的右手拿着高脚酒杯,像是要保持一点点距离,以维持自己最后的矜持似的,将它抵在他的胸膛……他感到有些恍惚…… 等等,恍惚?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击中了他。霍德华一个激灵,刚想要发力撕下身上的少女,却感觉胸口一痛,鲜红滚烫的血液汩汩地流了出来。 那只高脚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把带着血槽的匕首。 霍德华的表情狰狞地扭曲起来。 他立刻想要凝聚目光,刺穿对方的精神:在中低序列的非凡者中,“精神刺穿”很难被克制,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它将带来极其痛苦、难以承受的精神伤害! 可就在同时,那位少女的身影骤然虚化,竟然从他的身体和身后的沙发上穿了过去,尔后回身就是一枪! 学徒·开门! 很久以前阿诗黛拉就发现了,学徒的“开门”要么能将自己虚化,达到穿墙出入的效果;要么能够将墙体虚化,只要保持肢体接触,就能带人过门。 那么,问题来了:“保险柜子”算不算墙?“沙发椅子”算不算墙?“血肉之躯”又算不算墙? 阿诗黛拉经过试验,相当惊讶地发现,“开门”这个能力看似相当鸡肋,实际上却很可能有许多妙用。因为,学徒的“穿墙开门”针对的是“墙”这一概念,而并不甄别具体的事物——只要阻隔,都叫做“墙”;只要能“开”,都算做“门”! “目前还只能穿过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厚度不能超过大约两米,也不能开空气,让自己凭空虚化……在成为半神之后,‘学徒’途径的能力很可能会触及那些并非具体,而是真正概念意义上的‘门’!” 虽然这种“虚化”只有短短的一瞬,且并不能免疫精神伤害。但“精神刺穿”是以目光为媒介,又没有锁定效果,霍德华的眼睛朝向前方攻击,自然不可能打得到已经出现在他后方的阿诗黛拉! “仲裁人”途径对体质和反应都有相当不错的加成。霍德华胸口中了一刀,竟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紧接着向侧方一滚,又勉强避开了瞄准他头部的一枪。 粘稠的血液淌了一地。霍德华心凉地发现,自己的被匕首刺中的地方有些麻痹,且正从驱赶逐渐扩散至四肢。 “不好,有毒…!”他心里一紧,“必须速战速决,在毒性发作之前制伏她,逼她交出解药!” 他拧动左手,就要发动神奇物品的力量,“窃走”这女刺客身影虚化的能力。 就在这时,他惊悚地发现,他一直戴于左掌,从未取下过的手套,此时竟然不见了! . “哈哈哈哈,我说让你看着办,又没说我不会帮你,不是吗?”脑海里响起阿蒙的笑声,这位“偷盗者”途径的天使显然对二人都皆为震悚呆滞的反应感到极其的快乐。 阿诗黛拉立刻反应过来。她有样学样,握着那只突然出现在了她手里的手套,凝眸转动手腕,瞬间偷走了霍德华“精神刺穿”的能力! ——不同于对方难以分辨自己的途径,她阅读过母亲遗留的笔记,对“仲裁人”途径的中低序列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没有犹豫,她眼睛一瞪,两道雷霆立即从她的眼眸中电射而出,霍德华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身上水泡翻滚,已然出现了失控的征兆。 “砰!”阿诗黛拉欺身上前,双手握枪,毫不犹豫地对准他的后脑扣动了扳机。紧接着又是砰砰两枪,打穿了他的上半躯干。 这位拥有不低地位,手染无数血泪的“审讯者”,终于失去了最后的生息。他的瞳孔瞪大,血丝遍布,显然到死都无法理解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呼。”阿诗黛拉松了口气,揉了揉被后坐力震伤的手腕,终于有心情开始倾倒垃圾话,“被自己得意的能力刺穿的感觉怎么样?我告诉你,不及那些女孩所受苦难的百分之一!” “他都死了,你说的他又听不见。”阿蒙托着腮指出。 “无所谓,我自己爽了就行。”阿诗黛拉并不在意。 战斗的时候电光火石,脑细胞都用来思考了,根本来不及说话。否则,她很乐意进行一番正义的陈词,让这个衣冠禽兽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不过,这次还是多谢你了。…当然,要是下次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就更好了。”她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阿蒙出人意料地偷来了对方的神奇物品,今天注定是场苦战。 如果不是确认这个房间只联通那位犯罪头目的房间和暗道,就算枪声被狱卒和打手们听到,也不会联想到是自己的上司的秘密上司遭遇了刺杀,阿诗黛拉甚至不敢轻易开枪。 “虽然我不开枪,等他反应过来也会开枪就是了。” 仲裁人的体质的提升和危机预感的强度略微超乎了她的意料。她自认自己已经做得算是周到:麻痹敌人,没让这位前‘治安官’察觉到自己的杀意,可没想到在出其不意,一击得手的情况下,对方竟然还能有余力勉强避过她的子弹,从而找到了反击的空档! “照这样看,他胸膛里夹着把刀子,说不定都还能再撑半小时,真是羡慕啊……唉,他拖得起,我可拖不起。” “戏法大师”又不是“刺客”,哪里来的随身毒药!那只不过是借助导体短暂贮存,再缓慢释放的“电击魔法”罢了!为的就是吓他一下,让他匆忙亮出自己的底牌,自己好早做打算。 “呵呵,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放电电池呢?”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举起那只手套,问道,“您是想要这个?” 这个手套显然同样属于“偷盗者”途径。她知道有些高位者需要或喜欢补充自己的非凡特性,因而狩猎同序列的非凡者们。 “这?你拿着玩吧。”阿蒙却道,“这对我来说就像是糕点上的一粒糖霜,有它没它都一样。顺手拿来不过是出于好玩。你难道不觉得,他那震惊到极点的表情相当有趣么?” “…谢谢,光顾着紧张去了,根本没心情欣赏。”她耸了耸肩,“时间有限,阿蒙先生,您有办法加速非凡特性的析出吗?不然我只能丢下它了。” 要是等到那群马仔发现不对,她的救人计划又要横生枝节。 “呵呵,可以。”阿蒙悠悠地笑了笑。 阿诗黛拉没有任何感觉,但一道流光从她的体内飞出,悬浮于霍德华的尸体前,很快便拉长成一道削瘦的人形。 那是一位黑眼珠黑卷发的年轻男子,一身古朴的黑色法师袍,头戴尖顶巫师软帽。循着她的目光,他抬眸笑了笑,正了正右眼眶上水晶般的单片眼镜。 “Σ!!”对阿蒙有着深刻心理阴影的阿诗黛拉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 ——家人们谁懂啊,这张脸看着就吓死个人! 阿蒙同样翻手一握,点点雷霆的亮色便飞入他的手中,几个呼吸便凝聚成一个浅蓝色的六边形棱柱。 “你竟然没有趁这个机会逃跑。”他推了推眼镜,勾起嘴角。 “啊对对对,我终于意识到跟着您有钱赚了,快乐得想死,一点儿也不思念以前的生活——这不,大丰收。全是偷来的,没花一分钱。”阿诗黛拉面无表情地跑着火车。 这种三岁小孩的伎俩,一位天使有一百种方法把她给抓回来。比如说,阿诗黛拉敢打包票,她的体内现在绝对还藏着一只这家伙的分身! 阿蒙似乎对她的白烂话水平颇为欣赏,竟然还一本正经地回她:“杀人越货的事情,应该叫抢才对。…你还有什么事吗?” “原来您是一位强盗序列的非凡者啊,失敬失敬……呃,我是说,您能够提供反占卜的手段吗?我怕教会的人来抓我。” . 在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阿蒙微按帽檐,勾起嘴角,又一次化为了一道流光星屑,消失于阿诗黛拉的视线之中。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开门”进入密道,去解救那些被困的女孩们。 . . —————————— Q:为什么阿蒙在女主的脑海里,女主却有时能看到他的动作? A:是基于灵性直觉的想象。 第二十一章 “恋人” 少女们所处的监牢。 眼见着阿诗黛拉被带走,少女们面面相觑,心中忐忑。 “姐姐…”有个女孩怯生生地问,“你觉得,那个女孩儿,她还会来救我们么?” 有人不屑:“谁知道,说不定被哪个大人物看上了,哪儿肯冒这个险。不转过头来加害我们就不错了,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我不知道…再等等。”那位好心提醒过阿诗黛拉的女士迟疑着说道。 这么多苦难也都撑过来了,等过这一天也无妨。 黑暗中传来少女轻细的声音:“我相信那位小姐。” 众人转过头去,只听那位仰慕着“侠盗”黑皇帝的少女以手捧心,眼中含泪:“那位小姐的眼神很坚定…让人感到安心。她也崇拜着那位厉害的侠盗先生。她一定不会背叛我们,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 牢房内析析索索的一通低语之后,渐渐恢复了安静。 . 时间过去,看守们已然换了一轮。他们多只是些混混,身材强壮些的打手,或者劣等的佣兵,远称不上训练有素,更毫无素质可言。酒足饭饱之后,他们会给被关押的女孩们分些干硬的黑面包和水,但总是伴随着言语和肢体上的暴力。 “啊啊!”少女的惨叫声响起。一个男人身上带着酒气,冷笑地拽住她的头发,将她生生拖出铁笼外,当着所有女孩的面,将她一脚踹倒在地上:“让你瞪我,臭婊子你瞪啊!” 被麻烦找上的正是那位仰慕着“侠盗”黑皇帝的年轻女孩。她拒不屈从地挣扎着,声音尖利地叫道:“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正义的‘侠盗’们一定会惩戒你们这群坏人的!” “好啊,侠盗!我现在就把你弄死,看看哪個侠盗会来救你!”对方狞笑着,揪着头发拎起她的脑袋,就要往地面上狠狠地撞去。 “喂,你放开她!”有看不下去的女孩厉声喊道。更多的少女们则害怕累及自身,颤抖着掩面哭泣。这样的情形每天都在这个人间的炼狱中上演着,没有人够保证下一个被这样对待的不是自己。 “好啊,替她求饶,下一个就是你!”那男人桀桀笑着,却声音突然如同被捏断了一般戛然而止。 “滋啦啦啦啦…!”一把沾血的匕首抵在他的后脖颈上,刀尖流淌出电光,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男人噼噼啪啪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正被殴打的女孩害怕地闭着眼睛,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没有到来。那恶心的男人竟然放开了扯着她头发的手掌。她试探着睁开眼睛,发现那人已经如同接触了高压电一般,抽搐地倒在了地上,再起不能。 点点荧辉闪烁,夜色长发,浅灰眼眸的美丽少女现出了身形。 女孩发出小声的惊呼,却见那位神秘的少女将食指立于唇前,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阿诗黛拉站起身,转向身陷笼中的其他少女们,同样示意她们不要发出声音。 “布鲁斯,你怎么搞的…”另一位狱卒的声音戛然而止。阿诗黛拉的双眼射出两道闪电,不过是普通人的对方瞬间便失去了意识。监牢中终于不再存在丝毫属于男人的动静。 她“窃取”来的非凡能力此时还尚未失效。 她将匕首递给了那个被殴打的少女。平静说道:“你可以选择自己来对他实施惩戒。我去开锁。” “可是伱的手…!”那位受害的少女却看着她高高肿起的手腕,泪眼朦胧。 “没事的,对方可是死了。”阿诗黛拉其实没太在意这个,她本来就不太会用左轮,能打中就不错了,被后坐力震伤实属小事。 阿诗黛拉没再管她,将时间留给这位少女自己定夺。 “姐姐妹妹们,你们听我说。”她用双手握住铁锁,轻轻一拧,那把锁便无声地打开了,她又紧接着走向下一把,“外面人多且有枪,从正面杀出去,你们中可能有人会受伤甚至死去。我已经杀了那个叫做班布的头目,还有他所暗中效力的对象霍德华。我知道,外面那些人,都曾折磨过你们,虐杀过其他的女孩,同你们有着血海深仇。如果你们想杀死他们,为自己报仇,我支持,我会努力保护你们,但无法保证。如果你们只想平安回家,我也支持,后面有一条密道,我会负责送你们出去。” “我留下。”一位女士率先说,“我要杀了那群畜生!” “我也要…”有女孩小声哭道,“他们把我…把我……” “我也想留下…” “就是,弄死他们那群狗日的!” “……” “我也同意!”那位崇拜“侠盗”黑皇帝的少女,此时的眼眸中更是燃起了明亮的火焰,她一闭眼睛,猛地将那把匕首刺入了那位男人的眼中,捣得鲜血与白浊飞溅,“女侠,我跟着你!” “倒也不必…” 仇恨的火焰越垒越高,女孩们的心灵很快便如开水沸腾。她们手无寸铁,她们也弱不禁风。但是此刻,当群情激奋,似乎令阿诗黛拉也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她们战胜不了的困难。 她“开门”,将打算平安回家的女孩们送入密道,目送着她们爬出通风井,奔向久违的自由,而后转头看向已经迈出牢笼,聚集在过道里面的年轻女孩儿们。 她说:“接下来,你们要听我的。” . . 夜色渐晚,等待着换班守夜的混混打手们百无聊赖,凑着一起喝酒赌博。监牢铁门外的休息室里弥漫着下流肮脏的语言,劣质的酒精和腥臊的体味,以及大烟燃烧的臭。 一位豁了牙的混混大笑道:“我刚刚看到,布鲁斯那家伙又在打女人了!” “废话,”有人用邪恶的语气附和,“不多打几顿,那能听话吗?” “我今天押人的时候可看见了,有个姑娘生得可嫩,晚上被弄进老大房间,到现在还没出来!嘿嘿……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 突然,有个人指着地上不知从哪儿咕噜噜滚进来的小球,醉醺醺说:“欸,嘿,你看,这是个什么球滚了进来?” 那小球看着相当无害,深紫色的球体上缀着点点银屑,犹如星光璀璨。像是黑夜女神的“冬礼日”里,那种被会挂在松树上,用以装饰的小球。 “对哦,”那豁牙混混试图将它捡起,“这是从哪里来的东……” ——! 闪光。灿烈的、炫目的、耀眼欲盲的闪光。 男人们捂住眼睛,嘶声痛叫,却被几个消瘦纤细的身影击中下体、砸中肚子,或是合力扑倒在地上。反应略佳一点的,在因强光而眼盲之后拔枪欲射,手中的枪却瞬间消失,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紧接着,瘦弱的、稚嫩的、属于不同女孩的拳头一拳一拳地凿了下来,打在男人的头部、下胯和咽喉。加害者们人仰马翻,手枪和武器来不及取出,就被合力缴在了一旁。 阿诗黛拉将“窃取”来的武器扔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她看着伤痕累累的少女们抄起手边能够得到的一切,歇斯底里地殴打着曾经加害折磨过她们的恶魔,一下一下,亦如他们曾对无数无辜的女孩们做过的那样。 直到他们鲜血飙溅,直到他们不再挣扎,直到他们再也不会呼吸。 尖叫和痛嚎的声音逐渐止息。一片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先发出了第一声哭泣。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这群受尽了非人迫害的女孩们拥抱着彼此,抱头痛哭起来。 . . . 不知过了多久,阿诗黛拉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快走吧,路上记得相互照应。等天亮了,有人来了,就不好办了。你们也不要多想,他们咎由自取,各个都活该被枪毙一个晚上。” 她知道,这样的发泄并不能够愈合她们心中已经被深深烙下的疮疤,只会变成深藏于心底的阴影,用漫长的时间才能够勉强抚平。她悄悄数了十五苏勒给那个被养父逼迫的少女,叮嘱她不要上交,带着母亲,跑得越远越好。 她深知这并不是完美的解决之道,但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女侠,请问你的名讳是什么?”最后的最后,那位少女问道,“你是给予了我新生的大恩人,我要追随您的脚步,也要成为勇敢与正义的伙伴!” 阿诗黛拉思索片刻,微微一笑。 “惩戒了恶人的虽然是我,但也更是勇敢的你们。”她温声说道,“我不是你们的恩人,你们是自己的‘黑皇帝’。但是,如果你们只是想要知道一个名号……” . 她手指一翻一挥,一张精致华美的塔罗牌滴溜溜地在她的指尖飞旋,然后噌地一声插进了不远处的实木桌上。 正是那张“恋人”。 “侠盗‘黑皇帝’听起来相当酷。”阿诗黛拉想了想,“那我就叫,呃,‘里表情人’好了!” 那位极光会的A先生,不是正愁没有关于那位“愚者”的情报吗?正巧“皇帝”“恋人”也是塔罗牌中的大牌——既然他缺情报,我就来给他创造点情报! . . ———— . . ps.此处的“恋人”和塔罗牌本身的意义关系不大。只是暗示了女主之后的身份(目移)。以及,自己不做任何伪装地没有情报创造情报,这种实名制造假的行为她是当A先生傻吗?不是,这个下一章会解释。 第二十二章 几千岁的天使 阿诗黛拉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为了避免迷路和意外再次发生,她雇了辆马车,然后被无良马车夫痛宰两苏勒,只得颇为无奈地付了钱,在心里暗暗诅咒他上班撞上恶灵,走路跌进下水道。 “唉,真是倒霉啊……”她揉了揉额头,感受着自己饥饿的肠胃和枯竭的灵性,半死不活地打算穿墙进门。 她今天晚上根本就没吃饭,高强度地战斗到半夜,一晚上“溜门撬锁”的次数可能比她当“学徒”时加起来还多。而且脱离了那种高度紧绷的状态,导致激素水平下去之后,她被左轮震伤的手腕开始难以忍受地疼起来。这让从小到大没怎么受过伤的阿诗黛拉觉得,自己的手腕怕不是要废了。 好险,差点累死。 . “害,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要不是阿蒙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了‘观众’途径的能力,模糊了当事女孩们对我的记忆,还提供了天使级别的反占卜作为帮助,别说用来忽悠A先生,估计明天教会就该颁发我的通缉令,全鲁恩搜寻我的踪迹…唉,要是能够随意改变容貌该多好……” 因为相同的原因,她最后也没有在现场扔下那张“恋人”的塔罗牌,虽然这听起来相当酷炫,能够极大程度地满足她尚未毕业的中二灵魂,但是那副牌的款式相当精美独特,她舍不得……不是,是她害怕被通过这种方式追踪。 阿诗黛拉在今天最后一次发动了“开门”,身影虚化,就要穿过墙壁,走入房间。 . “欸、欸欸…?” 怎么动不了了? 她不明就里地扑腾了几下,发现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被卡进了墙里:“……” …啊啊啊啊!! “……”片刻的沉默与努力的尝试之后。 “…帮帮我,阿蒙先生!” 她选择了放弃。卑微地请求了阿蒙的场外援助。否则,她可能就会像一只翻了壳的乌龟,四脚朝天地胡乱扒拉,能不能出来全凭运气。 鲁恩脏话,这一天可真是太不走运,太不走运了!!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阿蒙的心情似乎也变得很好。这位神话生物好心提醒道:“再不做些处理的话,你的手腕可能就真的要废了。” “我也想啊,”阿诗黛拉说,“可是我手边也没有缓解肿胀淤血的药。这都几点了,根本买不到。” 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卷纱布,在手腕上缠了几圈,再用棉布浸湿了水,也缠在手腕上,用戏法冻成一个十分简陋的冰袋。 她一边从橱柜里取出一袋面包,打算垫垫肚子,一边道:“说到底,你偷走我受伤的状态不就好了?” “是啊,”阿蒙悠悠说道,“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眼看有戏,阿诗黛拉立刻变得泪水涟涟,可怜无比:“求求您了殿下,我真的好疼……” 阿蒙:…… 阿蒙推了推单片眼镜:“我可不记得有教过你这招。赋予了眼泪意义的只有你们人类而已。”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大发慈悲地偷走了她的负面状态,阿诗黛拉扭伤肿起的手腕立刻就恢复如初。 她欢天喜地地扯掉了那个粗糙的冰袋,然后推了推并不存在的墨镜:“哼哼,我可是‘学’徒,当然有自学成才的天分。” “具体来说?” “一想到被您迫害的日子,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一点。” . 她没有蹬鼻子上脸地请求对方偷走她饥饿的状态,而是步履轻快地走向灶台,打了两个蛋,将厚切吐司裹上均匀的蛋液,放到锅里用黄油煎透。滋滋声轻响,香气很快就溢满了房间。简直是深夜放毒,罪大恶极。 早在搬进来的第一天,她就从市场搬了不少食材、调料和厨具回来。东区附近的餐饮大多面向普通工人阶级,以量多廉价见长,质量和味道都比较粗糙。她只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用锅铲盛出金黄金黄的面包片,淋上蜂蜜糖浆,阿诗黛拉还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加了勺蜂蜜,幸福满满地咕嘟咕嘟。 当然,如果不是她的灵性接近枯竭,方才就应该是面包片自己为自己裹上蛋液,跳进热好的煎锅里把自己煎到金黄了。 戏法大师,好用! “你刚刚不是还说又累又困吗?”阿蒙问。 阿诗黛拉恹恹回道:“您是将‘又饿’两个字选择性忽视掉了吗?饿着肚子的话,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她指了指方才多煎的两片面包和多拿出来的餐具:“这是给您的。您不吃我吃。” 眨眼之间,穿黑色长袍,戴单片眼镜的阿蒙就出现在了阿诗黛拉身后的桌子上。 “这不会是偷来的心理学隐身吧……”阿诗黛拉无奈,“蜂蜜自己加。我调的红茶也还不错,或者说您想要和未成年人一起喝甜牛奶?” 潜台词:您好幼稚。 “那就牛奶吧,我就不多麻烦你了。”别说,你人还怪好的嘞。 阿诗黛拉叹了口气,将奶锅里剩下的牛奶倒进另一個玻璃杯,一起端到了餐桌上。 这位上千岁的天使立刻拿起吐司咬了一口,饶有兴致:“这种做法我还没见过。” “啊,因蒂斯吐司。”阿诗黛拉随口搪塞,“现在还比较冷门,可能过几年就流行了。” “味道不错。”阿蒙对此表示了赞赏。 阿诗黛拉笑了笑,难得有点眉飞色舞:“那您没见过的可太多了,在冬礼日,我们那里会用茴香和姜块,加萝卜和玉米,炖那种很香很香的羊肉汤……”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缓缓地归于沉寂。 “那我也要吃那个。”阿蒙先是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又端详了一会儿她变化的表情,托腮发问,“怎么了?…是想要什么奖励吗?” 阿诗黛拉发出了一声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摇了摇头:“不是啦。我只是想到,我的妈妈爸爸,都还没来得及尝到过我做的饭呢……” 她蜷缩在椅子上,双手抱膝,神色忧伤。 两个时空都…没能来得及。 . . “没事的,我父亲也死了。” “天使也需要进食吗?” 片刻的沉默后,两人似有默契却又毫无默契地同时开口了。 “……”阿诗黛拉无语良久,最终棒读,“是吗,您要节哀啊。” 一位加害者轻描淡写地跟你说《没事》也就算了——大哥,你都上千岁的神了,要是你父亲还活着,那才不正常吧! “不是必须,但是偶尔试试也很好。”阿蒙也为她做了解答。 “您的父亲…是什么样的?”阿诗黛拉眨了眨眼,略有好奇。 有一位天使儿子的,不会是那位阿蒙老祖吧。 阿蒙勾了勾嘴角,眼眸中的笑意却不及眼底。 “赶紧睡觉吧。”他拉长了声音道,“你要是现在开始听我讲故事,今天晚上就别睡了。” “神神秘秘…”阿诗黛拉咕哝着收拾了盘子,又简单地做了洗漱。 正当她窝在床上,睡意迷蒙间,阿诗黛拉听见阿蒙在她的脑海里说道:“…祂是那位开创了第三纪的神灵。” “我艹!”阿诗黛拉瞪大了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睡意瞬间蒸发,母语脏话第一次从心里蹦出了嘴边。这么一嗓子喊出去,她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 阿诗黛拉的猫猫脑海内出现了宇宙和星空。 她感觉自己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你伱你你你……” “呀,不愧是亚伯拉罕。”阿蒙愉悦地笑道,“知道得不少嘛。” 可不是么,随便来个人可能都还吓不到。 阿诗黛拉倒吸了一大口凉气,紧接着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感觉自己真的要因为缺氧窒息晕倒了。 缓了好久好久,她才虚弱地说道:“您是那位,阿蒙家族的先祖……” 阿蒙家族自称是传说中那位远古太阳神的后裔。据说,那位神灵才是真正带领人类度过“黑暗纪元”的存在,如今却被正神教会们掩盖。在官方的历史版本里,是风暴之主、永恒烈阳、知识与智慧之神带领人类度过黑暗,开创了“光辉纪元”。 亚伯拉罕们的笔记里并没有细述这段隐秘,只是在提到阿蒙家族时略有带过几笔。而且据说,就连“亚伯拉罕”这个姓氏,都是来自于这位神灵的赐予。——但是就算不知道这个,一位父亲是开创第三纪的神灵的阿蒙,除了阿蒙中最大最老的那只,哪里还会有别人!? . “怎么样,是不是睡不着了?”阿蒙笑起来,“我都说了,现在不说,是为了你的睡眠质量着想。既然你觉得我是在故作神秘,那我就只好告诉你咯。” “……”阿诗黛拉呆滞地对着周围的黑暗瞪了好一会儿眼睛。最后,她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昏昏倒地! 她顺利地一翻白眼,昏倒在了床上,获得了婴儿一般的睡眠。 ——我不干了,投降! . 好心的阿蒙并没有再使坏把她弄醒。人类总是相当的脆弱,灵性枯竭和过度的惊吓会积累失控的风险。今天已经足够的好玩,就先大发慈悲地放过她吧。 …… 翌日,时近正午。阿诗黛拉睁开了眼睛,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仍然灵魂出窍了近一刻钟。 “妈的,”她还是没能收住自己作为语气词的脏话,“那可是,天使之王啊…” 跑不脱了,死翘翘吧。 . . ———————— . ps.温知识,法式吐司是一种最早由罗马人发明的,由美国人发扬光大的吐司。 第二十三章 歪打正着 虽然真的真的很想尽快晋升“占星人”,但是阿诗黛拉深知这种事情急不得,若是因为太过心急而被A先生怀疑,那她估计会死得快快的。 保持着同A先生的联系,阿诗黛拉寻了个机会,询问这个信奉愚者的组织究竟做了些什么。 A先生阴沉而森然地说道:“他们阻挠了主降临于这个世界的计划,忤逆了我主伟大的意志。可恨…实在太可恨……” 阿诗黛拉:“……”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好吧。 . “无畏的女侠:刺杀贩卖人口头目,解救受害少女的神秘少女,身份成谜!” “又一位‘侠盗’?拯救少女的少女:‘里表情人’究竟是谁?” “……” “天哪,阿蒙你看,”阿诗黛拉一面脚趾扣地,一面又有些小小的自得,“我上新闻了!” “厉害,厉害。”阿蒙舀了口红薯粥,煲得相当软烂香甜。 这位天使之王说:“下次我想喝咸的。” “……遵命,太子殿下。” 我服了,爸爸。 . “…不过啊,报纸上的内容都经过了好多修饰和扭曲,想要从一大堆传闻里抽丝剥茧,找出线索乃至于真相,真的不容易啊……”阿诗黛拉披着被子缩在床上,白皙的脚趾则露在外面,床头柜上堆着一沓近期的新闻报纸。 她无奈感叹:“要是能拿到教会各大教会案件卷宗就好了……” 不过,翻翻报纸,还真让她找到了些什么。 “一个多月前,一位在逃诈骗犯在下水道被人击杀,现场洒满了塔罗牌,仿佛祭祀邪神的诡异仪式…”阿诗黛拉小声读罢,向着阿蒙抖了抖手上报纸,“你说,会不会真的有一个隐秘组织以塔罗牌为代号?他们信奉的存在为主牌‘愚者’,核心成员则是其他大牌?” “起码说得通。”阿蒙评价。 他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最后一口粥。 . 其实这個猜测纯属主观,阿诗黛拉自己都清楚自己是在对着想要的答案找证据。因为“愚者”不仅是塔罗牌的0号,也是“占卜家”途径的顶端。以塔罗牌为代号的组织未必就信仰着那位“愚者”,因为此愚者很可能非彼愚者。 不过既然有所关联,拿来敷衍一下A先生就是了。阿诗黛拉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因为问卷调查没有数据而苦苦硬编的大学生,为了能交出一份还算合理的报告东拉西扯,无所不用其极。 “‘侠盗’黑皇帝”、“在现场洒满塔罗牌的神秘杀人事件”,还有我们创造出来的“里表情人”…这是一个在黑暗中施行正义惩戒的神秘组织?”她大开脑洞,开始了写同人文式的胡乱造谣,“他们是‘正义的伙伴’,‘黑之·愚者骑士团’……” 说得很好,下次在A先生面前也这么说。 . 这几天中,她还终于度过了一个没有满月呓语的满月。这是成为非凡者之后,她第一次好好地看到那一轮红色的月亮。一时间有些唏嘘感慨。当然,她也清楚阿蒙的馈赠和庇护必定伴随着相应的代价,不过她暂时也没能力抗衡,只能先将满心的忧虑扔到一边,享受不被呓语折磨的生活,变着花样整出各种饭菜,在哄好自己的同时企图贿赂这位天使,小小地奢望一下祂能够觉得吃人嘴短。 . 又过了几天,阿诗黛拉再次找到了A先生,将她汇总出来的那些胡编乱造一股脑地汇报给了他,然后忐忑地等待着A先生的答复。 “很有可能…很有可能…”又一次出人意料地,那位A先生似乎有所恍然,双手微颤,从喉咙里喃喃自语。 “那个以塔罗牌为代号的组织…阻挠了我主降临于这个世界的伟大计划…果然、他们果然是同一群人… “他们在这边,他们在那边!贝克兰德…主的圣所……敌人的势力比我们想象中大……我要立刻祷告,禀报我主……立刻立刻立刻立刻…!” 阿诗黛拉不明所以。阿诗黛拉目瞪口呆。阿诗黛拉看着样貌美丽但精神状态更加美丽的A先生十指交错紧扣,虔诚地贴于唇前,垂目念诵起那位存在的尊名: . 创造一切的主; 阴影帷幕后的主宰; 所有生灵的堕落自性… . 紧接着是一串阴湿黏腻,充满堕落意味,阿诗黛拉无法分辨内容的赫密斯语。 她看着那位A先生的脸颊逐渐泛起浓艳的血色,身下的影子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蠕动起来,好像下一秒这张美艳的人皮就将血肉模糊地剥落,血肉混着腥黄的脂肪层如蜡泪下淌,露出里面森然惨白的骨芯。 A先生跪伏于地,剧烈地咳嗽和呕吐起来。大滩大滩的血肉被他哇地呕出来,阿诗黛拉甚至分辨出了破碎的内脏。它们都剧烈地蠕动着,甚至向着四周阴暗地爬行,渗人而诡异,惊悚又恶心。 “噫呀!”阿诗黛拉尖叫一声,几乎是触电般地向后蹦了一下。没有当场吓吐已经算是心理强大。 “您没事吧!?”她脱口而出,声音发颤。既是关切,也是疑问。 “呵呵…呵呵呵呵……”A先生渗人地低笑起来。 他匍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紧接着,唬嘶唬嘶的声音响起,A先生趴跪着伸出舌头,在阿诗黛拉惊悸的目光里,将地上的血肉一点一点地舔舐干净,吞回腹中。 这位极光会的神使抬起下颌,看向阿诗黛拉,眉眼缓慢地微微弯起,露出一个笑容。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肉的残留,内勾外翘的细长眼眸中衔着堕落与秽暗的影子。 只听他用略微沙哑的嗓音,轻轻地说道:“主说,嘉赏你的聪慧和勇敢。你去东区找到X先生,他也是我们极光会的神使之一。你想要的,他会给你。” “……”阿诗黛拉张了张嘴,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那只在大转盘的恐吓下,对着食物犹豫不决的鸭子,鸭脑过载,动机打结,只好低下头去,梳梳自己的羽毛。 呃,勉强能冲…? 看得出来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冲击了。 . “…好的。”缓了一下,她艰难地说,“感谢您。…赞美,创造一切的主。” A先生点了点头,在胸前画了一个倒吊的十字。 他没有告诉阿诗黛拉具体地址,而是在她再次大受震撼的目光里,连同手腕,他将自己的手鲜血淋漓地整个扯了下来,交于阿诗黛拉手中。 那只手在脱离了A先生之后,立刻握拳合拢,只伸出修长的食指,指向某个方向。 “……” 阿诗黛拉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那只血淋淋的手。再目瞪口呆地看着A先生手掌的断面剧烈地蠕动,出芽一般地迅速生长,很快就长出了一只更加湿润白净的新手。 她结结巴巴地谢过,僵僵硬硬地行礼,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如果有个“观众”在她旁边,现在可能只会读到一片尖锐爆鸣。 被极光会吓晕。 . 之后的事情不再那么令人感到惊吓。A先生“手把手”地指引着阿诗黛拉,在东区附近找到了极光会的另一个据点——顺便地,离她租住的小公寓不远——找到了那位X先生。谢天谢地,他相貌英朗,五官深刻,看阿诗黛拉的眼神赞赏有加。虽然仍透着那种极光会特有的癫狂气质,但好歹不会再哇地一下吐出内脏,然后呼哧呼哧地舔回肚子。 世界刚刚天翻地覆的阿诗黛拉顿时看没那么癫的癫子都超级无敌顺眼了起来。 她拿着A先生的手,顺利地取得了X先生的信任,被赐予了“占星人”的魔药配方。并且提出自己先尝试收集,如果不行,再寻求极光会的帮忙。 绕了一大圈,她终于能喝魔药了。当然了,喝了以后近半个月都最好不要去两位极光会神使的面前晃,以防被他们发现自己升得太快,引起怀疑。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偷偷喝下魔药,再去求取配方的原因。虽然被发现的概率并不大,但她宁愿小心小心再小心。而在拿到配方之后,她完全可以用收集材料为借口,躲他们十天半个月的。 为了避免再度卡门,阿诗黛拉这次用了钥匙。回到家后,她迅速冥想,调整状态,在跟阿蒙打过招呼之后,用早已准备好的材料,调配成魔药喝下。 . 她看到无边的星空在她的身后飞快退去,感觉自己的耳边仍然响起熟悉的呓语,但却无法再被她听到。那些星辰飞快地依次点亮,在寂静空茫的宇宙中连成无数瑰美神秘的符号。点点星辉化作知识,汇入她的脑海与灵体之中。 她彻底消化“戏法大师”魔药已有接近一年,此时呓语的干扰被排除,她很快通过冥想收束了灵性,不再感觉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蠕动,似乎要在来自星空的隐约注视下分裂崩解。 她睁开眼睛,看见镜中自己的眼眸变得深紫近黑,仿佛倒映着无尽星空的影子。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又闭了会儿眼,收束意念,适应增长的灵性和魔药带来的知识。在此之前,她有长时间扮演“占星人”的经历,此时略做沉淀,便感觉魔药已经消化过半,但还需要几次关键的扮演才能够彻底。 她满怀希冀地微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不大的星水晶球,双手交扣地小声祈祷了一下,就要迫不及待地做起占卜来。 “…你要占卜什么?” 看着阿诗黛拉难得露出些符合她年纪的少女情态,看着那双颜色清浅的眼眸因为怀揣希望而明亮得仿佛闪烁着星光,阿蒙开口问道。 . “我想要占卜我妈妈的下落。” 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阿诗黛拉低垂眉目,微笑起来,好像陷入了一场久远而美好的幻梦。早熟的冷静和压抑从她的肩头褪下来,让她更显年龄幼小,仿佛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下一秒就要扑进母亲的怀抱一般、幼稚,幸福。 “其实,在这方面,我还挺感激你的,阿蒙。”阿诗黛拉的声音低低的,“只凭我自己的话,想要晋升‘占星人’,也许还要再等五到十年。我知道,我是撑不到那一天的。” “为什么?”阿蒙问,“就算再等十年,你也才二十多岁。以你的资质,如果运气足够好,晋升序列六也不是不可能。” 阿诗黛拉微笑着摇了摇头。 “永生的神话生物,会想到死亡吗?”她问。 “不会。”阿蒙回答。 “很意外吧,对于你来说朝生夕死的人类,有时是会想到要结束自己本就很短暂的生命的。”阿诗黛拉眼眸微闭,神色憧憬地呢喃,“我的失控和死亡是在下一次到来,还是下下一次呢?有的时候,我会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一个人躺在床上,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个时候,我会看见一位死神…不是神秘学上的那位死神,他会温柔地向我伸出手掌…… “……他对我说,‘阿诗黛拉,我爱伱,我爱你……让我给你慰藉。’可我却连伸手回握住他的力气也没有了。有时我会梦见我的妈妈。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我,唱摇篮曲给我听。她唱,‘彩虹之上,那是梦中之乡,摇篮曲中,我曾听过的地方。’梦里的她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柔软,可是自从六岁那年起,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眼泪从她的眼眸中滑落下来,阿诗黛拉却是笑着的:“我是妈妈的孩子,利用血缘的联系,我一定可以占卜出她去了哪里的。对吧?” . 沉默了一下后,阿蒙点了点头:“你占吧。” . —————— . ps.原主和现在的阿诗黛拉是融合的。因此原主的记忆也是阿诗黛拉自己的记忆,原主的情感也是阿诗黛拉自己的情感。 妈妈的摇篮曲改编自童话《绿野仙踪》的主题曲《overtherainbow》,翻译版是我自己改的。 第二十四章 亚伯拉罕 阿诗黛拉深深地呼吸了一次,又做了一会儿冥想,缓解自己不稳的情绪,这才抱着星水晶球,闭上了眼睛,小声念道。 “我的母亲,多米妮柯·亚伯拉罕现在在哪里…” “我的母亲,多米妮柯·亚伯拉罕现在在哪里…” …… 梦境占卜的结果是一片漆黑。阿诗黛拉不甘心地闭了很久的眼睛,但除了偶尔出现的,电波信号般无规律运动着的飞蚊,和几乎看不见的蓝色星星在黑暗的帷幕后以极低的频率若隐若现以外*,她什么都没能看到。 这意味着占卜失败了。 阿诗黛拉抱着水晶球,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先是将头埋进膝盖,在小床上抱着腿坐了很久。眼泪几次将落下来,又被她仰头,用力地深呼吸着,试图拼命忍住。 她努力但勉强地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准备,在跟阿蒙打过招呼之后,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这次她默念的是:“十年前,我的母亲多米妮柯·亚伯拉罕失踪后的经历……” “多米妮柯·亚伯拉罕失踪后的经历……” 她埋低脑袋,再次沉入了梦境。 . . “逃,多米…,带着封印物离开!” 这一次,她听见了来自他人,语气急迫的嘱托;看到了发色暗紫,眼眸蔚蓝,衣裙染血,长发飞舞的美丽女士,那是她十年未见,记忆中的容貌都要模糊的母亲。她坚韧的神色和紧抿的嘴唇,她苍白的面容和流血的伤口。她执掌着一件镶嵌宝石,星辉漫烂的无锋短剑,在多位敌人的围攻下勉力支撑着,直到血液化作的尖刺穿透她的胸膛,穿透她的咽喉,洞穿了她身体的每一处。 多米妮柯·劳伦·亚伯拉罕的瞳孔逐渐涣散,眼睛终也没有闭上。 天色凄凄,日星隐耀,血珠从她的指尖滑落。 滴…答。 “抱…歉…”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却再也没有声音发出。 . 一个男人勾起嘴角,残忍地将洞穿她身体的血液长枪一柄一柄地整个抽出。多米妮柯·亚伯拉罕千疮百孔的躯体失去了最后的支撑,颓然倒地。 他从那位女士的怀里扯出了一方银黑色的三层首饰盒。又斩断她紧握不放的左手,将那柄短剑扔给了一旁的站着的另一个同伙。 他们一个褐发微卷,五官冷硬。另一个气度英朗,线条深刻,阿诗黛拉今天才刚刚见过。 尽管时间相隔了十年,但阿诗黛拉绝对绝对不会认错。那個站在一旁的同伙,就是极光会的X先生!! “极光会……” 她睁开眼睛,瞳孔充血,剧烈地、剧烈而颤抖地呼吸着。停不下来、无法停下、胸膛剧烈地起伏。情绪的潮水是毁灭性的,人在极度悲伤、痛彻心扉的时候根本掉不下眼泪,只会颤抖、晕眩、心跳过速、呼吸过度。几乎在下一秒就要因此死去。她感觉那些隐约的星星又看向了她,什么东西在自己的体内剧烈地蠕动着,仿佛要钻出她的躯壳,要她崩解溃散,化作虚无。 一点光团落入,阿蒙坐在她面前不远处的桌沿上,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着她过度地呼吸、看着她痛苦地挣扎。看着她因为神经的紊乱而剧烈呕吐,长发胡乱地披散,被汗水和眼泪黏在脸上,狼狈得仿佛整个从水里捞出来。 “想要…活下来……”她痛苦地呻吟着,每一寸肌肉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哈,放心。”阿蒙笑了一声,“在确认你没救了之后,我会立刻清除掉你,不会让你变成怪物的。” 阿诗黛拉痛苦地蜷缩了起来。她努力地、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尝试着一点一点、将自己从那种雄浑如巨浪打来的悲伤中抽离出来。回想着穿越前的那些记忆与知识,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加旁观、减少共通的情感、再将生发自原主的绝望和痛苦一点一点地慢慢包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诗黛拉的意识睁着眼睛,缓缓吐气,仿佛被抽离了魂魄似的,只是不再出现失控的征兆。 “怎么样,”面前的阿蒙双腿交叠,勾起嘴角,“是不是更有动力完成我的任务了?” “你早就知道……”阿诗黛拉牙关紧咬。 “这可不是感激的表情。”阿蒙推了推单片眼镜。 “我做不到。”沉默了片刻,阿诗黛拉的声音沙哑而颤抖,“…我并不是不感激你。但是恕我现在做不到这个。” 阿蒙摊了摊手。 “因为你们的‘满月诅咒’,你们家族的直系成员终其一生,也最多只能到序列7左右。因此后来,他们效仿‘生命学派’,收取学生,悉心培养,自然短短几年内便教出了不少‘好孩子’。”这位天使微笑着补充,“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获得了压倒的力量之后,他们紧接着便想要更多强力封印物的使用权,觉得自己应该得到更多,最终禁不住诱惑,倒向了那位‘倒吊人’。——据我所知,你父母辈的亲人们几乎都在那时战死了。嗯…可能二三十个里面活下来了一个?” “杀了他们…”阿诗黛拉颤抖着喃喃,“他们杀害了我的妈妈,我要杀了他们……” “很好。”阿蒙笑了起来,“期待着你的表现。” . . 阿诗黛拉洗漱过后,失魂落魄地倒在了床上。情绪仍然极度低沉。 她只能尽力地收束着理智,强迫自己冷静、不要被痛苦和仇恨彻底占据心灵。 “其实你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是吗?”她对自己说,“如今只是将答案一把扯开,摊在你的面前罢了。至少你知道了仇人是谁,也有了前进的方向…我要活下去,直到亲眼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她闭上眼睛,通过冥想,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经历了巨大的打击、撑过了几乎失控的痛苦之后,她此刻最需要的是休息。 . . 许久许久,阿诗黛拉的呼吸逐渐平稳,只是眉头仍然紧紧地皱着,浑浑噩噩地进入了梦乡。 阿蒙正了正单片眼镜,阅读着祂刚刚偷来不久的记忆。 祂小声地哼了起来。 “当世界混沌无望,雨幕倾泻如注; “当泡沫累累悬浮,虹彩漫步天路; “去吧,去吧,通往太阳的背后,悬挂星空的天幕。 “彩虹之上,那是梦中之乡, “摇篮曲中,我曾听过的地方。 “对着星星许愿,梦想终将实现; “烦恼酸辛融化,痛苦消失不见。 “在那里,伱将找到我……” “哈?这就是我所感受到的,命运的波动和可能的收获?”他嘀嘀咕咕地说道,“这也太好猜了吧…” 祂看了眼窗外的夜幕,将最近的记忆连同这个消息,一并发送了出去。 睡梦中的阿诗黛拉似乎多了一点安稳,不再那么紧紧地皱着眉头。 . 神弃之地。 闪电如梭,天空至暗。坐在一块石碑上的年轻人勾起嘴角,轻轻地抚了抚右眼上的单片眼镜。 “有趣。”祂勾起嘴角,低声自语。 . . ———————— . 注:飞蚊和蓝星星这个描写…我紧紧地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类似的景象。是根据个人感受改编的。 ps.嗯…关于有读者提到的。关于人性是父亲的阿蒙会不会因此对失去父母的阿诗黛拉抱有怜悯,我个人的答案是目前几乎是没有的。有点像,呃,你看见一盘麻辣小龙虾,你会因为小龙虾的全家都在这里整整齐齐,而对小龙虾抱有怜悯吗? 但是作为一位老道的“诈骗犯”,小克在被抓去神弃之地时也曾提到过祂“看似很好说话”的形象。所以大家目前看到的是一个虽然不可控且恶趣味十足,但总体上并不是那么恶劣的阿蒙形象。翻译一下就是:为了达成目的,祂当然可以装得还算不错。 当然,原因也有笔者自己剧情设计的局限和脑筋很差的原因orz。由于女主目前实在太弱,连跟阿蒙智斗的门槛都差了十万八千里,自然无从展示阿蒙作为对手时更加吓人的一面。只能在一些侧面,以及未来的一些侧面中试图悄悄体现。——没办法,总不能真的把女主给提前整死了吧(喂) 还有一个需要磕头的是,原文好像并没有提到布提斯叛变加入极光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因此我编造了一个十年前,大家让让我TT。 最后,本书有意尽可能不干扰原作主线的走向。因此X先生仍然是小克一个人杀的,但塔罗会狩猎“秘之圣者”布提斯的故事可能会根据需要进行重编。在此提前诚恳预警,望读者朋友们宽容。 新人写手,笔力微甚,努力挣扎中。再次拜谢各位读者,不要骂我我给您磕头了砰砰砰。祝大家新年快乐啊啊啊啊!! 第二十五章 交给时间 清晨,阿诗黛拉艰难地撑开几乎是粘在一起的眼皮,头重脚轻地下了床。她这一夜睡得相当不好,乱梦一团,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梦境占卜时清晰的画面此时成为了令人痛苦的根源,让她感觉自己仿佛亲眼目睹了母亲死在自己眼前。 她有点想吐,但还是强撑着做了洗漱,打算逼迫自己吃点东西,调整状态,然后去寻找扮演的机会。 “…这是什么?”走出盥洗室,她看见阿蒙坐在椅子上,正慢条斯理地吃着什么东西。面饼和肥肉的喷香混着淡淡的酸甜香味扑鼻而来,顿时让本就因为过度悲伤而呼吸困难的阿诗黛拉更加窒息了。 “迪西馅饼。”阿蒙指了指桌子上另一个散发着浓郁肉香的纸袋,“这个是给你的。我判断出你今天应该没什么心情做饭。不过不用谢,就当是吃了你这么久饭菜的报酬。” 听了他的话,阿诗黛拉不仅并没有感到温暖,反而是下意识地眼前一黑:“…我打赌您并没有付钱。” “为什么要付钱?”阿蒙推了推单片眼镜,“是别人主动给我的,不行吗?” “更可怕了……” . 尽管并不习惯在清晨吃油腻的东西,目前也根本没有任何食欲,但看在阿蒙难得这么“好心”,阿诗黛拉勉强接过了那个纸袋,强迫自己小小地咬了一口。 实话说,味道还不错。尽管下了很重的油和肥肉,但其中小块的苹果碎清甜爽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腻味。如果不是现在心情极度难过,她很可能会十分喜欢。 她逼迫自己吃了一小半,对阿蒙点了点头道:“很好吃。我没有吃完只是因为我现在真的吃不下,并不是因为它不美味。” “啊,我明白的。”阿蒙认真地点了点头,“我阅读过很多研究人类的书籍,知道你们人类的身体状况确实会被情绪影响。等你获得了神性,就会慢慢进化掉这个缺陷了。” “进化…”阿诗黛拉缓慢地眨了眨眼,重复了一下这个单词。 “…您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神。”她看着眼前这位活了几千岁的神话生物,轻轻地叹了口气。 . . . 贝克兰德,乔伍德区。 橙红色长发微卷,墨绿色眼眸黯淡的美丽少女手捧一束含着露水的白百合,将它放在了一座墓碑前。 她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女士,声音沙哑地说道:“谢谢您愿意陪着我,辛迪小姐。你平常的工作应该很忙吧。” “没事。”辛迪安慰她,“最近我们刚刚侦破了一起大案,教会给我们放了一整天的假呢。” “……”莱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垂着眼眸,沉默了很久。 “杰尔德的父母不想见我。”她一边说着,眼泪从脸颊滑落,“我只能在下葬后的第一個清晨,偷偷跑过来看他。” “这不是你的错。”辛迪说道。 莱娜摇了摇头,蹲在坟墓前,小声啜泣了起来。 在经过了三大教会之间较为艰难的疏通之后,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最终同意了派出非凡者小队,接回了两位少年的尸骨。在看到那已经因为衰老腐朽而不成人样的尸体之后,杰尔德的母亲尖叫一声,晕倒过去。幽幽转醒后,便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他的父亲也因为痛失爱子而极其愤怒悲痛,却不敢去诘问教会,而是将怒火倾数发泄在莱娜和陪同莱娜的辛迪身上。 安德鲁一家虽然也极其悲痛,但却并没有排斥莱娜和柯亨前来哀悼。下葬那天,这位少年的遗骸被白布遮盖着,令人看不见其狰狞可怖的死相。牧师做了安魂,落钉的凿声一下一下地钉上莱娜的心。柯亨站在她的旁边,莱娜却从心底里害怕看他。 在葬礼人群的最后最边缘,莱娜看见了阿诗黛拉的女管家玛莎。这位妇女发丝花白,却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黑色的长裙。她肃重而沉默地站在远处,仿若凝固的雕塑,没有与任何人交流。 莱娜作为阿诗黛拉的朋友,及事件的亲历者之一,很快得到了来自官方的通报。这位少女已经确认死亡,但是尸首直到如今,都还没有被人找到。 莱娜无从知道玛莎的心情。是心如死灰,还是仍不甘心地抱有期望?而阿诗黛拉,在带着他们逃出那座寝陵之后,又经历了些什么呢? 她是怎样…孤独地死去了…? 辛迪看着泪水滂沱的莱娜,良久未言。 “做我们这个工作的,也时刻在同死亡的阴影共舞。”共情着她的悲伤,这位带着红手套的女士的情绪也有些低落,“几乎每一次都会有同事永远地离开我们,回归女神的国度。因此有的时候,我会觉得死亡并不可怕,因为活着比那困难得多。 “当时是我第一次出非常危险的任务。那时候,我只比你大一点点。我的一位前辈牺牲自己,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我。从那以后的很长时间,我每活一天,都觉得自己的生命无比的沉重。…所见证的同伴的死亡越多,就越不是为自己一个人活着。” 莱娜的眼中含着泪水,望向身旁的女士,她问:“辛迪女士,后来呢…?” 你是怎样走出了这份阴霾,而能够再次对所有人露出开朗而温暖的笑容呢? 辛迪沉默了一下,她的眼眸中也闪烁着一点水色。 “我选择了去继续战斗。去成为一位守护者,去做那些前辈们没能来得及继续的事情。”她扬起脸,对着天边微茫的晨曦,含着眼泪笑了起来,“当然啦,有时我也会想。保护了我的前辈们,应该也是希望看见我笑着的吧…?” 她们一站一蹲,直到朝阳破雾,直到东方渐晓。 . “想做我们的线人吗?”辛迪笑了笑,“当然了,有可能不能跟你父母讲。教会之间的沟通程序复杂,而且你尚未成年,还需要父母的许可,才能够最终接受某一教会的保护和监控。在大学期间,你可能会在风暴教会兼任文职,不过那里的氛围对女孩儿们可不太好。如果伱想要成为非凡者,还可能会难。……唔,这么说会冒犯到你吗?如果有的话我很抱歉!” 莱娜抿了抿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微微摇了摇头。 “我的家人们都信仰着主…风暴之主,他们对我并没有不好,因此我便也从小信仰着祂。我并没有思考过,关于我为什么要信仰主,在此之前,也从来没有考虑要改信过。”她顿了顿,有些艰难地说道,“可能…是一种习惯吧。” “抱歉…”辛迪道。 “不过,我仍然很愿意同你们保持联系。”莱娜转过眼眸,“只是在成年之前,我可能没有办法对你刚才的邀请作出答复,不好意思。” “啊呀,不会的。”辛迪笑起来,“你也算是我们的朋友啦。” 莱娜苦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同辛迪一道,离开了墓园。 “接下来,要去那里?”辛迪问。 莱娜垂下眼眸,低声说:“我想去拜访玛莎。” . ——————— 过渡章,先发后改。 第二十六章 筷子与古堡 在缓了两天,调整好状态后,阿诗黛拉辗转找到了附近的一家面向神秘学爱好者的小型店铺,买了一个白水晶制成的灵摆。路过一家售卖手杖的商店时,她本来还想挑选一根文明杖作为自己的“卜杖”,但考虑到不便携带等各种原因,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唉,虽然女神的教义鼓励我们不要通过穿衣打扮来刻板地区分二元性别,但是一位女士拿着手杖,总是会比一位绅士拿着手杖更加引人注意……” . 在出发之前,她已经通过了占卜的方法,弄清楚了那只从那位霍德华先生那儿抢来的手套有哪些作用和负面效果。据阿蒙所说,它对应着偷盗者途径的序列6:“盗火人”。 “半径三十米内,可以窃取他人的非凡能力,供自己使用约一刻钟。对方的能力则会消失大约8个小时……‘窃取’的成功率取决于对对方序列的了解程度,以及序列的高低。序列6以下,概率较高。序列5在百分之五十左右。序列4及以上…几乎为0。也可以窃取普通物品…,一次最多两个,偷窃神奇物品的成功率则较低。” “负面效果:丢东西,每次使用的24小时内必丢。金钱价值越高,丢失的概率就越大。”阿诗黛拉扯了扯嘴角,“这也太可怕了……” 虽然作为“占星人”,她可以通过占卜寻回失物,但也不能够保证每次都找得回来啊! “加倍放大自身偷窃、欺骗和玩弄他人的欲望…这个可以通过摘下手套来规避。唔,总体上来说还不错吧。至少‘开启’它的24小时内,不管使用多少次,都只会丢一件东西,而我‘占卜’的能力,能够提高将失物找回的概率…” 这也让她确定了,当时在同霍德华战斗时,阿蒙可能有顺手偷掉这件物品的负面效果,相当于给她发了张“体验卡”。当然,介于替她偷来这个手套的存在本身就是同途径的“天使之王”,也许压根儿不需要祂顺手压制,这东西都会相当听话。 阿诗黛拉眼眸一转:“如果我将贵重的物品寄存在您这里,请问手套还会将它们判定为‘我身上的物品’吗?” 阿蒙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不会是不会。不过,你难道是想让一位‘偷盗者’来给你当保险柜么?不得不说,我很乐意的。” “不敢、不敢,小孩子不懂事问着玩的。”阿诗黛拉讪笑,阿诗黛拉目移,“这么点一小事,还是不劳驾您出手了。” “那如果我主动丢掉身上最贵重的一件物品之一,然后再立刻捡回来呢?”阿诗黛拉又问。 阿蒙勾起嘴角:“不错的思路,有较高的概率成功。不过,你必须得让它‘判定’为丢失才行。对于这种并没有活着特性的小东西来说,这并不是太困难。而且,物品的丢失会随机出现在你使用它后的24小时内。如果它已经让你丢了什么,但你没发现,再丢一次也并不会让失去的东西自动回来。” “诈骗封印物啊……”阿诗黛拉对这個答案十分满意。 她举起那个黑色的半掌手套,将它戴于左手。它似乎能够根据佩戴者的手掌大小改变自己的尺寸,因此不松不紧,十分服帖。但她没有多戴,很快就取了下来,塞进了衣衫的内侧。 那位霍德华先生可以不在乎它的负面效果,但她可相当在乎。 阿诗黛拉微微一笑,最后给它起了个名字:“从今天起,你就叫‘黑羽’了!” . 阿诗黛拉的目光扫过橱窗上一件件五花八门的物品。除了占卜用具、带有些许灵性的材料、效果参差不齐的护身符外,还有一些琳琅满目的古董玩意儿,据说各个都有相当神秘的来历。当然了,绝大多数都是骗人的。 “这个…”就在阿诗黛拉打算结账离开之时,她的眼神微微凝在一件做工精美,却并不太起眼的小型物品之上。 守摊的老大爷笑容慈祥地迎了上来:“是罗塞尔大帝的发明的一种餐具,他给这个东西起了个发音奇怪的名,叫做‘筷子’。小姐,您的眼光真好…这一双据说是罗塞尔大帝亲手制作的,在他陨落之后,几经辗转,才来到了我的手里。您瞧,这上面的一圈图腾,多繁复,多奇异啊。不少人都相信,这上面一定附带着某种伟大而神秘的魔力……只要十金镑,它就是您的了。” “……”阿诗黛拉抽了抽嘴角。 神他妈繁复、奇异、神秘……阿诗黛拉一眼就认出,这特么明明就是万字纹! ——中间还画了个中国结!! 阿诗黛拉沉默了一会儿,道:“有点意思。但是不值这个价。一镑,不行就算了。” “成交!”对方喜笑颜开,生怕她反悔。 阿诗黛拉:…… 妈的,被坑了。这不会其实是他从哪个因蒂斯餐厅里顺出来的吧,专门用来坑害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在阿蒙幸灾乐祸的笑声里,阿诗黛拉强忍着将这个奸商暴打一顿的冲动,颇为憋屈地付了钱。 冷静、冷静。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这图案足够吉利和喜庆,红红的,令人安心。就当支持老乡的文创了,也不知道这种赛博烧纸,已经陨落的大帝能不能够收到…… . “好了,装备齐全。”阿诗黛拉将那双筷子擦拭干净,小心地横咬着其中一根,把一头夜紫色的长发绾起,将那支做工精美的筷子簪进了发间,作为固定。 “这是个什么发型?”阿蒙笑问。 “自创的。好看吧?好看就行。”阿诗黛拉随口回答。 她拦下一辆马车,递给了车夫一苏勒的纸钞。阿诗黛拉在后车厢立起另一根象牙质感的中国红筷子,小声默念:“我扮演‘占星人’的机会在哪里……” “我扮演‘占星人’的机会在哪里……” 她刚刚已经用灵摆占卜的方式确认,今天出发寻找扮演的机会很安全,且会有较大的收获! . 马车吱呀吱呀地走着。半个多小时后,阿诗黛拉的神情逐渐从期待变成了茫然。 ……不是,x的,怎么还没到? 她的“筷子卜杖”仍然指向一个特定的方向! “老乡,你可不能害我啊……”她小声地吐槽着,又递了一苏勒过去,“继续。” 被沉默成本深深挟持的阿诗黛拉同学,决定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厉害的扮演机会! . . “小姐,您是要去前方的那座古堡…吗?”车夫回过头去,问道。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之后,他们已然来到了贝克兰德的郊外,道路渐渐变得不太平坦,沿途的植被也多了起来。 “啊…是的。”阿诗黛拉问了问灵摆,得到了肯定的结果。 车夫颤抖了一下:“抱歉,那我可能…只能送您到这里了。” “怎么?”阿诗黛拉有点疑惑。 “我家原来就在这里附近的村庄…”车夫的声音有些颤抖,“据、据说…,那栋古堡里,住着一个邪恶的巫婆!她用人血洗浴、将活人制成干尸,当做仆役驱使……我的祖辈们曾经尝试过讨伐她、烧死她、却都极其惊慌失措地逃了回来,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后来,他们中的许多都疯了,而那位巫婆仍然居住在那座古堡,直到一百多年以后的今天……” 阿诗黛拉眉头微皱:“你们禀报教会了吗?” 车夫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我爷爷讲给我的。” “…你们还住在这附近?” 车夫点点头:“近几年才搬离。老人们说,只要不前往那片森林,不接近那座荒僻的古堡,那位巫婆就不会主动出来杀害我们。” “那她用来洗浴的鲜血、用来驱使的干尸,都是从哪里来的?”阿诗黛拉问道。 “……”车夫茫然地滞了会儿,说道,“大家都这么说了,我怎么会知道?您就在这里下车吧,我是决计不会载您前往那里的!” “……好好好。”阿诗黛拉抽了抽嘴角,跳下了马车。 从描述来看,即便是那些打算杀死巫婆的村民,最终都成功地逃回了村落。虽然不知他们具体因何而疯狂,但阿诗黛拉推测,也许那位住在古堡里的老婆婆并无意伤害他人,因此只是吓跑了他们,好过上平静的生活。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会,能够让我扮演一位“占星人”…… 阿诗黛拉给自己打了打气,在再次占卜,确认了安全之后,向着那座森林中的古堡行去。 . . —————— . ps.Q:女主带着阿蒙,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大型感染源。她就不怕走到哪里,都把别人变成阿蒙,因而害惨他人吗? A:没办法,她自己还要扮演晋升,为母报仇,因而不能因噎废食。况且,就算她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家里,阿蒙也会随时随地,无限增殖……(当然,这点她并不十分清楚) pps.我知道筷子是精灵发明的!但是普通人应该是不知道的。 第二十七章 “巫婆”? 阿诗黛拉跳下马车,徒步穿越林地,偶尔蹲在地上,用“筷子占卜”调整方向,以避免无处不在的迷路。 好在时间刚到下午,阿诗黛拉在出发前也吃过了午饭,因此相当悠闲。信步丛林之中,偶尔和阿蒙聊上几句,竟也算得上自得其乐。 步行了约一个小时,阿诗黛拉来到了那座古堡之前。 眼前的建筑锈迹斑斑,仿若染血,藤蔓缠绕,阴森湿潮,再加上四周丛林环绕,采光十分阴暗,一般人看了,心中确实难免发怵。 不过阿诗黛拉显然算是一种二般人。这种感觉类似她前世很喜欢玩的“密室逃脱”,在确认了自身的安全之后,对危险的模拟不过是一种获得刺激和快乐的手段罢了。 当然,母亲给出的“占星人守则”指出,占星并不是万能的。高位者,特别是擅长占卜的那些,是有能力对占卜的结果做出干扰的。因此她选择的方式是占卜自身的安危,这相对不容易出现偏差。 她走上前去,轻轻扣响了城堡的门环。 . 过了一会儿,一个沙哑飘忽的女声传了出来:“谁啊……” “我是一位‘占星人’,受命运的指引前来拜访。”阿诗黛拉踮起脚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请问您近期有什么困难,需要获得来自星辰的启示吗?” 还好她是个年纪不大,形象美好的小姑娘。要是一位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大汉,这种“上门自荐”的手段,奏效的概率可能就微乎其微了。 “…啊,你等着……”那有些沙哑的声音贴着门,语速缓慢地回答。 眼看有戏,阿诗黛拉精神一振,耐心地等待起来。 她悄悄地趴在门上,用耳朵贴着厚重的铁门,听着安静的古堡内突然响起许许多多不似人类的、乱七八糟的走动声,还有呼哧呼哧的沉重呼吸。紧接着,是什么东西被突然掀起的铿锵声,淅淅索索的布料摩擦声,和女人模糊不清的嘀咕。 又过了一会儿,厚重的门扉突然飞速地向内打开。阿诗黛拉一个没留神,啪叽一声扑在了青黑色的地板上,初次见面就给人家行了个大的:…… ……阿诗黛拉携阿蒙给您拜年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会吧,你真的是‘戏法大师’吗?”脑海里的阿蒙立刻爆发出一阵笑声。 有趣! 头顶传来女人的轻笑:“很好。很少见到这么有礼貌的年轻人了,本座很欣慰。尊贵而伟大的血族子爵缇薇拉·米斯特拉尔,决定接受你的觐见。” 她的声音不再那么沙哑,而是偏向那种略微低沉的成熟。阿诗黛拉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仰头向上看去,发现对方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穿着因蒂斯风格的白衬衫和修身的高腰黑色长裤,外罩长款的深黑燕尾礼服,气质相当的倨傲矜贵。她相貌极美,眼眸血红,眼尾上挑,左眼下有一颗相当明显的泪痣,显得英气与魅惑兼备。 一只头生恶瘤,皮毛油黑,体型大过狮子的恶犬,与一只脊骨外露,剑齿锋利,形态凶恶狰狞的白虎一左一右,匍匐于她的脚边,对着阿诗黛拉龇牙咧嘴,嘶声低吼。 巫婆…其实是美少女?阿诗黛拉呆呆:“原来您是一位吸血鬼……” “是血族!”黑色王座之上的女子眉毛一立,厉声纠正。 “是是是,血族…”阿诗黛拉连连应声,“原来您是一位尊贵的血族子…子爵?” 等等,提醒我一下,吸血鬼中的子爵是对应人类标准下的序列几来着? 阿蒙好心提示:“序列5。” “天哪!”阿诗黛拉的眼神立刻变得更加恭敬了,“我打不过一点!” 不过这倒也对上了。半神以下,能够活跃长达一百多年的序列本就不多。且住在阴暗的城堡里,食用鲜血维生,能够驱使“血仆”和猛兽,加上出众的容貌和那双标志性的红眼睛,确实是吸血鬼没跑。 “没错。”缇薇拉·米斯特拉尔微微点头,“你难道没听说过,米斯特拉尔这個古老而伟大的姓氏么?” “……”阿诗黛拉有点尴尬,“…为我的无知感到抱歉。” 这只吸血鬼显然有些不甘,又继续补充:“我的叔叔,梅森·米斯特拉尔,是一位尊贵的血族伯爵。在你们人类的衡量尺度下,那可是一位半神级别的大人物!” 阿诗黛拉仍然摇摇头,歉然地表示自己确实没听说过。 “好吧!”缇薇拉明显有些不爽,但还是做出宽和大度的样子,原谅了人类小女孩的无知浅薄。 “你会占卜?”她以手支颐,问。 阿诗黛拉点点头,举起星水晶球和自己手腕上的灵摆。 “很好。”缇薇拉颔首。她哒哒哒地迈步走下王座,指了指古堡后方的通道:“你跟我来。” . 幽暗古老的通道由布满青苔的石砖垒砌而成。缇薇拉女士想了想,摘下悬挂于墙壁边的火折,却发现已经因为陈放太久,不能用了。阿诗黛拉善解人意地抬起手指轻轻一点,火苗划着弧线活泼地跳跃起落,沿途壁灯里盛放的蜡烛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 缇薇拉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我们伟大的血族,从来就不需要这些照明用的凡物!…这里也几乎没有别人来访。” “嗯嗯。”阿诗黛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在意。 她们通过石道,又穿过种满了各种奇珍异草的苗圃花园,沿着螺旋台阶拾级而上,终于登上了其中一座阁楼。这一部分的环境比起正门附近的阴冷潮湿,显得清新许多。沿途的墙壁上挂着许许多多人物的画像,还有极少一部分的风景静物。 那些画作之中,油画、色彩、素描应有尽有,下面标注的时间最早可以追溯到罗塞尔时期,也就是一百多年前。它们都被特殊的工艺保存得相当完好,毫无陈旧的质感。绘画的对象有男有女,相貌都极为出众,风景画则大多描绘的是这座城堡中某处的景象。 “这些都是您自己画的吗?”阿诗黛拉有些羡慕,在她这个外行看来,这些作品各个都画得相当的漂亮。 “没错,”缇薇拉得意地勾起嘴角,双臂微张,似乎要拥抱画中的他们,“这些是我的儿子、女儿、丈夫还有妻子。” 阿诗黛拉:……? 啊…?啊??? 这信息量有点太过庞大,阿诗黛拉的猫猫脑袋里出现了宇宙和星空。 不是,哪怕您活了有一百多岁,这娶得也未免太多了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我一天跟八个人结婚,羡慕死你? 没注意到阿诗黛拉灵魂出窍一般的神情,缇薇拉女士一边掏出一串钥匙,哗啦哗啦地翻找,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也就是你来得碰巧,今天早上我睡在了书房的那口棺材里…否则从我听到敲门声再到梳洗打扮好迎接你的觐见,少说得叫你等上半小时…啊,是这个。” “您住在阁楼上的话,还能够听见那么远的敲门声吗?”阿诗黛拉问。 “我们血族的听力都很好的。”缇薇拉答道,“如果有人胆敢试图强闯,沃夫和咪咪会拦住他们。” “沃夫和…咪咪……”阿诗黛拉继续灵魂出窍。 这说的是、前厅的那两只、吓人的大家伙吗…? “没错,可爱吧!”缇薇拉嫣然一笑。 阿诗黛拉扯起嘴角,艰难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缇薇拉女士已经推开了阁楼的小门,示意阿诗黛拉进入。 阿诗黛拉看向正对着门扉的桌台,瞳孔骤然放大。 那张巨大的工作桌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许多形式各色的人偶。他们姿势不一,却通通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嘴角如出一辙地挂着笑容。他们的相貌和穿搭都令人极其的眼熟、赫然和那些外面挂着的肖像画、和那些画里的人们一模一样! ——他们是缇薇拉的儿女、丈夫和妻子们! . 啊啊啊啊…!不是说很安全的吗?! 被眼前这渗人的景象吓了一跳的阿诗黛拉差点发出一声尖叫。一股凉意从她的心底毛毛地升起,尤其是看见了工作台上那只缺胳膊断腿、睁着圆圆的眼睛仰望天花板的可怖的小小女孩之后,更是脑子都要不转了。 “她她她…”阿诗黛拉瑟瑟发抖地联想,“她是将这些好看的人类引诱过来,然后把他们通通杀掉、做成人偶,再在漫长的生命里独自赏玩吗…?” 好可怕!好变态!好吓人!阿诗黛拉在心里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缇薇拉并没有觉察到她愈发苍白的脸色。这位身份尊贵的吸血鬼勾起嘴角,兴致勃勃:“最近,我又一次有了灵感…一个可爱的新孩子。我已经构思好了他的相貌和性格,可当来到人生轨迹的时候,我就没有了主意……既然你很擅长占卜,那就来占卜一下他的经历好了!还有,关于他怎么看我,会对我说些什么话之类的……” 她说着说着,似乎变得有些难为情,缺乏血色的脸颊竟然泛起浅浅的粉色。 “……”等、等等。阿诗黛拉这时候才终于有点回过味儿来了。 . 她小心翼翼地确认:“…伱的那些孩子、丈夫和妻子,都是你自己虚构出来的,对吧?” 缇薇拉鼓了鼓腮帮子:“可是,我明明赋予了他们相貌、性格和人生的啊!除了不存在于现实之中,他们和真正的人类哪有什么区别呢?——他们还不会衰老,能够一直一直地陪着我呢!你到底接不接、接不接?” “……接接接。”阿诗黛拉甘拜下风。 我还以为遇到的是变态呢,原来是oc厨啊,那没事了。 不过,这真的能够帮助她扮演,消化掉“占星人”魔药吗?阿诗黛拉在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扮演守则”里可没涉及到,关于占卜虚构人物的情况啊!! . ———————— . ps.米斯特拉尔伯爵,就是那个授意欧内斯,用有问题的情报坑了埃姆林和佛休的家伙。欧内斯最后被塔罗会实施正义惩戒,弄进了大地母神的教堂。 沃夫类似中国语境里面的旺财,咪咪就不说了。 现在的吸血鬼们应该都已经不睡棺材了,但是缇薇拉女士口中的棺材跟那种又冷又硬的不一样,理解一下我们一百多岁住在古堡里的老古董hhh(不是) 第二十八章 这是另外的价钱 试试就试试。阿诗黛拉祭出水晶球,向缇薇拉要来草稿纸,就着原创人物们的“出生”年月日算起灵数、又画了星盘。 “嗯,他是一个充满了牺牲与奉献精神的人,时常沉思…有些压抑自己,面对着来自世俗的压力。” “他想对你说,无论你如何安排我的命运,我都甘之如饴,这是我爱你的方式…” 这种赛博算命其实在她原本所处的世界里并不是太过小众,阿诗黛拉把占卜的对象当成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认真对待,该算卦算卦,该感应感应,并且糅合了一些自己的润色,很快便把这位血族子爵哄得眉开眼笑,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起自己妻子丈夫、儿子女儿们的故事,一讲就是整整两个小时。 . “天哪,这真是太准了!‘占星人’对吗?我好羡慕!”缇薇拉对她的服务赞不绝口,“你想要什么样的报酬?想呆在我这里吗?这里有很多的房间。我还可以给你讲他们的故事!” “……”阿诗黛拉感觉到,自己的魔药好像真的消化了一点。 . “所以,除了自己理解魔药的扮演守则,并进行实践之外,得到别人相应的反馈和认可,也能够使得魔药消化?”阿诗黛拉思索,“这么说,只要让大家相信我是个厉害的‘占星人’不就好了?至于占得是真是假,其实不那么重要?…这不诈骗么!” 不过,谁说不是呢?在阿诗黛拉的理解中,消化魔药的本质就是根据名称,通过扮演,实施对魔药的诈骗罢了。此时骗上加骗,也不差多骗这一下。 虽然这个消化的幅度并不是很大,但是眼前这位血族子爵显然正在兴头上,问完了一個,立刻就想问下一个,以量取胜,总体消化的速度不会慢。阿诗黛拉甚至觉得,今天晚上就算她想离开这座古堡,缇薇拉都要抱着她的腿不允许她走。她在漫长的人生里一个人阴暗地捏了这么多小人出来,此时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阿诗黛拉,分享的欲望简直就像开闸放水,根本收不住一点。 ——一个人搞oc,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因而,阿诗黛拉点了点头,扯过一张纸,写下了“记录官”魔药的主材料。 “我希望您能够帮我留意一下这两种非凡材料。作为一位尊贵的血族子爵,我相信您一定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和渠道。如果您有办法得到相应的材料,我希望能够以成本价购买。 “此外,我这里有一份‘审讯者’的非凡特性,想要委托靠得住的‘工匠’,制作成神奇物品。如果交易达成,我愿意额外支付200镑给您,作为感谢。” “我还想买一把适合女士的枪,和一批附有非凡效果的子弹…” 她将已经想好的内容说了出来。 缇薇拉翘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顺过那张纸条:“古老怨灵的诅咒物,我宝库里就有啊。…完整的阿斯曼之脑,这个我替你问问。哼哼,我们血族的情报网可是相当厉害的,比那些野生的地下非凡者聚会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至于工匠…”缇薇拉一手支颐,勾起一个有点古怪意味的笑容,“我刚好有一个工匠朋友,改天我叫他来,你们自己聊吧。” “感谢您的慷慨。”阿诗黛拉说道。 这比她预计的情况还要好上不少。认识一位“工匠”可是相当难得的机会! 当然,接受了人家的帮助,代价就是,今天她估计要听缇薇拉讲很久、很久、很久的故事了。 …… “阿蒙,”回家的马车上,阿诗黛拉低声说,“你不是喜欢听睡前故事吗?现在好了,她可有整整一摩尔的故事要讲。” “我才不听。”阿蒙回答。 “不过话说回来,她那个样子,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活了一百多岁,都是序列5级别的强者了啊。”阿诗黛拉感叹。 不仅迷恋捏造虚拟角色,说话比起高傲,更像是中二。但总体来说,对她是相当友好的。 阿蒙笑了一声:“我很久没跟血族打过交道了,不过看起来,他们还是老样子。” 他简单描述了一下关于吸血鬼们天生序列7,能活数百年,晋升靠摇号,争取熬死爹*的特殊族群模式。 阿诗黛拉无奈感叹:“为了打发时间,你们长生种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比起阿蒙没事干就戕害几个人类来玩玩,喜欢画画、人偶和自创角色实在是太无害、太有品了。 吸血鬼好,阿蒙坏! . 阿诗黛拉最终同意了缇薇拉的留宿邀请,但提出需要回一趟家。毕竟那座古堡里只有贮存血包的冰库,人吃的东西是没有一点。 除了方便更好地完成委托,避免每天乘坐一小时马车再徒步一小时上下班以外,她同时也是想找个偏僻的地方避一避X先生。极光会在东区的据点离她所居住的公寓太近,阿诗黛拉担心哪天出门买菜都能转角遇到。 如此又折腾了两个多小时,阿诗黛拉仍然能没说服这次的马车夫将她送至古堡门前,不由得佩服缇薇拉散播的,关于古堡巫婆的恐怖故事还挺成功。只可惜苦了她拎着一箱吃的和日用品,在太阳已经落山的森林里吭哧吭哧地长途跋涉。 “加钱,”她半死不活,“必须加钱……” 这破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想出去买点东西都要累死! . 红月高悬,树影幢幢。正值冬日,光秃秃、黑漆漆的枝干披盖着血色的月辉,如同饿殍伸向天空的手掌。狰狞、枯败。 阿诗黛拉用占卜勉强寻找着方向。夜晚的森林静极了,只能听到她自己行路时,短靴踩上树叶的轻微声响。 “假如你是一个反社会的疯子,”阿诗黛拉说着没意义的话来打发时间,“独自行路于黑暗的森林里,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尾随。你立刻转过头去,会看见什么?” “有选项吗?”阿蒙问。 “有,”阿诗黛拉说,“一位异性、一只猛兽、一个鬼魂、一条狗、或是什么都没有。” “嗯…”阿蒙饶有兴致地回答,“所以答案是一条狗吗?” “…您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这个选项最特别啊。”祂认真分析道,“异性、猛兽和鬼魂的尾随都是有可能发生的,而正常人都会害怕什么都没有,谁会害怕一条狗呢?” “听我说谢谢你。这大概是一个全新的角度。” . 阿诗黛拉走着走着。脚步忽然一停。 她在黑暗之中环顾,灵性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悄悄地注视着自己。 幽绿的光芒一对、一对,在浓稠的树影间点亮。像是远处飘摇着的、一簇簇碧粼粼的鬼火,由远及近,由远及近…… 阿诗黛拉悚然一惊:“狼!” 就这破大一点儿的森林,哪里来的那么多狼? “呵呵呵呵…”有男人的轻笑声从背后传来。狼群恭顺地分开两侧,显出了他的身影。 “瞧瞧我看到了什么?缇薇拉·米斯特拉尔那个婊子,竟然养了一个人类女人。”他语气轻佻,怨毒暗藏。 “我不是她的女人。…我就不能是她的朋友吗?”阿诗黛拉的关注点略微清奇。 那人鲜红色的眼眸一竖:“没有人会愿意同那个恶心的女人做朋友。伱一定是她的女人。她杀害了我的女人,我也要让她看着你痛苦死去的样子!” “……”阿诗黛拉无语了。 啊啊啊啊,什么东西,我的服务内容可不包含这个啊! 加钱,必须加钱!! ——不过,这家伙的精神状态真的还算正常吗? 还没等阿诗黛拉从这个实在是牵强到有些离谱的思路和说辞中回过神来,一团黑气骤然弥漫蒸腾,那个家伙已经以极高的移动速度向她扑来,燃烧着黑焰的手掌瞬间就向着她的咽喉抓去! 阿诗黛拉尖叫一声,伸手一拉,这个疯狂的变态立刻重心不稳、蹬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滑倒术! 她没有趁着这个宝贵的时间掏枪射击,因为那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足够眼前这位敌人爬起。 她一边“开门”躲至树后,一边——将“扬声魔法”开到最大,大声喊道。 “救命啊!!缇——薇——拉——!” ——自己神奇物品都没有几件,难道要和一位驱使着狼群、至少是“吸血鬼”的变态硬碰硬吗? 摇人干什么,愣着啊! 以一位血族子爵的速度,用不了两分钟就能飞到! . 树林阴翳,红月高悬。一道修长隽秀的影子静静的悬滞于深黑的夜幕之中。她白衬衫、黑长裤,身披长款的燕尾礼服。一对巨大的蝠翼从她的背后张开,邪异而雍容。 缇薇拉·米斯特拉尔垂下猩红眼眸,睥睨着眼前的敌人,眸光冰冷。更加磅礴、也更加阴冷的黑色火焰,在她的周身烈烈地烧灼。 ——不需要两分钟。 她一直等在附近。 . ——————— ps.“天生序列7…争取熬死爹”中的“熬死爹”只是为了押韵。不是说不能熬死妈的意思。 阿诗黛拉问阿蒙的那个关于反社会的问题是我小时候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了,据说是一位哈佛学者统计的心理测试,该问题中,反社会人格(sociopath)有很高的比例选“狗”。但是没有说是为什么。 第二十九章 痛击我的队友 天穹之上,月色之中,缇薇拉悬滞于空,周身黑焰蒸腾。 “我还以为是谁呢,”她微微勾起嘴角,“原来是,嗯,我也忘了。恶心又卑贱的人造吸血鬼们,连被我记住的资格都没有。” “落难的少女啊,不要惊慌。”她俯视着看向躲在树后,仰头看她的阿诗黛拉,用戏剧一般华丽的语气说道,“因为我,伟大的血族子爵,缇薇拉·米斯特拉尔,前来救你了!” “……”阿诗黛拉被这股中二的气息迎面砸中,但还是松了口气。 是原装的缇薇拉本人没错了。 . 眼看计划已经落空,对方毫不恋战,嗤地化为一缕黑烟,以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夺路而逃。 缇薇拉冷笑一声,缺乏血色的手掌微微一抬,身影立刻化作了一道朦胧的月色。 灵性漫漫,死气粼粼,瑰红的月光变得如鲜血秾艳,一轮满月瞬间笼罩了这片土地。只见那只人造吸血鬼周身的黑气骤然变淡,被迫现出身影,而缇薇拉则借着月光的拂照,瞬移到了他的面前! …这真是太帅了。阿诗黛拉感动得五体投地,抱住脑袋,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啊啊啊啊啊救!” 不要满月!不要满月!! “哦呀,”阿蒙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摊了摊手,“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感情这玩意儿是手动的吗……”阿诗黛拉的心中升起淡淡的想死。 故意的,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阿蒙没再逗她,很快阿诗黛拉便只能听到呓语“存在”于她的耳边,而不再受其影响了。 . “喂,你没事吧!”缇薇拉被她吓了一跳。 就在她分神的这一刹那,那名人造吸血鬼抓住机会,噌地一声化为了无数只黑色的吸血蝙蝠,它们疯狂地扇动着翅膀,向着四面八方飞速逃离。 缇薇拉眉毛一拧,白皙的手掌瞬间异变膨胀,指甲突出,布满了狰狞与邪异的花纹。她出手如电,猛地一抓,死亡与腐蚀的气息如鲸波怒浪,令许多只吸血蝙蝠发出极其尖锐的惨叫,应声变成了一滩滩腐烂的肉泥。 缇薇拉没有去继续追击,而是立刻“闪现”到了阿诗黛拉的身边,检查她的状况。 “我没事,谢谢你…”阿诗黛拉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在‘满月’的情况下会听到令人失控的呓语,您把它关了就没事了。” “哦…哦。”缇薇拉立刻停止了满月领域,“不好意思啊。” “没事的,是我没跟您说过。”阿诗黛拉则有一点点自责,“不好意思,让他跑了。” 缇薇拉能来得这么快,显然对那人的袭击早有准备。阿诗黛拉明白自己其实是一个诱饵,等着对方主动出击,跳进这位子爵的陷阱之中。 缇薇拉摆摆手:“没事。虽然被他跑了,但也被我重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过,估计他日后还会召集帮手,过来寻仇就是了。啧,真是烦人。” “所以他是…?”阿诗黛拉问道。 “噢,一个血猎。你们人类是这么说的吧。”缇薇拉神色冷然,“当然,我们血族更愿意称呼他们为,恶心的人造吸血鬼。” “血猎其实也是吸血鬼?”阿诗黛拉有点惊讶。这和她穿越前小说里看到的那些可不太一样。那些传说中的吸血鬼猎人,一般不都是类似圣职系的吗? 缇薇拉道:“不,我们是血族,同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人造吸血鬼晋升的主要材料是我们血族的血源精华。也就是说,每多出一只人造吸血鬼,就会有一名天生血族被他们残忍地杀害。而只要有机会,我们血族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杀死,回收特性。” 这是一场没有止境的相互猎杀。 “重新介绍一下,”缇薇拉拢了拢黑色的长发,神色骄傲,眸光寒冷,“我,高尚而伟大的血族子爵,缇薇拉·米斯特拉尔,是一位吸血鬼猎人猎人。葬送于我手中的人造吸血鬼不知道有多少,是积累功勋才获得加封的、堂堂正正的子爵。在我们族中,有不少新生儿都是由我带回特性,看着他们降生的。” “您是血族的英雄。”阿诗黛拉说道。 “哼哼,”缇薇拉笑起来,神情立刻不复方才的冷傲,“你可别觉得,我是在杀害你的同类,是他们狩猎我们在先的。而且,那些恶心的人造吸血鬼们大多都信仰着邪神。什么‘原始月亮’,根本毫无根据!荒谬!执掌红月的,明明是我们血族的始祖莉莉丝才对!” 她主动提起阿诗黛拉的行李箱,跟阿诗黛拉方才累得半死不活对比起来,轻松得就像拿着一袋面包。 阿诗黛拉打起精神,询问起关于她刚刚所提到的“原始月亮”、“血族始祖”的知识,打算扩充一下母亲留下的神秘学笔记中并没有过多涉及到的部分。 缇薇拉的解答相当详尽。在他们血族的认知里,血族始祖,一位叫做莉莉丝的伟大古神并没有彻底陨落,而是仍然在间断地回应祈祷,给予启示。而在人造吸血鬼中,除了“生命学派”的那些还算勉勉强强之外,其他的通通恶贯满盈。他们有些是“原始月亮”的信徒,许多还和放纵欲望、崇尚血腥杀戮的邪教“玫瑰学派”相互勾结。杀掉多少次也不为过。 “如果你带的东西足够,最近就住在城堡里,不要过多的外出了。”最后,这位血族子爵神情有些凝重地说道,“最近,邪神们在贝克兰德活跃的频率似乎在提升。你知道的,他们总是或多或少地相互勾结,就盼着天下大乱,以达到自身的目的。我嗅到了一些不平常的味道。” 阿诗黛拉点了点头。 她也简单地讲了讲自己的“满月诅咒”,但隐瞒了关于阿蒙的帮助。 . 之后的几天,阿诗黛拉一直住在缇薇拉的古堡里。她看到了装饰精美、尺寸宽敞,内里铺着天鹅绒软垫和羊毛毯,除了能够盖上盖子之外和棺材没什么联系的“棺材”,缇薇拉热情地邀请她大棺同眠,好能让她讲个尽兴,被阿诗黛拉委婉地拒绝了。 即便如此,以往作息还算正常的阿诗黛拉还是抵不过陪她聊到了后半夜。缇薇拉倒是精神得很,据她所言,血族们一般是从早晨睡到下午,而贝克兰德的天气时常阴雨,古堡的采光更是无敌阴暗,因此不怎么睡觉问题也不大。 几天之后,阿诗黛拉成功被她带得昼夜颠倒,半夜不睡、白天不起,再也见不到清晨的太阳:…… 熬夜一时爽,一直熬夜一直爽。人类的堕落竟是如此的简单。 虽说作息被变得一团乱遭,但她消化魔药的进度只快不慢,因此也没有什么怨言。 . “其实多看几眼就感觉,咪咪还…挺可爱的。”终于跟缇薇拉的宠物们勉强混熟,阿诗黛拉有点胆怯地将手放在剑齿白虎的头上,轻轻地摸了一下。 “那是沃夫。”缇薇拉说。 “……”阿诗黛拉呆呆,“那咪咪呢?” “那只狗啊。它有稀薄的恶魔血统,是不是很帅气?” “……”好、吧。 . 话说, “你们吸…血族,能吃辣吗?” 晚饭时间,阿诗黛拉啃着自己徒手烤出来的三明治,看着缇薇拉没什么形象地嘬着一袋血包吨吨吨。上面还画有医院的图标。 她突发奇想,觉得虽然略微有一点重口,但是试做一下人血旺说不定也不错,反正又不是她吃,而原理实则相当简单,可以给这位吸血鬼整个好活。 “不,我们喜欢不辣的。”缇薇拉回答。 “唉,可惜…”她穿越前其实无辣不欢来着。 . . “今天我要出门,”这天,缇薇拉简单地打了个招呼,难得在白天收拾好自己,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跑,“放心,很快回来。你要是害怕,就抱着沃夫和咪咪好了。” 不至于,不至于。阿诗黛拉挥挥手,在经过允许之后,翻阅起书房的历史书籍来。 缇薇拉并没有骗人。不过半個小时之后,沉重的大门砰地应声而开,缇薇拉女士拎着一个年轻男人的后衣领降落于地,将人好端端地扔在了地上。 “呕……呕……!!”紧接着,对方捂住嘴巴,在门口吐了个昏天黑地。 “啊呀,”缇薇拉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扬起下巴点了点那位正在疯狂呕吐的男子,对着闻声赶来的阿诗黛拉介绍,“喏,你想见的,工匠。不过他昨晚醉宿,你可能得等他缓缓。” “……” 阿诗黛拉大受震撼。 . ————————— . 如果我对原作解读得没错,“原始月亮”主要是母神的马甲,但和木薯也有合作。而信奉原始月亮的“巫王”卡拉曼接受“原始月亮”的启示,加入了玫瑰学派,得出“原始月亮”信徒和“玫瑰学派”成员二者有所交叉的结论。 一个过渡章,因此较为碎片化和轻松。 冷笑话一则:吸血鬼为什么不能吃辣?因为他们喜欢blood. 第三十章 “工匠”艾利安 要说“工匠”这一行,不管放在哪里,那都是相当受人尊敬的。毕竟,他们能制造出负面效果较小的神奇物品,对任何非凡者实力都有极大的增益。 而此刻,看着被缇薇拉拎着后领带来,此时正趴在地上疯狂呕吐的“工匠”先生,阿诗黛拉觉得,这真是太让人担忧了。 ——子爵大人,你说的“朋友”,不会是单方面认识,然后强抢过来的吧! 如果是野生的倒还好,要知道,“工匠”途径可是被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这一正神教会所严格掌握着的,这要是抢了一位“机械之心”的执事回来,那可就厉害大了。 最近跟缇薇拉的聊天里,阿诗黛拉知道了“值夜者”“代罚者”和“机械之心”,终于不再像是一个野生文盲非凡者,用xx教会的非凡小队来称呼,一次水掉好几个字。 . “好了好了,”缇薇拉背了会儿手,最终还是掏出一瓶药来给他灌下,“真是的,有‘药师’给你调醒酒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啪。工匠先生眼前一黑,倒在了自己的呕吐物里。 “他晕啦?”缇薇拉跳起来,“不是吧,真晕啦?始祖啊,我以为‘考古学家’们的身体都还不错呢,这家伙昨天是喝了多少!” 子爵大人有点洁癖,龇牙咧嘴地把这家伙从一滩呕吐物里抠了出来。阿诗黛拉适时地递上毛巾,擦干净对方的脸庞:三十不到,勉强还算清秀。栗色的头发软塌塌地贴着头皮,眼下两片乌青,气质相当颓废。右手手背上,镶嵌着好几枚形状相当狰狞的骨钉。 缇薇拉脸色不悦地背起他,放在了这座古堡里唯一的床上。血族们有时会开设义诊,以此换取血液作为食物。作为一位高阶的“药师”和“魔药教授”,缇薇拉本人对医学也相当感兴趣,因此普通血族们解决不了的有些病例,就会推着板车、跋山涉水地前来找她。这种时候,总不能让病人躺进棺材里吧? 作为一位相当平易近人的子爵,只要她人在这儿,基本都会挂牌营业。 “没出息的家伙,罗塞尔大帝都要被你给气活了…!”把昏死的对方放在了床上,缇薇拉终于有机会给阿诗黛拉介绍, “他叫艾利安·古斯塔夫。应该是罗塞尔大帝的四世孙左右吧。祖先为了躲避动荡,逃难来了鲁恩,受到了这边蒸汽教会的庇护。可惜,这家伙自己不争气,在去年整出了一个惊天大丑闻,教会没办法,只好把他给赶了出来。” “他做了什么?”虽然在人昏迷之时议论他人隐私并不是太好,但是阿诗黛拉却也抵挡不住八卦的诱惑。 “他疯狂地迷恋上了别人的妻子。”缇薇拉道。 “…哦。”阿诗黛拉眨眨眼。 “他疯狂地迷恋上的,是那位尼根公爵的妻子,鲁恩最大的土地贵族,保守党领头人的夫人。——狗屎,那位太太比他大了有整整二十岁!” “…女神啊。”草。 不同于多情开放的因蒂斯人,鲁恩的贵族们是相当保守、相当顾及颜面的。而作为信仰“风暴之主”,除却王室之外最大的土地贵族,那位尼根公爵会勃然大怒,会向蒸汽教会施压,都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此时,药剂开始见效,倒在床上的艾利安已经逐渐清醒。听见缇薇拉的话,这位青年怔怔地落下两行泪来:“我请她儿子的马术老师喝了很多次酒,只为了能在我还在她身边的时候,多看她几眼……” “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缇薇拉气不打一处来,“当时,我碰巧去医院拿血。看见这家伙倒在地上,心碎欲死。我惊讶地想,呀,这是什么奇症?治了几天一问,好小子,原来是失恋了。” “……”被在陌生人面前揭露了黑历史,艾利安羞愤欲死,用被子遮住脸,倒在床上,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再见,我要入土为安! 而缇薇拉却仍在喋喋不休:“没想到,在以泪洗面了小半年之后,他转头又喜欢上了另一位已有婚约的女士,还被人家耍得团团转,要什么给什么。结果最近,人家还是选择了跟未婚夫结婚。他又又又一次心碎难过,几乎死去,在酒馆夜夜买醉,喝到呕吐……我真是不懂!罗塞尔大帝英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后人?” “……”阿诗黛拉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来回答。 ——频频迷恋上那些已有婚配的女士,您与那曹贼有什么分别? 由于阅读过不少大帝的日记,阿诗黛拉确信大帝本人其实是个跳脱又风流的性格。但也许因为穿越的缘故,游戏花丛之间,并没有对男女情爱投入太多的真心。 不过,她没有想过要去打破缇薇拉的滤镜,因为罗塞尔大帝的“英明一世”也是不争的事实。作为一只听着大帝的事迹长大的吸血鬼,对大帝抱有一些崇拜并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只是,她觉得自己刚刚跟“工匠”艾利安见面,就被迫知道了他太多的黑历史,一时间对于怎样跟对方相处没了主意:…… 咳。要不还是,假装不知道好了。 缇薇拉这只吸血鬼却没有一点属于人类的眼力见,对房间里弥漫的尴尬气氛毫无察觉。她转头介绍起了阿诗黛拉:“这是阿诗黛拉,一位占卜非常厉害的‘占星人’,就是她想要委托你制作神奇物品。” “是、是的。”阿诗黛拉忙微微行礼。对缇薇拉的盛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你会占卜…?”艾利安浑浊颓废,失去焦距的海蓝色眼眸微微转了转,半死不活地说道,“…你能告诉我,夫人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再见我么…?” 阿诗黛拉:…… 缇薇拉更是相当大声地“啊?”了出来。 艾利安小声啜泣着:“她是一位孤独的夫人…她的丈夫位高权重,养了好几个年轻漂亮的情人。她却被要求一直生活在压抑的婚姻之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自己的儿子。没有人能够给她安慰……” 阿诗黛拉在心里扯了扯嘴角。 不是,这种纯爱中透着牛头人,牛头人中又透着一点纯爱的画风,我是在读哪本浪漫又狗血的世俗小说吗? 阿诗黛拉诚恳说道:“如果我是一位‘女巫’,我可能会很乐意帮你咒杀那位公爵。但是很可惜,我只是一名‘占星人’,最多能够帮你算算那位上了年纪的大人可能会在什么时候死去。” 熬死原配,你就可以上位了! “竟然能说出这种可怕的话,小阿诗黛拉……”缇薇拉觉得这相当颠覆,小声喃喃。 “那就拜托伱了,”艾利安咬着被角,“好希望他能够快点死掉啊……” “不是、竟然真的有在认真考虑这种情况吗?!”缇薇拉破音。 作为一位相当正派的血族,她觉得二人的对话内容还是有点不符合他们这個年龄的阴暗了。正常来说,难道不应该占卜一下该如何另寻新欢,走出情伤,最好是不要再做这种有损道德的事情了吗?! 人类真是可怕的物种!! . 在缇薇拉时不时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的对话中,两个人类竟然奇迹般地对上了频道。不论艾利安如何尖叫、扭曲、阴暗地爬行,阿诗黛拉始终都表现得平静无波,照单全收,很快便让这位刚刚还像掉进河里的败犬一般的青年初步地重新整顿,接过对方提供的非凡特性,开始施起工来。 这让缇薇拉心中不禁对阿诗黛拉有些肃然起敬。要知道,每次她想要委托对方做什么事,都要忍受对方的哭哭啼啼不说,还要照顾对方的拖延,通常一拖就是十天半个月。 对于报酬,阿诗黛拉身上的现金需要用来应急,因此支付了艾利安两颗名贵的宝石。而这两颗宝石又被缇薇拉看中,纳入收藏,将“鉴定”后折算出来的金镑交给了艾利安。 艾利安想了会儿,手中的特性逐渐改变了形状。他又取出随身携带的工具箱,用左手简单地捣鼓捣鼓,最后递上了一片,银蓝边框,晶莹剔透的……单片眼镜。 !! 阿诗黛拉一下子向后蹦了有两三米远:“我不要!我不要!!” “…其实吧,还挺好看的?”缇薇拉摸了摸下巴,对她过激的反应有些不解。 阿诗黛拉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剧烈地摇了摇头。 她好害怕下一秒,艾利安就会将那枚单片眼镜放在右眼眶上,而缇薇拉则在她无比惊恐的目光里笑一笑,从衣兜里掏出另一片来。 . “唉,其实很多时候,非凡特性都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连我们‘工匠’也不能完全决定它会变成什么样子……” 感谢女神,不不不,感谢阿蒙。想象中最为恐怖的景象最终并没有发生。被她的恐惧和坚持吓了一跳的艾利安嘟囔了一句,趁着物品还没有被完全塑形,对它做出了一些微调,最后变成了一副银蓝色框架,附有镜链的偏窄方框眼镜。 阿诗黛拉大大地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表示这个样子就很好。 艾利安最后看了几眼,递给了她:“效果有两个,一个是增加你的威严,可以施行简单的仲裁。另一个则是‘精神刺穿’。负面效果是,每次使用之后,你都会因为某些原因而跟别人吵架,或是被喜欢惹是生非的人故意找茬。只是佩戴的话,问题不大。” 阿诗黛拉诚挚谢过,看了会儿那副眼镜,在终于确信它并不会再次变成一枚单片眼镜之后,把它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 “哇哦,感觉你的气质变得更冷厉了一点。”缇薇拉用指尖小幅度地鼓掌,“叫什么名字好呢?” “放电眼镜?”阿诗黛拉失笑。 她突然联想到小时候偶然玩过的一款游戏,操作角色,通过眼睛放电的方式将路过的男生电晕俘获。 “不行,一点格调都没有。再说了,‘精神刺穿’在原理上和放电根本就是两回事。”缇薇拉摇了摇头。 这位格调高雅的血族为它高调赐名:“就叫它‘魂断之镜’吧!” “……”阿诗黛拉点点头,接受了这个颇有缇薇拉风格的名字。 . 阿诗黛拉简单煮了点人类能吃的早饭,又向艾利安请教了不少关于罗塞尔大帝的故事,和大帝晚年的经历。尽管中间相隔了好几代,艾利安还是模糊地叙述出,大帝似乎在晚年做出了许多出人意料的选择,仿佛连性情都发生了一些转变。 作为大帝的直系后裔,他手上也有一些先祖的日记留存,于是答应了改天带来,借给阿诗黛拉观赏。 “好了,我亲爱的、唯二的人类朋友们,”一切结束之后,缇薇拉拍了拍手,示意全体目光向她看齐,“下面开始作战商讨。” “有个人造吸血鬼,嗯,准确来说是‘魔药教授’,几天前被我打伤。算算他的自愈能力,这会儿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缇薇拉道,“如果他叫上帮手,打算上门报复,你们有没有什么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方法?” . . ———————— . ps.本书的语言并没有刻意去遵循西方语言的习惯,有时土著角色也会使用成语,不是因为土著知道成语,而是作者为了准确达意,还是选取了大家都比较熟悉的表达。作者的语言功底不及乌贼是一方面,比如说“以泪洗面”四个字能表达的内容,作者确实不知道该怎样替换,才能够不冗余地表达出同样的含义。因此大家就当做是已经被作者意译了一遍吧!orz pps.咒杀尼根公爵纯属口嗨。不必将女主的口头言语和其具体可行性过分联系。 第三十一章 缇薇拉的委托 “一网打尽的方法…”阿诗黛拉有些牙疼地咀嚼了一下这个描述,“他可能召来的帮手多吗?大概是什么层次的?” 艾利安则缩进桌底:“直接逃跑不就好了…?我没必要参与这种事情吧!” 硬刚不是不可以,只是逃跑更有性价比。 阿诗黛拉摊摊手,示意这边一个“占星人”,一个“工匠”,确实都不是擅长正面战斗的序列。 “而且主动出击的可是对方,”阿诗黛拉撑着下巴,补充,“我们连对方几个人、配备什么样的神奇物品都不知道。我可以试着占卜,但是实话说并不能保证。” 她没有说得很直白的是,虽说对方姑且算是朋友没错,但她和艾利安并没有义务掺和进血族与人造吸血鬼、原始月亮信徒们的争斗之中。艾利安的情况她不知道,但她自己自认还是没有熟到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地步的。 缇薇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诚恳说道:“我并不是想要求你们帮我,我是想向你们发布委托。我会给你很多很多钱的,你觉得2000镑怎么样?如果事情成功,你需要的晋升材料之一我也可以提供。” “……”阿诗黛拉沉默了一下,怦然心动,“我考虑一下。” 没办法,这给得也太多了。 眼看阿诗黛拉心中动摇,缇薇拉又将攻势转向富得流油,并不十分在乎金钱的艾利安:“你不是想见那位尼根太太吗?如果你愿意帮忙,事成之后,我立刻把她抓来见你!只要你不做伤害他人的事情,也不干涉对方自己的选择。” “喂喂喂,这时候的道德标准又灵活了是吧……”阿诗黛拉哭笑不得。 “成交!”结果,阿诗黛拉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还表现得很怂的艾利安眼眸放光,立刻跳上了这条贼船。 恋爱脑,启动! 喂,等等…! 她微闭眼眸,伸出左手。手腕上绑着的白水晶吊坠自然垂下,口中念道。 “参与这件事情有危险…” “参与这件事情有危险…” 不一会儿,水晶灵摆顺时针转动了起来,幅度不小,速度较快。 这表示参与这件事较为危险! 她叹了口气,转向缇薇拉:“你也看到了,这件事情存在相当程度的危险。顺带问一句,你有考虑过搬离这里吗?毕竟,如果你的住址已经被仇家们广泛知晓,后续的麻烦可能是无穷无尽的。” 缇薇拉一下一下地敲着桌沿,神色也有些沉重:“一般来说,猎杀原始月亮的信徒,我是不会留下活口的。上次一时疏忽,结果就造成了如今一连串的麻烦。这座古堡本身对血族有一些神秘意义,一直由我们米斯特拉尔家族的成员居住和把守,家族荣耀相关,我不能舍弃。” 她顿了顿,继续又说:“如果我们三個人联手都较为危险,那么对方应该有两位相当于序列5级别的强者作为帮手了。如果他们能够被我们留下,估计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那群人造吸血鬼都不会想要再打这里的主意。之后更进一步的对策,我会尽快联系我的叔叔的。” 正当阿诗黛拉有些举棋不定的时候,脑海里的阿蒙笑了一下:“其实,伱可以试一试的。” 这家伙又在打什么算盘?阿诗黛拉微微蹙眉。最近这几天,阿蒙一直相对安静。除了缇薇拉总在附近,不好被她抓到自己自言自语以外,也不知道有什么没有别的缘故。她还没来得及问,关于“审讯者”的非凡特性为什么会变成一副单片眼镜,当然了,其实也不用问,百分之百是祂在惊吓自己…… 不过,利用占卜规避潜在的风险、得到他人的肯定和反馈,确实也是“占星人”的扮演守则。风险也总是与机会并存的。缇薇拉给的报酬也足够诱人……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艾利安先生,您作为一位‘工匠’,应该有很多神奇物品吧?我能够详细了解一下它们的作用吗?” 没办法,她还要努力扮演,寻求晋升。还有母亲的仇需要她来报,回家和摆脱阿蒙也还遥遥无期…没有时间在温室里慢慢地扮演消化。 艾利安点了点头,从自己的箱子里倒了好几件物品出来。 . . 血液,粘稠的血液。铁腥味在空间里阴暗黏腻地弥漫,灵性充沛的暗室里布着一个小小的祭坛,其中倒映着一轮血红的、溢满了生命与灵性的月亮。 暗室之中跪坐着一个人。他先是对着祭坛中的那轮微缩的红月念念有词,语调喜悦癫狂,又将手掌探入旁边一口盛满了粘稠血液的血缸,掬起一大捧鲜血,大口大口地吞咽,饮下。殷红的液体从他手指的缝隙流溢而下,从他鲜红的嘴唇和牙齿里流溢而下,滴滴答答,将他的外袍也淋成湿漉漉的血色。 最后,他感受着身躯灵性的充沛和伤势的治愈,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赞美您!独一无二的红月,生命与美丽的象征,所有灵性力量的母亲!!” 一名年轻的女子倒在缸边,瞳孔扩散,神情痛苦,已然死去。她的脖颈上有一道极深的划痕,尸身干瘪,不再有血液充盈。是被人划开喉咙,生生地放血而死的。 . “艾迪森,你已经恢复好了。”一个男人站在外面,声音低沉。 “是的、是的,克拉伦斯大人。”对方恭敬说道,“有了您帮助,这次,我们一定能让缇薇拉那个女人再也不能猖狂,永远永远地闭上她那张令人讨厌的嘴巴!” 对方微微点头,沉声说道:“伟大的母亲垂念着你,为你找来了一位帮手。” “赞美神的仁慈与伟大!感谢您,克拉伦斯大人!”艾迪森眼神炽热。 密室之中,阴风骤起。艾迪森忽觉后颈寒意弥漫,似乎灵魂都要因此冻结。 他感到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一道虚幻的人影,从他的眼眸中映照出来。 . . “占卜…失败了。”阿诗黛拉的眉头微微拧起,神情略有些沮丧。 她刚刚根据缇薇拉提供的信息,想要占卜那位“魔药教授”的帮手有哪些,但是却遭遇了失败。 “‘药师’途径本身并没有十分有效的,干扰占卜的方法。如果是出于防备我,也并不需要用到反占卜的手段。”缇薇拉道,“排除神奇物品的影响,有可能和他们合作的,我只能想到一种。” 她和阿诗黛拉对视一眼,同声说道:“怨魂。” 这是“异种”途径的序列5,“玫瑰学派”的主要途径。能够转化成幽影魂类的他们,能够从灵界获得启示,自然也非常擅长占卜和反占卜! “真是难缠。”缇薇拉啧了一声。 她看向若有所思的阿诗黛拉:“或者,能用迂回一些的方式,占卜一下作战计划的可行性呢?” 阿诗黛拉想了一会儿,最终说道:“我可能有一个思路。” . —————— . 第三十二章 一换一 由于被“抓来”得较为匆忙,艾利安并没能掏出他的全部家底带来。但是缇薇拉作为一位存活百余年、有一位“工匠”朋友,且经验和战绩都相当丰富的血族子爵,也持有着两件相当强力的神奇物品,配置堪称相当不错。 不过,神奇物品显然并不是越多越好。负面效果的叠加所造成的干扰,在战斗时往往是致命的。 艾利安简单介绍了一下他带来的几件神奇物品,阿诗黛拉最终觉得,也许那个叫做“混沌齿轮”的物品也许会有用。 它的外观是一个巴掌大小,互相咬合,可以握在手心的不对称齿轮组。对应着“律师”途径的序列6“腐化男爵”,能够“扭曲”人与事物规律和意图,可以通过“贿赂”削弱对手。负面效果则是不能佩戴超过一刻钟,否则会逐渐变得阴暗、贪婪,失去理智。 缇薇拉掏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的赤金色盾牌,它用细绳穿起来,看上去精致古朴。 “这个叫‘光之守护’,可以竖起无形的光之壁垒,提供非常强力的防御,半神以下,几乎没有可能一击攻破。还可以掀起范围较大、相当强力的‘光之风暴’。负面效果是行动会变得较为沉重、迟缓;会时常在命运层面上吸引来魔物,需要定期处理。” “权杖‘神圣誓约’,能够用来公证、鉴定真伪。在战斗时可以提升己方,削弱敌人。还可以使用多种太阳领域的法术。负面效果:拿着它的时候会觉得很热、很热。拿久了会让人变成赞美太阳的白痴。与它接触的物品也不能幸免。” “对戒‘玫瑰之誓’,戴上戒指的人共享彼此的视觉、听觉和嗅觉,负面效果是会让自己的想法时不时地出现于对方的脑海中。如果佩戴时间长于一周,会让拥有对戒的双方相爱,无关性别与种族……” 阿诗黛拉有点疑惑:“…这些物品都又是光又是神圣的,听起来和您并不是太契合?” 吸血鬼们不惧怕毒素、自愈能力强、到了序列5,对梦魇能力也会有较高的抗性。但雷击、阳光、神圣领域的攻击会相当克制他们。一只“吸血鬼”使用这些领域的神奇物品,听起来怪怪的是一方面,在负面效果之上,还可能会感到额外的不舒服。 缇薇拉勾起嘴角,摇了摇头:“你忘了,我可是专门狩猎那群人造吸血鬼的血族。我有抗性的方面,他们也有,那当然要下点猛的。而且,如果这次来的是我想的那位‘深红学者’,他应该也有一件雷电领域的神奇物品,专门用来对付我们血族。” 阿诗黛拉想象了一下两位“深红学者”互殴的场面,原本脑海中腐蚀之爪互挠,吸血蝙蝠乱飞的邪异场景,立刻变成了你“圣光”我“雷击”,互相伤害,场面一度十分正义。 . 阿诗黛拉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又做了几次占卜确认。虽然心中仍是忐忑,但想到自己还有“传送”符咒保命,心下也宽慰不少。虽然缇薇拉未必愿意逃跑,但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最坏不过把她的那个半神叔叔摇过来,抢回这座古堡。 “我去下盥洗室。”最后,阿诗黛拉跟二人打了个招呼,短暂离席了片刻。 . “唉,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我都要神经衰弱了……”艾利安一边试图冥想小憩,一边嘟囔。 为了防备敌人的偷袭,三人决定轮流守夜,并以冥想代替深度睡眠,以保证自身时刻保持在最佳的状态。 “阿诗黛拉的占卜不是说,今晚的概率最大吗。”缇薇拉以手抱臂,低声说道,“放心。不论是那群信了‘原始月亮’的人造吸血鬼,还是‘玫瑰学派’那群放纵欲望的疯子,据我所知,脑子都并不是十分的健全。因而,让他们学会‘隐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 这是城堡内部一层,一间较为空旷的房间。缇薇拉已经挪离了所有可能反光的“镜子”,尽可能地防备来自“怨魂”的偷袭。 阿诗黛拉则是早已双手交叠,靠在椅背上,通过冥想陷入了睡眠。 ——房子着火我拍照,人生乱套我睡觉。大难临头不知道,大不了我就上吊。 “真是好心态啊…”缇薇拉托着下巴,微笑道,“在敌人随时可能前来的情况下,还能够快速睡着,我在她这個年纪真是做不到呢。” “是、是啊。”艾利安抖抖抖抖,“虽然…在被教会赶出来之后,我也经历了几次战斗就是了…基本上,都是隐秘组织的非凡者们,想要活捉我…” “是啊,”缇薇拉随意地一哂,“要不是我救了你这么多次,你这家伙早不知道被抓到哪里压榨去了。艾利安,是时候回报我对你的恩情了呢。” “希望、希望别死了就好…尼根夫人、还在等着我呢…” “…不是我问,那位刚刚结婚的小姐呢?不要了?” “先祖曾经在诗句中说过,‘见过了那座山上的那片云,便觉其余的云都不及它的美丽……’” “……” . 古堡的窗户开得很高。红月爬过树木的梢头,一缕缕绯红的月光便从狭窄的窗户中漏了下来。艾利安蜷缩在椅子上,终于陷入了冥想。阿诗黛拉和缇薇拉则清醒着,一边喝着缇薇拉调配的“魔药”,一边警戒着周围的动向。 那是一道没有声息的寒。阿诗黛拉正对着窗户,感觉似乎什么光突然在那里闪烁了一下,经过“占星人”强化的灵性直觉立刻警醒,一把拍醒了正在休息的艾利安·古斯塔夫:“有情况!” 正当此刻,缇薇拉的眼眸中映出了一道虚幻的影子。一种无比阴冷的感受攫住了她,让她四肢寒冷僵硬,短暂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阿诗黛拉早有准备,在发现异常的一瞬间,便飞快地与对方拉开了距离,险险地避开了“怨魂附身”状态下的缇薇拉攻击。 “喀啦!”而就在同时,窗玻璃应声碎裂,两道漆黑的影子极速掠入,吸血鬼蝙蝠的凄厉尖啸不绝于耳。 并没有率先理会两只吸血鬼的攻击,被“附身”的缇薇拉手掌微抬,一轮红月从她的背后升起,笼罩了这片领域。 “桀桀桀,这是想要利用怨魂的‘诅咒’,让我陷入渴望吸食灵魂的虚弱状态?天真,我怎么可能会不做防备!”“怨魂”阿谢尔冷笑道。他知道同样的位阶下,这样的“附身”并不能够持续太久,立刻便要针对这位子爵,发动接下来的致命攻击。 缇薇拉微微勾起嘴角。 下一秒,诡异的呓语声就蛰入了他的脑海,搅拌着他的意识,让他痛苦地尖啸出声,几乎是瞬间就被弹出了缇薇拉的身体。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位“怨魂”倒在地上,身形剧烈地扭曲着,身上鼓起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脓疮,腥臭的黄色液体随着脓包破裂,粘稠地向外流淌。 不远处,艾利安手持“混沌齿轮”,尊贵而混乱的黑色光晕缭绕,啮合的齿轮喀喀地转动了一圈。 他短暂地“扭曲”了满月呓语的作用对象,从本应该承受它的缇薇拉,变成了附身于缇薇拉的“怨魂”! 是的,在这之前,缇薇拉和阿诗黛拉就戴上了“玫瑰之誓”,赌的就是敌人会选择在占据先手的情况下,“附身”这里最强的缇薇拉! 当然,与此同时,阿诗黛拉同样尖叫倒地,头痛欲裂,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但是满月呓语她从小听到大,短时间内还不至于失控。 “轰!”神圣的光芒立刻从天而降,接二连三地砸在了“怨魂”阿谢尔的身上,激起了又一波尖利的惨叫。如果不是带着抵御圣光的神奇物品,这位“怨魂”已经被当场净化。但此时也是全身焦黑,失控的征兆并未停止,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 摆脱了附身的缇薇拉毫不犹豫,从虚空中缓慢地抽出了一把闪耀着晨曦的双手巨剑,将它插进了“怨魂”濒临失控的躯干之中! 光之风暴!! 这是“战士”途径相当霸道的一记群体攻击,对怨魂和恶灵还有格外的消灭作用。在缇薇拉刻意凝聚、缩小范围的情况下,“怨魂”失控中的身体立刻被旋转着绞得四分五裂,脓液与鲜血四溅,腥臭与碎肉齐飞。如同猪肉被送进了飞速运行的绞肉机里,场面一度相当恶心,却又弥漫着神圣不可侵犯的非凡波动。 这位“玫瑰学派”的中层,放纵欲望的“怨魂”,彻底失去了他的生命。 . 另一边,“深红学者”克拉伦斯和“魔药教授”艾迪森自然没有闲着。见同伴受到诡异的影响、不出两个呼吸便被快速解决,二人心下相当惊悚,对视一眼,一人攻向缇薇拉,一人则向着抱头倒地的阿诗黛拉疾掠而去! 显然,这个少女是他们看来最大的异常。这种他们暂且看不懂的攻击手段,如果被她故技重施,后果一定相当危险! 但是,这位“魔药教授”前行的路线,被一位青年拦了下来。 艾利安还是一副哆哆嗦嗦的样子。他发质细软,脸庞因酗酒而有点浮肿,让本来还算清秀的相貌显得蔫吧、颓废。 他猛地一握右手,那只扎满了狰狞骨钉,伤痕交错的,不像是属于“工匠”的右手。 唰! 幽蓝色的火焰腾地燃了起来。硫磺的味道在这一瞬间爆炸,暗黑的骨刺如同苏醒的巨兽,瞬间撕开了艾利安的右手手骨,飞快地向上攀爬,如同邪异的鳞片,瞬间覆上了艾利安的整只右臂,乃至小半张脸。 他爬满了邪异花纹、蕴含着浓烈恶意的海蓝色眼眸竖起,映出了那位“魔药教授”的身影。 “——!”欲望、恶意、痛苦等等负面情绪,在“魔药教授”艾迪森的脑海里爆炸了。他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连声音也无法发出。 艾利安笑了一声。 他从浓黑的恶意中抽出了一把金红色的火焰巨剑,用右手猛地握住。滚烫的岩浆从那巨剑的剑柄上汩汩滴落,在古堡的地面上灼烫出一个个深黑的蚀坑。 “好啦,来吧!”他大笑着说道,“我的先祖曾说,‘恶鬼就当由恶鬼来终结’!” . ———— . Q:窗玻璃也可以作为镜子,为什么不将其遮挡住? A:防得密不透风了反而不容易预判对方会如何布置战术,还不如留个口子。就算敌人也知道缇薇拉可能会对此有所准备,但是他也自诩有所准备,因此没有放弃使用“镜面跳跃”、“怨魂附身”这一套好用的连招起手。 Q:那可是门先生的呓语,序列6级别的神奇物品真的可以成功地“扭曲”作用对象吗? A:时间短暂,且有“玫瑰之誓”做为跳板,私以为是合理的。觉得不合理的可以让让我。作者的肚子里就这点墨水了。 当然,作战思路有借鉴原作,算是对乌贼老师的拙劣模仿。更多的复盘会在下一章让人物来讲。 第三十三章 战斗的尾声 眼见同伴被快速解决,“深红学者”克拉伦斯心下一沉。 在如今三打二的情形之下,局面对他们极其不利,这让他立刻动了撤离的心思。虽然事后并不好向“玫瑰学派”交代,但相较之下,还是自己的性命更加要紧。 满月的幽辉倾泻如瀑,浓烈的灵性波动分作两股,充盈着古堡,彼此拉锯着。圣光和雷电不时自头顶劈落,两道身影身披绯红月色,频频地虚化闪烁。浓郁的黑气剧烈碰撞、交锋,又偶尔如同水中红月被掷石打破,喀地碎成片片红鳞,又在远处飞速重组。战况颇为焦灼。 这让克拉伦斯升起一种有劲没处使的烦闷。他身上还有一件“死神”领域的神奇物品,但是发动他的代价是他自己也将无法移动。因而,此刻被缇薇拉紧追不舍,根本找不到使用的机会。 阿诗黛拉早已褪下了那枚“玫瑰之誓”,务求“满月呓语”不要影响到缇薇拉的战斗。而尽管这片区域仍然笼罩在满月的照耀之下,但她的耳边已经无法再“听见”那些令人失控的呓语。她飞快地调整状态,加入了战局。 . 将时间拨前,盥洗室内。 阿诗黛拉将自己的作战计划跟阿蒙讲述了一遍。打算在争取了祂的认可之后,再跟缇薇拉二人作仔细解释。当然,如果阿蒙不同意帮她“开关”,她也许就要考虑换个思路了。 ——不过,“深红学者”之间的战斗,不用到“满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既然多少都要麻烦阿蒙,那干脆就厚着脸皮,再多麻烦一下好了。 阿蒙倒是没有拒绝:“呵呵,把我的庇佑当作工具的,千百年来你是独一份。” 算是默认了阿诗黛拉的计划可行。 “罗塞尔大帝说,凡有可用之处的事物,都应当加以利用。既然是手动的,那还是求求您帮帮我吧。”阿诗黛拉叹了口气,“再说,您这千百年来,真的有好好地庇佑过什么人吗?” 实话说,尽管她并不清楚这位天使之王在这几千年来,究竟有没有、或者说有没有过信徒和眷者,但以她对阿蒙的了解,祂祸害他人的可能性远比庇佑他人的可能性大就是了。 “在第四纪,我常听人类这么说:‘相信神灵的威能,不要相信祂们的仁慈。’”阿蒙语意带笑,“也许是现在的七神塑造的形象太正面了,才让你相信了神灵们真的会‘好好’地庇护人类呢?” “……”大概听出了祂在提示自己这个问题太过天真,阿诗黛拉选择跳过。 在这个神灵真正存在的世界,在普通民众的心里,正神教会和教堂在很多时候是比王国和警视厅更可信的。阿蒙的话虽然令她心中也有一点点的动摇,但是正神教会如今暂时没把她怎么样,反倒是阿蒙以及极光会的那群乱七八糟的家伙把她给害惨了。 跟这位顶级“诈骗师”聊得越多,想法极有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祂带着跑。正神和正神们的教会究竟是什么样子,还是需要她自己尽可能多方面地去了解。 . 回到战场。 “深红学者”克拉伦斯还能够勉力支撑,而“魔药教授”艾迪森那边已经是捉襟见肘。 艾利安使用着的那件封印物,叫做“恶魔之手”。它能够让使用者获得恶魔的体质、能够引爆欲望,使人“堕落”,还固定了“岩浆之剑”这个相当强大的攻击能力,大大地弥补了一位“工匠”身体较为脆弱、缺乏强力攻击手段的缺陷。 但它的负面效果也相当难以忽视。首先便是它只能被彻底“固定”于使用者的手掌内,每一次使用,都会吞噬使用者的骨骼和血肉,相当于一次彻底的粉碎性骨折。虽然战斗的时候因为“恶魔体质”的加持而不会感到太难支撑,但事后治疗起来有多痛苦,就只有艾利安本人才知道了。同时,每次使用过后,都还需要将其浸泡于超过五名人类的鲜血中,否则就会反过来影响使用者,让其逐渐变得冷血、堕落。尽管有缇薇拉提供帮助,但艾利安还是需要不时用“心理医生”领域的神奇物品治一治自己,避免受到这件物品可能的影响,变得不像是自己,而更像一个恶魔。 有了这件强力物品的加持,有又“混沌齿轮-贿赂”的削弱,面对一位“魔药教授”,艾利安几乎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赤红色的剑锋转瞬便来到了艾迪森的面前。剑身狰狞漆黑,硫磺浓郁刺鼻,令这位“魔药教授”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正当他打算故技重施,化为无数只吸血蝙蝠逃离,以求勉强保下性命之时,忽然感到头脑剧痛,仿佛被一柄钢针剧烈刺穿,不受控制地惨叫出声。 阿诗黛拉的眼中,两道刺目的电光夺目而出,瞬间打断了他的变化! 嗤…! 岩浆巨剑洞穿了他的躯干,劈开了他的心脏。 阿诗黛拉没有敌人的直接威胁,尽职尽责的做着辅助的工作。 “神说,有效!”借着缇薇拉又一次对友方的“公证增益”,阿诗黛拉没有停顿,转动手腕,趁对方在缇薇拉的阻挠下还没能来得及逃离,成功“偷走”了“深红学者”克拉伦斯“闪现”的能力! 在成功剥夺了敌人最适合逃跑的能力之后,一切逐渐没有了悬念。 在解决了艾迪森之后,艾利安又一次使用了“贿赂”,然后便将“混沌齿轮”扔向一旁,被作为“戏法大师”的阿诗黛拉成功接住。这是为了避免接下来的战斗会消耗过长的时间,超出“混沌齿轮”所能够被佩戴的最高时长。 尽管是正义的三打一,一位“深红学者”的难杀程度也相当超出阿诗黛拉的想象。在看到被艾利安引爆了欲望和情绪之后,这位人造吸血鬼的身形竟然化为了一张焦黑褶皱、硫磺熏染的月亮纸人,阿诗黛拉更是想吐的心情都有了。 经验更加老道的缇薇拉则并未气馁,而是在防止对方逃跑的同时仍然稳步进攻。终于,在打掉数個纸人,阿诗黛拉又用“精神刺穿”成功打断了对方想要使用神奇物品召唤恶灵的拼命行径之后,缇薇拉“闪现”逼近,狰狞畸变的手爪猛地擒住了对方的脖颈,一声闷响之中,这位“深红学者”终于身首分离,瘫软于地。 此时,那位“魔药教授”的非凡特性都已成型了。 . “始祖在上,真是累死了…”提着人头的缇薇拉终于松了口气,她的“腐蚀之爪”上尽是焦黑的痕迹,多处血肉剥离。作为承受了克拉伦斯临死反扑最强烈的生物,她的灵性消耗和伤势都不容小觑。 阿诗黛拉则蹬蹬蹬地爬上楼梯,以最快的速度拿来了好几包贮存的血液和治疗伤势的药剂,在缇薇拉的指挥下,为同伴们处理起伤势和神奇物品的负面效果。 艾利安的右手一放进盛满了鲜血的盆中,嗤嗤的声音立刻升起,腥臭的血雾飞速地蒸腾弥漫起来,不一会儿就变得极为浓烈。这位刚才还受到这件物品的影响,而表现得有些冷酷张狂的艾利安此刻难以忍受地咬着自己完好的左手手腕,哭得嗷嗷直叫,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时不时发出不似人类的嘶鸣。 “好疼啊,好疼啊啊!!”他崩溃大哭,“我的手要废掉了!我的手真的要废掉了!!” “没事的,”缇薇拉咬着血包,随口说道,“右手废了,不是还有左手么?不会让你的终生失去陪伴的。” “……”作为在场唯一的一位未成年,阿诗黛拉清冷地选择了闭麦。 当然,作为一位高阶的“药师”,说是治不好粉碎性骨折,那自然是必不可能。经过了多次合作,缇薇拉早已对艾利安的那副德性有所了解,便不再用哄病人的那套哄着他了。 “是这个对吧?”她从艾利安的工具包里翻出了一个造型奇特,形似地球测温枪的工具。 艾利安点了点头。 于是,阿诗黛拉拿着那把“测温枪”,对着艾利安的额头催动灵性,给他滴了一下。“安抚”的波动如同温润柔和的水波,令他扭曲的脸庞瞬间变得舒缓了许多。 . 趁着缇薇拉掏出药剂治疗伤势、恢复灵性,消耗较小的阿诗黛拉则拖来了一口铁锅,就地用灵性点燃火焰,将那个已经碎成饺子馅的“怨魂”收集起来,通通倒进了锅里。很快,根据“非凡特性聚合定律”,那些不知道该往哪里跑的非凡特性便成功沉淀聚集,变成了一团倒影着幽影,内蕴着恐怖尖啸的不规则事物。 缇薇拉“呃”了一声,显然觉得这有些重口:“其实你就算不去管它,它也会逐渐聚合,变成非凡特性的…” 虽然不知道会跟什么结合、变成什么样子就是了。 她决定要立刻马上,将这口锅给扔掉。虽然它好像也是阿诗黛拉买的。 “原来是这样,”阿诗黛拉点了点头,沉静地道歉,“是我缺乏经验了。” “不要说得好像我有什么奇怪的经验一样啊喂!” 对此,还没有完全摆脱“恶魔”影响,而是拿着“测温枪”一下一下地“安抚”着自己的艾利安暂时还没觉得十分恶心,只是略有好奇地问道:“不会觉得很恶心吗?炖煮别人的尸块…什么的。” “啊…”阿诗黛拉愣了一下。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沉默了良久,似乎自己也有着一点迷茫。 “将他们都当做是假的,那样就好了。”最后,她如此说道。 . . ——————— . 第三十四章 负面效果 “将他们都当做是假的,那样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后,阿诗黛拉的情绪似乎因此而变得相当低落。她低声道了句“失陪”,走进盥洗室,咔哒将门落锁。 “…喂喂,这是怎么了?”缇薇拉戳了戳身旁的艾利安,“那个眼镜的负面效果?” “不知道啊…”艾利安也有些茫然,“‘跟别人吵架’这个,也许因为个体的差异,表现的方式也会不太一样?” 提到“吵架”,人们可能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场景是面红耳赤的争执和互不相让的对骂,但是世界上也存在一部分人,他们并不会常常跟人直接发生口角,而是会用其他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绪,例如封闭自己,拒绝沟通。 缇薇拉头痛欲裂:“始祖啊,这也太难搞了。我宁愿她跟我们大吵一架,等负面效果过去再和好就是了!” 作为一位崇尚有话好好说的血族,她对这种把门一关拒绝沟通的“吵架”方式相当崩溃。对她而言,猜测人类少女的心思比可跟序列5战斗困难多了。——至少她得知道,阿诗黛拉是因为什么而不高兴吧? “好吧,艾利安,你一般是怎样哄夫人小姐们开心的?”缇薇拉只得虚心请教。 艾利安想了想:“这种情况下的话,基本上都是诚恳地反省自己,承认自己的错误吧。如果条件允许,在道歉时送点礼物什么的…?” “可是,我们根本就还什么都没做呢吧!?”缇薇拉叉腰道。 “既然对方都已经生气了,那肯定是照顾对方的情绪更加重要啊。”艾利安无奈。 “……” 缇薇拉抱着胳膊沉默了一会儿,在一片狼藉的厅堂里走来走去,在地上的某个角落里,意外地捡到了存放在阿诗黛拉那儿的那枚“玫瑰之誓”,估计是被她那个偷东西的神奇物品给弄掉的。 作为一位高贵的血族,在确信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情况下,要纡尊降贵地去哄人,这和她平常的做派是完全不符的。当然,她独来独往惯了,其实也并没有几個人类朋友,自然也没什么跟人闹矛盾的经验就是了。 “其实吧,”一旁的艾利安瘫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既然是因为负面效果,她未必是真的生我们的气。小阿诗黛拉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对吧?——你等她自己好了,应该就会出来跟我们解释了。我感觉,她应该是有一些自己的秘密,不方便跟我们讲吧。” “唉,你说的这些,我也都看出来了啊。”缇薇拉岔着腿,毫无形象地靠在沙发上,叹道,“真是难办……” . 盥洗室内。 阿诗黛拉将“魂断之镜”摘下,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映出的脸庞清冷文秀,略带着一点稚气。这是她自己的脸,但也并不全然是她自己。穿越之前,她黑发黑瞳,气质也完全不一样。 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感觉那张陌生又熟悉的皮相下,仿佛藏着一个怪物。令人陌生的怪物。她在不知不觉间就会变成的怪物。 在穿越前,她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学生,并没有多么强大的心态,更没有亲眼目睹过血腥。而“穿越”过来不过短短一个月,她已经目睹了同学的死亡,亲手杀掉了两个犯罪头目,如今更是能够面不改色地把尸块下锅,收集特性了。 一切听起来无比荒谬,感受却又是无比的真实。但在她意识到之前,这种变化却又隐藏至深,因为她一直奔波,所以几乎无从察觉。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既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应该来到缇薇拉的古堡的。她回想起那个变成了单片眼镜“审讯者”特性,觉得那也许是一个警告。警告她将被阿蒙寄生的危险带给了无辜的人。若想要敞开心扉去接纳什么人作为朋友,则更是一个笑话。 她蹲下身去,抱住了自己。 “哟,这是怎么了?”阿蒙背靠盥洗室的门,凭空出现。 “想死。”阿诗黛拉言简意赅地回答。 跟神话生物探讨人的异化和自己复杂的心情,这太抽象了,阿诗黛拉情愿不浪费口舌,也没有这个心情。 阿蒙笑了起来。 “好吧,既然你看起来这么难过,要不我给你一个选择?”祂推了推单片眼镜,笑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放弃的机会。你把你的命运交给我,让我来代替你活下去,怎么样?呵呵,虽然作为一名人类,它还算得上有趣,但是对于我来说,根本算不上有什么影响。” “……”阿诗黛拉看着自己手中逐渐成型的单片眼镜,沉默良久。 它仍然像是由水晶雕琢而成,神秘而精美,好像还在吸引着自己将它戴在右眼眶上,好作为一位全新的阿蒙横空出世。 最终,她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个不错的退路啊,不是么?” 也不知道在地球方面,她是突然死去,还是神秘失踪。如果有个什么人能够在原本的时空代替原本的她活下去,照顾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她应该还真的会挺感谢的。——当然,这个人最好不要是阿蒙。 至于在这个世界,她自觉还没有非死去不可的原因,说不定扑腾一下,就还能再多活两天呢? “你刚刚说,我的命运对于人类而言,还算有趣,但对于神明来说,不算什么。”她缓缓说道,“因而,我暂时还不想跳过那个‘有趣’的过程,直达那个‘无趣’的终结。谢谢你的好意。” 她其实谢得颇为诚挚,只是阿蒙似乎对此表现得有点惊讶就是了。 咚咚咚。 盥洗室的房门在这时被突然敲响,缇薇拉的声音传了进来。 “怎么样,阿诗黛拉?”她道,“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诗黛拉惊惶站起,发现阿蒙早已经不在那儿了。 . 阿诗黛拉吸了口气,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下自然的表情。然后拧开了盥洗室的门:“不好意思,可能是那个眼镜的负面影响,让我刚才非常抵触跟你们谈心……” 黑色的发丝在她的眼前扬起,时间似乎因此放慢了脚步。 缇薇拉俯下身去,拥抱住了她。 “喂…”阿诗黛拉下意识地出声,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有点模糊。 “安啦安啦。我活了一百多岁,是比伱年长很多很多的大姐姐哦。”缇薇拉轻柔地抚摸着少女暗紫色的头发,“如果觉得害怕,说你害怕就好了,有什么必要强撑呢?是我不该这么任性,非要把你们牵扯进来的。……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还在上学的吧?对不起哦,我竟然从来都没有问过。” 阿诗黛拉咬了一会儿嘴唇,试图把眼眶里的泪水给强行憋回去。最终还是放弃,眼泪没有声音地掉了下来,沾湿了缇薇拉的肩膀和颈窝。 缇薇拉就这样抱了她很久。直到阿诗黛拉不再哭泣,温和地哄着她离开了盥洗室。 是了,经过在前厅里的一通走来走去,还真让缇薇拉反省出了不少自己的疏漏。 虽说时间相对紧迫,来不及向血族召集合适的人手应对这次复仇,但艾利安就算了,她就这样把阿诗黛拉牵扯进她与人造吸血鬼之间的矛盾,实在是有些大条。她原本明明是来负责给缇薇拉占卜的! 结果,对方不仅答应了,还表现得可圈可点,甚至还利用自己受到的诅咒,将胜利的天平快速地拨至向己方倾斜。这也让缇薇拉二人进一步忽略了她的年龄和感受,只把阿诗黛拉作为平等的合作者看待。 当然,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人有义务关照任何人,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但是缇薇拉显然不是这样冷漠的生灵。这位血族子爵骄傲正派又中二,立刻将阿诗黛拉揽入了需要自己关照的范围。 “啊啊啊怎么办艾利安?这么一想,我真是该死啊!”缇薇拉眼泪汪汪地望向友人,“她会不会其实心里害怕极了,所以最后才连行为都变得很奇怪?呜呜呜,怪不得她生气了,我先前对她真是一点关心也没有!” “……”正在清点战利品的艾利安觉得,这么想可能也有点太过夸张。 “决定了,我这就去找她道歉!”缇薇拉风风火火地给自己打气,“我要让小阿诗黛拉感受到家一般的关怀,来自血族的友谊和温暖!” “血族可没有体温……”艾利安的吐槽消失在了空气里。 . . “好啦,我宣布,休整完毕。下面是万众期待的,分配战利品环节!”见成功哄好了可爱少女,缇薇拉顿觉成就感满满,又换上了那副戏剧一般的中二口吻。 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集,每次能都发大财。 “这些‘人造吸血鬼’遗留的非凡特性经过血族的净化处理后,能够加封新的男爵和子爵。因此我可能需要回收。至于‘怨魂’的特性,则因为附有那位邪神的烙印,你们贸然使用可能会非常危险。我会折算成等价的金镑或材料,等血族的奖赏下来之后,也会同你们平分。” 阿诗黛拉和艾利安点了点头,都表示没有意见。 “至于其他的神奇物品,就由你们轮流挑选吧。”缇薇拉微微退后一步,示意他们自便。 . ———————— . 第三十五章 静候时机 艾利安已经将几件物品逐一摆开,“鉴定”完毕,示意阿诗黛拉先选。 “这个条状的青铜头饰是一件‘死神’领域的物品,可以打开‘冥界之门’,召唤死灵生物,也可以将敌人吸入冥界,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段,几乎只能被困其中,等待死亡。召唤出来的死灵相对随机,在最极端的情况下,既有可能召来一位半神级别的存在,也有可能召唤出一具再普通不过的活尸。召唤出来的强大存在也未必友善,很有可能在解决了敌人之后,将你也一并解决… “使用它的时候,自身不能移动。携带着它,你会逐渐被死灵的气息同化,生命气息减弱,形同活尸。每多使用一次,它会让你的身体和灵魂也逐渐向冥界靠拢。也许最终,在某一次使用时,被它抓入冥界,回到死亡的归宿的,就是你自己了…… “一个球状的神奇物品,能够召唤雷电、操纵狂风,短暂飞行、水下呼吸。还能够让体表产生坚硬的幻鳞,获得爆发力量的提升,嗯,应该对应着序列5的样子。它是仅仅是携带,会提高阴雨天被雷电击中的可能,包在密不透光的黑布里能够有效缓解。使用的时候,使用者会受到它的影响,变得更加莽撞、暴躁。 “这个稻草人偶…呃,已经坏得不行了。应该是来自邪神的影响一类的,我不敢仔细检查。推测应该能免疫满月效果,可能有其他增益吧。” “一枚领针,可以增益勇气,驱逐负面状态,提升自身对神圣法术和雷电的抗性。负面效果不是太强,就是佩戴超过12个小时可能会致盲。” . “这么一比较,一位‘工匠’竟然能拉来整整一箱神奇物品,装备也太丰富了吧…”阿诗黛拉小声感叹。 而且还相当的不缺钱,属于是阿诗黛拉最羡慕的职业之一。 “听起来是很好,但是自从我脱离了教会的庇护,隔三差五就有人跳出来要抓我,搞得我再也不敢乱卖东西了。”艾利安丧丧地说。 ——虽然富有,但也高危啊。 “…说起来,等小阿诗黛拉到了序列5,应该就可以‘灵界穿梭’了吧?”缇薇拉好像想起了点什么。 “嗯嗯。”阿诗黛拉点点头。 以血族的底蕴和缇薇拉个人丰富的经验,知道“学徒”后续的能力不足为奇。 “那你可要小心了。”缇薇拉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灵界穿梭‘的能力相当方便,也非常稀有。就算是在许多半神的眼里,也是相当有吸引力的。因此,哪怕你并没有招惹任何人,仅仅是一位‘旅行家‘这一点,就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狩猎对象了。” 她紧接着讲了個有点恐怖的例子:“‘五海之王‘纳斯特,一位半神级别的海盗王者,他的幽灵船‘黑皇帝‘号能够在灵界的海洋里漫游。传说,他在造船的过程中,就活祭了一位‘旅行家‘!” “嘶…!”阿诗黛拉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她早已知道这个世界遍布着恶意与危险,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一位非凡者仅仅是存在,都有可能会引来一位半神的追杀! “毕竟,你以为神奇物品是什么变的,大部分都是死人变的啊。”缇薇拉叹了口气,“还有,虽然我跟‘极光会‘打的交道并不多,但是我听说,他们的‘牧羊人‘人均放牧一位‘学徒‘,有时是‘记录官‘,有时则是‘旅行家‘,你要是遇到了那群疯子,可一定要躲着走啊!” “……”阿诗黛拉的脸色愈加苍白,点点头,谢过了缇薇拉的好意提醒。 她知道,那些被放牧的‘记录官‘和‘旅行家‘,也许就来自亚伯拉罕的旁支,还有在当时事变里那些维护亚伯拉罕的那些学生。 不过,她没有告诉缇薇拉的是,她已经见过了极光会的两位先生,并且被阿蒙要求同他们顶头的那位邪神建立联系! 说出来吓死个人:我,亚伯拉罕后裔,要加入极光会了。虽然是被迫的。 . 关于那几件神奇物品,阿诗黛拉纠结片刻,最终选择了那个“风暴”途径的魔法球。这能较好地弥补她正面战力的不足,负面效果也相对更好规避。 不过,“冥界之门”的能力听起来也相当强力。等她成为了“记录官”后,也许可以找最后拿到这件物品的同伴进行“记录”。 艾利安对这件物品的负面效果也颇为忌惮,他已经有了一件作用十分强力,但负面效果也十分强力的神奇物品,并不打算再让负面效果叠加,于是选了那枚领针。 于是,那枚“死神”领域的头饰和潦草破碎的稻草人偶就归入了缇薇拉的收藏。后者她仍然需要带回血族,交由高位者处理。她觉得自己拿了最为贵重的一个,略微有点过意不去,在心里暗自决定在分成时再给艾利安多分一点。 . “好了,赶紧休息吧,今夜大家都辛苦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窗外的天色都已渐渐发亮。苦战之后的疲惫感一涌而上,连往常精力最充沛的缇薇拉都没多说什么,淋浴之后便缩进了棺材,将驱使血仆彻底打扫战场的事情都推后至了待明天醒来。 阿诗黛拉也盖上棺盖,任由黑暗将自己包裹,一觉睡到了日头偏西。艾利安则因为第一天的呕吐,获得了睡床的殊荣,也承担了“给我把床铺清理干净!”的责任。 翌日,阿诗黛拉掀开棺材盖儿,垂直坐起,满血复活。 看,这个棺材里躺着一个小女孩,她刚刚诈尸了。 她有点迷糊地洗漱完毕,见艾利安坐在餐厅的桌子上,左手拿刀,切割着一块熏肉。小小声地叹了口气。 一觉起来差点忘记,这里原本并不是给人住的地方,因此生火做饭都不太方便,一天三顿几乎只能吃鲁恩冷餐,对一位吃货国的穿越者来说,简直就是地狱。她用“戏法”给自己热了杯牛奶,烧水给对方泡了杯咖啡。 “缇薇拉一大早就走了。”艾利安说道,“应该是去找她叔叔了。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阿诗黛拉道:“去书房,翻阅一下这里的历史书籍。” 就这方面,她已经提前跟缇薇拉打好了招呼。血族们记录的历史囊括了许多从史前到第三纪的隐秘。虽然也不排除有经过修饰,但比起正神教会的版本丰富可信,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 而且,从下一个序列“记录官”开始,她将无法再依靠笔记的指导,需要自己探寻扮演的守则。而根据魔药名称,不论是记录历史、记录语言、还是记录地方风土、非凡能力,可以选择的方向太多太多,阿诗黛拉决定从多个方向探索,再根据魔药的反馈确定适合自己的扮演方法。 她甚至还看到了几本关于巨人、精灵的历史,以及用精灵语、巨人语写就的书籍。作为一位“学徒”,秉着多会条语言多条路的美好心态,她也打算用占卜辅助学习,简单研究一下。 “听起来好无聊……”艾利安显然对她的计划并不感冒。可是没有缇薇拉“接送”,从这里走到贝克兰德城区有接近两个小时的路程,他既懒得自己往外跑,也不愿意丢阿诗黛拉一个人在古堡里。两个人类面面相觑了一分钟,艾利安微微目移,掏出了一副扑克牌。 …… 于是等到傍晚缇薇拉回来,就看见两个人类正在餐桌边上玩抽王八,抽得不亦乐乎。艾利安的脸上被贴了好几张乌龟,阿诗黛拉的额头上也有一条“卷毛狒狒”,和一张画得丑丑的鱼。 “不玩了不玩了!”艾利安道,“每次你一闭眼,我就觉得大事不妙。——灵性直觉是这么用的吗?你不能作弊啊!” 阿诗黛拉诚恳地说:“其实,我每次抽牌时闭上眼睛,只是习惯将选择交给命运,并不是想要作弊的。” 当然,她其实也有观察对方的表情,并以此为根据进行抽牌。 “噗,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看到这个场景,缇薇拉从唇边溢出一声笑。 阿诗黛拉和艾利安同时向她招招手:“斗邪恶,来玩吗?就差伱了。” 因为有未成年人参与,缇薇拉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艾利安一苏勒一局的堕落提议。两人一血族兴致勃勃地转了好几把,以缇薇拉究极惨败,艾利安赢麻了告终。 大帝后人,恐怖如斯。 阿诗黛拉对棋牌类游戏的输赢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水平也只是中规中矩。但看着缇薇拉捶胸顿足,竟也觉得颇有意思。 “真是的……又这样荒废了一天啊。” 她放下纸牌,靠在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 . 缇薇拉带来了不错的好消息。“记录官”的主材料“阿斯曼之脑”刚好有情报,这两周就能拿到。血族的奖赏总价值估计会超过两万镑,分几次下来,也可以折算成材料。就算三个人分,也算是收获颇丰了。 缇薇拉也没有忘记那个“要替艾利安把尼根夫人抓来”的承诺,此时正有兴致,立刻叫阿诗黛拉来做个占卜,问问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机会。 阿诗黛拉捧着星水晶球闭了会儿眼睛,又从艾利安那里问得了那位夫人的生日,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古怪,抬头看了艾利安一眼,又低头画起了星盘。 “怎么样?”艾利安期待又忐忑地望向她。 阿诗黛拉斟酌着表示:“我占星得到的启示是,你只需要静待时机,它在不久之后就会来临。” . —————— . 第三十六章 “很快” “不久是多久?”艾利安追问道。 阿诗黛拉沉默了一下,吐出两个字:“很快。” 作为一位拥有非凡能力的“占星人”,又有较多信息作为辅助,其实阿诗黛拉完全可以将话说满:最近、很快、就在这几天,你喜欢的那位太太很可能就会经历丧夫之痛,赶紧抓住机会上位吧!只是这有点太过地狱,一时间让阿诗黛拉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不是,总不可能是她当时随口一说,然后真就把尼根公爵给咒死了吧?!她才不信呢!! 瞄了眼缇薇拉,又看了眼殷殷企盼着她能再透露点什么的艾利安,阿诗黛拉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下,露出一个恬静而神秘的微笑。 她垂下眼去,一手捧心,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更加神棍,更显委婉:“艾利安先生,我看到,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尼根夫人可能会经历一些十分悲伤的事情。她需要的是安慰,是陪伴,是一颗真挚热切的心,是有人能够牵着她的手,陪伴她度过这段令人难以想象的悲伤。” 翻译一下:上吧,机会来了。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做出那种在人家亡夫的坟头蹦迪这种荒唐事来,否则估计你这辈子就别想回归教会了。 “难以想象的悲伤……”艾利安怔怔地地复读了一遍这个短语,海蓝色的眼眸中不一会儿竟然落下了眼泪,“…命运自觉对她还不够坏,竟然还要让她遭受什么无妄之灾么?” 他用还没好全的双手捂住脸庞,小声地哭了起来。 阿诗黛拉:……? 啊?? 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不该假定尼根夫人会很悲伤的!!虽然从梦境占卜的景象来看,她还是表现得挺悲伤的就是了! “不行,我要立刻赶去,我要陪在她的身边!如果她再赶我走不见我,我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艾利安抹着眼泪站起身,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失了恋的高中生。 缇薇拉有些无语:“不是,你这也太……” 嘶,这该怎么形容。她见过的其他人类男人好像不这样啊? 一位走哪儿哪儿吃香的“工匠”,至于对一個比他大了整整二十岁的夫人、普通人、他人的妻子,抱有这般念念不忘的情感,以至于将自己的尊严都流放了吗?这也太没出息了! 最终,她沉痛说道:“我这一生治好了数不清的病人,但是我想,这一种被爱情和女人占据了大脑的疾病,大概是一种绝症。” 没救了,埋了吧。 “其实挺好的,不是么?”阿诗黛拉看向缇薇拉,神情反而是颇有触动的,“虽然不知道你们血族之间的结合是什么样的模式,但是人类的爱意,有的时候就是这样难以理喻的。地位啊,性别啊,年龄啊什么的。世俗的条条框框太多了,但如果是真心爱着的话,总还是会让人很感动。” 缇薇拉微微一哽:“我们血族也是出于相爱才结合的。” 只是作为长生种,他们并不热衷于通过年龄和社会地位来严格地划分个体,婚姻除了出于爱和繁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功能。因此血族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并没有人类那么多的破事的。 不过,缇薇拉虽然仍旧不是太过理解,但也由于看过罗塞尔大帝的不少戏剧,对人类之爱抱有足够多的尊重祝福:“行了,那你回去吧。把握好机会,别的也没了。” “之后应该怎么联系你?”阿诗黛拉问道。 缇薇拉神秘地笑笑:“飞鸽传书。” “啊?…噢。” 她确实看到古堡里有专门的地方养殖飞鸟,除了白鸽,山雀,不太常见的鹰隼猛禽,阿诗黛拉之前还看见了一群蹦蹦跳跳的乌鸦。 “药师”途径的序列8叫做“驯兽师”,因而吸血鬼们天生就是驱使兽类的行家。训练几只飞鸟作为“信使”,虽然没有签署自灵界的“信使”那么神秘和安全,但是作为日常的联系也足够了。 至于“飞鸽传书”这个词的由来,阿诗黛拉估计又是罗塞尔大帝的功劳。 “那我可以要一只猫头鹰吗?”她难得有点眼眸放光,带着点祈盼地比划比划,“要那种白色的,很可爱的那种!” “可以啊,”缇薇拉道,“今晚我就去附近的林子,专门给你抓一只回来。” “好耶!”阿诗黛拉欢呼。 四舍五入,我已经住在霍格沃茨了! 算算时间,她在这里已经赖了超过一个星期,且因为她当时成功地通过占卜,规避风险,出奇制胜,“占星人”魔药进一步得到了消化,几乎只差最后的一点点。因而,也是时候该考虑告别缇薇拉,重新联系极光会的两位先生,继续完成阿蒙交代给她的任务了。她之所以之前没提起这件事,是由于不知道离开之后该如何跟进联系,奖赏的金镑和材料下来之后,又应当如何通知她来取,干脆就打算摆烂到事情彻底结束。 虽然缇薇拉肯定不吝于“接送”,但是看着艾利安吐成那个样子,阿诗黛拉觉得,还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好。而想象一下在自己生活中的任一随机时间,一位血族子爵突然“降临”在她家门口,也觉得略显惊吓,缺乏一些人与鬼之间的距离感。此时知道可以通过“信使”交流,便大感放心了许多。 送别了艾利安,阿诗黛拉终于有心思闲下来,阅读起缇薇拉书房里的历史典籍。 令阿诗黛拉有一点惊讶的是,那一屋子的藏书,缇薇拉竟然真的每一本都读过,对第四纪及以前的许多隐秘历史都如数家珍,对精灵语、巨人语也颇为精通。据她所说,每一位血族都为自己的出身而感到无比骄傲。因而,研读历史算是这个长生种族中,相当热门的一大爱好,只是钻研的深度和广度参差不齐罢了。 虚心请教之下,阿诗黛拉被塞了一脑子的“始祖”、“大灾变”、“血月女王”…,对“四皇之战”的血族视角、乃至特伦索斯特帝国,都有了相当不错的了解。 可惜的是,由于在“大灾变”之后,血族始祖莉莉丝疑似陨落,血族也退出了历史舞台的中心。因而,关于阿诗黛拉最想知道的第三纪的隐秘,缇薇拉表示在这方面,血族的记载多有断层,阿诗黛拉的多数问题,就连她也无法解答。 “可恶,难道真的只剩下询问阿蒙这一条路了吗……?”阿诗黛拉内心的表情颇为扭曲。不过,如果记录隐秘历史确实能够帮助她消化“记录官”魔药,她也会本着应薅尽薅的原则,问问这位恶劣的神子殿下就是了。 就当夜幕降临,缇薇拉兴致勃勃地要带着阿诗黛拉去森林里抓捕“可爱的雪白色猫头鹰”的时候,一只黄扑扑的麻雀扇动着翅膀,落进了缇薇拉的手中。 “是艾利安。”缇薇拉取下麻雀腿上绑着的小纸条,自言自语,“明明前脚刚走…之前怎么没见他这么想我?” 她展开卷起的纸条,一眼扫过,微微凝固。 “呃,”她指了指纸条上的内容,扯了扯嘴角,“艾利安说,尼根公爵死了。被刺杀的,就在今天。他叫你不要这么占卜了,他觉得吓人。” “……”草。 虚幻的破碎声在阿诗黛拉的脑海里响起,无垠的星海寂静燃烧。阿诗黛拉感觉,自己的“占星人”魔药彻底消化了。 如果说,阿诗黛拉自己觉得这事真是从百草园到呼伦贝尔大草原,缇薇拉就是在那辽原的旷野上的一只尽情奔跑的羊驼:“如果不是知道你只是一位‘占星人’,我都要怀疑你真的会什么巫术了……!” “哈哈,哈哈,”阿诗黛拉干笑道,“巧合,纯属巧合。” 要是全天下美好的爱情都能以这么魔幻的方式终成眷属,罗密欧与朱丽叶就不需要在死亡中才能永远地在一起了。 “不过,”缇薇拉笑容一收,话锋一转,“虽然我并不关心政治,但尼根公爵怎么说也是鲁恩最大的土地侯。身边一定不缺非凡者保护不说,我敢肯定,他自己也序列不低。究竟是什么人、什么势力要刺杀他,而且竟然还成功了?” 阿诗黛拉微微摇头。比起缇薇拉,她对贵族、政治、非凡者势力的错综复杂,就更加一无所知了。她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成功刺杀了因蒂斯大使,并公然宣布对此负责的“极光会”,那群疯子也没有什么动机可言,就是喜欢一通乱杀,制造混乱和恐怖。 “算了,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缇薇拉耸了耸肩,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至脑后,“艾利安这家伙,祈祷他能够把握好机会咯。” . . 艾利安…艾利安手扶铁窗,面条宽的眼泪从他的眼中唰唰地往下淌:“……冤枉,我真的冤枉啊!!”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一双皮靴映入眼帘。 “队长,就是他!我们抓到这个人在尼根公爵府附近鬼鬼祟祟,几乎就在公爵遇刺身亡之后!说不定,他就是那个刺杀者的同伙,是我们要抓的人!”看守艾利安的非凡者大声说道。 “……艾利安·古斯塔夫?”来人先是沉默良久,然后相当迟疑地、叫出了他的全名。 艾利安看着来人,不由得也呆住了。 下一秒,他猛地扑了出去,虽然被铁窗拦着,但还是阻止不了他毫无出息的哭诉:“伯纳德先生,真的不是我!我刚今天刚从贝克兰德郊外回来,我有不在场证明的!” 是了,没等他放出飞雀,将尼根公爵死亡的消息传给缇薇拉二人多久,他就因为在公爵府附近鬼鬼祟祟,形迹可疑,而被前来排查的“机械之心”小队抓了个正着,一时间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最终还是被逮回去关了起来。 “……”伊康瑟·伯纳德露出一口气上不来的神情,狠狠地掐了几下自己的眉心。 . . ———— . ps.关于爱情,角色观点并不代表作者观点,且需考虑时代和个人的眼界所限。还请读者朋友们看看就好,不要过分在意和批判。 第三十七章 重回视线 “机械之心”执事,伊康瑟·伯纳德,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艾利安,几乎一口气没上来,只能狠狠低头,连掐了好几下自己的眉心。 众所周知,八卦嘛,总是长着腿跑来跑去。当年艾利安闹出的事情,在“机械之心”内部,不说是沸沸扬扬,也算是人尽皆知。毕竟,就算是在贝克兰德教区,一位序列六的“工匠”也算得上有名有姓,并不是那种走在路上一抓一个的龙套。他们大多是“机械之心”小队的核心成员,有时甚至会担任队长的职务,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想不互相认识都难。 艾利安跟“机械之心”并不是同一个体系。在被逐出教会之前,他是教会在贝克兰德最大的修道院:“电机修道院”的一位修士。 “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修道院的核心,大多是退出一线后的“机械之心”小队成员。除了虔心敬拜神灵之外,他们还负责制造一些神奇物品,以及研究工业技术的发展与变革的方向。比如说,如今正投入应用的许多高效能的新型纺纱机、蒸汽机、火车引擎,都有他们的一份努力在背后。 而“电机修道院”院如其名,除了以上东西,他们主要的研究方向是将电力技术和电气设备应用到不同领域或工业中,以求尽快实现百年前罗塞尔大帝所设想的“电气时代”。 听名字似乎相当厉害,但是艾利安知道,贝克兰德的最大修道院,远看群星荟萃,近看神经开会。那群上了年纪的先生女士们就算坐着轮椅,牙齿残缺,也能开着轮椅风驰电掣,一钻研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好一群机械狂魔! 因而,沉迷于爱情和酒精的艾利安被放在他们这群人之中,竟然正常得有点出类拔萃。加之其年纪不大,跟外界还算是有不错的人缘。这就让他当年社死的力度更加庞大,在当时几乎是被教会所有的中上层们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这种情况下,就算蒸汽教会想保他,艾利安也自觉没脸在这儿继续呆下去了。 我要换个星球生活,再见,iam外星人! 综上所述,眼前这位面部线条分明,头发乱蓬蓬的执事,伊康瑟·伯纳德,就算是当时一位跟他关系还行的朋友。他比艾利安年长,官职算来也比他高,因而艾利安方才哭喊伸冤时,也不忘尊称对方为“先生”。 伊康瑟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向队员摆了摆手,示意队员把他给放了:“你去把流程走了,这几天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教会。别给我添乱啊。” 艾利安猛猛点头,诺诺地应下了。 自己人,就是好,就是好哇,呜呜。 . “执事先生,我看那小子很可疑,我们真的就这么把他给放了?” 眼见艾利安被带走询问,一位年轻的队员追上了伊康瑟,略带疑惑地询问。 伊康瑟拍了拍下属的肩膀,语调里甚至透着些许慈祥:“年轻人,刚入职没多久吧?” “是的。”那队员点了点头,行了一礼,“凯文·汤普森,今年下半年入职,有幸成为‘机械之心’小队的一员。” “真好啊…”伊康瑟神情复杂地感慨,“那家伙原本是教会修道院的一名修士。虽然去年因为一些原因被赶了出去,但是审查的流程姑且还是会保留一些个人的隐私和尊严。…况且,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大概没有那个胆子去跟恶魔乃至于隐秘组织勾结。当然,目前还不能够排除被蛊惑和被胁迫的可能,需要进一步的排查和确认。” “原来是这样,感谢您的解答,执事先生。”凯文露出一副受教了的认真神情,再度行礼之后,转头离去。 伊康瑟留在原地,有点哭笑不得。 . 艾利安被按在了一张椅子上。 他背后是两位“机械之心”小队的成员,面前站着伊康瑟·伯纳德。 “事情的大致情况我已经知晓。你得到了血族麾下的一位‘占星人’的启示,通过占卜尼根夫人的方式得到了尼根公爵会在近期死亡的消息,因此匆忙前来查看公爵夫人的境况。是这样吧?”伊康瑟问道。 艾利安点点头。 他并不太清楚阿诗黛拉的来历,也并不打算刚结交不久就把对方给卖了。但他也知道,“机械之心”有相当可靠的办法辨别自己是否说谎,遮遮掩掩只会徒增自己和阿诗黛拉的嫌疑,因此干脆将锅甩给缇薇拉,给阿诗黛拉扯了個血族背景当靠山。反正他在被驱逐期间有频繁跟一位血族子爵交游这件事,也并不是一个太大的秘密。 “很好。”这位执事先生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复杂、又有一丝极其隐秘的期待。 他递给艾利安一面黑色宝石为底,花纹古朴的银镜,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声线,沉声说道:“你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根据我们的指导,向它提问。如果它的回答与你的供述相符,你就可以离开了。” “……”艾利安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那面镜子,看着伊康瑟的神情,心底莫名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 在其他三人的见证下,艾利安战战兢兢地抚摸了三下那枚幽邃古朴的银镜,嗫嚅着问道:“尊敬的…阿罗德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以任何形式参与刺杀尼根公爵,包括任何形式上的密谋、合作、参与,无论主动或被动、有意识或被暗中引导。’这句话的描述是正确的,对吗?” 在经过商讨之后,“机械之心”决定请出封印物2-111,让艾利安向它提问,以“自证清白”。 深黑色的魔镜表面立刻荡起涟漪,一个白色的单词浮现于上:“是的。”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这个单词紧接着隐去,银镜的表面浮现出几行用古弗萨克语写就的文字: “根据对等原则,现在轮到我发问了。” “如果你回答错误,或者撒谎,你将遭受严厉的惩罚。” “惩罚”这个单词鲜红如血,狰狞扭曲,看得艾利安后背发毛,脊柱僵硬。 只见幽黑的水光荡漾,粼粼地开出一片全新的单词:“你疯狂地迷恋着那位比你年长了二十岁的尼根夫人,对她念念不忘,以至于就连寻找到的新的情人,都是她在你心中的代替?” “……?”站在一旁的凯文伸长了脖子,看着艾利安几乎从座位上弹起,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爆鸣,又看看一旁同样复杂扭曲,恨不得以手捂脸的伊康瑟执事。终于对事情原本看似古怪的来龙去脉感到了一丝了然。 太棒了,我逐渐理解一切。 “是…是的……”艾利安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一个单词。 他几乎是立刻明白,关于伊康瑟执事在同事之间流传的那些奇妙的八卦,以及为什么在他因为尼根夫人的事情而大规模社死之后,这位平常并不是无比熟识的执事为何仍然对他多有关照,言语神情之中,甚至对他的遭遇隐隐透出些许怜悯。 好家伙,果然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劲爆登场之后,大家都暂时抛下了关于他的那些奇妙传闻,快乐地啃起了新瓜的缘故吧! 他有点崩溃,几乎是立刻就不想配合对方,询问魔镜下一个问题了。 “不行。”伊康瑟逮着他的肩膀,将他摁回椅子上,“继续问,不问不能走。” 艾利安面条宽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他呜呜地哭着,却不得不屈从于伊康瑟的强行逼迫,问出了对方要求的第二个问题:“呜呜呜呜…尊敬的阿罗德斯,那位给予我启示的‘占星人’,和她背后的那位血族是谁?” 这次魔镜显现而出的是一副画面。 夜晚的森林里,一位女子身材高挑,黑发红瞳,相貌兼具美丽与英气,左眼下有一枚泪痣。她托着一只温驯的白色猫头鹰,将她递给了面前的一位夜紫色长发、身量相较之下矮小一些的少女。这位女孩背对着“镜头”,除了发色和大致的身高之外,具体的情况不甚明晰。 伊康瑟点了点头,初步确定了这件事情,艾利安确实没有牵扯其中。 魔镜的表面,鲜红如血的单词继续勾勒:“根据对等原则,现在轮到我提问了。” “你不仅想做那位尼根夫人的情人,其实内心也想成为她私生子,想要被她从子宫里生下来,贪恋她作为母亲的温暖怀抱,对吗?” “……”在伊康瑟都变得有一些古怪和战术后仰的神色里,艾利安整个人几乎是立刻变红融化,抱着自己的脑袋痛哭了起来。 “你们欺负我!!”他大声控诉,泪如雨下,“我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劈下,落在了他的头上。滋滋的电流声不绝于耳,黑烟缭绕,空气中弥漫起角蛋白烧焦的气味。 抽搐之中,艾利安眼前一黑,僵僵硬硬地栽倒而下。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还是死了算了。 自己人,就是坏,就是坏,啊啊啊啊!! . . 乔伍德区,明斯克街15号。 忙碌了一整天的克莱恩·莫雷蒂刚刚沉入梦乡,不久之后却豁然清醒,意识到有人侵入了自己的梦境。 他看见,一行白色的文字在他的眼前谄媚地勾勒而出。 “尊敬的主人,您忠诚的仆人阿罗德斯有幸发现一件事请,想要向您禀告。” . . ———————— . ps.12月16日,尼根公爵死亡,刺客“欲望使徒”被小克化身侠盗“黑皇帝”击杀。 关于身高:缇薇拉176,艾利安174,阿诗黛拉160 第三十八章 复杂的可能 :因为作者在最初开始写文的时候算错了时间,不知道怎么把机械之心探索阿蒙寝陵的时间算早了一个月。发现的时候木已成舟,在正确的时间里已经塞不下适当的剧情了。因此,下文的时间线可能看起来略有混乱,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与原著不符,因为这确实是一个bug。作者在这里给大家道歉了砰砰砰。 . ———————— . 阿罗德斯这面镜子,有事想要向他禀告? 克莱恩立刻表现出作为“愚者”的高深莫测,微微颔首:“说吧。” 于是,阿罗德斯波光潋滟地率先发问了:“尊敬的主人,请问您知道这位少女的来历吗?” 梦中的景象微微扭曲,夜色长发,浅灰眼眸的少女转过头来,似乎看向克莱恩的方向。她气质清冷,眉眼文秀,看上去年纪不大,容貌十分美好。 “或许。”克莱恩并没有正面回答,“你想要汇报关于她的什么?” “伟大的主人,”阿罗德斯道,“我在这位叫做阿诗黛拉·弥施诃的少女身上,看到了与您相同的特质。只是,她身上的要相对弱小一些。主人,请问她是您的眷者吗?” 克莱恩的心中微微一滞。 他保持着作为“愚者”,高深莫测,俯视一切的外在姿态,内心却闪过了无穷多的思索和可能。 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少女,自然不会凭空出现一位“眷者”。但是阿罗德斯提到,他们二人具有“相同的特质”,这让他兀地联想到,这个“眷者”未必指的是“愚者”先生的眷者,而很有可能是阿罗德斯口中的,“灵界之上的伟大存在”! “是灰雾?”克莱恩心想,“这是另一位选择了‘占卜家’、‘学徒’或‘偷盗者’途径的穿越者,同样与灰雾建立了联系?可是,除了阿蒙,灰雾应该暂时没有被其他人尝试过入侵…… “不过,我也不能确定,如果出现了另一位有资格的‘玩家’尝试对其进行‘异地登录’,我会不会因此收到‘提醒’…… “而且,阿罗德斯提到,她身上的所谓特质相对弱小。考虑到灰雾与穿越似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穿越者们自身就携带了来自灰雾的标记,加上途径吻合,在阿罗德斯的眼里,就像是我的‘眷者’一样。…是因为刚刚穿越,还没来得及跟灰雾建立联系?” 如果是这样,克莱恩觉得事情相对还好。不管怎么样,塔罗会已经召开了这么久,他这个“不属于时代的愚者”在短时间内还是要继续诌下去。日后不管是继续冒充神灵,硬着头皮连老乡一起糊弄,还是私下交流,协商灰雾的“归属”,在目前的克莱恩看来,都不是太过难以接受的事情。 而且,同为穿越者,都将回家作为目标的话,不说同仇敌忾,部分达成一致乃至建立合作关系,还是可以期待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多一个人,可能就多一份方向和希望。只需要担心“愚者”先生能否震慑住这位穿越者心中可能存在的贪婪,或者对方的品行是否值得信赖。就目前的阶段而言,克莱恩至少掌握着主动权。 不过,克莱恩也无法忽视另一种可能性。 阿罗德斯称呼他为“灵界之上的伟大存在”,对他的态度极尽谄媚,令人本能地感到可疑。而他自己目前只是一位序列7的“魔术师”,也并没有完全掌控那片神秘的灰雾,成为它真正的主人。 那么,问题来了,那片灰雾原本的主人是谁?祂是否还活着?那位少女会不会是那位真正的“灵界之上的伟大存在”的眷者,专门来寻找他这位鸠占鹊巢的“愚者”先生? 这個假设为真的概率未必很大,但是克莱恩觉得,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太少,需要慎重再慎重。如果一步走错,除了他自己的下场未必美观,甚至于塔罗会的大家都有可能遭受牵连。 思绪电转之下,克莱恩最终开口道:“你可以为她提供必要的帮助,但也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向我汇报她的动向。”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而是将答案扔给阿罗德斯自己脑补。 目前,他打算先利用阿罗德斯获取更加充分的情报,在更好地了解到对方的目的和为人之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遵命,主人,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啊… 克莱恩在心里小幅度地抽了抽嘴角,面上则仍是端着一副八风不动的沉稳姿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嗯。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是,您忠实的仆人阿罗德斯时刻准备着为您效劳!” 这行单词出现又消失,梦境咔啷破碎,留下克莱恩立于其中,陷入沉思。 “先不管了。等到凑齐材料,就立刻调配魔药,晋升‘无面人’!” . . 哒,哒。 缇薇拉提着箱子,走出会厅,意外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埃姆林·怀特?”她眨了眨眼,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很少在这里见到你啊。你这是刚刚交易完材料?” 她自己也迷恋人偶、自创角色,知道这位小辈几乎将全部的身家都砸在了美丽的人偶们身上,自身暂时也没有晋升需求。因此这种血族内部交易非凡材料的聚会,确实很少见到他的身影。 埃姆林跟缇薇拉的关系还算不错。这位人造吸血鬼猎人深居简出,也没有什么作为子爵的架子,尽管比埃姆林大了有超过一百岁,但是在相处之时,对年龄的差距也并没有什么感觉。 因此,埃姆林只是简单地行了一礼:“是的,缇薇拉子爵。不过并不是为我自己。是一个朋友委托我留意的。” “真巧啊,我也是。”缇薇拉微微一笑,紧接着询问道,“你最近如何了?我听欧内斯说,你迷路跑进了丰收教堂,就要被迫改信大地母神了?” “……我没有,你不要听那些人的胡说!!”埃姆林脸色涨红,“我怎么可能会背弃始祖,转去信仰什么大地母神?!” “真没事?”缇薇拉问。 “……”埃姆林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向对方低头,有些底气不足地询问,“您知道有什么手段,能够解除我被种下的心理暗示吗…?” “嘶……”缇薇拉也表现得有些牙疼,“上面的那些大人们怎么说?如果他们不理你,我可以帮你去问问。” 她指的是血族中那些半神级别的强者。据缇薇拉所知,他们不是繁忙于自己的事务,就是频繁地陷入沉睡,以此来延长寿命。所以,埃姆林这种没有贵族背景的普通血族,有时会被那些繁忙的阁下拒之门外,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发生。 “之前就问过了…”埃姆林对此表现得垂头丧气,“他们说,那位逼迫我的神父是‘大地母神’的眷者,他们不希望与对方发生直接的冲突,正在研究其他的解决办法。在你之前,我也问过了其他人,我的一个朋友建议我去联系一个名叫‘心理炼金会’的新生隐秘组织,但我目前还没有取得任何的进展。” 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缇薇拉只能用意念拍了拍埃姆林的肩膀:“没事的。就算你真的改信了‘大地母神’……” 她话说到一半,也有些卡壳。 她本来想说,血族也还是会视伱为一份子的。——但是始祖啊,这件事情既然都已经传到了深居简出的她的耳朵,估计埃姆林·怀特的倒霉事迹,早就被血族的年轻一辈传得沸沸扬扬,成为了全族的笑话! 缇薇拉扶额,在心中小小地反思了一秒。 …她的笑柄朋友,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无法,她只得丢下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匆匆结束了话题,转身离去。 . “尼根公爵遇刺,恶魔肆虐大地!恐怖组织极光会宣布对此负责!” “……啊??”阿诗黛拉咬着一片吐司,接过从报童手中递来的报纸。刚瞄了一眼头版头条,就不受控制地“啊?”出声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吐司自然是掉在了地上。来往行人车辆,尘土飞扬,喧嚣忙碌的声音宣告着她的早饭算是泡汤了。 不是吧,真的假的,怎么又是你们?? 今早,缇薇拉宣布她所需要的材料到了,便在上午时分动身前往贝克兰德城区。她已经知晓了阿诗黛拉有意在最近离去,也并未多作挽留,邀请她同行,打算将材料和赏金交予她之后,便作告辞分别。 因而,缇薇拉参加聚会去了,无所事事的阿诗黛拉又不想独自跑得太远,便只好在二人约定见面的区域附近灯儿晃,顺便买了份报纸,看看自己躲去深山的这小半个月里,贝克兰德都发生了些什么大事。 她已经从艾利安那里知道了尼根公爵遇刺身亡的消息,因而并不是对此而惊讶。她只是万万没想到,这竟然又是“极光会”那群疯子干的!!?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真的只是制造混乱,吸引世人们的恐惧吗?”阿诗黛拉自言自语。 阿蒙在她的脑海里笑了起来:“说不定,他们只是热衷于背负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罪名吧。” “……”阿诗黛拉微微拧起了眉毛。 她听出了阿蒙也许话里有话,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询问:“您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有可能其实不是他们干的?” . ———————— . ps.分析了一下小镜子对诸多高位者的态度,也欢迎读者朋友们指正。帕列斯它应该是完全不怕的,面对真神则不敢提祂们的名讳。至于阿蒙,作者个人推测阿罗德斯也并不想主动招惹……毕竟这位从某种程度上比真神还可怕。 女主穿越的原因一直没说,此为作者有意为之,女主自己目前其实也并不清楚。所以她不可能会想到要尝试登上元宝,暂时也不知道灰雾的存在。但是女主也确实是被元宝放下来的,因而身上有元宝的烙印,加上走的也是苟三家,看起来就很有迷惑性。其实她目前真的啥也不知道。 第三十九章 猜测 面对阿诗黛拉的疑问,阿蒙没有过多的说明,但是摆出了一副欢迎她去探索的态度,似乎很期待她能再多弄明白点什么。 “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根本就想不出什么来啊……” 隐秘组织千千万,她只接触过一个极光会。 实话说,阿诗黛拉并不关心尼根公爵的刺杀案背后的主使势力究竟是什么。一个土地贵族的死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就算鲁恩的政治局势会因此而发生一些变化,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个一知半解的概念,并没有实感。但是既然阿蒙摆明了想要看她的乐子,阿诗黛拉刚好也没什么事,于是找了个咖啡馆边缘的位置坐下,对着墙角简单地占卜了起来。 “‘极光会’没有参与针对尼根公爵的刺杀…” “‘极光会’没有参与针对尼根公爵的刺杀…” 默念了几遍后,手腕上的白水晶吊坠果然顺时针旋转,对她的猜测表达了肯定。 “鲁恩皇室等官方势力知道,不是‘极光会’实行的刺杀…”——信息不足,占卜失败。 “极光会与参与刺杀的势力在近期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有所联合……”占卜仍然失败。 “失败了啊。”阿诗黛拉哀嚎了一声。 她的思路其实很简单,既然她只知道一個极光会,那就以极光会为中心,尽可能地发散自己的猜测,利用灵摆,自己跟自己玩“海龟汤”,试图拼凑出整个故事的真相。——不得不说,用这种思路一想,阿诗黛拉顿时觉得也不是那么的无聊,反而是个打发时间的好乐子。只可惜,她所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并不是每一次都能获得有效的启示。 她又想了一会儿,灵机一动:“我现在去寻找A先生有危险…” 不一会儿,灵摆就以飞快的速度顺时针旋转了起来,幅度同样相当可观。 这说明,现在去寻找A先生,会相当危险! 在占卜确认接下来的梦境占卜不会有危险后,阿诗黛拉抱着水晶球向后一靠,闭上眼睛。 然后她就听到了爆炸声轰轰隆隆,雷电与狂风肆虐。看到了美丽妖异的A先生与手下同他人战斗的场景,地点正是她所熟悉的,A先生召开神秘学聚会的地方。 “惩戒对象:牧羊人、邪神信徒!”她听见威严的喝令,令人不自觉地想要臣服。 “我们‘极光会’才不是邪神的信徒。”A先生声音阴冷,兜帽与血色披风黏在他的身上,建筑与墙体在他的身后轰然垮塌,声响沉闷,滚滚烟尘。 他双手一合,周身缠绕着邪异、疯狂、堕落的波动,眼中闪烁着兴奋而奇诡的光芒:“主说,当祂再临世界之时,所有背叛之徒皆被献祭,所有轻鄙之人皆当伏诛。世界将迎来——” “最后的审判!*” 爆炸声又响。血肉飙溅,腐蚀声嗤嗤。A先生牺牲了数名手下,也杀死了对方不少人。数位强者联手,最终也没能留下他。 …… 阿诗黛拉睁开了眼睛,有点茫然地瞪着天花板。 总归一句话,邪教真可怕。 “怎么样,看到点什么?”阿蒙问。 阿诗黛拉喃喃:“有一群很厉害的强者打到了A先生的据点那儿去。一通激烈的战斗之后,A先生大喊‘你们给我等着,我主一定会回来的!’,然后炸掉助手,逃跑了。” “……”总结得很好,下次不要再总结了。 阿诗黛拉试图分析:“通过语言来惩戒某个对象,是‘仲裁人’途径的能力吗?” 她知道“仲裁人”途径的序列6叫做“法官”,结合那股威严不可撼动的气质,做出了猜测。 “是的,”阿蒙表示了肯定,“‘仲裁人’途径的序列5,叫做‘惩戒骑士’。” “所以,是鲁恩军方亲自出手,也许联合了正神教会,把极光会的重要据点给端了。”阿诗黛拉已经知道,是鲁恩王室及其下属的“军情九处”掌控着“仲裁人”途径。 “当时‘极光会’宣布对刺杀因蒂斯大使一事负责,也没有见他们这么快的行动,总不会是因为再也无法忍耐他们的挑衅了吧?”阿诗黛拉只得凭空推断,“他们或许也不知道那位刺杀者的所属,但为了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所以急切地拉了‘极光会’出来顶锅。” “阿诗黛拉同学,这显而易见。”阿蒙拖长了声音。 阿诗黛拉鼓了鼓腮帮子,有点烦躁地晃了晃脚:“难道,鲁恩王室还想要掩盖些别的什么?这起刺杀涉及皇室的丑闻?” 欸……? 她歪了歪头,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点什么,但又因为线索严重不足,完全无法将之串联。 阿诗黛拉抱着脑袋,努力地想啊想,最后终于!——她重重地锤了一下手心,得出了一个颇为逆天的结论:“我明白了,真相只有一个,尼根公爵是自杀的!” 他为了揭露皇室的丑恶,不惜为此伙同恶魔,以自己为作品,在教会非凡者的层层保护之下,策划了一起华丽的谋杀演出! “…厉害,厉害。”阿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对面,“如果不想因为言语错乱而被送进教会,你大概需要小声一点。” “……”阿诗黛拉目光乱飞,决定假装自己是一个胡言乱语的神经病。 . 她点了份培根和黄油面包,一杯牛奶,补偿了自己不久前壮烈牺牲的早饭。事实上,现在已经下午,既不是吃饭的时间,工人阶级也尚未下班。因而店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少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在角落里自言自语的少女。 她并非完全没有一点联想,只是确信这与真相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同时,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牵涉多方势力的混局。而阿蒙引导她去思考、去探索,为的显然不是锻炼她的思维能力,而是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当然好奇事情的真相如何,但若要因此以身涉险,这浑水当然还是不蹚为妙。既然阿蒙没有明说,她也就干脆表现得傻一点,少做一点主观臆测,以免自己无意间就被祂引导到了想要的方向,被卖了还不知晓。等到自己知道了更多,或者阿蒙愿意透露更多之时,再做判断和打算。 自信于自己的聪明的人,总有一天会死于自己的傲慢。都说大智若愚,阿诗黛拉对自己的要求是只需要大于弱智就可以了。 目前最值得注意的一点大概就是,那位指导犯罪头目,参与贩卖少女的霍德华,竟然也是一位“仲裁人”途径的非凡者吧…… 她叹了口气,将这件事情暂且放于脑后。 . 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味道普通的食物,阿诗黛拉趴在略有些油腻的桌子上,就着窗外贝克兰德午后的小雨,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直到自己的胳膊被冰凉的手指点了点,阿诗黛拉这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一头紫发睡得有点毛茸茸的,颇为潦草。 “缇薇拉,你回来了啊…”她带着点鼻音抬起头。 “是啊,”缇薇拉笑了下,“你倒是睡得香,可叫我一通好找。” “喏,材料已经拿到了,”她示意了一下自己的两个手提箱,压低了声音,“折算下来,还有四千镑的赏金,也是你的。” 其实血族并没有一次将上万镑的奖励全部下发,但是缇薇拉理解对方已经消化完魔药,着急晋升和进行下一步活动,便优先将阿诗黛拉应得的那一份给了她,然后是艾利安,将自己的留到最后。 “四千镑…”阿诗黛拉眨了眨眼。她还没见过这么多的现金。母亲的遗产大多数时候是账户上的一个数字,没有人会闲着没事,从银行取出几千镑来摆在家里。 “好了,我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你打算找个安全的地方调配魔药吗?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替你守着。只要不是太过严重的问题,基本上都有可能解决。”缇薇拉确实是一位相当好心的血族。 阿诗黛拉点点头,她本来也想要提出这个请求。 作为一位序列5的血族,在她晋升期间,不严重的问题缇薇拉可能解决,而如果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对方则可以解决掉她。而晋升成功之后,她也可以立刻记录对方的能力,丰富自己的“面板”。 相反的,此时若是分别,阿诗黛拉想要再找到对方,便又是一役跋山涉水,累死累活。既然缇薇拉主动提出了帮助,阿诗黛拉便只需真诚地谢过,接纳对方的好意了。 当然,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的是,其实她心底对要同缇薇拉分别,也有一点点不舍。虽然认识缇薇拉并不太久,但是相处之中,对方表现得既是朋友,也像姐姐,让她心中升起了一点难得的亲近和依恋。 见她点头,缇薇拉嫣然一笑,连走路都有些轻快了起来:“要去小阿诗黛拉的家里了呢~” 阿诗黛拉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一路上用占卜避免“迷路”,掏出钥匙打开了小公寓的房门。 “有点小。很抱歉,也没有什么能够用来招待你…”她换上鞋子,拉亮了照明用的瓦斯灯,小幅度地拍了拍手。 角落的扫帚和拖布立刻精神地弹起,跑来跑去,很快便将地上积起的薄薄尘灰清扫一空。床单被罩换上了新的,剥下来的部分则欢快地拱进了洗衣篮里。阿诗黛拉用“戏法”指挥着没有生命的物体忙忙碌碌,对神情羡艳的缇薇拉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笑容。 “天哪,这可比‘血仆’好看多了!”缇薇拉感慨。 虽然在上古时期,确实有一些残暴的吸血鬼会将活人转化为“血仆”,但是如今的血族与人类混居多年,文明开化,几乎不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而用替代的灵性材料制作出来的血仆大多智慧低下,生命短暂。只能做简单机械的工作不说,长相也颇为潦草。 “好啦,现在的你需要冥想。”缇薇拉坐在餐桌上,似乎自己更加跃跃欲试,“调整好状态,准备迎接晋升吧。” . —————— . ps.A先生说的话的灵感来源于基督教的末世论。由于加入了作者逝量的中二,因此几乎完全脱离原型,不必深究。 第四十章 “记录官” 阿诗黛拉点点头,开始做起了最后的确认。她抛了会儿硬币,又做了一次占卜,得到了“现在适合调配魔药晋升”的启示。 在今天得知材料即将凑齐之后,阿诗黛拉已经做过占卜,甚至询问过阿蒙的意见。因为她后续还要继续接触“极光会”,关于对方有没有手段发现她序列的提升,阿诗黛拉对此并不确定。在难以解释配方来源的情况下,贸然晋升很可能会令他们起疑,阻碍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她占卜显示的结果是没有危险,但考虑到X先生的存在,她仍是不太放心,硬着头皮询问了阿蒙之后,得到了“他们最近正忙着,没空闲也没脑袋搭理你这些小心思”的回复。 “也不知道他们又在忙着搞些什么鬼…”阿诗黛拉叹了口气,“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希望能够尽早成为“记录官”的主要原因。作为“学徒”途径中序列的质变节点,获得了“记录”的能力之后,她的自保能力会大大提高,再搭配好记录的能力,就算面对序列5的非凡者,也不至于任人宰割。不必再依赖神奇物品,和她那些鸡肋的戏法了。 . 冥想过后,阿诗黛拉拿来一口铁锅,将完整的“阿斯曼之脑”、“古老怨灵的诅咒物”和几种辅助材料小心地加入其中,看着它们飞快地混合,聚成一团后,将调配好的魔药倒进了玻璃杯里。 看着杯子里蠕动的絮状物,似乎有星星点点的光晕闪烁其中,阿诗黛拉伸出左手,水晶灵摆自然垂落,做起了最后的确认。 “喝下这杯魔药有危险…” 灵摆做起顺时针运动,但幅度不大,速度一般,说明魔药调配成功。 “那我开始了。”她捧起杯子,出声说道。这既是告诉一旁的缇薇拉,也是跟脑海里的阿蒙打招呼。 看着缇薇拉点点头,阿诗黛拉深吸一口气,咕嘟几口吞下了那杯卖相诡异的魔药。 魔药入口,然后似乎沿着食道和神经飞快上浮,注入了她的大脑里。紧接着,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开始飞快膨胀,沟回蠕动、增加、异化,错综相接的神经元被一个接一个地点亮,在奇异的光晕中分裂增殖,仿佛无尽闪烁的诡谲星空。她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虚化消失,似乎只剩下了膨胀的脑袋,和数以亿万记的单个细胞。那些细胞闪烁着,围绕着她异变的大脑,构成了一个虚幻抽象的“门”形。 她又一次听见了“门”先生的呓语。这一次,也许是因为序列进一步提高,联结加深,她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那种呼唤。尽管无法分辨,但那种带着些歇斯底里的迫切情绪似乎却被微妙地传入了她的感知。那种感觉,打个比方,就像在自己的学生宿舍里学习,却听到楼下有人因为忘记带卡,疯狂拍击门板一样。 “先祖您先别拍了,好不好?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别急…”崩解虚化的阿诗黛拉不忘用意识抱住脑袋,自言自语,以图缓解自己分裂迷失的感受,“等我成为了半神,再看看能不能救你……” 不管先祖听见了没有,这种毫无意义的叨念似乎确实也有一点心理作用。她利用冥想辅助,收束意识,逐渐找回了自己对大脑和细胞的控制,让独立的细胞重新分化重组,最终找回了对躯体的感受。 海量的知识涌入她的大脑,她没有急切地去分辨,而是不疾不徐地引导它们,进一步稳定自己的状态,让意识中自己异变的大脑逐渐褪去那种奇异的光芒。她现在能够确定,自己成功了。 “怎么样?”阿诗黛拉刚找回视力,就看见缇薇拉那双血红色的眼眸怼得她颇近,神色难掩关切和好奇。 不习惯有人凑这么近的阿诗黛拉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小半步,这才读取起大脑里新获得的知识。 “精神为笔,灵体为纸,利用特化的大脑和细胞,‘记录’和‘重现’见过的非凡能力。”阿诗黛拉先是总结了一下“记录”能力的本质,然后追加了更加详细的说明, “目前可以记录拥有神性的能力一种;序列5和序列6的能力8种,效果是原本的一半;序列7到序列9的能力20种,效果接近原本。天使位阶及以上的,暂时不行。序列越高,‘记录’成功的概率就越低。但在没有涉及神性的情况下,成功率还是比较可观的,而且随着魔药的进一步消化,应该各方面还会有所提升。 “一個比较显著的缺点则是,能够‘记录’的能力相对有限,而使用则是一次性的。用掉了就必须重新记录才可以,因此不适应长时间的作战。此外,‘记录’的大脑状态和‘重现’的大脑状态是不一样的,二者无法共存,切换的速度大约是一次眨眼。因此,没有办法在‘复现’该能力的同时‘记录’该能力,以达到永动机的效果……不过,如果‘记录’另一位‘记录官’所‘复现’的能力呢?这个有待试验欸…,推测是有可能实现的,但是效果应该会二度折扣。” 优点当然不需要过多解释——她战力的上限大大提高,甚至可以“记录”半神级别的能力。神奇物品的负面效果也几乎不会再困扰她,因为她可以提前“记录”,未必需要随身携带。如果条件允许,她甚至可以不必购买,仅仅租赁,“记录”下其相应的能力之后,归还即可。 “确实非常厉害。”缇薇拉对此表达了肯定,撑着下巴笑道,“我刚刚听你分析什么,‘记录官’‘记录’‘记录官’,听得我一愣一愣的。我确信,关于非凡能力的非常规使用方式,甚至可以编成一本教材,只是22条途径太玄奥太复杂,几乎没什么人有精力和资源一一研究过去。但是实话说,我觉得真的挺有意思的。” “罗塞尔大帝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阿诗黛拉点了点头。 成功晋升过后,她没有觉得自己的灵性有躁动不安,需要收束的迹象,而是相对平稳、服帖,有一些开始跟自己契合的倾向。虽然魔药并没有真正消化,但这让她确信了自己之前寻找的方向是正确的,记录历史确实是扮演的一种方法。 “怎么样,还有没有精神跟我去到贝克兰德荒僻的地方,做一场冒险?”缇薇拉问道。 她所说的“冒险”当然是指记录她的非凡能力,包括神奇物品。它们中的有些破坏力很强,“光之风暴”连她的古堡的墙壁都能掀开一个窟窿,直到现在都还漏风。如果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施展,估计明天阿诗黛拉就要收到来自房东乃至于隔壁好几家住户的赔偿账单了。 阿诗黛拉点点头,她现在正有点跃跃欲试,全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 “咕噜……” 肠道蠕动的咕噜声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起。阿诗黛拉微微目移,轻咳了一声:“看来,我还需要先解决一下今天的晚餐。” 如今日头已经偏西,她一天就只吃了一顿饭,味道还相当的一般。 于是乎,吃货国基因一键启动!阿诗黛拉取出贮存的熏肉火腿,将大米淘好,煮粥煮得顺滑粘稠。可惜她走得匆忙,蔬菜放了两个星期,在这个缺乏制冷的时代已经不能吃了,只得自己蔫哒哒地跳进了垃圾桶——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事实证明,还没有一个鲁恩人能够在承自吃货国老祖宗智慧的美食攻势下毫不动摇,哪怕是鲁恩籍的吸血鬼也不行。尽管主食是鲜血,本身并没有进食人类食物的需求,但从没见过这种做法的缇薇拉仍然被香得晕头转向,赞不绝口地吃掉了一小碗。 “太好吃了,小阿诗黛拉…”这位高贵的血族抚摸着自己红扑扑的俏脸,眼角眉梢都衔着幸福,“始祖啊,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才能。如果你退出非凡世界,转去开一家餐馆,赚到的钱肯定也能保证你安度晚年!” “这才哪儿跟哪儿…”阿诗黛拉在心里暗笑。 要不是缇薇拉的古堡根本不是给人住的,从购买食材到生火做饭没有一个方便,她早就终结了每天那地狱般的鲁恩冷餐,让中华料理独霸她和艾利安的味蕾了。 这个人均味觉白痴的鲁恩,她实在是忍不了一点。 . 风卷残云地清扫掉晚饭,一人一吸血鬼刚好调整好状态,趁夜出发。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之后,缇薇拉托着阿诗黛拉的腋下,足尖轻盈一点。只听哗地一声,一双巨大的蝙蝠翅翼于她背后霍然伸展,振动之间,两位生灵顿时化作了一道蒸腾着深黑烟气的影子。 繁忙的贝克兰德在阿诗黛拉的视线中飞速远离,很快就变成了夜幕里依稀可见的点点灯火。她穿越前所处的时代,灯火通明,霓光漫彩,大城市不会入睡,车辆腾腾穿梭间,就像没有夜晚一样。而这个世界则显然还处于工业革命的时代,电力并不普及,于夜间俯瞰,微弱的瓦斯路灯在灰败泛黄的煤烟雾气里沉浮漫漫,泛着一种死寂的冷意。 “呵呵,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吧。我们的‘希望之地’,‘万都之都’。”夜晚湿润的冷风里,缇薇拉的轻笑声仿佛于她耳畔,“那些煤烟和雾霾。我救治过许多因此染病的可怜人,相信还有更多的人没有条件得到医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听说,最近几年,议院有在试图治理贝克兰德的雾霾。制定约束排放的法案,推广无烟煤什么的。只是,这因此抬高了许多工厂的成本吧。对于很多工厂主来说,一茬劳动力因此去世了,便会有新的一茬涌来填补。人命可比更新设施便宜多了…” “你看,小阿诗黛拉。”只听这位血族子爵道,“这个世界确实很坏呢。” 阿诗黛拉凭着呼啸不止的夜风,久久地向下凝望着这座城市,沉默着、沉默着。 “好了,不提这种令人沉重的事情了!”缇薇拉腾地落地,不出所料地将她带到了古堡附近的林子里。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颇为熟悉,就算弄出了什么大动静,也不必担心教会找上门来。 她撩了下耳边长长的一绺黑发,笑道:“想好要从我这儿‘记录’些什么了吗?” . —————— . 第四十一章 能力的搭配 关于要从缇薇拉那里“记录”些什么,实话说阿诗黛拉对她神奇物品的需要胜过对她本人。——没办法,“深红学者”的能力不是需要借助月光,要么干脆就是一轮“满月”,对她这个连获取庇佑都需要阿蒙手动操作的亚伯拉罕后裔来说,和原地暴毙术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完全。至少在古堡一役,阿诗黛拉就意识到了自己满月呓语的这个debuff可能成为一个多么厉害的对敌手段。虽然伤敌一千自损也一千,但也许在面对强敌之时,会有奇效。 看着阿诗黛拉从一个缠得密不透风的黑布包里掏出了那个闪电密布的魔法球,缇薇拉估计也联想到了她那個满月的呓语诅咒,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接过了那个已经被阿诗黛拉改名为“霹雳电球”的东西。 “好吧,先尝试什么?雷击?”缇薇拉道。 一般来说,这被认为是“风暴”途径序列5“海洋歌者”的能力。 阿诗黛拉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好耶,来咯!” ——滋啦啦啦啦! 还没等阿诗黛拉反应过来,摆好架势,一道雷光就从她的后方劈落。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变成了焦炭的大树隆隆地倒下,压在了旁边的树木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天哪,好玩!”缇薇拉又连着劈了好几下,看着阿诗黛拉站在原地,有点茫然发愣的神色,顿时眉毛微竖,“你记啊!愣着做什么?” “…记记记。”这负面效果立竿见影,有点可怕啊。 其实在第二下的时候,她就已经反应了过来,眼眸中虚幻光晕闪烁,如同星光流动重组。 她气质一凝,隽秀的眉眼中饱蘸肃穆,俨然似一位落笔春秋的史官。她抬手,白皙的五指如兰花绽放,一本书册的虚影浮现于她的身前,雍容、古雅、庄严。虚幻的书页飞速翻动间,空灵悠远的声音飘飘渺渺地齐声念诵: “我来到,我看见,我记录!” 她的食指于虚空之中轻轻一抹,一道雷电立刻自空中劈落,与缇薇拉所释放的攻击如出一辙。 ——滋啦啦啦!! 阿诗黛拉对准的明明是一旁的空地,距缇薇拉有一段相当遥远的距离,可没想到,那道闪电竟然在半空转弯,向着缇薇拉手中的魔法球钻去! “噫噫噫呜呜啊啊啊!!”吸血鬼的反应再快,也快不过光速。缇薇拉来不及脱手,被雷光倏地击中,发出一声惨叫。 “啊啊啊,对不起!!”阿诗黛拉也被吓了一跳,虚幻的书册瞬间消失,噔噔噔地跑了过来,检查同伴的情况。 缇薇拉的身体微微抽搐着,一头柔顺的墨发糟糕地蓬了起来,好像被过了一道等离子烫,身上多处焦黑。事故的始作俑者,那个造孽的魔法球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了好些远。 两位女士都在心里升起了类似的想法: “天哪,我真傻…!”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实验不防护,亲朋两行泪。 “咳咳…,我没事。”缇薇拉哭笑不得,强忍着疼痛,从暗袋里掏出一瓶魔药喝了下去,“看来,在彻底摸清神奇物品的负面效果之前,还是不能贸然尝试啊……” 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血族,会弄出这种事故,实在是有些太莽撞、太不谨慎了。 . 最终的结果是,缇薇拉抓来了自己的好几位血仆,命令它们带着神奇物品,机械地灌注灵性,陪阿诗黛拉“记录”了好几种能力。这包括“雷击”、“狂风”、“光之风暴”、“守护”、“公证”、以及需要借助月光的“月光化”和“闪现”。这让她序列6至序列5的位阶里,可供记录的8个空位立刻就去了7个。不过阿诗黛拉对此并不十分在意,更多地将其作为一种对自己新获得能力的练习。打算先记下来,之后再根据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整。 她持有着“霹雳电球”,因此在空位有限的情况下,并不是一定要记录下它的技能。艾利安那边,她对“混沌齿轮”所附带的“扭曲”等能力也有所渴求,觉得在战斗的时候可能会发挥意想不到的妙用。 至于序列7到序列9的低阶技能,就相对余裕了。阿诗黛拉抄了好几个“圣光”、“动物感官”、“黑暗之翼”等等,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肉眼可见地强了起来。但她仍然觉得有必要联系一下艾利安,他那儿的神奇物品更多,通过更合理的搭配和筛选,能让她的技能更加的丰富、全面。 “这么一看,搭配好能力的‘记录官’,在序列6中,确实很厉害啊…”缇薇拉看着自己因为演练事故而壮烈牺牲的“血仆”们,心里有一点肉疼,却没表现出来。 阿诗黛拉点点头。在练习的过程中,她根据魔药中附带的知识,将灵性略微收敛内蕴,虚幻的书册便只在眼眸之中映出,而不会浮现于她的身前了。 这只是一个小技巧,让她在跟人正面战斗的时候能够更加方便。但是,“我来到、我看见、我记录”的吟诵声仍然存在,也就是说,一旦她使用“记录”的能力,对于较有经验的非凡者来说,将会立刻暴露她的途径。如果知晓她难以续航的缺陷并加以利用,主打一个“拖”字诀,那么她很快就会难以为继,只能跑为上策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能因为变强了一点,就丢掉谨慎……”她在心里做出总结,“消化也需要提上日程,希望能够早日记录更多的能力。” 一翻折腾之后,她的灵性也接近枯竭,被缇薇拉灌了口药,立刻感到大脑胀痛的情况有所缓和。 “加速灵性恢复的。”缇薇拉解释了一句。 “‘药师’和‘魔药教授’也是非常令人羡慕的职业啊。”阿诗黛拉感叹道。 今天便如此告一段落。缇薇拉用同样的方法将阿诗黛拉送了回去,不得不感叹“吸血鬼”的方向感就是比“学徒”好上不少。 缇薇拉表示,这其实是通过对月亮的了解,而掌握的一种物理定位能力,类似于迁徙的动物根据星星或磁场寻找方向,是血族中被普遍掌握的一个小伎俩。 “所以,当我有一个后辈兼朋友因为迷路而走进了‘丰收教堂’后,他简直成为了整个族群的笑话……”她半叹半笑地说道。 “他被官方非凡者抓起来了吗?” 作为一位“神秘失踪”的野生非凡者,阿诗黛拉知道,被阿蒙“寄生”的自己要是意外闯进教堂,结局大概率是被打入地牢,跟封印物和那些危险的非凡者罪犯们排排坐。 至于普通的野生非凡者,她不是太清楚正神教会们对他们的态度,只是模糊地知道并不是十分的友善,至少被认为需要登记和受到监控。这是因为没有掌握“扮演法”的非凡者们很有可能会遭遇失控,威胁他人的安全,给正神教会的执法人员们造成一些麻烦。 “据说确实被关了一段时间,但是并没有被太过为难。”缇薇拉的神色有些古怪,“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是‘大地母神’教会似乎很喜欢向血族传教,强迫或者半强迫我们改信那位‘大地母神’。我的那位朋友,就被种下了相关的心理暗示,现在正在迫切地寻求解除的办法。” “这也太惨了。”经常迷路的阿诗黛拉对此很是同情。 可惜,她也没有办法。虽然艾利安是有一件“观众”领域的神奇物品,但是据她们所知,它并没有成功固定下解除心理暗示的效果。 . 吸血鬼飞行的速度,还是像风吹闪电一样快。阿诗黛拉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飞行的感觉,缇薇拉就已经把她放在了地上。 此时已是深夜,道路上并不再充满行人。就算偶尔有倒在街上的醉鬼和流浪汉声称自己看到有美丽的女子在天上飞,也会被人当成是发了幻觉。 “那我回去啦。”缇薇拉挥挥手。 阿诗黛拉颔首,提起裙摆行了一礼:“谢谢你,缇薇拉。” “要保持联系哦?”缇薇拉眸光闪烁,勾起嘴角。 “嗯嗯!”阿诗黛拉的眼眸明亮了一点,认真地点了点头。 . 送走了缇薇拉之后,阿诗黛拉回到家中。 一番洗漱过后,她有点紧张地坐在桌边,一副如临大敌的神色,但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阿蒙,前辈,殿下,”她双手相扣,紧闭双眼,“请问,我能记录您半神级别的能力么?” 相当饶有兴味地端详了一下她有求于人时的神色,阿蒙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悠悠然说道:“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那么紧张。放松一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可有点说不定啊…阿诗黛拉在心里龇牙咧嘴。 …不过,这话听起来,应该是有戏了? 短时间内,她能够接触到的半神也就这么一位。虽然性格使然,她对开口祈求这位天使的配合感到有些难为情,但若是能够记录到半神级别的能力,这将是她在日后战斗中重要的保命底牌。为此,她还是不惜把脸皮叠得厚一点,抱着问一问也没有损失的心态开口了。 “当然可以了,”阿蒙撑着下巴,双腿闲适地交叠,“不过,单单让你记录,不收取什么报酬的话,也显得很无趣,不是么?” 这话一出,阿诗黛拉顿时心跳都要停了。 在阿诗黛拉紧张到几乎窒息的目光里,阿蒙勾起嘴角,食指对向虚空,随意地画着圈:“这样,你随便记,每失败一次呢,就要完成一个惩罚。” “惩罚的内容是…?”阿诗黛拉艰难问道。 “呵呵,我还没想好。”阿蒙摊开双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叠卡片,咕咕哝哝地翻看着,“…要不这个吧?似乎是从罗塞尔时期开始,就在因蒂斯盛行的一种娱乐活动。” 祂随意地抽出一张,将卡片拿得颇远,煞有介事地读起了上面的内容:“在入睡之前,一般都会想些什么?” “……”阿诗黛拉的表情因诧异而有些扭曲,“……啊??” . . ———————— . 第四十二章 恶作剧大冒险 晨光熹微,略微撬动了浓雾与煤烟,贝克兰德的东区已然开始了繁忙的新一天。 阿诗黛拉起了个大早,前往黑棕榈街附近的廉价早市采购近几天的食物。油腻脏污的街道混杂着猪肉、鱼肉、牡蛎和血水的腥气,小摊贩的主人们有的正奋力吆喝,招揽生意,也有一些或站或坐,脸庞紧绷,神情中深深地刻着疲惫和麻木。 阿诗黛拉挑了不少肉、蛋、奶,和蔬菜水果,并刻意跟那些表现得相对热情的小贩做了一些对话,将自己购买的东西、对话的内容在心中认真地梳理,记在心中。 没有停留,她拎着东西,将它们放回家中后,反常地又绕了一圈,回到了集市上。 “太太您好,我能要半磅生菜吗?” 需要与作为货币的金镑相区别的是,磅是这边常用的计量单位。感受上和自己原来时空和国家的“一斤”差不多。 “啊,好…”那位中年农妇下意识地答应,却立即察觉,眼前这位相貌美好的少女,似乎有点眼熟…… 阿诗黛拉根据设计好的动作,拉了拉自己灰紫拼色的羊绒围巾,说出了与约两刻钟前别无二致的问候:“看起来,今天的太阳在努力地想要爬出来呢。” “……”农妇愣了愣,神色显然露出了些许迷茫。 “太太,怎么了?”阿诗黛拉故意歪了歪头。 农妇语气迟疑,终还是开口回答:“小姐,你刚才是不是,来过了…?” “真的吗?!”阿诗黛拉做出吓了一跳的样子,“女神啊,‘我’来过了?我是说,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吗?” “是的,”贩卖生菜的妇人回答,“你…‘她’?刚才来过,就在大约两刻钟前。和您一副打扮,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您真的不记得了?” 她开始怀疑眼前这位小姐也许出现了什么记忆障碍,这在东区虽不常见,但也并非没有。时常有人会生一些奇怪的病,会莫名其妙地疯掉、死去,或者生下畸形的小孩,只是无人关注和处理。 “——!”结果,这位小姐就像是被不存在的事物掐住了脖子,倒抽一口冰冷湿润的空气不说,还露出了苍白而惊恐的神色。 “‘她’出来了…”她瞳孔瞪得溜圆,神经质地叨念着,“…她出来了她出来了她出来了她出来了!!” “太太!”她猛地倾身,两手急切地拍按在板车上,“请问,那个‘我’还去了哪里?‘她’买了什么东西?” “让我想想啊……”对方有点惊愕,但还是认真地回想了一会儿,给她指了几个摊贩,“那里、那里、还有那里吧…,然后我就不清楚了。” “谢谢您!”阿诗黛拉猛地九十度鞠躬,更是把对方吓了一跳。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这位少女神神叨叨地念着,眼神空洞地飘走了,直到跟下一位卖菜的路人进行了类似的对话,在他们有些诧异、有些惊悚的目光里颓然离去。 卖菜的农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感觉凉嗖嗖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低下头去,发现包好的生菜并没有被拿走,纸板下压着一张一苏勒的纸钞。 . 阿诗黛拉故技重施了好几次,成功惊吓了好几个无辜路人之后,终于身心俱疲地转回了家。 “这个剧本还不错,”阿蒙勾起嘴角,轻轻鼓掌,“其间好几次,我简直都要笑出来了。” “我姑且将这当做夸奖。”阿诗黛拉勉强说道,“…东区的大家都在努力地活着,以取乐为目的整蛊他们是不道德的。” 阿蒙耸了耸肩:“我不管,至少你还给他们留了钱。” 是啊。阿诗黛拉僵硬地勾勒出一個笑容。看着阿蒙在那里语调夸张地模仿自己的表演,像一只呱噪至极的乌鸦。 阿蒙坐在桌子上晃来晃去:“你一直在喊‘她出来了’,在你编写的剧本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出来了?” “是我的戏瘾出来了总行了吧…”阿诗黛拉有点无奈。 她从昨天晚上一直“记录”到今天凌晨,直到灵性枯竭,少说重复了有近二十次。不知道是阿蒙故意的,还是半神级别的能力真的这么难以成功,总之她累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只得先行睡觉,明日再战。不仅如此,还积累了许多惩罚。 因此,她被迫坦白了自己睡前小剧场的内容、自己小众的xp和取向、人生中最尴尬的经历、乱七八糟的其他隐私……阿诗黛拉本以为阿蒙会借此机会逼问自己穿越的秘密,在二人谈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那时,她曾经表示在成为了半神之后才愿意透露的事情。结果没想到,祂还真就陪未成年少女玩了二十多局“真心话大冒险”,就连内容尺度都被控制在了17岁左右,与阿诗黛拉心中对因蒂斯的刻板印象略有出入。 不过,“大冒险”的部分就乐子大了。阿蒙热衷于设计出各种各样离谱的恶作剧,看着阿诗黛拉为此编织剧本,拙劣地演戏,用自己的思路来完成祂的“任务”。 比如说,这次的惩罚内容是,“想办法让陌生人相信同时有两个你存在于世界上”。听起来是一个恐怖悬疑的故事,阿诗黛拉演得脚趾扣地,对于阿蒙来说,她的受苦显然也是情景喜剧的一部分。 “好崩溃,这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阿诗黛拉两眼发直,第一百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来。 而她的接下来的任务是:“说服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的地位和财富”、“设计一个违反直觉的崇拜仪式,说服一定数量的人相信并遵守”、“打断一次X先生向真实造物主的祈祷”… 对此,阿诗黛拉还在头疼。根据她对阿蒙的了解,如果完成的思路不够有趣、不够离谱,阿蒙说不定还会要求她重做,那之前的努力可就全部白费了。 不仅如此,她目前既没有变换容貌的能力,反占卜的位格也相对较低,几乎就是在实名制整活。如果没能控制好“恶作剧”的影响范围,很有可能会引起官方非凡者的注意,到了那时候,在教会地底铁窗落泪说不定都是她最好的结局——阿蒙只管布置任务,可没有承诺替她兜底! “怎么样,还来吗?”阿蒙好整以暇地抛着一个苹果,笑问。 回忆着自己堆积如山的“任务清单”,阿诗黛拉脸色灰败,但还是点了点头。 唯一的好消息是,阿蒙没说一定要在什么时间之前完成。阿诗黛拉虽然不敢过分拖延,但也因此有了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毕竟,都已经记录了这么多次,要是在这个时候放弃,岂不是既没有得到半神级别的能力,又被阿蒙耍得团团转了! 又一次被沉没成本狠狠挟持的阿诗黛拉同学咬咬牙,在心里祈求了一遍女神的庇佑。 . “很好。”抛起的苹果自然下落,被阿蒙随手接住。祂翻转手腕,松开手掌,本应因重力而向下坠落的苹果腾的一声向上飞起,在房间里乒乒乓乓地一通乱窜,将台灯砰地撞倒,最后像是被涂了强力胶一般,咚的一声粘在了天花板上。 阿诗黛拉:…… 这是“偷盗者”途径序列三,“欺瞒导师”的能力,“欺诈”。祂欺诈了自然规律,让本应该自然下落的苹果向上飞起。而到处乱窜的部分则纯属是这位天使的加戏,为的就是分散阿诗黛拉的注意力,让她的“记录”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阿蒙提供给她的选择有两个,一个是对应序列四的“寄生”,可以短暂地操纵他人的身体,同时读取对方的意识,“记录”之后,哪怕是面对半神级别的存在,也能够短暂地将其控住一秒左右。另一个则是序列三的“欺诈”,没有直接对敌的能力,但能够欺瞒世界运行的法则,并附带半神级别的隐秘效果。 阿诗黛拉其实相当纠结。记录序列三的能力,难度自然要比序列四大一些,但是并非记录得序列越高,能力就一定对她来说越好。在战斗之中,最实用的技能未必就来自最高的序列。 最终,她决定让占卜帮她决定。 “正面‘寄生’、反面‘欺瞒’!”她掏出一枚鲁恩金币,小声念道。 铮!她将硬币向上抛起,刚想伸出手背接住,却见那枚亮闪闪的金币悬停在了空中,以一个直立着的诡异姿势,根本无从判断正反面。 “哎呀,这可不行,”阿蒙笑着推了推单片眼镜,“必须要自己做选择。否则就没有乐趣了,不是么?” “哈哈哈…不是啦,我只是觉得,这金币可太金币了,忍不住抛来玩玩……”阿诗黛拉讪笑着收起了金币,最终眼睛一闭,决定记录“欺瞒”的能力。 原因其实很简单,她在刚刚已经“见过”一次了。她知道这种无聊的作弊方式,阿蒙大概率会出手干预,因此悄悄留了个心眼。虽然没能偷偷记录成功,但是这也许能够提高她之后记录相同能力的概率。虽然目前看来,这个糟糕的决定就像是拿到了劳斯莱斯的十块钱优惠券,便决定倾家荡产买下一辆豪车一般。 阿蒙微微勾起嘴角,没有对她的小聪明做出任何评价,就像是完全不知道一样。 . 这一次,阿诗黛拉吸取了过去的教训,并没有被阿蒙弄出的动静成功转移注意。也许是昨天被折磨了二十多次,也许是向女神祈祷真的有了作用,她的眼眸中光芒闪烁,虚幻的书册摊开,书页飞速翻动,新的一页真正成型,构成一个扭曲的多重时钟烙印。 “女神啊,我成功了!”阿诗黛拉几乎要一蹦三尺高。 要是再记它个二十次,她可能就真的要忍受不了了。 “哼,好吧,看来你今天的运气还不错。”阿蒙撑着下巴,瞥了她一眼,耸了耸肩,“既然如此,就赶紧完成任务去吧。” “是……”刚刚还兴高采烈的阿诗黛拉一下子就蔫了。 她蔫哒哒地跟自己呆了一会儿,打算先去寻找X先生,向他汇报自己已经晋升的消息。 . ———————— . . 第四十三章 注视 东区边缘,白蔷薇街道一处。 阿诗黛拉用约定好的暗号敲响房门,果然听到了X先生低沉的声音:“进来。” 阿诗黛拉抿抿嘴,推开门扉,提起裙摆行了一礼:“X先生,下午好。” 她的声音有些低,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平静。在出发之前,她跟自己做了相当久的心理疏导,并努力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演练了很久很久。 这是她的仇人。是杀害她母亲的帮凶乃至主谋。阿诗黛拉很努力很努力地控制自己,才能够勉强装作一切如常,不让自己心中濒临极限的仇恨和痛苦漫溢出来。 “X先生,我是来向您汇报的。我已经成功晋升了。”阿诗黛拉低着头,明明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但她却只知道自己的声带在振动,灵魂仿佛被抽离体外,漠然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很不错,”X先生勾起嘴角,点了点头。 “A先生应该有告诉过你。如果你愿意跟我们继续建立联系,积攒贡献,你后续晋升的魔药配方和材料,都有获得的可能。”这位神使的低沉说道,“怎么样,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极光会’信仰的存在,‘真实造物主’吗?” “是的,先生,我已经决定了。”阿诗黛拉仍然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眼眶却慢慢地红了,“失去家人、无家可归,我却没有报仇雪恨的力量。在这之前,我以为,只有沉入永眠,才能令我真正的得到解脱。正当我绝望之际,主却指给了我另一条路。” 她顿了顿,压抑、阴沉、颤抖:“我明白了,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如果它即将无可救药地沉沦,污秽堕落不堪,我就变强直到将它毁灭。再于一切的废墟之上,再造新生!” 她的话说得半真半假,却融入了自己真实的感受。回想起母亲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的模样,阿诗黛拉的泪水和恨意都不是作伪。只是那份恨意所指向的,并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极光会”这个作恶多端的恐怖邪教! “很好,很好!”X先生抚掌大笑,喜不自胜,“小姐,你很有觉悟,你的追求与主的谕言不谋而合!” 他以右左下上的顺序,于胸前画出一个倒吊的十字,狂鸷热烈地布起道来: “主见人在地上,罪恶极大,于是便倒缚自己,将世人的一切原罪背负。 “主说,祂来到地上,是要献出生命,作为这个世界的赎价。 “祂是‘创造一切的主’,是万物的源头。七神欺世盗名,蒙蔽了人们。而我们的使命,则是揭开这一层堕落的阴影帷幕,走在主所指明的道路上,倾听这個世界的‘真实’……” “造物主创造了这个世界。祂无处不在,存在于每一个生灵的体内,无论‘凡人’或‘天使’。万物皆有神性,神性丰厚到一定程度,就能够成为天使。而现在的那七位伪神,不过是更为强大的天使罢了!” …… 阿诗黛拉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茫然放空,像是因世界观受到冲击,而懵懵懂懂地接纳着。 由于这是一个神灵真正存在的世界,文法学院的历史课上,对七神的教义和造物主创世的传说都有简单的介绍。穿越至今,阿诗黛拉虽然还没进过“黑夜女神”的教堂,但是《夜之启示录》家里倒是有一套,小时候的她,或者说原主也会阅读,将圣典里天使和圣徒们的传说当成一篇篇有趣的故事。 而“极光会”对这个世界的解释,和“黑夜女神”教会乃至七神都大相径庭。 “真神们…也是、天使?”虽然疯子的话不能信,但阿诗黛拉并没有急于给极光会打上“一派胡言”的标签,而是下意识地思索起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说。 阅读过母亲遗留的笔记,她自以为已经了解了足够多的隐秘知识,知晓真神们便是传说中的“亵渎石板”之上,对应序列0的存在。但根据“极光会”对如今七神的轻蔑态度,甚至称呼祂们为“伪神”,似乎在他们看来,“真实造物主”才配称作是真正的神灵,比七位正神还要厉害似的。 凭什么?阿诗黛拉心中不忿,就凭他们毫无理智、热衷血祭、在这个世界上一刻不停地搅风搅雨么? 其实,每一个教会在宣传自身的时候,都会隐约将自身夸大,而暗暗地贬低其他的信仰,阿诗黛拉其实也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她的心里对“极光会”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因为讨厌,所以都错。 但她还是努力地剥离自己的偏见和私人恩怨。且不说这位邪神自称“造物主”,光是面对一位真正邪神,以及祂麾下的隐秘组织,她都需要时刻小心谨慎,生怕自己的身世和目的暴露,报仇不成,反而因此葬送了性命。 X先生热切地解答着她的疑问,阿诗黛拉也表现得像是一个挑不出错的学生,认真而克制的态度令他十分满意,不住点头。 “我主的尊名你已经知晓,用赫密斯语向祂祷告,你就可以真正成为我们的一员了。” 谁稀罕成为你们的一员…心中真实的想法一闪而过,阿诗黛拉表面上仍是浅浅点头,双手相扣,闭上眼眸: “创造一切的主; “阴影帷幕后的主宰; “所有生灵的堕落自性……” 在她的眼中,世界似乎改变了。四周似乎被拉上了一层幽暗的帘幕,脚下的影子变成了一滩静谧难言的黑水。阿诗黛拉踩在上面,感受着那虚幻深沉的阴影帷幕背后,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她先是一呆,继而后知后觉地感到灭顶的恐惧,冷汗涔涔地低下了头,再也不敢看向那道隐约目光投来的方向。 她知道,一旦念诵了隐秘存在的尊名,她从今往后的人生的走向,便再也由不得自己了。她将是阿蒙和这位邪神恩怨斗争中,一枚再无关紧要不过的棋子,祂们互相牵掣之中扬起的一粒埃尘,都是令她难以承受的浩劫。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感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绝望和悲哀。 棋子也有…棋子的人生。就算执棋者们不在意,但她就是活着,死去之后,便是曾经活过。在这个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由不得自己的境地里,想要为母亲报仇,想要努力地多活几天。如果能够死得不那么无关紧要的话,那便更好了。那微末的百分之零点零一,像是沙漠里的钻石星辉闪烁,等待着她为了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挣扎到最后一刻。 . “欸,怎么…没有呓语…?”就这样忐忑地立了一会儿,阿诗黛拉试探着睁开眼睛,心中有点茫然。 出发之前,她甚至有和阿蒙对过反应。阿蒙承诺会偷走那位“倒吊人”的呓语,但她仍然会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于是,听“门”先生的呓语时什么反应,便类比一下,作出什么反应就是,阿诗黛拉对此轻车熟路。而后,便假装受到影响,变得逐渐癫狂,觉得自己竟然有幸倾听了一位伟大存在的福音,最终取得“极光会”的信任。 根据阿蒙的描述,这位真神已然全疯。原话是,“祂的理智时常不在脑袋里。”——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说,偶尔还有在脑袋里的时候? 为什么仅仅是注视着她呢?这叫她该怎么跟X先生演下去!! 尽管如此,面上阿诗黛拉仍然展现出了还行的演技和心理素质。她额头上布着细密的汗珠,气质如山谷中氤氲的薄雾,空濛叹道:“我感受到了,主在注视着我…” 根据她的人设,作为一位第一次念诵邪神尊名,根本不知道什么“呓语”的失足少女,她只是诚实地描述出自己的感受,并表现出茫然与害怕,惊叹神灵的伟大恢弘。 X先生笑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理论上来说,你已经序列7,同样有资格作为神的使者,负责自己的一片区域了。”X先生说,“但你刚刚皈依我主,距离更好地侍奉祂,践行祂的意志,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历练和修行。” “是的,X先生。”阿诗黛拉垂目,在胸前画起十字。 X先生的神色变得庄严不少,说道:“如今,计划到了关键的阶段。你虽然还没有资格知道,但也有自己的任务需要完成。这也将计入你的贡献,有助于伱换取到序列6‘记录官’的魔药配方。” “听从您的吩咐。主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阿诗黛拉回答。 X先生笑意明显,微微颔首:“调查那位‘愚者’的事情,仍然交由你来负责。同时,你需要密切关注赏金猎人们最近的动向,和那些重要的悬赏。找出这个人。” 他递给阿诗黛拉一幅画像,上面的男人肤色偏黑,眼眶凹陷,气质凶狠凌厉,是典型的高原人长相。 “他叫罗吉·卡瓦拉罗。明面上是一位赏金猎人,跟东区的兹曼格党联系密切,疑似这个黑帮组织背后的支持者之一。 “实际上,他是一位真正的‘猎人’,序列7的‘纵火家’。如果你能够割下他的人头,并回收他身边的一件封印物,将是一记重要的功劳。我将授予你调派外围成员的权力,好好地利用他们。” 阿诗黛拉接过那张画像,仔细观察之后,用灵性火焰点燃。 “我会努力尝试的,”阿诗黛拉道,“如果我有了进展,还是到这里来找您吗?” X先生早有准备地递出了一张纸条:“我最近未必一直在东区。如果事情紧急,你可以召唤我的信使。” 阿诗黛拉接过,恭敬地道了声谢。 . 目送着那位少女接过那张纸条,行礼之后告辞而去,掩上房门,X先生心情不错,双手交握,打算向他的主例行祷告,汇报情况。 “创造一切的主…” “咚咚咚!” 尊名刚念到一半,轻轻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美好而神圣的祈祷时光。 “什么事?”X先生眉毛一竖,有些不悦地低喝。 “吱呀…”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怯生生地探了进来。 只见那位叫做阿诗黛拉的少女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神色,似乎怕极了他的愠怒。她双手拿着那张纸条,声音颤抖,有点语无伦次地发问:“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怎样召唤您的信使…刚才忘记了…恳请您宽恕我的无知…!” 我哭了,我装的。 . —————— . ps.极光会神使最高序列5,最低序列7. 从真造逼小克去见萨斯利尔来看,在极少数的时间里,真造应该还是有理智的。 第四十四章 《通灵》 听了阿诗黛拉的话,X先生虽然仍绷着脸,但因祈祷被打断而升起的怒气消解了一点,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了一本厚极了的硬皮书,交给了阿诗黛拉。 他已经占卜确认过这位少女的来历没有问题。作为一位纯粹野生的非凡者,就算在“极光会”的帮助下幸运地晋升到了序列7,神秘学基础知识估计也一塌糊涂,不成体系。如果她真的精通召唤信使的仪式魔法,那才有点奇怪了。 X先生有点懊悔,他当时过太急切地想要向主祈祷了,竟然忽略了新人可能存在的问题。 “仁慈的主,请宽恕我的罪…”他闭上眼睛,虔诚地忏悔道。 . 阿诗黛拉接过那本书,双臂明显一沉,感觉像拿了三大块砖头。 “医学教材,不过如此……”她感到有些汗颜,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封壳之上,用古弗萨克语写着一个烫金单词,勾勒出这本书的名字:《通灵》。 “你回去仔细研读,三个月后归还。”X先生道,“这是我主授意编写的重要典籍。参与编撰的存在包括数位神使、圣者,甚至于古老年代里那些追随我主的天使。书中涉及的仪式魔法、占卜方式、神秘学常识、隐秘历史等,你必须尽快掌握。我想,你甚至还不知道‘扮演法’。” “扮演法?”阿诗黛拉适时地歪了歪头,露出疑惑和迷茫的神色。 “回去自己看吧,这也是聆听我主的教诲,是修行的一环。”X先生道,“这本书面向圣者位阶以下,甚至可以作为普通人详尽的神秘学入门。那些不能够被了解的内容,并没有被涵盖在书里。你只需要记住一点,除了我主之外,不要向书中描述的其他任何隐秘存在祈祷,不要举行任何指向祂们的仪式魔法,这样,你将会非常的安全。” 《安全》…阿诗黛拉有点牙疼地在心里重复了一下这个单词。在她看来,仅仅是向“真实造物主”祈祷这一点,就有够不安全的了。谁知道“极光会”所编撰的书目,安全与危险的界定标准是不是根据他们那坏掉的脑子来设立的。 再次谢过了X先生,阿诗黛拉抬着那本沉重的“砖头”,回到了公寓之中。 时至下午,她没有着急去完成X先生的委托。而是在确认了自身安全之后,写信给了艾利安,希望能够抽时间拜访,借用他手头的神奇物品,“记录”一些有用的能力。 她将纸条卷起,固定在了“宝宝”的腿上。这只白色猫头鹰是昨晚自己飞过来的,经过了缇薇拉训练,已经记住了三人的住处和对应的名字。 阿诗黛拉说:“宝宝,请将这张纸条转交给艾利安。” 猫头鹰“宝宝”点了点头,从阿诗黛拉给她在窗边搭好的架子上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它会尽量飞在没人的地方,避免他人恶意的拦截。 阿诗黛拉本来当然是想给她取名叫“海德薇”的。在她原本的那个世界,养一只送信的白色猫头鹰,学习魔法,是不少人儿时的梦想。可是,名字是有寓意的。阿诗黛拉担心,万一她的小猫头鹰最后出意外死掉了,会不会是因为她起的名字不够好,是因为自己想要一个梦想中的代替,才把这個名字加在了它的身上。 于是她干脆就叫一只猫头鹰“宝宝”,名字不重要,只要对方知道那是在叫它就足够了。 目送着它变成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阿诗黛拉坐在窗前,翻开了X先生交给她的那本厚厚的书册。 “万一我连古弗萨克语都看不懂,不知道X先生又该如何应对…”阿诗黛拉撑着下巴,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会不会暴怒地说,我们‘极光会’不收文盲,然后将我立刻扫地出门……” 文法学校类似大学的预科,除了鲁恩语之外,确实有修学外语的学分要求。但是,如果不是致力于钻研历史、研究古籍,或者在大学学习语言学等小众专业,古弗萨克语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是一个时常接触到的语种。因此,无论是基于难度还是实用性,因蒂斯语或弗萨克语才是混学分的不二选择。如果不是乔治娜文法学校是贝克兰德最好的公立文法学院之一,普通的文法学校甚至很少会开设古弗萨克语的课程。 幸好,作为一位“学徒”,她在扮演阶段卷生卷死,暴学了不少有的没的,打下了不错的基础。再加上母亲笔记的指引,和一般的野生非凡者相去甚远,对仪式魔法也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进行祈求。 她的目光在古朴的书页上移动,以较快的速度阅读了数十页后,阿诗黛拉惊讶地发现,这本《通灵》的内容质量,竟然出乎意料得不错! “不管是最为基础的四体概念、灵视技巧、‘扮演法’的详解,还是对各种仪式魔法的传授,对灵界与冥界的探讨、甚至还有对许多隐秘组织的详细描述!其中有好多我都没听说过……”她感叹道,“女神啊,这是文献综述的合编吗?怪不得厚得像好几块砖一样……” 哪怕作为一位“记录官”,她都感觉自己要被过量的知识给噎死了。还好,她有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记忆和消化。 “真的有人会把这种东西从头读到尾吗?”阿诗黛拉吐魂。 有啊,她自己。 尽管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知识和她自己已经知道的有所重叠,但是阿诗黛拉仍然打算略读一下,与自己掌握的内容做一些对比,看看“极光会”的解释与亚伯拉罕家的遗留究竟有哪些不同。 “没想到,‘极光会’竟然还会编写这种材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她揉着微微胀痛的太阳穴,感叹道。 有的时候,真不知道是疯子们都在搞研究,还是搞研究的都疯了。 阿蒙似乎在她的脑袋里“哼”了一声,但不明显,可能是她的错觉。 阿诗黛拉读了半个小时,果不其然地感到疲倦、晕眩、头昏脑涨。这除了源自“上学期间读文献综合症”之外,更重要的一部分原因是,里面涉及的部分神秘知识本身就会对人的意识有所干扰,长时间阅读,轻则头晕眼花,出现幻觉,重则出现失控,走向疯狂。需要间断的休息,才能避免自身受到严重的影响。 . 刚好,猫头鹰“宝宝”在这时带来了艾利安的回信。 “你好,小阿诗黛拉,”艾利安写道,“欢迎你的来访。贝克兰德桥区,蔷薇长街296号。今天或明天。” “我刚刚结束审查,被教会放出来不久,便得知有一个朋友在昨天突然离世,心情悲恸。也许不能尽好主人家的职责,提前向你表示我的歉意。同时,我也想要寻求你的帮助。” “朋友的离世……”阿诗黛拉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林立的房屋,繁忙的街道,眼眸中神色忧伤。 那种感受,应该确实是、很难过的吧。 她看着还算明亮的天色,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打算搭乘公共马车,前往贝克兰德桥区。 已是一年的终末,贝克兰德的天气阴冷刺骨。她穿着加厚的风衣和长裤,裹着拼色围巾,脚踩一双黑色的雪地靴,拎着一个小小的手提箱,在东区的街头一步一步地走着,形单影只。 她路过眼熟的街道,时而与一些有点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人们对上目光,也许是邻居吧,她没去记过。 时而穿着单薄衣衫的孩童嬉笑着跑过,彼此追逐,做着游戏,野草一样,混乱却旺盛地活着。他们的年纪都不大,因为更大一点的孩子会进入东区的那些工厂,劳动补贴家用,许多在不到二十岁的年龄便会死去。 他们手搭着手,唱起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儿歌来。 “贝克兰德桥要塌了, “要塌了,要塌了, “贝克兰德桥要塌了, “我美丽的淑女……” . 阿诗黛拉站上公共马车的边沿,这个时段,十分拥挤。她转过身去,向外眺望,眼前的景色开始后退,微风吹拂,扬起她的发丝。 她想到缇薇拉的话,想到艾利安的那个朋友突如其来的死,想到明显正暗中谋划着什么的“极光会”,想到一路上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作为“记录官”也难以记住面孔的人们。 天地像万物的逆旅,人们是光阴的过客。时代安静的洪流,无声地向着每一个人的头上打去。 她轻轻地接唱起,儿歌的最后一段来。 “用金和银来建桥, “金和银,金和银, “金和银我没得到, “我美丽的淑女……” …… ——————— ps.儿歌的原型自然是《伦敦桥要塌了》 《通灵》杂志的前身是极光会神秘学教材这点,是我瞎编的。大家让让我。(点头) 第四十五章 解药 顺着艾利安给予的地址,阿诗黛拉找到了一家不太起眼的酒吧。抬头看去,不显眼的黑色花体字招牌挂在头顶:解药。 “这个店名…是说酒精是俗世的解药么?”阿诗黛拉在心里品了品,从这种要吞不吐的文艺感和缺乏吸引力的店铺外观中,品出了一点艾利安的影子。这让她更加确信自己找对了地方。 “叮铃~”阿诗黛拉推开门扉,将门边悬挂着的银铃磕出一声清越的响。 “哦呀,欢迎光临。”正对吧台,正在擦拭着杯壁的调酒师抬头招呼。他相貌普通,下颌蓄着短短的胡须。 时至下午,本就不是酒吧活跃营业的时间。阿诗黛拉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吧台边缘,无精打采的艾利安,于是走至他的身旁,轻声招呼:“下午好,艾利安先生。” 艾利安顶着两个大肿眼泡,栗色的头发像一团被水泡了的紫菜一样。他小幅度地抬了抬头,嗡嗡地说道:“下午好,小阿诗黛拉…” 得益于“药师”缇薇拉的VIP治疗,他原本粉碎性骨折的右手已经好了不少,只是又多打了好几枚造型夸张的骨钉,固定着重新生长的骨骼。 “哟,是老板的朋友?”吧台之后,店内唯一的调酒师吹了声口哨,“小姐,想来点儿什么?我们这儿招牌的苏尼亚血酒非常醇甜,只是您可不能贪杯。” “苏尼亚血酒?”阿诗黛拉有点好奇。 “她未成年。”艾利安把头放在桌上,替阿诗黛拉回答。 “好吧,”对方耸了耸肩,翻手递上了一个小册子,“这里有不含酒精的各种饮料,还有度数很低的果味酒。” 阿诗黛拉接过来看了看,对那些眼花缭乱的调和鸡尾酒很是眼馋。但是碍于自己未成年的身份,只点了一杯葡萄气泡水。她很快得到了一杯被青柠檬片装点的淡紫色果汁饮品,味道清甜,还算不错。介于这是她第一次来类似的地方,没有参照,也不知道跟别的地方比起来,究竟算不算做得好。 “过了年关,我就十七岁了。”阿诗黛拉说道。 其实她的生日在六月。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离成年更接近一点。 “是,是。”艾利安叹了口气,“过了年关我就二十七岁了,你让我听起来好老。” 阿诗黛拉鼓了鼓腮帮子,将头侧到一边去。 艾利安看着她:“如果你只是想尝试酒精,可以去找缇薇拉陪着你。我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喝酒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替你拒绝,只是不想对未成年人负责罢了。” 他是指万一阿诗黛拉喝醉,他作为一位单身男性,并不适合处理相应的情况。 “如果你只是盼望着快点长大的话,”他顿了顿,“别太期待着成年。从十七岁的前夜,到十八岁的早晨,你又没有哪里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生活该怎样糟糕,就还是一团乱。” “是啊。”阿诗黛拉点点头,认真地表示,“虽然从十七岁到十八岁,我不会发生什么根本的变化,但是我在社会意义上成年了,这就是变化。我可以投票——顺便的,赞美女神;可以尝试酒精,被允许做许多成年之前不被允许的事情,我很期待着这些。” “…好吧,你说得也对。”艾利安向调酒师招手,也叫了杯酒,“那你就期待着吧。时间可是过得很快的。说不定明年的这会儿,我和缇薇拉就会在这里给你庆祝:唉,阿诗黛拉终于要成年啦……” 他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尾音颤动了几下,最终打了个带着酒气的哈欠。 寒暄与对年龄的探讨告一段落。阿诗黛拉主动说道:“听到您朋友的意外死亡,我感到很遗憾,请节哀顺变。” “没什么哀不哀的。”艾利安垂下眼眸,恹恹叹气,“当年我请他喝过不少酒,因为他担任着夫人的儿子们的马术老师。我心底只是想多看夫人几眼,但是他对我却一直挺热情,让我很羞愧。” “那您说需要我的帮助,是指…?”阿诗黛拉问道。 艾利安向酒保示意,对方点点头,端上了一套罗塞尔风情,花俏华丽的酒具。 “他的身体一直还挺健康的。结果意外死亡,说是突然发了心脏病。”艾利安说道,“我这里也找不到太多与他有关联的事物。只有这一套酒杯,我们一块喝酒的时候时常使用。你试试看吧,不用有负担。” “你怀疑,他不是意外死亡的?”阿诗黛拉问道。 艾利安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可能也没什么意义。” “如果能让你感到稍有安慰的话,这件事情就有了意义。”阿诗黛拉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掏出了怀里的星水晶球。 她从艾利安处得知了对方的姓名年龄,艾利安甚至准备了一张他的照片,男人留着棕色短卷发,笑着看向镜头。 “照片上的这位先生,塔利姆·杜蒙特的死因…” 她闭上眼眸,沉入梦境,看见了一间大厅,看见这位前一刻还满面春风的先生突然捂住心脏,神情痛苦地倒下,看见他面前的人快步走来,检查他的情况,看见他身体不断抽搐,口吐白沫,很快便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阿诗黛拉睁开眼,叹了口气:“似乎,是真的因为心脏病…” 她又使用了灵摆占卜,得出了“塔利姆的死亡确实没有非凡因素介入”的结论。 她又占卜了一遍,结果显示“塔利姆并非死于他人的谋杀”。 “是这样啊。”艾利安也叹了口气。 “我得到的启示就是这样,”阿诗黛拉垂下眼眸,“如果事实并非如此,说明对方有相当高明的反占卜手段,如果伱能找到相关证据的话,就可以上报给教会了。” “这位先生去世之前,曾经出现过什么异常吗?”出于获取更多信息的目的,阿诗黛拉问道。 “好像也没什么,”艾利安回忆道,“他在前段时间问过我,一個人要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该怎么办才好…这个算异常么?” 阿诗黛拉下意识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 不过,最终她还是难以捱住自己的好奇心:“…你回答了什么?” “我啊…,”艾利安笑了一声,“我还能说什么呢?爱就是爱啊。有多少份爱能够最终走向完满的结局呢?很多时候,我们就只是爱着。无悔的爱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真是个情种啊你……”阿诗黛拉托腮感慨。 她不曾有过浪漫关系,对爱情没有什么深刻的体会。暂时也不打算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体验爱情——先活着再说吧。 “那对方怎么说?” “他说,我的回答太不现实,没有参考价值。然后我们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艾利安摊了摊手。 阿诗黛拉在心里叹了口气,在多数人看来,艾利安确实是有点奇葩在身上。 之后,艾利安找了个宽敞些的包间,翻出自己的神奇物品,打算帮助阿诗黛拉记录需要的技能。阿诗黛拉则惊讶于这个小小的酒吧竟然在里面还别有一番天地,装潢还相当华美,富有因蒂斯风情。 “你以为呢,这是我唯一的产业了…”艾利安道,“其实,这里也算是‘机械之心’的一处供线人会面的据点。不用担心暴露你的非凡,我跟教会的人打了招呼,说你是缇薇拉的人。教会是不会过问血族的事情的。” “谢谢你。”阿诗黛拉诚恳地道了谢。 由于不可能发动“恶魔之手”,艾利安这边没有什么强势的攻击技能,省下了另寻场地的功夫。阿诗黛拉很快抄录了序列6的“扭曲”,序列7的数种“贿赂”,心理医生的“安抚”等等。 由于还不太清楚具体情况,阿诗黛拉并没有急于拜托艾利安帮忙留意那个叫做罗吉·卡瓦拉罗的赏金猎人,好方便自己完成X先生的委托。不过,一旦发现事情的影响超出她的想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通过艾利安,将事情隐蔽地举报给“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就是了。 外头天色渐暗,艾利安自己的作息一团乱遭,于是也没有留阿诗黛拉用餐,将人送到了车站。 “东区那边比较乱,你回去的路上多多注意安全。”这位青年下意识地叮嘱。 “我已经序列六了…”阿诗黛拉有点无奈。 就算是放到正神教会,也算是一位中层。虽然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仍然不够看,但就说东区的那些普通的扒手流氓,基本上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啊,也是。”艾利安恍然。 “那我走啦,祝你早日和你的真爱终成眷属。”看着迎面驶来的有轨公共马车,阿诗黛拉向他挥了挥手。 “真是个美好的祝愿啊。”艾利安压了压自己的帽檐,笑起来,“小阿诗黛拉,那我该祝你什么好呢?” “和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和所有的快乐说嗨嗨?”阿诗黛拉带着点笑意。 “差不多吧,比我想得那个好。”艾利安的手揣在口袋里,站得不是很有站相,“好了,再见。” “再见。” 阿诗黛拉登上马车,车轮轧轧旋转,在已经亮起零星灯火的街道上,行驶而去。 艾利安试图目送了一会儿,很快便被寒风击败,含胸驼背地挪回了自己的酒吧,又要了一杯。 “塔利姆的事情,今天有什么进展么?”半杯下去,他问道。 调酒师擦拭着酒杯,目光平静地回答:“据说,王室那边出面,把案子要了过去。” “唉,只能到此为止了啊……” . . ———————— . 祝小克生日快乐! 第四十六章 冬礼日·天使 第二天,阿诗黛拉又一次用意念战胜了冬日的寒冷,在清晨出门购买了不少食物,甚至顺回了一个装饰着松果球和红色浆果的槲寄生花环,挂在了门上。 “冬礼日要到了呢。”她拉下围巾,呵出一口白气,轻声感叹。 这是一年之中,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被认为是黑夜女神的诞辰。教会会在这一天布施弥撒,还会有一些唱诗班的祝福表演,对于女神的信徒们而言,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庆典。 在阿诗黛拉穿越前的那个国度,同样的日子被称作“冬至”,也叫做“小年”。虽然没有假期,但也算是一年中值得团聚庆祝的节点了。 “唉,要是罗塞尔大帝能够将中华月历搬运到这个世界就好了…”她在心里想,“或者,要是他真的像他的崇拜者们认定的那样,暗中成为了某个隐秘存在乃至于神灵,说不定就可以将农历新年‘设置’成自己的诞辰,习俗是大家一起包饺子什么的,那样该多好啊。” 这个世界一年也有365天,一天也有24個小时。脚下踩着的土地同样是一个星球,“月亮”则是它唯一的卫星。只是,受到神秘的影响,红月的圆缺周期并不总是固定,甚至红月本身都蕴藏着未知的危险。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在这个世界,还暂时没有一个已知文明正在或曾经使用过月亮历的原因。 “平行世界么…”她在心里无奈地笑了一下。 女神“冬礼日”的习俗,和地球上西方国度的“圣诞节”极其相仿,就连时间也几乎对得上。虽然碰巧落在了“冬至”这一天,听起来有点像一种奇妙的混合。 她和玛莎虽然也算是“黑夜女神”的信徒,但是算不上十分虔诚,玛莎本人更是不喜热闹。小时候,阿诗黛拉虽然向往过那些圣餐、发给孩子们的冬礼日礼物、还有唱诗班的表演,却也从未哭闹过想要,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玛莎,与平日没有差别地度过这一天。 那时她刚上初等学校。冬礼日假期一过,来自信仰女神的家庭的孩子们几乎都会带来他们收到的礼物,兴奋地相互展示着,好像一只只幸福的小麻雀。 小阿诗黛拉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积雪还未化尽,灰朦朦地压着苍绿色的松柏。 “你没有收到礼物吗,艾茜?”面容模糊不清的小女孩问。那是阿诗黛拉当时为数不多的朋友。但如果不通过“梦境占卜”回忆,她现在只能记起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抱着一个精美的胡桃夹子士兵,小女孩说道:“怎么会,你是不是忘记把袜子挂在床头了?” “袜子?”小阿诗黛拉歪歪头。 小女孩比划:“是的,一只袜子。我的爸爸妈妈说,在冬礼日前夜,将袜子挂在床头入睡,第二天一早,就会收到女神让天使送来的礼物。那些美丽的天使会驱使着好多好多只虚幻的麋鹿,在我们香甜酣睡着的梦里行走,赐予我们一年的好梦,还会给小孩子们留下礼物,作为长大一岁的祝福呢。” 她托着脸,露出天真可爱的神色:“艾茜你想,女神有那么多的信徒,天使们是怎么知道要将礼物送给我们这些孩子,而不是那些别的孩子呢?当然是因为只有我们在床头挂上了袜子,这就是我们发给女神的暗号!如果你不小心忘记了,送礼物的天使们那么忙,可能就找不到你了。” “我不知道,没有人将这件事告诉我…”阿诗黛拉垂下眼眸。 “没事的!既然我告诉了你,那明年你就知道啦!”小女孩笑靥如花,“这个给你吧,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冬礼日礼物了!” 她将手中的胡桃夹子塞进了小阿诗黛拉的怀里。 “可是,这是你的父母送给你的…”小阿诗黛拉下意识的想要推拒。 “没关系的!”对方的笑容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温暖,刺眼,天真得有点残忍,“我不缺这一个,天使大人还送了我好多好多其他的礼物呢!” 她拿着那个做工精美的胡桃夹子,看了很久,最终将它塞进了橱柜里。 第二年的冬礼日前夜,她将一只自己的袜子挂在了床头。第二天一早满怀期待地爬起,自然什么也没有得到。小阿诗黛拉因此偷偷地哭了很久。 “…我当年真的傻傻的,”阿诗黛拉笑了一下,“别人告诉我,将袜子挂在床头就可以得到天使的礼物,我就真的把自己没穿过的袜子挂了一只在床头,现在想起来,好可笑,好滑稽。”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口中的‘袜子’,其实是一个红色的礼物袋,被做成了袜子的形状。女神的天使也不会专门来给小孩子送礼物,准备它们的其实是孩子们的父母。当孩子们入睡,他们就偷偷地,将准备好的新年礼物放进袜子。这是新年的惊喜,也是美好的童话。” 她正好花环,走进房里。 “我回来了,玛莎。” 阳光如瀑布倾泻,空气里灰尘悬浮,它们静谧地舞蹈着。 …… 阿蒙露出无聊的神色,有什么东西在祂的指尖滴溜溜地旋转。 “‘不眠者’途径的序列7叫做‘梦魇’,所以他们真的能够在梦境中穿梭。”阿诗黛拉询问,“女神的权柄指向寂静与安宁,因而确实可以给予人们安眠。至于虚幻的麋鹿,这条途径走到中高序列,会获得驱使灵的能力么?” “这是你跟我讲这个故事的目的?”阿蒙问道。 “是的,”阿诗黛拉平静回答,“毕竟,我还没有无聊到要向一位神话生物倾吐自己儿时的愁绪和孤独。以上只是一个情境导入罢了。” 她确实由冬礼日联想到了儿时的经历,想到了那个天使们当“圣诞老人”的故事。而换上了神秘学的有色眼镜,她发现这个故事并不是全然编造,与“不眠者”途径表现出来的能力多有吻合。于是打算顺口问一问阿蒙,看看能不能用这种方式,消化一点“记录官”魔药——去记录和发掘历史和传说故事中的那些,“被隐秘的真实”。 阿蒙笑了出来:“好吧,‘黑夜’途径的序列五叫做‘灵巫’,可以驱使灵,将它们封印在自己的牙齿上。序列7的‘梦魇’在拖人入梦的时候是无法移动的。当然,等到成为了天使,就可以在隐秘自身的状态下快速移动,和利用梦境没什么关系了。‘观众’途径的序列5‘梦境行者’倒是可以借助梦境和集体潜意识海洋,进行跳跃。” 祂的描述确实填充了母亲笔记上不够详细的部分。感受到灵性变得略微活泼了一点,阿诗黛拉道了谢,这才有空定睛一看,弄清阿蒙究竟在玩什么。 “……”她飞速地打开房门,瞄了一眼,果不其然地发现,圣诞花环上装饰用的松果球全部没有了,就连红色的浆果都七零八落,好好的一个花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乱七八糟,令人无语凝噎。 “…不是,这花环哪里得罪祂了吗?”阿诗黛拉一时搞不懂祂这唱的是哪一出。 最终,她向着阿蒙伸出手去,语气平淡诚恳:“殿下,借我几个。” 阿蒙挑了挑眉,分了三个给她。 她将三个松果球一个接一个地抛起,传递,接住。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乐乎,最终成功地把自己给逗笑了:“嘿嘿,戏法大师!” 与其被阿蒙的恶作剧逼疯,不如苦中作乐,先把自己给逼疯好了。 她把那个已经光秃秃、乱糟糟的槲寄生花环拿进室内,用“戏法大师”的能力简单地抢救了一下,但是没再做些什么装饰,只别了几朵今天顺便买来的塞维亚菊。 “刚刚买来的那个叫做花环,伱知道现在的它叫做什么吗?”她问道。 “叫什么?” “花圈。”阿诗黛拉讲了个非常冷的笑话,果不其然,没能被理解。 她毫不介意地将这个朴素的“花圈”挂在了门上。 她曾经短暂地憧憬过,今年的冬礼日,可以跟玛莎和新认识的朋友们一起过。她与内心封闭压抑的原主并不全然相同,小时候的遗憾,她完全可以在如今略作弥补,效仿着地球的样子,炖羊肉汤,发面饼,过一个“融合”后的冬礼日。 可如今,她独自离开,新的“朋友”们还没来得及亲近起来,便再也见不到了。 “唉,也不知道玛莎过得怎么样…” 淡淡的愁绪之中,她翻开书本,开始新一天的研习。 . . . 乔伍德区,莱斯路。 玛莎放下刀叉,看着面前容貌明艳的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说:“谢谢你愿意陪我共进午餐,莱娜。” 莱娜摇了摇头。 她的家庭信仰“风暴之主”,因此“冬礼日”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一年中寻常的一天。但是由于鲁恩的多神信仰,冬礼日仍然是鲁恩法定的节假日之一,方便“黑夜女神”的信徒们与家人团聚,共度温馨美好的时光。如果不是父母要求她在天黑之前必须回家,她一定会提出陪玛莎共进晚餐,而不是在鲁恩相对随意的午餐。 玛莎的发丝仍然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着,只是似乎又显斑白了许多。二人相对坐着,莱娜微闭双眼,小声地做着餐前祈祷,玛莎没有这样的习惯,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 桌边摆着的手提袋里,是一瓶包装精美的红葡萄酒,大小姐出手阔绰,一眼看上去便价值不菲。 在这段日子里,曾经滴酒不沾的玛莎逐渐接纳了酒精。她变得时常需要饮酒,才能够帮助自己入眠。 大小姐仍然容貌明丽,光彩照人,气质却已然沉淀了许多,不复往日的张扬骄矜。父母朋友纷纷称赞她的变化,说她变得甚至更加美丽、更加淑女,是他们心中完美的天使。 过去的她可能对此感到飘飘然,走路都要迈着舞蹈演员般的步伐,像一只骄傲而美丽的天鹅那样,将下巴扬起优雅弧度。可是如今,她只会在没人的时候,将脸深深地埋进手掌里去。 如果成长的代价是朋友的离去,她宁可一直做一个骄横的、愚蠢的傻瓜。 她执拗地陪伴起玛莎,几乎将这里视为了除了家庭以外的第二个地方,仿佛这样便能够让自己也得到原谅。玛莎没有赶她走,但也不知该如何回应,莱娜第一次前来拜访时,二人相对而坐,莱娜小声地说着什么,眼泪很快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她哭着、胡乱地用手抹着眼泪,美丽的脸庞狼狈不堪。 玛莎递上了一盒纸巾。 “没事的。”她恍惚地说道,“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监护人。她…很少在我面前哭,我竟然也没问过。” “…可是,她当时才六岁。那么一点点大的小孩,怎么会不想哭呢?” 玛莎低下头,将脑袋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良久良久。 啜泣声低低地响了起来。 . ———————— . 第四十七章 传教 阿诗黛拉披着斗篷,在东区的街道上快步地穿行。 这里是东区的腹地,贝克兰德最混乱、最贫穷的地方,无数黑帮、邪教徒、通缉犯藏匿于此,如同那些毒蛇与老鼠,隐匿在阴暗处密集的洞穴之中。 她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打扮,用带兜帽的斗篷将相貌藏入阴影,低着头,快速地迈动着步伐。如果不是害怕因此显得更加引人注意,适得其反,她甚至很想把面具也戴在脸上。 如果说,在东区边沿遇到小偷小摸的概率是抛硬币,那在这里,偷窃已经是最小不过的事情。阿诗黛拉一路走来,伸向她的手就没停过。打算强抢的,被她电晕了好几个,想扯她衣服的,更是不是裤裆燃起大火,就是被闪电当头一道,劈成了重伤。——在晋升序列6之后,她的“戏法”也有了一定程度的加强。 她本来觉得,自己能够应付得来这些的。 直到她看见一个衣衫褴褛单薄,坐在路边瑟缩发抖的小女孩。她身体残疾,一张小脸被寒风冻得青紫。小孩向她伸出满是冻疮的双手,张开牙齿残缺的嘴巴,用漏风的童声咿咿呀呀地乞讨:“好心的小姐,求求你,我好饿……” 阿诗黛拉闭了闭眼,还是于心不忍,递给了她一张五苏勒的纸钞:“给。” 结果没想到,这一给,就给出了个麻烦。 一看她给了一个孩子钱,更多的穷人和乞丐一拥而上,几个呼吸内便将她团团围住。他们中有老有小,大多身体残缺,面色蜡黄,推搡之间,却将序列六的阿诗黛拉接连挤了好几個踉跄。他们向着阿诗黛拉伸出枯瘦的手掌,如同地狱的浮世绘卷,一圈又一圈,一浪又一浪,团团地耸动着。 无数的声音在阿诗黛拉的耳畔堆叠,哀求声声、哭嚎阵阵,逐渐变得尖利、疯狂、歇斯底里。那种绝望而痛苦的恶意包裹住她,几乎令得她也要窒息,也要失去理智,想要将眼前的人们尽数撕碎而去。 “别挤了——!!”终于,忍无可忍的她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咆哮。 虚幻的书册在她的眼眸中唰然成型,阿诗黛拉的瞳孔飞快竖起,化为了一对流淌着炽热熔金的龙瞳。令人惊悸的暴虐龙威从这位少女的体内迸发出来,将人们心中的恐惧和颤栗锵然引爆! 心理医生·震慑! 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乞讨者们成片地倒下了,就像庄稼地里,被狂风碾过的麦子。本就身体虚弱的他们,有许多陷入了昏厥,就算勉强保持着清醒,也瘫软在地,大小便失禁,无比惊骇,恐惧异常。 阿诗黛拉的竖瞳很快恢复浅灰。她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躺了一地的人们,他们绝望地抽搐着,令她打从心底的害怕。 她从一个人紧攥的手中撕回了自己在混乱里被抢走的钱夹。它已经在争抢中被扯坏了,就连其中的钞票都有所残破。那是玛莎买的,她用了三年。 阿诗黛拉的眸光剧烈地振荡着,许久许久。 最终,她啜泣了一声,拉紧兜帽,逃也似的离开了。 …… “呜呜呜…”她跑了很远很远,一直跑到一个人迹稀少的角落才停住。 阿诗黛拉蹲下身子,用手捂住脸孔,小声地哭了起来。 . “这位小姐,你可在因事而伤悲?”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阿诗黛拉抬起头,看见一个高大消瘦的男人,青黑的眼窝深陷,立在不远处。 “最近发生了很多令人绝望的事情,不是么?”他说,“又一批工人们的抗争失败了,又有许多人失去了工作,他们搬到了这里。小姐,这是那些自称正神的神灵,连一瞥都不愿投来的地方。如果传说中的地狱真的存在,我确信它就在人间,就在此处。” 这个男人伸出手掌,想要将阿诗黛拉扶起,声音低沉地说:“为什么不向源头的那位主祈祷呢?祂在每个人的身体里,在所有的事物中,祂并没有真正逝去。” …等等。阿诗黛拉眨了眨眼。这套说辞好像有点熟悉,她似乎几天前才听过。 “小姐,可否借我一刻钟的时间。请容许我想你介绍我所信奉的伟大存在,真实造物主。主说,凡向祂祈祷的,都将得到救赎。” “……”阿诗黛拉又一次捂住了脸庞。这次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她的眼泪尚还挂在眼角,如果在半分钟内又哭又笑,会让她显得有点神经。 一瞬之后,阿诗黛拉体面地伸出手去,用指尖虚点着男人伸出的手掌,容姿清冷地站了起来。方才那个在阴影里蜷缩落泪的紫蘑菇立刻摇身一变,长成了一个冷淡而神秘的美丽少女。 天啦,大变活人。 她垂下眼眸,熟练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倒吊的十字,在对方诧异又欣喜的目光里,递上了一根鲜血淋漓的手指。 阿诗黛拉道:“主嘉许你的虔诚。X先生令我来调查一些事情,请带我去你们的地方。” 这是X先生从A先生给她的那只手上扯下来的。阿诗黛拉也没想到,这破玩意儿X先生竟然还留着,看起来似乎是“极光会”内部什么了不得的信物。在给予了她调用部分外围成员的权力后,这根手指就又被X先生被交给了她,好几天过去了,竟然也没有腐烂的迹象。不得不说,“蔷薇主教”们的血肉魔法就是好用,杀人藏尸必备。 接过那根A先生手指,那削瘦男人的眼睛一亮,小心地将它放入口中,咬下了一块血肉,喉咙滚动,就这样吞咽了下去。 “是真的,我听到了神使大人的嘱托…”他高亢说道,如癫似狂,“家人,你跟我来!” “……”又被惊吓了一次的阿诗黛拉故作淡然地点点头,感觉自己距离对此麻木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她跟着男人,来到一间半坍塌的废弃建筑。这里的墙壁倒塌了一半,爬满了褐色的未知物质,但仍有几位流浪汉抱着单薄的衣物,蜷缩其中,借着漏风的墙壁,聊胜于无地抵御着贝克兰德冬日的寒冷。 刚才向她传教的那个男人叫做卡特尔,依次向她介绍了极光会的几个外围成员。他们有些有名字,还有一些则以外号相称。阿诗黛拉还在这个废弃阴暗的残垣断壁中,见到了一位未着鞋袜,衣不蔽体的“苦修士”。他眉眼深邃,轮廓俊美,相貌明明颇为出众,却盘在用纸板和黑布拉起,用于遮蔽雨水的一角,精神明显已经癫狂错乱,不时地贴服于地面,赞美着那位“真实造物主”。 “这位是诺亚先生。”传教的卡特尔极其恭敬地说道,“他是我们这片区域,唯一有资格直接倾听主的神谕,并向我们传达的人。” “‘倾听者’啊…,X先生有跟我说过,这将是我临时的助手……”阿诗黛拉咽了口唾沫,尽可能让自己不露怯地微微行礼,“您好,诺亚先生,您可以称呼我为克拉拉。” 这是她事先想好的假名。 “你好,尊敬的神使大人。”诺亚维持着以脸贴地的扭曲姿势抬起眼,嗓音飘忽的说道,“…今天向主忏悔的时间还没有结束,就连你的到来也是主对我的考验,因此我是不会动的。” “……”阿诗黛拉默默地后退了半步。 您继续,您继续。 她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我并不是一位神使。” ps:最多只能算是神使预备役。 “主说前来拜访的会是一位神使。主是不会有错的。”诺亚说道。 …好好好。 虽然她还是有点疑惑,她明面上只是一位普通的序列7,刚刚加入极光会不久,究竟何德何能,竟然能让那位“真实造物主”亲口提到她么?——祂那些呓语的内容究竟是些什么?难道是什么都说,从早说到晚,还兼职为员工做电话转接吗?那祂神还怪好的嘞! 话说回来,这位“真实造物主”手下的非凡者们,似乎长得都相当好啊…… 阿诗黛拉在心里摸了摸鼻子。不管是妖异美艳的A先生,英朗凌厉的X先生,还是眼前这位俊美的诺亚,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风格还各不相同。她本来以为,挑选相貌出挑的人来拉拢传教,只是那位A先生个人的倾向,现在一看,似乎是那位造物主的审美如此……而且,这群帅哥美女还都疯了。 真是可怕。阿诗黛拉在心里汗颜。 她简单地询问了一下,了解到“极光会”最近正专注于在东区这个贫民汇聚、人口庞杂的地方传播“真实造物主”的信仰,如今已经发展了近百位虔诚的信徒。他们是遍布的眼睛,网罗着各种各样的情报,同时也在现实的泥潭里挣扎。 卡特尔详细地向她复述了关于那位罗吉·卡瓦拉罗的已知情报,经常活跃的地点,以及存在的疑点,与兹曼格党的勾结。他执掌着一件封印物,根据神谕,能够改变他人的运气。最近,他们似乎在召集人手,试图暗中发掘着什么东西。核心情况不甚明晰,还需调查。 阿诗黛拉点了点头,将这些情报一一记下,打算回去之后,再结合占卜,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向忏悔的诺亚礼貌告辞之后,阿诗黛拉拉好斗篷,快步离开。 那些饿殍似的穷人、衣不蔽体的流浪汉、疯狂的邪神信徒在她的脑海里一帧帧地划过,她的心中有害怕、有怜悯、却无力改变这个现实,只有深深的无力和无奈,缠绕在心上,令她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缓缓放慢脚步,深深吐出胸中浊气,打算获得片刻喘息之时,巷道之中,又有一个人向她走来,脸上挂着热切的笑容。 “这位小姐,”他笑着说道,“您听说过,‘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吗?” “……”阿诗黛拉瞪大了眼睛,用力地眨了眨眼。 啊??? . . ———————— . 电信诈骗来咯!(喂) 第四十八章 诈骗 实话说,走在街上,再度遇见他人传教,阿诗黛拉第一反应是:你等等,能不能明天再来啊… 女神在上,这一路上的经历,加上应付“极光会”的那群疯子信徒的消耗,对她精神状态的摧残简直是毁灭性的——阿诗黛拉的社交电池严重见底,现在就连张口跟阿蒙说句话都难受,更不必说处理另一群隐秘存在的信徒了。 她想罢工。 阿诗黛拉真的真的很想给自己偷偷刷个“安抚”,这是她从艾利安那里抄录得最多的能力之一,对她的精神状态有莫大的帮助。但是她担心“我来到、我看见、我记录”的吟诵声会被察觉,从而引起对方的警惕,只得半死不活地强撑。 给邪神打工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最终,阿诗黛拉叹了口气,强打精神:“你说吧。” 见阿诗黛拉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抗拒,对方很是欣喜:“我主‘愚者’是一位仁慈的神灵,祂会庇佑祂的信徒,让我们每天都能得到数也数不过来的闪闪金镑,吃上滋滋冒油的培根和香喷喷的面包。” “那你现在吃上了吗?”阿诗黛拉认真地问。 “……”对方顿了一下,但很快重新振作,回答道,“虽然我还没有达到被进一步眷顾的标准,但是我的一个朋友已经成功了!他原本只是个失业的工人,来自鲁恩偏远的农村,连单词也不认识一个,现在却过上了大鱼大肉的生活,穿西装打领带,日子过得光鲜又体面!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眼前的少女有些动摇,似乎正在犹豫。在传教士鼓励的目光里,她拿出一枚铜币,轻轻地抛了一下。 “…好吧。”阿诗黛拉做出半信半疑的样子,跟着那人,拐进了一条巷道里。 她打算亲自去确认一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关于针对那位“愚者”的调查,虽然阿诗黛拉口中直呼自己在“胡编”、“摆烂”,实际却是相当放在心上的。——毕竟,这是一位连阿蒙都不清楚具体情况的隐秘存在,与“极光会”和“真实造物主”似乎是彼此死敌。祂疑似相邻途径“占卜家”顶端的神灵不说,尊名之中,更是有“不属于这個时代”这个奇异的描述。 坦白来讲,她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取得“极光会”的信任。更多的其实是希望能够借助隐秘存在之间复杂的博弈关系,试图为自己日后的求生方式搏取一丝微渺的其他可能。 尽管她十分清楚,这个世界的隐秘存在所能带来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极端的危险,一旦建立起联系,有时连死去都会成为奢求。但她也绝不能忍受自己的身家性命被全然系于阿蒙的一念之间,却连挣扎一下,寻求突破的尝试也不曾有过。哪怕挣扎过后凄惨死去,也比坐以待毙要来得痛快。 “前提是,要知道更多的情报…” 就算是病急也不能乱投医,更何况她暂时还不急。 而她有所感觉的是,阿蒙对她这样的尝试,似乎是持默许甚至鼓励的态度的。这种微妙让她感到隐隐的不安,那是一种幽微的寒冷,阴恻恻地在她的骨髓里游弋。 …… 跟着对方走了一段不远的距离,自然免除不了惯例的尬聊——或者说,寒暄。阿诗黛拉努力地应付,编织出了一个父母意外双亡,只能搬入东区,靠着微薄的赔款和济贫院的救济维生的可怜少女形象。翻译一下就是,不谙世事的新贫一族。 这让对方更加放松了警惕,相当热情地介绍起了他们“团契”的情况。 “大家都非常热情,非常友善,就像彼此没有血缘的兄弟姐妹一样。”他笑道,“可怜的孩子,如果你愿意,这里会是你第二个家。” 阿诗黛拉做出感动的样子,背地里灵魂几乎要飞出体外,暗骂这段路怎么这么长,这种要命的对话到底有完没完。 终于,她跟着对方,来到了一间外观还可以的小房屋附近。这里的“还可以”指的是,在东区腹地的标准下,还算整洁。比起“极光会”那个群魔乱舞的断壁残垣,形象不知好到了哪里。 “家人们,看我带回来了一位新的姐妹!”传教的男人欣喜洋洋地说道。 房间里很快涌出了四五个人,有男有女,年龄各异。他们的脸上也都洋溢着热切的笑容,将社恐属性爆炸的阿诗黛拉围了起来,嘘寒问暖,好不亲切。 阿诗黛拉有点不知所措,好好好地应着,很快便被一位中年妇女塞了一包廉价的糖果,灵性直觉告诉她,这确实就是一包糖果,不是成瘾性药物,也没有下毒。 一团懵然之中,阿诗黛拉被迎进了房里,引入眼帘的是简单的会议厅,转弯穿过走廊后,则是成排的高低床。 塞给她糖果的妇女揽着她,絮絮着这里的情况,描绘着未来美好的生活,方才传教的男人则落在后面,有同伴凑上来,笑问。 “怀亚特,我的兄弟,你是不是马上就能‘上星’了?” 怀亚特笑道:“是啊,家人们也要加油啊,好日子就在前头了!” “上星?”阿诗黛拉捕捉到了这个特别的单词。 “就是获得提拔,更加接近主的意思。”妇人微笑说道,“我们都是吃过苦的人,但主说,我们定不会吃一辈子苦。等到成为了‘一星使徒’,就可以每个月都拿到钱,直到拿满一万零一镑。至此,主对我们的救济到此为止,我们就可以离开了。主告诉我们,努力就会有回报,你看刚才那个怀亚特,才来这里不到两个月,马上就要成为‘一星使徒’了。” “……?”阿诗黛拉的眉毛抖了抖,露出了诡异的神情。 啊? 先不说一万金镑是个什么概念,这个大饼画得简直天塌地陷,更加离谱的点在于,这个画风,似乎并不像是她印象里的邪教,反而像是…… . 一顿嘘寒问暖,揉搓关切之后,那位面善的中年妇人慈和地拍着她的手背,殷殷说道:“我可爱的小克拉拉,在我们这儿啊,要想开始修行,需要先交纳二十镑的费用作为入门的学费。但是你别担心,等到第二个月,团契会退回你一半的钱,相当于只花了十镑,换你未来赚得一万镑,划算得很,是不是啊?” “……”阿诗黛拉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这不是邪教,这特么是异世界的传销啊!! 竟然还借套了一个隐秘存在的壳子,包装成带有宗教色彩的“团契”,让生活在有神论世界观下的人们更加诚服,实在是太有异世界风情辣!! 见阿诗黛拉发呆,妇人以为她是有所心动,却还尚在犹疑,于是趁热打铁地说道:“刚好,今天下午,我们的尊敬的‘神使’查尔斯先生会来问候和鼓励我们,他是一位十分和善的、德高望重的绅士,伱心中的所有问题,他都会为你一一解答。” 看来,那位便是传销头子了。阿诗黛拉在心里哀嚎了一阵,面上仍然被迫营业,表现出被打动了的样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已经几乎确认,这个野生“团契”八成跟那个真正信仰“愚者”的隐秘组织没有半便士的关系。而是打着那位“愚者”的旗号,实则搞着异世界的传销诈骗,谋取他人的钱财。 “如果我是那位‘愚者’,一定会气得降下神罚,把这种渎神又害人的家伙一梭子劈死!” 她不太清楚神灵们降下神罚的方式具体是什么,只能用“天打雷劈”这种刻在她原本文化里的经典报应进行类比。 当然,另一个她不太想承认的原因是,由于被迫加班,目前看来却大概率是做了无效的探索,这令她气得像个鼓起来的河豚,怨气重得恨不得把全世界的骗子豆沙了。 “算了,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她恹恹丧气地在心里给自己顺毛,“看看能不能解决一下吧。” 作为异世界穿越而来的灵魂,她对这边的底层人们不乏同情之心,心中更是知晓,这种大规模的骗局,定会令得不少普通的人们乃至于他们的家庭,遭受难以想象的打击。 别的不提,二十镑对于普通的工人阶层来说,已是很大的一笔钱财了。除却生活的开销,周薪低于一镑的他们,也许需要辛勤工作一年,甚至更久,才能积攒下来。如果能够确保自己的安全,她很乐意替受骗的人们将钱财要回,顺便给这个讨厌的骗子一点终身难忘的惩罚。 “令人感到亲和的、骗子…”她在心里思索着,微微蹙起了一点眉。 这让她联想到了一个序列名。 ——“偷盗者”途径的序列8,“诈骗师”! 她本身是一位“学徒”,身上还寄生着一位“偷盗者”途径的天使,根据“非凡特性聚合定律”,她遇见涉及“偷盗者”途径超凡事件的概率,超出想象的高! “……”在联想到这一层之后,阿诗黛拉彻底麻了。 . . —————— . 阿蒙:最好笑的一集。 Q:为什么阿诗黛拉直接排除了“信奉愚者的组织在兼职搞诈骗”这个可能性? A:在她看来,“愚者”是一位连阿蒙都不清楚具体情况的隐秘的神灵,兼职诈骗在她看来太掉b格了,不符合她对一个隐秘组织的认识。 考试结束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与理解~至于读者朋友们问到的爆更,本书预计会在60章左右,也就是20w字上架,上架第一天会努力更新万字。欢迎大家的支持。 第四十九章 谎言 在接下来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这栋小平房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人。住在这里的人们将他们热情地迎了进来,不大的前厅里,氛围逐渐火热了起来。 阿诗黛拉这才了解到,后面简陋的高低床,是“团契”提供给那些因为“入会费”而掏空了家产的人们低价租住的地方,一天十几个便士。 尽管有少数人还在工作,或是有自己的家庭,并不住在这里,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选择加入这个集体生活的“大家庭”,白天则在外面努力奔走,发展自己的亲朋好友为“信徒”,挣取早日“上星”,获得“愚者”大人进一步的眷顾和亮闪闪的金镑。阿诗黛拉这种在路上拉住,被“传教成功”的,属于少数。 “哈哈,要我说,有这样赚大钱的机会,干嘛还要工作呢?”当时向她传教的男子怀亚特哈哈笑道,得意洋洋,“辛苦工作一天,能赚几个钱?只要发展二十二个人加入,就能成为神的使徒,到时候,金镑会源源不断地跳进你的口袋!” 不劳而获的诱惑。 “在更好的机床出现后,工厂主把我赶了出来…我失去了谋生的来源,只能成为一名站街女郎……”一位面容憔悴的女士啜泣道,“那些打骂、白眼和折磨,没有人将我当人对待,谁都可以在我的头顶踩上两脚。可这里是不一样的。查尔斯大人说,大家要团结在一起。大家都在为得到眷顾而努力着,大家都像家人一样地对待我,我终于来到了本该属于我的地方……” 谎言堆砌的集体。 “我受够了过衣不蔽体,饥寒交迫的日子,查尔斯大人说,不要当穷人的后代,我要当富人的祖先!我要让我的孩子,还有孩子的孩子,都摆脱这种永无止境的贫穷诅咒!现在,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掌握在我的手上,我一定要抓住!”一位年纪不大的青年斩钉截铁。 阶级跨越的希望。 阿诗黛拉看着眼前一個又一个热烈的、团结的、充满希望的人们,心中泛起茫然的悲伤。 她清楚的知道,他们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虚假的泡沫在阳光之下散射着彩虹一般如梦似幻的光泽。 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个“诈骗师”的扮演,如果我亲手戳破了这个谎言,将现实呈在他们的眼前。…他们会感谢我吗?还是会愤怒、会痛苦、会陷入更深的绝望呢? 阿诗黛拉不知道。但是谎言就是谎言,就算重复一千遍,就算一千个人、一万个人乃至于自己都相信了,谎言也不会成为真实。 在人们一浪接着一浪的欢迎和问候声里,一位身穿名贵西装,带着金领带金表的中年绅士拄着文明杖,微笑着走了进来。他正了正半高丝绸礼帽,下巴略尖,留着一撮胡子。笑容和煦,令人心感亲切。 经过占卜的辅助,阿诗黛拉基本确定,这位查尔斯先生就是一位序列8的“诈骗师”。 原因很简单,非凡者,哪怕只有序列8,也根本不需要通过这种的方式聚敛钱财。一个人骗20镑,就算骗一百个人,也不过2000镑而已。作为一位非凡者,他能有几十种方法在较短的时间内挣到不菲的钱财,根本没必要将摊子铺得这么大,冒着被教会缉拿的风险! 最好的解释是,他正在“扮演”。 东区的人民不被重视,查尔斯骗钱的数额也并不极高。他主要欺骗那些失业的洪流中,还未掏空积蓄的平民们,钱财不过是“扮演”的附加。等到魔药消化完毕,他随时可以卷款跑路,在确认并不真正涉及邪神信仰之后,人手有限的教会甚至很难腾出手来,认真将那被骗走的几千镑追回。 胆小、狡诈、谨慎…阿诗黛拉的脑海中立刻描绘出了这位查尔斯的性格。 “唉,祸害平民算什么本事呢?”阿诗黛拉有点不忿,“他要是敢从那些钟鸣鼎食的贵族那里骗来几千镑,我说不定还会觉得他厉害呢。” 也许,“诈骗师”的扮演,和骗取钱财的数额并没有直接的联系。欺骗他人,看着他们置身于一个欣欣向荣的谎言之中无法自拔,心甘情愿地送上金钱,将自己的亲朋好友也一个个拉入深渊,比起多次单独的诈骗,效果也许好的多。 “这么想想,还真是病态啊…” 她早就发现,有些序列的“扮演”,很可能是建立在加害他人的基础上的。它们有些带来灾祸,少数更是直接灭绝人性,诱导着非凡者们恣意放纵自己恶的欲望。 亚伯拉罕们对此的描述是,这个世界的底层是混乱与疯狂的。非凡带来失控,可如果沉迷“扮演”,也有可能迷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最终也会堕入疯狂。 “记住,你只是在扮演。”母亲的笔记中,清楚地写下了这句话。 . 就在她微微发愣之间,那位查尔斯先生已经开始了自己慷慨激昂的演说。 他的句子都相对简洁,收尾短促有力,尾音毫不拖泥带水,给人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意味,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去接纳他的结论,相信事情尽在掌握。他多用口号,鼓励着大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强化着人们已有的想法,并对此深信不疑。 “家人们,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查尔斯热烈地鼓舞道,“在主的庇佑之下,哪怕你今天睡的是高低床,吃的是麸质的黑面包,明天也能住进独栋的别墅、每天都能吃上鳕鱼和牛排!” “家人们,向着我们光明的未来,努力吧!!” “向着光明的未来,努力!!”众人齐声欢呼,欣悦沸腾。 “先生,我有一个问题!”阿诗黛拉故意举起手。 “噢,这是一位新来的姐妹吧,你好。”查尔斯和煦说道,“我代表神明,欢迎你的加入。” “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个叫做‘愚者’的神啊。”阿诗黛拉做出澄澈而天真的情态,说,“我妈妈还活着的时候说过,信仰除了七神之外的存在,是不被允许的。这种人会被警察抓起来噢。” 她故作天真地问出这个问题,实则在暗中试探和观察人们的反应,果然没有感受到人们出现明显的动摇情绪,查尔斯的笑容更是一成不变的温和慈祥。 “孩子,你想,主这么仁慈,这么善良,愿意救济我们这些穷人于水火,可祂如何救得了世界上每一个人呢?”查尔斯笑道,“因而,我们都是幸运的!有幸被主选中,得到祂的荫庇。主这么好,如果七神允许了主在大地上传教,还有谁会想去信仰七神?” “但是姐妹,你不知道的是,实际上,鲁恩这个国家,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你想,最近有这么多人失去了工作,国王陛下体恤他的子民,怎么会坐视不管呢?他默许我们传播信仰,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 查尔斯紧接着大谈起“修行制度”的合理。什么“22是神圣的灵数,三大教会准高层的数量刚好都是22个,因此发展22个下线信徒,就代表着你脱离了普通信众,成为了更加靠近神的使徒”,什么“3,代表着肉身、心智和灵性,3是万物的化身,因此使徒一共三星,三星之上,便得聆听主的神谕,成为真正的神使”…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细想之下纯属扯淡。但是对于并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的普通工人来说,这已经足够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了。加上非凡能力的影响,几乎是无往不利地打消着他们大部分的疑虑。剩下的那一点,就交给群体效应来“洗涤”了。 但阿诗黛拉并没有试图再度抬杠,而是时而点点头,表现得若有所思。这里的人太多,如果挑衅或试探的意图太过明显,她害怕引起众怒,就算是序列6的非凡者,也禁不住一群普通人的围殴。况且,她也根本不想伤害这群普通的受害者。 等到查尔斯先生结束了他的演讲,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位新来的姐妹,请跟我来。”查尔斯礼貌地对阿诗黛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用紧张,每一位新成员加入,我都会跟他们聊聊天。这是主的意志,祂希望了解祂的每一位信徒,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彼此帮助。” 阿诗黛拉回头看了眼那位面善的妇人,见她对自己点点头,眼中是鼓励的情绪。看样子确实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洗脑流程。 她点点头,跟着那位查尔斯,走进了另一间布着沙发和茶几的屋中。 金表金领带,名牌的高定西装,手杖是铂金的…她扫了一眼这位查尔斯先生的穿着,觉得简直要被金镑闪瞎了眼睛。 她见过莱娜戴价值几十镑的手表,穿一看便价值不菲的裙子,大小姐的审美相当过硬,全身上下值钱的东西在精不在多,显得高贵而不失品味。而这种将金镑从头穿到尾的暴发户穿搭,她还是第一回见着。也许,为了在贫民面前彰显自己的财富,确实需要这种最直观的穿法吧。 “我敢打赌,他一定是穿着普通的衣服前来,在附近的安全屋换上这套名贵的衣服,然后再风度翩翩地出现在‘信徒’们面前的…”阿诗黛拉在心里小声嘀咕,“若是敢穿成这样在东区的街上晃荡,哪怕是贼祖宗来了,也得被扒得褪层皮再走。” 想象了一下一位“偷盗者”被一个班的恶贼追着跑的情形,她有点憋不住笑。 “请坐,我们新来的姐妹。”查尔斯微笑地指着一侧的沙发,示意她坐下,“你的神情告诉我,你还有问题在心里。” “是的,先生。”阿诗黛拉做出一派天真的模样,“我想知道,我们该应当怎样向主祈祷呢?” . . ———————— . 第五十章 人话 面对阿诗黛拉的发问,查尔斯双手合十,下巴微低,缓慢平和地发出了一串叽里咕噜的怪话。 阿诗黛拉对此表示:听不懂思密达。 这对她来说可不常见。除了算是母语的鲁恩语之外,她对北大陆的那些源自古弗萨克语的语种都还称得上“知道”,不至于一个单词也听不出来。而对于那些能够撬动自然力量的神秘学语言,赫密斯语和古赫密斯语自不必提,住在古堡的那段时间里,为了研读书籍,她更是虚心向缇薇拉求教,粗略地学习了精灵和巨人们的语言。 “如果真要算起来,我还精通中文、英语……”她有点好笑地联想着,“能让我一点儿也听不出来的,除了南大陆使用的都坦语,以及更加冷门,较少有人使用的巨龙语之外,还剩下一种可能…” ——他在乱说! 这种“语言”,根本就是他瞎编的!这样一来,既避免了与隐秘存在建立起神秘学联系,又很难被人戳穿。毕竟,很少有人有自信说,自己了解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语言!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阿诗黛拉做出痴呆的神情,伸长了耳朵问道:“啊?不好意思,我没记住…您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查尔斯微一停顿,面上却并没有显出任何异常,耐心地解释,“这是一门神秘的语言,专门用于与神建立联系。等你像我一样成为了真正的神使,就有资格学习了。” 他的语气似乎有了些极其细微的变化,听起来真的言辞恳切,几乎连阿诗黛拉都要信了。 “非凡能力的影响…”她心中一凛。 作为一位“诈骗师”,他其实并非无法复述自己编造的语言。但是为了维持自己的神秘,他不可能将刚刚说过的“密语”再说一遍,方便阿诗黛拉“偷学”。 查尔斯继续说道:“作为普通的信徒,在日常的祈祷中,可以使用鲁恩语。主的尊名是,‘不属于时代的愚者,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主也会注视你,鼓励你的。” 阿诗黛拉点点头,在查尔斯的目光里,她的眼眸中,虚幻的光晕翻涌起来。 “其实,我记住了。”在空灵缥缈的念诵声中,阿诗黛拉扬起嘴角,声音明快轻细,“是不是叽里呱啦、呜哩哇啦、稀里哗啦?神使先生,我的记忆力还挺好的,对不对?” 在她说话之间,漆黑邪异的铁链从深黑的泥沼中拔地而起,飞快地套住了查尔斯的手脚,深黑的雾气塞住了他的口鼻,查尔斯遍体生寒,阴冷的感觉爬便四肢百骸,整个人陷入了短暂的僵直。 “深渊枷锁!” 这是“吸血鬼”序列一个瞬发的控制技能,比阿诗黛拉自己口袋里的绳子要快得多。比起不久前面对那个贩卖少女的黑帮头目,阿诗黛拉如今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全面的提升。 她并没有因为对方序列较低而放松警惕。没有站在原地不动,她一個起落跃至房门之前,反手握上门把,做了一个“关门”的动作! “腐化男爵·扭曲!” 她“扭曲”了自己“关门”的动作,将这个房间彻底与外界隔绝。 “好了,神使先生。”在查尔斯惊慌而恐惧的目光里,她淡然说道,“我们现在可以聊聊,关于你的事情了。” . “深渊枷锁”的控制效果消失,缚住他人的铁链却暂时还没有。阿诗黛拉仍不放心,扬手飞出那根绳子,将这家伙里三层外三层地五花大绑了起来。 “我没有信仰邪神,真的!”查尔斯忙道,声音哀切可怜,“小姐,不不不,大人,我根本就不知道‘愚者’是谁啊!” 看见阿诗黛拉微微歪头,他连忙补充:“真的、真的!我只是被利欲一时迷住了心窍,我只是想骗点小钱,就一点……!” “你对那位‘愚者’,都知道些什么?”阿诗黛拉问道。 查尔斯立刻说:“大约一个多月前,有人突然颁布赏金任务,要我们去调查什么‘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结果,我们人忙活了一个月,连跟毛都没有找到!所以这不是…这会儿风头过去,我就想着,我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精力、乃至于钱财,总得捞点什么回来啊……” “大人,”他微微颤抖着,几乎落下泪来,“现在的生活不容易啊…我就这样荒废了整整一个月,一无所获。家里的媳妇和孩子都指望着我带钱回来,可我又上哪儿整钱去呢?” “你是非凡者。”阿诗黛拉毫不留情地戳破,“有你在这儿骗钱的功夫,随便投靠一个黑帮,都能拿不少钱。” 查尔斯张了张嘴,刚想分辩,阿诗黛拉拿出一枚金币,平静地说:“忘了告诉你,我很擅长占卜。如果你说谎,我会把你杀掉通灵的。” 查尔斯哆嗦了一下,沉默了。 “我只是在试验魔药的力量…”他说道,“东区那些真正的邪神信仰都抓不过来,有谁闲着没事,会专门去抓一个假冒的‘愚者’神使呢?但当人们想去确认,认真一打听,发现确实有人听说过这个隐秘存在,他们会就更相信我了。仅此而已。” 他仰起头来,祈求:“大人,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愿意把我骗来的钱都交给您,由您自行处置!只要您愿意留我一条生路啊!” “嗯,”阿诗黛拉按了按右眼眶,似乎对此挺感兴趣,“那你说说,你都错哪儿了?” “我不该冒充那位‘愚者’的信徒,让您白跑一趟…”查尔斯低声下气地认错。 “还有呢?” “我…我刚才不该说谎,为了博取您的同情…”查尔斯额角的冷汗涔涔滑下。 阿诗黛拉歪着头,似乎仍然对此并不满意。 “还有…还有……”查尔斯一时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得罪了眼前这位少女,舌头逐渐开始打结。 “大错特错。”阿诗黛拉说道,“伱最大的错误,是不应该骗取那些平民百姓的钱财,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拖进虚假的谎言之中。你这个坏蛋,根本没有反省你的罪恶!” “……”查尔斯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你……”查尔斯下意识地问道,“你难道不是调查‘愚者’的赏金猎人么?” “不是,”阿诗黛拉说道,“我只是碰巧路过的,正义的伙伴而已。”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在查尔斯看来,一位序列7,很可能是序列6的强大非凡者,大费周折地呆在这里几个小时之久,怎么可能只是想替几个平民伸张正义,就为了追回那区区二十镑的金钱呢? 但阿诗黛拉冰冷的眼眸,理所当然的情态,让他确信了,眼前的这位少女就是这样的一个神经病,拥有强大实力的神经病! 他破防了。 “你懂什么?”他说道,“是,我是欺骗了他们,可他们也是自愿被我欺骗的啊!就算我不欺骗他们,股票、债券、赌局…多少人多少事还不是盯着他们的口袋,抱着那种不劳而获愿望的、愚蠢的他们,早晚也会被别人骗光积蓄,那份懒惰和贪婪,与其被别人利用,那还不如便宜我!” 他喘了口气,看着阿诗黛拉若有所思的神色,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呼吸急促:“小姐,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像那田地里的稻苗,生来就是要被人收割的。我已经做得很温和了,只是收了他们十镑,却向他们贩卖了一份希望啊。哪怕失去工作、没有成就、哪怕被备受歧视、一无是处,我给了处在底层的他们一个团结和谐、充满希望的集体,只是收了他们一点钱而已,有什么不好呢? “你跟他们聊了那么久,应该发现了吧,他们都很享受待在这里!哪怕你现在劝说他们离去,告诉他们我就是个骗子,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天哪,你说得好有道理。”阿诗黛拉认真地点点头。 查尔斯松了口气。 哪怕拥有强大的力量,眼前的这位少女不过是一个天真的大孩子罢了。被小说和冒险故事塞满脑袋,张口闭口“正义”的小孩,只要将现实的复杂略作包装,讲述给她,她自然就会对那套荒谬单纯的“正义”论产生动摇! 养尊处优的非凡者,可笑的自我感动! “唉,你说得对,”阿诗黛拉掏出了自己的手枪,微微叹了口气,“我其实也相当赞同。你这么蠢,非凡特性与其便宜他人,不如便宜我。其实我原本还在纠结的,谢谢你那番精彩的陈词,让我下定了决心啊。” “你…你……”查尔斯的脸庞逐渐被恐惧挤得扭曲。他竭力地挣扎起来,已经濒临时限的“深渊枷锁”应声断裂,却又被紧接着升起的另一记锁链缠了个结实。他试图“窃取”阿诗黛拉的枪,但阿诗黛拉的握枪的手掌仅仅是颤抖了一下,那柄小巧的女士手枪仍然被她握于手心。——想从一位“戏法大师”手里偷东西,凭他的序列,暂时还做不到。 “其实,我也是一个很喜欢正当化自己行为的人。”阿诗黛拉表示,“这种人,一般都肆意妄为,面对比自己弱小的人类,生杀予夺,全凭主观来决定他们的命运。” 她竖起三根手指,说出了极其“全凭主观”的话:“所以,杀你的理由。第一,我很讨厌给自己的恶行找借口的人。第二,我很讨厌‘偷盗者’,第三,…” 她噙着笑容,向他展示一根血肉模糊的手指:“听过‘创造一切的’主么?敢骗‘极光会’,让我多加了四个小时的班,简直是非凡特性在说话!” 一时间,这位少女颠三倒四的言语,难以理解的行事,这错乱、双标又颠覆的一切立刻有了解释。——极光会的那群疯子,他们的逻辑和行事准则,根本就不能以常理来判断!! “我忏悔,我忏悔!求求你,不要杀我!!” “砰、砰砰!”阿诗黛拉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似的,快速地扣动了扳机。 下一秒,“扭曲”的能力达到时限,失去了效果。 “唉,通灵、通灵。” 阿诗黛拉白皙脸颊上飞着一片殷红的血迹,如同洁白的玫瑰溅上血色,让清冷文秀的气质平添一分不祥的妖冶。她没去在意,用银匕竖起灵性之墙,点起蜡烛,布施精油。 突然,仿佛是想起来什么,她的眉头微微一蹙,看向自己的双手。 “等等、等等。这真的是我自己的行事方式么?” “我为什么要跟他废话?明知道他是一位‘诈骗师’,一闷棍将他打晕,再用记录的‘读心’辅助‘梦境占卜’,难道不是更加节省时间吗?” “再进一步,一个诈骗犯,虽然谋财,但是暂时没有看出害命。在我的价值体系里,他真的是毫无争议的死刑吗?为什么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杀他?” “用这种方式杀死一个序列8,我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好像并没有什么波动…我是在开心吗?” …… 越往深处想,她的心就越沉下去一分,寒意从脊髓爬上大脑,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她僵了很久,直到捏着银匕的手开始剧烈地发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阿蒙,”她的颤声问道,“你交给我的任务,其实是有时限的。对吧?” . . ———————— . 也许大家还记得,被深深浅浅地寄生过后,“与众不同歌舞厅”的大家已经悲惨地蒙化了… 此处并不完全是原作,而是自己的私设加工:比起海柔尔家的深度寄生后遗症,这种影响应该是渐变的,所以也不会突然从阿诗自己,变成“阿蒙在说话”。 第五十一章 命运隐士会 听了阿诗黛拉的问话,阿蒙发出了一声笑。 “你觉得呢?”祂反问道。 我能觉得什么呢。阿诗黛拉喉咙里泛起一阵苦意,她本来也未曾妄想过阿蒙会有耐心一直陪她玩下去。也许当时,阿蒙愿意留她一命,也不过是这位天使对玩具的一种另类的折磨。 她的衣兜里还放着那枚单片眼镜。在缇薇拉的古堡,阿蒙曾经给了她“放弃命运,成为阿蒙”的选择。虽然被她谢绝,但那枚水晶镜片并没有被阿蒙回收,阿诗黛拉也没敢把它扔掉。 她当时觉得,也许这是阿蒙留给她的反悔的权利。等她下定决心想死了,想放弃了,随时可以拿出它来戴上,像她之前开玩笑时说的那样,获得直通半神的门票。这么来看,祂神还怪好的。 现在看来,比起一个退路,这更像一个预示。阿蒙笑着站在她的身后,单片眼镜反射的光芒也像一个笑容。像极了她背后的影子,她就算拼尽全力地奔跑,也不可能将祂甩掉。 祂不需要回收那枚眼镜,因为阿诗黛拉变成祂是早晚的事情。哪怕她现在表示了拒绝,将来也早晚会同意。等她受到的影响越来越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像阿蒙之后,戴上单片眼镜不过是转化的最后一步。全新的阿蒙横空出世,她自己的人格消弭无形。 她有点想哭,这令人害怕极了。比起死亡,更令人恐惧的,莫过于自己的芯子被一点一点地替换掉,在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形状,这让她无法界定自己死亡的起点。是从这一刻开始吗?还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结束? 最终,她还是慢慢地蹲下身子,抱着自己哭了一会儿。 “多久了?”她突然闷闷地问。 “什么,这种变化的开始?”阿蒙问道。 “不是的,我是想问,这个查尔斯死掉多久了。”阿诗黛拉没有等到阿蒙回答,而是自己掏出银质怀表看了一眼,“大概十一分钟…很好。要是错过了最佳通灵时间,那可就遭了。” 她叹了口气,没去管自己的眼泪,重新圣化了银匕,布置好祭坛,点起一根蜡烛。 她打算向自己祈求,进行“通灵”。 很好,阿诗黛拉,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你已经是一個成熟坚强的社畜了。 . 阿诗黛拉十指交扣,用古赫密斯语念道: “我! “以我的名义召唤: “这个房间中的灵; “名叫查尔斯的男子; “冒充神使的‘诈骗师’…” 一般来说,想要达到最好的通灵效果,有归属非凡者们一般都会选择向自己所信仰的神灵或是隐秘存在祈求。最理想的选择当然是“黑夜女神”。而对于野生非凡者,因为不确定自己能够得到善意的回应,他们大多不敢向神灵或隐秘存在祈求,而是自己祈求自己,仪式魔法成功的概率要小很多。 阿诗黛拉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向自己祈求的方法。毕竟,细数一下她勉强能够接触到的隐秘存在,女神大概率不得理会她这个糟糕的浅信徒,“真实造物主”可能会回应,但阿诗黛拉觉得,如非情况紧急,这个尊名还是能不念就不念的好。阿蒙…阿蒙倒是能“就近回复”,只是她担心念了祂的名之后,自己就会立刻戴上单片眼镜,顿时连挣扎的工夫都省去了。 如今查尔斯的尸体都还热乎着,“通灵”能够得到的信息还很完整,作为一位晋升过后的“占星人”,她没有必要冒险去请求隐秘存在的帮助。 纯露滴入烛火,氤氲起芬芳的迷雾。在阿诗黛拉念诵了召唤咒文之后,橘黄色的明火无风自动,吸收了周围的雾气,骤然膨胀了一圈。阵阵涟漪荡漾开去,蜡烛的火光蒸腾起幽蓝的色彩。 阿诗黛拉神情严肃,举起银匕,继续念道: “深眠花啊,属于安眠的药草,请将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 “夜香草啊,属于隐秘的药草,请将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 “紫丁香啊,属于寂静的药草,请将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 由于是自己向自己祈求,向什么材料借取力量其实全凭她自己的喜好。阿诗黛拉没带很多适合仪式魔法的材料,一翻口袋,还是“学徒”时期的存货,几乎都是女神的领域。 感受着灵性被逐渐抽去,阿诗黛拉放缓了呼吸,光洁的额头之上细汗密布。只听呜的一声,一道虚幻的人影浮现在了幽蓝火焰的上方,下巴略尖,留着一撮小胡子,正是刚刚被阿诗黛拉开枪打死的“诈骗师”查尔斯。 阿诗黛拉将之前问过的,关于那位“愚者”内容又重新问了一次,在被“通灵”的状态下,对方没有说谎的可能。得出的结论是,虽然对方在叙述里把自己加工得很可怜,但是关于“愚者”的部分,他确实没有说谎。这位叫做“愚者”的存在和信奉祂的组织,隐秘得就像从未出现过似的。 “如果不是‘极光会’在大张旗鼓地搜查,发布了相当可观的悬赏,我甚至怀疑,这位隐秘存在根本就没有信徒和眷者,乃至于祂本身的存在,都是一块谜团。渐渐地,就没有人再调查了。”查尔斯的灵说道,“我嗅到了可乘之机,这将是我消化魔药的一个绝佳的机会。比起凭空编造的存在,一位神秘的‘愚者’本身,同样也可以是‘欺诈’的对象…我的进度很快,估计再有一个多星期,我就可以卷走钱款,甩手离开。” “他们真是好骗,只要给予一点希望,就会乖乖地送上金钱,对我深信不疑,言听计从…” “你除了骗财,还会骗色么?”阿诗黛拉顺口问了一句。 “不会。你会想要和猪发生超越友谊的关系吗?”查尔斯的灵回答。 “真是个坏蛋啊。”阿诗黛拉抱着胳膊,评价道,“估计就算放出去了,也不会悔改。只会害更多的人罢了。” …… 眼见着通灵的时间即将到达极限,查尔斯的灵逐渐开始微微扭曲,变得虚幻,阿诗黛拉抓紧时间,问出了她最后关心的一个问题。 “你的魔药来自哪里?有什么需要重视的长辈么?” 她担心对方来自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家族或组织,谨慎起见,希望做好准备。理论上来说,查尔斯这个年纪的序列8,是某隐秘组织的核心成员的概率极小。但万一真的惹到了不该惹的人,阿诗黛拉也会毫不犹豫地向“极光会”举报,寻求庇佑。 查尔斯的灵略显飘忽的回答:“命运隐士会,雅各家族…” 他的灵体终于淡化,如同被轻风吹开的薄雾,消散于虚空之中。 “命运隐士会?”阿诗黛拉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 这又是一个她没听过的隐秘组织。 她转头看了阿蒙一眼,表示询问和求助。 这位天使食指微弯,抵住下巴,难以克制地低笑了起来。 …… 查尔斯的非凡特性已经析出,跟手腕上的金表和部分血肉结合,变成了一个灰白与黄金杂糅的“护腕”。阿诗黛拉将它取了下来,打算委托缇薇拉或者“极光会”卖掉。 她又摸了摸尸体,翻出几十镑的现金、华贵骚包的纯金怀表,当然,还有倒在一旁,铂金镶头的手杖。估摸着拿去卖掉,又能换不少钱。 “唔,这是什么?”从对方西装胸口的内袋里,阿诗黛拉摸出了一枚只有眼珠大小的金属徽章。轻薄如纱的灵性光辉静谧地闪耀着,如同月光拂着宁静的湖泊。 “命运、隐匿……”阿诗黛拉熟练地解读着徽章正面的象征符号,“这是那个‘命运隐士会’的图腾?” 翻过背面去,则是一圈紧凑细小的古赫密斯花体铭文:“持有此物,即可加入。” 占卜确认携带它并不会有危险后,阿诗黛拉没有急着再去研究,而是简单处理了现场的痕迹。“太阳”领域的神圣之火腾地燃起,查尔斯的尸体很快就变成了略显苍白的灰烬,在“戏法”的引导之下,尽数飞进了桌边一个方形的铁盒之中。 “很好,连人带盒三斤半。”阿诗黛拉微微点头。 她打算将查尔斯的死伪装成在东区屡见不鲜的人口失踪案,并将被骗的钱款分发归还,打发受骗的人们回家过个好年。等到他们回来,发现已经找不到那位查尔斯的影子,就算前去报案,在确认并不涉及邪神信仰之后,也不会受到官方过分的重视。 再次占卜,确认了危险程度很低之后,阿诗黛拉打点好自己,开门而出。 “唉,又要实名制骗人了啊…”她摇了摇头。 就算占卜的结果是安全,但她心里仍然难以适应这种随时会被通缉的不安感。 “回去之后,还是得向X先生求购一件可以改变容貌的神奇物品,最好能有一份新的合法身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她打算今天回去就给X先生写信,顺便也询问一下缇薇拉那边血族的渠道。 . —————— . 第五十二章 飞天的面条 由于非凡特性本身可以当做封印物使用,只是负面效果更加显著,阿诗黛拉揣着那圈“诈骗师”的非凡特性,希望能够让自己显得更可信、更有说服力一点。——这是她第一次欺骗一群普通人,她很担心露怯,被人看出端倪。如果没能糊弄过去,事情的发展可就和她本来所期望的背道而驰了。 隐蔽地注入灵性,她顿时感应到了门内放着许多值钱的东西。那是她从查尔斯身上搜出来的金镑、手杖和怀表,勾动着她心中的贪婪。她也感觉自己似乎变得自信精明了一点,知道怎样说话婉转动听,让人们心悦诚服。 “啧,负面效果似乎是偷窃癖和多动症啊。”阿诗黛拉感受了一下自己不做些小动作就十分躁动的心情,通过冥想来尽力克制着。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右眼眶,然后神情猛地一滞。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个什么动作之后,阿诗黛拉狠狠地把自己的右手打了一顿。 这让她想起,穿越前的童年,她被迫苦练钢琴的时候,每次弹错重来,她都会打几下自己犯错的那只手以示惩戒。如果错得多了,心情暴躁,还有可能会狠狠地啃几下自己的虎口。 这让她感觉自己还是自己,放平了不少心态,回到了那个受骗平民们居住的房屋前,敲开房门。 “你回来啦,小克拉拉?”一见是她,刚才的几个人眉开眼笑,将她迎了进来,“怎么样,没有骗你吧,查尔斯先生是不是很好?” 阿诗黛拉环顾一圈,小会议厅内仍聚着不少人,他们分着黑面包和清水,将一点劣质黄油抹在面包上,作为“圣餐”。据这些“信徒”们所说,神使大人来到的日子叫做“主日”,他们会一起分享食物,敬拜神灵,因而大多数的“信徒”们此时都还没有离去。这让阿诗黛拉松了口气。 她微微一笑,学着查尔斯的语气说道:“新年就要到了,查尔斯先生委托我给大家分发‘年终奖’,每人二十镑。之后,大家都回去,见见自己的家人,或者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情,过个好年。一个月后,再听安排。” 众人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疑惑,不过听到有钱拿,眼睛纷纷亮了起来。 “‘年终奖’是什么?”有人对这個陌生的词汇提出疑问。 阿诗黛拉面不改色,微笑回答:“这是罗塞尔大帝发明的词汇。类似大家更熟悉的‘福利’。查尔斯先生说,大家今年虔诚地侍奉我主,发展信徒,主很赞许。大家辛苦了,这是主赐予大家的奖励。” 她顿了顿,继而补充:“查尔斯先生还说,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隐秘是我们行动的宗旨。‘放假’期间,还请大家不要试图去寻找他,也不要回到这个地方来。最近不太安宁,但这不过是命运的一点波折。等到主的再次感召,我们还会再次相遇的。” 她轻轻笑起来,学着查尔斯,给人们画了个大饼:“到时候,大家都可以骄傲地说自己信奉着伟大‘愚者’,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不被理解了!” “赞美我主!”她率先喊起口号。 “赞美我主!!”众人欢欣鼓舞,齐声盛赞。 见大家没有怀疑,更是因为有钱拿而无比雀跃,阿诗黛拉在心里松了口气。 “克拉拉小姐!”有人问道,“查尔斯先生是否有说,在这些无法见面的漫长日子里,我们除了祷告,还有什么办法展现对主的虔诚?” “这正是我要说的。”阿诗黛拉点点头,“你们大家跟我学。” . “这是一口锅。”她庄严肃穆地比划出了一个圆,然后将它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在面前装一碗费内波特面,或者荞麦面,或者随便什么好吃的。然后对着它用鲁恩语祈祷就好了。”阿诗黛拉一本正经地说,“查尔斯先生说,主是一位仁慈的神,祂赐予我们金钱,也鼓励我们享受食物。所以,要顶着锅盖,将美味的食物好好吃掉。可以做得到吗?” “主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众人热烈回答。 “好!”阿诗黛拉斩钉截铁地一收,“排队来我这儿领钱。” 欢呼声中,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过来,领走了属于他们的二十镑。他们向以往同住的“家人”们贴面道别,结束了剩下的晚餐之后,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送走了最后一位“信徒”之后,阿诗黛拉瘫坐在会议厅的地板上,疲惫地叹了口气。 “希望这种缓兵之计能够有用…”她蔫嗒嗒地自言自语。 查尔斯的钱包里根本没那么多钱,一人二十镑的份额中,一大半都是她自己掏的腰包。得益于她糟糕的生活习惯,翻翻自己“戏法大师”的多重暗袋,除了乱七八糟的施法材料之外,纸币总是被她到处乱塞,阿诗黛拉掏来掏去,真给她翻出不少钱来。 最常见的情况是,一叠十镑纸钞被她卷成卷,塞在其中一个暗袋里,方便应急。然后她下一次穿衣服的时候,经常会忘记自己把钱放在了哪里,于是又卷了好几张十镑放进暗袋里应急……如此反复。她就像一只愚蠢的松鼠,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往身上塞了相当可观的巨款,加上钱夹里的那些,勉强糊住了所有人的需求。 “天那,阿蒙,”她眼眸放光地感慨,“这才是真正的魔术,无中生钱啊!” “……” 她并不担心发出去的钱收不回来,单是“诈骗师”的非凡特性,都可以卖到一千镑左右了。 至于不在这里的那些人,阿诗黛拉深知自己无法照顾到方方面面,根本无从寻找、归还,只能略有遗憾地作罢。 “这个任务算是完成了,对吧?”收好赃物,阿诗黛拉快步离开,一边自言自语地问道。 她指的是:设计一个违反直觉的崇拜仪式,说服一定数量的人相信并遵守。这是阿蒙“真心话大冒险”时布置的任务之一。 “可以。”阿蒙微微点头,“你创作的灵感是?” “其实,创世神是一团飞在天上的费内波特面条……” 阿诗黛拉用一本正经地语气,将“飞天拉面”版创世神话讲述了一遍。当她讲到“信徒们应该头顶锅盖,以示他们对神的虔诚”之时,阿蒙勾起嘴角,连声表示“有趣、有趣”。 她松了口气,闷头狂奔许久,终于回到了家中。 累得一个指头也不想动,可阿诗黛拉饿得前胸贴后背,只好草草地热了一下冬礼日当时剩下的羊肉汤对付一下,填饱肚子之后,立刻昏天黑地地倒在了床上,原本打算给X先生写信的计划也被推迟到了明天。 闷头睡了还不到两个小时,阿诗黛拉被耳边回荡的呓语猛然惊醒,看着窗外月色如血,圆融似轮。 又是一个满月了。 阿蒙仍然偷走了她“听见”呓语的能力,但她也没办法顶着“门”先生的叨念安然入睡。只能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坐到窗台边,研究起那个小型的徽章。 “雅各家族我听说过,”阿诗黛拉说道,“在第四纪,他们也是图铎帝国的公爵家族之一…您最近是心情很好吗?” 听得阿蒙又在她脑海里意味不明地低笑,阿诗黛拉不由得有点无奈了。 如果她是玛丽苏小说里的工具人女佣,此刻大概应该说出那句经典的台词:“好久没见少爷笑得这么开心了……” 可惜这里并没有一个女主,只有阿诗黛拉这么一个受害的倒霉蛋。阿蒙“少爷”究竟为何频频露出笑容?背后原因令人重度烧伤。——能让祂开心的准没好事,简直是连魔鬼见了都要发愁。 笑了一会儿,阿蒙指挥道:“灌注灵性。” “我的占卜显示,这是相对危险的。”阿诗黛拉回答。 想想也是,如果只是持有这个徽章就可以加入,那混入这个隐秘组织也太容易了。虽然没有办法得到进一步的启示,但阿诗黛拉推测这会激活这枚徽章,发报“坐标”,甚至引来该隐秘组织高位者的注视,作为“审核”。 “没事。”阿蒙翘着腿,云淡风轻。 “…好吧。”阿诗黛拉一闭眼,将灵性注入了那枚精致小巧的徽章之中。 灵性的光辉濛濛地绽放开去,飞快地凝聚成一道光束,就要冲天而起。可就在它聚拢的那一瞬间,突然就像被撤掉了电池的手电筒一样,微弱的光晕萎靡地闪烁了一下,熄灭了。 “…厉害,厉害。”阿诗黛拉无话可说。 逸散的灵性光点渐渐重组成一张巴掌大小的虚幻羊皮纸,上面书写着一行古弗萨克文: “1350年1月4日傍晚八点,巴布尔河谷。” “这就是聚会的地点?那个‘命运隐士会’?就在两个星期之后啊…”阿诗黛拉自言自语,“可是,如果没有记错,巴布尔河谷很长啊。拿着这枚徽章,自然就能找对位置了?” 阿诗黛拉扳起手指:“雅各…安提哥努斯是‘占卜家’,塔玛拉家族和亚伯拉罕是姻亲,没记错的话,雅各家族掌握的非凡途径应该是……” 她沉默了。弄清楚一切的阿诗黛拉僵僵硬硬地转过头去。 阿蒙推了推单片眼镜,嘴角的笑容逐渐扬起,幅度越来越大。 . . ————————— . 第五十三章 懦弱 好吧。看来这隐秘聚会,她大概率是非去不可了。 在第四纪,图铎帝国的阿蒙家族、雅各家族,和所罗门帝国的索罗亚斯德家族掌握着“偷盗者”途径。而眼前这位阿蒙老祖,则是“偷盗者”途径的天使之王。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阿诗黛拉觉得,自己大概要提前为“命运隐士会”的大家默哀了… 很抱歉,她有点愧疚,是我把敌人带到这里来的。 不过,共处了这么久,阿诗黛拉并不认为这只阿蒙会是那位天使之王的本体。她曾经试图旁敲侧击,探究这位阿蒙分身可能的层次,以及本体的去向,根据她“记录”技能后的感受评估,这只阿蒙至少是完整的序列三。 “应该不至于是天使…吧。”阿诗黛拉叹着气,心想,“到了序列2,非凡特性就很稀缺了。像什么正神教会的教宗,隐秘组织的领袖。这个世界的天使应该都忙着干大事才对。折磨一个序列6取乐的事情,让一个序列2层次的分身来做,也太奢侈了。” 但她也只是这般推测。毕竟作为一位“恶作剧之神”,也许祂就是这么清闲,这么无聊,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平常聊天时,她已经从阿蒙那儿知道,在远古的第三纪,祂被称为“狡诈之神”、“恶作剧之神”,作为那位远古太阳神的幼子,许多城邦在信仰那位伟大神灵的同时,也会顺便信仰一下祂。 “唉,头疼啊…”阿诗黛拉趴在桌子上,恨不得下一秒陨石从天而降,把她和阿蒙一块儿砸死算了。 呃,虽然会死去的只有她自己。 烦了,毁灭吧! 虽说完整的神话生物和普通半神有着本质上的差距,但对于现阶段的她而言,序列3和序列2根本没有区别,都是能随手碾死她的存在! “那请您讲一讲,关于您对那个‘命运隐士会’成员们的了解吧。我也好有点心理准备。” 说不定、说不定这个“命运隐士会”的首领也是一位“偷盗者”途径的天使,能帮她把这個阿蒙给收了呢?虽然知道阿蒙不可能没有准备,甚至是胸有成竹,但是只要祂们能争斗起来,阿诗黛拉说不定就有了爬两步的机会。 唉,希望渺茫。更不必说,现阶段如果没有了阿蒙的帮助,她大概率就要在下一个满月,被“门”先生的呓语给喊死了。 万念俱灰,阿诗黛拉阴暗地爬行。 阿蒙正了正右眼眶上的单片眼镜,带着愉悦笑意,缓缓说道:“嗯,他们的味道相当不错。” “…不是这个!!”阿诗黛拉崩溃尖叫。 好吧,这怎么不算是对成员们的“了解”呢!? …… 你来我往的几番对话之后,阿诗黛拉逐渐从阿蒙的地狱“消化”中理清了这个隐秘组织的背景。 第四纪后,雅各家族分成了一个个互不联系的小家族,担心被阿蒙抓住一个,就逮出一窝。为了躲避追杀,他们和索罗亚斯德家族的后裔、以及其他“偷盗者”途径的非凡者们结成联合,建立了一个隐秘组织,这就是“命运隐士会”了。 “太惨了…”也许他们应该叫做“阿蒙受害者联盟”,虽然本身并不属于“偷盗者”途径,但阿诗黛拉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也太属于这个地方了。 “我只是想混进去看看而已。”阿蒙耸了耸肩,“你想,一个防备阿蒙对付阿蒙的组织,却有阿蒙混入其中,这很有意思,不是吗?” “是啊,我信了。”阿诗黛拉扶额。 就算把他们都吃掉,也不过是乐趣中附带的小礼品罢了。 “而且,在这个聚会上,他们肯定会交换情报,出售非凡物品。你不是想要获得改换容貌的能力吗?作为‘偷盗者’途径古老家族的后裔,他们很可能会有的。”阿蒙微笑着表示,一副很为她考虑的样子。 阿诗黛拉叹了口气。 她还是不想因此把聚会中的所有人都害了。但是阿蒙并不是她现阶段能够反抗的存在,无能为力的情绪折磨着她。她猛地摇摇头,试图甩掉那种感受。 “好的。”她最终说道。 …… 第二天,她写好了给X先生的信,表示自己有意求购一件能够变化容貌的神奇物品。随后布置祭台,召唤出了X先生的信使。 “徘徊于虚妄之中的灵,可供驱使的友善生物,‘极光会’X先生的契约伙伴…” 风声呜呜,烛火摇曳,橙黄色的烛光膨胀出苍蓝之色。虚空之中,一堆血肉模糊的眼球“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怪磕碜的…”阿诗黛拉在心里这么想,没敢说出来。 虽然跟信使交流时,人们大多会使用能够撬动自然力量的古赫密斯语,但是不排除有许多灵界生物是听得懂人话的,如果说出对它们不好的话,很有可能会遭到讨厌甚至报复。 “请将这封信交给X先生。”她相当礼貌地说。 她在心里却想:“等到我序列五,能够漫游灵界,订立信使的时候,希望命运不要给我一个这么掉san的存在……” 血肉模糊的眼球信使咕叽咕叽地蠕动了几下,包裹住了那封信,一串黏腻恶心的声音之后,它收敛了自己的触须,缓缓沉入了虚空之中。 解决好公事之后,阿诗黛拉给宠物猫头鹰添了水和粮食,决定出去转一圈买点菜,调整心情。 “砰!——咚!” 约莫从一小时前开始,隔壁就一直传来剧烈的响声。似乎是一个男人在高声咒骂自己的孩子,也许伴随着一些殴打,摔碎东西的声音乒乒乓乓,接踵而至。 地处东区边缘,小公寓的隔音一直不好,如果细数每天的嘈杂,阿诗黛拉几乎难以生活。这迫使她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吵闹,经过好几个星期的训练,如今就算下一秒房顶塌陷,她也不会动一下眉毛。每天在乱七八糟的噪音里依靠冥想入睡,实在受不了,就建一个灵性之墙。 隔壁的争吵也是家常便饭。阿诗黛拉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上街买菜时跟格外开朗的邻居打过一个照面,偶尔听说,这家的孩子似乎有点精神问题。偷家里的钱不说,还会谩骂自己的父母,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你别管他们了。我们这群人,费劲把孩子拉扯到这么大,不就是指望着他们早点出去工作,好让家里过得轻松点吗?养出这么一个废掉的家伙,做父母的估计也气惨了。”邻居有点唏嘘地感叹。 “唉,谁知道…”虽然并不赞同对方的观点,阿诗黛拉也只能如此回应作罢。 作为一位在逃野生非凡者、究极社恐,阿诗黛拉并不擅长“管闲事”,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其他邻里似乎都知晓他们的情况,大家都在忙着为自己的生活奔波,夜里吵得过分了就骂一骂,白天更是没人管了。 也许有一天,她能够鼓起勇气,去真的了解情况,劝说一下吧。站在一位地球穿越者的视角,不管怎么说,打孩子总是不对的。 “我为什么就,那么懦弱…”她微微攥紧了衣角。 她都已经序列六了。在爽文剧本里,难道不应该是英姿飒爽的主角一脚踹开隔壁的房门,大喊一声:“吵什么吵!吵死了!”然后问清情况,谁有错收拾谁:好似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活判官,最终在他人崇敬而害怕的目光里高贵冷艳地扬长而去吗? 她叹了口气,拉了拉自己头顶的软帽。她就这样伫立在隔壁房门的门口,迟迟迈不开离去的步伐。 突然,砰的一声,门开了。 这让阿诗黛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这两个拖我后腿的家伙!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女孩尖利的叫声响起来。脸孔扭曲,神色怨毒,一身青紫的她扑了出去,差点把阿诗黛拉撞倒在地上。 “你这个疯子,巫婆,白眼狼!”男人的咒骂声紧随其后,半块砖头应声飞了出来,朝着小女孩的方向砸去。 阿诗黛拉微一皱眉。 这一下要是砸在了人身上,轻则受伤,要是砸中脑袋,大约是要出人命的。 她伸出手去,用“戏法大师”的能力,稳稳地将这砖块接在了手中。 “救救我!救救我!”一见有人,小女孩歇斯底里地叫道,躲在了阿诗黛拉的身后,“他要杀我!这个男人要杀了我!” 她年纪很小,目测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眼睛很大,下巴尖尖的,声音有点刺耳朵。 阿诗黛拉下意识地护了她一下,尽可能让自己显得不怯场:“先生,不管怎么样,殴打一个孩子最高可能会给您招致牢狱之灾,还请您再考虑一下吧!” “……”男人似乎被她的表达方式噎了一下,旋即恶狠狠地说,“她是一个疯子!你刚刚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吗?她在恶毒地诅咒自己的亲生父母!再说了,我管教自己的女儿,你管得着么?!” “我没疯,我没疯!”小女孩瞪大了眼睛,尖叫着控诉,“姐姐,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阿诗黛拉的脑仁开始疼了。 “冷静一点,姑娘。”她神色一凛,微微加重了语气,“如果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可能会知道该怎样救你。同样的,在彻底了解情况之前,我也不会将你交给这位先生。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她的眉宇压得很低,神情严肃之下迸发而出的气势,就连方才双目通红的男子也微微一滞。 他沉默片刻,绷着脸说:“伱进来吧。站在大街上吵闹,我丢不起这个人。” . . ———————— . ps.到此不难看出,阿诗本人其实是非常被动的性格。逃避情绪,消极怕事,这些都是她的缺点。很多时候,命运就是会抽你一棍子… 第五十四章 “人”的样子 在阿诗黛拉穿越前的那个世界,人们总是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虽然这句话时常被滥用,作为一些人给自身冷漠找到的借口,但在某些语境上来看,也许是有它的道理存在的。 当时,看着这大眼睛、尖下巴,身量削瘦的女孩儿向自己扑来,明显一副情绪极端、歇斯底里的样子,而她的父亲又高喊着疯子、巫婆一类的词汇向外扔砖,气得双目通红。这让阿诗黛拉的ptsd都有点犯了,下意识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碰上了什么邪神信仰,怀疑这家人其实是被恶灵邪魔之类的存在影响了,才变得如此骇人。如果是那样,他们需要的也许不是一位“记录官”扮演的调解员,而是一位“太阳神官”扮演的驱魔师。 结果利用占卜辅助,一问发现,事情的全貌其实并不复杂,几句话便能总结。 这女孩儿确实是个“神经病”:她叫弗洛伦斯,从小性格孤僻,小偷小摸不断,自我又偏执。她偷父母辛苦挣来的钱去买书,偷报刊亭的报纸,偷教会学校的准备的免费稿纸。她既拒绝去夜间学校接受基础教育,又拒绝帮助母亲浆洗衣服、补贴家用。反而不是一天到晚地看书,就是用偷来的铅笔在偷来的草稿纸上,没日没夜地写着自己的故事。 “你甚至没上过夜间学校?”阿诗黛拉敏锐地察觉,“那你是从哪里学会的单词和句法,足够支持你写出自己的故事来的?” “我自己学的!不行吗?”小弗洛伦斯竖起眉毛,语气很差,“教会学校的图书馆,有个老伯把他不用的字典送给了我。你们不信,非说是我偷的,将我臭骂一顿之后,逼我还回去。” “后来呢?”阿诗黛拉问。 “我气得爆炸!我将它撕得粉碎,当着我爸的面丢进了锅炉里,看着它被烈火吞噬,变成一抷灰烬,只留橙红色的光芒星星点点。”弗洛伦斯说道。 “……”强啊。阿诗黛拉微微一哽。这孩子的性情确实是有些极端,父亲被她气成这样,也许确实情有可原。当然,不论如何,打人还是不对的。 但她同样注意到,弗洛伦斯的语句十分通顺,用的单词也很达意,生动的描述确实很难让人相信,这些话语来自一个连初等学校都没有上过的女孩。 “看到了吧,她就是这个样子。”她的父亲詹姆斯扶住额头,神色疲惫,“她去过一周夜间学校,回来痛骂那群人是‘蠢材’、‘废物’,之后就再也不去了。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写出来的东西,这個家里没有人能看得懂……原本这样也就罢了,我的妻子硬是维护她,她还有一个哥哥,日子还能这么过下去。 “可是,就在前段时间,我的儿子突然失踪了。东区的那群警察都是母猪养的,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我们都很悲痛。不久后,我的妻子安妮又得了病,被工厂赶了出来,再也没法挣钱……”说到这里,这位父亲的眼眶红得滴血,双拳紧攥,“家里坏得揭不开锅,可就在这个时候,这个自私的无赖竟然宣布自己要去读什么文法学校,还敢向我要钱!你说她是不是疯了?她连夜间学校都没有读完!再说,我们这些人,读什么文法学校?那群富人家孩子的玩意儿,我们哪里来的钱!” “我没疯!什么夜间学校,就算是初等公立学校,我也根本不需要!”弗洛伦斯怒道,“我才不管有没有用,我才不要去工厂打工,落得和我妈一样的下场!你掏空了家里的积蓄,神灵收走了她的灵魂。没用、没用!” “你这个小混蛋、白眼狼!”詹姆斯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就要抄起手边的家伙,对女儿一通狂揍。 阿诗黛拉伸出手去,轻轻地制止了他。 “小家伙,”她说道,“把你写的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小弗洛伦斯警惕瞪着她,好像一只会咬人的小动物。阿诗黛拉的神色未变,而是又一次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小弗洛伦斯将自己手稿拿来给她。 她从容的神色,不符合东区的、清冷淡然的气质,似乎暗示着她的身份并不普通。弗洛伦斯看了一眼她的父亲,飞快地从自己床铺的低下,掏出了一叠乱七八糟的纸张:“…给你。” 阿诗黛拉眉目低垂,认真地看了起来。 . 阅读的间隙,她随口问道:“小家伙,你有什么梦想么?” 弗洛伦斯立刻说:“我想成为下一个佛尔思·沃尔。不,不,我要写出自己的《伯爵归来》,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 “听听、听听!”詹姆斯冷笑,“她又在发疯了!” “那真是很厉害的梦想啊。”阿诗黛拉笑了一声。 她知道佛尔思·沃尔,那位写出了《暴风山庄》的畅销书作家,在整个鲁恩都颇有名气。《伯爵归来》更是不得了,那是罗塞尔大帝“改编”《基督山伯爵》,写出来的“旷世神作”。 “还不错。”阿诗黛拉从书稿中抬起头来,对弗洛伦斯的父亲说,“我愿意出5镑将这份书稿买断。并且资助她去文法学校学习。当然,前提是,她能通过文法学校的入学考试。” 阿诗黛拉每说一句,弗洛伦斯的眼眸就亮起来几分。阿诗黛拉话音刚落,她立刻喊道:“我愿意!” “很好。”阿诗黛拉点了点头,数出5镑交给弗洛伦斯的父亲,“劳驾,我跟她单独谈谈。” . . 隔壁,阿诗黛拉的房间。 “小姐,”弗洛伦斯眼眸放光,几乎就要飘飘然,“你看中了我的才能,对不对!单词、文法、故事,它们在我的脑海之中飞旋——这是神灵赠送给我的礼物,我终于得以被人理解!” “别高兴得太早,我刚刚还没说完。”阿诗黛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写的东西我看了。别说跟罗塞尔大帝、跟沃尔女士相比,就算是投给报社,作为供人茶余饭后随便阅读的故事,都未必有人理伱。想要成为一位作家,你分明还差得远。” 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弗洛伦斯有些呆滞,眼中的光芒熄灭了。 “真的……?”她颤抖地说,几乎就要在下一秒痛哭出来。 “我是乔治娜文法学校毕业的,姑且还算看过一些书。”阿诗黛拉平静地道。 虽然其实她根本没毕业。 “那你怎么没读大学?”弗洛伦斯问。 “……我在做自己的事情。”阿诗黛拉顿时觉得自己有被挑衅到,“间隔年(gapyear)懂吗?我打算出来见见世界的样子,隔年再回去上学。” 高中肄业,不如中专,她破防了。 “以及,考文法学校很难,好的文法学校更难。入学考试不仅要考文法,还要考历史。你连夜间学校都几乎没有上过,就敢于夸下这样的海口么?”阿诗黛拉继续自己的泼冷水进程,当然,也是将事实讲给她听。 弗洛伦斯梗着脖子:“那些庸常的人们都能考上,凭什么我不行?” “就凭他们没有你这种出于无知的傲慢。”阿诗黛拉猛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我无意教育你,但是以你这种心态,别说成为一名作家,就连成为一个健全的人都不够资格。” “你总觉得自己聪明、而别人是庸才。我问你,你一辈子就只写关于天才的故事么?想写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以你这种俯视轻鄙的姿态,是能做得到的么?这样下去,就算你写一百本书,一万个人,都不过是自己在说话。不要说成就,只会成就笑话罢了。 “给我把你自己从那个名为自我的漩涡里拔出来。只有了解他人、共情他人,你才不是空空荡荡的。才不会环顾四周,最终才发现你的世界只有你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突然输出了这么长一段话,连阿诗黛拉自己都觉得有点窒息。她确实看到了这个小女孩身上的潜在的天赋,但她这个性格着实有些问题,作为父亲的詹姆斯又显然无法进行正向的引导。她自己就是小孩,让她来教育另一个小孩,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她只能从“梦想”的角度出发,希望能够给出一些劝诫,但也止步于此。至于她未来是否会改变,这并不是她的人生,她只能放下助人情结。 “……”弗洛伦斯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仍然倔强,但似乎听进去了。 “好吧,”小女孩抱着胳膊,“为了成为一位厉害作家,我暂且听取你的建议。…去了解那群人。” “嗯。”见初步达成目的,阿诗黛拉点点头,露出一个浅笑,“买书备考去吧。该自学自学,有不会的可以问我。你不是自诩天才么?争取在新年后的冬季学期通过入学考试吧。” 要是等到夏季,她说不定人都要被“极光会”调走了,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有闲心,还手把手地帮她。 . “唉…青少年啊…” 送走了踌躇满志的小弗洛伦斯,阿诗黛拉瘫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人这种生物,确实好复杂。”她小声说道。 如果能够贴上谁好谁坏的标签,也许很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好人帮助,坏人惩罚,皆大欢喜。可是,这个世界很多人和事,似乎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理清的。 “它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阿诗黛拉说道,“我是见证者,也是记录者,唯独不是参与者。” 不去试图强行改变什么人,却也尽到自己的一份努力。去倾听他们的故事,还原他们的性格,…去观测他们的未来。 阿诗黛拉感觉到,她“记录官”的魔药,因此而消化了一些。 . . ———————— . 第五十五章 第四纪的“记录官” 没再去管那个女孩儿,阿诗黛拉原本卖菜的计划,也因为这出闹剧泡了汤。 隔壁很快安静了下来,毕竟那位叫做詹姆斯的父亲也要上班工作,比起维持生计,教训讨厌的女儿还得往后靠靠。 “唉,要是能用五镑买来一份安宁,至少也不亏了…” 她没有一定要救助这个家庭的理由,只是觉得这个女孩确实有点天赋,想帮也就帮了。五镑的金额不大不小,无法挽回长子的失踪、亲人的离世,更没法彻底改变一个女儿糟糕的性格。 “你不好奇她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吗?”阿诗黛拉抛了抛硬币,自言自语,“也许十年后,她真能写出本《爱情与嫉妒》什么的,也许泯然于众人,连文法学校的入学考试都通不过。” 她没在跟阿蒙说话,更多的只是理顺自己的心情。 她将硬币放在桌上,将注意力彻底转移。 自刚才总结出“记录人之为人的样子,忠实地复现他们的复杂性,往往优缺点都十分明显。”的道理之后,阿诗黛拉感觉自己的“记录官”魔药消化了一点,似乎是从当时记录阿蒙序列三的能力时,便被撬动起了一个角。总体算是小有收获。 这让她有了一個有趣的联想:“殿下,过去在图铎帝国,我们有那种专门撰写和记录历史的官员吗?” “不虚美,不隐恶”,这有点像是史官们的风范。普通人的人生终归就那么一点事,寥寥几笔也就写尽了。但在古老第四纪,那个皇帝是真神、天使当大臣的峥嵘岁月,值得记录的事件和英豪一定非常多。如果由亚伯拉罕家的“记录官”们来“扮演”史官,应该很快就能消化掉魔药了。 这似乎让阿蒙联想到了不少有趣的事。 “你猜得不错,”祂说,“这种事情,一般确实会由亚伯拉罕家的小辈来负责。但是…呵呵呵,每次见到新面孔,我们都会想看看他/她的命运就是了。” “是想看看他们最后的结局吗?”阿诗黛拉问。 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史官都是高危职业啊。 “不是,”阿蒙微笑道,“我们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最终同意就职的,一定很好骗吧。” “……”见阿诗黛拉还是没完全听懂,阿蒙摸摸下巴,以一种相当戏谑的口吻,讲了几个第四纪图铎王庭的轶事。 简而言之,经过不知道多少代的传递,阿诗黛拉基于笔记对第四纪的了解,已经非常笼统了。而在当事蒙的讲述之中,那些面纱之下的历史就算称不上瑰丽恢宏,也绝对算得上鸡飞狗跳。 联合帝国时期结束,亚利斯塔·图铎强行跳转了途径,成为了半疯的“血皇帝”。而支持祂的天使们,也都各自有着相当鲜明的性格(一些阿诗黛拉作为下位者和小辈的委婉叙述)。 总之,在一位半疯皇帝的引领下,图铎帝国就像一个充满了bug的程序,乍一眼看上去乱七八糟,却也就这样风风火火地跑了好长的时间。秉承着“看上司不爽就把上司捅死,看同事讨厌就把同事吃掉”的宗旨,精神状态之美丽,领先芸芸众生几千年。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位“史官”的胸怀和心理承受能力,可实在是太令人敬佩了。万幸的是,先祖听起来是一位很好的长辈,并没有让任职的小亚伯拉罕们遭受大人们过分的迫害,沦为前朝公卿们play的一环。 这让她对那位亚伯拉罕家的先祖,“门”先生愈发憧憬,更加期待着在成为半神之后,能有机会真正跟祂对话。 “说了这么多,你的魔药消化了么?”阿蒙看了她一眼,勾起嘴角。 阿诗黛拉微微目移,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收获:“…很可观。谢谢您。” 也许再有一次类似的消化,她所能记录的能力就可以得到第一次的扩充了。 虽然只是听取了一些有趣的故事,但贵在相当“真实”,与阿诗黛拉总结出来的扮演守则相符。这让她进一步意识到,一位背后有隐秘存在、乃至隐秘组织帮助的非凡者,比起野生的那些,简直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上位者从指间随意漏下来的一点恩惠,都足够令她获益匪浅。 如果可以,她简直想飞扑抱住阿蒙的大腿,三二一开卷,一口气把第四纪乃至第三纪的隐秘历史全抄了,消化进度肯定一日千里。但是她深知自己拿不出相应的代价,一顿猛薅只会消耗对方的耐心,和自己的利用价值。 她翻开书,决定将风险平摊,先将《通灵》中的知识转化为消化进度再说。同时,积攒功勋,等到自己“合理”地成为了“记录官”之后,再争取在“极光会”的圣者们那里薅到记录半神级别能力的可能。 “前路漫漫啊……”阿诗黛拉哀嚎着,一头扎进了书里。 . . 东区某处,一家酒吧。 弗洛伦斯用力撑着吧台,向酒保问道:“有我哥哥的消息了吗?那个叫乔·布朗的。” 酒保是个粗犷的光头,身材高大健硕。对方瞥了她一眼:“没有。” 弗洛伦斯咬咬牙,最终眼睛一闭:“那我加钱。” 她掏了掏衣兜,叮叮当当地掏出一堆钱币,撒在桌子上:“这里一共有五镑,加上我原本的那五镑。如果能找到乔,这里的钱就都是那个人的。” 这些钱并不是她偷来的。偷几份报纸、几支笔倒也罢了,若是偷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她铁定被东区那些家伙打得半死,没人能救得了她。 这是她去东区的电报局,私底下替人打字挣的。没有人为她培训,除了只言片语的几句讲解,全靠她自己观察。她还偷偷学会了操作电报,机械一般地替人收发,一天下来,手指都会拍肿一圈。这与父亲詹姆斯所认为的“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相去甚远。 詹姆斯一点儿也不相信,自己的混蛋女儿可以仅凭自学,就掌握这些多数人经过培训,才能熟练掌握的技术。在他看来,不进工厂打工,就是“不做事”。可弗洛伦斯恨工厂恨得要死,一点也不想步上母亲的后尘。詹姆斯一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东区的警察一直没有找到乔。父亲的脾气一天比一天糟糕。弗洛伦斯的性格轴得要死,在对警察失望之后,她将目光转向了其他的手段,几乎撞得头破血流,才找到了这样一个酒保,用自己当时所有的私房钱发布了悬赏任务。而如今新的五镑,则是自己东拼西凑,加上阿诗黛拉给她的大部分书本钱。 酒保看了她一眼,终于,叹了口气。 “我跟你说实话吧,小丫头。”他道,“东区最近失踪的人多了去了,寻人的委托,我这里能给你翻出一沓。一百个里面,就没一个人能找得回来的。” “看你的衣着,凑出这些钱很不容易吧。”酒保继续说,“收回去吧,够你家生活一阵的了。如果父母还能行,趁早再生一个,不也一样吗?” “母猪养的,根本就不一样…”弗洛伦斯攥紧拳头,眼眶通红。 酒保耸了耸肩。 “我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才好心劝你的。”他不太耐烦地挥了挥手,“没用的,放弃吧。” 弗洛伦斯懵然地看着眼前散落的钞票和硬币,良久良久。她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恶狠狠地“嘁”了一声,强行憋着眼泪,不愿意让它滑落。 一旁的酒桌上,男人们喝酒吹牛,时不时迸发出一阵大笑,好不快活。 弗洛伦斯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一个肤色深棕,气质狠厉的家伙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神情阴鸷地喝着酒。他的眼眶凹陷,头发有一点暗红,看起来并不像是鲁恩本地人。 酒保顺着她的目光瞟了一眼,很快地收了回来:“惜命点的,少看几眼吧。” “他是厉害的赏金猎人吗?”弗洛伦斯压低声音问道。 酒保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如果我能请到他,是不是就能找到我想找的人了?”弗洛伦斯问。 “哈,你?”酒保笑了起来,“人家稀罕你那一点儿毛么?” 弗洛伦斯沉默良久,咬牙说道:“归根到底,都是贫穷害的。” 她最终还是将那些钱重新卷好,塞进了兜里,闷头离开了酒吧。 她越跑越快,终于无法忍受,用手臂用力地抹起了眼泪。 “我真是没用,没用!” . . 看了会儿书后,阿诗黛拉收到了X先生的回信。 “我们确实有这样的物品,不止一件。你可以选择支付3500镑,或者积攒功勋换取。 “其中一件,会让伱同时掌握强大的血肉魔法,获得极其顽强的生命力。一定程度内调整容貌和身材只不过是附带。负面效果也并不显著。 “另一件则更加邪异,需要被封印。它确实能够调整容貌,但会越来越贴合你的脸孔,让你每多使用一次,就愈发难以将它摘下。最终,它会将你变成没有脸的人,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五官一刻不停地扭曲变化。” 阿诗黛拉感谢了眼球信使,阅读了回信之后,对X先生的描述感到有些迟疑。 第二件物品的负面效果描述得很详尽,相比起来,第一件仅有的四个字,就让人浮想联翩了。 她露出有些牙疼的表情,自言自语:“嘶…这个‘并不显著’,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意识不到,所以才觉得并不显著的吧…” . . —————————— . ps.弗洛伦斯这个角色,作者在设想之初,便没有将她定位为一位讨喜的角色。因为是提前想好的,也并没有“往回拉”、“强行洗白”这一说,只有叙述顺序的安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不喜欢的,就当她是个屁,把她放了吧hhh 第五十六章 逐渐贫穷 根据3500镑的价格,以及自身对各个非凡序列的了解,阿诗黛拉推测这两件神奇物品大约都对应序列6层次,就这个报价而言,算得上十分优惠了。 面对X先生提供的两件神奇物品,阿诗黛拉本能地就想把第一件给排除。 掌握血肉魔法、因而获得极为强大的生命力,这件物品显然对应了”秘祈人”途径的序列6,“蔷薇主教”。再结合X先生说它“没有显著的负面效果”,阿诗黛拉严重怀疑,它的负面效果其实是让人失去理智、陷入疯狂,和/或听到那位来自“真实造物主”的呓语! 毕竟,如果已经失去了理智,就没有理智可以被用来失去了。同理,经常听呓语的人,也不会觉得听呓语是负面效果——说不定还挺开心呢,这可是更接近神的大好机会! 利用占卜询问了自己的灵性之后,阿诗黛拉得出了自己的猜测和真实的情况大差不差的结论:…… 排除,立刻排除! 虽然“让自己杀也杀不死的血肉魔法”对于一位肉体脆弱的“记录官”来说确实很有价值,但是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的脑子更加要紧!! . 她尖叫扭曲片刻,最终斟酌着回信:“请容许我花几天时间考虑一下。同时,我是否能有机会接触一下这两件物品,再做决定呢?” 这些天里,她有在考虑,关于自己是否需要在X先生面前表演一下逐渐失去理智的过程,让他相信自己确实是孺慕主的神恩…呃,总之就是真的疯了不是假的疯了。但这对她的演技是个很大的挑战,稍有不慎就容易弄巧成拙。 最后,她想开了。毕竟精神病这种东西,非常强调个体差异,主打的就是每个人的症状都不太一样。有疯得明显的,就有疯得很隐蔽的。因此,她只需要在“狂信徒”的大框架下自由发挥就好了,可以抓住适当的机会表现自己,但也不需要过分刻意。 . 阿诗黛拉想了想,同样修书一封,拜托猫头鹰宝宝送给了缇薇拉,询问血族那边是否有相应的神奇物品或非凡特性。 某种程度上,她更期待能拿到相应的非凡特性。毕竟,她认识艾利安这個“工匠”,虽然肯定会花费更多的金钱,但如果能换到一件负面效果很低的神奇物品,是相当划算且可遇不可求的。 宝宝很快带回了缇薇拉的回信: “亲爱的小阿诗黛拉, “好的,我会帮你留意。 “不过,能够改换容貌的神奇物品十分稀有,就算是血族内部,短期内也未必有人愿意出售。一旦出现,大幅度的溢价乃至于竞价都有可能发生。至于相应非凡特性,就更加少见了。你可以将你的预算告诉我,我会尝试帮你求购。 “新年就要到了,你有什么安排吗?想念你那美好的厨艺了。 “你最好的, “缇薇拉 . “唉,看样子。大概率是要在‘极光会’这边购买了啊。”阿诗黛拉叹了口气,开始数钱。 她打算将那份“诈骗师”的非凡特性和从查尔斯那里缴获的“赃物”直接转卖给“极光会”。作为声名赫赫(臭名昭著?)的恐怖组织,东西从他们那儿出去,她不用担心遭遇追查,甚至牵连他人。 “‘偷盗者’途径的非凡特性相对罕见,在市面上卖到1000镑左右都较为正常。嗯…算它800镑吧。这些黄金和铂金,应该也有300镑上下。保险起见,我还要再拿出2400镑才行…嘶…” 阿诗黛拉数着数着,发出了肉痛的声音。 她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些钱在购买神奇物品的尺度下根本不够看,只能用于生活。缇薇拉给的那四千镑倒是没怎么花,这回一下子就去了大半,令她心碎万分。 “至于序列五的材料或特性,估计要接近一万镑了…穷啊…”阿诗黛拉吐魂。 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钱是这么不经花的。这让她几乎就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迫切地想冲出去把那个叫做罗吉·卡瓦拉罗的“纵火家”给噶了,好用他的非凡特性和神奇物品换点钱来。——一个支持黑帮的赏金猎人,她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但也确实给了她继续调查,完成任务的动力。 “啊啊啊,不想努力了,想把上司吃掉……”她咕噜咕噜地哀嚎着,占卜得出了“今天适宜出行,寻找线索”的结论。 她打算切个三明治,作为简单的午饭,想了想后,还是把家里剩下的面包和火腿都切了,夹上生菜和炒蛋,在戏法的帮助下,做好了足足二十个。 这是她通过梦境占卜出来的大致人头。 “你要给‘极光会’的那群人送东西?”阿蒙问道。 “大过年的,临期产品,处理一下嘛。”阿诗黛拉将一缕暗紫色的发丝拢至耳后,小声说道,“唉,我上次真傻,竟然一个人买了两磅的生菜,简直可以吃到我生命的尽头。 “…他们是X先生指派给我的下属,你说,我是不是该发工资呢…不管,贿赂贿赂他们,说不定他们就会更愿意为我做事了吧?” 阿蒙没有接话,仍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看着她取出一个藤条编织而成的方篮,将食物整齐地放在里面,又披好斗篷,拎起篮子,短靴的鞋跟叮叮咚咚地敲在地上,落下一串轻灵明快的小令。 “我呢,小的时候读过一个故事。”她小跑起来,手中的篮子仍然拎得很稳,“男主人公的妻子和母亲都被…呃,某邪恶教会杀死了。所以男主人公就觉得,这个教会里的所有人都有‘取死之道’,他要见一个杀一个。 “唉,我要是也能这么武断就好了。只是我听那些家伙在东区传教,说的都是什么,信了某某邪神,就能每天吃到香喷喷的肉和面包……我就想着,算了吧,算了吧。如果他们要害人,我再砍下他们的头也不差。 “当然,‘倾听者’我是帮不了了…那些外围的信徒要是能在我的引导下变得正常一点,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 她就这样一路小跑着,一步步深入东区,敏捷地避过一个又一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轻车熟路地翻过半塌的残墙,见到了忏悔的诺亚和那些正在祷告的流浪者们。 “诺亚先生,”她提起裙摆,“最近有什么新的消息么?” . . ———————— . 这么短是因为今天晚点有加更。大概在北京时间晚上六点左右。 (灰灰),晚点见啦。 第五十七章 麻烦 面对阿诗黛拉的到来,这次那位叫做诺亚的“倾听者”并没有贴地忏悔,向那位“真实造物主”祷告,而是相对正常地…嗯,他在白天点起了一根很矮的蜡烛,似乎就这样看着烛火,一直发呆,油黄的蜡泪淌了一地。 “是克拉拉小姐。”角落阴暗,他的眼眸中便这样飘摇着两枚蜡烛的火光,嗓音似乎也变得飘忽。 阿诗黛拉点点头。 她终于还是被好奇战胜,探头探脑地问道:“先生,您是在做什么?” 诺亚回答:“我在尝试仅凭烛火,就陷入‘人工梦游’…当然,你打断了我。” “…抱歉?”阿诗黛拉试探。 诺亚微微摇头:“不必,是我还不够专心。” 与能够令人获得隐秘存在施加的知识或影响的“密契仪式”有所类似,“人工梦游”是一种高级的通灵技巧,如果用于和隐秘存在建立联系,对方则能够施加更加微妙的影响。甚至可以让非凡者在保留奇特清醒的前提下,精神漫游灵界。 这是“通灵”中所讲述到的内容。阿诗黛拉推测,这也是“秘祈人”魔药中附带的众多关于仪式魔法的知识之一。 “也许那位神灵正忙着,就算你成功了,也没空施加影响……”阿诗黛拉在心里小声咕哝。 一般来说,达成“人工梦游”的条件是较为困难的,需要布置祭坛,营造适合放开心灵的环境,然后反复念诵神灵或隐秘存在的尊名,感受着自己的意识逐渐进入这种奇妙的状态。 只是“反复念诵神灵尊名”这一点,就够阿诗黛拉牙疼了。也许这确实是更加贴近神灵的一种方式,只能说“真实造物主”竟然并不在意自己的属下有事没事地这样疯狂祈祷,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奇神一个。 普通信徒就算一天祈祷一百次,或者布置相应的仪式魔法,也未必会收获神灵的回应。但是基于教会的非凡者们也时常需要借助仪式魔法,祈求自己信仰的神灵帮助,阿诗黛拉推测,能够通过仪式魔法获得神灵或隐秘存在的回应,类似于加入组织的福利了。也就是说,仅从理论上来讲,那位“真实造物主”是会回应的! “真是神奇啊…” 相当于没事疯狂给领导打工作电话。也许这就是“秘祈人”途径的特色吧。 收敛了自己发散的思绪,阿诗黛拉说道:“关于那位罗吉·卡瓦拉罗,您知道他最近活跃在哪里吗?” 她并不打算直接接触,傻傻地溜到人家大本营去,而是想着先在对方时常出现的地方转转,间接地调查一下他所接触过的人,看看能不能在占卜的辅助下,推测出他的行动轨迹,甚至于他的目的。 诺亚报了几个地下酒吧的名字:“这些都是赏金猎人领取委托的地方。和他联系密切的兹曼格党,主要窝点位于东区的…” 阿诗黛拉点点头。准备分散着去踩踩点,在尽量不会引起他人怀疑的前提下。 她将带来的食物分给了诺亚,和在这边休憩的流浪者们。自称是奉了主的神谕,将受到的福泽与兄弟姐妹同享。大家齐声赞美“创造一切的主”,并且在胸前画下倒吊的十字。阿诗黛拉也无比顺利地从这些外围成员的口中,打听到了关于此人的更多细节。她的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一个外表狠厉,内心谨慎、行事凶狠的赏金猎人形象。 告辞之际,阿诗黛拉还是没能按捺出好奇,出声询问诺亚道:“诺亚先生,为什么我每次来这儿,都能找到你呢?” 作为一位序列8的非凡者,他的任务应该不会只有协助自己才对。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定点的NPC,阿诗黛拉每拜访一次,就触发新的对话,发布最新更新的情报信息。 “…平常传教,苦修,聆听主的神谕,践行主的意志。”诺亚说道,“每次都会在这里见到你,也许是主的安排吧。” “…是啊。”她想起来了,因为她每次出门前,都会占卜“今天适合来这里”,在得到肯定的启示之后才敢出门的。 . . . 下午,正是酒吧人不多的时候,进来了一位容貌标致的少女。 “小姐,要来点儿什么?” 那粗犷的光头酒保原是半边身子都靠在一旁的台子上,一副无聊透顶的不耐神色,看见她来,将身子摆正了点儿,吹了个口哨。 “一杯‘一半一半’。”阿诗黛拉排出几枚便士,淡然说道。 她没喝过酒,但是面子不能丢掉。支付的酒钱同样也是询问情报的敲门砖。 一杯混合酒精饮料很快就递到了她的面前。阿诗黛拉礼貌谢过,喝了一口。是麦芽啤酒混合了葡萄酒的味道,酒精味道挺浓,她不是太习惯,但胜在第一次尝,感觉很是新鲜。 她将两苏勒的纸钞压在酒杯下面,轻声问道:“我是一位新到东区的赏金猎人。最近有什么厉害的悬赏,好让我能大赚一笔么?” 说话时,她有把微弱的灵性融入“魂断之镜”中,好让自己散发出一点威严可信的气质,不至于让人小瞧。 那酒保又看了她一眼,眼神明显出现了一些变化。 “那要看你想接什么样的任务了,”而后,他咧嘴一笑,“嘿,大赚一笔,我这里确实有個任务,他们招募那种特别厉害的帮手。具体是做什么,我也不晓得。” 阿诗黛拉故作好奇:“这么神秘?有多少钱?” 酒保神神秘秘地比了个数字。在阿诗黛拉若有所思的目光里,低声笑了起来。 “他们难道是要去抢劫银行吗?还是探索那些危险的宝藏?竟然能拿这么多钱啊。”阿诗黛拉逼迫自己显得开朗一些。使出浑身的力气试图套话。 酒保哈哈笑道:“这我怎么知道?你要是确定想接,我才可以给你联络人的地址。不然,我还有别的。最近东区不是有很多人失踪吗?你要是能替我清了这沓悬赏,我倒要请你喝酒呢!” “呵呵,有命挣未必有命花呀。”阿诗黛拉撑着下巴,微笑着附和,“…寻人啊,我能看看么?” “行嘞,你随便挑。” 酒保掏出一张纸,上面抄录着一长串失踪者的名字、时间,后面是委托人发布的悬赏金额。 阿诗黛拉一目十行的扫过,留意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名字。 “乔·布朗,于12月4日失踪。悬赏金额:5镑。” 如果没有记错,隔壁的那户人家就姓布朗,失踪的哥哥也叫做乔。虽然这个名字和姓氏都非常的常见,但是失踪的时间对得上,加上“占星人”的灵性直觉,她基本上能够确定这位乔就是隔壁那户人家的长子。 她努力没让自己的眉心微微皱起,看了眼悬赏发布的时间:两星期前。 “弗洛伦斯这小鬼…”阿诗黛拉微微一哽。 如果委托了赏金猎人,以詹姆斯的性格不会不提。很明显,这是那丫头偷偷发布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整来的钱。 相对自然地,她从那串名单上收回了视线,又跟酒保闲聊了片刻,表示自己再考虑考虑,便告辞离开。 乔的失踪距今已经接近一个月,想要再找回来,是相当困难的事情,阿诗黛拉还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帮别人这样的忙。同时,大量人口的失踪也让她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联想到“极光会”最近似乎也有所密谋,这背后很可能存在的某一股未知的势力,阿诗黛拉并不觉得自己有跟他们扳手腕的可能。 她微微摇头,回到住处。冬礼日的花圈还挂在门上,赛维亚菊已经有点蔫了。 她的门前,坐着个尖下巴、大眼睛,约莫十二三岁的瘦弱女孩。她面前放着一堆书,手里还正卷着一本,咬着铅笔在上面涂涂画画着。 “……”阿诗黛拉眼前一黑,“你在我家门口蹲着做什么?” . . ————————— . 唉,偏向过度的剧情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得不写。但是又很担心显得很水,只好鞭策自己每天多写一点,尽快跳跃到更大的剧情了(叹气) 第五十八章 另一个视角 “我不想回家。”弗洛伦斯说道,“你说过我可以来找你的,可是你一直不在。” “请问这个世界是围绕着你来旋转的吗?”阿诗黛拉神情冷淡,“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弗洛伦斯沉默着,缓缓低下头。 其实,阿诗黛拉并不是全然不欢迎弗洛伦斯的来访。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的父亲看见她就来气,而她自己也一看见她老爹就上火,两个人碰到一块儿,就跟个火药桶似的,稍微擦出一点儿火星子,就能炸她个满脸开花,把隔壁的阿诗黛拉给吵死。在这种情况下,弗洛伦斯不想回家,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 但阿诗黛拉还是对在这会儿放她进门很是犹豫。原因无他,估摸着也到了X先生回信的时间,到时候,一丛长得奇诡抽象的眼球血丝呼啦地从地里钻出来,吓到人家小朋友该怎么办?她还要花时间解释,不免暴露非凡,麻烦得要死。 哦,她突然想起来了。普通人不开启“灵视”,是看不见信使的,最多只会感受到一股阴冷渗人的寒意。那没事了。 她叹了口气:“算了,你进来吧。但是我也要学习,你自便。” 奔波了一天,她其实挺累的,但现在已是傍晚,没机会睡“午觉”。阿诗黛拉担心自己现在闷头睡到凌晨,就再也睡不着了,只能跟阿蒙面面相对,噩梦加倍。不如将这几个小时打发过去,晚上早点休息。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指了指饭桌,调亮客厅的灯光,示意弗洛伦斯可以坐在这里。她则从房间将《通灵》抱了出来,一边阅读,一边认真地做着笔记。 “这是什么语言?”隔着餐桌的对角,弗洛伦斯好奇得几乎要将眼睛伸出来了。 “古弗萨克语。”阿诗黛拉说道。 她没有做进一步解释的打算。 “有什么用?”弗洛伦斯问。 “历史,考古。”那用处多了去了。 “你是学历史的呀?” “……”阿诗黛拉短促地抬起头,“这么多问题,你的鲁恩语学得很好了吗?” 弗洛伦斯晃了晃脚,鼓了鼓腮帮子,最终低下头去,继续对着参考书吭哧吭哧。 半個小时后,阿诗黛拉将最后一页关于仪式魔法的介绍整理完毕,成就感满满地舒了一口气。 尽管对新人的培训略显粗糙,全靠自学,但不可否认,“极光会”在给予知识方面,是相当大方的,简直实诚得不像是一个恐怖邪教。 她优先学习了序列信息、仪式魔法这些在实战中较为重要的内容,更大部头的隐秘组织介绍、隐秘历史则紧随其后,最后才打算安排那些更加冷门的神秘学知识,例如灵界、冥界、神奇生物等等。 休息片刻,阿诗黛拉起来蹦蹦跳跳了一会儿,舒展自己的身体,缓解知识塞进大脑的难受。她今天不想多折腾,晚饭煮了点汤面对付。幸好这个世界除了费内波特面以外,还是有与挂面相似的那种面条的。做法简单,汤汤水水的也很温暖。自然,她也分了弗洛伦斯一份。 弗洛伦斯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有菜有蛋,还混合着她叫不出名字的香料味道。氤氲的热气在冬日里凝成扑面的水雾,温暖朦胧,香气扑鼻。 她捧着那碗面,想到家里的就快要交不起的房租,失踪的哥哥、去世的母亲和暴躁的父亲。想到酒保对她挥着蒲扇大的手,说着“放弃吧,没用的”,想到父亲骂她“小混蛋、讨债鬼”,积压的委屈终于没能忍住,决堤的泪水滚落下来,滴进了飘着油花的汤里。 阿诗黛拉小口小口地吃着,无端联想到穿越前做过的一篇阅读题。在故事里,与母亲吵架、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的小孩得到了面馆老板一碗面的救助,感激涕零,在老板的开解下,意识到了每天给她做饭的母亲其实付出了那样多,但她却对此视而不见的行为是多么的幼稚和伤人。总之是个挺暖心的故事来着。 哦,所以,我的定位是那个面馆老板么?阿诗黛拉眨了眨眼,一言不发地用鲁恩叉子吃着中国面。 她挺不擅长安慰人的,也不擅长跟人讲道理。只能等着弗洛伦斯先说,不说就算了,也跟她没关系。 . “…他们都说,我是个坏孩子、神经病。”弗洛伦斯垂着眼睛,“我说,你们说是,那我就是好了。我爸的钱不见了,而我的手中又多了一本书。他就大骂说是我偷了他的钱,去买了这‘没用的废纸’,所有人都信了。实际上,那本书是教会学校的老伯借我的,我根本不知道他的钱去了哪里。我就想,那好,既然你们都不信我,那我不偷白不偷。” “妈妈虽然也不信我,我看得出来。但是她没有骂我。我们挤在一间房子,她白天在工厂上班,晚上还要浆洗衣服,补贴家用,时常还要去当杂活女仆,一天睡不了太久。 “我就对她说,我不去学校了,但我也不想去打工。我要自己找到挣钱的方法,我很聪明,一定能办到。我知道我妈不信,昏暗的蜡烛光里,她只是笑了一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着气说,小混蛋,哪儿能不去上学呢?” “我说,‘那些我都会了,妈妈,你信我。”弗洛伦斯撇了撇嘴,眼泪又滑了下来,“可恶,为什么他们都不信我?” “我没再去上学,在图书馆替老伯抄书。他人对我很好,又把我推去了电报局,给人帮忙。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打字机…它笨笨的,大大的,人嵌在里头,像是花生被塞进了土里。人的手指敲在上面,咔哒咔哒地响。有位正式的打字员告诉我,这已经是被淘汰下来的了。希尔斯顿区的打字机,小到一台桌子的地儿就能放下。 “我能赚到钱了,我把它们偷偷地塞在床缝里,一直一直地攒着,打算在新年给妈妈一个惊喜。她再也不需要这么努力的劳作了。结果,就在这时,哥哥失踪了。” “妈妈以泪洗面,爸爸悲痛焦急,东区的警察怎么也找不到他。我好恨。我翻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偷偷找到了赏金猎人,只要他们能把乔找回来,我多少钱都愿意给。但是他们也是没用的东西。自己找不到,却反过来劝我放弃。” “妈妈的身体垮了,被赶了出来。我攒下的钱已经押给了委托的人,怎么去要也收不回来了。家里的积蓄耗完了,可是她还是死了,就在那么短短的几天。”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我再也忍受不了了,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妈妈和哥哥的影子在一刻不停地游荡着,追着我跑。我每天看见那张小床,就会想起妈妈,可是现在床上只睡着我一个人了。我看见窗玻璃上的裂痕,就会想起哥哥。他虽然不聪明,但是有一双巧手,做了木匠的学徒,从不跟任何人吵架。 “但是就在这一个月里,这里就没有妈妈,也没有哥哥了。爸爸讨厌我,他说,要是我早点听了他的话,去工厂打工,妈妈就不会死。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打我,我也讨厌他。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所以你就跟他说,伱要去读文法学校?”阿诗黛拉问道。 “是的,我说我要离开这个家,再也不要回来了!”弗洛伦斯道。 “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说话呢?”阿诗黛拉温和地问,“很多时候,同样的内容用很坏的方式说出来,就算是合理的,人们也不会想要接受。” “我忍不住!”弗洛伦斯攥紧拳头,“我一生气,伤人话就止不住地往外冒,我从小可从别人那儿听过什么好话么?那些讨人厌的话就这样从我的嘴里冲出去,事后就算打自己多少个嘴巴,也没有办法弥补。” 阿诗黛拉沉默了。 当时在隔壁,她用占卜确认过,詹姆斯说的是真话。但是听了弗洛伦斯视角的叙述,她能够确信,这些话也是真的。他们都说的是自己认为的真话,也都倾吐出了自己的苦衷。 他们远远谈不上是完美的人。认识的错位让他们无法相互理解,激烈的性格让他们更加难以沟通。只会在越来越深的彼此仇视中,将对方推得越来越远。 人很难被改变,而这样根深蒂固的矛盾,并不是她一个外人一朝一夕就能缓和的。 她只能说:“你先考出去吧。当然,从今天开始,你需要试着好好说话。” 弗洛伦斯抬起脸来,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阿诗黛拉:“除了老伯,你已经是少数愿意听我说话的人了。” “恶性循环听过么?”阿诗黛拉淡然,“没人听你,你就发疯。可你越发疯,越骂人,就越没人愿意听你。我本人也并不擅长沟通,只能建议你试试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思考。用他们能接受的方式说话。” 当然,她也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有些人就是压根儿不讲道理的。没有什么建议完全普世,遇到这种人,就也没有沟通的必要了。 “好了,吃完饭就赶紧学习。你不是说想逃出去么?没通过考试,什么话都是白搭。”听弗洛伦斯说话的时候,阿诗黛拉也没停下吃面,反倒是瘪着嘴流泪的弗洛伦斯一口没吃,还流了不少眼泪在汤里。 弗洛伦斯用力地点点头,囫囵囫囵地吃掉了那碗已经开始发凉的面,疯了一般地投入了学习里。 阿诗黛拉叹了口气。 正当她收拾好餐桌,准备把《通灵》抱回来继续学习的时候,一团血丝呼啦的东西缠住了她的小腿,X先生的信使从虚空里爬了出来,长着眼球的肉团吐出了一张纸条。 见弗洛伦斯仍在埋头苦学,并没有察觉这边的异常,阿诗黛拉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收起,塞进了口袋之中。 . . —————— . 可能需要多说一句的是,每个人的叙述视角都不是客观的,就像亲眼所见也未必真实。所有人都会本能地说对自己有利的话,詹姆斯是这样,弗洛伦斯也是这样。阿诗自己在尽可能全面地拼凑出事情客观的样子。但是,真正绝对的客观,就算是有占卜在,也很难做得到吧(笑叹) 第五十九章 期盼 阿诗黛拉偷偷顺过X先生的回信,走到桌边摊开。 纸条上的内容相对简短。X先生对她看一看两件神奇物品的请求表示了许可,并叫她等待通知,他会在合适的时间同她会面。 当然,他也为对应“蔷薇主教”的那件物品额外做了几句推荐,该部分被阿诗黛拉默默地无视了。 在能够变换容貌之后,她便可以将自己如今的身份和过往较为顺利地切割,也不必担心走在街上,被过去的亲人朋友们认出来,或者被教会的非凡者轻易抓住。出于同样的原因,在新年过后不久,她打算退租现在住的这间房子,改换新的身份,另寻住处,对弗洛伦斯的资助则计划通过存折和不记名账户来完成。 不过,关于获取一套新的合法身份的渠道,在前段时间的回信里,X先生表示他并不知道这种东西,语气从信纸中透露出一丝生硬和困惑。 看到这句话,阿诗黛拉顿时感觉有点惶恐,怀疑起自己提起的询问是否太过莽撞,是不是不该向上司打听这样琐碎的事情,而是应当先问问负责底层的诺亚…第一次当下属的她因为上司的一句回复焦虑得在地上爬来爬去,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坏了坏了”“他是在责备我吗”“怎么办我是不是要被开除了”,末了,突然抬起头来,脑袋一拍: “哎呀,我真傻!这种事情,占卜一下不就知道了?” 打工人必备技能,再也不用猜老板的心思了! 由于并不涉及X先生的关键信息,她的占星进行得很是顺利,结果是她完全想多了——X先生说他不知道,是因为他真的不清楚:加入了“极光会”之后,有什么改换身份的必要吗? “……”抽象。 她联想到A先生实名制刺杀因蒂斯大使,就连尼根公爵的死也抢着对其负责,“极光会”的神使们人均恶贯满盈,也没见他们对自己的相貌藏着掖着——总不能是因为长得太帅了舍不得遮脸吧! 由此可见,在“极光会”看来,别说是她这种表面上没什么问题的野生非凡者了,就算是被军情九处通缉、被正神教会追杀,在他们看来,也没必要彻底重新做人啊?皈依了我主,你就得到了庇护,怕什么啦,不会有逝的。 毕竟,要背负这世上所有的罪,首先就要学会勇于承担责任。是自己做的,绝不否认,就算不是自己做的,也要抢着承认! 阿诗黛拉:……行吧。 “极光会”这条路行不通,阿诗黛拉自然找上了缇薇拉。背靠整个血族,缇薇拉很快就给出了靠谱的回复。 吸血鬼们拥有漫长的生命,容貌几十年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为了不让街坊邻居们起疑,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搬家,时常有改换身份的需求。缇薇拉表示,这件事包在她身上,阿诗黛拉只需要提供新的脸和新的身份信息就好了。 这让阿诗黛拉的心里感到很感动。面对“极光会”,她每走一步,都担惊受怕,相比之下,缇薇拉纯粹的善意温暖得让她有些惶恐,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等我成为了半神,说不定可以给她的古堡附加一个结界什么的。别人走不进来,她也不用飞那么远,只需要通过固定好法阵,就能‘传送’到贝克兰德城区了…” 她想象着自己能够帮到缇薇拉什么,除了对于远景的美好畅想,缇薇拉在近期的回信里提到,她想念自己做的食物,阿诗黛拉欣然同意,决定排上计划。 “是啊,新年就快要到了。我能够邀请的朋友,如今也只有缇薇拉和艾利安两人。…一人一吸血鬼了。” 她提笔,写了两封信,拜托“宝宝”分别寄给缇薇拉和艾利安,邀请他们新年前后来家里聚餐,获得了“相当期待”“我的灵魂已经飞到几天后了!”的美好回答。 收起信纸,阿诗黛拉微笑着叹了口气。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怀着美好的心情,期待着哪一天的到来了。 . . 将时间拨回这天傍晚。留了弗洛伦斯两个小时后,阿诗黛拉看着外面天色已晚,便打算将她打发回去了。 不得不说,这小女孩学起东西来,确实相当的专注,在她这个年纪,难得到有些厉害。阿诗黛拉一个心智成年的人,放旷开小差乱动的频率都比她高,一会儿拿杯牛奶一会儿吃点零食什么的,一时有点自惭形秽。 “晚上的时间,如果我在,你都可以过来。”看着她有点不情不愿的样子,阿诗黛拉叹了口气,“但是,你需要答应我,不可以再跟你爸吵架了。不然我会睡不好觉,神经衰弱的。” “哪怕是他先骂我的也不行么?”弗洛伦斯问道。 阿诗黛拉耸耸肩:“这我可不管。会被我拒之门外的可是你,又不是他。” 看着弗洛伦斯的神色从有点不忿变得凝重,开始认真思索起应该怎样避免跟父亲发生冲突,阿诗黛拉觉得自己的目的初步达到了。 “如果你能说服他同意你去文法学校,我会给你额外的奖励。”阿诗黛拉循循善诱,“怎么样,要挑战一下吗?” 弗洛伦斯迟疑了一瞬,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抱着厚厚的一摞书,哒哒哒地跑走了。房门被她敲开,露出一条缝。房子里只点着一根蜡烛,烛火昏黄摇曳着。 “…我回来了。”弗洛伦斯放下书,有些局促不安地用脚后跟抵着门板。 “嗯。”詹姆斯没跟她多说什么,但也没有对她的晚归发脾气。 “赶紧睡觉,点蜡烛很费钱。”他这样说着,吹熄了蜡烛,走进了原本和儿子同住的房间。 一旁的门扉内,阿诗黛拉悄悄地探出头来。她看着弗洛伦斯顺利地进了家门,等了一会儿,也并没有争吵爆发,这才安心地合拢房门,回归自己的事情。 . 夜色浓稠。 弗洛伦斯摸着黑,简单的洗了把脸,躺在那张小小的床上,天花板漆黑一片。 “乔…”她小声地自言自语,“你那么好的脾气,如果是你,一定很轻松就能说服詹姆斯吧。” “他们都劝我放弃,就连阿诗黛拉也这么讲。虽然她没有直接否定我,但是我听出来了。可是我不想放弃。我不想放弃你。 “那些厉害的赏金猎人,如果我能求到他们的帮助就好了……” . . —————— . 晚点还有一更~ 第六十章 如常 第二天一早,阿诗黛拉征用了闲着没事的弗洛伦斯,从早市添置了近几天的食材。 “哎,你这花都开败了,挂在门上多萧条的,没有新年的样子。”放下东西,弗洛伦斯挥了挥有点酸疼的胳膊,对阿诗黛拉的“花圈”发表评价。 “哦,前些天做的,你摘下来吧。”阿诗黛拉回答。 她清点着买回来的东西,将它们一一放进橱柜里。 那是前段时间买的冬礼日花环,后来被她装饰上了赛维亚菊。近一周过去,花朵已经不再精神,凋敝泛黄了。 弗洛伦斯于是将它摘了下来,扔到了外头的垃圾堆里。 “新年有什么愿望么?”阿诗黛拉随口问。 “嗯…考上文法学校。你呢?” “活下去吧。”阿诗黛拉随口笑道。 “这算是什么愿望…”弗洛伦斯显然并不理解。 她咕哝着,在帮完忙后,很快脚底抹油,跟阿诗黛拉打了声招呼,几个呼吸就跑没了影子,不知上哪里去了。 阿诗黛拉摇了摇头,乘坐公共马车,前往贝克兰德桥区。 她已经跟艾利安打好了招呼。由于“记录”的能力在最近有所消耗,而距离新年却还有近一周的时间。她打算趁现在补上一点,好让自己一直处于满配的状态。毕竟,调查任务还在继续,罗吉·卡瓦拉罗也不会等到过完年再出现。 艾利安没什么事,自然对她的来访表示了欢迎。阿诗黛拉轻车熟路地推开解药酒吧的门,银铃轻响,艾利安还是趴在吧台的角落。令人惊喜的是,缇薇拉也在。墨发红瞳的吸血鬼笑着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上午好,小阿诗黛拉。”缇薇拉说,“我是不是该感谢那群血族?如果不是他们效仿人类举办新年聚会,这两天我也不会频繁往城区跑了。我听艾利安说你今天要过来,所以就早了一点出发,打算给你一个惊喜。” “嗯,很惊喜。”阿诗黛拉笑起来。 “唉,聚会最没用了。”缇薇拉毫无形象地往后一靠,椅背晃晃悠悠,却并不倾倒,“跳跳舞啊,喝喝血啊什么的。可我每次都要代表叔叔露脸,听大家子爵大人长、子爵大人短。真是,明知道我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累不累啊。” 阿诗黛拉微笑:“没办法,这种场合下,你代表的是米斯特拉尔家族的荣耀吧。” “可不是吗,”缇薇拉说,“我可以不伟大,但是我有一个伟大的姓氏。好吧,你们人类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宴会场也是战场’,就当我是为家族的荣誉而战了。” “商场如战场…?”阿诗黛拉和艾利安异口同声,都带着些许迟疑。 “好吧。”缇薇拉耸了耸肩。 . . “说起来,你的真爱怎么样了?” 这时候酒保还没上工。缇薇拉徒手开了瓶红酒,给艾利安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阿诗黛拉则只能给自己倒了杯冰镇柠檬水。 “最近在,参加葬礼…”艾利安的睫毛很长,加上还算清秀的气质,垂着眼的时候,能看得出几分文艺感的忧郁,“尼根公爵突然死了,夫人继承了一部分遗产,但是土地和爵位按照制度,都是由长子继承。她在前几天送走了小儿子,没有继承封地的他,带着钱财和仆人,前往南大陆去了。夫人甚至没能劝说他在贝克兰德停留过这个新年。 “唉,殖民地那边冲突不断,幼子第一次离家便去了那么远,她怎么能不难受呢?” “不错嘛,看来你最近都陪在她的身边咯。”缇薇拉对土地贵族的权力交接没什么兴趣,用没心没肺的语气评价道。 “是啊,”艾利安说,“等把他们都送走了,我才能好好地追求夫人啊。” 在缇薇拉和阿诗黛拉都有点震撼的目光里,艾利安阴恻恻地补充:“夫人的长子一看见我就露出那种表情,简直是老尼根公爵的翻版。他非但不会尊重夫人的幸福,还会以自己的母亲为耻的……” “……”阿诗黛拉有点听懂了,“你这是在跟她的儿子们争宠吗?” 艾利安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已经告诉了他的答案。 阿诗黛拉:…… 懂了,但没完全懂。总之结论是,你想把他们通通发卖了。 这很难评,祝你成功。 . 阿诗黛拉也知道,艾利安所提到的“参加葬礼”,并不仅仅是尼根公爵的后事,还有他的那位朋友,塔利姆·杜蒙特的葬礼。关于那位先生的死,艾利安没有再提,也许是已经放弃,也许是另有进展,只是不方便向阿诗黛拉再讲,她无从得知。 对于这件事,缇薇拉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这位血族子爵只是陪着艾利安,分掉了一瓶红酒,玻璃酒杯顿在吧台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缇薇拉又问起阿诗黛拉的近况,阿诗黛拉一一答了,却挑的是些无关紧要的趣事。 “好了,伱们不是要去‘记录’能力吗?”缇薇拉一拍桌子,竟开始催促起来。 吸血鬼们都是缺乏血色的苍白皮肤,因此二人没法看出她是不是喝多了。几番试探之后,他们发现这位子爵大人神志清醒,看起来仍然可以一拳一個艾利安,只得对视一眼,得出“她没醉,只是有点上头”的结论。 “我身上没带什么神奇物品。”缇薇拉说道。 她是到城区来参加聚会的,自然不会带着那些负面效果较为严重的东西。 这位子爵大人瘪着嘴想了想,最终掏出好几瓶魔药来,咚咚咚地拍了一桌:“这些个给你,当礼物吧。作用都在标签上。” 阿诗黛拉刚想摆摆手,表示记录自她的能力自己还几乎没用过,其实并不需要补充。但看着缇薇拉鼓着腮帮子,一副“我超凶”的神色,阿诗黛拉眨了眨眼,诚挚地谢过了这个礼物。 “治疗恶疾、恢复灵性、速度提升…相当有用啊…”阿诗黛拉一一读过上面的标签。 可惜,想要调配出这种魔药,需要的是“辨认药草”“调配魔药”“治疗疾病”等等能力的复合,这导致了它们无法被很好的记录。类似的,吸血鬼的身体素质和对梦魇的抗性也无法被记录。否则,阿诗黛拉可能会很乐意把自己武装成半个“魔药教授”,毕竟谁都有生病的时候,不会嫌这种能力没用的。 . 结束了能力的补充,又询问了二者想吃的食物,共同确定了新年的菜单之后,阿诗黛拉同艾利安和缇薇拉道别,离开了酒吧。 . 又是两天平静地过去,星球仍在旋转,一切稳步进行。距离新年还有最后三天的时候,阿诗黛拉终于收到了X先生的通知。 “到上次见面的地方来。” . —————— . (被自己的流水账气晕)(终于)(看在我加更了的份上)(阴暗地跑来跑去) 下个星期是考试周,本来打算赶着在周一之前上架的来着,看样子是要泡汤了…TT,下周考试的同时撞上上架,我会努力兼顾的。不扑就是大胜利! 第六十一章 降临 收起X先生的纸条,阿诗黛拉将特性和金钱装进一个小小的手提箱,向着“极光会”在东区的据点走去。 如上次一般遵照暗号敲开了门,阿诗黛拉行礼问候了X先生,刚想说话,X先生便走上前来,抓住了她的肩膀。 阿诗黛拉神色一滞,整个人僵成了一块钢板。她下意识地就想一把拍开对方的手,从裙子里掏出枪来射击。可最终,她只是攥紧裙子了的一角,控制住了自己的翻涌的心情和应激的肢体,没有反抗。 X先生带着她,身形飞快变得虚幻起来。 “灵界穿梭”。 四周景象化作奇诡的油画,眼前又一次浮现出扭曲的色块和不可名状的图形。在没有方向的一片混沌之中,X先生拽着她走了几步,二人的身影很快便回到了现实世界,于一片十分宽阔的废弃露台之上勾勒而出。 尽管是第二次经历,阿诗黛拉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适应,还是晕“灵界穿梭”。她脸色苍白,弯下腰去,捂了捂嘴,想要干呕。但是介于X先生在旁边,又有点不敢,一时难受得脸都白了。 X先生看了她一眼:“不要乱看,就不会晕了。” 原来是这样。经真正的“旅行家”一点,阿诗黛拉立刻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如此难受。 她在“灵界穿梭”时,总是会下意识地左顾右盼,试图辨认方向,或是记下沿途的景物。但在灵界之中,方向是错乱的,不必说三维世界的上下左右,就连过去、现在和未来都被认为于此重叠。在参照物混乱的情况下,左顾右盼无异于蒙着眼睛转圈,想不晕才困难。 阿诗黛拉推测,等到她成为“旅行家”之后,应该就会更加适应灵界的特质,不会再晕了。在那之前,根据灵性直觉闷着头走,想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 “…这里是?”缓过来后,她左右看了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里地势很高,视野开阔,几乎可以将东区的景象纳入眼中,初步判断是贝克兰德偏向东侧的郊外,城市与乡村的过渡区间。 X先生将我抓到这里来做什么?阿诗黛拉有些困惑。显然不像是来交易神奇物品的。如果是那样,他完全可以直接将物品带来给她,而不是将她带来见物品。 X先生勾起嘴角,双手拍上残损生锈的栏杆。他的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火焰一般的光芒。 “哼,计划提前了,但是不要紧。”他大笑,“世界将记住这个伟大的时刻!是了!我带你到这里,是要你见证主的降临!” “主的,降临…?”阿诗黛拉喃喃。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一只大手攫住了她的呼吸。 “是了…”X先生露出迷醉的神色,嘴角扬起,状若疯魔,“已经开始了吧,A先生那边。快一点,我们还需要更多…更多!” 阿诗黛拉一把扑在栏杆上,从又高又远的露台,向着东区的方向,努力地定睛眺望。 目光所及,浓雾一片,压抑阴沉。 东区的雾霾本是稀薄的淡黄色,混杂着硫磺和粉尘,无风时,呛人的味道萦绕不去。可是此时,从高空俯瞰,那片似乎永远笼罩在他们上空的雾气,似乎正以东区的腹地为中心,肉眼可见地加重、加深,染上了极淡的铁黑之色。它飞快地向着东区边沿、贝克兰德桥区、及码头区的方向扩散着,像是墨汁滴进了水中。 “这是…!”阿诗黛拉的瞳孔放大,几乎不能言语。 她已经通读完《通灵》之上所记述的序列信息,立刻联想到了一个词语:疾病! 是魔女!序列5的“痛苦魔女”可以在空气中散播疾病,让人们感染恶疾,痛苦死去。而大到能够覆盖整个东区,乃至其周边区域的能力,绝不是一個序列5能够办到的! 这很有可能是一位半神的手笔,一位“魔女”途径的半神!! “极光会”为了让那位“真实造物主”降临,将东区的人们都当做了祭品,和传说中的“魔女教派”联合,在东区制造了这样一场灾难么? 这会有,多少人死去…? 一旦邪神真的降临,就算有正神教会联合镇压,又会有多少人遭遇波及,凄惨死去啊…? 阿诗黛拉的脑海里划过刁蛮但聪明的小弗洛伦斯、和她辛苦的父亲,詹姆斯的面容。想起东区那些衣不蔽体的流浪者,想起被查尔斯欺骗,却拉着她的手,塞给她糖吃的妇人。想起集市上那些叫不出名字,却对她不乏友善的一张张脸孔,孩子们嬉笑着从她的身旁跑过,唱着“贝克兰德桥要塌了”的儿歌。 阿诗黛拉微微低下头去,额前的碎发投下深沉的阴影,模糊了她的神情。 她的手紧紧地攥住裙子,另一只手缓缓地遮住脸庞。末了,她低低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她笑起来,拼命地勾起嘴角,“我何其有幸,能够迎接主的降临!对,多么伟大的、这一刻啊!” “是啊!”X先生张开双臂,似乎拥抱着被绝望笼罩的东区,纵声大笑起来。 . . 阿诗黛拉一手抚胸,微笑道:“X先生,我的目光一刻也不愿从这宏伟的一幕里移开。但刚才神奇的经历让我仍然有点头晕,请容许我先去处理一下,好能以最完满的精神风貌,迎接伟大的主的到来。” 我头晕,想吐。您一定不想让我吐在主的面前,对吧。 X先生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向下走转弯,有一个弃用盥洗室。” 阿诗黛拉提起裙摆,低声道谢。她转身离去,越走越快,渐渐地奔跑起来。 . “呕……”等到僻静无人之处,她撑着墙壁,干呕了几下,几乎虚脱。 这并不是因为“灵界穿梭”,而是因为精神上的恶心和难受。 她并没有忘记“极光会”是一个恐怖组织、成员们是一群疯狂的邪教徒。可真正见识到了他们的谋划,这种残忍的血祭,阿诗黛拉尽是听着就痛苦万分,精神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冲击。 “阿蒙,你不是很讨厌那位‘真实造物主’吗?”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道,“有没有什么办法,阻止祂的降临?” “阻止?”阿蒙带着笑意,语调上扬,“这真是个不错的送死方法。” 是了。阿诗黛拉神色黯然。 先不说她根本不知道祭坛的位置,也没有能力打破已经开始的降临仪式。单凭楼上的X先生,她就根本没能力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一旦被“极光会”视作叛逃,一切就都完了。 “但我还是要回去。” 阿诗黛拉冷灰色的眼眸仍然明亮,如同阳光照耀下的冰层,闪烁着坚毅的光泽。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办法。”阿蒙勾起嘴角。 “唉,真不知道您究竟预料到了多少……”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平托起虚幻的书页,在缥缈圣洁的诵唱之声中,书册哗啦翻动,那个层叠扭曲的时钟图腾诡异地旋转了起来。 四下无比宁静,书页漫卷,灵性飞旋,却连一片花瓣都不会拂落。 . 还记得么?阿诗黛拉曾经在阿蒙的指挥下,完成了一个恶作剧——让一定数量的陌生人相信,同时有两个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此时此刻,她就是基于他人的“相信”,以此为杠杆,撬动了自然规则的一角,成功“欺诈”了这个世界的法则。 “你确定?”阿蒙推了推单片眼镜,饶有兴味地做着最后的确认。 “废话,”阿诗黛拉道,“我的宝宝还在里面呢!那可是我的宝宝,说什么也要去救啊!!” “……” . 东区边缘的小房子里,阿诗黛拉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欺诈”自然规律,让这个世界同时有两个她存在,短暂地获得了类似分身的能力。 一个“她”此时应该已经回到了X先生的身边,同他一起俯瞰着这片人间的炼狱。这一个“她”则并没有被X先生带走,正在出租屋里,以亲历者的视角,经历着这场灾难般的大雾霾。两个个体无法感应到彼此,就像是平行的时间线上互相独立的两个存在,被短暂地糅合在了同一个世界之中。 “X先生那边,只能相信‘我’了…”阿诗黛拉小声地祈祷了一句。她确信,另一个‘自己’此时一定也抱着类似的念头。 她当然不是来救鸟的。经过缇薇拉训练的动物,可比人类敏锐多了。“宝宝”此时早就飞上了浓雾不可及的高空。如果它判定这是“紧急情况”,现在应该已经向着缇薇拉的方向飞去了。 “你只有十五分钟。”阿蒙的声音带着笑意响了起来,把阿诗黛拉吓了一跳。 “您怎么还在啊!?”她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没时间跟祂扯皮,阿诗黛拉快速地掏出“霹雳电球”,狂风呼啸,撕裂了室内尚且并不浓郁的雾霾。 下一秒,阿诗黛拉身影骤然虚化,“穿墙”来到了隔壁。 . . ———————— . 第六十二章 十五分钟 “詹姆斯先生!” 阿诗黛拉没有任何停顿,“穿墙”之后立刻发动魔法球,用狂风将蕴藏着病毒的浓雾驱散。“戏法大师”的刮风术虽然也有类似的效果,但是她担心强度不够,这个时候,也没空考虑负面效果了。 隔壁的门原本微微敞开着,此时狂风席卷,砰地一声冲开了大门。阿诗黛拉用灵性操纵着风压,却看了眼普通的木门和裂痕密布的玻璃窗,最终选择借助风力运起已经高烧昏迷、剧烈咳血的詹姆斯,穿回了隔壁自己居住的,密闭性相对较好的房间。 她从衣袋里掏出缇薇拉给的魔药,一次性给詹姆斯灌下了半管,又掏出带有刺激性气味的精油凑至对方鼻前。詹姆斯剧烈地呛咳起来,被阿诗黛拉拍出了几口带血的浓痰。 “弗洛伦斯呢?”阿诗黛拉的手臂在她发问的同时被詹姆斯紧紧抓住,这位父亲的面色青黑,眼窝深陷,瞳孔浑浊,眼睛却睁得大大的。 “她说她是去买书…”詹姆斯的喉咙里发出嚇嚇的响声,“我不知道她跑去了哪里,请您救救她…请求您…” “我知道了。您先休息,我这就去找她。”阿诗黛拉将他放在地上,飞快地做起梦境占卜。 “小弗洛伦斯的位置…” 她闭上眼睛,无数的景象碎片在她的梦境里掠过。她看到在酒吧里左顾右盼的弗洛伦斯。她似乎尝试向他人搭话,却频频被各种人很是不耐地拒绝。阿诗黛拉看见她小跑在东区的街头,却被一个身材高大、眼窝深陷的男人像拎小鸡崽一样拎起,恶狠狠地喝问,周围没人敢出声制止,噤若寒蝉。 面对惊恐摇头的弗洛伦斯,那人啧了一声。她最终被人拽着,扔进了一间漆黑的屋子里,房间里似乎还关着另一个小孩,她看不清。 画面逐渐拉远,变成一个远景,阿诗黛拉努力地捕捉参照物,发现这是接近东区腹地的红砖巷。 “嘶…”阿诗黛拉皱起眉头。 这个酒吧的陈设,她很熟悉。她虽然来不及确认具体是哪一個,但是几乎肯定这是一个赏金猎人们经常出没的酒吧之一。 弗洛伦斯这家伙…她还没放弃雇佣赏金猎人寻找兄长的踪迹,却无意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红砖巷那块,几乎是东区最混乱、最危险的区域之一。光是叫得出名字的黑帮就有好几个活跃在这里,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杀人和枪击,乃至于黑帮之间的火拼。哪怕是她往东区腹地的方向跑,都刻意避开了这个区域。 等等。这个找弗洛伦斯麻烦的家伙,皮肤黝黑,手长脚长,眼窝深陷,颧骨很高。虽然和那个叫做罗吉·卡瓦拉罗的赏金猎人并不相像,但是明显也具有高原人特质! 高原人、黑帮密布的红砖巷。这让她立刻就联想到了贝克兰德东区最有名的黑帮之一、也是她目前正奉命调查的对象:兹曼格党! 这丫头,怎么尽找麻烦?阿诗黛拉在心里骂了一声。能在东区活到这么大,简直是个奇迹。 其实她心里清楚,根据梦境占卜的画面,弗洛伦斯并未有意得罪这伙黑帮,最多只是多看了几眼。可那帮高原人野蛮好战,在东区横行霸道,有恃无恐。弗洛伦斯这小女孩孤身一人,性格又不讨喜,简直是个任人欺凌的活靶子。 “怎么了,小姐…”詹姆斯看着她神色变换,眼中露出祈求之色,“您知道弗洛伦斯她在哪里吗…?” 阿诗黛拉看了他一眼:“您要做好最差的心理准备。” 詹姆斯的脸色迅速的灰败下去。 “那孩子,我总觉得她是个怪胎。”詹姆斯缓缓地、低声说道,“她看你的眼神,总是执拗的、愤恨的。让你觉得,她打从心里看不起你,对眼前这个生你养你的人感到失望。我不能理解。我就算不聪明、没能力,但也没有饿着她,和妻子一起辛劳了半辈子,才将她和乔顺利抚养长大。 “可是,哪怕她坏,哪怕我就是理解不了她。她也是我的女儿。”詹姆斯的眼睛里,泪水淌了下来,“我只剩下这一个女儿了。神明啊,我该怎样放弃她?” 凄苦,绝望,压抑的阴云,仿佛一块千钧重的石板,压在了他的心上。 阿诗黛拉抛起硬币,却没去看结果。她一把抓住魔法球,身形虚化,穿了出去。 室外,狂风骤起,撕裂了浓密的阴霾与乌云。阿诗黛拉腾空而起,在飓风的簇拥之下,飞快地向着红砖巷的方向飞去。暴虐的风压将携带病毒的浓雾席卷,涤荡一净,避免被她吸入,感染疾病。她已经提前喝下了驱逐负面状态的魔药,微弱的吸入部分,还是能够支持的。 她顾不上会引起教会、乃至于暗处的那位魔女半神的注意了。她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放心,哪怕这个‘我’死了,另一个‘我’也不会受到伤害,我们是相互独立的嘛。”阿诗黛拉轻笑了一下,低声安慰着自己,“‘欺瞒’附带的半神级别的隐秘,加上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极光会’也不会对我有所怀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她沿途所过之处,雾散云开,一丝一缕的阳光挣扎着钻破浓雾,洒了进来。 . . 红砖巷,阿诗黛拉梦境占卜所见的“牢房”处不远。 “你这家伙…咳咳咳!有点手段嘛…”弗洛伦斯的脸上罩着简易的“防毒面具”,沿着狭窄的通风管道,手脚并用地爬行着。 东区腹地,瘟疫极浓。哪怕戴着所谓的“防毒面具”,弗洛伦斯也已经开始觉得眼前昏花,嗓子疼得像是生吞了刀片,明显发起了高烧。 在她的前面,一个同样十岁出头的男孩儿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他有着一头暗红色的半长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相貌已经初见俊朗。他的脸上绑着从黑帮看守那儿抢来的“防毒面具”,在通风管道里爬得飞快。 “我特么终于要自由了!”听了弗洛伦斯的话,那红发男孩儿得意地笑起来,露出一口尖尖的鲨鱼牙,“过了这么久被软禁的日子,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我生病了,咳咳…这个雾气,不寻常…”弗洛伦斯虚弱地说道,“外面肯定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大事…詹姆斯他…” “要不是发生了大事,我怎么可能在混乱中找到逃跑的时机呢?”男孩勾起嘴角。 哪怕他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哪怕自己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但这副欠揍的语气还是让弗洛伦斯很想打他。 刚出酒吧没多久,她就被当时正在喝酒的一个讨厌的家伙找了麻烦。这恶棍揍了她一顿,最后把她扔了进来,跟这个讨厌的家伙关在了一起。 “啊,我干的。”红发男孩笑道,“我说我实在是太无聊,叫他们给我抓个玩伴回来,不然我就不配合他们行动。” “……”弗洛伦斯怒从心头起,“你很厉害么?能让那群有枪有炮的恶棍找你帮忙?我才不信,你比我年纪还小呢!” “你什么见识,不跟你一般见识。”对方笑道,“我天生就是半个‘猎人’,听不懂吧?我就不告诉你。” 他终于爬到了通风管道的尽头,看见了外界较为明亮的光线,那铁黑色的浓雾似乎已经淡去了不少。 他心中振奋,三步并作两步爬了出去,却看见了一双深色的女士短靴。 身披斗篷,手捧荧蓝水晶球的阿诗黛拉垂下冷灰色的眼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他就要扬起的灿烂笑容好像被兜头浇下了一盆水泥,痛苦地僵在了脸上。 “见过一个小姑娘吗?”只听这位小姐嗓声清冷地开口问道,“她的眼睛大大的,下巴很尖,身量瘦瘦的,大概比我矮小半个头。” “…阿诗黛拉,是伱吗?”通风口管道内,弗洛伦斯虚弱的声音轻轻地传了出来,“我没事…他叫阿不思,是他帮我逃出来的。” “阿不思?”阿诗黛拉的神色有点古怪,“他姓什么?” 这位暗红头发的男孩神情僵硬地笑道:“不告诉你。” “嗤,”眼前秀丽清冷的少女,语调突然变得戏谑起来,“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 . —————————— . 晚点还有一更~ 第六十三章 圣物 一是阿不思这个名字并不常见,阿诗黛拉穿越前看过一些作品,因此有了联想。 同时,在疾病弥漫的东区深处,就算施加了一定的物理防护,还能够表现得这么精神的,大概率不是什么普通人。 非凡者?这位阿不思看上去年纪这么小,说不定打从娘胎里就开始喝魔药了。 根据阿诗黛拉所了解到的知识,非凡特性是可以遗传的。中序列非凡者的子嗣在出生起就会自带相应的非凡特性,作为半个非凡者存在。虽然似乎是赢在了起跑线上没错,但是能走的途径也几乎确定了。半神以上,非凡特性的遗传则是可以控制的。因此,很多时候,高序列的非凡者会通过生育后代来排除体内多余的非凡特性,减轻负担,避免失控。 也就是说,阿不思年纪这么小,却展现出了非凡者的特质。很可能说明他的父母,至少任意一方,是中序列,甚至高序列的强者,有极大的可能是非凡家族,或者隐秘组织的一员。从这个角度来说,询问姓氏是相当有必要的了。 不过,如果阿不思不说,阿诗黛拉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揍一顿。只能试着诈一诈他,让他说出自己的身世来。 阿不思笑容虽有些勉强,但还是不闪不避地迎上阿诗黛拉的目光,似乎在说:你说啊,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来。二人面面相觑,皮笑肉不笑了良久,都觉得自己的脸部肌肉有点抽抽了。 正当场面僵持不下,逐渐往尴尬的方向滑落之际,脑海里的阿蒙似乎终于憋不住笑,说出了一个姓氏。 火速抄到答案的阿诗黛拉立刻胸有成竹,背都挺直了几分。 “你不是知道吗?”阿不思的笑容逐渐变得自然了许多,显然觉得自己探清了阿诗黛拉的诈唬手段。 “我这是给你一個展现诚意的机会。”阿诗黛拉神色淡然,“毕竟,我还有把你揍一顿这个选择。小梅迪奇先生。” 一位“纵火家”不可能沦落到被黑帮软禁,他最多是个“挑衅者”。 阿不思的笑容骤然消失在了脸上。神情转为凝重。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 其实,阿诗黛拉对梅迪奇这个姓氏也很陌生。但她似乎、也许、大概是在哪里读到过的。这种听过但想不起来的感觉迅速帮她定位到了所罗门帝国时期。相比起“血皇帝”图铎,她对这位“黑皇帝”的了解更少,只知道祂也是亚伯拉罕们曾经效忠过的四皇之一。 “可是,查拉图、索罗亚斯德这些显赫于所罗门帝国的公卿,我应该也相对熟悉才是…梅迪奇这个姓氏,真的很陌生,可阿蒙却似乎对他们很熟悉。阿蒙熟悉的家族…” 心念电转之间,阿诗黛拉神色不变,看着笑容消失,神色严峻的阿不思,似笑非笑,却也并未回答。 她已经做好打算,就算现在没能带走这小鬼,等分身时间结束,也要用占卜的方式再把他逮回来一次不可。这个隐秘的姓氏,很有可能是勘破兹曼格党那群人暗中谋划的重要切入点! . “喂…”病恹恹的小弗洛伦斯终于爬了出来,“你们能,先不要在这里说话吗…?” 很危险的欸! 二人同时神色一凛,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轰!! 隆隆声响,烈火爆燃。一个高大的人影头戴面具,手持一柄沾染鲜血的匕首,穿过淡黄铁黑的驳杂雾气,由远及近地向着三人所在的方向走来。炽白的火焰缭绕于他的身周,将浓雾点燃,发出嗤嗤的声响,他眼窝深陷,目光阴狠,尽管隔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阿诗黛拉还是通过灵性直觉,一眼便认出了他。 ——“纵火家”罗吉·卡瓦拉罗! 而他的身后,更多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头戴护具的兹曼格党人快步跟随,黑压压的一片。 “在那边!”一人高声喝道。 阿诗黛拉的目光却凝固在那柄染血的匕首之上。灵性直觉疯狂尖叫,她几乎能感受到那种有如实质的暴虐与疯狂,仿佛只是看见,就被拖入血流漂橹的战场,鼻尖尽是硝烟与战火的味道。 她呼吸一滞,毫不犹豫地抓住两个小孩的肩膀:“门!” 三人的身影骤然虚化,消失于众多黑帮成员的视线之中。 . . “可恶,一群废物!”眼看着三人消失,罗吉·卡瓦拉罗沉声喝骂。众人噤若寒蝉。 “发动所有力量,必须把这小子给我抓回来!” “是,老大!”马仔们大声整齐地回答。 打发走了下属,罗吉的神色阴沉,双拳紧攥,眼球中布满了血丝。 “旅行家…‘极光会’竟然派出了一位‘旅行家’来调查?”他不可置信地喃喃,“哪里出了问题,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应该掩饰得很好才对,怎么可能?!” 由于距离较远,在其他声音的干扰中,他并没有听到阿诗黛拉发动符咒时的低喝。 “极光会”对他的调查在预料之中,但顶多是一位实力较弱的神使,不应该是一位“旅行家”。这说明,“极光会”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远超罗吉的想象! “他们一定察觉到了什么…竟然让他们带走了阿不思…” “该死!辛苦谋划了这么久,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给阴了!真是一群废物!” . 贝克兰德一座荒僻的墓园里,阿诗黛拉等人的身影勾勒出来。 “艹,”阿诗黛拉低声骂道,“这和情报里说的不一样啊…” 什么“令人幸运的封印物”,这玩意儿她目前没看见,圣物倒是差点怼到脸上了! 没错,那件物品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她几乎无比确定,那是一件圣物。——它至少对应着半神层次,相当于教会的1级封印物,甚至更强! 这她哪儿敢硬碰硬?能够执掌半神级别的封印物,那个罗吉很可能不止序列7! “唉,吓死我了…”她吐了口气,简直要把魂都给吐出来。 要不是她溜得快,今天大概率是要交代在那儿了。她一个分身倒是不怕死,阿不思估计还有利用价值,会死的大概只有小弗洛伦斯这个倒霉蛋。 “正神教会应该很快就会出手了,他们不敢胡乱行动的。”阿诗黛拉虚弱地道,“你们等雾霾散了,偷偷回到我家去。钥匙在这里,弗洛伦斯喝药。也帮我把这个带回去。” 她将钥匙和治病用的魔药交给了弗洛伦斯,闪电球给了阿不思。 “你就不怕我跑了?”阿不思问。 “我会占卜。”阿诗黛拉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敢不配合,我就把你带到恐怖分子面前。他们可喜欢吃小孩了。” 阿不思干笑了两声:“知道了,我哪儿有那么蠢。” “好了…那一会儿见。”阿诗黛拉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冲二人眨了眨眼。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却传来了呼唤和呓语,针一样地刺进她的耳膜。这让她眉目一凛,猛然望向一个方向。 “门”先生…? 她心中诧异无比。却耐不住分身时间已到,她的身体剧烈地扭曲,在弗洛伦斯惊骇的目光里,消散了。 . . —————— 这里是小克扔了万能钥匙,破坏了真造的降临仪式。 无聊的知识:Albus这个名字在最近100年内,男性共有36人、女性共有0人。 第六十四章 雨中 几乎与此同时。 阿诗黛拉很快回到了X先生身边。她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神色也舒缓了不少。 干站着也不是事儿。于是X先生询问起下属的任务情况,以及“占星人”魔药的消化进度。阿诗黛拉一一做出了得体的回应,听得X先生微微点头,不时做出一些提点。 “仪式已经开始了。”末了,他抬起手,“现在,我们只需静候。静候我主成功降临于世,世界将天翻地覆!” “赞美我主!”阿诗黛拉低垂眉目,在胸前认真地画起倒十字来。 她的情绪近乎抽离,灵魂仿佛飘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表演。 由于这次“分身”的本质似乎是平行世界线上的另一个自己,她无法同步另一位“她”的感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些什么,甚至无法预料到自己的选择。 “‘我’会试图找到祭坛的位置,阻止“真实造物主”的降临吗?虽然我没有这个能力,但是阿蒙也许会有办法…当然,更希望弗洛伦斯那丫头、还有詹姆斯先生没事…” 在有限的时间里,是奔着渺茫的希望,去拼一个拯救更多人的可能,还是去救下周围认识的少数几个邻居朋友呢?阿诗黛拉虽然也感到迷茫,但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个太过困难的抉择。 如果邪神真的降临,正神教会不会坐视不理。比起尝试当拯救世界的英雄,阿诗黛拉更加难以面对邻居朋友的死亡,更想尽可能保护自己认识的人,看着他们活下去,支撑至真正的英雄来到。 “加油,‘我’!”她攥紧栏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片笼罩着东区的浓雾,将希望寄托在此时身在东区的,另一位自己身上。 …… 直到呓语声刺入她的耳膜,“门”先生的呼唤短暂地在她的耳畔响彻。 “——!”阿诗黛拉下意识地想要瞪大眼睛,却担心被X先生察觉异常,及时收敛了神情。她转过头去,却发现X先生同样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紧接着涌上的,是愤恨、扭曲和痛苦。 他牙关紧咬,过了好一会,从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喘息声。 “…失败了?”只听他说道,眼眸中有如实质的猩红光芒几乎要喷吐而出,“主的降临仪式,竟然被人破坏了?!” “是谁——?!” 应该、不是我吧…?阿诗黛拉有些汗颜,下意识地想。 她难道真有那么大能耐,找到了祭坛的位置不说,还把“门”先生给放进来了? 不是,怎么做到的啊? 阿诗黛拉眨了一下眼。她感觉到,分身的时间结束了。记忆融合,阿诗黛拉这回彻底确认,这并不是自己干的了。 “真是太好了…”她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或者哪方势力做的,他们和先祖的关系又是什么……” 她心中自然满腹疑惑。是‘门’先生破坏了仪式吗?祂是否有主动参与?还是有人利用符咒或者封印物一类的东西,同‘门’先生短暂地建立了联系,利用祂求救的呓语,破坏了“真实造物主”的降临…? 这其中的可能性太多。但不管怎么样,阿诗黛拉都要双手合十,感谢一下这位未知的英雄或英雄势力,挫败了“极光会”和“真实造物主”的阴谋,让更多的人免于死去。 而下一秒,劲风吹拂,阿诗黛拉暗紫色的发丝扬了起来。一旁的树枝剧烈地摇晃,抖落一丛丛簌簌的风声。 “…风?”她拢住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视野之中,那股吹向东区的飓风如同一把凌厉的剪刀,将淡黄铁黑的驳杂雾气悍然剪开了一個口子! 轰隆!轰隆! 电闪雷鸣之间,暴雨倾盆而下,阿诗黛拉和X先生就这样站在倾泻如注的怒雨里,被从头到尾地浇了个湿透。 风暴教会出手了。 冰冷的雨水自X先生锋利的眉骨,连缀着淌下,他眼中的猩红光芒逐渐褪去,眼眸黯淡了下来。他伫立在阴沉沉的雨幕里,如同整个人熄灭了。 “创造一切的主…”他声音颤抖地说,“我忏悔,我要忏悔我的罪过。” 他匍匐于地,在瓢泼的雨幕里痛哭着祈祷起来。 “……” 阿诗黛拉没办法,领导跪着她总不好站着吧,只好也跪坐下来,十指交扣,在严冬的暴雨里闭上双眼,安静地祈祷起来。 好得很,差点冻死。 . . 几乎是与此同时,贝克兰德郊外的某处墓园。 “喂,阿诗黛拉、阿诗黛拉!!”眼看着阿诗黛拉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弗洛伦斯惊恐万状,声音里立刻带上了哭腔。 “…别喊啦。”阿不思的眉毛动了动,“她是非凡者好吗,你死了她都不会死的。不想死就赶紧把药给喝了。” 从阿诗黛拉手中接过那个魔法球之后,他发觉自己的耐心变得很差,恨不得把那瓶药一把抢过来,怼着弗洛伦斯给她灌下去。 弗洛伦斯看了他一眼,拧开药剂,喝掉了半瓶。 “为什么不喝完?”阿不思问道。 “你的声音有点变了,我有听见你在偷偷咳嗽。”弗洛伦斯说道,“其实你也生病了,但是你装作没事的样子,你在硬撑。” “这跟你没有关系,”阿不思下意识摸了摸肿痛的喉咙,斜了她一眼,“我也不要喝你喝过的。” “……”弗洛伦斯气死了,骂道,“我白瞎了眼的,我要再跟你说一句好话,就叫神灵劈死我好了!” 轰隆!! 闷雷滚滚,立刻在她的头顶炸响开来。 “……”弗洛伦斯不敢吱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不思笑得前仰后合。 噼里啪啦!! 一道闪电自远处劈落,在空中拐了一个大弯,劈在了他手中的水晶球上。 “……”红发炸起的阿不思咳出一口黑烟,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喂喂、阿不思,你没事吧!?”弗洛伦斯尖叫一声,凑了上去。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弗洛伦斯心急如焚,就要把剩下那半瓶药给触电昏迷的阿不思灌下去,口中喃喃:“阿诗黛拉说这是治病的,不知道有没有用啊…算了,像罗塞尔大帝说的那样,将死马当做活马来医治好了…!” “你才死马。”被雨一浇,作为“猎人”的阿不思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你认了个好姐姐,这玩意儿的负面效果这么危险,她竟然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就走了。我在天晴之前可都不会再碰它。” 弗洛伦斯抬起头,雨水就这样滴进她褐色的眼里。 “已经不再闪电了。”她说着,脱下身上的外套,“我从书上看到说,布料是绝缘的。趁还没有被雨淋得太湿,我把它包起来,揣在怀里试一试吧。” 脱掉外套,她就只剩下了一件长袖衫。袖子短了一截,女孩子细瘦的半截小臂露在外面,一看就是穿了很多年。 于是她抱着那枚闪电球,阿不思用“猎人”能力确认方位,辨识道路。两个半大的小孩,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地溜回了东区。阿不思顺带教了弗洛伦斯一点反跟踪的路数,弗洛伦斯懵懵然地点头,似懂非懂。 “伱说,阿诗黛拉和你一样,都是‘非凡者’么?”弗洛伦斯问道。 “是,而且她很厉害。”阿不思回答,“你没看她是怎么带着我们逃出来的?” “很神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弗洛伦斯喃喃。 “她应该有借助符咒。…这个你也不懂,算了。你估计也不知道她属于哪个组织。”阿不思道。 “是,我不知道。”弗洛伦斯神色黯然,“她很强大,又很神秘,我好羡慕她。” 阿不思挑挑眉,又笑出一口鲨鱼牙:“其实,我还真有可能知道。说出来吓死你。” “什么?”弗洛伦斯问。 “欸,好奇吗?我不告诉你。” “……”弗洛伦斯气死了,“你根本就不知道!” “哼,”阿不思笑了一下,未置可否。 . 确认安全之后,弗洛伦斯用钥匙开了门。 詹姆斯猛地站了起来。 喝下药后,他的高烧竟然奇迹般地退去了。渐渐的,也不再咳出带血的浓痰。恢复了些许力气他的不敢随便出门,可一个人待在女孩子的房间里,又感到十分局促不安。只能尴尬地坐在地上,祈求神灵的庇佑。 “…爸。”眼看詹姆斯没事,弗洛伦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但看着詹姆斯变得愤怒而严厉的神色,又瘪了瘪嘴,硬生生地把眼泪收了回去。 “你跑到哪里去了?”詹姆斯喝问,“一天到晚跑得不见人影,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如果换做往常,弗洛伦斯肯定要顶嘴不可。可今天要不是阿诗黛拉,她和阿不思非得死在那群恶棍手上不可。她无从反驳,只得低下了头。 詹姆斯缓缓地、缓缓地低下了头,用手掌遮住了自己上半张脸。 “没事就好。”只听这位父亲,声音低沉地说道,“没事就好…” 他的声音压抑着一丝颤抖,眨了眨眼,艰难地呼出一口气。 小房间里安静良久。 “对不起…”弗洛伦斯捂着嘴,小声地啜泣起来。 . . “唉呀。”阿不思斜靠着门板,抱着胳膊,看着这一出别扭的亲情戏剧。 就在这时,门锁又一次转动,一团紫黑色的水草阴暗地爬了进来。 “阿诗黛拉小姐!”詹姆斯父女惊呼。 “冷…冷死了…”阿诗黛拉感觉自己现在可以直接cos水鬼,刚从塔索克河里新鲜爬出来的那种。她“记录”的那些太阳领域的法术竟然没有一个能够帮她温和地烤干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这令她的怨气更上一层楼,恨不得把“极光会”的那群疯子豆沙了。 好在,她还并没有失去理智,客客气气地请三位在隔壁稍等片刻:雾霾已经被教会驱散,现在已经安全了。 等到三人离开,阿诗黛拉砰地甩上了淋浴间的房门。 温暖的水雾渐渐蒸腾了起来。 . ———————— . 郊外荒僻的墓园是小雨,城区是大雨,所以淋湿的程度不同。 本书已经超过20w字,其实昨天就可以上架了。但是由于不巧碰上期末周,作者在上架第一天就光荣缺勤…既然补贴飞都飞了,匆匆忙忙的上架也显得有点不负责任。干脆从本周末开始发布vip章节,这样配合爆更,更有仪式感。 第六十五章 考 洗完澡换上衣服,阿诗黛拉终于不再觉得自己像是个刚从塔索克河里爬上来的水鬼。她也不好意思过多的墨迹,让詹姆斯一家和阿不思久等,便只匆忙将头发擦至半干,就打算去敲隔壁的房门了。 “唉,在没有‘吹风机’的这个时代,也许我应该发明一个‘戏法’,不需要用到毛巾,可以直接烘干头发…”阿诗黛拉的创新脑洞又有了,“比如说,‘发热’配合‘刮风’?这样就可以刮热风了。问题是应该怎样控制刮风术,将它的横截面积压缩到吹风筒大小,再在气流的必经之路上,放上导热良好的金属件,让它发热…” 如果设计得好,不要说吹干头发,就算是再像这样被雨淋一次,说不定也能不这么狼狈了。当然,这个设计相当考验阿诗黛拉对能力的精确掌控,她未必有足够的灵性撑到将头发和全身的衣服都烤干。 无论如何,为了偷懒,人类总是无所不用其极。阿诗黛拉打算下次洗头之后试验一下。 . “殿下,关于阿不思·梅迪奇,您有什么样的建议吗?”临出发前,阿诗黛拉问道。 她对梅迪奇这个姓氏所知甚少,因而对下一步的行动犹豫不决。最保险最自然的选择当然是直接上报“极光会”,把阿不思这小子也一并“上交”。毕竟出现了圣物,这件事情早就超出了她所能处理的范围,至于罗吉·卡瓦拉罗和兹曼格党究竟在密谋些什么,这件事情从她这儿脱手后,大概也不需要她再操心。 可是,阿不思的利用价值暂且不明,关于他为何被兹曼格党软禁,阿诗黛拉推测是和“梅迪奇”这個隐秘的姓氏有关。如果把他交给了“极光会”,他会不会转头又被“极光会”软禁起来?兹曼格党人虽然残暴凶狠,但好歹还有理智。要是阿不思落在了“极光会”那群疯子手上,那才是真的令人不寒而栗了。 无论如何,她不想为了自己完成任务,就把别人往火坑里推。 编好谎言,只将圣物的情况汇报上去?这个思路的风险很高很高,“极光会”很可能会出动圣者,他们很容易就能通过占卜等方式,发现一些端倪… 总之,阿诗黛拉进退两难。 当然,她也并没有义务帮阿不思铺好路,一会儿问完话后“不小心”放跑他,其实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他最后会被哪方势力抓住,亦或是凭借他自己的秘密逃出生天,其实都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如果实在找不到两全的办法,这也许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自己心中的计划如此,阿诗黛拉还是打算在询问阿不思之前,先向明显了解更多的阿蒙虚心请教。 阿蒙笑道:“把他交给‘极光会’。” 阿诗黛拉叹了口气:“我当然也知道这是最保险的办法…可是,他会有危险吗?”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啊,”闻言,阿蒙拉长了声音,说道,“放心,他们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而且还会记你大功一件。” 阿诗黛拉突然眨了眨眼,似乎对阿蒙的提示有所恍然。现在扑向《通灵》,猛翻隐秘历史已经来不及了,但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梅迪奇们,和‘极光会’有密切关联?” “算是吧。”阿蒙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道。 阿诗黛拉虽然仍有些将信将疑,担心这位“欺诈之神”把她给忽悠瘸了,但是耐不住对方是一位顶级的“诈骗师”,几句话间,还真说得她安心了许多。她甩甩头,要求自己保持警惕,尽可能独立地做出判断才好。 她整顿完毕,打算询问一下阿不思,尽可能全面地收集信息,再做占卜和思考。 “笃笃笃,”阿诗黛拉敲开房门,詹姆斯忙将她迎了进来,脸上尽是无措的感激,“小姐…” 阿诗黛拉没有多话,她上前抓住阿不思,向詹姆斯和一旁的弗洛伦斯微微点头致意:“没事,我跟这位小先生单独谈谈。” “喂喂、哎呦…”阿不思苦着脸,但也没有反抗,被阿诗黛拉拽着胳膊,穿墙而过。 她已经在这一家人面前暴露过非凡,此时便不再掩藏。 . “随便坐。牛奶、咖啡还是红茶?”阿诗黛拉问道。 “竟然还有选择?”阿不思“嚯”了一声,“我要红茶。” 阿诗黛拉点点头,花了五分钟左右煮了两杯红茶,加了柠檬片:“蜂蜜和糖自己加。” 她穿墙回来的地点是自己的卧室,阿不思跟着她来到了小小的起居室,在餐桌旁坐下。 阿诗黛拉叫他随便坐,这小子还真就坐得相当随便,将椅子拉得老开,双脚交叠着搭在了桌沿上。 阿诗黛拉:…… “亏得我桌子矮,”她面无表情地调侃,“不然以你的身高,想凹出这个姿势,还有点难度呢。” “太矮了也不行,”阿不思笑起来,接过红茶,悠闲地品了一口,“那样就不帅了。这个高度刚刚好。…嗯,红茶不错,不用加糖了。” “你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阿诗黛拉轻笑,并不介意他有点失礼的表现。 她给自己的红茶加了点蜂蜜,用小勺搅了搅,说:“把你知道的都说一下吧,关于你的姓氏、怎么被抓为什么被抓、那帮兹曼格党人背地里的谋划等等,越详细越好。” 闻言,阿不思却露出了不理解的眼神:“你难道不是‘极光会’派来救我的吗?我看到你卧室里的书了。” 怎么还问我? 他还以为阿诗黛拉把他送到卧室,是为了让他自己得出这个结论,考验他作为“猎人”的能力呢。 呃,我应该是吗…?阿诗黛拉的表情有点凝固。 她意识到自己的话术设计得实在是并不够好。她当时既然抄了阿蒙的作业,报出了梅迪奇这个姓氏,理论上就应该对事情的内幕相当了解。如果想要贯彻自己的“人设”,此时应该做的并不是单刀直入地发问,而是以高深莫测的姿态引导,从对方嘴里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来。 …我真傻。还好这小子还不是“阴谋家”,没能熟练地抢过对话的主导权。阿诗黛拉叹了口气。否则她真是要被一个比她还小的孩子给击败了。 不过,阿不思的回答确实佐证了阿蒙的话。——他知道《通灵》,对“极光会”相当了解! “实不相瞒…”阿诗黛拉咬咬牙,决定部分地实话实说,以体现自己的真诚,“我不久前刚刚…皈依我主,对很多事情都只是一知半解。调查兹曼格党的事情,其实是主对我的一个考验。但是显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甚至牵扯到了圣级封印物。 “兹曼格党背后的谋划之深,大概是神使先生也并未曾预料到的。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连上报都说不清楚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刚加入,怪不得。”阿不思扫了眼阿诗黛拉,似乎有所明悟。 “好吧,”他摊了摊手,“让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说起。你的书读到哪里了?应该知道‘铁血十字会’吧?” 阿诗黛拉:“……” 被小孩子反客为主地考了,好无助。 . . ———————— . 考完了。统计,寄了。 晚点还有一更。 我其实很好奇,铁血十字会那个离谱的中二究竟是来自于哪里hhh。说是信真造信的吧,第二部他们也没信真造了,但画风是一点没变的样子。 第六十六章 “猎人”家族 :关于阿不思的身世,全是我编的。如果乌贼写了,我再快乐地修改。 . 面对阿不思的询问,阿诗黛拉表面不动声色,内心疯狂目移。受两世学生身份影响,答不上来的代入感极强,已经在紧张了。 这让她想起自己穿越前上学的时候,有一次上课被语文老师叫起来,检查课文的预习情况。但是她前一天根本没读,于是站起来打胡乱说,逗笑了全班同学,被罚站了半节课。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上学,“考察”自己学习进度的也不是老师或者领导,而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屁孩。答不上来没什么严重的后果,实在不爽,也是她把对方给揍一顿。 于是她摇了摇头,表示虚心求教。 “好吧,”阿不思叹了口气,“他们同样信仰着‘创造一切的主’,由‘猎人’途径的非凡者们构成核心,和我的家族也一直有着很紧密的联系。 “我们的先祖据说在第四纪就已经陨落了,直系后裔们则得到了主的庇佑,得以保存。据我所知,我们家族重要的一支现在仍然驻守在班西,剩下的有些在‘铁血十字会’,其他就不知道了。 “我的父亲大概都是‘铁血十字会’的,我还没加入。不过,他们内部近来好像也有了一些分歧,我就是被其中一边抓到这儿来的,父亲们大概率是默许了。唉,真是冷血啊。”他夸张地感叹起来。 “等下,你到底有几个父亲…”阿诗黛拉短时间内没从语境里反应过来,但还是本能地发现了华点。 这个部分她倒是读完了,很快想起对应的知识:“猎人”途径的序列4叫做“铁血骑士”,自此,女性非凡者会变为男性。诞下阿不思的时候,他的母亲应该还是中序列,但是之后… 看着阿诗黛拉的神情从一瞬间的诧异变成了永恒星空般的迷茫,阿不思噗嗤一笑:“看来这个你还是知道的。不过,我其实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不知道他们见到彼此还尴不尴尬。” “那…”阿诗黛拉比划比划,大脑打结,“你的姓氏,究竟是…” 在这个时代,竟然还真找不出一個最确切、完全不会引人误解的问法。 她总不能问,是来自给你X染色体的那位父亲,还是来自给你Y染色体的那位父亲吧? “不知道!”阿不思笑起来,“你很好奇的话,可以当面去问他们。未来,我就打算这样去消化‘挑衅者’魔药。” “……”这听得阿诗黛拉都有点想笑了。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猎人”家族的劲爆八卦之上移开,询问起“铁血十字会”内部究竟出了什么样的事情。 “如果我会清楚的话,我就不是被抓过来的了。”阿不思的神情变得凝重了几分,“我大概知道,他们在暗中图谋一份藏在贝克兰德的宝藏,很可能需要索伦、艾因霍恩、梅迪奇或者图铎中的一个或几个直系血亲才能打开。但是你知道,作为‘阴谋家’,他们的障眼法很多。也许我被他们绑过来,也不过是他们虚晃一枪的计谋。” “什么样的宝藏?”阿诗黛拉问道。 “还能有什么,”阿不思无聊地仰了仰头,哂笑道,“最吸引非凡者的,可不就是本途径的高序列配方和特性。但父亲显然并不想明显地表示支持,所以只能牺牲一下我了。” “既然知道这背后有你父亲的默许,为什么还要逃跑呢?”阿诗黛拉试探着问道。 “我怎么知道他们到底会不会管我的死活?”阿不思笑道,“万一他们真把我血祭了,我上哪儿哭去?” “……”真是父慈子孝。阿诗黛拉实在佩服。 “所以,你们的先祖,曾经是一位‘猎人’途径序列1的天使,天使之王。”她在跟阿不思的对话中,阿诗黛拉也逐渐理清楚了“猎人”途径高位者们在第四纪的更迭,拼一下拼图便能得出结论了。 索伦、艾因霍恩都非常的有名,她也知道“血皇帝”图铎曾经强行跳转途径,成为“猎人”顶端的神灵。非凡特性的数量本来就是固定的,梅迪奇先祖生前的位格自然也就呼之欲出。 “如果你认真读了‘极光会’的圣典,不至于这么久才反应过来。”阿不思顺口嘲讽,“祂是曾经忠诚追随那位主的,古老年代里的天使之王,有‘战争天使’的名号。” 阿诗黛拉低头。 虽然已经在努力补习了,但是跟那些真正出身于古老非凡世家的后裔比起来,她简直像个文盲。 . “那你介意我带你去见‘极光会’的神使大人吗?”阿诗黛拉问道,“他们知道得更多,肯定能猜到那批人在图谋些什么。” “这也是我目前唯一的选择了。”阿不思叹了口气,“毕竟,只凭我一个人,根本跑不远啊。别的不说,我怀疑罗吉手上的那件东西就有追踪我的能力。” “那件半神层次的封印物吗?” 没来得及吐槽“极光会”竟然也有真正成为大腿,提供庇佑的时候,阿诗黛拉的注意力被半神层次的封印物吸引了。 “嗯。”阿不思点头,“它具体的来历我不清楚,但是可以确定,它对索伦、艾因霍恩和梅迪奇家族的血脉都有感应。伱这儿安全吗?要不直接带我去见你们神使吧?” 阿诗黛拉目光复杂地四处看了看,说道:“…很安全。” 比“铁血十字会”危险多了。毕竟,我们在大量的阿蒙里发现了少量的空气。 她现在十分确定,不止一个阿蒙在这里了。但她仍然很好奇,当时大雾霾时,阿蒙是跟她一起“刷新”在了家里,还是将意识“云端同步”给了留在这边的另一个分身。 “看来,你也有一些秘密。”阿不思若有所思。 “是啊,为了保守它,还需要你配合一点。”阿诗黛拉淡然说道。 这也是她打算跟阿不思谈谈的内容。为了她在“极光会”的不在场证明不露破绽,她需要跟阿不思对好“口供”,略微修改他们见面的时间。 . . ———————— . 第六十七章 幽暗圣者 阿诗黛拉遵照暗号敲响房门,时隔没几个小时,又一次见到了X先生。 他仍然是一副阴沉憔悴的样子,阿诗黛拉能看到到他身上被雨水浇淋的痕迹,还有弥漫的潮湿气息。看样子,他并没有来得及回去换身衣服,就坐到了这里。 如果面对的是其他人,阿诗黛拉可能会表示一些关心。毕竟作为“学徒”,他们的身体强度与普通人并无二致,在贝克兰德的冬天被暴雨一淋,很容易生病感冒。但由于对面是“极光会”的神使,那就爱病不病吧,希望人出事。 “X先生,我有重要的事情汇报…” 她提起裙摆,照常行礼,却发现房间的阴影里,缓缓析出了另一个人。 那是一位相貌出众的男子,看样子很是年轻。他的脸上仿佛覆着若有若无的幽暗帘幕,深沉压抑,叫人看不太清五官的样子。 只是看了一眼,阿诗黛拉就感到有些心悸。这种压迫感,是A先生或X先生这样的神使所无法比拟的。答案呼之欲出:这是一位“极光会”的圣者。 “‘幽暗圣者’阁下。”X先生行礼。阿诗黛拉连忙效仿。 “幽暗圣者”克斯玛声音低沉:“无妨。我是奉主的神谕来的。就算你没有来,我也会让神使X传唤你来见我。” 啊,我?阿诗黛拉心中既茫然,又惶恐。“极光会”的圣者要见她,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当然不是说,“真实造物主”降临失败不是一件大事。但是以她当时的地位,根本没有资格知道,更不必提参与了。 自己分身的事情被发现了?如果是那样,她早就被立即清除,根本没有站在这里跟圣者聊天的机会了。 她满腹好奇忧虑,但碍于这里她地位最低,不好开口多问。好在,X先生当了一回她的嘴替:“圣者阁下,发生了什么?” “幽暗圣者”沉声说道:“神使A失踪了。” . A先生失踪了? 阿诗黛拉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们可以做一下占卜。”幽暗圣者微微颔首。 阿诗黛拉和X先生同时掏出了水晶球和灵摆,结果显示了相同的答案:A先生并没有死亡,但是也无法被找到了。梦境占卜A先生的位置,只能够看到一片漆黑。 这是非常不寻常的事情。 “幽暗圣者”对二人的占卜结果并不意外,显然已经用别的方法得到了类似的答案,此番不过是再度确认。 “是正神教会的人干的?”X先生问道。 “推测是的。”幽暗圣者的目光深邃阴沉,“他们很有可能出动了‘0‘级封印物,将我们的神使转化为了特殊的状态。” ‘0‘级封印物… 阿诗黛拉有些骇然。据她所知,那对应着至少天使层次,是衡量一个势力尖端战力的重要尺度。它们几乎都需要被非常苛刻地封印起来。每一次出动,都会带来屠城灭世的威能! “这段时间,我会暂时接管神使A在贝克兰德留下的事务,稳定形势。之后,贝克兰德的主要事务将由神使X负责。” 房间之中,幽暗圣者在阴影里无声地滑动着,像是在来回踱步,他的声音仍旧低沉:“而你…” “阿诗黛拉,阁下。”阿诗黛拉适时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她不想用化名,但是X先生先前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名,如今也没必要了。 幽暗圣者点点头:“从今天起,你被提拔为神使,填补神使A留下的空缺。作为贝克兰德的另一位神使,辅助神使X,管理贝克兰德。你必须尽快消化魔药,晋升至‘记录官’,为此,组织会预支你的功勋,交给你魔药的配方。” “是,阁下。”阿诗黛拉又一次行礼,把头埋得低低的。 这么快就成为了神使,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就像入职一个月,还没过试用期,老板却说,好了,这个项目的经理由你来当。是個人都得懵圈。 这当然要得益于A先生的突然失踪,但阿诗黛拉仍然有些说不出来的忧心。 “你可以从字母中选择一个作为你的代号,如今还空缺的是…” 阿诗黛拉对这个倒是不太在意:“阁下,我选E。” “可以。” 又交代了几句大小事宜,“幽暗圣者”这才转向阿诗黛拉,问道:“你说有重要的事情汇报,是什么事情?” “是的,阁下。”阿诗黛拉说,“X先生曾委任我调查一个叫做罗吉·卡瓦拉罗的人。他明面上是一位‘纵火家’,但根据我的调查,他背地里执掌着一件至少是圣者层次的封印物,实力很可能不止序列7,并和‘铁血十字会’的一派有着重要关联。” 阿诗黛拉将他们软禁阿不思,却被阿不思趁着大雾霾的混乱成功逃脱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将协助阿不思逃跑,并将他“带来”给自己的角色推给了自己的“线人”,由弗洛伦斯友情出演。她自己的分身有隐秘加护,在此之上,对真实发生的事件只需要添加些许的修饰即可。 “幽暗圣者”克斯玛本来只是顺口一问,但从圣级封印物的出现开始,他的神色便逐渐认真起来。当阿诗黛拉转述阿不思的话,称那件物品对索伦、艾因霍恩和梅迪奇三个姓氏的直系后人都有感应之时,他的神情已经转为严肃,阴影帷幕的笼罩之下,黑色的影子蠕动起来,发出黏腻恶心的咕叽声。 “‘铁血十字会’同样信仰着我主。调查罗吉·卡瓦拉罗一事,也是来自我们‘极光会’和他们的互通。”似是担心她的基础知识还不过关,问出“铁血十字会”是什么一类的问题,用无知冲撞了圣者阁下,X先生简单地带了一句。 “那位圣徒家族的后人,先将他带来。他的先祖是自古老年代起就追随我主的存在,在弄清楚事情之前,‘极光会’会提供庇佑。”幽暗圣者说道,“我立刻向主祈祷。” “他已经等在外面了。”阿诗黛拉说。 “让他进来。” 阿诗黛拉有一点点迟疑,但还是遵循命令,将藏在外面的阿不思·梅迪奇带进了房间之中。“幽暗圣者”克斯玛布置好祭坛,自己跪在前排,X先生、阿诗黛拉和阿不思则跪在后排,埋低脑袋,听着幽暗圣者念诵“真实造物主”的尊名: “创造一切的主…” 这排排跪的场面某种程度上还有点新奇,阿诗黛拉是第一次见,如果她能不跪着就更好了。 很快,狭小破败的房间便被阴影遮蔽,如同被拉上了昏暗的帘布。 这次没有正面冲击,加上阿诗黛拉对吐出内脏和血肉再舔回去的流程已经有点麻木了。虽然仍有点脸色青白,但是不至于太过难看,或者遭受惊吓。 见状,一旁的阿不思冲他挑了挑眉,似乎在说:不是吧,还没习惯呢? 就在阿诗黛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表示管好伱自己时,“极光会”的秘祈人又一次给她整了个绝活。 只听“幽暗圣者”的血肉剧烈地蠕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体内蠕动生长,汇聚合拢。他仿佛长出了另一个声带,振动摩擦之间,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堕落的、不属于他的声音。 祂说:“收容梅迪奇的后人。 “‘铁血十字会’中,确实有一批人不再频繁祈祷。回收圣物,查一查他们在做什么,是否擅自改信了别的存在。” 不受控制地说出这段话后,“幽暗圣者”额头贴地,低声赞美着造物主,又一次呕出内脏和血肉。 “谨遵主的谕令。”他极力压抑着气喘,声音带着些许过分激动的战栗。 “谨遵主的谕令。”阿诗黛拉立刻跟着X先生复读。 “这是那位,‘真实造物主‘的声音…?”阿诗黛拉心想。 这令她既恐惧,又觉得很是奇异。 毕竟,主说的竟然都是大白话,还挺接地气的。“擅自改信了别的存在”这句,更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般来说,宗教色彩更浓的用词难道不该是“背弃了我”“遭到了异教的渗透”之类的吗? 微微蹙眉,将这种说不出来的淡淡违和感抛却,阿诗黛拉提着裙摆站了起来,继续聆听“幽暗圣者”的吩咐。 “你的情报很关键。还解救了重要的证人,做得很好。” 舔回血肉的幽暗圣者抹了抹嘴,向阿诗黛拉说道:“我会亲自着手,将圣物回收。作为奖励,‘极光会’会给你‘记录官’魔药的配方。除此之外,再选一件神奇物品吧。” “赞美我主。”阿诗黛拉垂下眼眸,在胸前画起倒吊的十字。 她不敢用正常的客套话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怕“极光会”的圣者太实诚,听了之后,真就不给她奖励了。 “幽暗圣者”点点头,对X先生和阿诗黛拉说:“你们可以走了。” 他又看向阿不思,对他说:“你留一下。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询问,以及对你的一些后续安排。” “好的。”阿不思点点头,没有在圣者面前有任何的放肆。 在交予阿诗黛拉“记录官”的配方后,X先生先行离去,阿诗黛拉还下意识地向他行了一礼,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现在已经平级了。 她看了阿不思一眼,同样向着“幽暗圣者”行礼,告辞离开。 . . “唉,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刚把阿不思给卖了,换来了升职加薪、还有总价值快八千镑的配方和神奇物品…”回到家后,阿诗黛拉松了口气,有点哭笑不得地自嘲了一句。 “殿下,我有下一步的任务吗?”紧接着,她问。 成为了神使,她也许要从阿蒙那里获得后续的指示了。 阿蒙推了推单片眼镜,勾起嘴角,悠悠说道:“有啊。你接下来的任务是,想办法把那东西给偷出来。” “好……啊??” 阿诗黛拉晃了晃,宁愿自己是听错了。 一位“偷盗者”途径的天使之王,要“猎人”途径的封印物来,是想做什么? . ———————— . 这边下大雨,网坏了还断电。我今天用手机打了五千字。泪流满面了。 上架感言 很感谢你读到这里。 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我人生的第一本书终于要上架了。 非常感谢读者朋友们的支持和喜爱。在每天只有一更,还生病挂了好几次请假条的糟糕出勤率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够在20w这个节点上架,真的太幸运了。其间收到了很多读者的鼓励,每一次难受了都会看点对我好的,然后咬咬牙继续写下去,感觉尸斑都淡了很多。对于不是太友善的,现在也能适应了,不至于再眼前一黑,做出不得体的回应。 今天三更。如果明天路考过了的话,再加1w!已经挂了一次的我,真的不想再考了…这个驾照就让我拿下来吧偶捏该。 下面是一些创作期间的感受的碎碎念: 第一次上架,实在是一个很有纪念价值的日子,如果不是时间实在是太不凑巧。撞上考试密集的期末周,身体和精神状态通通吊差的我,病情毫不意外地又恶化了。 没想到打下上面一行字都让人感觉很痛苦,有种呕吐出垃圾的感觉,也怪担心像是卖惨的。还是多写剧情,少写自己的近况吧。 当时一拍脑袋开始写文,也没做个市场调研什么的,后来意外签约了,扫了扫市面上的诡秘同人文一看,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焦虑发作的时候,跟我的朋友说我真傻真的,市面上热门的几個大类别我是一点没沾啊…开头还把时间算错了…只凭借我自己的故事,真的能够吸引来读者吗? 后来还是硬着头皮写下去了。成绩虽然跟同期大佬们不能比,但是我本人其实是相当满意的,不能再感谢了。 关于本书创作历程的碎碎念: 第一卷叫“记录官”,第二卷叫“怪物”,总共应该有四卷。篇幅大约都在150章左右的样子。由于几乎不想影响原作的主线剧情,我个人的策略是,前期几乎抛开原作的主线,但又在命运的某些重要节点,其实就是大事件上有所关联。 而为了能够整点新东西,原著中着墨不多的地方,将尽数塞满我的瞎编hhh。对第四纪的胡乱造谣、命运隐士会、这个时间上的铁血十字会、南大陆、星空留学…想法太多了,在真正写下来之前,都是空谈。 最初构思故事的时候,本来是想写主角当极光会交换生,进塔罗会的。后来却整个砍掉了塔罗会的计划,将它们推迟到了可能第二卷的后期(此处仅仅只是预计,仍然需要考虑实际写出来时的行文节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因为感觉要是有“愚者”小克的帮助,故事会进行得顺利许多,没有阿蒙这家伙给人的那种,不安定的感觉,也会和咸鱼小姐的作用有所重合。于是果断砍了,变成了在阿蒙的安排和复仇的愿望之下混入极光会,在夹缝之间艰难求生。 至于阿蒙的目的hhh,可以透露的其中之一是祂在钓鱼。至于钓的是什么,我只能眨眨眼了。 总之,我的想法挺多,能否一个一个地变现,就要看我的步子迈得好不好了。之后为了不占用付费的字数,想说的话可能会放在“作家的话”那一栏,也很希望大家能够多跟我聊聊天,我真的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再次感谢大家,我会一直写下去的!如果对此有所期待的话,欢迎继续往后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