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有神明冯芜傅司九》 第1章 废墟有神明冯芜傅司九第1章 阿芜,九哥给你冲锋陷阵 ——题记。 - 珠城,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一辆白色奔驰缓缓停在会所门前。 窗外寒风凛冽,冯芜将刚从干洗店取回来的男款大衣拎在手里,踩着小羊皮靴上了台阶。 会所的服务生认得她,连忙迎上前“冯小姐,许少就在里面等您。” 冯芜温柔地点头。 跟着服务生往包厢走时,冯芜扭过脸,小巧的下巴陷在狐狸毛的衣领内“还没开始?” “没呢,”服务生恭敬道,“还差一位。” 冯芜轻歪脑袋,润如春水的双眸浮出一点疑问。 这个局是许星池组的,来往的都是那些朋友。 许星池性子冷傲,众星捧月,能让他看上眼、并纡尊降贵等待的,整个珠城怕也没几个人。 瞧出她的疑问,服务生以手遮唇,小声说“港区那位小少爷回来了,听说是许少的哪个朋友得罪了他,许少便组了这个局...” 具体的内情他不清楚,就算清楚,也不敢说的太过明白。 这位来自港区的小少爷可不是善类。 冯芜轻轻点头,没多追问。 包厢近在眼前,服务生敲了两下门,戴着白色手套的指骨握住门把,从外面将门推开。 喧嚣甚甚而出。 冯芜目不斜视,拎着大衣走了进去。 包厢里十几个人,男女都有,热闹非凡的场景,并没有因她进来就收敛,也无人主动跟她打招呼。 冯芜习惯了这种轻慢。 她安安静静的,从众人眼皮子底下穿过,将大衣递给沙发中央的年轻男人“洗过了,干净的,你多穿点。” 许星池仰靠着真皮沙发,面色冷峻“少管我。” “......”冯芜抿了抿唇,温声提醒他,“是你发的信息,叫我帮你送件大衣...” 话一落,许星池寡淡的眸子掀了下,似笑非笑“我,给你,发信息??” 刻意拖慢的语速,显而易见的讥讽。 冯芜听出来了,那件大衣还被她拎在手里,许星池一直没接。 僵持一秒,许星池下颌扭向旁边,漫不经心道“林朵朵,刚才是不是你在玩我手机?” 林朵朵最近追许星池追得很紧。 她漂亮又明艳,大方承认“人家也是关心你嘛。” “行了,”许星池收回视线,不耐烦道,“既然是她发的,就给她好了。” 冯芜小扇子似的眼睫垂下,遮住她所有情绪。 她不吭不响,将大衣递给林朵朵。 “抱歉哦,阿芜姐,”林朵朵耸耸肩,“我不知道你能这么听话,听说你店里很忙啊,我付你个误工费吧。” 冯芜沉静的目光瞥向她“好,18万8,现金还是转账?” 林朵朵“......” 什么玩意儿18万8? “店里刚出的咖啡新品,”冯芜并没坑她,“一个探店的博主现场定了,可惜只有我会做。” 但她被许星池的一条信息喊来了这边,只能推拒掉那个博主。 林朵朵被噎到语塞。 她不爽地晃晃许星池胳膊。 像是懒得搭理女人间的争风吃醋,许星池接过旁人递来的红酒杯,动作熟练的轻摇。 他鼻尖凑到酒杯前轻嗅,淡出一句“冯芜,这信息,是我发的。” “......” 场面寂寂片刻。 “怎么,”许星池撩了下眼皮,“不信啊?” 众目睽睽之下,他骤然改口,颠倒黑白,将责任揽在己身,不知道是想偏袒林朵朵,还是想向谁宣战。 林朵朵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洋洋得意地望向她。 冯芜来得急,身上只套了件灰色羊绒大衣,里面一件白色薄针织打底,抵不住这晚骤降的温度。 她掩在大衣下的娇躯不明显的颤栗。 场面猝然僵持住。 下一秒,大门再次被人推开,包厢里的十几个人眼明心亮,立刻敛了所有动静,此起彼伏的打招呼“小九爷。” 连许星池都从沙发上起身。 瞬间,冯芜被湮灭在许星池高大的身影之下。 “哟,”来人吊儿郎当的,拖着不带任何口音的普通话,“这是...又给我们冯小草罚站呢。” 许星池脸子一沉,不悦的目光落到冯芜身上。 冯芜背脊笔直,慢慢转过身,望向站在门口的男人。 她启唇,跟大家一样唤他“小九爷。” “什么小九爷?”男人轻嗤,“我是你什么爷?” 冯芜“......” 男人长着一张风流多情的脸,微分碎盖发型添了几丝浪荡,雪白的鼻翼上一点芝麻痣,宛若暗夜里专门勾人心志的妖魅。 他叫傅司九。 港区最富盛名的傅家老幺,为人最是玩世不恭,属于看天地不顺眼,能立刻干天地的主儿。 傅司九身材颀长,里面一件白色圆领毛衣,黑色西裤,宽肩上随意披了件褐色毛领的军大衣。 军大衣之下,他一双长腿吸人眼球,气场两米八的站在那里。 “小九爷,”一个男人盯着他身上大衣,啧啧两声,“这大衣是l家新款吧,我看了,得十几万吧。” 傅司九双手抄在西裤兜里,肩上大衣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在背后晃动,随意懒散的模样。 殷红的唇吐了个数字。 一群人愣了。 问这个问题的男人顿了顿,干巴巴的笑“69万?还是得小九爷。” 他们虽然有钱,但还真不舍得买件69万的军大衣。 包厢摆设呈u型,正中央沙发有两个主位,一个是许星池坐的,另一个一直空着,显然是给傅司九预留的。 傅司九从那主位越过,晃荡到沙发边角,懒骨头似的窝了进去,二郎腿翘起来后,他掀掀长眸“69块。” 全场“......” 静默良久。 其中一个男人鼓起勇气问“69块,哪买的啊,我大哥买了一件,16万8呢。” 傅司九冷白的手指弹弹大衣毛领“拼嘟嘟。” “......” 随着众人的再次死寂,冯芜有点想笑,有种傅司九在遛他们玩的感觉。 “行了,”傅司九懒懒的把玩着手指,“都坐吧,我有巨物恐惧症,你们都站着,我害怕呢。” “......” 众人各有各的位置,冯芜来时,偌大的包厢便只有一个主位空着。 而那个主位,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坐的。 大家都坐下后,唯一没位子的冯芜便显得格外出挑。 大衣已经送到,冯芜轻声“我先回去...”了。 “冯小草,”然而话没讲完,傅司九细长的丹凤眼便掠了过来,“你刚才,是不是在嘲笑我?” 他眼神睥睨,如同天生的王者,漂亮的指尖点点膝盖“过来,到我这儿,笑给我看。” “......” 第2章 废墟有神明冯芜傅司九第2章 包厢悄寂。 众人多少都了解傅司九的性格,他浮浪不羁,顽劣不堪,睚眦必报,但不曾听说会欺负女生。 甚至对女人敬而远之。 然而众目睽睽,傅司九命令冯芜的话,含了明显的挑衅,倒惹得大家侧目。 许星池的脸表情不明,眼睫在下眼睑投出一小片阴翳,莫名显得晦暗。 包厢内气流冰封,噤若寒蝉。 没人敢帮冯芜求情,也不会有人愿意为了她,得罪这位港区来的恶魔少爷。 冯芜踩着靴子,一步一步走到傅司九面前。 她垂下眼,望着沙发上指点江山的男人“小九爷,你看错了。” “......”傅司九脑袋枕住沙发,散漫地望住她,“不承认啊?那就在我旁边罚站。” 冯芜眼睫簌了簌,硬生生咽下了想反驳他的冲动。 不是说有巨物恐惧症,不喜欢别人比他高? 默默腹诽一句,冯芜脚步微移,侧身站在他旁边。 站哪里都是站。 站在拐角倒不惹人注目了。 傅司九瞥她一眼,漫不经心敛了视线,闲闲道“找我来,有何贵干?” 见他直奔主题,众人纷纷支起耳朵。 “是这样的,”许星池不好坐着,长身玉立地站在茶几前,淡然道,“前段时间,朵朵在朋友圈发了您的照片...” 那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傅司九神秘低调,不爱社交,偶尔出席某些场合也极难接近,他身份显赫,长相又一等一的好,不知多少贵女想要亲近,却苦于没有接近的机会。 沾了许星池的光,林朵朵在一次酒会上见了傅司九一面,出于炫耀,偷拍了他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后,瞬间引起惊涛骇浪。 一时间,各种羡慕溢美之词汹涌而来,甚至有人谄媚地请她吃饭,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接近傅司九的机缘。 一来二去,这事便捅到傅司九发小的耳朵中。 不知是出于傅司九的示意,还是那些想巴结他的人擅自做主,短短半个月,林朵朵服装设计工作室的客户一夜之间鸟兽散。 理由也给的莫名其妙。 有老客户悄悄提醒她,叫她好好斟酌一下最近是否得罪过什么人。 林朵朵瞬间便想到关于傅司九的那条朋友圈。 会所包厢富丽堂皇,装修典雅高档,一群人鸦雀无声,屏息等待宣判的姿态。 傅司九恍若未闻,翘着二郎腿,对着灯光打量自己骨骼均匀修长的手指,二世祖的调调不经意间就爬上眉眼。 一屋子人都不敢讲话。 许星池被晾在那里,他孤傲惯了,短瞬间,脸色难看到发黑。 威压感渐渐厚重。 “许少爷,”像是欣赏够了自己手指的美貌,傅司九眼睫微掀,懒懒道,“你跟那...” 说到这,他刻意停了下,苦恼地斟酌着措辞。 最后,吐了句“女的,什么关系啊?” 抱歉。 他实在想不起来那女的姓谁名谁。 这问题一落,所有人目光都不由自主移到冯芜身上。 傅司九自顾自道“我怎么记得,你跟冯小草才是一对儿啊,你俩不是...快订婚了?” 他眉骨稍扬,难以言喻的口吻“你出轨了啊?” “......” 场面顷刻定格。 这话题涉及旁人隐私,谁都没想到他会追问的这么仔细,尴尬弥漫了整间包厢。 不等许星池回答,冯芜轻轻软软地开了口“小九爷,我跟星池哥哥的关系,与今天的事,并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傅司九下颔稍扭,眼尾睨她,“他未婚妻在罚站呢,也不见他求句情,那女的...得多大脸,能特地让他组这个局。” “......” 许星池鼻息一丝讽笑“小九爷误会了,什么订不订婚,都是别人乱说的。” 这话相当于是在众人面前打冯芜的脸了。 冯芜软唇轻抿,手臂悄无声息环紧了冻到发抖的身躯。 会所包厢灯光灼白,亮到刺眼。 “那谁,”傅司九冷不防开口,“空调边儿坐着的那个,谁家大冷天把空调开18度?电费多贵呐,败家玩意儿。” “......” 有人小心翼翼问“小九爷...您喜欢多少度?” 傅司九“37,那不得跟人体温度差不多?” “......”那人语塞,壮着胆子憋了句,“最高只有30。” 傅司九“......” 他一双褶痕很深的丹凤眼稀罕的浮上茫然,忍不住扭脸,问旁边的冯芜“只有30度?” 冯芜“......” 傅司九一向是狂妄蔑视的,倒罕见这种拙讷茫然,方才被许星池影响的心情倏然间一个大转弯,冯芜唇角不受控的翘了下,她回望傅司九的眼睛,认真点了点头。 傅司九目光下移,仿佛定在她唇角的弧度上。 短瞬,他收了视线,不耐烦道“就开到最高,有多高开多高。” “哎,好嘞。” “小九爷,”耽误了不少时间,许星池表情不大好,“得饶人处且饶人,朵朵的工作室损失惨重,看在她不懂事的份上...” 傅司九狭长的眼睛微抬,浑不在意的神情猝然变了。 他薄唇提了下,明明是微笑的表情,黑沉的眸底却染了风霜。 “不懂事儿?”他皮笑肉不笑,“这不是我老子用来形容我的吗?” 要论不懂事,谁能比得上他? “......” 不明白傅司九的意思,许星池下巴略略示意,林朵朵端着酒杯,战战兢兢的上前“小九爷,是我不好,照片和朋友圈我已经全删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别,”傅司九懒着调,“女的跟我道歉,那不折我寿吗。” “......” 就在大家都摸不清他底前,傅司九轮廓利落流畅的下巴一扬“这种酷刑,就让嘲笑我的人来替吧。” “......” 全场悄寂。 “小九爷,”有人迟疑着问,朵朵,跟冯芜道歉啊?” “你耳朵有问题?”傅司九眼神睥睨,烦了,“冯小草敢嘲笑我,这谁敢偷拍我,俩都得罚,一并解决了吧。” “......” 林朵朵泫然欲泣,求助性的回头,看着许星池。 跟傅司九道歉她心甘情愿,但跟冯芜... 然而许星池一直垂着脑袋,只留给她一道硬朗的侧脸,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哀求。 “不乐意啊,”傅司九双脚落地,松垮起身,“爷得走了,我时间可宝贵,不是赔个18万8就能解决的。” 冯芜眼睫簌了下。 原来她跟林朵朵的争执,傅司九都听见了。 傅司九的要求并不过分,一没打林朵朵,二没提别的,众人静默无言,不敢多说什么。 林朵朵孤立无援,一张脸涨红到滴血。 她咬紧贝齿,面向冯芜,压着细细的哭腔“阿芜姐,对不起。” 第3章 废墟有神明冯芜傅司九第3章 这个局,有如一场笑话。 空调温度上升极快,冯芜冻到发颤的身体渐被暖气环绕,她手指捏紧大衣系带,不知该作何反应。 吸顶轨道灯下,她半陷进狐狸毛衣领的脸蛋白到发光,那双自带浅弯的双眸含了两分无措。 傅司九叫林朵朵跟她道歉是什么意思? 这... 是惩罚? 若不是大家都知道傅司九顽劣不堪的性子,怕是都会误认为他在为自己讨公道。 但冯芜跟傅司九只是点头之交。 更不敢自作多情这样认为。 她脑袋稍垂,潋滟的双眸朝下,疑问地看向傅司九。 男人脸颊瘦削,三庭五眼比例优越,长睫遮住大半情绪,在察觉到她视线时,懒懒地给了她一个回应“难受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嘲笑我。” “......” 林朵朵孱弱的背鞠着九十度的躬,却迟迟等不到回应。 “说话啊,”傅司九指尖点点沙发,示意冯芜给人家一个回复,“原不原谅?” “......”冯芜一脑门官司,“林小姐在跟你道歉。” 干嘛来问她。 傅司九耷拉着眼皮,眼尾勾勒出狭长的弧度“我不原谅。” “......” 不原谅就对了。 他嘴里能跑出“原谅”俩字儿,才真的有鬼了。 冯芜老老实实的转达“林小姐,小九爷说,他不原谅。” 林朵朵“......” 这是一场浑水,冯芜不想再参与,她礼貌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傅司九垂眸,唇角扯扯,没再继续跟她追究嘲不嘲笑的事。 包厢里十余人都属同个圈子,但因许星池的关系,没有一个人跟冯芜打招呼,冯芜受冷脸惯了,面色坦然地出了门。 走廊阵风刮过,冯芜收紧大衣系带,鼻尖被冷意冲击,酸酸涩涩的凉意直冲眼周。 她放缓呼吸,以免被激出眼泪。 走了几步,对面匆匆迎来一人,是傅司九发小之一,也是珠城有名的败家少爷,叫卢行添。 卢行添身上穿了件跟傅司九一模一样的大衣。 只是两人给他人感觉却完全不同。 若说傅司九把军大衣穿成冷峻不羁的军阀风,那卢行添就是村口二大爷风。 冯芜鼻尖红红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妹妹走了...”卢行添跟她打招呼,待看见她眼睑和鼻尖绯红时,卡顿一秒,“哭了?谁欺负的,告诉哥哥...” “没有,”冯芜连忙解释,“被冷风吹的。” 卢行添半信半疑,刚想开口再讲几句,不远处的包厢门呼的被拽开。 他勉强将话咽回去,大步从冯芜身边越过。 “兄弟,你等等我会死?” 傅司九比他高大半个头,黑沉的目光轻松从他脑袋上越过,无悲无喜地停在冯芜远去的背影上。 他薄唇轻启“大衣脱给我。” “你不是有?”卢行添不满道,“你还想穿两件?我警告你,就没你这么横的,虽然我肉多,但不代表我扛冻...” 他自说他的,傅司九恍若未闻,随手拽下自己的军大衣,看也不看地扔到他怀里,使唤仆人似的“送去给她。” 紧接着,他霸主似的将卢行添的大衣拿了过来。 卢行添“......” 真的。 他时常因为自己跟不上傅司九的二b思维而感觉到羞愧。 然而想到方才冯芜被吹红的眼和鼻子,他还是抱着这件大衣追了过去。 将将走到大门口时,冯芜被卢行添喊住。 “这大晚上出门,”卢行添絮叨,“妹妹你得多穿点啊。” 说着,他将军大衣递到她面前“借你穿。” “......”冯芜惊然,“不用,到车上就不冷了。” “拿着,”卢行添不容拒绝,“你车停得远,且得走一段呢。” 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冯芜问“你看见我车了?” “小九看见的,今天车多,那泊车小弟给你停里面了,”卢行添憨笑着抓抓脑门,“白色小奔驰嘛,咱们都认得。” 大衣带着主人的余温,冯芜没再客气,把大衣穿到身上“谢谢你啊行添哥,我洗过还你。” 卢行添抓脑门的动作顿住。 都忘了补充,这大衣不是他的。 冯芜个头不算矮,总有165了,然而男人大衣穿在她身上跟条被子似的宽大,怕衣摆拖地,冯芜甚至得拧一团衣料往上提才行。 等冯芜走远,卢行添转身,眯起眼,盯着慢条斯理往门口来的男人打量。 傅司九的臂弯搭着他的大衣,内搭只有一件白色毛衣,两条腿逆天的长。 “我说,”卢行添一副心知肚明的调调,“你方才不等我,别不是因为看见阿芜妹妹的车,知道她也来了,怕她受那群人欺负吧?” 难怪他车还没停稳,某个男人就推了门。 傅司九把大衣扔给他“腿短赖谁?” “......”卢行添咬牙,他拎着大衣抖动,一字一句控诉,“把我大衣没收,又让我去送你那件,分明是怕人家冻着,又不敢让人家知道是你送的。” 卢行添鄙夷“傅司九,兄弟瞧不起你!” “你想多了,”傅司九双手抄兜,闲散地往门外走,“看她眼瞎可怜,怕她再把心冻瞎了。” 屁! 他的鬼话卢行添一个字都不相信。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包厢里。 林朵朵泫然欲泣“小九爷是在故意羞辱我吗?” 居然让她跟冯芜道歉。 一群人面面相觑,也摸不清傅司九的心思。 “林朵朵,”许星池面无表情,嗓音发凉,“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林朵朵要掉不掉的眼泪倏然间卡住。 她颤着红唇“星池...” 许星池并不搭理她,拎着冯芜送来的那件大衣起身,淡淡的声线,挟着几许嘲讽“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使唤冯家的大小姐?” “......” 他迈步往门外走,包厢里的人纷纷跟着起身,有人小心翼翼“星池,手机不要了?” “她碰过了,”许星池语气不明,“我嫌脏。” 林朵朵“......” 第4章 废墟有神明冯芜傅司九第4章 回到冯宅后,庭院里的地灯亮着。 后妈林素一脸笑容迎出来“小桃说早就下班了,怎么现在才到家?” “有点事,”冯芜说,“耽误了一会。” 小靴子踩到青石地面的那一刻,冯芜不由得看了眼副驾上放着的军大衣。 犹豫片刻,她将大衣抱上。 这大衣她穿上太长,衣角险些拖到地面,大衣褐色毛领绵软,透着特殊的橡木苔味。 这种香味,让冯芜想起雨后初晴的空城山。 她好像在傅司九身上也闻到过这种味道。 林素定睛“哪来的大衣啊?” 冯芜抿抿唇,敷衍道“朋友的,洗了还他。” 林素满脸笑,那笑里含了不易察觉的讨好“给阿姨吧,阿姨来洗。” “......”冯芜唇角浅勾,“阿姨您别客气,我送去干洗店。” 林素的小心翼翼和过度热情让她稍感不适。 冯芜回眸望她“阿姨,我爸回来了吗?” “啊,回了,”林素答,“在客厅。” “好。” 把大衣挂到衣帽架后,冯芜趿着拖鞋去了客厅,爸爸冯厚海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叠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听见动静,冯厚海从报纸中抬眼“刚才,有人偷偷告诉我,星池又欺负你了?” “......”没想到他消息这么灵通,冯芜垂下眼,轻声说,“爸,我想搬出去住。” 冯厚海把报纸扔到茶几“在家里住多好,有阿姨照顾你...” “爸,”冯芜说,“我大了,而且我的甜品店已经步入正轨,经常需要熬夜加班,住家里不方便。” 冯厚海点点手指,示意她先坐下。 父女俩相对无言片刻。 良久,冯厚海叹息“是不是因为许家就在隔壁?这事说到底,总是咱们家对不住人家,当年若不是为了找你,他妈也不会被抢劫犯杀害...” “爸!”冯芜眼睛一红,“不是因为他!” 她只是无法适应林素束手束脚的讨好她。 她知道林素别扭,她又何尝不别扭。 “下午,我见着你许伯伯了,”冯厚海说,“他又向我提及你跟星池的婚约,说你已经大学毕业,婚事可以订了...” 冯芜抓住膝盖的指节发白,像是从心底硬挤出来的话,轻轻小小的声“爸,我不想订婚。” “......” 另一边的小客厅传来时事新闻的声音,若隐若现的,成为父女俩谈话的背景音。 “阿芜,”冯厚海语重心长,“星池是被怨气蒙了眼,咱们要给他点时间,这婚事,只能许家说不要,咱们家不能提。” 否则,会惹来他人诟病。 他耐心道“你们俩一起长大,这也是你妈妈和他妈妈共同的心愿。” 冯芜抿紧唇,眼眶子烫的差点兜不住。 冗长的沉默。 冯厚海望着她,不忍再说。 原以为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必定是佳偶天成,不用他们大人再费心思。 任谁都想不到,中间会出了那档子事。 冯芜脸上明显的回避,她不愿提及过往,冯厚海沉默良久,随即将话题扯开“过几天是星池25岁生日,礼物别忘了准备。” 冯芜沉默点头。 “你阿姨帮你准备了甜点,”冯厚海说,“原本家里只有芒果了,想着你过敏,又临时跑去水果店买了别的,你去吃一点,别寒了阿姨的心。” 冯芜继续点头。 她动作木讷,仿佛是个只知道听令行事的行尸走肉。 冯厚海摆手“去忙吧。” 去餐厅吃甜品时,林素坐在她身边陪着,没话找话聊“小力打电话来,说想姐姐了。” 小力是林素跟冯厚海的儿子,也是冯芜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6岁。 “我帮他准备了礼物,”冯芜放下勺子,“等他从外婆家回来就给他。” 林素笑颜逐开“他一定很开心。” 扪心自问,林素对她很好,无微不至的那种好。 但就是太好了,甚至超越了她的亲生儿子,冯芜消化不掉这种掺杂了讨好的好。 “对了,”林素说着八卦,“新闻你看了吗,港区傅家大少接任傅氏总裁,几个核心资产都落到了大房孩子手里。” 傅家大房一共就三个小孩,傅司九的大哥和大姐,还有傅司九。 冯芜歪歪脑袋,认真倾听。 见她感兴趣,林素继续说“前阵子,一直养在珠城的傅老幺不是回去了吗?就因为他大哥上任这事,听说,他大哥和大姐要求他回港区发展,被拒了。” “......”冯芜惊讶,“阿姨你怎么知道?” “嗨,几个太太闲聊时说起的,”林素说,“傅司九被送到珠城时还小,那时候傅家内部闹得腥风血雨,现在稳定下来,家人自然也希望他能回去。” 说到这,林素压低声音“他跟星池一个高中啊,据说填高考志愿时,他家姐让他报考港大,结果傅司九转头报了珠大,把他哥和他姐气的差点升天。” “......” 还真像他的做法。 傅司九的事在圈内属于密辛,哪怕不经意间一件小事,也没人敢拿出来在公众场合大肆畅谈。 傅司九小许星池一届,许星池高三时,傅司九高二,冯芜才初三。 林素嘴里的这些小道消息,冯芜自然不清楚。 见她沉默,林素悄悄住了嘴,小心端详她神色。 八卦讲得兴起,竟然忘了,那一年,是冯芜的痛。 “阿芜,”半晌,林素欲言又止,“是阿姨不好...” 冯芜猝然回神。 她下意识想皱眉,又生怕林素看见心忧,只能佯装平静。 她刚升初三那年,亲妈因病去世,半年后,爸爸冯厚海跟林素领了证。 就因为这个领证,彼时尚小的冯芜一时间接受不了,她接受不了跟妈妈感情深厚的爸爸,只过了半年就跟别的女人领了证。 冯芜跟冯厚海发了一通脾气后,抹着眼泪跑出家门。 她去了妈妈的墓地,她跟妈妈告状,说爸爸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然而等她回来,便得到许星池的妈妈为了寻她,在巷子里遇到了抢劫,又被劫匪失手害死的消息。 冯芜成了罪人。 林素不是小三,她跟冯厚海相识于正规途径,两人均为中年丧偶,相处合适便领了证。 她跟冯厚海都没想到这段婚姻中间,会出现这么多的连锁反应。 不管出于愧疚,还是对冯芜的补偿,林素对待冯芜一直是讨好的,小心翼翼的。 “阿姨,”冯芜受不住这种拘谨,率先岔开话题,“您跟其他太太一起聊天时,别议论傅司九,他好像...挺小气的。” 若传到他耳中,不定会惹起怎样的祸端。 这话里含了几丝关心,林素眉开眼笑,连声应了。 第5章 废墟有神明冯芜傅司九第5章 回到卧室后,冯芜卸下疲惫。 洗漱完,她坐在床沿,望着边柜上的那张合照入神。 合照是在冯芜10岁生日上拍的,珠城规矩,10岁是个大生日,父母帮她办了个很热闹的生日酒会。 冯芜是7月生日,灿烂的盛夏,院门口那株两人粗的合欢开得如云如雾。 她养的小猫叮叮顽皮地爬到合欢树上,喵喵喵叫了半晌,胆小的不敢下来。 冯芜只能野猴子似的爬上去救它。 刚把叮叮抱进怀里,许星池便来了,他仰起头,怕吓到她,温柔着声哄“阿芜,把猫扔下来,哥哥帮你接着。” 等她爬下树后,许星池顷刻冷了脸,手指捏住她耳垂教训,低斥她下次不可再鲁莽爬树,有困难应该向他求救。 夏风穿过时间,冯芜至今依然记得当时飘落到许星池黑发上的那朵合欢。 合照是冯家三口人,还有许家三口人。 两家妈妈热切的盼望他们两人长大,然后携手下半生。 谁都没料到意外来得如此之快。 - 日子在珠城渐渐肃冷的气温下又过了两天。 冯芜的甜品店【甜里】开在临近市中心的角落,店面装修极有氛围感,配合着橱窗里的蛋糕和甜品模型,香甜的味道飘了半条街。 小桃从后厨出来,脆生生道“阿芜姐,许少生日的摆台都准备好了。” “嗯,”冯芜说,“主蛋糕记得多放芒果,星池哥喜欢。” 小桃点头应了。 核对完冷藏柜里的成品,冯芜揉揉发酸的腰,将将站直身体,便听见店门清脆悦耳的铃铛响了。 “欢迎光临。”她温声说。 下一秒,冯芜声音卡顿住。 对上傅司九疲倦的脸时,她唇角笑意仍在。 “冯小草,”傅司九眼睑发青,像熬了几个大夜,“给我来杯咖啡。” 甜品店并不主卖咖啡,但因冯芜自己喜欢,便搜了不少咖啡豆,安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可有可无的售卖。 甜里开业时,傅司九莫名其妙的送了两个开业大花篮,冲着那两个花篮,冯芜好脾气地帮他手磨了一杯巴拿马。 甜品店四周都是透明玻璃,傅司九微阖眼,倦怠十足地窝在拐角的布艺沙发,单手支着下颔小憩。 两个店员小妹推推搡搡,满面红晕地往那里瞧。 冯芜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她们安静,别吵到客人。 傅司九脾气虽暴躁,但长相实在过于出色,仅是安静地闭眼休息,就有如一副绚丽的名画。 咖啡冲好后,冯芜将烤箱里刚出炉的南瓜土司夹了两片放进瓷盘,连同咖啡一起端了过去。 她动作很轻,可托盘接触玻璃桌面那一刻,傅司九还是睁了眼。 冯芜望着他“你熬夜了?” “嗯,”傅司九目光定在那两片南瓜土司上,嗓音裹着颗粒感的倦,“不要土司片。” 冯芜态度殷殷“你尝尝,东山的南瓜,一点糖都没放。” “......”傅司九撩起眸子,“新品啊?” 冯芜点头。 她目光含了期盼,仿佛很看中他的意见,傅司九轻咽喉咙,捏起一片土司咬了口慢慢咀嚼。 冯芜“怎么样?” 傅司九喉结滚了下,将那口土司咽下。 “冯小草,”他没直接回答,“我口味刁钻。” 言下之意,很难有食物能让他夸赞。 冯芜唇角翕动,憋了句“我知道。” 堂堂小九爷挑剔的名声早已经声名远播。 傅司九扬眉“你知道还敢让我试?” “......”冯芜觑他,在说真话还是假话中斟酌片刻,最终老实地说,“能得小九爷一句‘不难吃’,应该就很好了。” 傅司九气笑了“你在拐弯抹角骂我不积口德?” “......” 她没有。 早知道他如此敏感犀利,她就不端来给他尝了。 “冯小草,”傅司九直勾勾瞧她,“我在你眼里看到了后悔。” “......” 寂寂两秒,冯芜倏地起身,纤细的手虚虚遮在眼前,掩耳盗铃“你看错了,我还要对账,先去忙了。” 她脚步匆匆,落荒而逃。 傅司九宽肩轻轻颤了颤,压着气息低低地笑了几声。 迎着上午的日头,他疲惫尽消,悠闲地就着咖啡,把土司片全吃掉。 稍坐片刻,傅司九起身去收银台付钱,冯芜摆手“不用,请你的。” “行吧,”傅司九没客气,“再帮我来两袋南瓜土司,我明天当早饭。” 冯芜眼睫略掀“好吃啊?” “......”傅司九倚着收银台,黑眸缀着几点碎光,“尚可。” 得到这个评价,冯芜悄悄舒了口气。 能得他一句“尚可”,说明这土司相当不错。 帮他打包完土司,冯芜忽地想起件事,又重新扯了个牛皮纸袋,从冷藏柜里取出几盒小甜品整整齐齐码好。 “小九爷,”她笑眼弯弯,“您帮我把这袋交给行添哥,谢谢他那天的大衣。” 说着,冯芜将装着大衣的袋子一同递了过去。 傅司九眼神微敛,意味不明了几秒“有什么好谢的?” “还有,”他抬起不悦的长眸,“说了多少遍,不许喊小九爷。” “......”冯芜抿抿唇,觑他,解释,“这是尊敬您...” 傅司九直接把手机拍到玻璃桌面,气压瞬间低了几度“多少钱?” “......” 不等她支吾,傅司九径自扫了付款码,输了个数进去,连同咖啡一起,把钱付了过去。 冯芜“......” 脾气真大。 果然名不虚传。 听见到账声,冯芜磕磕巴巴“付多了。” “没关系,”傅司九不冷不热,“长辈给晚辈的店捧捧场,多给点应该的。” “......” 长辈? 晚辈? 所以,他坚持不许自己跟别人一样喊“小九爷”,是嫌被喊老了? 做生意,不得罪任何一个客户是第一课。 冯芜恍然大悟,她如同一个机灵的学生,浮上些许谄媚“九哥。” 傅司九“......” 女孩子这软软的一声“九哥”,傅司九猝不及防顿在当场。 他棱角分明的喉结缓慢滚了下,故作平静,鼻息淡出一个“嗯。” 冯芜仔细端量他神色。 这个称呼,他应该是喜欢的。 “九哥,我加你个微信吧,”冯芜将提到半空的心放了回去,“把多的钱转你。” 第6章 废墟有神明冯芜傅司九第6章 严格说来,冯芜跟傅司九不在一个圈子。 虽说两人偶尔能碰上面,但圈子的划分却泾渭分明。 傅司九的人脉圈不是他们这种家里做点生意、有点小钱就能挤进去的。 因而冯芜并未加过他的联系方式。 听到这个要求,傅司九舌尖轻轻抵腮,眉宇间几分傲娇,把手机好友码递了过去。 加完后,冯芜客气道“如果有需要点赞的,九哥直接开口。” 话一落,冯芜觉得这话傻气。 傅司九怎么可能有需要点赞的朋友圈。 他屁股后面等着拍马屁的人数都数不清。 傅司九舔唇“好。” 目送他高大的身影离开,冯芜把他付的钱转了过去。 店员小桃和燕燕叽叽喳喳围上来“姐,这就是傅家的小九爷啊?” “惊为天人,”燕燕捧脸,花痴的样子,“好帅好帅哟。” 冯芜熄灭手机屏幕“他刚才差点发火你们看见没?” 吓的她大气不敢出。 生怕傅司九一个不爽,把她店给掀了。 “有吗?”小桃仔细回忆,“可我觉得,你一句“九哥”出口,他身边好像环绕着粉色泡泡...就偶像剧男女主看对眼那种...” 冯芜无言以对。 “姐,你跟我们说说,”燕燕八卦心起,“你们怎么认识的?” 眼下店里空闲,冯芜坐在高脚凳上,手心托腮“那可久远了。” “您慢慢说。” 说来巧合,冯芜与傅司九相遇的那晚,就是她知道爸爸跟林素领证的那晚。 她从家里摔门而出,边抹眼泪,边去了妈妈的墓地。 夜黑风高,她对着妈妈墓碑告完状,又肿着眼往回走。 冯宅与墓地之间有片烂尾楼,多年没有开发过,已经被野草碎石块覆盖,宛若一片废墟。 但废墟百米之外是条热闹的夜市,因而安全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就在那天晚上,冯芜听见断垣残壁后面有打斗声。 当时她不想回家,磨磨蹭蹭拖延时间,顺着墙壁缝隙,她偷偷窥探几眼。 然后认出了傅司九。 傅家老幺虽然神秘,但托他长相格外出色的福,傅司九的照片在名媛圈里被偷偷传来传去,不知多少人私自收藏了。 认出他后,冯芜在救不救他中间犹豫老大会,眼见他快被一群五大三粗的人揍死了,她同情心泛滥,悄悄报了警。 废墟几百米处就有派出所,警察五分钟就到了。 冯芜想悄摸摸溜走,结果警察一嗓门“小姑娘,是你报的警吧?” 冯芜“......” 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连同冯芜一起,一群人全被带回了派出所。 做完笔录出来,冯芜沉默无言往家走,彼时还未成年的傅司九顶着一脸伤,漫不经心跟在她身侧。 “诶,你叫什么?” “......”冯芜觉得他傻,“刚才叔叔给做笔录的时候不是问了吗?” “草无,没草啊,”傅司九吊儿郎当,“这名儿谁起的,这么怪。” 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冯芜打量他伤脸“你离我远点,看见你这张脸,我总觉得是鬼跟在我身边。” “......” 气笑了都。 傅司九舌尖顶顶腮部的伤“你从墓园那方向来的吧?大半夜跑墓地都不怕,怕我这张帅脸?” “......” 还有人如此自恋。 寒夜寂静,冷风环着寂寥。 冯芜吸吸鼻子“我妈妈在那里,我有什么好怕的。” “......”傅司九瞬间愣了。 他唇角不羁的笑不经意敛了,表情罕见的正经“别大晚上往这边跑,万一这废楼里藏坏人呢。” 冯芜遇软则软,乖乖点头。 她嫩如蛋白的脸被冷风吹出红,才初三的身材纤细瘦薄。 “喂,冯小草,”傅司九弯下腰,大哥哥哄小孩似的,“刚才怎么那么好心?” “......”冯芜暂且忽略这个称呼,老实巴交的,“我从没见过被打成猪头的人脸...觉得你有点惨。” 傅司九“......” - 这段回忆讲完,燕燕双眼放光“真是一段浪漫的相遇。” 冯芜被呛出声“浪漫?” 别太荒谬。 “然后呢然后呢,”小桃迫不及待,“这么惊心动魄的相遇,怎么连个联系方式都没加?” 冯芜眨眨眼,为她们连这么明显的问题都存疑的态度惊讶“生活又不是电视剧。” “那他为什么跟别人打架?”小桃问,“还有人敢打他?” 她们想象中的傅司九,出行时应该是保镖环绕,又怎么可能独自出现在那片废墟,还被一群人围着打。 “当时他没成年,”冯芜好笑,“性子又桀骜,可能不愿意顶着傅家名头出门,而且...” 说到这,冯芜更想笑了“你们不觉得,他一句话就能得罪所有人吗?” 会跟别人结仇,简直太正常了。 “他是心无所惧,”小桃说,“又是这种家世,没有值得他讨好的人。” 说到这,小桃抿唇望她“我倒觉得,姐你刚才站他面前时,有种...” 莫名的cp感。 然而余下这几个字小桃悄悄咽了回去。 “姐,”燕燕叹息,“你可真是暴殄天物...” 察觉这话过了,小桃迅速挤眼“别乱说话,姐有许少呢。” 燕燕倏然噤声。 主要是许星池存在感太弱了,连冯芜的甜品店开张都没出现过,更不曾来过这边。 “你也别乱说,”冯芜弯弯唇,“我跟星池哥也没什么。” 小桃和燕燕纷纷愣了,两人互视一眼,遮不住的惊讶。 这话题起得不好,燕燕很机灵,很快便把话头扯开“前几天,我堂弟斥巨资买了件冲锋衣,那质量,啧啧啧...” “......”冯芜望她,“什么质量?” “总之就是面料很特殊啦,我堂弟说这面料是注册过专利的,”燕燕兴致勃勃,“姐,你猜,是哪个品牌?” 冯芜摇头。 燕燕“帕顿。” 帕顿? “哦哦哦,”小桃激动道,“就是小九爷的公司是吧,我听说帕顿是高端线呢。” 傅司九名下有几家位于珠城的公司,最为出名的便是这条专做户外用品的线。 “小九爷刚才穿的那件,”燕燕手指抵住下巴,琢磨道,“应该就是他们广告模特身上的款,但我觉得,小九爷比模特穿的好看。” 第7章 废墟有神明冯芜傅司九第7章 小桃赞同的点头。 冯芜把围裙解下,浅笑“我弟弟马上就到家,我先回了。” “好。” 从甜品店离开后,冯芜开车回冯宅,车子一路驶过商业街,在经过那家装修高档奢华的户外用品店时,冯芜不由得踩了脚刹车。 沉思一秒,她调转车头,从地下入口开了进去。 她想帮许星池买套滑雪板,送给他当生日礼物。 而帕顿的滑雪板是专业级滑雪比赛指定品牌,对于她这种门外汉来说,选贵的总没错。 店内空荡,曜黑大理石地面光可照人,服务员态度可亲地介绍了几款板子给她。 选好板子后,服务员笑道“小姐,这款板子需要身份证登记,您身份证号码需要报我一下。” “......”冯芜愣了愣,“还要登记?” “对,”服务员耐心解释,“这款板子一共就五套,咱们需要进行特定的售后回访。” 往好听里说,是为了客户后续用板着想。 再往深层次讲,这板子昂贵,物品本身之外提供的商业附加价值,也是它很重要的卖点。 要论做生意,冯芜觉得,她需要跟傅司九好好讨教一下经验。 既然板子是买给许星池的,冯芜便把许星池的身份证号和联系方式给了服务员。 登记完资料,服务员笑问“小姐的男朋友啊?” “不是,”冯芜说,“邻居哥哥。” - 冯芜清楚许星池不会要她的东西,但他不要,她得给,这是她的赎罪方式。 相比一条人命,她能做的实在有限。 方一到家,冯芜便吩咐家中佣人将板子送去隔壁。 佣人快去快回,面对她询问的眼神,支吾其词“许先生在家,帮许少收下了...但许少看见了,给扔院里了。” 冯芜眼睫垂下“嗯。” “小姐,”佣人小心翼翼,“许少...带了个女生回来,我瞧着,许先生脸色不好看,像是在跟许少发火...” 冯芜站在玄关台阶,几缕散落的发丝被风吹到唇边,她抬手勾住,掖回耳畔。 “小姐,”佣人安慰她,“你别伤心,有许先生在,您跟许少的婚事...” “我不伤心,”冯芜瞳色落入阳光,浅淡些许,“我希望星池哥幸福就好。” 她喜欢许星池,但她也清醒的知道,那不是爱情。 爱情应该是让人失去理智、充满占有欲与醋意的。 可她没有。 她有的,只是愧疚。 想倾尽一切弥补一二的愧疚。 婚约一事是两家妈妈尚在人世时随口一说,虽没有明文正式,但若许星池不介意,冯芜愿意听从长辈安排,嫁与许星池为妻。 佣人担忧地望着她“小姐...” “宋姨,”冯芜抬眼,清凌凌的眸子盯着院角的那棵梅树,“高中时,学到那首【氓】,我们语文老师是个老头,他说,这一篇男生可以不用管,但女生要挨个背给他听,要把意思刻进骨血中。” 她很没用,老师用心良苦的教导均没听见去,只记住那一句【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淇水滔滔终有岸,沼泽虽宽有尽头。 可她欠许星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 许星池生日那天,两人共同的发小徐茵和李择言从外地赶了回来。 生日派对办得热闹,一群朋友久未见面,借机闹得厉害。 人群中,冯芜领着甜里的员工检查甜品摆台,徐茵双手抱臂,不满道“你怎么跟他佣人似的。” 冯芜揉揉发酸的腰“这是我工作。” “屁个工作,”徐茵撇嘴,“工作还有免费的?” 这偌大的场地,各色甜品如流水似的精心摆放,她不相信冯芜有收钱。 准是冯芜自己掏的花费。 “还有,那小狐狸精是谁?”徐茵扬着音调,“一直缠在许星池身边,左一个许少,右一个许少的,我瞧冯伯父的脸都黑了。” 冯芜弯唇“追求者吧。” “......”徐茵怒其不争,“你怎么没点女主人的姿态?” 冯芜终于从甜品台上抬眼“茵茵,我不是女主人。” 她跟许星池连恋爱都没有过。 清清白白的关系。 徐茵叹气“行吧行吧,若冯伯父能因为许星池这作死的行为,取消撮合你俩的念头,倒是因祸得福了。” 酒会有条不紊的举办,正席之后,长辈们及时退场,把余下的热闹留给他们年轻人。 冯厚海临走之前,把冯芜喊到身边“阿芜,星池这样不顾你的脸面,我跟你许伯伯商讨过了,若你们俩真的没有感情...便算了。” “......”冯芜澄澈的瞳孔漾出涟漪,“可以吗?” “当然,”冯厚海望向许星池身边的女生,阴沉着脸,“当年那事,总归是因爸爸而起,以后若许家公司需要,咱们鼎力相助就是了。” 原以为靠小儿女感情化解这段恩怨。 可没想到,怨倒是越积越深。 许星池把别的女人明目张胆带到这种场合,打的,不只是冯芜的脸。 冯厚海也是要脸面的人,小儿女私下闹闹倒没大所谓,闹到这种公众场合,其心昭昭。 既然恩怨化解不开,便没必要再搭上自己女儿。 冯厚海离开后,徐茵小碎步跑过来“快,切蛋糕了。” 冯芜点头。 “我来例假了,肚子不舒服,”徐茵推她,“你赶紧去,我上个厕所就回。” “好。” 酒店主席台上围着一圈年轻人,欢呼叫好声传遍宽阔的场地。 李择言眼尖地瞥见她,冷不防提高声音“阿芜,过来帮星池切蛋糕。” 话一落,原本喧嚣的场地猝然鸦雀无声。 氛围古怪又紧绷。 静寂声中,许星池倏然一声嗤笑“不用了,让晶晶帮我切。” “......”李择言眉宇一沉,牙缝里警告性地挤了句,“许、星、池!” 任谁都知道切蛋糕是只有女主人才能做的事。 冯芜表情平静,宛若一湖死水“择言哥,听星池哥的。” 这是许星池的事,他可以自己做主。 那个叫晶晶的女生喜出望外,不客气地拿起蛋糕刀,从中切出一块来。 忽然。 她惊呼“这么多芒果啊,许少,我最讨厌吃芒果了。” 李择言一句“谁tm请你吃了”差点骂出口。 他受不了这种窝囊气,一甩袖子,走出门外去抽烟。 只是他前脚刚走,后脚许星池便用很凉的嗓音“冯芜,蛋糕你做的,你帮她吃掉。” 第8章 废墟有神明冯芜傅司九第8章 冯芜一双小鹿似的眼通透澄明,眼珠黑白分明,安安静静地被众人隔绝在外。 许星池知道她芒果过敏。 即便知道他恨自己,冯芜依然有些承受不住这种恶意。 “帮她吃了,”见她一动没动,许星池挂着讥笑,“我答应跟你订婚。” 一句话落,众人哗然。 那个叫晶晶的女生,握着蛋糕刀的手都不稳了。 冗长的沉默。 许星池寒如冰的双眸浮出不耐“冯、芜。” 蛋糕被切成三角,规规整整地摆在鎏金瓷盘中,甜美的外表之下,冯芜知道它很美味。 只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众目睽睽之下,冯芜移动步伐,端起那只冰凉的瓷盘,安静如水,没再为自己分辩任何,一口一口把蛋糕吃掉。 蛋糕确实很好吃,她自己的东西,她最清楚。 但此刻落在她嘴里,口腔中满是苦涩。 “星池哥哥,”冯芜抿掉唇上的奶油渍,很轻的声音,“咱们两清了。” 人命的情,她还不掉。 但那年合欢树下冷脸关心她的少年,两清了。 那点子浅薄的喜欢,两清了。 许星池喉结用力咽了下,抄在裤袋里的手攥紧了,他哂笑“可以,我会挑个好日子,去跟伯父商量订婚事宜。” 冯芜没解释。 她转过瘦薄的身体,幽魂般往外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人已经消失不见,许星池情绪很差,猛地踹了脚旁边的人“去送送她,过敏药...一起带过去。” 冯芜是跟着冯厚海的车一起来的,眼下冯厚海已经先行离开。 旁边的人狗腿的应声,连忙追了出去。 “许少,真的订婚啊?”有人小心询问。 许星池没来得及回答,徐茵和李择言急匆匆跑了过来,两人气喘吁吁“怎么回事,阿芜呢?” “许少要跟冯芜订婚了呢。” “......”徐茵哑声,“什么玩意?” 许星池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目光所及之处,是那只空盘。 短暂的沉默,他抬起眼,脸色罕见的柔和“择言,那枚红宝古董戒指,你帮我拍了没?” “......”李泽言觉得他唇角的笑瘆人,“拍了。” 许星池“那就好。” “好什么好,”徐茵咬牙,眼睛死死盯住露出一角的蛋糕,“许星池,你别跟姑奶奶说,这少的一块蛋糕,是被阿芜吃了。” 李择言大惊“阿芜芒果过敏啊!” 许星池淡声“我会娶她的。” “......” “许星池!”徐茵尖声,“你tm没毛病吧!!” 李择言“星池,你过了啊!阿芜过敏会要命的!” “用一盘蛋糕,”许星池望住他,一字一句,“换我的和解,她只会感恩戴德。” 徐茵气到发抖“你作死吧,就作死吧!!” “不相信?”许星池双眸冷戾,“等着瞧吧。” - 从酒店离开后,冯芜用手机叫了个车。 赶在过敏严重前,她匆匆扔了句“人民医院。” “好嘞!” 车子疾驰,偶遇红灯时,健谈的司机师傅乐呵呵问“姑娘,是去看望朋友吗?” “......”冯芜喉咙哑到快发不出声音,“师傅,能快点吗?” 从上车到此刻不过才十分钟,她声音跟变了个人似的,司机惊讶地望过去,猝然瞧见她耳后密密麻麻的红疙瘩。 “不是,姑娘,”司机吓到了,“你这是怎么了?” 冯芜过敏严重时,喉咙都会被堵住,怕有窒息风险,她连比划带说“过敏,师傅,麻烦您...” 眼见她呼吸都不畅了,司机顾不得那么多,脚下一个油门蹿了出去。 “别急吼,叔叔开快点,保证给你安全送到。” 半小时的路程,司机只用了十五分钟,他是个热心肠,连跑带吼的喊医生救命。 冯芜想拉住他,又抵不住他的力气,社死的跟在他身后。 兵荒马乱了半晌,护士帮她挂好点滴,笑道“倒是难见这样的好心人。” 冯芜点头,用手机打字,询问司机姓名和联系方式,想要补偿他违反交规的损失。 “离开了,”护士笑,“临走时说,他打小就梦想着做一回英雄,今天可算实现了。” 有一种事了拂身去的潇洒。 “......” 护士离开后,想到司机拽着她的伟岸背影,冯芜眼中都是笑。 然而笑着笑着,眼圈猝不及防的发烫,湿意凝聚成团,不受控制,断了线珠子般的砸落。 输液室内人多,小孩哭闹声,老人咳嗽声,交织成乱糟糟的光景。 冯芜发不出声音,眼泪悄悄落满两腮,肩膀不易察觉的颤栗。 她努力忍住心中涩意,怕哭伤了加重窒息。 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越努力,莫名其妙的酸涩越是排山倒海。 几乎快要把她淹没。 良久,一道耳熟的声穿插进嘈杂的输液室内“哟,这不是阿芜妹...” 话没讲完,在发现她皮肤的状态和脸颊的眼泪时戛然而止。 隔着朦胧泪眼,冯芜望见来人。 是卢行添,还有站在他旁边的傅司九。 卢行添手里举着盐水瓶,那根透明的输液软管,连接着傅司九的手背。 跟冯芜的一样。 不想被外人看热闹,冯芜迅速抹了把眼睛,佯装无恙地扭过脸,哑巴了似的不吭声。 “......”卢行添抓抓脑袋,狐疑地看向傅司九,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攀谈。 人家明显不愿搭理他们。 傅司九恍若不察他的眼神,一屁股坐在冯芜旁边的空椅上。 卢行添“......” 得。 他孙子一样把盐水瓶挂在架上。 停了短瞬。 傅司九冷冰冰吐了两个字“我冷。” “......”卢行添磨磨牙,“所以?” 傅司九“要热水袋。” “......” 真的。 他是怎么跟傅司九成为朋友的? 真tm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跟你讲,”卢行添憋了大气,“老子连女朋友都没伺候过!” tm现在得伺候他。 恼归恼,卢行添还是得帮他去买热水袋。 临走前,他不愤道“就没见过你这种皮厚的人,明明知道南瓜过敏,还tm把两包土司都吃了,一片都不分给老子...” “你滚不滚!”傅司九的脸猝然变了,“不滚我就用这针攮死你!” 卢行添“......” 第9章 废墟有神明冯芜傅司九第9章 卢行添终于走了。 但冯芜却满眼震惊,连眼泪都忘记流了。 她恍恍惚惚,盯着傅司九的脸看。 “......”傅司九瞥她,又收回视线,“别误会,吃了才知道过敏。” 冯芜想开口讲话,吭吭哧哧只发出一点气声,跟电音朵拉一样。 她泄气地垮下肩。 “你怎么了?”傅司九抿抿唇,“乱吃什么了?” 冯芜摇头。 不想谈。 傅司九顿了顿,表情浮光掠影地滑过微愠。 他矜贵惯了,也被众人捧惯了,上赶着当舔狗的事对他来说像是天方夜谭。 旁边这女孩子对他爱搭不理,傅司九略有一分负气。 他也不讲话了。 然而只一秒钟,他殷红的唇又失控吐了句“哭什么?” 冯芜眼睫垂下,扎着针的手背苍白,轻轻搭在膝头。 沉默。 “冯小草,”傅司九凉了调,“九哥在跟你讲话,没礼貌的小孩!” “......”冯芜嘴角抽了下,许是同病相怜,两人都处在脆弱状态,她一时胆大包天,条件反射用脚尖踢开他横过来的脚。 傅司九“......” 莫名其妙挨了一下。 “你几岁了?”傅司九眉梢一扬,痞里痞气的,“生病了还不乖一点,跟三岁小孩一样搞三八线...” 冯芜凶巴巴的眼神瞪了过去,傅司九气焰骤然弱了几度。 他不甘不愿,憋了句“幼稚。” 冯芜默不吭声,也不再掉眼泪,对着远处的某个角落放空。 期间她手机响了几次,碍于喉咙发不出声音,冯芜给挂了,又回了信息过去。 是徐茵和李择言,问她在哪个医院。 目前冯芜谁都不想见,敷衍着说没大事,挂完点滴就回家。 卢行添气喘吁吁跑回来时,手里抓着两个掰掰热“不知道你要哪种,就这个吧,掰一掰就能热。” 掰掰热小小一只,女孩子手掌大小,傅司九情绪不明,淡淡道“娘们叽叽的,我不要。” “......”卢行添登时炸了,“你起来,老子非跟你拼了!” 傅司九稳如死狗“我不。” 有能耐就把他拽起来。 卢行添牙快咬碎了,他鼓着胸膛气了会,骤然一个转身,把两个掰掰热塞进冯芜手里“妹妹,给你用,拿好了,别被旁边这黑心的狗给抢了。” 冯芜“......” 掰掰热透着比人体稍高的温度,暖和和的,冯芜只觉得几根冻僵的手指慢慢柔软下来。 她将其中一个平压在扎着针的手背,犹豫片刻,又把另一个往旁边递。 卢行添抖腿冷笑,旁观着某条狗到底要不要这娘们叽叽的东西。 傅司九撇脸,浓密的眼睫垂下,不知是在看掰掰热,还是在看什么。 “一手一个,”他没什么情绪,“我不要。” 冯芜摇头,她指尖点点他扎针的手背,示意他把掰掰热放在附近,药水凉,这样会舒服些。 傅司九瞥她,顿了两秒,他坦然自若地接过那个掰掰热。 卢行添无语的嘴要撇到耳朵根。 一瓶点滴挂完需要很久,卢行添干脆在两人对面找了个空位,倾身陪她聊天。 “妹妹,”他闲闲问,“你也是过敏?” 冯芜点头。 卢行添啧了下“什么东西过敏?” 冯芜在手机上打了“芒果”两个字,又把屏幕递给他看。 卢行添啊了声“这玩意儿很多人都过敏呢,妹妹是第一回知道自己不能吃这个?” 冯芜垂下脑袋,沉默须臾,摇头。 “......”卢行添狐疑,“你这可比小九严重多了,总不能明知道还自己往嘴里送吧?” 冯芜眼睛又开始发烫了。 傅司九长眸虚眯,不露声色接话“今天好像是许星池的生日吧?” “对哟,”卢行添拍拍脑袋,“还给咱发过邀请函的。” 场面上的功夫,可去可不去,关系匪浅的可以去捧个场,一般礼节到了就行。 傅司九没讲话,他下巴轻点,示意卢行添问。 卢行添默默翻了个白眼,追问“是在许少的生日上吃错东西了?” 冯芜摇头。 卢行添“那这芒果是怎么到妹妹嘴里的?” 冯芜瞪他。 “......”卢行添摸摸鼻尖,含混道,“那你直说嘛。” 冯芜别开脸,拒绝谈这个话题。 傅司九眼神若有所思。 他清瘦嶙峋的指骨把玩那只掰掰热,左捏一下,右捏一下,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态。 冯芜的点滴先挂完,拔针之后,她拎上药,礼貌点头告别。 输液室在二楼,单独的房间,冯芜身影刚从大门消失,卢行添迅速移了位置,小声说“你猜这妹妹在哭什么?” “哭她脑子里的水,”傅司九语气不明,低眼把手背上的固定胶撕开,“多的都能养鱼了。” 卢行添盯着他拔针的动作“你干嘛?” 这怎么自己把针给起了。 “懒得,”傅司九起身,随意伸了伸懒腰,“回家。” “妈的,”卢行添忍着破口大骂,“你他妈这是过敏,是你一句‘懒得’就能不做的?” 傅司九没理他,自顾自往门外走。 卢行添跟孙子似的,认命地拎起他的药,急急追了过去。 冬日傍晚阳光昳丽,暖橘色调掺杂几缕瑰色。 医院门口不好打车,公交车也需要走到对面总站,冯芜没力气动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点着打车软件。 医院出口栏杆好像抬了抬,有车子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 气流从身边刮过,卷起冬日的干燥。 一辆银灰色悍马冷不防在她面前停下,遮挡住冯芜看向对面的视线。 悍马驾驶位的车窗降到最低,露出卢行添热情的笑脸“妹妹去哪,哥哥们顺路,送送你。” “......”冯芜没去纠正他话里的逻辑,用勉强能发声的嗓子说,“不用了,我叫车了。” “客气什么,”卢行添挑眉,“快,这儿不能停车。” 后面排队的车辆已经在摁喇叭了,冯芜只好拉开后排车门,一边道谢一边坐了上去。 傅司九窝在副驾,正垂眼看手机,对这一幕恍若未闻。 车里淡淡的木质香,仿佛是柑橘混合了一点橡木苔,无端让人想起森林中植物略带潮湿的香味。 冯芜轻声报了地名“玫瑰苑,谢谢。” 话落,傅司九半遮眼睑的长睫撩了下,回眸瞥她“不回家?” 他剑眉微皱,眉尾压着不悦“都这样了,还乱跑?” 第10章 废墟有神明冯芜傅司九第10章 男人语带不满,远超出两人关系的低斥,卢行添意有所指的咳了下,提醒他注意身份。 冯芜倒没介意,老实说“中介帮我找了套房子,我过去看看。” 虽然冯厚海没答应,但她是成年人了,礼貌性的询问过,并不准备听他的,打算去看一眼,没问题直接订了。 傅司九扬眉“要从家里搬出来?” “嗯,”冯芜弯唇,“就在甜品店对面,上班方便。” 说了这么几句话,她嗓子跟吞刀片一样疼。 傅司九视线定在她脸上,停了短短几秒,喉咙里嗯了声,便扭过头去。 一道手机原始来电声在车内低低荡开,傅司九扫一眼来电人,点了接通。 “嗯。” “冇。”(没有。) “咁多嘢讲。”(少废话。) “唔去。”(不去。) “试吓就试吓。”(试试就试试。) “拜。” 傅司九嗓音微显不耐,港区粤语略带温柔的腔调从他口中出来冷酷又生硬,漾着想立刻挂断的心烦,在车内低空飞行。 冯芜听不懂粤语,但傅司九基本在内地长大,自身人脉圈大部分都在珠城,能让他用粤语回应并这种调子的,大约是他自家人。 果不其然,电话一挂断,卢行添就问“你家姐?” “嗯。” 卢行添“干嘛?” 傅司九“少打听。” “......”卢行添呵笑,“不说我也猜得出来,指定是让你相亲...” 话没讲完,傅司九抓起中央扶手箱的抽纸砸了过去。 卢行添挨了一下,边稳住方向盘,嘴里边嘶嘶呼痛“老子在开车!” 傅司九鼻息淡哼“那就闭嘴。” 卢行添哼哧发火,视线不经意从后视镜掠过时,冷不防熄了所有火气。 都忘了,后排还有个姑娘。 难怪旁边这爷脾气这么臭。 “妹妹,”卢行添迅速咳了下,“别介意哈,我俩胡闹惯了。” 冯芜眼睛弯着,毛绒绒的脑袋摇了摇。 车子开到玫瑰苑大门停下,两瓶点滴下去,冯芜嗓子总算能开口说话,就是声音沙沙的,重感冒的样子“谢谢。” 卢行添摆手“瞎客气。” 冯芜又看向副驾的男人,照样礼貌地点头,随后推开车门下车。 今天珠城气温极低,车门一开一关的刹那,冷风卷着女生与男生截然不同的香飞进车内。 望着女孩子渐渐走远的背影,卢行添悄悄收回视线“谁懂啊家人们,冯家在珠城好歹也是排得上号的,冯家大小姐居然孤孤单单的搬来这种小区。” 傅司九长眸微眯,皮笑肉不笑“你他妈找死。” “谁懂啊家人们,”卢行添贱嗖嗖的惹他,“连个话都不让人讲...” 副驾安全带“啪嗒”被解开。 卢行添立刻住了嘴。 老虎嘴上的毛摸摸就算了,拔的话,还需要三思的。 他见好就收,马上转开话题“妹妹家里还有个弟弟是吧,那未来够呛,家产估计都得落弟弟手里。” 傅司九把玩着手机,没说话。 “可怜哟,后妈继弟,”卢行添拖着调,“再贪上许星池这么个折磨人的小妖精...” 傅司九冷淡开口“掰了。” “......”卢行添顿了顿,转脸瞧他,“什么?” 傅司九情绪不明“许星池,掰了。” 卢行添狐疑地看了他几秒“你怎么知道?” 像是懒得讲话,傅司九没理他,安安静静地靠着椅背,不知在想些什么。 卢行添瞅他半晌,自己拨了个电话出去。 他们这些人的圈子七零八绕,总有两边都来往的人,若真心想打听个事,轻轻松松就能问到。 两分钟后,卢行添瞠目结舌“操,那芒果居然是妹妹自愿吃下去的。” 傅司九下颚敛得僵硬。 “啧,”卢行添絮叨,“真是情深呐。” 没人搭理他,他演戏依然上瘾“兄弟,许家跟冯家喜事近了呢,咱得准备红包了。” 傅司九就那么看着他,一双深邃的眼底平平静静的,却让卢行添想起深夜里海啸即将到来的海面。 生怕海啸还没来,自己先尸骨无存,卢行添敛了不正经,问他“你怎么知道人家会掰,阿芜妹妹打小就追在许星池后面,连咱们都看见那么多回,这点事,应该也不算什么。” 傅司九垂眸,长睫晦涩“我赌她会掰。” “......”卢行添沉默须臾,“人不掰呢?人许少都说要去提亲了,指不定以后就和和美美的了。” 傅司九哂了下“那她就自个受着。” 卢行添盯着他,想说一句她受着还是您受着,又没敢把这大逆不道的话讲出来。 “兄弟,”卢行添试探道,“你要不要搬来这边,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那什么。” 傅司九扣上安全带,淡淡道“你想搬你自己搬。” “......”卢行添鄙夷,“兄弟真瞧不起你口是心非的样,自己点滴都没挂完,就着急出来送人家...” “啪嗒——” 将将扣好的安全带又被摁开,傅司九一声没吭,面无表情推开车门,长腿干脆利落地下了车,扔下冷冷的一个字“我打车。” 卢行添“......” 他梗到语塞,巴巴憋了句“这你的车。” 话方落地,傅司九像是也反应过来,他迈步到驾驶室边“那你打车。” 卢行添“......” 他真多余开这句口。 - 中介帮她找的房子是二室一厅,带个小小的杂物间,在六楼,小高层,总层高不过十一、二层,六楼算是合适的。 “家具都是现成的,”中介说,“上一个租客搬走后,房主重新装修过,可以拎包入住。” 租房买房都需要眼缘,有些房子一进门就觉得舒服,有归属感,例如这一间。 冯芜当即签了合同。 她站在小巧的厨房,倚窗往外瞧,小区里有个泳池,天冷没开放,几个孩子围着泳池出入口玩耍,生活气息很浓。 房门一关,她拥有了这块属于自己的地盘。 可以肆意放松,不必看别人脸色,不必迁就和忍耐。 手机在包里振了几下,冯芜取出来看了眼。 是傅司九的信息。 冯芜眼睛滑过惊讶,把信息点开。 傅司九【朋友圈第一条,点赞。】 傅司九【麻烦了。】 冯芜眼皮子跳了跳,顺势点进他的朋友圈。 是一家粥铺的活动,发朋友圈晒照,集50赞,打五折。 冯芜“......” 傅家小少爷,还真是接地气。 她好脾气地点了赞,附上留言【他们家的招牌里有南瓜,别点错了。】 第11章 废墟有神明冯芜傅司九第11章 回到冯宅后,冯厚海严肃地喊住她“搬出去的事,咱们是不是谈过。” 林素忐忑不安地站在沙发旁边。 冯芜安静|坐在对面,双膝并拢,手轻轻压在膝盖“过了年,我就23了,玫瑰苑就在甜里附近,我工作和生活都很方便。” “然后呢,”冯厚海把水杯放到桌面,“让别人笑话我冯厚海养不起女儿,让人家笑话你后妈苛待你,偌大的一个家连个女儿都容不下?” 冯芜沉默须臾“没有人这么想,爸爸,你是不是自己心虚?” “放肆!”冯厚海猛地拍桌子,怒道,“这是你对爸爸的态度?” 林素手足无措,想劝冯芜好好说话,又想劝冯厚海别发火,左右为难,终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冯芜一双杏眼静如水面“爸爸,这些年,纠缠在星池哥身边的女生很多,你从来都劝我忍让,今天纯粹是因为星池哥把女生带到你那些朋友面前,让你丢了面子,你才选择去跟许伯父回拒这门亲事的,对吗?” 冯厚海愿意出头,绝不会是因为害怕她这个女儿受伤,底层深意,势必是因为许星池的做法,伤了冯家脸面。 冯芜并不想计较这些,不管冯厚海是为了什么,她能从这桩旧日姻缘中解脱就行。 冯厚海大怒“我是为了你还债!你若懂事点,你许妈妈就不会出事...” 这话疾言厉色,将过往阴暗的尘霾甩到冯芜脸上,她支撑不住,瑰色的唇倏然间变得苍白。 林素手搭在冯厚海肩上,小心翼翼“老冯,怎么跟孩子提这个。” 冯芜眼睫遮住涌上来的薄红,轻声“我今晚就搬出去。” “行,”冯厚海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走了就别回来!” 冯芜起身“您跟阿姨好好过日子。” 林素不安的唤她“阿芜...” 冯芜勉强弯唇,连鞋都未换,跑到二楼简单地收拾了点东西。 推着箱子离开时,冯芜看了眼边柜上的那张合照。 犹豫片刻,她还是走回去,把合照塞进箱内。 走到院中时,林素追了出来,苦口婆心劝道“你爸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他是心疼你一个人住外面...” “阿姨,”冯芜态度平静,“您回去吧,千万不要追在后面,我不想再发生许妈妈那样的事情,一条人命我已经背不动了。” “......” - 车子开出去很远,白色的车身在浓夜里像只幽灵,孤单的穿梭游荡。 不知开到了哪里,冯芜手背痒得厉害,她将车靠边停下,随手把副驾上扔的药拆开。 她过敏一向严重,输完液暂时缓解下后,要连续吃几天的药才能痊愈。 冯芜吸吸鼻子,手心从眼睛上抹过,将药一把塞进嘴里。 方才跟冯厚海吵了一架,冯芜不相信他没看见自己的症状,可他从头到尾都没关心过这事,只知道数落她别让冯家陷入别人置喙当中。 薄情就薄情,还偏为了别人口舌,扮演一副父慈子孝的情状。 吃完药,冯芜闭眼,脑袋枕住车椅,在狭小静谧的空间里舒解身体的紧绷。 过了半晌,她睁眼看向窗外。 昏暗凄冷的路灯矗立在熟悉的墙角,远处卖阳春面的推车冒着几缕薄薄的白雾。 冯芜推门下车,沿着这条笔直的路慢慢往内走。 前方两百米是个夜市,旁边对应着几家大型工厂,夜市对面三百米是栋烂尾楼,再往前走一公里,就是珠城寸土寸金的公墓。 冯芜突然想去看看妈妈和许妈妈。 经过那片烂尾楼时,许是冥冥中的直觉,冯芜下意识往内看了眼。 烂尾楼入口长满干枯的荒草,草丛一米多高,在冷风中秫秫轻响。 然而荒草旁边的断垣残壁上,赫然坐着个人。 男人剑眉星目,唇角叼着根烟,烟头半明半灭,猩红的光点闪烁,灰白烟雾像层纱帐,模糊了他的脸。 两人视线相撞数秒。 冯芜默默回头,面不改色往内走。 傅司九气笑了,轻松利落的从断墙跳到地面,期间还踩断几棵枯树枝,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烟灰从唇角掉落,傅司九懒得弹,就那么慵懒地咬着,两步跟上她,漫不经心道“一次比一次没礼貌。” 凛冽的空气中有好闻的烟草味。 冯芜驻足“你怎么在这里?” “玩呗,”傅司九散着调,那根烟在他唇间上上下下,“无聊了来坐坐。” 冯芜点头“你继续坐吧。” “......”傅司九两根手指捻住她衣领,不咸不淡问,“又去公墓?” 迟疑短瞬,冯芜点头。 傅司九“就非得大半夜去?” 冯芜没搭理他。 她就是正好开到这里,心里难受,又没人可说,不如去看看两位妈妈。 傅司九睨她几眼,倏地松开她衣领,把手抄进口袋。 “去吧。”他淡淡一句。 冯芜拢拢外套,接着往内走。 然而走了几步,她再次停下。 傅司九的步子也同时停了。 冯芜回头“你跟着我|干嘛?” “路你家的,”傅司九眉骨轻提,不羁的调调,“你喊一声看它应吗?” 冯芜嗓子眼里梗住。 天边一轮半圆弯月,映的冷夜如积水空明。 傅司九瞥她,短短对视后,他唇角勾了勾“细胳膊细腿,别说打架,吵嘴都吵不过人家,还敢自己大半夜往荒路跑,可真能耐。” “......”冯芜揉揉干燥发酸的眼睛,闷声问,“你要陪我吗?” 她问得直接,傅司九一腔子数落戛然而止。 冯芜后脑勺抵肩,仰头望他“你烟要燎到嘴了,不疼吗?” 傅司九猝然被逗笑了,他胸腔浅浅振动,两根手指捏掉唇角的烟,压着笑息“这种打直球的说话方式,谁教你的?” 他笑起来像变了一个人,以往多是皮笑肉不笑、笑里藏刀的那种,藏了几分狠劲在里面,这个笑却是阳光爽朗的,仿佛出自真心的愉悦。 冯芜别开脸,重新迈步往墓园走。 身后脚步立刻又跟上了。 冯芜没再多问,只当他是闲来无事的消遣。 “冯小草,”走了一段,傅司九懒洋洋的,“跟九哥说说,又哭什么呢?” 第12章 废墟有神明冯芜傅司九第12章 冯芜表情顿了顿,步子未停“你怎么知道?” 傅司九鼻息溢出淡哂,不可名状的口吻“自己眼睛多红不清楚?” 冯芜抿紧唇瓣,不大想吭声。 男人高大颀长,腿长到她腰线,冯芜站他旁边跟被欺负的小孩一样,楚楚可怜。 昏暗泥泞的灯光将两人影子映到路面,一长一短,徐徐前行。 傅司九没催她,不紧不慢地配合她的步子往前走。 快到墓园门口,冯芜嗓子里挤出含混不清的话“我是个爱哭鬼。”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傅司九不气反笑,“真没看出来。” 以往她跟在许星池身后跑来跑去,忙前忙后,受冷眼、受薄待,从没见她表情有过丝毫波动。 “真的,”冯芜眼神认真,“我妈妈在时,我有次哭岔气了,都送医院扎针了。” 傅司九乐了出声“哪这么大的气性。” 冯芜也忍不住弯眼“这是个秘密,你别说出去,很丢脸。” 傅司九唇角噙笑,不露声色瞥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嗯了下。 他望着守墓人房间里的灯光,淡淡问“要不要我陪?” “不用,”冯芜摇头,“我不害怕。” 傅司九面色无恙,无波无澜“去吧,我在这儿抽烟。” 这话落在冯芜耳中,仿佛有种在跟她交待行踪的意思。 交待他会在这儿等她。 这墓园冯芜来往多年,每次都是自己,这倒是头次有人陪她来,等她走。 守墓的是位老伯,老伯认得她,感叹这姑娘胆儿大的同时,递了盏复古马灯给她。 道过谢后,冯芜拎着马灯,安静地往内走。 两位妈妈的墓地是挨着的,冯芜把马灯放在中间,又把两位妈妈的墓碑擦了擦。 其实这里没别人想象的可怕,冯芜每次来这儿,总有种回家的亲切感。 爸爸冯厚海再婚后,冯芜便再没有家的感觉,妈妈在哪儿,她的家才在哪。 夜风袭袭,松柏摇晃出荒诞怪异的光影。 冯芜跪在两个墓碑中间,小声嘀咕“两位妈妈,我跟星池哥哥的事情算啦好不好,他又不喜欢我,还有那么多漂亮姐姐喜欢他,以后如果他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鞠躬尽瘁行不行?” “妈妈,你帮我跟许妈妈求求情,叫她别怪我,好不好?” 墓园有夜鸟在叫,冯芜眼圈一烫,泪珠子忽地滚下脸颊,她压着细细的哽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许妈妈会出事,我会开开心心的祝福爸爸跟阿姨,我不会往外跑一步,害得星池哥哥也失去了妈妈。” 她的人生,从她初三开始下滑,一步一步滑进深渊,甚至把许星池也拖了进来。 “可是我不想再这样了,”冯芜吸吸鼻子,闷声说,“妈妈你不陪我长大,那你就帮我跟许妈妈说说情,好吗?” 冷风加过敏,她鼻塞的严重,声音含浑不清,嗡嗡叽叽。 不知讲了多久,冯芜抹抹眼泪,努力挤了抹笑“我走啦。” 她提上马灯,借着颓唐沉闷的光,从一排又一排的墓碑前穿过。 把灯还给守墓老伯,冯芜往门外走去。 十米外的灯柱下,傅司九清瘦劲朗的身子靠在那里,他上半身倚着灯柱,一条长腿微屈,松驰懒散的模样。 他侧对着守墓人的房子,没注意到冯芜的出现。 灯柱光黯淡,傅司九恰好站在光照不到的地方,他食指和中间夹烟,时不时递到唇边吸上一口,再慢吞吞地吐出灰白色的烟雾。 冯芜想起身边贵女圈中对他的形容。 说傅司九唇形长得漂亮,颜色又是殷红的那种,看起来极为重欲,即便如今没有正牌女友,但床|伴和女伴不会少的。 傅家几百年底蕴,与她们这种家庭是断了层的,若不是早些年傅家内部争斗太过惨烈,他们家的秘辛又怎么会流出来供人谈资。 如今傅家大哥掌权,大家姐巾帼不让须眉,几年的肃清,傅家重回巅峰,沉淀之后的维稳与低调是重中之重。 难怪多少人想从傅司九这里入手,却苦于傅家小少爷顽劣不羁,软硬不吃,任何人的面子都不曾给过。 听见脚步声,傅司九漫不经心撇脸,打量她片刻,随后勾唇浅笑“你这一天得喝多少水?” “......”冯芜舔舔唇瓣,赧道,“抱歉,久等了。” 傅司九站直身子,高大的身影瞬间罩住她“你抱什么歉,我烟都没抽完,再等我一会。” “......” 冯芜垂眸往他身边的垃圾桶瞧,垃圾桶上面的细沙堆里已经扔了几根烟头,再加上他指间这根,已经四五根了。 抽烟有点凶。 两人关系不熟,冯芜不敢说什么,暗暗腹诽了一句。 “能闻烟味儿不?”傅司九忽地问她,“不能就站远点儿。” 冯芜好脾气地点头。 傅司九唇角析出白色的烟雾,隔着朦胧视线,他眯起眼,散漫道“说话都像个小鸭子一样了,还敢闻?” “......”冯芜默了默,提道,“你也过敏呢,为什么还抽?” “冯小草,”傅司九扬了调,玩味的口吻,“你管我呢。” 他语调轻浮,意味不明,冯芜一时间分不清楚后面这四个字是问句还是陈叙句。 不管什么句,都属于她多管闲事。 冯芜抿住唇,自发自觉退了几步,将两人距离拉开,她脚尖踢踢地面,耐心地等着。 “......”傅司九直勾勾地盯她,另只手看也不看的把烟摁进细沙,“你跑什么?” 冯芜不惯跟太强势的人相处,她被冯厚海掌控惯了,条件反射地怵这种,想远离。 她讪讪道“你抽,我在这边等着。” “你这一副躲瘟疫的样子,”傅司九不悦道,“我抽什么。” 冯芜觉得他太敏感“你刚才自己都说让我站远点。” 她真站远了,他又跟她算账。 傅司九笑“顶嘴是吧?” “......”冯芜抿唇,不情愿的轻喃,“没理了就耍无赖。” 傅司九眼帘耷拉着“你给老子站近点。” “......” 不要。 傅司九居高临下瞅她“无赖是谁?” 冯芜默默别开脸,看向路边的一排玉兰花路灯。 她唇微启,胆儿肥地吐了四个字“谁问是谁。” 第13章 废墟有神明冯芜傅司九第13章 见她真敢说,傅司九倏地笑了,他眼眸晃着光,一步一步地移到她身边,像是下一刻就能给她两脚。 冯芜头皮发麻,率先警告“你别打人啊,我妈妈在这里,我让她出来找你算账。” “......”傅司九眉心跳了跳,手指压进她蓬松的头发,轻轻抓了两把,“你吓唬谁呢?” 冯芜紧绷的神经瞬间被他的动作瓦解,怔神地抬睫,与他深邃的视线撞上。 停顿数秒。 傅司九先移开视线,手也抄进兜里,淡着调说“都说了,别晚上过来,不安全。” 冯芜略有些心慌,含糊应了个嗯。 “冯小草,”沉思了会,傅司九沉声,“你也该想想,你一难过就往妈妈这儿跑,妈妈看见了,得多担心。” “......”冯芜顷刻愣了。 她的妈妈明朗又漂亮,能帮她解决所有难题,冯芜是在妈妈无微不至的关爱下长起来的。 即便后来妈妈不在了,冯芜遇到问题时,第一选择依然是向妈妈倾诉。 她从未想过妈妈会不会因此而担心。 若世上真有神灵,她跑到妈妈这儿哭,妈妈在看不见的角落,会不会急到跺脚,会不会迟迟不愿离开。 冯芜猛地被这种想法给击溃了。 她原本就红的眼睛再度包了满满一眶水汽。 “......”傅司九唇角抿直,嗓音微带哄意,“别哭了啊,再把阿姨招出来教训我一顿。” 冯芜“......” 两人同时安静下去。 过了几分钟,傅司九瞥她“我这人嘴最严。” 冯芜茫然地看着他。 “如果你需要,”傅司九吊儿郎当,“我可以当个知心大哥哥...” 冯芜嘴巴微张,不大敢相信这话是她理解中的意思。 “九哥,”她软软的声,“你是叫我别找我妈妈哭,去找你哭吗?” “......”傅司九面无表情,“你表达的可以再直接点。” 冯芜荒唐的音调“你还喜欢看人家哭?” “......” 他没有那么变态。 这话聊不下去了,傅司九粗鲁的揉了把她头发,不耐道“回家。” 冯芜默默鼓鼓腮,跟在他身边往夜市方向走。 她心情不大好,话也少,而且跟傅司九更没有话题,一路都安安静静的。 已经能看见夜市的灯光,傅司九悠悠道“我想吃碗阳春面。” “你吃,”冯芜细着声,“我先回去了。” 傅司九气到发笑“没带钱。” 冯芜心不在焉“你点,我帮你付完钱再走。” “......”傅司九顿了顿,似笑非笑,“我也没开车。” 冯芜慢慢仰头,看着他漂亮的眼睛“你让我送你啊?” 傅司九“你会不会委婉的说话?” 他不要面子的吗? 冯芜莫名想笑,她压平唇角弧度,温吞道“我没吃晚饭,跟你一起吃个面吧谢谢九哥白天送我,我待会送九哥回家。” “......” 也不怎么有面子。 但她一嘴一个“九哥”,倒是喊得他通体舒畅。 傅司九勉强满意。 两人走到阳春面摊位前,老板热情地招呼“有没有忌口?” 傅司九耸肩,表示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冯芜犹豫了下“不要葱花。” “葱花可是阳春面的灵魂,”老板笑呵呵道,“你尝了就知道。” 冯芜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弯弯眼睛算了。 摊位旁边放了两张木桌,冯芜坐在傅司九对面,手支腮发呆。 傅司九不落痕迹瞧她,若有所思的神态。 面上来后,热腾腾的白汽裹挟猪油与葱花的香味,面条雪白,沉在汤水下。 看起来极为美味。 冯芜拿着筷尖一点一点把葱花挑到一边,还要防备老板看见。 傅司九瞧着她动作,不咸不淡地问“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拒绝的干脆点?” “嘘~”冯芜食指竖在唇前,紧张兮兮的,“别让老板听见。” 傅司九垂下眼,捏了个汤勺,慢条斯理地搅动汤水。 “怕拂了老板好意,”冯芜小声,“以前我在家里也不吃,然后阿姨就再也不让葱花出现在我们家,我爸就总提,说因为你不吃,你阿姨就如何如何,你别伤了她的心。” 类似的事一多,冯芜再不敢表现出喜好,总觉得这样是在为别人添麻烦,条件反射想隐忍和敷衍。 就像现在这样,她宁愿悄悄挑走扔掉,也不愿多惹事端。 傅司九半边唇勾了下,不置可否。 葱花挑完,冯芜尝了口汤汁,鲜香扑鼻的汁水流进胃内,冻僵的四肢百骸都跟着舒坦起来。 “九哥,”她满足地弯弯眼,“你总来这边干嘛的呀?” “嗯?”傅司九懒懒的,“有个朋友死这儿了,我来瞧瞧...” 话没讲完,冯芜一口汤水险些喷了出来,她迅速抽了张纸,捂住嘴巴,轻轻咳了几下。 傅司九额角抽了抽“你慌什么?” “......”冯芜咳的小脸发红。 她能不慌吗。 冷不防来了句这么荒唐又惊恐的事,还就发生在她身后不远处。 傅司九瞅她,一本正经道“是条狗。” “......” 沉默。 冯芜一双晕着水雾的眼睛瞪他“哦,是条狗——” 傅司九乐了“你敢骂人试试?” 冯芜轻哼,没跟他计较这明显在耍人玩的一幕,她喝了口汤,随口扯道“我也有个朋友,是只猫,叫叮叮。” “嗯。” 冯芜突然叹气“可惜了。” “......”傅司九眼睫撩了下,“它也死了?” 冯芜不大高兴“它走路顺拐!” “......” 顺拐就顺拐,做什么弄一副哀伤的样子,这让他怎么以为。 定格须臾,傅司九咬咬牙“孩子愿意咋走就咋走呗。” 冯芜望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 两秒后,冯芜肩膀轻颤,无法遏制地笑了出声。 她杏睛弯出笑痕,卧蚕明显,沾了汤汁的唇湿润,透着一层自然的粉。 傅司九漆黑的瞳孔冷酷顽劣尽消,漾出一点不明显的温情“实在不行,带来给我瞧瞧,我小表妹你记得吧,模特,走的也是猫步,让她帮忙纠正一下。” 第14章 废墟有神明冯芜傅司九第14章 傅司九的小表妹刘成成冯芜认得,比她小两届,是她学妹。 能认识刘成成也是件渊源。 说来巧合,在她与傅司九相识后,某一天,傅司九来接刘成成放学,冯芜正被班里一个女生为难。 几人站在校门口,女生对旁边人嘲讽道“你们可别欺负她,她没妈妈,到时候一掉眼泪,全都等着进教务处吧。” 冯芜还没讲话,傅司九就带着表妹走了过来。 当时他还没成年,大概17岁的样子,少年清润高大,表情冷峻,刀子般的眼风刮了过去,不愠不火道“她有没有妈妈我不清楚,你的妈妈,马上就会出现在教务处。” 女生不认识他,却因为他的相貌呆住。 刘成成大小姐脾气发作“吵架就吵架,拿人家妈妈说事,真不要脸。” 女生怒了“你说谁不要脸。” 刘成成脖子一梗,立刻就要上前,傅司九嫌弃地撇嘴,把她扔到身后。 他解决事情不喜欢废话,向来粗暴简单,直接让人通知了女生家长,连同教务处主任一起。 从头到尾,冯芜都没吭过声,就得到了女生和她家长的鞠躬道歉。 离开前,冯芜跟他们致谢,傅司九淡然道“用不着,欠你的。” 他指的是冯芜帮他报了一次警的事。 一恩抵一恩,算是扯平。 冯芜也没再放心上。 冷不防听见傅司九谈及刘成成,她好奇地问“她还没毕业吧?” “嗯,”傅司九慢条斯理地吃面,“自己家的公司,偶尔帮忙。” 冯芜好笑道“她很喜欢把‘乌梅子酱’唱成‘乌鱼子酱’的。” 傅司九淡哂“傻帽。” 两人随口闲聊,无形中如同多年老友,祥和中有着不易察觉的默契与协调。 傅司九一碗面吃完,支着下颌等她。 面的份量太足,冯芜吃不掉,还剩下一半,傅司九扫一眼,波澜不惊问“不吃了?” “嗯。” 傅司九手伸过去,坦然自若的把碗移到自己面前,漫不经心道“正好我没吃饱。” “......”冯芜眼睫小扇子似的扇了两下,“那我再帮你点一份...” 这份她都吃过了。 “不用了,”傅司九拿起筷子,面不改色地夹面往嘴里送,“别浪费。” “......” 吃别人剩下的东西,这事本身就很暧昧,何况眼前的男人还有着极为挑剔的名声。 冯芜手脚都局促起来,僵僵地坐着。 半碗面吃饭,傅司九老神在在“回家。” “......”冯芜嗓子眼梗着,窘迫地跟了上去,“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其它的了?” 傅司九步子放慢,配合着她的速度“我吃了晚饭的。” 他眼尾睨她“幸好你提醒的早,否则真点了他们家的招牌南瓜。” “那你注意点,”冯芜讷讷的,“不然又要进医院。” 傅司九懒着调“当然,我一向身体第一,不会干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的事。” “......” 这怎么好像在点她? 冯芜抿抿唇,拎着车钥匙解锁。 傅司九的家在阑玺,开车大半个钟头。 车子往阑玺开时,冯芜忽地想起个问题“你怎么过去的?” 傅司九“打车。” “......”冯芜问,“为什么不开车啊,有点远的。” 傅司九“懒得。” “......” 任性。 阑玺地界特殊,被一条路灯敞亮的绿化带隔住,透过绿植缝隙,小区门前精神矍铄的门卫一丝不苟地站岗,连汽车路过的动静都不曾放过。 冯芜眼皮子动了动,倏然间发现个盲点,又问“你没带钱,怎么打的车?” “......”傅司九撇脸,点漆似的瞳压着好笑,“我说我忘了付,司机也忘了收,你信吗?” 冯芜不信。 她唇角翕动,嗫嚅“信。” 没办法,她只是个普通人,为强权折腰在所难免,何况现在到了他的地盘。 傅司九喉咙里溢出低笑,得趣地看着她。 车子在阑玺门前缓缓停下,门卫警觉地看了过来,待发现副驾上的男人后,神经明显放松,绷直身子敬了个礼。 傅司九冲他点头。 冯芜大脑凌乱,隔着半降的车窗,她脱口问“你不是吃完粥就去通达路了吗?” 那栋烂尾楼就在通达路。 “嗯。” 冯芜“那你手机带了呀?” 他先发的朋友圈,吃完粥后,去了通达路,就算没带现金,手机也不见了? 不能吧? 他刚才还说,看见她朋友圈的提醒了,足以证明手机是在身上的。 傅司九瞥她“你侦探附体是吧?” “......”冯芜澄澈的眼中浮着茫然,“你又跟人家打架了?手机被抢了?你没事吧...” “冯小草,”傅司九眉骨一抬,似笑非笑,“你还回不回家?” “......” 短暂的定格。 傅司九唇角拉出点笑痕,大手从车窗探了进去,在她头发上揉了把“到家给我信息,报个平安。” 冯芜脖子下意识缩了缩,不大习惯这种亲昵的动作。 声若蚊蚋。 白色轿车在夜色中开远。 傅司九收回目光,迈步往小区内走,同时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去一趟通达路,把我车开回来。” 对方骂骂咧咧,暴跳如雷,责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开回来。 傅司九难得的好脾气,闲闲道“没得空呢,哄一小祖宗。” 那边瞬时噤声。 - 玫瑰苑虽说可以拎包入住,但床褥、被子这些私人的东西还需要添置。 时间已经很晚,冯芜来不及张罗,只能先把箱子拎进屋内。 寂静的夜,小客厅一盏灯,冯芜倚在双人的皮质沙发内,静静想着接下来的生活。 冯厚海既然答应她会跟许家讲清楚,许星池随口一说的提亲之事大概会不了了之。 他一向高傲,从小就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时间上细算起来,冯芜有八年多未曾松过一口气。 目前有尘埃落定之感,她窒息的精神渐渐复苏,在属于自己的小窝内,冯芜唇角弯了弯。 她想要去旅游。 这个念头一出,冯芜立刻把箱子拉开,挑了些必带物品留下,其余的扔到沙发上。 做完这些,她趁夜出门,直奔机场。 买完机票,冯芜手机忽地急速震动。 深更半夜的,冯芜惊讶地点开。 是傅司九的电话。 “......”冯芜顿了顿,点了接通,“九哥?” 话一落,男人磁沉的嗓音顺着电流,挟着浓浓的不悦传到她耳畔“从阑玺到玫瑰苑最多半小时,你自己算算,这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