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芜许星池》 第1章 冯芜许星池第1章 阿芜,九哥给你冲锋陷阵 ——题记。 - 珠城,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一辆白色奔驰缓缓停在会所门前。 窗外寒风凛冽,冯芜将刚从干洗店取回来的男款大衣拎在手里,踩着小羊皮靴上了台阶。 会所的服务生认得她,连忙迎上前“冯小姐,许少就在里面等您。” 冯芜温柔地点头。 跟着服务生往包厢走时,冯芜扭过脸,小巧的下巴陷在狐狸毛的衣领内“还没开始?” “没呢,”服务生恭敬道,“还差一位。” 冯芜轻歪脑袋,润如春水的双眸浮出一点疑问。 这个局是许星池组的,来往的都是那些朋友。 许星池性子冷傲,众星捧月,能让他看上眼、并纡尊降贵等待的,整个珠城怕也没几个人。 瞧出她的疑问,服务生以手遮唇,小声说“港区那位小少爷回来了,听说是许少的哪个朋友得罪了他,许少便组了这个局...” 具体的内情他不清楚,就算清楚,也不敢说的太过明白。 这位来自港区的小少爷可不是善类。 冯芜轻轻点头,没多追问。 包厢近在眼前,服务生敲了两下门,戴着白色手套的指骨握住门把,从外面将门推开。 喧嚣甚甚而出。 冯芜目不斜视,拎着大衣走了进去。 包厢里十几个人,男女都有,热闹非凡的场景,并没有因她进来就收敛,也无人主动跟她打招呼。 冯芜习惯了这种轻慢。 她安安静静的,从众人眼皮子底下穿过,将大衣递给沙发中央的年轻男人“洗过了,干净的,你多穿点。” 许星池仰靠着真皮沙发,面色冷峻“少管我。” “......”冯芜抿了抿唇,温声提醒他,“是你发的信息,叫我帮你送件大衣...” 话一落,许星池寡淡的眸子掀了下,似笑非笑“我,给你,发信息??” 刻意拖慢的语速,显而易见的讥讽。 冯芜听出来了,那件大衣还被她拎在手里,许星池一直没接。 僵持一秒,许星池下颌扭向旁边,漫不经心道“林朵朵,刚才是不是你在玩我手机?” 林朵朵最近追许星池追得很紧。 她漂亮又明艳,大方承认“人家也是关心你嘛。” “行了,”许星池收回视线,不耐烦道,“既然是她发的,就给她好了。” 冯芜小扇子似的眼睫垂下,遮住她所有情绪。 她不吭不响,将大衣递给林朵朵。 “抱歉哦,阿芜姐,”林朵朵耸耸肩,“我不知道你能这么听话,听说你店里很忙啊,我付你个误工费吧。” 冯芜沉静的目光瞥向她“好,18万8,现金还是转账?” 林朵朵“......” 什么玩意儿18万8? “店里刚出的咖啡新品,”冯芜并没坑她,“一个探店的博主现场定了,可惜只有我会做。” 但她被许星池的一条信息喊来了这边,只能推拒掉那个博主。 林朵朵被噎到语塞。 她不爽地晃晃许星池胳膊。 像是懒得搭理女人间的争风吃醋,许星池接过旁人递来的红酒杯,动作熟练的轻摇。 他鼻尖凑到酒杯前轻嗅,淡出一句“冯芜,这信息,是我发的。” “......” 场面寂寂片刻。 “怎么,”许星池撩了下眼皮,“不信啊?” 众目睽睽之下,他骤然改口,颠倒黑白,将责任揽在己身,不知道是想偏袒林朵朵,还是想向谁宣战。 林朵朵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洋洋得意地望向她。 冯芜来得急,身上只套了件灰色羊绒大衣,里面一件白色薄针织打底,抵不住这晚骤降的温度。 她掩在大衣下的娇躯不明显的颤栗。 场面猝然僵持住。 下一秒,大门再次被人推开,包厢里的十几个人眼明心亮,立刻敛了所有动静,此起彼伏的打招呼“小九爷。” 连许星池都从沙发上起身。 瞬间,冯芜被湮灭在许星池高大的身影之下。 “哟,”来人吊儿郎当的,拖着不带任何口音的普通话,“这是...又给我们冯小草罚站呢。” 许星池脸子一沉,不悦的目光落到冯芜身上。 冯芜背脊笔直,慢慢转过身,望向站在门口的男人。 她启唇,跟大家一样唤他“小九爷。” “什么小九爷?”男人轻嗤,“我是你什么爷?” 冯芜“......” 男人长着一张风流多情的脸,微分碎盖发型添了几丝浪荡,雪白的鼻翼上一点芝麻痣,宛若暗夜里专门勾人心志的妖魅。 他叫傅司九。 港区最富盛名的傅家老幺,为人最是玩世不恭,属于看天地不顺眼,能立刻干天地的主儿。 傅司九身材颀长,里面一件白色圆领毛衣,黑色西裤,宽肩上随意披了件褐色毛领的军大衣。 军大衣之下,他一双长腿吸人眼球,气场两米八的站在那里。 “小九爷,”一个男人盯着他身上大衣,啧啧两声,“这大衣是l家新款吧,我看了,得十几万吧。” 傅司九双手抄在西裤兜里,肩上大衣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在背后晃动,随意懒散的模样。 殷红的唇吐了个数字。 一群人愣了。 问这个问题的男人顿了顿,干巴巴的笑“69万?还是得小九爷。” 他们虽然有钱,但还真不舍得买件69万的军大衣。 包厢摆设呈u型,正中央沙发有两个主位,一个是许星池坐的,另一个一直空着,显然是给傅司九预留的。 傅司九从那主位越过,晃荡到沙发边角,懒骨头似的窝了进去,二郎腿翘起来后,他掀掀长眸“69块。” 全场“......” 静默良久。 其中一个男人鼓起勇气问“69块,哪买的啊,我大哥买了一件,16万8呢。” 傅司九冷白的手指弹弹大衣毛领“拼嘟嘟。” “......” 随着众人的再次死寂,冯芜有点想笑,有种傅司九在遛他们玩的感觉。 “行了,”傅司九懒懒的把玩着手指,“都坐吧,我有巨物恐惧症,你们都站着,我害怕呢。” “......” 众人各有各的位置,冯芜来时,偌大的包厢便只有一个主位空着。 而那个主位,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坐的。 大家都坐下后,唯一没位子的冯芜便显得格外出挑。 大衣已经送到,冯芜轻声“我先回去...”了。 “冯小草,”然而话没讲完,傅司九细长的丹凤眼便掠了过来,“你刚才,是不是在嘲笑我?” 他眼神睥睨,如同天生的王者,漂亮的指尖点点膝盖“过来,到我这儿,笑给我看。” “......” 第2章 冯芜许星池第2章 包厢悄寂。 众人多少都了解傅司九的性格,他浮浪不羁,顽劣不堪,睚眦必报,但不曾听说会欺负女生。 甚至对女人敬而远之。 然而众目睽睽,傅司九命令冯芜的话,含了明显的挑衅,倒惹得大家侧目。 许星池的脸表情不明,眼睫在下眼睑投出一小片阴翳,莫名显得晦暗。 包厢内气流冰封,噤若寒蝉。 没人敢帮冯芜求情,也不会有人愿意为了她,得罪这位港区来的恶魔少爷。 冯芜踩着靴子,一步一步走到傅司九面前。 她垂下眼,望着沙发上指点江山的男人“小九爷,你看错了。” “......”傅司九脑袋枕住沙发,散漫地望住她,“不承认啊?那就在我旁边罚站。” 冯芜眼睫簌了簌,硬生生咽下了想反驳他的冲动。 不是说有巨物恐惧症,不喜欢别人比他高? 默默腹诽一句,冯芜脚步微移,侧身站在他旁边。 站哪里都是站。 站在拐角倒不惹人注目了。 傅司九瞥她一眼,漫不经心敛了视线,闲闲道“找我来,有何贵干?” 见他直奔主题,众人纷纷支起耳朵。 “是这样的,”许星池不好坐着,长身玉立地站在茶几前,淡然道,“前段时间,朵朵在朋友圈发了您的照片...” 那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傅司九神秘低调,不爱社交,偶尔出席某些场合也极难接近,他身份显赫,长相又一等一的好,不知多少贵女想要亲近,却苦于没有接近的机会。 沾了许星池的光,林朵朵在一次酒会上见了傅司九一面,出于炫耀,偷拍了他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后,瞬间引起惊涛骇浪。 一时间,各种羡慕溢美之词汹涌而来,甚至有人谄媚地请她吃饭,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接近傅司九的机缘。 一来二去,这事便捅到傅司九发小的耳朵中。 不知是出于傅司九的示意,还是那些想巴结他的人擅自做主,短短半个月,林朵朵服装设计工作室的客户一夜之间鸟兽散。 理由也给的莫名其妙。 有老客户悄悄提醒她,叫她好好斟酌一下最近是否得罪过什么人。 林朵朵瞬间便想到关于傅司九的那条朋友圈。 会所包厢富丽堂皇,装修典雅高档,一群人鸦雀无声,屏息等待宣判的姿态。 傅司九恍若未闻,翘着二郎腿,对着灯光打量自己骨骼均匀修长的手指,二世祖的调调不经意间就爬上眉眼。 一屋子人都不敢讲话。 许星池被晾在那里,他孤傲惯了,短瞬间,脸色难看到发黑。 威压感渐渐厚重。 “许少爷,”像是欣赏够了自己手指的美貌,傅司九眼睫微掀,懒懒道,“你跟那...” 说到这,他刻意停了下,苦恼地斟酌着措辞。 最后,吐了句“女的,什么关系啊?” 抱歉。 他实在想不起来那女的姓谁名谁。 这问题一落,所有人目光都不由自主移到冯芜身上。 傅司九自顾自道“我怎么记得,你跟冯小草才是一对儿啊,你俩不是...快订婚了?” 他眉骨稍扬,难以言喻的口吻“你出轨了啊?” “......” 场面顷刻定格。 这话题涉及旁人隐私,谁都没想到他会追问的这么仔细,尴尬弥漫了整间包厢。 不等许星池回答,冯芜轻轻软软地开了口“小九爷,我跟星池哥哥的关系,与今天的事,并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傅司九下颔稍扭,眼尾睨她,“他未婚妻在罚站呢,也不见他求句情,那女的...得多大脸,能特地让他组这个局。” “......” 许星池鼻息一丝讽笑“小九爷误会了,什么订不订婚,都是别人乱说的。” 这话相当于是在众人面前打冯芜的脸了。 冯芜软唇轻抿,手臂悄无声息环紧了冻到发抖的身躯。 会所包厢灯光灼白,亮到刺眼。 “那谁,”傅司九冷不防开口,“空调边儿坐着的那个,谁家大冷天把空调开18度?电费多贵呐,败家玩意儿。” “......” 有人小心翼翼问“小九爷...您喜欢多少度?” 傅司九“37,那不得跟人体温度差不多?” “......”那人语塞,壮着胆子憋了句,“最高只有30。” 傅司九“......” 他一双褶痕很深的丹凤眼稀罕的浮上茫然,忍不住扭脸,问旁边的冯芜“只有30度?” 冯芜“......” 傅司九一向是狂妄蔑视的,倒罕见这种拙讷茫然,方才被许星池影响的心情倏然间一个大转弯,冯芜唇角不受控的翘了下,她回望傅司九的眼睛,认真点了点头。 傅司九目光下移,仿佛定在她唇角的弧度上。 短瞬,他收了视线,不耐烦道“就开到最高,有多高开多高。” “哎,好嘞。” “小九爷,”耽误了不少时间,许星池表情不大好,“得饶人处且饶人,朵朵的工作室损失惨重,看在她不懂事的份上...” 傅司九狭长的眼睛微抬,浑不在意的神情猝然变了。 他薄唇提了下,明明是微笑的表情,黑沉的眸底却染了风霜。 “不懂事儿?”他皮笑肉不笑,“这不是我老子用来形容我的吗?” 要论不懂事,谁能比得上他? “......” 不明白傅司九的意思,许星池下巴略略示意,林朵朵端着酒杯,战战兢兢的上前“小九爷,是我不好,照片和朋友圈我已经全删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别,”傅司九懒着调,“女的跟我道歉,那不折我寿吗。” “......” 就在大家都摸不清他底前,傅司九轮廓利落流畅的下巴一扬“这种酷刑,就让嘲笑我的人来替吧。” “......” 全场悄寂。 “小九爷,”有人迟疑着问,朵朵,跟冯芜道歉啊?” “你耳朵有问题?”傅司九眼神睥睨,烦了,“冯小草敢嘲笑我,这谁敢偷拍我,俩都得罚,一并解决了吧。” “......” 林朵朵泫然欲泣,求助性的回头,看着许星池。 跟傅司九道歉她心甘情愿,但跟冯芜... 然而许星池一直垂着脑袋,只留给她一道硬朗的侧脸,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哀求。 “不乐意啊,”傅司九双脚落地,松垮起身,“爷得走了,我时间可宝贵,不是赔个18万8就能解决的。” 冯芜眼睫簌了下。 原来她跟林朵朵的争执,傅司九都听见了。 傅司九的要求并不过分,一没打林朵朵,二没提别的,众人静默无言,不敢多说什么。 林朵朵孤立无援,一张脸涨红到滴血。 她咬紧贝齿,面向冯芜,压着细细的哭腔“阿芜姐,对不起。” 第3章 冯芜许星池第3章 这个局,有如一场笑话。 空调温度上升极快,冯芜冻到发颤的身体渐被暖气环绕,她手指捏紧大衣系带,不知该作何反应。 吸顶轨道灯下,她半陷进狐狸毛衣领的脸蛋白到发光,那双自带浅弯的双眸含了两分无措。 傅司九叫林朵朵跟她道歉是什么意思? 这... 是惩罚? 若不是大家都知道傅司九顽劣不堪的性子,怕是都会误认为他在为自己讨公道。 但冯芜跟傅司九只是点头之交。 更不敢自作多情这样认为。 她脑袋稍垂,潋滟的双眸朝下,疑问地看向傅司九。 男人脸颊瘦削,三庭五眼比例优越,长睫遮住大半情绪,在察觉到她视线时,懒懒地给了她一个回应“难受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嘲笑我。” “......” 林朵朵孱弱的背鞠着九十度的躬,却迟迟等不到回应。 “说话啊,”傅司九指尖点点沙发,示意冯芜给人家一个回复,“原不原谅?” “......”冯芜一脑门官司,“林小姐在跟你道歉。” 干嘛来问她。 傅司九耷拉着眼皮,眼尾勾勒出狭长的弧度“我不原谅。” “......” 不原谅就对了。 他嘴里能跑出“原谅”俩字儿,才真的有鬼了。 冯芜老老实实的转达“林小姐,小九爷说,他不原谅。” 林朵朵“......” 这是一场浑水,冯芜不想再参与,她礼貌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傅司九垂眸,唇角扯扯,没再继续跟她追究嘲不嘲笑的事。 包厢里十余人都属同个圈子,但因许星池的关系,没有一个人跟冯芜打招呼,冯芜受冷脸惯了,面色坦然地出了门。 走廊阵风刮过,冯芜收紧大衣系带,鼻尖被冷意冲击,酸酸涩涩的凉意直冲眼周。 她放缓呼吸,以免被激出眼泪。 走了几步,对面匆匆迎来一人,是傅司九发小之一,也是珠城有名的败家少爷,叫卢行添。 卢行添身上穿了件跟傅司九一模一样的大衣。 只是两人给他人感觉却完全不同。 若说傅司九把军大衣穿成冷峻不羁的军阀风,那卢行添就是村口二大爷风。 冯芜鼻尖红红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妹妹走了...”卢行添跟她打招呼,待看见她眼睑和鼻尖绯红时,卡顿一秒,“哭了?谁欺负的,告诉哥哥...” “没有,”冯芜连忙解释,“被冷风吹的。” 卢行添半信半疑,刚想开口再讲几句,不远处的包厢门呼的被拽开。 他勉强将话咽回去,大步从冯芜身边越过。 “兄弟,你等等我会死?” 傅司九比他高大半个头,黑沉的目光轻松从他脑袋上越过,无悲无喜地停在冯芜远去的背影上。 他薄唇轻启“大衣脱给我。” “你不是有?”卢行添不满道,“你还想穿两件?我警告你,就没你这么横的,虽然我肉多,但不代表我扛冻...” 他自说他的,傅司九恍若未闻,随手拽下自己的军大衣,看也不看地扔到他怀里,使唤仆人似的“送去给她。” 紧接着,他霸主似的将卢行添的大衣拿了过来。 卢行添“......” 真的。 他时常因为自己跟不上傅司九的二b思维而感觉到羞愧。 然而想到方才冯芜被吹红的眼和鼻子,他还是抱着这件大衣追了过去。 将将走到大门口时,冯芜被卢行添喊住。 “这大晚上出门,”卢行添絮叨,“妹妹你得多穿点啊。” 说着,他将军大衣递到她面前“借你穿。” “......”冯芜惊然,“不用,到车上就不冷了。” “拿着,”卢行添不容拒绝,“你车停得远,且得走一段呢。” 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冯芜问“你看见我车了?” “小九看见的,今天车多,那泊车小弟给你停里面了,”卢行添憨笑着抓抓脑门,“白色小奔驰嘛,咱们都认得。” 大衣带着主人的余温,冯芜没再客气,把大衣穿到身上“谢谢你啊行添哥,我洗过还你。” 卢行添抓脑门的动作顿住。 都忘了补充,这大衣不是他的。 冯芜个头不算矮,总有165了,然而男人大衣穿在她身上跟条被子似的宽大,怕衣摆拖地,冯芜甚至得拧一团衣料往上提才行。 等冯芜走远,卢行添转身,眯起眼,盯着慢条斯理往门口来的男人打量。 傅司九的臂弯搭着他的大衣,内搭只有一件白色毛衣,两条腿逆天的长。 “我说,”卢行添一副心知肚明的调调,“你方才不等我,别不是因为看见阿芜妹妹的车,知道她也来了,怕她受那群人欺负吧?” 难怪他车还没停稳,某个男人就推了门。 傅司九把大衣扔给他“腿短赖谁?” “......”卢行添咬牙,他拎着大衣抖动,一字一句控诉,“把我大衣没收,又让我去送你那件,分明是怕人家冻着,又不敢让人家知道是你送的。” 卢行添鄙夷“傅司九,兄弟瞧不起你!” “你想多了,”傅司九双手抄兜,闲散地往门外走,“看她眼瞎可怜,怕她再把心冻瞎了。” 屁! 他的鬼话卢行添一个字都不相信。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包厢里。 林朵朵泫然欲泣“小九爷是在故意羞辱我吗?” 居然让她跟冯芜道歉。 一群人面面相觑,也摸不清傅司九的心思。 “林朵朵,”许星池面无表情,嗓音发凉,“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林朵朵要掉不掉的眼泪倏然间卡住。 她颤着红唇“星池...” 许星池并不搭理她,拎着冯芜送来的那件大衣起身,淡淡的声线,挟着几许嘲讽“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使唤冯家的大小姐?” “......” 他迈步往门外走,包厢里的人纷纷跟着起身,有人小心翼翼“星池,手机不要了?” “她碰过了,”许星池语气不明,“我嫌脏。” 林朵朵“......” 第4章 冯芜许星池第4章 回到冯宅后,庭院里的地灯亮着。 后妈林素一脸笑容迎出来“小桃说早就下班了,怎么现在才到家?” “有点事,”冯芜说,“耽误了一会。” 小靴子踩到青石地面的那一刻,冯芜不由得看了眼副驾上放着的军大衣。 犹豫片刻,她将大衣抱上。 这大衣她穿上太长,衣角险些拖到地面,大衣褐色毛领绵软,透着特殊的橡木苔味。 这种香味,让冯芜想起雨后初晴的空城山。 她好像在傅司九身上也闻到过这种味道。 林素定睛“哪来的大衣啊?” 冯芜抿抿唇,敷衍道“朋友的,洗了还他。” 林素满脸笑,那笑里含了不易察觉的讨好“给阿姨吧,阿姨来洗。” “......”冯芜唇角浅勾,“阿姨您别客气,我送去干洗店。” 林素的小心翼翼和过度热情让她稍感不适。 冯芜回眸望她“阿姨,我爸回来了吗?” “啊,回了,”林素答,“在客厅。” “好。” 把大衣挂到衣帽架后,冯芜趿着拖鞋去了客厅,爸爸冯厚海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叠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听见动静,冯厚海从报纸中抬眼“刚才,有人偷偷告诉我,星池又欺负你了?” “......”没想到他消息这么灵通,冯芜垂下眼,轻声说,“爸,我想搬出去住。” 冯厚海把报纸扔到茶几“在家里住多好,有阿姨照顾你...” “爸,”冯芜说,“我大了,而且我的甜品店已经步入正轨,经常需要熬夜加班,住家里不方便。” 冯厚海点点手指,示意她先坐下。 父女俩相对无言片刻。 良久,冯厚海叹息“是不是因为许家就在隔壁?这事说到底,总是咱们家对不住人家,当年若不是为了找你,他妈也不会被抢劫犯杀害...” “爸!”冯芜眼睛一红,“不是因为他!” 她只是无法适应林素束手束脚的讨好她。 她知道林素别扭,她又何尝不别扭。 “下午,我见着你许伯伯了,”冯厚海说,“他又向我提及你跟星池的婚约,说你已经大学毕业,婚事可以订了...” 冯芜抓住膝盖的指节发白,像是从心底硬挤出来的话,轻轻小小的声“爸,我不想订婚。” “......” 另一边的小客厅传来时事新闻的声音,若隐若现的,成为父女俩谈话的背景音。 “阿芜,”冯厚海语重心长,“星池是被怨气蒙了眼,咱们要给他点时间,这婚事,只能许家说不要,咱们家不能提。” 否则,会惹来他人诟病。 他耐心道“你们俩一起长大,这也是你妈妈和他妈妈共同的心愿。” 冯芜抿紧唇,眼眶子烫的差点兜不住。 冗长的沉默。 冯厚海望着她,不忍再说。 原以为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必定是佳偶天成,不用他们大人再费心思。 任谁都想不到,中间会出了那档子事。 冯芜脸上明显的回避,她不愿提及过往,冯厚海沉默良久,随即将话题扯开“过几天是星池25岁生日,礼物别忘了准备。” 冯芜沉默点头。 “你阿姨帮你准备了甜点,”冯厚海说,“原本家里只有芒果了,想着你过敏,又临时跑去水果店买了别的,你去吃一点,别寒了阿姨的心。” 冯芜继续点头。 她动作木讷,仿佛是个只知道听令行事的行尸走肉。 冯厚海摆手“去忙吧。” 去餐厅吃甜品时,林素坐在她身边陪着,没话找话聊“小力打电话来,说想姐姐了。” 小力是林素跟冯厚海的儿子,也是冯芜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6岁。 “我帮他准备了礼物,”冯芜放下勺子,“等他从外婆家回来就给他。” 林素笑颜逐开“他一定很开心。” 扪心自问,林素对她很好,无微不至的那种好。 但就是太好了,甚至超越了她的亲生儿子,冯芜消化不掉这种掺杂了讨好的好。 “对了,”林素说着八卦,“新闻你看了吗,港区傅家大少接任傅氏总裁,几个核心资产都落到了大房孩子手里。” 傅家大房一共就三个小孩,傅司九的大哥和大姐,还有傅司九。 冯芜歪歪脑袋,认真倾听。 见她感兴趣,林素继续说“前阵子,一直养在珠城的傅老幺不是回去了吗?就因为他大哥上任这事,听说,他大哥和大姐要求他回港区发展,被拒了。” “......”冯芜惊讶,“阿姨你怎么知道?” “嗨,几个太太闲聊时说起的,”林素说,“傅司九被送到珠城时还小,那时候傅家内部闹得腥风血雨,现在稳定下来,家人自然也希望他能回去。” 说到这,林素压低声音“他跟星池一个高中啊,据说填高考志愿时,他家姐让他报考港大,结果傅司九转头报了珠大,把他哥和他姐气的差点升天。” “......” 还真像他的做法。 傅司九的事在圈内属于密辛,哪怕不经意间一件小事,也没人敢拿出来在公众场合大肆畅谈。 傅司九小许星池一届,许星池高三时,傅司九高二,冯芜才初三。 林素嘴里的这些小道消息,冯芜自然不清楚。 见她沉默,林素悄悄住了嘴,小心端详她神色。 八卦讲得兴起,竟然忘了,那一年,是冯芜的痛。 “阿芜,”半晌,林素欲言又止,“是阿姨不好...” 冯芜猝然回神。 她下意识想皱眉,又生怕林素看见心忧,只能佯装平静。 她刚升初三那年,亲妈因病去世,半年后,爸爸冯厚海跟林素领了证。 就因为这个领证,彼时尚小的冯芜一时间接受不了,她接受不了跟妈妈感情深厚的爸爸,只过了半年就跟别的女人领了证。 冯芜跟冯厚海发了一通脾气后,抹着眼泪跑出家门。 她去了妈妈的墓地,她跟妈妈告状,说爸爸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然而等她回来,便得到许星池的妈妈为了寻她,在巷子里遇到了抢劫,又被劫匪失手害死的消息。 冯芜成了罪人。 林素不是小三,她跟冯厚海相识于正规途径,两人均为中年丧偶,相处合适便领了证。 她跟冯厚海都没想到这段婚姻中间,会出现这么多的连锁反应。 不管出于愧疚,还是对冯芜的补偿,林素对待冯芜一直是讨好的,小心翼翼的。 “阿姨,”冯芜受不住这种拘谨,率先岔开话题,“您跟其他太太一起聊天时,别议论傅司九,他好像...挺小气的。” 若传到他耳中,不定会惹起怎样的祸端。 这话里含了几丝关心,林素眉开眼笑,连声应了。 第5章 冯芜许星池第5章 回到卧室后,冯芜卸下疲惫。 洗漱完,她坐在床沿,望着边柜上的那张合照入神。 合照是在冯芜10岁生日上拍的,珠城规矩,10岁是个大生日,父母帮她办了个很热闹的生日酒会。 冯芜是7月生日,灿烂的盛夏,院门口那株两人粗的合欢开得如云如雾。 她养的小猫叮叮顽皮地爬到合欢树上,喵喵喵叫了半晌,胆小的不敢下来。 冯芜只能野猴子似的爬上去救它。 刚把叮叮抱进怀里,许星池便来了,他仰起头,怕吓到她,温柔着声哄“阿芜,把猫扔下来,哥哥帮你接着。” 等她爬下树后,许星池顷刻冷了脸,手指捏住她耳垂教训,低斥她下次不可再鲁莽爬树,有困难应该向他求救。 夏风穿过时间,冯芜至今依然记得当时飘落到许星池黑发上的那朵合欢。 合照是冯家三口人,还有许家三口人。 两家妈妈热切的盼望他们两人长大,然后携手下半生。 谁都没料到意外来得如此之快。 - 日子在珠城渐渐肃冷的气温下又过了两天。 冯芜的甜品店【甜里】开在临近市中心的角落,店面装修极有氛围感,配合着橱窗里的蛋糕和甜品模型,香甜的味道飘了半条街。 小桃从后厨出来,脆生生道“阿芜姐,许少生日的摆台都准备好了。” “嗯,”冯芜说,“主蛋糕记得多放芒果,星池哥喜欢。” 小桃点头应了。 核对完冷藏柜里的成品,冯芜揉揉发酸的腰,将将站直身体,便听见店门清脆悦耳的铃铛响了。 “欢迎光临。”她温声说。 下一秒,冯芜声音卡顿住。 对上傅司九疲倦的脸时,她唇角笑意仍在。 “冯小草,”傅司九眼睑发青,像熬了几个大夜,“给我来杯咖啡。” 甜品店并不主卖咖啡,但因冯芜自己喜欢,便搜了不少咖啡豆,安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可有可无的售卖。 甜里开业时,傅司九莫名其妙的送了两个开业大花篮,冲着那两个花篮,冯芜好脾气地帮他手磨了一杯巴拿马。 甜品店四周都是透明玻璃,傅司九微阖眼,倦怠十足地窝在拐角的布艺沙发,单手支着下颔小憩。 两个店员小妹推推搡搡,满面红晕地往那里瞧。 冯芜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她们安静,别吵到客人。 傅司九脾气虽暴躁,但长相实在过于出色,仅是安静地闭眼休息,就有如一副绚丽的名画。 咖啡冲好后,冯芜将烤箱里刚出炉的南瓜土司夹了两片放进瓷盘,连同咖啡一起端了过去。 她动作很轻,可托盘接触玻璃桌面那一刻,傅司九还是睁了眼。 冯芜望着他“你熬夜了?” “嗯,”傅司九目光定在那两片南瓜土司上,嗓音裹着颗粒感的倦,“不要土司片。” 冯芜态度殷殷“你尝尝,东山的南瓜,一点糖都没放。” “......”傅司九撩起眸子,“新品啊?” 冯芜点头。 她目光含了期盼,仿佛很看中他的意见,傅司九轻咽喉咙,捏起一片土司咬了口慢慢咀嚼。 冯芜“怎么样?” 傅司九喉结滚了下,将那口土司咽下。 “冯小草,”他没直接回答,“我口味刁钻。” 言下之意,很难有食物能让他夸赞。 冯芜唇角翕动,憋了句“我知道。” 堂堂小九爷挑剔的名声早已经声名远播。 傅司九扬眉“你知道还敢让我试?” “......”冯芜觑他,在说真话还是假话中斟酌片刻,最终老实地说,“能得小九爷一句‘不难吃’,应该就很好了。” 傅司九气笑了“你在拐弯抹角骂我不积口德?” “......” 她没有。 早知道他如此敏感犀利,她就不端来给他尝了。 “冯小草,”傅司九直勾勾瞧她,“我在你眼里看到了后悔。” “......” 寂寂两秒,冯芜倏地起身,纤细的手虚虚遮在眼前,掩耳盗铃“你看错了,我还要对账,先去忙了。” 她脚步匆匆,落荒而逃。 傅司九宽肩轻轻颤了颤,压着气息低低地笑了几声。 迎着上午的日头,他疲惫尽消,悠闲地就着咖啡,把土司片全吃掉。 稍坐片刻,傅司九起身去收银台付钱,冯芜摆手“不用,请你的。” “行吧,”傅司九没客气,“再帮我来两袋南瓜土司,我明天当早饭。” 冯芜眼睫略掀“好吃啊?” “......”傅司九倚着收银台,黑眸缀着几点碎光,“尚可。” 得到这个评价,冯芜悄悄舒了口气。 能得他一句“尚可”,说明这土司相当不错。 帮他打包完土司,冯芜忽地想起件事,又重新扯了个牛皮纸袋,从冷藏柜里取出几盒小甜品整整齐齐码好。 “小九爷,”她笑眼弯弯,“您帮我把这袋交给行添哥,谢谢他那天的大衣。” 说着,冯芜将装着大衣的袋子一同递了过去。 傅司九眼神微敛,意味不明了几秒“有什么好谢的?” “还有,”他抬起不悦的长眸,“说了多少遍,不许喊小九爷。” “......”冯芜抿抿唇,觑他,解释,“这是尊敬您...” 傅司九直接把手机拍到玻璃桌面,气压瞬间低了几度“多少钱?” “......” 不等她支吾,傅司九径自扫了付款码,输了个数进去,连同咖啡一起,把钱付了过去。 冯芜“......” 脾气真大。 果然名不虚传。 听见到账声,冯芜磕磕巴巴“付多了。” “没关系,”傅司九不冷不热,“长辈给晚辈的店捧捧场,多给点应该的。” “......” 长辈? 晚辈? 所以,他坚持不许自己跟别人一样喊“小九爷”,是嫌被喊老了? 做生意,不得罪任何一个客户是第一课。 冯芜恍然大悟,她如同一个机灵的学生,浮上些许谄媚“九哥。” 傅司九“......” 女孩子这软软的一声“九哥”,傅司九猝不及防顿在当场。 他棱角分明的喉结缓慢滚了下,故作平静,鼻息淡出一个“嗯。” 冯芜仔细端量他神色。 这个称呼,他应该是喜欢的。 “九哥,我加你个微信吧,”冯芜将提到半空的心放了回去,“把多的钱转你。” 第6章 冯芜许星池第6章 严格说来,冯芜跟傅司九不在一个圈子。 虽说两人偶尔能碰上面,但圈子的划分却泾渭分明。 傅司九的人脉圈不是他们这种家里做点生意、有点小钱就能挤进去的。 因而冯芜并未加过他的联系方式。 听到这个要求,傅司九舌尖轻轻抵腮,眉宇间几分傲娇,把手机好友码递了过去。 加完后,冯芜客气道“如果有需要点赞的,九哥直接开口。” 话一落,冯芜觉得这话傻气。 傅司九怎么可能有需要点赞的朋友圈。 他屁股后面等着拍马屁的人数都数不清。 傅司九舔唇“好。” 目送他高大的身影离开,冯芜把他付的钱转了过去。 店员小桃和燕燕叽叽喳喳围上来“姐,这就是傅家的小九爷啊?” “惊为天人,”燕燕捧脸,花痴的样子,“好帅好帅哟。” 冯芜熄灭手机屏幕“他刚才差点发火你们看见没?” 吓的她大气不敢出。 生怕傅司九一个不爽,把她店给掀了。 “有吗?”小桃仔细回忆,“可我觉得,你一句“九哥”出口,他身边好像环绕着粉色泡泡...就偶像剧男女主看对眼那种...” 冯芜无言以对。 “姐,你跟我们说说,”燕燕八卦心起,“你们怎么认识的?” 眼下店里空闲,冯芜坐在高脚凳上,手心托腮“那可久远了。” “您慢慢说。” 说来巧合,冯芜与傅司九相遇的那晚,就是她知道爸爸跟林素领证的那晚。 她从家里摔门而出,边抹眼泪,边去了妈妈的墓地。 夜黑风高,她对着妈妈墓碑告完状,又肿着眼往回走。 冯宅与墓地之间有片烂尾楼,多年没有开发过,已经被野草碎石块覆盖,宛若一片废墟。 但废墟百米之外是条热闹的夜市,因而安全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就在那天晚上,冯芜听见断垣残壁后面有打斗声。 当时她不想回家,磨磨蹭蹭拖延时间,顺着墙壁缝隙,她偷偷窥探几眼。 然后认出了傅司九。 傅家老幺虽然神秘,但托他长相格外出色的福,傅司九的照片在名媛圈里被偷偷传来传去,不知多少人私自收藏了。 认出他后,冯芜在救不救他中间犹豫老大会,眼见他快被一群五大三粗的人揍死了,她同情心泛滥,悄悄报了警。 废墟几百米处就有派出所,警察五分钟就到了。 冯芜想悄摸摸溜走,结果警察一嗓门“小姑娘,是你报的警吧?” 冯芜“......” 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连同冯芜一起,一群人全被带回了派出所。 做完笔录出来,冯芜沉默无言往家走,彼时还未成年的傅司九顶着一脸伤,漫不经心跟在她身侧。 “诶,你叫什么?” “......”冯芜觉得他傻,“刚才叔叔给做笔录的时候不是问了吗?” “草无,没草啊,”傅司九吊儿郎当,“这名儿谁起的,这么怪。” 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冯芜打量他伤脸“你离我远点,看见你这张脸,我总觉得是鬼跟在我身边。” “......” 气笑了都。 傅司九舌尖顶顶腮部的伤“你从墓园那方向来的吧?大半夜跑墓地都不怕,怕我这张帅脸?” “......” 还有人如此自恋。 寒夜寂静,冷风环着寂寥。 冯芜吸吸鼻子“我妈妈在那里,我有什么好怕的。” “......”傅司九瞬间愣了。 他唇角不羁的笑不经意敛了,表情罕见的正经“别大晚上往这边跑,万一这废楼里藏坏人呢。” 冯芜遇软则软,乖乖点头。 她嫩如蛋白的脸被冷风吹出红,才初三的身材纤细瘦薄。 “喂,冯小草,”傅司九弯下腰,大哥哥哄小孩似的,“刚才怎么那么好心?” “......”冯芜暂且忽略这个称呼,老实巴交的,“我从没见过被打成猪头的人脸...觉得你有点惨。” 傅司九“......” - 这段回忆讲完,燕燕双眼放光“真是一段浪漫的相遇。” 冯芜被呛出声“浪漫?” 别太荒谬。 “然后呢然后呢,”小桃迫不及待,“这么惊心动魄的相遇,怎么连个联系方式都没加?” 冯芜眨眨眼,为她们连这么明显的问题都存疑的态度惊讶“生活又不是电视剧。” “那他为什么跟别人打架?”小桃问,“还有人敢打他?” 她们想象中的傅司九,出行时应该是保镖环绕,又怎么可能独自出现在那片废墟,还被一群人围着打。 “当时他没成年,”冯芜好笑,“性子又桀骜,可能不愿意顶着傅家名头出门,而且...” 说到这,冯芜更想笑了“你们不觉得,他一句话就能得罪所有人吗?” 会跟别人结仇,简直太正常了。 “他是心无所惧,”小桃说,“又是这种家世,没有值得他讨好的人。” 说到这,小桃抿唇望她“我倒觉得,姐你刚才站他面前时,有种...” 莫名的cp感。 然而余下这几个字小桃悄悄咽了回去。 “姐,”燕燕叹息,“你可真是暴殄天物...” 察觉这话过了,小桃迅速挤眼“别乱说话,姐有许少呢。” 燕燕倏然噤声。 主要是许星池存在感太弱了,连冯芜的甜品店开张都没出现过,更不曾来过这边。 “你也别乱说,”冯芜弯弯唇,“我跟星池哥也没什么。” 小桃和燕燕纷纷愣了,两人互视一眼,遮不住的惊讶。 这话题起得不好,燕燕很机灵,很快便把话头扯开“前几天,我堂弟斥巨资买了件冲锋衣,那质量,啧啧啧...” “......”冯芜望她,“什么质量?” “总之就是面料很特殊啦,我堂弟说这面料是注册过专利的,”燕燕兴致勃勃,“姐,你猜,是哪个品牌?” 冯芜摇头。 燕燕“帕顿。” 帕顿? “哦哦哦,”小桃激动道,“就是小九爷的公司是吧,我听说帕顿是高端线呢。” 傅司九名下有几家位于珠城的公司,最为出名的便是这条专做户外用品的线。 “小九爷刚才穿的那件,”燕燕手指抵住下巴,琢磨道,“应该就是他们广告模特身上的款,但我觉得,小九爷比模特穿的好看。” 第7章 冯芜许星池第7章 小桃赞同的点头。 冯芜把围裙解下,浅笑“我弟弟马上就到家,我先回了。” “好。” 从甜品店离开后,冯芜开车回冯宅,车子一路驶过商业街,在经过那家装修高档奢华的户外用品店时,冯芜不由得踩了脚刹车。 沉思一秒,她调转车头,从地下入口开了进去。 她想帮许星池买套滑雪板,送给他当生日礼物。 而帕顿的滑雪板是专业级滑雪比赛指定品牌,对于她这种门外汉来说,选贵的总没错。 店内空荡,曜黑大理石地面光可照人,服务员态度可亲地介绍了几款板子给她。 选好板子后,服务员笑道“小姐,这款板子需要身份证登记,您身份证号码需要报我一下。” “......”冯芜愣了愣,“还要登记?” “对,”服务员耐心解释,“这款板子一共就五套,咱们需要进行特定的售后回访。” 往好听里说,是为了客户后续用板着想。 再往深层次讲,这板子昂贵,物品本身之外提供的商业附加价值,也是它很重要的卖点。 要论做生意,冯芜觉得,她需要跟傅司九好好讨教一下经验。 既然板子是买给许星池的,冯芜便把许星池的身份证号和联系方式给了服务员。 登记完资料,服务员笑问“小姐的男朋友啊?” “不是,”冯芜说,“邻居哥哥。” - 冯芜清楚许星池不会要她的东西,但他不要,她得给,这是她的赎罪方式。 相比一条人命,她能做的实在有限。 方一到家,冯芜便吩咐家中佣人将板子送去隔壁。 佣人快去快回,面对她询问的眼神,支吾其词“许先生在家,帮许少收下了...但许少看见了,给扔院里了。” 冯芜眼睫垂下“嗯。” “小姐,”佣人小心翼翼,“许少...带了个女生回来,我瞧着,许先生脸色不好看,像是在跟许少发火...” 冯芜站在玄关台阶,几缕散落的发丝被风吹到唇边,她抬手勾住,掖回耳畔。 “小姐,”佣人安慰她,“你别伤心,有许先生在,您跟许少的婚事...” “我不伤心,”冯芜瞳色落入阳光,浅淡些许,“我希望星池哥幸福就好。” 她喜欢许星池,但她也清醒的知道,那不是爱情。 爱情应该是让人失去理智、充满占有欲与醋意的。 可她没有。 她有的,只是愧疚。 想倾尽一切弥补一二的愧疚。 婚约一事是两家妈妈尚在人世时随口一说,虽没有明文正式,但若许星池不介意,冯芜愿意听从长辈安排,嫁与许星池为妻。 佣人担忧地望着她“小姐...” “宋姨,”冯芜抬眼,清凌凌的眸子盯着院角的那棵梅树,“高中时,学到那首【氓】,我们语文老师是个老头,他说,这一篇男生可以不用管,但女生要挨个背给他听,要把意思刻进骨血中。” 她很没用,老师用心良苦的教导均没听见去,只记住那一句【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淇水滔滔终有岸,沼泽虽宽有尽头。 可她欠许星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 许星池生日那天,两人共同的发小徐茵和李择言从外地赶了回来。 生日派对办得热闹,一群朋友久未见面,借机闹得厉害。 人群中,冯芜领着甜里的员工检查甜品摆台,徐茵双手抱臂,不满道“你怎么跟他佣人似的。” 冯芜揉揉发酸的腰“这是我工作。” “屁个工作,”徐茵撇嘴,“工作还有免费的?” 这偌大的场地,各色甜品如流水似的精心摆放,她不相信冯芜有收钱。 准是冯芜自己掏的花费。 “还有,那小狐狸精是谁?”徐茵扬着音调,“一直缠在许星池身边,左一个许少,右一个许少的,我瞧冯伯父的脸都黑了。” 冯芜弯唇“追求者吧。” “......”徐茵怒其不争,“你怎么没点女主人的姿态?” 冯芜终于从甜品台上抬眼“茵茵,我不是女主人。” 她跟许星池连恋爱都没有过。 清清白白的关系。 徐茵叹气“行吧行吧,若冯伯父能因为许星池这作死的行为,取消撮合你俩的念头,倒是因祸得福了。” 酒会有条不紊的举办,正席之后,长辈们及时退场,把余下的热闹留给他们年轻人。 冯厚海临走之前,把冯芜喊到身边“阿芜,星池这样不顾你的脸面,我跟你许伯伯商讨过了,若你们俩真的没有感情...便算了。” “......”冯芜澄澈的瞳孔漾出涟漪,“可以吗?” “当然,”冯厚海望向许星池身边的女生,阴沉着脸,“当年那事,总归是因爸爸而起,以后若许家公司需要,咱们鼎力相助就是了。” 原以为靠小儿女感情化解这段恩怨。 可没想到,怨倒是越积越深。 许星池把别的女人明目张胆带到这种场合,打的,不只是冯芜的脸。 冯厚海也是要脸面的人,小儿女私下闹闹倒没大所谓,闹到这种公众场合,其心昭昭。 既然恩怨化解不开,便没必要再搭上自己女儿。 冯厚海离开后,徐茵小碎步跑过来“快,切蛋糕了。” 冯芜点头。 “我来例假了,肚子不舒服,”徐茵推她,“你赶紧去,我上个厕所就回。” “好。” 酒店主席台上围着一圈年轻人,欢呼叫好声传遍宽阔的场地。 李择言眼尖地瞥见她,冷不防提高声音“阿芜,过来帮星池切蛋糕。” 话一落,原本喧嚣的场地猝然鸦雀无声。 氛围古怪又紧绷。 静寂声中,许星池倏然一声嗤笑“不用了,让晶晶帮我切。” “......”李择言眉宇一沉,牙缝里警告性地挤了句,“许、星、池!” 任谁都知道切蛋糕是只有女主人才能做的事。 冯芜表情平静,宛若一湖死水“择言哥,听星池哥的。” 这是许星池的事,他可以自己做主。 那个叫晶晶的女生喜出望外,不客气地拿起蛋糕刀,从中切出一块来。 忽然。 她惊呼“这么多芒果啊,许少,我最讨厌吃芒果了。” 李择言一句“谁tm请你吃了”差点骂出口。 他受不了这种窝囊气,一甩袖子,走出门外去抽烟。 只是他前脚刚走,后脚许星池便用很凉的嗓音“冯芜,蛋糕你做的,你帮她吃掉。” 第8章 冯芜许星池第8章 冯芜一双小鹿似的眼通透澄明,眼珠黑白分明,安安静静地被众人隔绝在外。 许星池知道她芒果过敏。 即便知道他恨自己,冯芜依然有些承受不住这种恶意。 “帮她吃了,”见她一动没动,许星池挂着讥笑,“我答应跟你订婚。” 一句话落,众人哗然。 那个叫晶晶的女生,握着蛋糕刀的手都不稳了。 冗长的沉默。 许星池寒如冰的双眸浮出不耐“冯、芜。” 蛋糕被切成三角,规规整整地摆在鎏金瓷盘中,甜美的外表之下,冯芜知道它很美味。 只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众目睽睽之下,冯芜移动步伐,端起那只冰凉的瓷盘,安静如水,没再为自己分辩任何,一口一口把蛋糕吃掉。 蛋糕确实很好吃,她自己的东西,她最清楚。 但此刻落在她嘴里,口腔中满是苦涩。 “星池哥哥,”冯芜抿掉唇上的奶油渍,很轻的声音,“咱们两清了。” 人命的情,她还不掉。 但那年合欢树下冷脸关心她的少年,两清了。 那点子浅薄的喜欢,两清了。 许星池喉结用力咽了下,抄在裤袋里的手攥紧了,他哂笑“可以,我会挑个好日子,去跟伯父商量订婚事宜。” 冯芜没解释。 她转过瘦薄的身体,幽魂般往外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人已经消失不见,许星池情绪很差,猛地踹了脚旁边的人“去送送她,过敏药...一起带过去。” 冯芜是跟着冯厚海的车一起来的,眼下冯厚海已经先行离开。 旁边的人狗腿的应声,连忙追了出去。 “许少,真的订婚啊?”有人小心询问。 许星池没来得及回答,徐茵和李择言急匆匆跑了过来,两人气喘吁吁“怎么回事,阿芜呢?” “许少要跟冯芜订婚了呢。” “......”徐茵哑声,“什么玩意?” 许星池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目光所及之处,是那只空盘。 短暂的沉默,他抬起眼,脸色罕见的柔和“择言,那枚红宝古董戒指,你帮我拍了没?” “......”李泽言觉得他唇角的笑瘆人,“拍了。” 许星池“那就好。” “好什么好,”徐茵咬牙,眼睛死死盯住露出一角的蛋糕,“许星池,你别跟姑奶奶说,这少的一块蛋糕,是被阿芜吃了。” 李择言大惊“阿芜芒果过敏啊!” 许星池淡声“我会娶她的。” “......” “许星池!”徐茵尖声,“你tm没毛病吧!!” 李择言“星池,你过了啊!阿芜过敏会要命的!” “用一盘蛋糕,”许星池望住他,一字一句,“换我的和解,她只会感恩戴德。” 徐茵气到发抖“你作死吧,就作死吧!!” “不相信?”许星池双眸冷戾,“等着瞧吧。” - 从酒店离开后,冯芜用手机叫了个车。 赶在过敏严重前,她匆匆扔了句“人民医院。” “好嘞!” 车子疾驰,偶遇红灯时,健谈的司机师傅乐呵呵问“姑娘,是去看望朋友吗?” “......”冯芜喉咙哑到快发不出声音,“师傅,能快点吗?” 从上车到此刻不过才十分钟,她声音跟变了个人似的,司机惊讶地望过去,猝然瞧见她耳后密密麻麻的红疙瘩。 “不是,姑娘,”司机吓到了,“你这是怎么了?” 冯芜过敏严重时,喉咙都会被堵住,怕有窒息风险,她连比划带说“过敏,师傅,麻烦您...” 眼见她呼吸都不畅了,司机顾不得那么多,脚下一个油门蹿了出去。 “别急吼,叔叔开快点,保证给你安全送到。” 半小时的路程,司机只用了十五分钟,他是个热心肠,连跑带吼的喊医生救命。 冯芜想拉住他,又抵不住他的力气,社死的跟在他身后。 兵荒马乱了半晌,护士帮她挂好点滴,笑道“倒是难见这样的好心人。” 冯芜点头,用手机打字,询问司机姓名和联系方式,想要补偿他违反交规的损失。 “离开了,”护士笑,“临走时说,他打小就梦想着做一回英雄,今天可算实现了。” 有一种事了拂身去的潇洒。 “......” 护士离开后,想到司机拽着她的伟岸背影,冯芜眼中都是笑。 然而笑着笑着,眼圈猝不及防的发烫,湿意凝聚成团,不受控制,断了线珠子般的砸落。 输液室内人多,小孩哭闹声,老人咳嗽声,交织成乱糟糟的光景。 冯芜发不出声音,眼泪悄悄落满两腮,肩膀不易察觉的颤栗。 她努力忍住心中涩意,怕哭伤了加重窒息。 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越努力,莫名其妙的酸涩越是排山倒海。 几乎快要把她淹没。 良久,一道耳熟的声穿插进嘈杂的输液室内“哟,这不是阿芜妹...” 话没讲完,在发现她皮肤的状态和脸颊的眼泪时戛然而止。 隔着朦胧泪眼,冯芜望见来人。 是卢行添,还有站在他旁边的傅司九。 卢行添手里举着盐水瓶,那根透明的输液软管,连接着傅司九的手背。 跟冯芜的一样。 不想被外人看热闹,冯芜迅速抹了把眼睛,佯装无恙地扭过脸,哑巴了似的不吭声。 “......”卢行添抓抓脑袋,狐疑地看向傅司九,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攀谈。 人家明显不愿搭理他们。 傅司九恍若不察他的眼神,一屁股坐在冯芜旁边的空椅上。 卢行添“......” 得。 他孙子一样把盐水瓶挂在架上。 停了短瞬。 傅司九冷冰冰吐了两个字“我冷。” “......”卢行添磨磨牙,“所以?” 傅司九“要热水袋。” “......” 真的。 他是怎么跟傅司九成为朋友的? 真tm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跟你讲,”卢行添憋了大气,“老子连女朋友都没伺候过!” tm现在得伺候他。 恼归恼,卢行添还是得帮他去买热水袋。 临走前,他不愤道“就没见过你这种皮厚的人,明明知道南瓜过敏,还tm把两包土司都吃了,一片都不分给老子...” “你滚不滚!”傅司九的脸猝然变了,“不滚我就用这针攮死你!” 卢行添“......” 第9章 冯芜许星池第9章 卢行添终于走了。 但冯芜却满眼震惊,连眼泪都忘记流了。 她恍恍惚惚,盯着傅司九的脸看。 “......”傅司九瞥她,又收回视线,“别误会,吃了才知道过敏。” 冯芜想开口讲话,吭吭哧哧只发出一点气声,跟电音朵拉一样。 她泄气地垮下肩。 “你怎么了?”傅司九抿抿唇,“乱吃什么了?” 冯芜摇头。 不想谈。 傅司九顿了顿,表情浮光掠影地滑过微愠。 他矜贵惯了,也被众人捧惯了,上赶着当舔狗的事对他来说像是天方夜谭。 旁边这女孩子对他爱搭不理,傅司九略有一分负气。 他也不讲话了。 然而只一秒钟,他殷红的唇又失控吐了句“哭什么?” 冯芜眼睫垂下,扎着针的手背苍白,轻轻搭在膝头。 沉默。 “冯小草,”傅司九凉了调,“九哥在跟你讲话,没礼貌的小孩!” “......”冯芜嘴角抽了下,许是同病相怜,两人都处在脆弱状态,她一时胆大包天,条件反射用脚尖踢开他横过来的脚。 傅司九“......” 莫名其妙挨了一下。 “你几岁了?”傅司九眉梢一扬,痞里痞气的,“生病了还不乖一点,跟三岁小孩一样搞三八线...” 冯芜凶巴巴的眼神瞪了过去,傅司九气焰骤然弱了几度。 他不甘不愿,憋了句“幼稚。” 冯芜默不吭声,也不再掉眼泪,对着远处的某个角落放空。 期间她手机响了几次,碍于喉咙发不出声音,冯芜给挂了,又回了信息过去。 是徐茵和李择言,问她在哪个医院。 目前冯芜谁都不想见,敷衍着说没大事,挂完点滴就回家。 卢行添气喘吁吁跑回来时,手里抓着两个掰掰热“不知道你要哪种,就这个吧,掰一掰就能热。” 掰掰热小小一只,女孩子手掌大小,傅司九情绪不明,淡淡道“娘们叽叽的,我不要。” “......”卢行添登时炸了,“你起来,老子非跟你拼了!” 傅司九稳如死狗“我不。” 有能耐就把他拽起来。 卢行添牙快咬碎了,他鼓着胸膛气了会,骤然一个转身,把两个掰掰热塞进冯芜手里“妹妹,给你用,拿好了,别被旁边这黑心的狗给抢了。” 冯芜“......” 掰掰热透着比人体稍高的温度,暖和和的,冯芜只觉得几根冻僵的手指慢慢柔软下来。 她将其中一个平压在扎着针的手背,犹豫片刻,又把另一个往旁边递。 卢行添抖腿冷笑,旁观着某条狗到底要不要这娘们叽叽的东西。 傅司九撇脸,浓密的眼睫垂下,不知是在看掰掰热,还是在看什么。 “一手一个,”他没什么情绪,“我不要。” 冯芜摇头,她指尖点点他扎针的手背,示意他把掰掰热放在附近,药水凉,这样会舒服些。 傅司九瞥她,顿了两秒,他坦然自若地接过那个掰掰热。 卢行添无语的嘴要撇到耳朵根。 一瓶点滴挂完需要很久,卢行添干脆在两人对面找了个空位,倾身陪她聊天。 “妹妹,”他闲闲问,“你也是过敏?” 冯芜点头。 卢行添啧了下“什么东西过敏?” 冯芜在手机上打了“芒果”两个字,又把屏幕递给他看。 卢行添啊了声“这玩意儿很多人都过敏呢,妹妹是第一回知道自己不能吃这个?” 冯芜垂下脑袋,沉默须臾,摇头。 “......”卢行添狐疑,“你这可比小九严重多了,总不能明知道还自己往嘴里送吧?” 冯芜眼睛又开始发烫了。 傅司九长眸虚眯,不露声色接话“今天好像是许星池的生日吧?” “对哟,”卢行添拍拍脑袋,“还给咱发过邀请函的。” 场面上的功夫,可去可不去,关系匪浅的可以去捧个场,一般礼节到了就行。 傅司九没讲话,他下巴轻点,示意卢行添问。 卢行添默默翻了个白眼,追问“是在许少的生日上吃错东西了?” 冯芜摇头。 卢行添“那这芒果是怎么到妹妹嘴里的?” 冯芜瞪他。 “......”卢行添摸摸鼻尖,含混道,“那你直说嘛。” 冯芜别开脸,拒绝谈这个话题。 傅司九眼神若有所思。 他清瘦嶙峋的指骨把玩那只掰掰热,左捏一下,右捏一下,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态。 冯芜的点滴先挂完,拔针之后,她拎上药,礼貌点头告别。 输液室在二楼,单独的房间,冯芜身影刚从大门消失,卢行添迅速移了位置,小声说“你猜这妹妹在哭什么?” “哭她脑子里的水,”傅司九语气不明,低眼把手背上的固定胶撕开,“多的都能养鱼了。” 卢行添盯着他拔针的动作“你干嘛?” 这怎么自己把针给起了。 “懒得,”傅司九起身,随意伸了伸懒腰,“回家。” “妈的,”卢行添忍着破口大骂,“你他妈这是过敏,是你一句‘懒得’就能不做的?” 傅司九没理他,自顾自往门外走。 卢行添跟孙子似的,认命地拎起他的药,急急追了过去。 冬日傍晚阳光昳丽,暖橘色调掺杂几缕瑰色。 医院门口不好打车,公交车也需要走到对面总站,冯芜没力气动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点着打车软件。 医院出口栏杆好像抬了抬,有车子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 气流从身边刮过,卷起冬日的干燥。 一辆银灰色悍马冷不防在她面前停下,遮挡住冯芜看向对面的视线。 悍马驾驶位的车窗降到最低,露出卢行添热情的笑脸“妹妹去哪,哥哥们顺路,送送你。” “......”冯芜没去纠正他话里的逻辑,用勉强能发声的嗓子说,“不用了,我叫车了。” “客气什么,”卢行添挑眉,“快,这儿不能停车。” 后面排队的车辆已经在摁喇叭了,冯芜只好拉开后排车门,一边道谢一边坐了上去。 傅司九窝在副驾,正垂眼看手机,对这一幕恍若未闻。 车里淡淡的木质香,仿佛是柑橘混合了一点橡木苔,无端让人想起森林中植物略带潮湿的香味。 冯芜轻声报了地名“玫瑰苑,谢谢。” 话落,傅司九半遮眼睑的长睫撩了下,回眸瞥她“不回家?” 他剑眉微皱,眉尾压着不悦“都这样了,还乱跑?” 第10章 冯芜许星池第10章 男人语带不满,远超出两人关系的低斥,卢行添意有所指的咳了下,提醒他注意身份。 冯芜倒没介意,老实说“中介帮我找了套房子,我过去看看。” 虽然冯厚海没答应,但她是成年人了,礼貌性的询问过,并不准备听他的,打算去看一眼,没问题直接订了。 傅司九扬眉“要从家里搬出来?” “嗯,”冯芜弯唇,“就在甜品店对面,上班方便。” 说了这么几句话,她嗓子跟吞刀片一样疼。 傅司九视线定在她脸上,停了短短几秒,喉咙里嗯了声,便扭过头去。 一道手机原始来电声在车内低低荡开,傅司九扫一眼来电人,点了接通。 “嗯。” “冇。”(没有。) “咁多嘢讲。”(少废话。) “唔去。”(不去。) “试吓就试吓。”(试试就试试。) “拜。” 傅司九嗓音微显不耐,港区粤语略带温柔的腔调从他口中出来冷酷又生硬,漾着想立刻挂断的心烦,在车内低空飞行。 冯芜听不懂粤语,但傅司九基本在内地长大,自身人脉圈大部分都在珠城,能让他用粤语回应并这种调子的,大约是他自家人。 果不其然,电话一挂断,卢行添就问“你家姐?” “嗯。” 卢行添“干嘛?” 傅司九“少打听。” “......”卢行添呵笑,“不说我也猜得出来,指定是让你相亲...” 话没讲完,傅司九抓起中央扶手箱的抽纸砸了过去。 卢行添挨了一下,边稳住方向盘,嘴里边嘶嘶呼痛“老子在开车!” 傅司九鼻息淡哼“那就闭嘴。” 卢行添哼哧发火,视线不经意从后视镜掠过时,冷不防熄了所有火气。 都忘了,后排还有个姑娘。 难怪旁边这爷脾气这么臭。 “妹妹,”卢行添迅速咳了下,“别介意哈,我俩胡闹惯了。” 冯芜眼睛弯着,毛绒绒的脑袋摇了摇。 车子开到玫瑰苑大门停下,两瓶点滴下去,冯芜嗓子总算能开口说话,就是声音沙沙的,重感冒的样子“谢谢。” 卢行添摆手“瞎客气。” 冯芜又看向副驾的男人,照样礼貌地点头,随后推开车门下车。 今天珠城气温极低,车门一开一关的刹那,冷风卷着女生与男生截然不同的香飞进车内。 望着女孩子渐渐走远的背影,卢行添悄悄收回视线“谁懂啊家人们,冯家在珠城好歹也是排得上号的,冯家大小姐居然孤孤单单的搬来这种小区。” 傅司九长眸微眯,皮笑肉不笑“你他妈找死。” “谁懂啊家人们,”卢行添贱嗖嗖的惹他,“连个话都不让人讲...” 副驾安全带“啪嗒”被解开。 卢行添立刻住了嘴。 老虎嘴上的毛摸摸就算了,拔的话,还需要三思的。 他见好就收,马上转开话题“妹妹家里还有个弟弟是吧,那未来够呛,家产估计都得落弟弟手里。” 傅司九把玩着手机,没说话。 “可怜哟,后妈继弟,”卢行添拖着调,“再贪上许星池这么个折磨人的小妖精...” 傅司九冷淡开口“掰了。” “......”卢行添顿了顿,转脸瞧他,“什么?” 傅司九情绪不明“许星池,掰了。” 卢行添狐疑地看了他几秒“你怎么知道?” 像是懒得讲话,傅司九没理他,安安静静地靠着椅背,不知在想些什么。 卢行添瞅他半晌,自己拨了个电话出去。 他们这些人的圈子七零八绕,总有两边都来往的人,若真心想打听个事,轻轻松松就能问到。 两分钟后,卢行添瞠目结舌“操,那芒果居然是妹妹自愿吃下去的。” 傅司九下颚敛得僵硬。 “啧,”卢行添絮叨,“真是情深呐。” 没人搭理他,他演戏依然上瘾“兄弟,许家跟冯家喜事近了呢,咱得准备红包了。” 傅司九就那么看着他,一双深邃的眼底平平静静的,却让卢行添想起深夜里海啸即将到来的海面。 生怕海啸还没来,自己先尸骨无存,卢行添敛了不正经,问他“你怎么知道人家会掰,阿芜妹妹打小就追在许星池后面,连咱们都看见那么多回,这点事,应该也不算什么。” 傅司九垂眸,长睫晦涩“我赌她会掰。” “......”卢行添沉默须臾,“人不掰呢?人许少都说要去提亲了,指不定以后就和和美美的了。” 傅司九哂了下“那她就自个受着。” 卢行添盯着他,想说一句她受着还是您受着,又没敢把这大逆不道的话讲出来。 “兄弟,”卢行添试探道,“你要不要搬来这边,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那什么。” 傅司九扣上安全带,淡淡道“你想搬你自己搬。” “......”卢行添鄙夷,“兄弟真瞧不起你口是心非的样,自己点滴都没挂完,就着急出来送人家...” “啪嗒——” 将将扣好的安全带又被摁开,傅司九一声没吭,面无表情推开车门,长腿干脆利落地下了车,扔下冷冷的一个字“我打车。” 卢行添“......” 他梗到语塞,巴巴憋了句“这你的车。” 话方落地,傅司九像是也反应过来,他迈步到驾驶室边“那你打车。” 卢行添“......” 他真多余开这句口。 - 中介帮她找的房子是二室一厅,带个小小的杂物间,在六楼,小高层,总层高不过十一、二层,六楼算是合适的。 “家具都是现成的,”中介说,“上一个租客搬走后,房主重新装修过,可以拎包入住。” 租房买房都需要眼缘,有些房子一进门就觉得舒服,有归属感,例如这一间。 冯芜当即签了合同。 她站在小巧的厨房,倚窗往外瞧,小区里有个泳池,天冷没开放,几个孩子围着泳池出入口玩耍,生活气息很浓。 房门一关,她拥有了这块属于自己的地盘。 可以肆意放松,不必看别人脸色,不必迁就和忍耐。 手机在包里振了几下,冯芜取出来看了眼。 是傅司九的信息。 冯芜眼睛滑过惊讶,把信息点开。 傅司九【朋友圈第一条,点赞。】 傅司九【麻烦了。】 冯芜眼皮子跳了跳,顺势点进他的朋友圈。 是一家粥铺的活动,发朋友圈晒照,集50赞,打五折。 冯芜“......” 傅家小少爷,还真是接地气。 她好脾气地点了赞,附上留言【他们家的招牌里有南瓜,别点错了。】 第11章 冯芜许星池第11章 回到冯宅后,冯厚海严肃地喊住她“搬出去的事,咱们是不是谈过。” 林素忐忑不安地站在沙发旁边。 冯芜安静|坐在对面,双膝并拢,手轻轻压在膝盖“过了年,我就23了,玫瑰苑就在甜里附近,我工作和生活都很方便。” “然后呢,”冯厚海把水杯放到桌面,“让别人笑话我冯厚海养不起女儿,让人家笑话你后妈苛待你,偌大的一个家连个女儿都容不下?” 冯芜沉默须臾“没有人这么想,爸爸,你是不是自己心虚?” “放肆!”冯厚海猛地拍桌子,怒道,“这是你对爸爸的态度?” 林素手足无措,想劝冯芜好好说话,又想劝冯厚海别发火,左右为难,终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冯芜一双杏眼静如水面“爸爸,这些年,纠缠在星池哥身边的女生很多,你从来都劝我忍让,今天纯粹是因为星池哥把女生带到你那些朋友面前,让你丢了面子,你才选择去跟许伯父回拒这门亲事的,对吗?” 冯厚海愿意出头,绝不会是因为害怕她这个女儿受伤,底层深意,势必是因为许星池的做法,伤了冯家脸面。 冯芜并不想计较这些,不管冯厚海是为了什么,她能从这桩旧日姻缘中解脱就行。 冯厚海大怒“我是为了你还债!你若懂事点,你许妈妈就不会出事...” 这话疾言厉色,将过往阴暗的尘霾甩到冯芜脸上,她支撑不住,瑰色的唇倏然间变得苍白。 林素手搭在冯厚海肩上,小心翼翼“老冯,怎么跟孩子提这个。” 冯芜眼睫遮住涌上来的薄红,轻声“我今晚就搬出去。” “行,”冯厚海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走了就别回来!” 冯芜起身“您跟阿姨好好过日子。” 林素不安的唤她“阿芜...” 冯芜勉强弯唇,连鞋都未换,跑到二楼简单地收拾了点东西。 推着箱子离开时,冯芜看了眼边柜上的那张合照。 犹豫片刻,她还是走回去,把合照塞进箱内。 走到院中时,林素追了出来,苦口婆心劝道“你爸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他是心疼你一个人住外面...” “阿姨,”冯芜态度平静,“您回去吧,千万不要追在后面,我不想再发生许妈妈那样的事情,一条人命我已经背不动了。” “......” - 车子开出去很远,白色的车身在浓夜里像只幽灵,孤单的穿梭游荡。 不知开到了哪里,冯芜手背痒得厉害,她将车靠边停下,随手把副驾上扔的药拆开。 她过敏一向严重,输完液暂时缓解下后,要连续吃几天的药才能痊愈。 冯芜吸吸鼻子,手心从眼睛上抹过,将药一把塞进嘴里。 方才跟冯厚海吵了一架,冯芜不相信他没看见自己的症状,可他从头到尾都没关心过这事,只知道数落她别让冯家陷入别人置喙当中。 薄情就薄情,还偏为了别人口舌,扮演一副父慈子孝的情状。 吃完药,冯芜闭眼,脑袋枕住车椅,在狭小静谧的空间里舒解身体的紧绷。 过了半晌,她睁眼看向窗外。 昏暗凄冷的路灯矗立在熟悉的墙角,远处卖阳春面的推车冒着几缕薄薄的白雾。 冯芜推门下车,沿着这条笔直的路慢慢往内走。 前方两百米是个夜市,旁边对应着几家大型工厂,夜市对面三百米是栋烂尾楼,再往前走一公里,就是珠城寸土寸金的公墓。 冯芜突然想去看看妈妈和许妈妈。 经过那片烂尾楼时,许是冥冥中的直觉,冯芜下意识往内看了眼。 烂尾楼入口长满干枯的荒草,草丛一米多高,在冷风中秫秫轻响。 然而荒草旁边的断垣残壁上,赫然坐着个人。 男人剑眉星目,唇角叼着根烟,烟头半明半灭,猩红的光点闪烁,灰白烟雾像层纱帐,模糊了他的脸。 两人视线相撞数秒。 冯芜默默回头,面不改色往内走。 傅司九气笑了,轻松利落的从断墙跳到地面,期间还踩断几棵枯树枝,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烟灰从唇角掉落,傅司九懒得弹,就那么慵懒地咬着,两步跟上她,漫不经心道“一次比一次没礼貌。” 凛冽的空气中有好闻的烟草味。 冯芜驻足“你怎么在这里?” “玩呗,”傅司九散着调,那根烟在他唇间上上下下,“无聊了来坐坐。” 冯芜点头“你继续坐吧。” “......”傅司九两根手指捻住她衣领,不咸不淡问,“又去公墓?” 迟疑短瞬,冯芜点头。 傅司九“就非得大半夜去?” 冯芜没搭理他。 她就是正好开到这里,心里难受,又没人可说,不如去看看两位妈妈。 傅司九睨她几眼,倏地松开她衣领,把手抄进口袋。 “去吧。”他淡淡一句。 冯芜拢拢外套,接着往内走。 然而走了几步,她再次停下。 傅司九的步子也同时停了。 冯芜回头“你跟着我|干嘛?” “路你家的,”傅司九眉骨轻提,不羁的调调,“你喊一声看它应吗?” 冯芜嗓子眼里梗住。 天边一轮半圆弯月,映的冷夜如积水空明。 傅司九瞥她,短短对视后,他唇角勾了勾“细胳膊细腿,别说打架,吵嘴都吵不过人家,还敢自己大半夜往荒路跑,可真能耐。” “......”冯芜揉揉干燥发酸的眼睛,闷声问,“你要陪我吗?” 她问得直接,傅司九一腔子数落戛然而止。 冯芜后脑勺抵肩,仰头望他“你烟要燎到嘴了,不疼吗?” 傅司九猝然被逗笑了,他胸腔浅浅振动,两根手指捏掉唇角的烟,压着笑息“这种打直球的说话方式,谁教你的?” 他笑起来像变了一个人,以往多是皮笑肉不笑、笑里藏刀的那种,藏了几分狠劲在里面,这个笑却是阳光爽朗的,仿佛出自真心的愉悦。 冯芜别开脸,重新迈步往墓园走。 身后脚步立刻又跟上了。 冯芜没再多问,只当他是闲来无事的消遣。 “冯小草,”走了一段,傅司九懒洋洋的,“跟九哥说说,又哭什么呢?” 第12章 冯芜许星池第12章 冯芜表情顿了顿,步子未停“你怎么知道?” 傅司九鼻息溢出淡哂,不可名状的口吻“自己眼睛多红不清楚?” 冯芜抿紧唇瓣,不大想吭声。 男人高大颀长,腿长到她腰线,冯芜站他旁边跟被欺负的小孩一样,楚楚可怜。 昏暗泥泞的灯光将两人影子映到路面,一长一短,徐徐前行。 傅司九没催她,不紧不慢地配合她的步子往前走。 快到墓园门口,冯芜嗓子里挤出含混不清的话“我是个爱哭鬼。”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傅司九不气反笑,“真没看出来。” 以往她跟在许星池身后跑来跑去,忙前忙后,受冷眼、受薄待,从没见她表情有过丝毫波动。 “真的,”冯芜眼神认真,“我妈妈在时,我有次哭岔气了,都送医院扎针了。” 傅司九乐了出声“哪这么大的气性。” 冯芜也忍不住弯眼“这是个秘密,你别说出去,很丢脸。” 傅司九唇角噙笑,不露声色瞥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嗯了下。 他望着守墓人房间里的灯光,淡淡问“要不要我陪?” “不用,”冯芜摇头,“我不害怕。” 傅司九面色无恙,无波无澜“去吧,我在这儿抽烟。” 这话落在冯芜耳中,仿佛有种在跟她交待行踪的意思。 交待他会在这儿等她。 这墓园冯芜来往多年,每次都是自己,这倒是头次有人陪她来,等她走。 守墓的是位老伯,老伯认得她,感叹这姑娘胆儿大的同时,递了盏复古马灯给她。 道过谢后,冯芜拎着马灯,安静地往内走。 两位妈妈的墓地是挨着的,冯芜把马灯放在中间,又把两位妈妈的墓碑擦了擦。 其实这里没别人想象的可怕,冯芜每次来这儿,总有种回家的亲切感。 爸爸冯厚海再婚后,冯芜便再没有家的感觉,妈妈在哪儿,她的家才在哪。 夜风袭袭,松柏摇晃出荒诞怪异的光影。 冯芜跪在两个墓碑中间,小声嘀咕“两位妈妈,我跟星池哥哥的事情算啦好不好,他又不喜欢我,还有那么多漂亮姐姐喜欢他,以后如果他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鞠躬尽瘁行不行?” “妈妈,你帮我跟许妈妈求求情,叫她别怪我,好不好?” 墓园有夜鸟在叫,冯芜眼圈一烫,泪珠子忽地滚下脸颊,她压着细细的哽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许妈妈会出事,我会开开心心的祝福爸爸跟阿姨,我不会往外跑一步,害得星池哥哥也失去了妈妈。” 她的人生,从她初三开始下滑,一步一步滑进深渊,甚至把许星池也拖了进来。 “可是我不想再这样了,”冯芜吸吸鼻子,闷声说,“妈妈你不陪我长大,那你就帮我跟许妈妈说说情,好吗?” 冷风加过敏,她鼻塞的严重,声音含浑不清,嗡嗡叽叽。 不知讲了多久,冯芜抹抹眼泪,努力挤了抹笑“我走啦。” 她提上马灯,借着颓唐沉闷的光,从一排又一排的墓碑前穿过。 把灯还给守墓老伯,冯芜往门外走去。 十米外的灯柱下,傅司九清瘦劲朗的身子靠在那里,他上半身倚着灯柱,一条长腿微屈,松驰懒散的模样。 他侧对着守墓人的房子,没注意到冯芜的出现。 灯柱光黯淡,傅司九恰好站在光照不到的地方,他食指和中间夹烟,时不时递到唇边吸上一口,再慢吞吞地吐出灰白色的烟雾。 冯芜想起身边贵女圈中对他的形容。 说傅司九唇形长得漂亮,颜色又是殷红的那种,看起来极为重欲,即便如今没有正牌女友,但床|伴和女伴不会少的。 傅家几百年底蕴,与她们这种家庭是断了层的,若不是早些年傅家内部争斗太过惨烈,他们家的秘辛又怎么会流出来供人谈资。 如今傅家大哥掌权,大家姐巾帼不让须眉,几年的肃清,傅家重回巅峰,沉淀之后的维稳与低调是重中之重。 难怪多少人想从傅司九这里入手,却苦于傅家小少爷顽劣不羁,软硬不吃,任何人的面子都不曾给过。 听见脚步声,傅司九漫不经心撇脸,打量她片刻,随后勾唇浅笑“你这一天得喝多少水?” “......”冯芜舔舔唇瓣,赧道,“抱歉,久等了。” 傅司九站直身子,高大的身影瞬间罩住她“你抱什么歉,我烟都没抽完,再等我一会。” “......” 冯芜垂眸往他身边的垃圾桶瞧,垃圾桶上面的细沙堆里已经扔了几根烟头,再加上他指间这根,已经四五根了。 抽烟有点凶。 两人关系不熟,冯芜不敢说什么,暗暗腹诽了一句。 “能闻烟味儿不?”傅司九忽地问她,“不能就站远点儿。” 冯芜好脾气地点头。 傅司九唇角析出白色的烟雾,隔着朦胧视线,他眯起眼,散漫道“说话都像个小鸭子一样了,还敢闻?” “......”冯芜默了默,提道,“你也过敏呢,为什么还抽?” “冯小草,”傅司九扬了调,玩味的口吻,“你管我呢。” 他语调轻浮,意味不明,冯芜一时间分不清楚后面这四个字是问句还是陈叙句。 不管什么句,都属于她多管闲事。 冯芜抿住唇,自发自觉退了几步,将两人距离拉开,她脚尖踢踢地面,耐心地等着。 “......”傅司九直勾勾地盯她,另只手看也不看的把烟摁进细沙,“你跑什么?” 冯芜不惯跟太强势的人相处,她被冯厚海掌控惯了,条件反射地怵这种,想远离。 她讪讪道“你抽,我在这边等着。” “你这一副躲瘟疫的样子,”傅司九不悦道,“我抽什么。” 冯芜觉得他太敏感“你刚才自己都说让我站远点。” 她真站远了,他又跟她算账。 傅司九笑“顶嘴是吧?” “......”冯芜抿唇,不情愿的轻喃,“没理了就耍无赖。” 傅司九眼帘耷拉着“你给老子站近点。” “......” 不要。 傅司九居高临下瞅她“无赖是谁?” 冯芜默默别开脸,看向路边的一排玉兰花路灯。 她唇微启,胆儿肥地吐了四个字“谁问是谁。” 第13章 冯芜许星池第13章 见她真敢说,傅司九倏地笑了,他眼眸晃着光,一步一步地移到她身边,像是下一刻就能给她两脚。 冯芜头皮发麻,率先警告“你别打人啊,我妈妈在这里,我让她出来找你算账。” “......”傅司九眉心跳了跳,手指压进她蓬松的头发,轻轻抓了两把,“你吓唬谁呢?” 冯芜紧绷的神经瞬间被他的动作瓦解,怔神地抬睫,与他深邃的视线撞上。 停顿数秒。 傅司九先移开视线,手也抄进兜里,淡着调说“都说了,别晚上过来,不安全。” 冯芜略有些心慌,含糊应了个嗯。 “冯小草,”沉思了会,傅司九沉声,“你也该想想,你一难过就往妈妈这儿跑,妈妈看见了,得多担心。” “......”冯芜顷刻愣了。 她的妈妈明朗又漂亮,能帮她解决所有难题,冯芜是在妈妈无微不至的关爱下长起来的。 即便后来妈妈不在了,冯芜遇到问题时,第一选择依然是向妈妈倾诉。 她从未想过妈妈会不会因此而担心。 若世上真有神灵,她跑到妈妈这儿哭,妈妈在看不见的角落,会不会急到跺脚,会不会迟迟不愿离开。 冯芜猛地被这种想法给击溃了。 她原本就红的眼睛再度包了满满一眶水汽。 “......”傅司九唇角抿直,嗓音微带哄意,“别哭了啊,再把阿姨招出来教训我一顿。” 冯芜“......” 两人同时安静下去。 过了几分钟,傅司九瞥她“我这人嘴最严。” 冯芜茫然地看着他。 “如果你需要,”傅司九吊儿郎当,“我可以当个知心大哥哥...” 冯芜嘴巴微张,不大敢相信这话是她理解中的意思。 “九哥,”她软软的声,“你是叫我别找我妈妈哭,去找你哭吗?” “......”傅司九面无表情,“你表达的可以再直接点。” 冯芜荒唐的音调“你还喜欢看人家哭?” “......” 他没有那么变态。 这话聊不下去了,傅司九粗鲁的揉了把她头发,不耐道“回家。” 冯芜默默鼓鼓腮,跟在他身边往夜市方向走。 她心情不大好,话也少,而且跟傅司九更没有话题,一路都安安静静的。 已经能看见夜市的灯光,傅司九悠悠道“我想吃碗阳春面。” “你吃,”冯芜细着声,“我先回去了。” 傅司九气到发笑“没带钱。” 冯芜心不在焉“你点,我帮你付完钱再走。” “......”傅司九顿了顿,似笑非笑,“我也没开车。” 冯芜慢慢仰头,看着他漂亮的眼睛“你让我送你啊?” 傅司九“你会不会委婉的说话?” 他不要面子的吗? 冯芜莫名想笑,她压平唇角弧度,温吞道“我没吃晚饭,跟你一起吃个面吧谢谢九哥白天送我,我待会送九哥回家。” “......” 也不怎么有面子。 但她一嘴一个“九哥”,倒是喊得他通体舒畅。 傅司九勉强满意。 两人走到阳春面摊位前,老板热情地招呼“有没有忌口?” 傅司九耸肩,表示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冯芜犹豫了下“不要葱花。” “葱花可是阳春面的灵魂,”老板笑呵呵道,“你尝了就知道。” 冯芜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弯弯眼睛算了。 摊位旁边放了两张木桌,冯芜坐在傅司九对面,手支腮发呆。 傅司九不落痕迹瞧她,若有所思的神态。 面上来后,热腾腾的白汽裹挟猪油与葱花的香味,面条雪白,沉在汤水下。 看起来极为美味。 冯芜拿着筷尖一点一点把葱花挑到一边,还要防备老板看见。 傅司九瞧着她动作,不咸不淡地问“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拒绝的干脆点?” “嘘~”冯芜食指竖在唇前,紧张兮兮的,“别让老板听见。” 傅司九垂下眼,捏了个汤勺,慢条斯理地搅动汤水。 “怕拂了老板好意,”冯芜小声,“以前我在家里也不吃,然后阿姨就再也不让葱花出现在我们家,我爸就总提,说因为你不吃,你阿姨就如何如何,你别伤了她的心。” 类似的事一多,冯芜再不敢表现出喜好,总觉得这样是在为别人添麻烦,条件反射想隐忍和敷衍。 就像现在这样,她宁愿悄悄挑走扔掉,也不愿多惹事端。 傅司九半边唇勾了下,不置可否。 葱花挑完,冯芜尝了口汤汁,鲜香扑鼻的汁水流进胃内,冻僵的四肢百骸都跟着舒坦起来。 “九哥,”她满足地弯弯眼,“你总来这边干嘛的呀?” “嗯?”傅司九懒懒的,“有个朋友死这儿了,我来瞧瞧...” 话没讲完,冯芜一口汤水险些喷了出来,她迅速抽了张纸,捂住嘴巴,轻轻咳了几下。 傅司九额角抽了抽“你慌什么?” “......”冯芜咳的小脸发红。 她能不慌吗。 冷不防来了句这么荒唐又惊恐的事,还就发生在她身后不远处。 傅司九瞅她,一本正经道“是条狗。” “......” 沉默。 冯芜一双晕着水雾的眼睛瞪他“哦,是条狗——” 傅司九乐了“你敢骂人试试?” 冯芜轻哼,没跟他计较这明显在耍人玩的一幕,她喝了口汤,随口扯道“我也有个朋友,是只猫,叫叮叮。” “嗯。” 冯芜突然叹气“可惜了。” “......”傅司九眼睫撩了下,“它也死了?” 冯芜不大高兴“它走路顺拐!” “......” 顺拐就顺拐,做什么弄一副哀伤的样子,这让他怎么以为。 定格须臾,傅司九咬咬牙“孩子愿意咋走就咋走呗。” 冯芜望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 两秒后,冯芜肩膀轻颤,无法遏制地笑了出声。 她杏睛弯出笑痕,卧蚕明显,沾了汤汁的唇湿润,透着一层自然的粉。 傅司九漆黑的瞳孔冷酷顽劣尽消,漾出一点不明显的温情“实在不行,带来给我瞧瞧,我小表妹你记得吧,模特,走的也是猫步,让她帮忙纠正一下。” 第14章 冯芜许星池第14章 傅司九的小表妹刘成成冯芜认得,比她小两届,是她学妹。 能认识刘成成也是件渊源。 说来巧合,在她与傅司九相识后,某一天,傅司九来接刘成成放学,冯芜正被班里一个女生为难。 几人站在校门口,女生对旁边人嘲讽道“你们可别欺负她,她没妈妈,到时候一掉眼泪,全都等着进教务处吧。” 冯芜还没讲话,傅司九就带着表妹走了过来。 当时他还没成年,大概17岁的样子,少年清润高大,表情冷峻,刀子般的眼风刮了过去,不愠不火道“她有没有妈妈我不清楚,你的妈妈,马上就会出现在教务处。” 女生不认识他,却因为他的相貌呆住。 刘成成大小姐脾气发作“吵架就吵架,拿人家妈妈说事,真不要脸。” 女生怒了“你说谁不要脸。” 刘成成脖子一梗,立刻就要上前,傅司九嫌弃地撇嘴,把她扔到身后。 他解决事情不喜欢废话,向来粗暴简单,直接让人通知了女生家长,连同教务处主任一起。 从头到尾,冯芜都没吭过声,就得到了女生和她家长的鞠躬道歉。 离开前,冯芜跟他们致谢,傅司九淡然道“用不着,欠你的。” 他指的是冯芜帮他报了一次警的事。 一恩抵一恩,算是扯平。 冯芜也没再放心上。 冷不防听见傅司九谈及刘成成,她好奇地问“她还没毕业吧?” “嗯,”傅司九慢条斯理地吃面,“自己家的公司,偶尔帮忙。” 冯芜好笑道“她很喜欢把‘乌梅子酱’唱成‘乌鱼子酱’的。” 傅司九淡哂“傻帽。” 两人随口闲聊,无形中如同多年老友,祥和中有着不易察觉的默契与协调。 傅司九一碗面吃完,支着下颌等她。 面的份量太足,冯芜吃不掉,还剩下一半,傅司九扫一眼,波澜不惊问“不吃了?” “嗯。” 傅司九手伸过去,坦然自若的把碗移到自己面前,漫不经心道“正好我没吃饱。” “......”冯芜眼睫小扇子似的扇了两下,“那我再帮你点一份...” 这份她都吃过了。 “不用了,”傅司九拿起筷子,面不改色地夹面往嘴里送,“别浪费。” “......” 吃别人剩下的东西,这事本身就很暧昧,何况眼前的男人还有着极为挑剔的名声。 冯芜手脚都局促起来,僵僵地坐着。 半碗面吃饭,傅司九老神在在“回家。” “......”冯芜嗓子眼梗着,窘迫地跟了上去,“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其它的了?” 傅司九步子放慢,配合着她的速度“我吃了晚饭的。” 他眼尾睨她“幸好你提醒的早,否则真点了他们家的招牌南瓜。” “那你注意点,”冯芜讷讷的,“不然又要进医院。” 傅司九懒着调“当然,我一向身体第一,不会干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的事。” “......” 这怎么好像在点她? 冯芜抿抿唇,拎着车钥匙解锁。 傅司九的家在阑玺,开车大半个钟头。 车子往阑玺开时,冯芜忽地想起个问题“你怎么过去的?” 傅司九“打车。” “......”冯芜问,“为什么不开车啊,有点远的。” 傅司九“懒得。” “......” 任性。 阑玺地界特殊,被一条路灯敞亮的绿化带隔住,透过绿植缝隙,小区门前精神矍铄的门卫一丝不苟地站岗,连汽车路过的动静都不曾放过。 冯芜眼皮子动了动,倏然间发现个盲点,又问“你没带钱,怎么打的车?” “......”傅司九撇脸,点漆似的瞳压着好笑,“我说我忘了付,司机也忘了收,你信吗?” 冯芜不信。 她唇角翕动,嗫嚅“信。” 没办法,她只是个普通人,为强权折腰在所难免,何况现在到了他的地盘。 傅司九喉咙里溢出低笑,得趣地看着她。 车子在阑玺门前缓缓停下,门卫警觉地看了过来,待发现副驾上的男人后,神经明显放松,绷直身子敬了个礼。 傅司九冲他点头。 冯芜大脑凌乱,隔着半降的车窗,她脱口问“你不是吃完粥就去通达路了吗?” 那栋烂尾楼就在通达路。 “嗯。” 冯芜“那你手机带了呀?” 他先发的朋友圈,吃完粥后,去了通达路,就算没带现金,手机也不见了? 不能吧? 他刚才还说,看见她朋友圈的提醒了,足以证明手机是在身上的。 傅司九瞥她“你侦探附体是吧?” “......”冯芜澄澈的眼中浮着茫然,“你又跟人家打架了?手机被抢了?你没事吧...” “冯小草,”傅司九眉骨一抬,似笑非笑,“你还回不回家?” “......” 短暂的定格。 傅司九唇角拉出点笑痕,大手从车窗探了进去,在她头发上揉了把“到家给我信息,报个平安。” 冯芜脖子下意识缩了缩,不大习惯这种亲昵的动作。 声若蚊蚋。 白色轿车在夜色中开远。 傅司九收回目光,迈步往小区内走,同时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去一趟通达路,把我车开回来。” 对方骂骂咧咧,暴跳如雷,责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开回来。 傅司九难得的好脾气,闲闲道“没得空呢,哄一小祖宗。” 那边瞬时噤声。 - 玫瑰苑虽说可以拎包入住,但床褥、被子这些私人的东西还需要添置。 时间已经很晚,冯芜来不及张罗,只能先把箱子拎进屋内。 寂静的夜,小客厅一盏灯,冯芜倚在双人的皮质沙发内,静静想着接下来的生活。 冯厚海既然答应她会跟许家讲清楚,许星池随口一说的提亲之事大概会不了了之。 他一向高傲,从小就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时间上细算起来,冯芜有八年多未曾松过一口气。 目前有尘埃落定之感,她窒息的精神渐渐复苏,在属于自己的小窝内,冯芜唇角弯了弯。 她想要去旅游。 这个念头一出,冯芜立刻把箱子拉开,挑了些必带物品留下,其余的扔到沙发上。 做完这些,她趁夜出门,直奔机场。 买完机票,冯芜手机忽地急速震动。 深更半夜的,冯芜惊讶地点开。 是傅司九的电话。 “......”冯芜顿了顿,点了接通,“九哥?” 话一落,男人磁沉的嗓音顺着电流,挟着浓浓的不悦传到她耳畔“从阑玺到玫瑰苑最多半小时,你自己算算,这多久了?” 第15章 冯芜许星池第15章 机场广播响着悦耳的女声,通知某趟航班的旅客尽快赶到登机口,候机厅空旷,广播尾音带着好听的回声。 傅司九长眸眯了眯,音调沉了两个度“没回家?” “啊,”冯芜倏然想起来,她该发个信息给傅司九报平安的,她抱歉道,“忘记了,不好意思。” 傅司九“在机场?” “嗯。” “去哪?” 冯芜老实地报了个地名“去玩几天。” 傅司九嗓音不明,不紧不慢提醒“快过年了。” “嗯,”冯芜细声细调,“我爸目前还在生我气,我在朋友那里过也一样的。” 距离登机还有段时间,有来有往,冯芜顺嘴问“九哥你去哪里过年?” “嗯?”傅司九把自己窝进沙发,散了一身骨头,闲闲的陪她聊天,“今年得回港区,我大嫂生了对龙凤胎,不回的话,我大哥能打断我的腿。” 冯芜啊了声“龙凤胎啊,都没见新闻上报呢。” 傅司九笑“家里护得紧。” 短短一句话,冯芜瞬间了然。 傅家要走的路子不同,各种“花边新闻”、“小道消息”不敢惹到傅家头上,低调内敛是傅家祖训。 龙凤胎不管生在谁家都是件大喜事,在傅家除了喜上加喜,头一重任便是小宝宝们的安全。 豪门里的恩怨冯芜虽未亲身经历,但多有耳闻。 她手掌遮唇,小小声说“这么大的事,我一定会好好保密的。” “......”傅司九乐的不行,笑的气息断断续续,“嗯,我相信你。” 男人笑声很好听,沉沉的,温暖的,酥的人耳朵发麻。 冯芜抿了下唇,想起以前道听途说的傅家内斗新闻,这是别人家隐私,她虽好奇,但不敢问。 过了会,傅司九也不说挂电话,像是在等她开口。 冯芜小心翼翼“那九哥再见...” “还有多久,”傅司九忽地打断她,懒懒的腔调,“登机。” 冯芜“一个小时。” 傅司九声线浸了几分深夜独有的喑哑“是不是很好奇我们家的事?” “......”冯芜默了默,矢口否认,“没有。” 仿佛并不在意她的回答,傅司九不疾不徐道“那你就当听个登机小故事好了。” 冯芜眼睫簌了几下,不知不觉地淡忘了想要挂电话的事。 傅家老爷子名面上的太太共有三位,私底下情妇、小室数都数不清,傅司九的母亲是原配,生下他后,没几年就过世了。 除去那些不知名情妇生的小孩,三房十个孩子里,傅司九是傅家老小,与亲哥、亲姐年纪相差有点大,几乎是被大哥、大姐一手养大。 “我妈去世后,”傅司九淡淡道,“二太、三太打量我哥、姐年纪小,闹了不少事,我大哥大姐怕大房全军覆没,便想着得给大房留个种。” 他忽地笑了声“我就是那个种。” “......”冯芜无语万分,“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怎么不回呀。” 傅司九没说话。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话锋一转“冯小草,咱俩互换了秘密,算朋友了吧?” 冯芜不由得愣住“互换?” “有人哭岔气被拉去医院扎了两针,”傅司九徐徐道,“忘了?” “......” 损色。 傅司九低低笑出声,胸膛沉出的声线性感蛊惑“不许在心里骂人啊。” 冯芜顿了会,憋出一句“那你亏了。” 她这算什么秘密,哪比得上傅司九的秘密大,多少记者狗仔都挖不出来的劲爆大消息。 傅司九啧啧两声“还真是,为了公平起见,你再讲一个你的秘密。” “......”冯芜无语的次数渐增,“我又没逼你讲,你强买强卖。” 傅司九很嚣张“就强了,报警抓我啊。” 冯芜唇瓣微嘟,自言自语咕哝“我没什么秘密了。” 傅司九没听清“?” 冯芜努力想了想,勉强想出一件别人不知道的事“我初二时,给班里男生写过一封情书。” 傅司九“......” “没署名,”冯芜讷讷道,“那时候老看港片,还学人家把报纸上的字一个个剪下来,贴成了几句话,幸好没自己写,那男生居然把情书交给老师了,差点把我揪出来。” 傅司九额角抽了下,脸黑成锅底“然后?你把你星池哥哥放在什么地方?” “又不懂事,”冯芜含糊着声,“那男生物理成绩老考满分,我老不及格,就很崇拜。” 傅司九气笑了。 这还真是,大秘密! 冯芜破罐子破摔“后来老师把这事在家长会上提了,我妈还问是不是我,我否认了。” 事情传到许星池耳中,冯芜被他拎着耳朵教训,叫她千万不可以学这种行为,否则把她手板打烂。 冯芜一个字都不敢吭,死死把这事烂在了肚子里。 傅司九阴阳怪气“真看不出来呢,我们冯小草还干过这种叛逆的事。” “......”冯芜不易察觉地鼓鼓腮,“我把秘密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嘲笑我。” 傅司九“憋不住呢。” 冯芜“拜拜!” 她负气的点了挂断。 旁边同一个航班的旅客望了她几眼,笑问“跟男朋友吵架啦?” 冯芜嘴巴微张“不是...” “男朋友算不错啦,”旅客安抚道,“等夜晚航班很累的,他能耐心陪你说说笑笑,就别跟他计较了。” 说着,旅客手指向电子指示牌“瞧,该登机了,都感觉不到熬时间了吧?” 果然,话一落,广播就在通知这趟航班的旅客准备登机。 冯芜抿住一点唇,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一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光听傅司九讲傅家的八卦就沉浸了许久,完全没察觉到候机的无聊。 随着队伍往廊桥走时,冯芜神经麻了一瞬。 刚才只顾着想傅家八卦,都忽略了傅司九的一句话。 他说“咱俩互换了秘密,算是朋友了吧?” 她,跟傅司九,朋友? 冯芜从未想过自己能跟傅司九攀上关系。 这不相当于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那搓烟灰,跟孙悟空称兄道弟了吗。 心不在焉地找到座位坐下,还未来得及关机,手机又弹出一条信息。 傅司九【冯小草,落地报平安。】 第16章 冯芜许星池第16章 冯芜和徐茵约好了先去海边汇合,玩几天转道去追极光,临近过年时,再一同回徐茵老家过年。 到海边后,冯芜先给甜里的员工打了电话,安排一下未来几天的工作,又查了查徐茵飞机到达的时间。 做完这些,她停在傅司九的信息界面。 以她跟傅司九的关系,实在没到可以互相报平安的地步,但许是昨天意外见了两次,又稀里糊涂地说了许多有的没的,人家客气也指不定。 斟酌片刻,冯芜也客客气气地回了条消息过去,告诉他已经平安抵达。 徐茵是下午到的,她眼里还有怒火“你跑什么,为什么不去找许星池算账?” “算账?”冯芜好笑,“我哪有资格跟他算账。” 徐茵心口憋着气“昨天你走后,他让阿良去送你,结果阿良没追上,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把火撒到那个叫晶晶的女生身上,叫人家滚。” 冯芜表情很淡“茵茵,出来玩,别提这些。” “他让择言哥拍了枚古董红宝戒指,”徐茵叹气,“我猜是给你的。” 冯芜眼睛微弯“星池哥恨不得我给阿姨偿命,你想多了。” “......”徐茵心头一酸,揽着她肩,“可以了,被他呼来喝去了八、九年,你也该放过自己了。” 不是冯芜听话、窝囊,是她自己也在责怪自己,心甘情愿被许星池折磨。 冯芜看向蔚蓝的大海,波光粼粼的海面起伏不定,她瞳孔染光“咱们去堆沙堡吧。” 沙堡是她们小时候喜欢玩的,冯家和许家出事后,冯芜再没来过海边。 她有心情,徐茵自然作陪。 - 农历小年这天,冯厚海备了厚礼,专程去了许家。 他将来意清楚明白地讲了,并提道“别让两个孩子影响了咱们两家的关系。” 许坤沉默良久“厚海,星池出门了。” “......”这话莫名其妙,冯厚海顿了顿,“怎么?” 许坤说“去准备提亲的东西了。” “......” 场面滑稽的定格。 许坤看着他“星池主动跟我说的,说后天是个好日子,还把他妈留下的手镯都送去店里保养了,打算送给阿芜的。” “......”冯厚海为难,跟阿芜都说好了,这丫头也从家里搬了出去。” 许坤心情沉重“星池对阿芜还是有感情的,这两天准备提亲的事,我瞧他心情都比以往要好一些。” “这次,我怕是做不了阿芜的主,”冯厚海说,“那天她过敏差点窒息,女人玩到明面上就罢了,星池这是想要她的命。” 他沉沉叹息“算了,既然星池有心仪的对象了,就放过我家阿芜吧。” 冯厚海前脚从许家离开,许星池后脚就回来了。 许坤把事情说了,许星池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扯出一点讽笑“她在闹脾气罢了,她又不是没闹过。” “你那天做的太过了!”许坤怒道,“你冯叔要脸面,你把女人带到那种场合,当众打的不是阿芜的脸,是他的!” 冯厚海的为人,许坤很清楚,他满口心疼女儿,为女儿着想,然而真正触怒他的,是许星池驳他脸面的行为。 许星池浑不在意“那我去跟冯叔道歉。” “不必了,”许坤摆手,“婚事就此做罢。” 许星池眼底的阴鸷浓郁几分“凭什么?” 许坤盯着他“这也是阿芜的意思。” “她不会,”许星池冷脸,周身透着阴沉,“我一个电话,她会立刻像个哈巴狗一样的跑来。” 许坤额角青筋直跳“许星池!要说欠,冯芜她欠的是你妈,不是你!” 许星池“所以,我就活该没妈了?” 许坤心口起伏,他在原地踱步,不知哪一刻,他豁地转身,一字一顿地问“你妈当初追出去,为的是谁,你真的没怀疑过吗?” 这话如平地起惊雷,许星池脸色猝然变了。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自然偏袒你,”许坤低吼道,“但你别忘了,那晚你因为高考志愿,跟你妈大吵一架后跑去网吧,你妈出门找你时才听说阿芜也出门了,你说说,你妈找的到底是谁!” 许星池嘴唇血色褪尽“你凭什么确认我妈找的是我?” “不管找的是不是你,”许坤眼神很冷,“既然阿芜把这责任扛了,那就让她扛下去,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婚事就此作罢,给阿芜一点活路吧!” 这件事,是个秘密,许坤藏在心里很久了。 妻子遇害那天,是许星池即将高考的重要节点。 许坤是生意人,头脑极为灵活,人也极为功利,在许星池被噩耗刺|激到要用三四个壮汉才能按住时,许坤从人群中抬眼,目光直直落到冯芜头上,轻描淡写道“阿芜,以后可别任性了,你阿姨为了你的任性,已经付出了代价。” 一句话,将许妈的死定了性。 话说完,周遭死水般悄寂。 连正在挣扎的许星池也停住了,他双眼猩红,大口喘气。 许坤看得清楚,许星池眼底的懊悔、愧疚、自责、痛不欲生,在这话出口后,只残余了伤心,还有随之而来的恨意。 许星池轻轻松松就相信了他这番说辞。 许坤知道,许星池是自己不敢面对,他将对妈妈的愧疚,变成了恨意,转移到了冯芜身上。 仿佛对冯芜狠一些,对自己的自责就能轻一些。 “我那时候也是没办法,”许坤双眼平静,“你妈不在了,我不能再失去你,这些年,你一次都没去看过你妈,难道不是因为你在逃避和害怕?” 许星池死死咬住牙,脖颈上血管绷出凸起的轮廓。 他手里抓了只紫檀木的盒子,里面装了对刚在金店炸过的古董手镯。 是妈妈留给未来儿媳的。 那盒子仿佛烫手一般,“砰”的砸到地面。 - 大年三十夜晚,冯芜陪徐茵的爷爷奶奶守岁。 她接到林素的电话,客客气气拜了年,并让林素不用担心自己。 电话挂断后,冯芜将傍晚拍的小烟花视频传到朋友圈,配字【胆小鬼从来只敢放放仙女棒。】 她不敢点会发出巨响的炮竹,还有直蹿半空的大烟花。 朋友圈刚发送成功,就显示有人给她回复。 是傅司九。 他漫不经心的几个字【胆小鬼不会承认自己是胆小鬼。】 下一秒,一条视频嗖地进来。 冯芜点开。 视频也是傅司九发来的,宽阔无边的水面上,大片大片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将繁华的黑夜染成五彩斑斓,轮渡在海面呜呜低鸣。 傅司九慵懒着调“维多利亚港的烟花秀,九哥请你看。” 第17章 冯芜许星池第17章 另一边的国金中心俱乐部内。 几个男人夹着雪茄,看向中间在打台球的人。 其中一位梳着大背头的男人握着球杆,用粤语说“小九,换中八啦,斯诺克撞球大佬玩不过你。”(换中八吧,斯诺克大哥玩不过你。) “之前玩不过,”沙发上另一男人笑道,“今天又未必。” 傅司九握着球杆,腰身半弯,瞒准那颗七分黑球,快狠准地击落进袋。 他唇角噙笑“试吓?”(试试?) “头先拍咩呢,”傅良翰拍他肩,“神秘邋遢,喺同边个妹仔倾计?”(之前拍什么呢,神秘兮兮的,在跟哪个妹妹仔聊天?) 傅司九拂掉他手,不耐烦“懒理。”(少管) 一群人起哄“哟,小九呢系有异动?”(小九这是有情况?) 傅良翰清清嗓子“唔好怪大佬冇提醒你,阿瑛听日喺屋备左宴,请咗好几间嘅名门小姐...”(别怪大哥没提醒你,阿瑛明天在家备了宴,邀请了好几家名门小姐...) “咁我走,”傅司九呛声,“唔好再嗌我嚟。”(那我走,别再喊我来。) 傅良翰苦口婆心“25了,要交女朋友嘞。” 傅司九表情不明“有意中人。” 几人齐齐拍掌,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边间姑娘,”傅良翰说,“带屋企坐坐。”(哪家姑娘,带家里坐坐。) 傅司九眼睫撩起一半,殷红的唇吐了句纯正的普通话“正撬着呢。” “......” 一屋子人都愣了。 短暂的沉默,傅良翰没好气“当小三不道德。” “少管,”傅司九心烦,把球杆扔到台上,“走了。” 傅良翰“去哪?” 傅司九没理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身后人嬉笑“肯定系去畀心上人打咗电话啦。”(肯定是去给心上人打电话啦) 傅良翰摇头叹气。 路过一楼商场时,傅司九脚步顿了顿,他眼尾扫见角落里的一家小众香水店,停了须臾,身形一转,走了进去。 - 守完岁后,冯芜揉揉眼,跟徐茵挤在一个被窝。 虽说困意很浓,但一闭眼又睡不着,脑子里跑马场似的,踢踢踏踏的噪意。 徐茵拉着她说悄悄话“你晚上跟谁聊天呢?” “......”冯芜抿唇,小声问,“你认识傅司九吗?” “认识啊,谁不认识,”徐茵说,“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冯芜“他给我发了个拜年视频,我就回了两句。” 徐茵蹭地爬起身“你们俩认识?还到了互发拜年短信的阶段?” “特殊原因碰上的,”冯芜老实说,“后来他来甜里买咖啡,钱付多了,就加了他号退钱的。” 结果那钱傅司九一直没收,又自动退回来了。 徐茵长长吁了口气“你可别跟他扯上些什么男女关系。” 冯芜侧脸压在掌心“怎么了?” “他一看就是花|花|公|子好吗!”徐茵翻白眼,“许星池不是什么好人,傅司九更不是!” 冯芜莞尔。 倒没这么夸张。 还真不曾见过傅司九的花边新闻。 徐茵“谁敢拍他呀,我告诉你,就他这种人,同个床|伴不会超过三天。” “......”冯芜眼睫眨了眨,“你怎么知道?” 徐茵“电视上演的。” 冯芜冷不防笑出声。 “你笑什么,”徐茵推她,“这种人本身就是一片废墟,从不需要担心他会塌方。” 两个姑娘夜半闲话,完全没想到,两天后,竟然一语成谶。 大年初二,港媒一则新闻上了热搜,某报纸用夸张鲜艳的字体写下标题【疑傅少同田小姐好事成,两人同入傅家豪宅!】 报纸上两人并肩而行,照片未拍到正面,光背影就足够引人感叹。 徐茵研究片刻“别说,这两人还真配。” 冯芜手撑腮,点头。 男帅女靓,家世相当,确实很配。 “就是照片糊了点,”徐茵啧啧,“不过这报社一向这样。” 她歪歪脑袋“听说傅司九不喜欢暴露在公众眼底的,这报纸敢把他登出来,怕也是得了他的授意吧,想宣告恋情?” “......”冯芜说不准,不关心这事,“我想吃草莓糖葫芦,咱们自己做吧。” 徐茵把报纸扔开“行。” - 而此时,傅司九刚落地珠城。 他脸色冷峻,手机举在耳畔,裹了冰碴的冷调“叫姐姐畀个交代!”(叫大姐给我一个交代!) “冇姐姐同意,边个敢发!”(没有大姐同意,谁敢发!) “当我死咗佢啦!”(当我死了吧!) 摁断电话后,傅司九唇线抿得僵直。 卢行添来给他接机,吊儿郎当道“兄弟,恭喜啊,请柬什么时候发?” “......”傅司九长眸深邃,黑到看不见底,“你看见了?” “当然,”卢行添戏谑道,“难得有傅家深藏不露的小少爷消息,一眨眼成了头版头条。” 傅司九盯着他“这是个误会,我大姐故意设计的。” 想逼迫他同意这段交往。 卢行添点头“嗯嗯,误会,什么时候办喜酒?” “......”傅司九咬咬牙,咬肌隐隐鼓动,“你都看见了,别人是不是也能看见?” “别人?”卢行添扬着调,“哪个别人?” 他猝然拍拍额头,拖着长长的音“哦~不会是阿芜妹妹吧?” 傅司九皮笑肉不笑“卢行添,你家小花好像还不知道你在外面养小草吧?” “......” 卢行添瞬间蔫了。 “兄弟劝你一句,”傅司九漫不经心,“赶紧收拾干净,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跟你是一样的人。” 卢行添脸色黑了“我什么人?” 傅司九“下作。” “......”卢行添恼了,“我这也是个误会!” 傅司九冷笑“你自己跟小花解释去吧。” 卢行添堵到心口起伏。 他沉默良久,阴恻恻道“我还可以解释,你能吗,你有立场吗,哦,不仅没有立场,人根本就不在意!” 话一落,傅司九长腿卷着疾风,狠厉地踹了过来。 卢行添陪他打过无数场,眼疾手快躲开。 “兄弟,”卢行添露着白牙,笑的得意,“别慌,别说只是张背影照,就是床照,人家也只会研究你老二大不大,不会管你睡没睡。” 第18章 冯芜许星池第18章 冯芜回到珠城时,已经大年初八。 她提前约了钟点工阿姨,嘱咐她们帮忙把玫瑰苑的房子打扫一下,顺便把床品添置整齐。 回到家后,屋子已经焕然一新,一束水仙开在青花瓷盆内,散着淡淡的幽香。 简单洗漱了下,冯芜蒙头大睡,醒了就看看电视,饿了点个外卖,逍遥自在。 这样悠悠地过了几天,元宵节到的时候,林素打电话给她,语气里带着哀求,想叫她回家吃顿团圆饭。 冯芜思索几秒,应了。 林素这个电话,大概是冯厚海指使的。 他惯要面子,能让林素给出这个台阶,已经是极限。 开车拐进冯宅那条路时,恰好与许星池的车一前一后。 两家车|库只隔了一堵墙,连车子熄火的声音都能听见。 既然撞上了,不打招呼有些尴尬,冯芜讪讪唤他“星池哥,新年好。” 许星池捏紧了车钥匙,神情不明地看着她。 距离他生日,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冯芜脸上看不见丝毫过敏的痕迹,已经恢复成那副嫩嘟嘟的水灵。 而又是从何时开始,冯芜嘴里的“星池哥哥”,变成了“星池哥”。 一字之差,剥去了所有亲昵,只余疏离与客气。 许星池下颚绷紧,僵硬地移开视线,喉咙里低不可闻地“嗯。” “......”这罕见的回应,一时让冯芜呆住。 这些年,许星池要么对她爱搭不理,要么冷嘲热讽,像这样平静地回应,从没有过。 冯芜抿抿唇,冲他点头,随后转身往屋内走。 盯着她的背影消失,许星池把视线移到冯家院角的合欢树上。 他记得,冯芜小时候最喜欢爬这棵树,两家妈妈一个劲的把她往淑女方向改造,结果她每天像个皮猴子一样,穿着洁白的公主裙,在院子里爬上爬下。 那时候冯芜谁的话都不爱听,就听他的。 许星池闭了闭眼,将记忆从脑中强行铲掉。 - 在冯家吃了顿不咸不淡的饭,冯厚海依然严肃,带着高高在上、不容反驳的家长威严。 冯芜安静地喝汤,时不时应两句弟弟小力的童言童语,其余时间,便默不作声。 冯厚海用白帕子擦擦手“店里几号开工?” 冯芜“明天。” 冯厚海“记得拜神。” “嗯。” 父女俩氛围僵硬,林素打圆场“自己住得惯吗,要不要阿姨给你送饭,帮你打扫打扫卫生。” “不用,”冯芜弯唇,“我自己住得很好。” 冯厚海扫她一眼“怎么,在家住得不好?” “......” 冯厚海“这种话,在家里说说就算了,在外面说出来,别人还以为我跟你阿姨苛待了你!” 冯芜把最后一口汤喝下,又从包里掏出个红包“小力,给你的压岁钱。” 小力脆生生的跟她道谢。 冯芜摸摸他脑袋,起身“我先回了,店里还有些准备工作。” “这么快啊,”林素惴惴不安,“还有灯笼...” “不了,”冯芜态度不远不近,“在这儿我喘不了气。” “......” 不等冯厚海雷霆之怒发作,冯芜拎着包快速离开。 直到车子远离冯宅,行驶在夜幕寂寥的马路上,冯芜那口堵住的气才渐渐松了。 她去了甜里。 店内空荡,一段时间没开门,添了些旧物沉淀的气息。 冯芜只开了收银台前的一盏灯,她慢条斯理为自己磨了杯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阖眼等那阵不适的感觉散掉。 玻璃门一阵铃铛响,冯芜睁眼,猝然看见门被推开一半,傅司九面不改色地进来。 “看见灯亮,”傅司九波澜不惊,“以为招贼了。” “......”冯芜唇角翕动,“你公司开工了?” 傅司九随手拎了个高脚凳,放在她对面位置,闲闲地坐下“给我杯咖啡。” 冯芜放下杯子,把装咖啡豆的罐子取出来“你不跟家人一起过元宵吗,这算是个大节日呢。” “你呢,”傅司九手支下颌,漫不经心,“你家不远,怎么不一起过?” 冯芜抿抿唇,把这个话题略过。 他不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用反问方式,说明跟她一样不想答。 “对了,”冯芜垂眼,认真把咖啡豆磨成粉,“还没恭喜你。” “......”傅司九眉骨沉下两分,不经意的威压,“恭喜我什么。” 冯芜“好事将近啊。” 傅司九指骨敲敲台面,本就不多的耐心直接告罄“假的,我家姐搞我,我只是碰巧跟那女的一起回家,这也算?” 冯芜抬睫,看着男人发黑的脸“你生什么气?” “......”傅司九咬咬腮,气焰弱了些,“你被设计,你不生气?” 有道理。 冯芜被说服了,她弯出一点谄媚的笑“要加奶和糖吗?” 傅司九“不要。” “加一点吧,”冯芜哄小孩似的,“加点厚椰乳,没那么苦。” “......”傅司九洞穿一切的眼睛盯着她,“你在嘲笑我。” 陈述句,表明肯定。 冯芜敛尽表情,垂头倒热水,一本正经“你看错了,你要不要去矫正一下近视。” 傅司九嗤地笑了,指骨在桌面敲出两声沉闷的声响,喃道“小滑头。” 店内安静,一盏头顶灯映出小小一片光晕,七零八落的物品在墙壁上投出斑驳边角。 不知哪条街道在舞龙灯,喧嚣热闹声传了几缕进来。 一杯咖啡喝完,傅司九主动端起两只空杯“我去洗。” “不用不用,”冯芜追在后面,“我来洗。” 傅司九给了她一个眼风“那我付钱?” “......” 好吧。 那你去洗。 趁他洗杯子的功夫,冯芜把收银台的东西整理了下,又将旅游买回来的贝壳装饰挂在后面墙壁。 操作间里水流哗哗,伴着远处街道过节的热闹,原本孤身一人的寂寥倒是被冲散殆尽。 咖啡台余香未消,冯芜略微怔忡。 一个念头缓缓爬到心头—— 这还是头次有人陪她坐在这里喝咖啡。 她人生中的第一次。 两人什么都没聊,万家灯火团圆,店内一盏暖灯,两杯咖啡,两人相对而坐。 有人陪她慢慢浪费时间。 第19章 冯芜许星池第19章 时间尚早,大街小巷到处张灯结彩,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声岁岁年年。 傅司九拎着外套,驻足在甜里门外“还有事没?” “嗯?”冯芜把店门锁上,站在台阶上回望他,“没了,回家睡觉。” 傅司九唇角浅勾“刚喝完咖啡,还睡得着?” 冯芜从台阶上一蹦一跳下来,杏眸中漾着笑“硬睡啊,看看电视玩玩手机,困了就睡了。” “前面有龙灯,”傅司九垂着眼,视线定在她脸上,“一起去走走?” 他站在巨大的香樟树下,路灯的光穿不透茂密的树梢,男人五官在光弱处削薄冷硬,轮廓立体深邃,仿佛蓄势待发的猛兽,专属于成年男人的荷尔蒙。 冯芜后脑勺仰着,有些愣怔。 从去年年尾,到今天,这短短两三月间,她跟傅司九的来往,未免过于频繁了些。 突飞猛进的关系让她有几分无所适从。 就像一个站在高山之巅、你永远接触不到的人,忽然有一天,他从神坛上走下来,要跟你当朋友。 “发什么呆,”傅司九双手撑在膝头,配合她的身高,望进她眼底,“怕我把你卖了啊?” 被那双漆黑染光的长眸一瞧,冯芜倏然间心慌,她屏住呼吸,轻轻的声“怎么去?” “累吗?”傅司九极有耐心,“累就开车,不累就走一走。” 冯芜借拢衣服的动作缓解不自然“那、那走吧,前面堵,不好停车。” “行。” 两人并肩而行。 空气中飘来硝石和硫磺的味道,街道两边的樟树挂满了红色灯笼,火树银花的氛围感极浓。 傅司九单手抄兜,走的松驰散漫,时不时睨旁边姑娘两眼。 “怎么不说话?”他嗓音磁性蛊惑,让人想一听再听。 冯芜望向远处,如水杏眸映上几点浅金“你回家都做些什么啊?” 牌,玩球,”傅司九陪她闲聊,“跟朋友聚一聚,再跟大哥大姐吵吵架。” 想到他的性子,冯芜眼前莫名有了画面,她肩膀轻颤,冷不防笑了。 傅司九撇脸,唇角跟着扯出笑痕“还抱了抱小侄子和小侄女,一条胳膊能抱俩。” 跟小奶猫一样的宝宝。 冯芜忍不住好奇“长得很像吗?” 傅司九“我有照片。” “......”冯芜顿了顿,“啊。” 傅司九咽咽喉咙,把手机掏出来,在屏幕上操作几下,递到她眼前“呐。” 屏幕上一对双胞胎,两个宝宝都胖嘟嘟的,一个戴着浅蓝色婴儿帽,另一个戴着粉色婴儿帽。 冯芜凑近了些,肩膀不自觉挨到傅司九的手臂上。 “男孩是哥哥吗,”她毫无察觉,看得仔细,“妹妹比哥哥胖一点,两人的眼睛跟你都很像啊...” 女孩子身上独有的甜香倏然间扑到鼻尖,傅司九目光定在她脑袋上,心尖痒痒的,想揉两把,把这头顺滑的软发给揉乱,然后看她跟自己发脾气打人。 这念头一出,傅司九别扭地移开脸,喉咙里淡出一个字“嗯。” 看完后,冯芜示意他把手机收回去,笑道“我弟弟刚出生时,也是小小一只,我不大敢抱呢。” 傅司九“然后?” 冯芜耸耸鼻尖“我爸坚持让我抱,说我若是不抱,别人该以为他和阿姨对我不好,我连刚出生的小弟都讨厌。” “......”傅司九梗住一秒,“然后?” “没有然后啦,”冯芜说,“那就抱嘛,学学就会了。” 沉默。 走了十几米,傅司九若有所思,淡淡问“你听过pua这个词没?”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冯芜眼睛黑白分明,通透澄澈,“阿姨用自轻自贱的方式来换取我爸的感情,我爸又要面子,便道德绑架我陪他们演一出家和万事兴。” 傅司九脚步停住。 冯芜抬睫,眼底浮上好笑“你没见过啊?” 傅司九眼底情绪不明,盯着她看了几秒,不冷不热“不至于,傅家更乱。” 他只是没见过眼睁睁看着自己清醒沉沦的人。 她什么都知道,道理和条条链链运行的规则都懂,却自甘服从。 就是这种“自甘”,让傅司九感觉到五味杂陈。 街道拐角有小朋友在放鞭炮,“轰”的一声巨响,傅司九抿抿唇角,手掌拍拍她脑袋“走吧。” 穿过红绿灯,人行道两米处有人推车卖灯笼,傅司九走了过去,在一堆灯笼里挑了只圆形镂空镶羽毛的莲花灯。 付完钱后,他面不改色,把灯笼递了过去。 冯芜“......” 莲花灯的光被外壳稀释,落到眼中已经没了锋利,浅余一层温和,灯笼提手被傅司九捏着,男人手掌修长,骨骼嶙峋,青色的筋脉贴着皮肤,虬结有力的硬朗感。 冯芜怔了会,缓缓抬头,借着灯光看他“给我啊?” “一个灯笼,”傅司九皱眉,不悦道,“你磨蹭什么。” “......”冯芜抿了点唇肉,讪讪的把灯笼接到手里,想说他脾气可真差,她不过问一句。 但她很多年没玩过灯笼了,很快便把这点子怨念给抛开,将灯笼举高,上上下下的研究。 前面就是舞龙灯的广场,人流量骤然大了起来。 冯芜肩膀忽地被带了下,脚步踉跄的往傅司九的方向栽。 “走路看路,”傅司九手还搭在她肩头,低低斥道,“刚那是水坑,鞋子还要不要了?” 冯芜顺势仰头,眼底惊惶明显,情绪不受控制,她脱口而出“脏了我就光脚,你差点把我灯笼甩掉了!” “......”傅司九眼帘耷拉着,“挺横。” 冯芜倏然住嘴。 她眼睫快速扇了几下“九哥给的灯笼,比我命还重要,区区一双鞋子算得了什么。” 傅司九额角抽抽。 “九哥你放心,”冯芜跟他保证,“我拿我的命来保护它。” 不等傅司九吭声,两个在马路上奔跑的小孩你追我赶,重重擦着她的手臂撞了过去。 下一秒。 莲花灯笼“咣”的声砸落在地。 冯芜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 第20章 冯芜许星池第20章 场面顿时悄然无声。 两个孩子跑了几步停下,回头做了个鬼脸“活该,谁让你们挡路。” 傅司九长眸细了细,大跨步过去,一手一个,毫不客气地拽住他们衣领,阴冷的声音“撞人不道歉,家长呢?” 冯芜弯腰把灯笼捡了起来,莲花花瓣断了两片,除此之外,倒没什么损坏。 小孩家长本就在后面跟着,瞧见这情况,连忙跑了过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其中一位女人不满道,“快松开。” 傅司九眼皮子撩向她“道歉、赔偿。” “赔什么,”女人嚷道,“一个破灯笼罢了。” 傅司九鼻息淡哂,不疾不徐道“就是一分钱,老子也得要。” 他态度冷硬,寸步不让,两个孩子的衣服被他拽住,衣领都扯变了形。 孩子哭声震天,家长又急又心疼“你松开,赔给你们,能有几个破钱啊。” 傅司九“先道歉。” “......”家长满脸不服气,“道什么歉,你们怎么这么计较。” 短短一分钟,周遭路过的人都围了过来,原本宽敞的马路瞬间堵得水泄不通。 冯芜紧紧贴着傅司九身边,手不自觉地拧住他外套衣角,小声唤他“九哥...” 人群嘈杂熙攘,傅司九捕捉到她声音,垂眸对上她不安的视线“别怕,九哥在呢。” 说完,他双手用力,把两个孩子拽到面前,阴鸷的眼神掠到他们脸上,一字一顿道“跟姐姐道歉,不然,我倒要去问问你们老师是哪位。” 两个孩子骤然僵住。 小孩怕老师是天性,两人战战兢兢互望,没多挣扎就带着哭腔说了对不起。 傅司九抬手把冯芜揽进怀里,又看向小孩家长“赔吧。” “......”家长掏出现金,嘴里还嘀咕,“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计较,看着也不像穷人...” 傅司九不客气地接过纸币,皮笑肉不笑“你家小孩欺负我家小孩时你眼瞎了,我帮我家小孩讨公道你又能看见了,要实在不服气,咱大人之间自己解决,我奉陪到底。” 这一番话极为嚣张,透着浓浓的狂妄与粗野。 他个高,在一群人中鹤立鸡群,寒意料峭的脸虽然精致好看,却处处彰显了他的不好惹。 家长默默把话咽回肚内,推搡着两个孩子往外走,嘴里骂道“赶紧走,别给老娘惹事!” 见没有热闹可瞧,人群慢慢散了。 冯芜提到半空的心渐渐落回原位,她抬头,小巧的下巴圆皙白润“没事,只摔坏了两片花瓣,灯还亮着。” “冯小草,”傅司九垂眸,看不出情绪,“别人欺负,你就傻站着任欺负?” 冯芜蝶翼般的眼睫簌了下“没有啊...” “还没有?”傅司九沉脸,几分薄怒,“被我看见几次了?” 从她初三那会,到如今都大学毕业一年了,他亲眼见过、亲耳听过的,不下于十次。 她从不反抗,从来都是听天由命的承受。 傅司九在她身上看不见生机和活力,废墟见她的那一夜,她眼里虽然伤心,至少知道跟他呛声,性格也鲜活自如。 可那晚之后,傅司九见她的每一次,都以为她只剩下一副躯壳。 “你别生气,”冯芜心尖酸的厉害,“刚才是我没拿好...” 傅司九想听的,不是她的自我检讨,他冷不防捏住她脸,用力掐了一把“要赔命给我?” “......”冯芜脸颊吃痛,“九哥...疼...” 女孩子委屈可怜的一个“疼”字,让傅司九的手麻了一瞬,力道不由得松了。 指间的皮肤白皙凝滑,如同最好的奶冻,带着微微的温热。 傅司九指腹不易察觉的摩挲了下,松手“疼就记得,再叫我看见你傻站着,看我怎么治你!” 第21章 冯芜许星池第21章 “......”冯芜揉揉被掐痛的脸,虽然被骂得狗血喷头,她眼中依然弯出笑,“谢谢九哥。” 傅司九“......” 这姑娘是不是被骂傻了。 冯芜举高那个灯笼,昏黄暗暖的光铺在两人中间,她很轻的声音“自我妈妈走后,这是头一次有人买灯笼给我。” 也是头一次,有人把她当成小孩护着。 傅司九眼睛漆黑,深如无垠的大海,宽广又浩瀚。 他嗓音变缓,在夜色中略显温柔“都坏了,咱重新买一个,行不?” 冯芜摇头,另只手掌心摊开,欢快的神情“你看,我把碎片捡回来了,回家粘一粘就可以了。” “......”傅司九半边唇勾了勾,随手揉乱她头发,“你这样,我很没面子知道不?” “我喜欢这个,”冯芜把灯笼藏在怀里,“咱们快走吧,待会该结束了。” 龙灯只剩下一条尾巴,大部队往其它地方去了。 傅司九无声笑了笑,陪着她往广场走。 这种灯会冯芜小时候很喜欢参加,每年她牵着妈妈的手,许星池陪着许妈,四个人能在广场玩半天,只猜灯谜就能猜许久。 两家妈妈都喜欢诗词,这些简单的灯谜难不倒她们,两人便总是逗她和许星池,哄着他们去猜。 许星池又高冯芜三届,经常先她一步猜出谜底,几次下来,冯芜就鼓着小脸不乐意了。 许家和冯家关系匪浅,两家只有冯芜一个女孩,身边人都宠她,宠得冯芜骄纵任性,自己猜不出来,也不让许星池猜。 最后,许星池蹲在她面前,满脸无奈“以后在别人面前可不能这样任性。” “不会的,”许妈戏谑道,“阿芜知道你会让她,你看她跟别人才不会这样。” 冯芜当时尚小,才小学的年纪,她认真点头“阿芜听星池哥哥的话。” 许星池刮她鼻尖“行吧,下一个你先猜,猜出来哥哥给你买礼物。” 五颜六色的灯笼错落有致,星星点点的光芒与那年一样,只是音容笑貌已改,物是人非的凄凉。 冯芜从心不在焉中回神,眼尾悄悄觑向旁边的男人。 时过境迁,她做梦都想不到,那个旁人眼中神秘高傲的傅家小少爷,有一天,竟然如此平易近人的陪在她身边。 傅司九睨她,恰好抓住她偷瞄的视线。 “......”傅司九眼底漾出笑痕,懒洋洋道,“看灯,九哥的脸可以天天看,这些灯过了就没了。” 冯芜“......” 从灯会回到玫瑰苑时已经接近凌晨。 冯芜捂着嘴打哈欠,冲银灰色越野车里的男人摆手“路上小心。” 越野车车窗降到底,傅司九手肘横在上面,食指冲她勾了勾“过来。” 冯芜不明所以,靠近了些。 傅司九右手抬高,两根指尖上勾了个礼品袋“给我们冯小草的新年礼物。” “......”冯芜怔了下,随即慌张摆手,“不用不用。” 已经收了他一个灯笼,哪还好意思要人家其它东西。 傅司九眼睫浓密,往下垂时,丹凤眼自带冷戾。 他漫不经心“别人扔我车上的,姑娘用的东西,你不要我就扔了。” 冯芜到嘴的“别人为什么把姑娘用的东西扔你车上”卡在齿边,又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思忖一秒,冯芜把礼物接了过来,她出门没带什么东西,又不好白拿别人的,低头在包里翻了翻,翻出一串从海边带回来的花样贝壳。 她微窘的递过去“抱歉,我没帮你准备,这个送你。” 傅司九瞥她一眼,神态自若的把贝壳握进手里。 第22章 冯芜许星池第22章 “快回家。”他淡淡催促。 冯芜点头,冲他摆手。 这个点小区里还有人,楼道里的光明明灭灭,傅司九仰在车座颈枕,盯着某一处的玻璃外窗。 直到那窗户里面的灯光亮了,他才慢吞吞收了视线,将贝壳装饰挂在内后视镜上。 - 正月十六,珠城大小企业正式开工,这座城市重新恢复年前的繁华与热闹。 按照风俗,店铺开业需要先放鞭炮,再拜神,做完这些,时间将近中午。 开业后甜品店就离不了人,发完开工红包,冯芜用手机点了一家五星酒店的外送,打算几个员工在店里吃一顿。 小桃把店铺外面的炮竹纸痕打扫完后,抹着汗进来“姐,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冯芜对着电脑检查库存“你说。” “年前许少生日的订单,”小桃说,“款已经转给咱们了。” 冯芜愣了愣,抬头“谁转的?” 许星池生日的订单是许坤助理来下的,以许星池讨厌她的程度,他不会来跟甜里下单。 许坤跟冯厚海一样,这些年一直想撮合他们俩,没机会也想为他们两人创造机会。 “抬头是许氏企业,”小桃说,“应该是许先生命人付的。” 小桃口中的“许先生”,指的是许坤。 这钱冯芜并未打算收,一场生日摆台而已,以她欠许家的,多少摆台都还不够。 两人正说着这事,玻璃门上的风铃响了,一句“欢迎光临”出口,冯芜已经瞧见来人。 是许坤身边的助理王浩。 王浩笑“新年好,冯小姐。” “新年好,”冯芜微笑,“怎么这么早?” 王浩“有个订单,不知道冯小姐的店愿不愿接。” 冯芜从收银台里面走出来,引他去旁边的沙发上坐“您说。” “今年我们许氏加了几项员工福利,”王浩说,“一是增加下午茶的种类,二是为每位过生日的员工赠送蛋糕,许先生不放心别人,想把这麻烦事交给冯小姐的店。” 许氏规模不小,每天下午茶就足够养活一家甜品店,更遑论员工的生日蛋糕。 这怕是,特地在照顾她了。 做生意,自然无法拒绝送上门的订单,冯芜斟酌片刻“从明天开始吗?” 王浩“对,我资料带来了。” 里面是员工人数、个人喜好和生日日期。 这份资料详实仔细,细到连每个员工的忌口都清清楚楚。 冯芜不由得夸赞“王先生真是居功至伟,难怪许伯父这些年都离不了您。” 王浩顿了顿,游刃有余的解释“是许少的意见。” “......”冯芜看资料的眼神怔住,她缓缓抬头,“星池哥?” “许先生今年有意把公司全部放手给许少,”王浩说,“许少会上第一条,就是增加员工福利。” 冯芜抿住唇,没吭声。 沉默须臾,她客气道“没问题的,给您内部价。” “不用,”王浩把支票推了过去,“这是订金,账单您每周发我邮箱,我让财务安排。” 冯芜不知道说什么好。 按周结算。 她接过其它公司的甜品单,一般最快是一个月,慢一些的总要一年半载才结算。 资金回笼越快,对甜里自然越好。 冯芜迟疑地问是星池哥的意思?” “......”王浩明显犹豫了,他沉默几秒,“不是,是许先生的意思。” 话一落,冯芜觉得一切都讲得通了。 许星池只是增加了员工福利,而这个福利以及后续的付款问题,都是许坤决定的。 冯芜不卑不亢道“请许伯父放心。” 王浩点头,说还有工作要赶,匆匆出了甜品店的门。 第23章 冯芜许星池第23章 小桃旁听了全程,嘴巴大到能塞下一颗鸡蛋“操,姐,许氏这一个单,咱们一年的流水就够了。” “许伯伯确实很照顾我,”冯芜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单子,拿笔在纸上加了许星池的喜好和习惯,“星池哥不能碰果酱和牛油果,叫燕燕特别备注下。” 小桃默了默,小心翼翼问“姐,许少的...你不亲自做啊?” “不了,”冯芜莞尔,“我做的,他不吃。” “......” 冯芜说的云淡风轻,小桃听的心酸不已,她生硬地转了话题“姐,你喷香水了吗?” 冯芜愣了下,抬手把袖子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没啊。” 做吃食的店,喷香水算是行业忌讳。 “就感觉跟之前的味道不同了,”小桃嘀咕,“我打小鼻子就比一般人好使,就是...很淡很淡的花香,像春天枝头开的第一朵花,闻了还想闻。” 冯芜想了想,骤然想起昨晚傅司九送她的新年礼物。 是一瓶香水。 名字很小众,她没听过。 透明的玻璃瓶子,梨花形状的喷头,味道淡到几乎闻不出来,却在沉淀一夜后,恍然以为窗外春天已来。 玫瑰苑的房子老旧,里面新装修过的味道还没散完,冯芜便把那瓶香水盖子打开,静置在房间里,想着换换味。 倒没想过,不经意间,就染到了她身上。 “姐,”小桃吭吭哧哧,“这香水哪里买的,我想买一瓶,好好闻。” 冯芜顿了几秒,浅笑“朋友送的,我把牌子发你,你查查看。” 按照许氏的订单要求,甜里开始每天往许氏供应下午茶甜品。 怕出错,冯芜嘱咐小桃跟单,及时收集对方意见。 这天傍晚,小桃跟司机一起回来,捧着桌上的水杯猛灌“姐,许氏可太大了,你能想象到吗,他们居然有一栋楼专门给员工娱乐和健身!” “嗯,”冯芜正在对账,“辛苦了。” 许家的生意比冯家做的大,前几年许星池进入许氏,在某次公司决策上,恰好踩中风口,又狠狠赚了一笔。 财富的累积,从来不是按部就班,抓住一个风口,便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一辈子。 可抓住风口的眼光和胆识,却需要家庭背景的支持。 小桃兴致勃勃,讲对许氏的震惊,对许氏员工的崇拜。 “都是名校毕业是吗,”小桃问,“跟他们讲话都感觉低人一等哦。” 冯芜笑“哪就这么夸张啦,我们小桃账做得好,蛋糕做的也好,不比他们差。” 小桃笑嘻嘻偎住她“姐,那香水牌子我查了,只有港区一家店,还需要定制呢。” 她是买不起了,贵的要死。 冯芜眼睫扇了下“这样吗。” “嗯,”小桃重重点头,“我跟店主描述了下这个味,店主说,这是客人私人定制,只卖过一瓶。” 冯芜微愣“然后?” 小桃“店主还跟我说,定这个的,是个大帅哥,冷酷的要命,但她敢笃定,这香水一定是送给钟意的人。” “......”冯芜梗住,“为什么?” 小桃“店主说,这冷酷的帅哥在提要求时,满脸温柔,就像用声音在亲吻他的爱人...” 冯芜猝不及防被呛住。 她别过脸,手捂住嘴巴咳嗽,脸涨得通红。 “所以,”小桃哼哼几声,审视地望着她,“姐,这香水是谁送你的?” 冯芜又气又想笑“是人家不要的!他嫌这东西娘,就顺手给我了!” 小桃“这个‘他’,是谁?” “......” 沉默。 定格片刻,冯芜悄悄往后厨走,自言自语“我真是暴殄天物,人家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居然拿来熏房子。” - 甜里的车刚走,许氏来用下午茶的员工便聚在了一起。 第24章 冯芜许星池第24章 几人小声议论“这家甜品不错哎,我最喜欢这个牛奶桃胶,熬的很够味。” “屁,我还是更喜欢之前那家。” “听说这家是许少亲自指定的,不知道这店主走了什么路子,居然能让咱们许少徇私情。” “嘘~小点声,许少可没许先生好讲话。” “怕什么,下午茶本身就是员工福利,做的不好吃,还不许人家说啦?” 这尖锐的话一出口,旁边人突然重重咳了声,随后几个人立刻站直,此起彼伏的“许少”脱口而出。 许星池站在两步外,身后还跟着几位高管,氛围紧绷到气流冰封。 许星池脸色冷峻,不苟言笑,一身正装将他的严肃顶格拉满,不置一词就能震慑住在场众人。 他踩着皮鞋靠近,目光落到桌面的甜品上。 噤若寒蝉的场面。 许星池随手端起一块半熟芝士,用叉子挖了一块,送进嘴里。 十几秒的时间仿佛被拉长到几个小时,漫长的折磨人。 直到那块半熟芝士被吃光,许星池情绪不明的眼睛掠向方才那人“你若有用料比她更好,性价比更高的店,可以推来公司,我给你循私,你有吗?” “......”那说话尖锐的员工战战兢兢,“许少,我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许氏用不起随口一说的员工,”许星池眼风凌厉,“自己去财务室报到。” “许少...” 然而许星池一点情面都没留,带着几位高管匆匆离开。 一群员工面面相觑“这甜里的店老板是谁啊?” “对啊,从没见许少这么护过谁。” “小宁,别哭了,以后说话做事当心点吧。” - 许氏的这段小风波冯芜自然不知情,她在临下班时,忽然接到傅司九的信息,请她帮忙送个蛋糕到某家会所,一个朋友生日,他要做人情。 甜里的蛋糕胚每天都有定数,傅司九的信息发来时,蛋糕胚已经用完,恰好一位客户临时退订,冯芜便将蛋糕成品发给他,询问他这款可不可以。 傅司九【他不配,换个过期的。】 冯芜“......” 冯芜【没有,本店不会允许产品过期。】 临期产品都会及时处理掉。 等待数秒,傅司九发了条语音,男人明显在笑,懒洋洋的调“是,九哥说错话了,那麻烦我们冯小草帮忙送一下。” 冯芜【好。】 傅司九指定的会所不远,离玫瑰苑很近,靠近珠城最奢华的商场,既然去了,冯芜打算去商场里逛一逛,给弟弟小力买个七周岁的生日礼物。 她车子开到时,傅司九那辆眼熟的越野车也刚好到了。 男人长腿先落到地面,随后那张长相风流多情的脸从车内缓缓出现在夕阳下。 他唇角咬着烟,松松散散的,轻薄的白色烟雾仿佛为他罩上层面纱,五官朦胧模糊,让人想一探究竟。 车内的另两个人同时下来,嘴里嚷道“我就问你,这贝壳就不娘们叽叽?你凭什么说我的手串娘?” 是卢行添和傅司九另一位发小单州。 冯芜的车小,临时停靠在路边,被停车场内的一排越野、suv遮得严实,几人并未看见她到了。 “我说小九,”单州纳闷,“你什么时候有往车上挂饰品的爱好了,这车不是你祖宗?” 傅司九缓缓吐了口烟雾,眯眼瞧他“一个车,也配当我祖宗?” “我知道我知道,”卢行添举手,兴奋道,“他另有祖宗...” 话没讲完,卢行添忽然噤声,视线不由自主落到拎着蛋糕的女孩子身上。 第25章 冯芜许星池第25章 顺着他目光,傅司九扭头,看清来人,他抽走唇角的烟,揿在车身上摁灭。 冯芜眉眼弯着,笑眯眯的把蛋糕递给他“真巧,跟你们一前一后。” 单州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大事的表情。 “没吃饭吧,”傅司九接过蛋糕盒,嗓音里的不正经敛了,耐心道,“一起呗。” 冯芜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傅司九眉骨抬了下,散漫不羁的音调“什么事啊?” 冯芜没有跟别人交待行程的习惯,但她也不大敢跟傅司九呛声,沉默一秒后,她背过身子,小小声扔了句“不告诉你。” 傅司九“......” 三个男人站在冷风中,眼睁睁的瞧着那辆白色小奔驰开走。 单州恍然大悟“这才是小祖宗吧。” “是吧是吧,”卢行添咂舌,“瞧瞧咱们小九望眼欲穿,见人家来了,吓的把烟都掐了。” 傅司九睨他,一字一句吐道“滚、你、妈!” 然而他骂归骂,一没否认,二没打人,属于难得的好脾气,单州脱口问“这贝壳不会是这妹妹送的吧?” “肯定呢,”卢行添吊儿郎当,掐细了嗓子学道,“啊,一起呗,什么事啊,跟人家男朋友查岗似的...” 傅司九铁臂猝然箍住他脖子,手腕绷出青筋,用力锁住他喉咙。 单州笑到止不住“我说咱小九什么时候给阿辞订过蛋糕,合着是想方设法见人家一面。” 卢行添脸色憋成猪肝红,一个后击肘,勉强摆脱傅司九的禁锢。 他破口大骂“上次在机场你把老子手给掰脱臼了,今天你还想掰断老子脑袋,这兄弟不做了!!” 傅司九冷笑“要不是怕你弄翻我这盒蛋糕,我让你人头落地!” “......”单州顿了顿,好脾气提醒道,“兄弟们不吃蛋糕的啊,一向都拿来砸人了。” “敢,”傅司九冷脸往内走,“今天都给老子吃!我看谁敢浪费!” - 冯芜在商场的粥铺里吃了碗馄饨。 结完账后,她顺着旋转电梯往五楼卖儿童用品的楼层去。 小朋友没明显的爱好,但很喜欢五楼一家玩具店里的拼装机甲,冯芜打算再给他买套新的。 这个弟弟是冯家唯一让她感觉舒适的人。 大概因为年纪尚小,未被世俗沾染。 走到三楼女装时,冯芜迎面撞上两个人。 有些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哪怕没打过交道,却都知道对方是谁,也会顾着自家脸面,点头客气一下。 冯芜弯唇,礼貌点头。 对面有个姑娘是许星池圈子里的,她多次碰见,自然认识。 其中一位叫刘园,跟她是小学同学。 刘园客气回礼“逛街呢。” “嗯,”冯芜说,“你们要走了?” 刘园“朋友在旁边过生日,我陪映萱走一趟。” 江映萱手里拎了个购物袋,是家奢侈品的男装。 冯芜眼睫动了下,觉得事情挺巧,她们要去的生日会,跟傅司九他们要去的,应该是同个朋友。 “你要去吗,”江映萱姿态高傲,“小九爷也会去呢,带你去见识见识?” 刘园笑“许少不在,阿芜应该不会去的。” “说得也是,”江映萱优雅的笑,“那可惜了,本来想介绍小九爷给你认识的。” 冯芜默了默“你们认识啊?” 刘园说“映萱在追小九爷呢,她表哥是张以辞,今天生日的主人公,也是小九爷发小。” 冯芜恍然大悟。 这个圈子弯弯绕绕,绕来绕去很多人都是一家人。 “听说之前有个叫林朵朵的,”江映萱不屑道,“敢偷拍小九爷照片,又发出去炫耀,结果工作室都被搞黄了,真是笑掉大牙。” 第26章 冯芜许星池第26章 刘园捧场“是呢,她好不容易见小九爷一面,自然忍不住炫耀,她比不上你,跟小九爷这么近的关系。” 江映萱唇角扬了点骄矜的笑“阿芜,这事也是你不对,那林朵朵都追到许少的门前了,你也不早点解决掉。” 林朵朵是托了许星池的面子才拍到了傅司九,江映萱女主人的姿态,话里话外微带谴责。 谴责冯芜没管好许星池,间接惹到了傅司九。 冯芜唇角抿了抿,认真问“江小姐御夫有术,能跟你请教下,你是怎么让小九爷听你话的吗?” “......”江映萱脸色一黑,“你自己男人都管不住?” 冯芜叹气“没法管啊,星池哥只是我邻家哥哥,赶明有嫂子了,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 “阿芜,”刘园说,“还在跟许少置气呢?” 许星池的生日,刘园也去了,当时发生了什么,她一清二楚。 刘园说“你走后,许少都急了,立刻把那什么晶晶给赶走了,咱们这圈子里的女人,首先得大度。” “嗯,”冯芜点头,“我先走了,你们快去吧,我刚来的时候碰到行添哥了,他着急点嫩模呢。” 刘园和江映萱脸色变了变。 冯芜回头“对了,要大度点哦。” “......” 等她走远,刘园小声说“我怎么感觉她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之前从不敢跟咱们顶嘴的。” 江映萱冷哼“被许少给打击傻了吧,谁不知道许少没拿她当人看。” “为什么啊,”刘园好奇的不得了,“我记得她小学时,许少还经常去接她放学,后来怎么就这样了?” 江映萱“谁知道,两家妈妈不在后,两人就跟结了仇似的。” “不说了,”刘园挽住她手,“去见你的小九爷。” 江映萱露出一点娇羞的笑“你帮我敲敲边鼓。” “行~” 两人到达会所时,包厢里的人差不多齐了。 江映萱的视线直接锁定角落里玩牌的男人,她把购物袋扔在沙发,掐甜了声“表哥,送你的衣服。” 张以辞牌面不错,抽空分她一个眼神“谢了啊,自己跟朋友玩。” 张以辞右边是傅司九,左边是单州,对面是卢行添。 “玩的什么,”江映萱把外套脱套,里面是件低胸v领针织连衣裙,她弯下腰,状似在查看张以辞的牌,“呀,表哥你快赢了。” 卢行添瞥她一眼,望着波涛汹涌,忽然咬着烟笑。 他脚在桌下踢了踢傅司九的小腿,含糊道“九儿,抬头。” 傅司九眼风都没给一个“再惹老子,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哎呀,”江映萱捂着嘴笑,“小九爷你怎么这么凶的呀。” 傅司九眉头皱出褶痕,“啪”的一把将手里的牌扔了“不玩了,切蛋糕。” “操,”张以辞骂道,“你别不会是因为要输了吧?” 傅司九把椅子踢开,不耐烦“老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再他妈不管,老子帮你管!” “......”张以辞咳了咳,“映萱,自己去跟朋友玩。” 江映萱不高兴地甩脸子“我刚刚在商场都被冯芜欺负了,表哥你也欺负我吗?” 话一落,周遭几个人的表情变得缤纷多彩。 傅司九终于撇脸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冯芜?欺负你?” 像是来了兴致,他重新坐回椅子,天王老子一样的靠着,食指浪荡不羁的点了两下 “你说说,她怎么欺负的你?” 江映萱不肯自降身份,自然不愿意在这群富少面前讲别人坏话。 她下巴轻点,示意刘园帮她说。 刘园沉默须臾,将商场遇见冯芜的事大致说了,她详略得当,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该说的,夸大其词,把江映萱描述成一个被白莲女欺负到惨不忍睹的形象。 第27章 冯芜许星池第27章 最后,刘园开了句大“阿芜还说了句,你们快去吧,小九爷着急点嫩模呢。” 话一落,卢行添和单州齐齐喷水。 包厢里死寂。 傅司九剑一样的眉尾压着暴戾“嫩模?” “是啊是啊,”刘园点头,“估计她以为咱这圈子挺乱的吧。” 傅司九漆黑的长眸撩向她“谁他妈跟你一个圈子?” “......” “咳,差不多得了,”张以辞出来打圆场,“几个姑娘随便争了句嘴,切蛋糕切蛋糕。” 傅司九下颌僵硬,冷峻的气息自不待言的充斥着整个包厢。 他咬咬腮,大少爷脾气发作,当场拨了个视频出去。 一群人盯着他的动作。 接通后,傅司九的手机里传来女孩子轻软的声音“九哥?” 卢行添和单州一口水再次喷了出来。 九、哥? 九哥?? 九哥??? 傅司九面无表情,咬着冷戾的调,一字一顿质问“老子他妈什么时候点了嫩模?”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更没想到他跟冯芜相熟,刘园和江映萱都慌了,两人彼此看了一眼,紧张兮兮地站直。 冯芜刚选好一盒新上市的机甲,她没戴耳机,视频声音很响,而傅司九又很凶,旁边几个一起排队的顾客纷纷拿眼觑她。 傅司九的质问一出,冯芜瞬间明白,知道是刘园她们把商场遇见的事给说了。 她有点恼羞成怒,觉得那俩姑娘是不是脑子有泡,这种争执也拿出去说。 冯芜面子搁不住,脚不由自主地轻跺“说的不是你。” 傅司九“那是谁?” “......”实话实说也不大好,卢行添在呢,冯芜噎到语塞。 “冯小草,”傅司九眯起眼,阴冷的调,“老子他妈欲求不满,对吧?” 冯芜的脸快被旁边的收银和顾客盯穿了。 她梗了梗,这事她确实理亏,但事出有因,也是被刘园她们激怒了。 现在凭什么把责任推到她一个人头上。 冯芜鼻尖发酸,脱口而出“你干嘛这么凶呀?” 女孩子亦嗔亦怨的声音仿佛裹挟电流,傅司九手一软,手机差点掉了“......” 包厢里几个男人脸色变幻莫测,等着他开口骂人恶心,再撂脸子挂电话。 沉默数秒。 傅司九清清嗓子,音调软了几个度“那你给我泼脏水就对了?” 一群人“......” “对不起,对不起,”冯芜心不甘情不愿,“我胡乱说的,我嘴巴坏,让我烂嘴...” 反正已经得罪了傅司九,就没必要再把实情说出来,否则,她还得再给卢行添道歉。 两声对不起,一声给他,一声给卢行添。 傅司九额角抽了下“行了行了——” 说着,他刻意暂停,把手机镜头在包厢里扫了一圈,意味深长“瞧见没,都是男人。” 冯芜轻轻哼了下,自动忽略那两个跟她吵过嘴的姑娘。 她着急付钱,率先把视频挂了。 傅司九脸色缓和不少,随意把手机扔在桌上,懒懒的“接着来。” 他修长均匀的手指拢住牌,熟练淡然地洗牌发牌。 张以辞一个眼色甩给江映萱,示意她主动道个歉。 江映萱满脑子错乱“我去上个洗手间。” 说罢,她步履匆匆,同时拽住刘园,一起走了出去。 只剩几个大男人的包厢悄寂一瞬。 卢行添眼神直勾勾的“九哥~” 傅司九浑身抖了下,一脚踹了过去,笑骂“滚你妈,是你喊的不?” “你怎么回事儿,”张以辞不满问,“我表妹说一句你凶,你嫌恶心,对面那妹妹说一句你凶,你就不嫌了?” 单州“他何止不嫌,我瞧他爽着呢。” 卢行添贱嗖嗖的样“九哥~瞧见没,包厢里都是男人~” 第28章 冯芜许星池第28章 “......”傅司九嫌弃的看向他,“你真|他|妈恶心!” “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张以辞拍桌子,“谈了?没谈你报备什么?” 傅司九冷哼“我报备怎么了,我就爱报备。” “舔狗舔狗,”张以辞拖着调,“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这妹妹有主的!” 傅司九眼里的光顷刻淡了,他漫不经心扔了两张牌“人家亲事都没谈成,怎么,你们没听说吗?” “一时置气罢了,”单州玩味道,“兄弟,就这么些年,你自己也瞧见了,这妹妹许星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若不是真心喜欢他,哪个姑娘受得住?” 傅司九浓密的眼睫垂下,遮住眼里情绪“她是不是掘了许星池的祖坟,在补偿他呢?” “......”卢行添差点喷了,“人家就不能是真爱吗?” 傅司九唇线抿直。 “我表妹也不错啊,”张以辞说,“你考虑考虑,我觉得比冯芜要强。” 傅司九锋利的眼神刮向他“让你表妹离我远点!那香水熏的我反胃!” “...操!”张以辞忍不住骂脏口,“我表妹跟你,那冯芜妹妹跟许星池,你觉得历史是不是惊人的相似?” 傅司九豁地起身,差点把一张牌桌掀翻。 包厢里的男人都静了。 “张以辞,”傅司九冷如秋霜的眼睛风平浪静,却莫名骇人,“我还没那么渣,我一没钓过你表妹,二没故意折腾她,三没让她跟着我跑,你凭什么说我跟许星池一样?” 他拒绝人向来拒绝的干脆,更不爱钓女生玩。 没意思。 他宁愿玩牌。 几人都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张以辞嘴巴微张,不明白再过火的玩笑他都能一笑置之,怎么就这事发怒了。 “冯芜的事,”傅司九一字一字,“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要愿意追着许星池跑,那她就追,她遭再大委屈、吃再多的苦,她都自己受着!” 卢行添忍不住腹诽,那你急什么。 傅司九寒凉的目光扫过众人,清晰沉厚的嗓音“但你们是我这边的,别在我面前讲她坏话,老子听不了,护短。” 一个人的圈子,代表了一个人的态度。 许星池的圈子轻慢冯芜,薄待冯芜的事早已传开,傅司九有自己的傲气,他不屑于背后说人,他只约束自己的圈子。 在场众人都是他关系匪浅的兄弟,他提前把丑话说了,免得日后伤了情分。 张以辞默了很久“行吧行吧,兄弟的错,兄弟嘴巴贱,不该拿一小姑娘开玩笑。” 卢行添打圆场“小九,坐下说,这怎么还急了。” “不是急了,”单州懒懒道,“是入心了。” 傅司九面不改色坐下,看不出来情绪,重新把那堆弄乱的牌整好。 张以辞有心弥补“把妹妹喊来一块玩呗,兄弟们帮你试试她的口风?” “免了,”傅司九淡淡道,“她性格被压制的一点脾气都没有,若不是心甘情愿,又有什么意思。” 几个男人再度愣住。 卢行添小心翼翼问“什么意思?” “我说,”单州老神在在,“小九不知道,但咱们多少见过妹妹小时候,冯家就她一个姑娘,性格也宠的不像话,这些年那么听许星池的话,你们知道什么内情吗?” 几人都摇头。 “大概,也许,”卢行添猜测,“是因为她妈妈不在了?” “那不至于,”单州说,“阿姨离开那半年,我见过冯妹妹一次,虽然不大活泼,但别人欺负她,她还是会反击的。” 卢行添“那就是从她后妈进门开始。” 别人家的私密,他们这些外人不清楚。 林素在太太圈里的名声不错,她对待冯芜比对亲儿子还好,这点没人可以指摘。 第29章 冯芜许星池第29章 “不管因为什么,”张以辞不想猜了,“这妹妹处境不大好,小心谨慎总是对的。” 单州“小九,你打算怎么办?” 傅司九鼻息淡哂,心不在焉“宠着呗。” 宠到她愿意把自己当成靠山。 宠到她觉得有安全感,能肆意展露性格中的棱角,会拒绝,会凭心意做选择,会让他看见心甘情愿。 会主动,向他踏近一步。 “......”卢行添不由得担心,“你别为他人做了嫁衣。” 傅司九没发火,他情绪不明,不咸不淡“疼她的她不要,那她受罪,老子绝不多看一眼。” “......”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撇嘴。 鬼信! - 会所金碧辉煌的洗手间内,江映萱眼睛发红“冯芜跟小九爷认识?” “认识啊,”刘园说,“他们本来就认识啊。” “不是那种认识,”江映萱眼神恨恨,“你有小九爷好友?” “......” 没有。 即便知道傅司九的电话,也没人敢加他,加了也不可能通过。 江映萱眼神发直“但刚才,你瞧见了,冯芜喊他...九哥?” 刘园心里也不是滋味“之前冯芜被许少为难时,小九爷在场,当时咱们都以为是冯芜得罪了他,现在想来,分明就是小九爷在帮她出头。” 这个出头,做的隐??,所有人都被蒙蔽了。 “他们什么关系,”江映萱问,“冯芜跟许星池又是什么关系。” 刘园瞧她“映萱,别管什么关系,只要小九爷护她,咱们就不能跟她作对。” 可江映萱心有不甘,她抿紧了唇,默不吭声。 “至少可以肯定,小九爷跟她不是恋人,”刘园安慰道,“你喜欢就接着追。” 江映萱浮起一点希望“你怎么确定?” “在商场碰到冯芜时,”刘园缓缓道,“她说是行添哥点嫩模,她刻意避开小九爷没提,说明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跟小九爷有关系,估计是听说你在追他,避嫌呢。” “也是,”江映萱松了口气,“若真是男女关系,她总该吃醋发脾气才对。” “嗯,你别因小失大,只要能追到小九爷,没必要跟她做对。” 有了这颗定心石,江映萱失态的眼睛慢慢冷静。 两人重新回到包厢,一群大男人玩牌抽烟喝酒,麦克风被卢行添握在手里,正对着电视唱老情歌。 “映萱,”张以辞唤道,“把蛋糕切一切,给哥哥们分一下。” 江映萱“好。” 切了几盘出来后,她问“要切完吗,不玩了?” “不玩,”张以辞没好气,“全吃掉,一口奶油都别浪费。” “......” 蛋糕盘上有甜里的标志,江映萱和刘园都看见了。 刘园代她问“表哥,甜里订的蛋糕呀,阿芜做的蛋糕确实好吃,上次许少的生日全是她们店供的甜品,很多人夸的呢。” 一句话落,张以辞虚虚眯了下眼,打量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傅司九半边唇微勾,不置一词,却又意味深长。 几把牌结束,傅司九没了兴致,监管着一群人把蛋糕吃完,拎上外套起身“走了。” “别啊,”张以辞不乐意,“唱首歌再走。” 傅司九瞥他“我跟你唱什么歌?” “......”张以辞骂道,“你想跟谁唱?我是寿星,给我献首歌不行?” 傅司九“不行。” 张以辞烦他“滚滚滚,一辈子别在我面前唱。” 傅司九一走,几个人稀稀拉拉的先后告辞。 直到只剩下三四个人的时候,张以辞把江映萱拎到角落,骂道“你怎么回事儿,跟那刘园是怎么当上朋友的?” 江映萱板脸不说话。 “以后离她远点儿!”张以辞教训,“她三两句话就能把小九的火给勾出来,到时候全算你头上!” 傅司九心里门清,冲着他的面子,没跟女孩子计较罢了。 第30章 冯芜许星池第30章 - 三月底的珠城细雨绵绵,从会所出来时,天空飘起绒针,路灯映出来的光带中,啁啾般绵软。 傅司九仰起脑袋,下颚连接脖颈拉出漂亮的弧线,饱满的喉结不经意间滚了滚。 这种潮湿闷窒的初春,连枝梢新发出的嫩芽都暗成深绿。 傅司九穿了件冲锋衣,出门时他把车钥匙留给了卢行添,也不打算打车,干净的新款球鞋踩进湿哒哒的雨水中。 他走得悠闲,冷白的手把手机举在耳畔,慵懒的腔调“冯小草,下雨了,借把伞。” “......”冯芜已经洗完澡,就准备睡觉了,她莫名其妙,“你不是开车了?” “他们把我扔下了,”傅司九把冲锋衣帽子戴上,薄唇浅笑,“这边我只认识你。” “......” 你就不能打个车? 或者自己去买一把? 狐疑归狐疑,相比傅司九的住处,冯芜的玫瑰苑离这家会所确实近很多。 何况,还有小路可以绕。 想着今天得罪过他,冯芜没敢呛声,默默发了条导航给他,叮嘱道“你从这条小路穿过来,十分钟就能到,我下去等你。” “不用,”无人知晓的角落,傅司九笑的多情,“我到了给你电话。” 冯芜“也行。” 小区一个挨着一个,紧临密凑的房屋高矮不一,路灯被渐渐茂密的树叶过滤掉明亮的光,细雨遮天蔽日,积了水的地面折射出影绰斑驳的弱光。 傅司九很小就被送来了珠城,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傅家有生意在这边,也有至亲早年移居过来,他性子桀骜不羁,不拘住哪里都行。 大哥大姐觉得对不起他,这边至亲拿他当命根子,身边朋友处处恭维忍让,几个发小也经常怕他孤单,三不五时就把他约到自己家吃饭留宿。 傅司九是被捧着长大的。 喧哗的热闹中,他一大男人没有过细的心思,更不会伤春悲秋。 可就在这个夜晚,他出门闻见春天的气息,看见天上地下的潮湿。 他突然,有了一丝微妙的悸动。 他想冯芜。 想看见她。 想跟她说说话。 那被热闹灌满的心脏,骤然露出一个明显的洞,这洞荒芜,让傅司九想起“思念”两个字。 他轻嗤自己矫情。 - 到玫瑰苑时,隔着绒针般的雨帘,傅司九远远瞧见站在楼道里躲雨的女孩子,她穿着珍珠白睡衣,外面披了件黑色毛衣外套,一只手拿了把伞,正盯着大门的方向瞧。 傅司九锋利的眉皱了皱,加快步子走到楼道里,低斥道“不是说了,我到了你再下来?” “没关系,”冯芜打量他,“你衣服都淋湿了,春捂秋冻,春天要保暖的。” 她睡前才洗过头发,一头半长不短的软发略微凌乱地披在肩后,包裹住她巴掌的一张脸。 楼道寂静,有灰尘腐朽的味道,感应灯时亮时灭,说话时有轻轻的回声。 傅司九揉了把她脑袋,眼睛在黑暗里灼灼“你自己冻着了怎么办?” “不会的,”冯芜把伞递给他,“我开车送你回。” “......”傅司九心尖烫得不行,嗓音越发软了,“不用,打扰你休息。” 细雨沙沙,像深夜的蚕在啃食桑叶。 冯芜身高只到他肩膀,仰头时,又俏又可人。 她晃晃车钥匙“你是不是因为说话太欠,被行添哥他们赶出来了?” “......”傅司九差点气笑了,“你是吃了什么熊心豹胆,居然敢顶嘴了?” 冯芜腮帮子微鼓。 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发现傅司九也没那么可怕。 跟他开玩笑,打趣他几句,他都跟哄小孩似的,最多骂骂就过了。 第31章 冯芜许星池第31章 要真算起来,相比于他的骂,他对自己的好才更明显。 冯芜“那你要不要送,不要我就帮你叫车。” 傅司九舔舔唇,冷不防问“能去你家坐坐?” “不能,”冯芜很直接,“乱的跟狗窝一样,我没打扫,不许你去。” “......” 以为她要说什么“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之类推拒的话。 傅司九胸膛轻振,笑息浅浅,嗓音温柔的跟细雨一般“你还能再直接点?” “这段时间忙,”冯芜好脾气道,“我自己住无所谓的。” 很舒服,很自由,想摆烂就摆烂,就是不适合接待客人。 除了楼道里的腐朽味,傅司九还闻到了空气中潮湿的雨水和泥土腥气,但在这些复杂的味道中,他敏感的捕捉到一缕花香。 这花香很淡很淡,完全踩在了他的嗅觉点上。 就这么一点香味,放大了他所有感官,让他流连忘返。 同样的香水用在不同人身上,释放出来的味道却不尽相同,而冯芜身上的味道,完全击中了傅司九的心脏。 他弯下腰,与她视线齐平,佯装不经意把距离拉近,低低的嗓音“香水用了?” “......”冯芜又开始闻袖子,“这味很重吗,怎么你们都能闻到。” 傅司九“还有谁?” “小桃啊,”冯芜嘀咕,“我自己就闻不见。” 沉思数秒,她讪讪抬睫,小心问“你朋友是不是告白失败了,所以把香水丢给了你?” “......”傅司九顿了顿,玩味地问,“怎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冯芜觑他,实话实说,“我没喷香水哦,甜品店工作不能用香水,会影响食物和客人的感觉,我就...拿来熏房子了。” “......” 冯芜“既然是你朋友不要的,那我喷厕所也可以的吧。” 傅司九额角抽抽。 他抿抿唇,憋了句“可以,想喷哪就喷哪。” 冯芜眼睑弯出卧蚕,笑起来不知不觉的甜。 傅司九跟着她笑,借着楼道外映进来的光,很想把她摁进怀里。 “我送你回家,”冯芜细声细气,“你是不是喝多了?” 她闻到了酒精味。 傅司九不置可否,定定看了她一会,磁沉的声音问“你对谁都这样?” 不管是谁,深更半夜来找她借伞,她都会热情的送对方回家? 冯芜眼睫抬上几分,露出黑白分明的瞳仁“不会啊,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傅司九顿了下,“我对你好吗?” 冯芜歪歪脑袋,鬓边碎发弯成括弧,娇媚柔软的模样“我妈妈走后,无条件对我好的人,只有九哥一个。” 傅司九与她的关系,没有血缘、法律和自幼长大的情分在。 他完全可以不对她好。 毕竟,他们之前连朋友都算不上。 傅司九心口梗住。 他才不是。 不是无条件的。 他想要她。 一切的接近,都是蓄谋已久。 “其实有条件也没关系,”冯芜唇齿间含糊道,“我没什么可回报你,帮你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一句话落,无形中仿佛有盆冰水,兜头浇了下来。 傅司九从脚底凉到了头发丝。 他瞳底下意识凉了,嗓子被磋磨过似的,喑哑着“你对许星池,就是这样?” 楼道里的感应灯灭了。 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影只能瞧见一个冷酷的轮廓。 冯芜怔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许星池。 一阵风刮过,将绵绵春雨刮进楼道。 傅司九手抓住她肩,往里面推了推,用后背挡住风口,一言不发盯住她。 冯芜沉默良久,安静地听着秫秫雨声,还有灰尘降落的寂寥。 “你不懂,”她很轻的声音,“小时候,星池哥不是这样的。” 第32章 冯芜许星池第32章 傅司九表情不明“就为了小时候,你可以忍他随便折腾?” “......”冯芜抿紧唇,不想跟他提两家的恩怨,总觉得她跟傅司九的关系,还没到这种地步,“你不许说他。” 傅司九梗到一口闷气堵着“还护?” 上次过敏的是谁? 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 冯芜拎着车钥匙,从他身边越过“我送你回家。” “不用,”傅司九冷了脸,“老子自己会走!” 他这辈子从没舔过谁,他就不可能舔谁! 人家都甩脸子了,他傅司九就不可能赖着不走! 然而冯芜跟听不见似的,自顾自给车子解锁,“砰”的一声坐进车内,启动车子。 傅司九“......” 僵持一秒,车窗降下,女孩子的脸板着,凶凶的腔调“你上不上,不上就淋死你!” “......”傅司九脸色铁青,很硬气,“淋死就淋死!” 冯芜头有点疼,她怏怏地趴在车窗上,一张脸雪白,沾了几丝水汽“九哥,你是不是还在记仇,故意睡前来报复我,我就随口一说,又不是真的指你点了嫩模...”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傅司九的记忆都复苏了。 他咬紧牙“你不说,老子都忘了,还有这账没算!” “......” 场面定格须臾。 男人站在雨中,乌发上缀满细细的水珠,冯芜看着他那张矜贵的脸,感觉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气。 她猝然有点想笑。 沉默片刻,冯芜软了态度,哄小孩似的“别闹了哦,待会淋病了,要打针的。” “......”傅司九居高临下,冷眼望她,“你是不是觉得老子一天没女人都不行?” 这关她屁事! 冯芜鼓了下腮,腹诽了几句。 她撩起眼睫,耐心十足“上车。” 傅司九跟她互瞪。 冯芜踩了脚油门,慢悠悠把副驾停在他面前“小九爷,请上车。” “......”傅司九头也疼,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你多气我一会,让我睡个好觉。” 冯芜眼睛眨了眨,不搭理他阴阳怪气的话。 车子在雨中往阑玺开去。 傅司九晚上喝了不少,又被她气了一通,车里温暖干燥,还夹杂着她身上的香,疲倦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 他摁着挺直的鼻骨,阖眼休息。 难得的安心。 到阑玺的路他希望长一点,再长一点,却也知道很快就会到。 一睁眼的功夫。 车子停下时,冯芜把伞交给他“别熬夜了,你眼底都青了。” 傅司九揉她脑袋,波澜不惊道“到家报平安。” “好。” - 春雨淅淅沥沥,直到四月才渐渐放晴。 珠城春景已深,到处是遮天蔽日的深红浅绿。 清明节这天,冯芜提前备好了扫墓的物品,一个人开车去了墓园。 冯厚海和林素也会过来,但冯芜更想自己安静的陪一会妈妈。 墓园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祭奠过的痕迹。 闻着空气中的纸钱味,冯芜脚步顿在原地。 几米外,两位妈妈的墓碑前,许星池赫然跪在那里。 阳光轻薄高远,将松柏映得翠亮,连同地上的人,都宛若一场梦境。 许星池撇脸,眼光从她脸上掠过,又不明的移开。 冯芜抿住下唇,拎着东西走过去。 两人并肩跪着,冯芜把纸钱元宝烧了,又把许妈的那一份放在许星池点燃的火堆内。 鸟鸣啾啾,冯芜默不吭声,看着火堆里最后一丝火星燃尽。 许星池率先站了起来。 冯芜眼睫垂着,想要起身时,一只男人的手伸到她眼前。 这只手冯芜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她眼睫湿润,在那手上定了几秒,旋即手扶着膝盖,避开他的动作,慢慢站直身子。 第33章 冯芜许星池第33章 许星池唇线僵直,悄然无声把手收回口袋。 冯芜拍拍膝盖的灰尘,转身往墓园外走。 许星池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侧。 两人的车都停在园外。 许星池的车停得近一些,冯芜浅声说“星池哥再见。” 许星池手放在门把上,却没动弹。 直到冯芜的车子开远,在道路长长的尽头消失不见,他都没回过神。 - 清明节后两天,是小力七周岁的生辰。 冯厚海就这一个儿子,生辰宴自然是要大办的。 冯芜的甜品店一时走不开,去酒店时晚了一会,被冯厚海喊到角落里训了一通。 “好几个客人在问,”冯厚海严肃道,“问我你去哪了,家里是不是养不起你了,还是你跟弟弟起了龃龉,跟后妈有了嫌隙...” 冯芜从早上就没吃饭,一直挨到这会,胃里空空如也,被冯厚海的话一激,她胃里酸水往上涌,猛地捂着嘴跑去了洗手间。 冯厚海“......” 吐完后,冯芜喘息着漱了口。 镜子里的女孩子面容苍白,一副没休息好、过度疲累的模样。 从洗手间出来,与冯厚海一起等在外面的,还有许星池。 冯厚海皱眉“化个妆,把脸色遮一遮,这跟生了大病一样。” 冯芜每一根神经都麻木了,她淡如秋霜“没带,不会。” “你说什么!”冯厚海怒了,“你是不是故意弄这副样子给客人看,想让人家说我和你后妈薄待了你...” 许星池眉头紧锁,脚步往前迈了一步,挡在两人中间“伯父,慎言。” 冯芜推开他,一双杏眸清凌凌的“对,我就想让客人看见,您薄待我,后妈薄待我...” 冯厚海大怒,抬手就要扇她。 电光火石间,他的手被许星池牢牢抓住。 年轻男人的力量不容小觑,冯厚海挣扎了下,竟然纹丝不动。 许星池静静地看着他“伯父,一个掌痕,遮都遮不住。” 洗手间外死水般静寂。 经他提醒,冯厚海猝然醒神,他满面怒容地收回手,忍着火道“茵茵过来了,去跟她借个化妆品!” 说完,他双手一甩,去大厅里招待客人。 冯芜鼻尖酸的厉害,不由得揉了把湿润的唇。 许星池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因太久没跟她讲过正常的话,一时间居然找不回声音。 直到徐茵穿着高跟鞋跑来,一脸防备的看着他“你干嘛,许星池,我警告你,天大的怨,阿芜这些年做牛做马的都该还完了!” “......”许星池眸底晦涩,“去吃点东西。” 冯芜打小就这样,错过一顿饭都容易饿到胃酸反流。 说完那句话,许星池从这角落离开,徐茵盯着他背影走远,莫名其妙“他吃错药了?” 冯芜又揉了把眼睛。 “喂!”徐茵着急,“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冯芜摇头,鼻音很重“化妆品借我。” 徐茵边把化妆包找给她,边絮絮叨叨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事情原委,徐茵惊到张大嘴巴“操,那你还化什么,就病给全场人看,看丢的到底是谁的脸!” 冯芜把口红盖子合上,对镜自照,苍白的唇染了层瑰红,连眼睛都瞬间明亮了,不似方才病怏怏的样子。 “茵茵,”她声音虚浮无力,“一颗心悬在半空,上面一把锋利的剪刀虎视眈眈,你懂这样的感觉吗?” 徐茵不懂“什么意思?” 冯芜眼睫卷翘,在皮肤投下一小片阴翳。 她沉默半晌,摇头“没事,是我心理出了点问题,不是大事,可以好的。” 徐茵眼圈发烫,心疼她眼底的麻木与隐忍。 第34章 冯芜许星池第34章 “走,出去吃点东西,”徐茵抱住她,“待会我找个借口,姐妹请你吃火锅,行吗?” 这种场合,冯芜一向待的不痛快,有冯厚海和林素在,她不可能提前离开。 - 小寿星切完蛋糕后,徐茵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冯芜从酒店带了出去。 “我怎么觉得许星池这么奇怪,”徐茵咕哝,“好几次啊,他好像都在向着你。” 冯芜不想说话,扭脸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光景。 徐茵把车开到商场,停车时,冷不防拍她肩“我说,你早点找个人嫁了,找个厉害又强势的老公,能压住你爸的,能一个眼神就震慑住他的,你就自由了,懂吗?” “......”冯芜唇翕动,“那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哎,我知道你喜欢温润如玉的,”徐茵叹气,“若许星池不这样...哎不提他,但脾气太好的,干不过你娘家啊。” 冯芜紧绷的心情被她三说两说,渐渐松弛下来,又有点想笑“跟我娘家干什么?” “宝贝,”徐茵认真道,“如果你老公干不过你娘家,他会被你爸和你后妈一起拿捏住。” “......” 她还没有嫁人的打算。 徐茵摸摸她脸“我可怜的宝,得找个爱你又强势的,把你带离深渊。” 冯芜弯着残余红痕的眼睛冲她笑。 两人手挽手进了商场,徐茵想吃火锅,冯芜也觉得嘴巴淡,便同意了她的决定。 商场顶层有家全国连锁的火锅店,闻名遐迩的那种,许多情侣和年轻人喜欢来,不管什么时间,都需要排长队。 徐茵取了号,看一眼还需要等待两个多小时,她捂额“我快晕了。” “要不,”冯芜犹豫,“换一家?” 徐茵拒绝“不行,我馋他们家猪脑许久了。” “......”冯芜吃不了内脏这些东西,弱弱抗|议,“猪脑谁家的不都一样,都是猪脑。” 徐茵捏她脸“底料不同啊宝贝。” 两人悄悄闹着。 忽然间,一道男声穿插|进来“哟,这不是阿芜妹妹...和徐小姐?” 冯芜抬眼望去,不由得惊讶“行添哥呀。” “等位呐,”卢行添打量她们,“别等了,哥哥们占了间大包,空了几个位呢。” 冯芜摆手“不用不用,我们不急。” 卢行添应该从洗手间出来,把擦手的纸扔进垃圾桶,热情到让人无法招架“走走走,瞎客气什么,你们就是我亲妹!” “......”徐茵表情复杂,倏然拽住冯芜手,“走,被他占了便宜,去蹭个饭。” “就是就是,”卢行添打哈哈,“反正位空着。” 冯芜几乎被架在中间拖走。 卢行添说的大包不在火锅店内,而是在天台中央,一排尖顶帐篷缠绕着氛围感强烈的彩灯,半透明的帐帘能瞧见大半个市中心的夜景。 徐茵叹道“这位子你们也能约到。” “嗨,”卢行添不羁道,“有小九在,什么位约不到?” 冯芜怔了一秒,随即又反应过来,卢行添都在了,傅司九大概率也是在的。 果不其然,卢行添把门帘拉开,嚷道“都给老子起开,腾位!” 对门而坐的几人愣了愣,认清来人后,咳嗽的咳嗽,起身的起身。 背对门的皮质沙发里窝了个男人,男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松垮的盖住脑袋,长腿屈在桌下,两只冷白嶙峋的手捧着手机,指尖快速操作屏幕,正打着游戏。 听见动静,他连头都没抬,周身气息冷凝。 不知谁又得罪他了,一副发火耍脾气的二世祖模样。 卢行添扫他一眼,故意重重咳了下“阿芜妹妹,坐哥哥旁边?” 话一落,原本在玩游戏的男人猝不及防抬头,游戏里的人物被对方打死了都没注意到。 第35章 冯芜许星池第35章 冯芜默了默,讪讪的“坐哪都行。” 一个十人的圆桌,加上傅司九一起共四个男人,还有江映萱一个姑娘。 对面稀哩轰隆一通动静,是单州在移空位,热情地招呼她进去坐。 下一秒,傅司九坐直身子,拽住她衣摆,施力往下,一本正经道“坐这,别跟他们挤。” 冯芜“......” 徐茵眼珠子转了转,自顾自地找了个空位坐下,也不管她了。 傅司九坐的沙发倒是可以挤两个人,只是得身体挨着身体,冯芜别扭,嗫嚅道“我坐里面...” “什么里面,”卢行添极有眼色,迅速把空置椅子踹开,“没了,只有小九那边一个空位。” 冯芜“......” 傅司九手机扔到一边,拽着她点菜。 唯一的平板在江映萱手里,冯芜拿手机扫桌码,撇脸望了徐茵一眼“茵茵,豌豆尖要吗?” “要,你先点自己的,”徐茵已经拿着手机在加菜了,“点完别下单,等我。” “好。” 屏幕菜单里显示了江映萱点完的东西,冯芜大概看了一眼,锅底是两宫格,番茄和麻辣。 她想加个鸡汤底,出于礼貌,抬头询问“江小姐,锅底可以换成四宫格吗?” 锅底都是双数,她再加一个,最少也是四格。 江映萱仿佛没听见,做了精美指甲的手在平板上敲敲点点。 下一秒,冯芜手机显示【已下单】。 不等她反应过来,服务员打出小票,压在桌角夹板“现在帮你们上锅底。” 冯芜“......” 菜可以续加,但锅底一旦定了,就不好加了。 然而服务员还未离开,小票夹忽地被压住,男人指骨嶙峋清隽,眼底不带丝毫情绪“锅底我们要改一改。” “好的,”服务员连忙说,“可以的。” 这一幕让另外几人都愣住了。 傅司九肩膀往右侧,几乎压住冯芜的肩,他面色无恙,在她屏幕上勾选“要哪个?” “......”冯芜顿了顿,小声说,“鸡汤。” 傅司九瞥她,瞧见她眼睑薄红,问“你眼睛上涂的什么玩意儿?” “......” 什么也没涂。 化了个淡妆,只打了底,擦了点口红提色,没化眼妆。 眼睛红,大概,是她眼酸又不愿掉眼泪,硬揉的。 傅司九定定看了几秒,把锅底改成四宫,除了之前的麻辣和番茄,又加了鸡汤和白粥。 因这个举动,徐茵细细打量他,意味深长的了然。 张以辞的手在桌下掐了江映萱一把,冷戾的眼神警告她别乱来。 更改完锅底,傅司九就着冯芜手机加了些菜,等着徐茵一起把单下了。 服务员确认时,傅司九忽然想起一事,淡淡嘱咐“鸡汤底不要放葱。” 这话一出,冯芜和徐茵齐齐看向他。 徐茵是惊讶,冯芜是呆怔。 傅司九恍然不觉,帽子也从脑袋上摘下,之前还冷冰冰的脸和缓几分,拎着果汁壶帮她们倒果汁。 卢行添十分看不惯他双标的行为“玩啊,眼里不是只放游戏,接着玩啊?” 傅司九呵笑“不放游戏,放你?” “老子要吐了!”卢行添破口大骂,“妹妹你评评理,他一来这就拉着脸,把我们几个挤到这边,他自己坐对面,还不许我们靠近,问他要吃什么,他说他喝西北风,这都他妈快夏天了,老子去哪给他找西北风...” 卢行添话又密又快,怨念颇足。 冯芜听的差点笑了。 傅司九唇角勾了勾“你还挺在意我。” “......”卢行添虎躯一震,“你|他|妈,出来咱俩打一架!” 服务员把锅底端上来,傅司九闲闲道“你们俩看好他,这锅可烫,待会溅着你们俩。” 单州和张以辞撇嘴,一人一边拽住卢行添,把他禁锢在座位上。 第36章 冯芜许星池第36章 “你跟他计较什么,”张以辞没好气,“他现在来了精神,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就老实点!” 单州哼笑“倒也不用这么小心,阿芜妹妹不会眼睁睁看着咱们挨揍的。” 冯芜一口果汁没咽下去“......” 关她什么事。 她抿抿唇瓣的湿润,讪讪道“我也打不过。” 他们几个大男人总不至于指望她跟傅司九火拼吧。 傅司九“......” 对面三人憋笑,堵着的气瞬间平了。 徐茵没好气地拍拍她脑袋。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期间傅司九的电话响了两次,他瞥一眼就点了挂断。 卢行添咬着毛肚,含糊问“谁啊,怎么不接?” 傅司九慢吞吞喝水“我家姐。” 卢行添长长哦了声“还生她的气呢?” 傅司九没理他,用汤勺舀了点虾滑放进冯芜碗里。 他照顾的顺手,也不觉得别扭,自然熟练的样子。 冯芜把碗端到旁边“茵茵,给你一点。” “自己吃,”徐茵说,“酒会上让你先垫垫肚子,偏不要,熬到现在才吃今天的第一顿饭。” 傅司九撇脸,长眸朝下“怎么不吃饭?” 冯芜把碗收回来,用筷子夹了只虾滑进嘴,敷衍道“忙,没来得及。” 在酒会上她没心情,吃不下。 “忙什么,”傅司九似随意闲聊,“甜品店接了大单?” 冯芜嗓子里嗯了声,没具体说“春天婚礼庆典多,新招的员工暂时上不了手,还需要带一带。” 江映萱忽然插嘴“我怎么听说,许氏的甜品都是你店供应的?” 话刚落,周遭气息肉眼可见的凝固。 寒意森然中,冯芜瞧向她,坦然道“对的,下午茶和员工蛋糕都有。” 江映萱笑“许少还是心疼你。” “江映萱!”张以辞冷脸,呵道,“吃不吃了,吃完了就自己回家!” 江映萱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端起饮料杯喝水。 火锅咕嘟嘟冒着滚烫的热气,却融不化冰冻的氛围。 冯芜浅浅弯唇“是许伯父的意思,他一向照顾我。” “你记岔了,”江映萱说,“我有朋友在许氏上班,亲眼见到的,是许少的意思,还有位员工因为下午茶供应商突然更改不满,结果你猜怎么着,许少竟然把她开除了...” 张以辞怒了,手重重拍在桌上“江、映、萱!” 冯芜通透的眼中浮出怔忡。 她恍恍惚看向徐茵,徐茵同样震惊地望着她。 两人都是头次听说这事。 沉默须臾。 冯芜敛了惶然,平静道“就算是星池哥的意思,也没什么吧,江小姐家里做生意,难道熟人的就不做了?” 江映萱噎到语塞。 “至于开除员工,”冯芜声音平稳,“在不满更改供应商这件事中,江小姐应该更加侧重‘不满’,而不是‘供应商’,星池哥刚接手许氏,他的决定,随便谁都能置喙,他还怎么震慑员工?” 徐茵眼中慢慢浮出笑,明目张胆的鼓掌“我家宝贝的智商又回来了。” 诡异的悄寂声中。 一道嗤笑漫不经心插入,傅司九弹弹指尖,情绪不明“那是自然,除了许星池,谁值得她这样护着?” 冯芜敛了所有表情,安安静静把碗里的东西吃掉。 她不是护许星池,她只是受不住江映萱话里的讥讽。 许星池不待见她,整个圈子的人都知道,却总有那么一些人,想要借题发挥,利用许星池来揶揄或者打击自己。 许星池在她们眼中是一柄利刃,一柄随取随用的利刃,一柄只针对她的利刃。 冯芜别无选择,她总不能去握那柄利刃划伤自己,亦或者,把利刃掉头,插向许星池的心脏。 第37章 冯芜许星池第37章 在伤己与伤他之间,冯芜需要取一个平衡。 把利刃横到将它拔出来的人身上。 否则,她就会掉入对方的圈套,任由别人看冯家、看许家的笑话。 江映萱眼中愤恨,视线在桌上扫了一圈,突然把一盘小酥肉端到她面前“对了,这个给你点的,我记得许星池不吃,都让你帮他吃的...” 脆炸小酥肉的面粉里放了满满的葱花。 只是她话没讲完,那小酥肉连同盘子一起被甩回她身上,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动静,还有江映萱的尖叫,傅司九眼神阴狠,咬着冷戾的狠意“你|他|妈什么品种的狗,你再招她一个试试,人丑别作怪!” 张以辞慌张起身,把江映萱拽远了些。 “小九,”卢行添和单州都站了起来,“好好说,不能对女生动手。” 几人都知道他原本就处在恼火中,江映萱一个接一个的动作,每个都踩在了他的引线上。 正愁火没地方撒。 张以辞推了江映萱一把,冷声骂道“你有病是不是,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可能再带你!” 这边帐篷动静极大,引得旁边帐篷的人都翘首张望。 “凭什么让我走!”江映萱刁蛮惯了,掉着眼泪嚷道,“要走也该她走!她不是我们这圈里的!” 冯芜喝了口水,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挽着徐茵起身,浑身客气疏离“谢谢让我们搭桌,钱我已经付了,抱歉打扰了你们用餐。” 说罢,她挺直腰背,带着徐茵往外走。 “妹妹...”卢行添跟了两步,手足无措,“怎么走了...妹妹...” 这都发生了什么。 傅司九下颚僵硬,嗓音降了几度,一字一字地喊“冯、小、草!” 冯芜脚步顿了顿,回头,礼貌道“小九爷,我叫冯芜,谢谢您刚才的维护。” “......” 她将两人好不容易升温的关系主动沉回冰点,傅司九双眼发红,死死咬住牙。 两个姑娘从帐篷里离开,傅司九长眸微敛,表情平静,只有脖颈上鼓起的青筋能窥探到几分他的暴怒。 “张以辞,”傅司九嗓音淡如霜,“我之前跟你提过,既然你管不好你表妹,咱们兄弟到底为止。” 张以辞嘴巴张了张“操,你不至于吧?” 单州和卢行添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两人张口结舌,又说不出什么劝解的话。 傅司九拿上手机,高大的身子没有停留,充斥着浓浓的煞气,甩开帘子离开。 “江小姐,”卢行添不大爽,“你是不是没有眼力见啊,我们四个兄弟聚一聚,你突然跑过来,小九就已经很不开心了。” 单州哼哼“她要有眼力见,就不会给她表哥惹这么大的祸端。” 张以辞烦躁的抓头发“行了,这狗货不会真跟我断吧?” “兄弟提醒你,”卢行添认真道,“若阿芜妹妹跟他和好,一切可谈,若阿芜妹妹被你表妹的话伤到,再不愿跟咱们来往,不只你,连同我——” 他指指单州,清晰明白地说“都得掰。” 张以辞烦得很“哪就这么深的感情了!” “张以辞,”卢行添冷笑,“小九一直留在珠城,你以为他是喜欢珠城?” “......”张以辞不敢置信,“不会吧?” 这要算起来,得多早的事啊。 总得算到傅司九高中了。 - 冯芜带着徐茵回了玫瑰苑。 “在这休息一会,”冯芜帮她找睡衣,“晚上我送你去机场。” 徐茵还要赶去外地工作。 “别忙了,”徐茵眼神复杂,拍拍床头沙发,“坐着,咱们聊会。” 冯芜倒了杯温水给她,随后恹恹地倚了过去。 第38章 冯芜许星池第38章 徐茵看着她“你跟傅司九...这么熟了?” “他帮过我几次,”冯芜老实说,“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徐茵试探道“什么关系?” “......”冯芜默了默,吐了两个字,“朋友。” 徐茵不免一愣。 这些年冯芜内心是封闭的,她没有交过一个朋友。 傅司九能让她归类为“朋友”,是仅有的一个。 然而当局者迷,冯芜陷在与许家的恩怨中,许多年没抬头往外面看过一眼,她于男女情事上是空白的、迟钝的。 但徐茵看得清楚。 傅司九分明是喜欢冯芜。 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他很好,跟别人说的不一样,”冯芜说,“但江映萱说得没错,他跟咱们不是同一个圈子...” 徐茵打断她“阿芜,你在迁怒。” “......” “是因为他的那句话?”徐茵问,“他说,除了许星池,谁值得她这样护着,你便把他打为和江映萱一样的人?” 冯芜抿唇,没吭声。 徐茵悄悄叹气。 傅司九话里的醋味大到她都闻见了。 然而他不知道,冯芜对别人谈论自己跟许星池的事上,有应激反应。 她条件反射的会认为别人在拿许星池攻击她。 这笔账,要算在许星池头上。 若不是他的纵容和引导,不至于有那么多人顺着他的行为,去伤害冯芜。 徐茵到口的“许星池好像变了”又硬咽了回去。 他变个鬼。 依然是那种满肚子毒水的样子。 “阿芜,”徐茵缓缓说,“许多年了,总有七八年了吧,这么漫长的时间,我今天还是头一次见你身上出现了攻击性。” 冯芜以前被宠到刁蛮的样子她清晰在目。 但八年了。 徐茵再未见过。 今天是八年来第一次。 徐茵五味杂陈“也是头一次,见你迁怒别人。” 迁怒的对象,还是无人敢惹的傅司九。 送徐茵去机场时,冯芜收到了傅司九的信息。 光看文字就能想象出他冷着一张臭脸,不爽到想要训人的模样【冯芜,下楼,谈谈你跟老子甩脸子的事!】 冯芜扫了一眼,把车停稳后,回【不在家。】 傅司九气笑了【你当着老子面说。】 冯芜觉得他有毛病。 她都不在家了,还怎么当他面说。 徐茵瞅她,自言自语轻喃“这么鲜活又生动的阿芜,还真是想念。” 虽然她不看好傅司九这种男人,怕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但或许,他可以成为一味药。 这味药,她和李择言都当不了。 冯家人也当不了。 徐茵笑着摇头,没多置喙。 送机只能送到航站楼门口,徐茵抱了抱她,意味深长“许氏的生意,还接着做?” “做啊,”冯芜说,“正常的生意来往,干嘛不做。” 徐茵“那江映萱说的不会是真的吧,真是许星池的主意?” 冯芜傻笑“要真是星池哥的主意,岂不是更好,说明他慢慢放下心结,愿意原谅我了。” “......”徐茵骤然愣住。 都忘了。 冯芜始终将她自己定性在“罪人”的身份上。 对于许星池、或者许家抛出来的橄榄枝,她只会感激,又怎么会高傲的拒绝。 “宝贝,”徐茵难过,“害死阿姨的不是你,是凶手。” 可所有人都似乎在有意的避开这点,将全部的怨怼与恨意,算在冯芜头上。 每个人都这样说。 在冯芜三观成形的时候,不断不断的提醒她,她是罪人。 导致她长大了,都剥不掉那层罪人的枷锁。 不知是失去了剥除的能力,还是她心甘情愿的承受。 - 送走徐茵后,冯芜才有时间看手机。 方才手机又响了几声。 第39章 冯芜许星池第39章 全是傅司九的信息。 【在哪,我去找你。】 【今天你不把甩脸子的事讲清楚,想让老子丢到明天?】 【冯、芜!不回信息谁教你的?】 冯芜“......” 总得给她一点忙碌的时间吧。 帐篷里冲动的时刻过去后,她理智渐渐回归,觉得徐茵说得没错,她确实在迁怒。 可她不应该迁怒到傅司九身上的。 人家全程都在帮她。 冯.白眼狼.芜对着手机对话框打字,斟酌着合适的措辞,想跟傅司九道个歉。 然而她信息还没发出去,傅司九最新的信息又弹了进来【你下楼,我跟你道个歉,行不行?】 冯芜“......” 她是真不在家。 沉默须臾,冯芜把之前的信息全删了,直接把实时定位发了过去。 这总能证明她没说谎吧。 冗长的安静。 直到冯芜启动车子,打算回玫瑰苑了,傅司九才又回了条【抱歉,上面那条打错字了,是你跟我道个歉。】 冯芜“......” 她抿唇,吧嗒吧嗒打字【对不起。】 轮到傅司九愣了。 不爽。 更不爽了。 他嗖地一下,把她付的餐费以2的倍数转了过去。 冯芜迅速回他【不要。】 傅司九【我也不要。】 冯芜【你爱要不要。】 反正转账到时间了就会自动退回去。 傅司九【你到我面前说。】 傅司九冷笑【小九爷?】 傅司九【我叫冯芜?】 这是一笔一笔的在跟她算账。 冯芜默了默【你觉得吃亏的话,可以喊我冯小姐。】 傅司九“......” 他牙齿咬紧,再次重复【你到我面前说。】 冯芜又不傻,巴巴的把自己送过去挨骂。 她调转车头,抽空回了他一条【我回冯家看猫。】 傅司九心腔中盘浮的郁气一层叠加一层,厚成吸满水的棉花,窒闷黏腻到他难受。 在玫瑰苑楼下站了老半天,烟抽掉了半包,好不容易纡尊降贵的给她发了几条信息,就这么薄待他。 他傅司九就没跟别人低过头。 - 翌日,卢行添跑到甜品店,跟无赖似地坐在前台“妹妹,哥哥这单子可多了。” 冯芜鼓鼓腮“忙不过来,不能接了。” 散单还可以,大批量的订单,她这个就几人的小甜品店怎么可能吞得下。 “你不能偏心呀,”卢行添说,“那你把别人的退掉,做哥哥的,行不?” 冯芜眼睫抬了点“不行。” 卢行添手在桌面拍了拍“偏、心、眼!” “......”冯芜被逗笑了,“我偏心谁了?” “那谁,姓许的,”卢行添吭哧,“凭什么只接他的,不接我的。” 冯芜“要先来后到啊,我这边确实忙不过来。” 卢行添往椅子上一靠“那我不走了。” “......”冯芜沉默片刻,耐心道,“行添哥,你不用上班吗?” “我就在你这儿上,”卢行添说,“总比回去看那谁的臭脸强。” 冯芜不管他了,任由他在店里坐着。 傍晚夕阳西下,从玻璃门铺了进来,瑰色染红了整座店面。 冯芜提了两个袋子,笑眯眯道“行添哥,给你,快回去吧。” 卢行添刚睡了一觉,没精打采的“我不回。” 他鼻尖嗅了嗅“妹妹你做咖啡了?” “嗯,”冯芜指指袋子,“给九哥的,你帮我带一下。” 卢行添慢条斯理瞧她“没有我的?” “......”冯芜顿了顿,“你要喝啊?” 卢行添嚷道“妹妹你可真成,累一天的是我!” 冯芜“那我再帮你做一杯?” “不了,”卢行添冷哼,“妹妹你得记得,你是个偏心眼。” “......” - 回到帕顿后,卢行添直奔老板办公室,门也不敲,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傅司九窝在老板椅中,眼皮子撩起来时,露出眼底的暴躁和厌烦“素质被狗吃了?” “对,”卢行添砰的下把袋子扔到桌上,“我没那东西。” 第40章 冯芜许星池第40章 咖啡香味明显,傅司九突突跳到疼的太阳穴忽然缓了缓。 袋子他很熟悉,有甜里的标志。 傅司九慢腾腾坐直,漂亮的手指挑开袋子一角,落到里面的东西上。 除了一杯咖啡,还有一块小蛋糕。 蛋糕上用果酱画了张笑脸,几个纤细的字,带着某个女孩子的软糯【九哥,阿芜错了。】 傅司九“......” 冷峻的脸再也板不住,唇也不自觉地扬出笑痕。 卢行添没眼看“你这表情,已经恶心出天际了!” 傅司九的办公室奢华,大面落地窗视野宽广,能俯瞰大半个珠城的风景。 他握着咖啡杯,一口又一口,眉眼扬着舒缓的愉悦。 “行了吧,”卢行添累的骨头都散架了,“阿辞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问你气消点了没。” 傅司九眉骨沉了沉,冷郁的气质凸显“我说话难道是说着玩的?” “你不至于吧,”卢行添嚷道,“我瞧江映萱挑衅妹妹,人家根本没生气,你要不讲那句醋翻天的话,妹妹根本就不跟你来这一出。” “......”傅司九送到唇边的咖啡杯顿住,“什么醋翻天,没有的事。” 卢行添冷笑“还装,你知足吧,就你天天装成这样,还能让妹妹把你放心上,她真是眼瞎了。” “......” 不知哪个字挑动了他神经,傅司九浓密的眼睫定了定,他慢条斯理掀起一点,似随口问我放心上?” “我真|他|妈恶心你,”卢行添不耐烦,“她不把你放心上,她跟你生什么气,江映萱讲话多刻薄,妹妹怎么不跟她生气?” 傅司九抿住杯口,没吭声。 卢行添“你自己想想,她是不是只跟你生气了?” 始作俑者是江映萱,但冯芜却把火发到他头上,又疏离的唤他“小九爷”,又不许他唤自己“冯小草”,明明白白的把脾气发给他。 怕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差别对待。 缄默片刻,傅司九低声“可她那样护许星池。” “大哥,”卢行添受不住他为情所困的样,快疯了,“她哪里护了,她分明是在撇清她跟许星池的关系好不好?” 果然“情”不是好东西。 瞧瞧。 连傅司九这么精明冷锐的人,一沾上也成了弱智。 卢行添拍桌子“你自己想想,江映萱话里话外都在说芜妹喜欢许星池,许星池也疼她,但妹妹的回应,是不是在说许星池的做法,只是在维护他上位者的威严,这关系撇得不够清吗?” 冯芜的态度,全程都是公事公办。 她要不想撇清,笑一笑大家都会当她默认。 若没有傅司九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冯芜都未必跟他生气。 卢行添摆手“张以辞这兄弟该要还是得要的,让他把江映萱打入亲戚的冷宫。” 其实他更想说,傅司九真应该谢谢江映萱。 必要的矛盾激化还是需要的,否则怎能在归于平淡后,发现隐藏于其中的真相。 傅司九指腹摩挲着咖啡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眼睫被夕阳镀上一层浅金“你当时为什么不阻止我?” “......”卢行添咬牙,“你|他|妈话脱口而出,我拦得住吗?” “既然是我的错,”傅司九望着他,“冯小草为什么跟我道歉?” 卢行添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因为我们都知道你不讲理。” “......” 场面定格。 夕阳快从落地窗前消失时,傅司九起身,高大颀长的身体遮住最后一缕光线。 他淡淡道“你加班。” “凭什么!”卢行添吼道,“我帮你守了妹妹一天,又给你当情感导师,凭什么还要加班!!” 第41章 冯芜许星池第41章 相比他的崩溃,傅司九十分淡定“因为我不讲理。” “......” 妈的。 就说他睚眦必报。 - 冯芜在甜里店门口看见傅司九时,下意识地想躲回去。 傅司九倚着车门,长眸虚虚眯了眯,似笑非笑“冯小姐,你的道歉,也不是很有诚意。” “......”冯芜欲哭无泪,巴巴转过身,弱弱的姿态,“九哥你怎么来了?” 傅司九单手把玩着手机,眼睫沉下,在冷白的皮肤上投下阴影。 “帮几个大男人付了这么多钱,”傅司九不咸不淡,“我不得还一点回来?” 那顿火锅不便宜。 冯芜瑰红的唇抿了抿“没关系...” “有关系,”傅司九眸子漆黑深邃,锁住她的视线,“男人面子大如天,懂吗?” 冯芜莫名想笑,她压住唇角弧度,以免失控笑出声,再驳了眼前这男人大如天的面子。 她乖乖点头“哦。” “......”傅司九舌尖舔舔唇,“我在你眼里看到了嘲笑。” 冯芜迅速抬手,遮在眼前,恼道“你看错了。” “那你挡什么,”傅司九气笑了,“我还能真在你眼里看见什么?” 他什么都看不见。 但她的反应却证实了他的话。 冯芜气闷地松手“你别老诈人。” 傅司九“什么‘老’,哪有‘老’?” “我先把以后的说了,”冯芜闷闷道,“免得你赖账。” 傅司九瞅她“顶嘴。” “我知道错了,”冯芜很没面子的小声,“不应该胡乱跟你发脾气...” 傅司九眼睛微眯“我来找你算账的?” 冯芜瞪他“不是吗?” 傅司九捏捏鼻骨,眼底的乌青薄薄一层,看样子没休息好。 冯芜盯着他动作,总觉得自己在傅司九的身上,看到了无奈。 她唇张了张,巴巴说“啊,请我吃饭是吧?” 傅司九头更疼了“你这不是挺清楚的?” 非得把他气到吐血才恍然大悟? “......”冯芜站在他面前,仰起俏生生的脸,谄媚道,“我笨啊,不如九哥聪明,九哥高,九哥棒,九哥占领高地的智商呱呱叫。” 傅司九额角抽了下,抬手捏住她脸蛋。 他指腹略微粗粝,磨在脸蛋上有点痛,冯芜挣扎着拍他手腕“疼。” 傅司九听不了她用这种带着颤栗的声音跟自己说疼。 他从腿到手都在发软。 “别撒娇。”他冷腔冷调的警告。 冯芜揉揉发疼的脸“刽子手不许人家叫,还能把别人灵魂深处的呐喊听成撒娇...” 她絮絮叨叨,唠叨婆似的没完没了。 傅司九绷不住,只穿了件衬衫的肩膀颤动,低笑从胸膛沉沉荡了出来。 他高大的身影罩住她的,手掌不客气地揉乱她一头软发“这怎么还是个小贫嘴?” 冯芜别开脸,含糊嘟哝“我本来就这样。” 只是连她自己都觉得很陌生了。 却在面对傅司九时,不知不觉间,那被压制下去的刁蛮本性,有冒头的倾向。 开车去商场时,冯芜决定带傅司九去她常去的那家馄饨铺吃馄饨。 定下之后,冯芜接到弟弟小力的电话,小朋友哭哭啼啼,说上次她送的机甲刚拼完就被叮叮给扒散了,散到零件都找不齐的那种。 冯芜哭笑不得,在电话里哄他“那姐姐把叮叮带走?” “不要,”小力吸吸鼻子,“妈妈说姐姐工作忙,不方便照顾它...妈妈不让我给你打电话,我偷偷打的。” 冯芜知道林素的意思,大概觉得机甲散架只是小事,小力不应该拿这种小事来烦她。 “这样吧,”冯芜耐心道,“姐姐再帮你买套新的,帮叮叮跟你道歉,也谢谢小力帮姐姐照顾叮叮,好吗?” 那边沉默了会,支支吾吾“姐姐,我生日收了许多红包,都存着给你。” 第42章 冯芜许星池第42章 “......”冯芜笑,“不用,姐姐自己可以赚钱。” 小力坚持“都给姐姐。” 冯芜逗他“你自己留着,长大后给小美买钻石。” “那我还有,”小力声音童真,“爸爸妈妈说了,等我长大,冯家就是我的了。” “......” 沉默。 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傅司九偏头瞥了眼。 冯芜唇角弯了弯,对着手机说“那恭喜你啊。” 电话挂断后,她心头一口强撑的气陡然间被抽空,整个人像皮影人般,失了支撑的筋骨,塌陷成软绵绵的一团。 傅司九皱眉“怎么了?” 冯芜眼睫半垂,敛尽眼底情绪,半开玩笑道“我小时候,我妈妈常跟我说,她和爸爸要把公司做大点,以后赔给我当嫁妆。” 傅司九“嗯。” “说他们就我一个女儿,”冯芜看向前方,“没有兄弟当后盾,才需要更多的资产傍身。” 现在弟弟有了。 给她傍身的资产没了。 冯芜并未打算跟小力争这些东西,冯厚海和林素也不会在她面前这样直白。 两方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掩耳盗铃的幕布。 却被小力童真无邪的话给撕破,让人窥见里面不堪的局面。 冯家的企业对于傅家来说,不过是众多产业中微不足道的一项,冯芜羞于提的太过详细,班门弄斧一般。 傅司九半边唇勾了下,痞里痞气的调调“要抢回来吗?” “......”冯芜愣了一秒,“抢什么?” “冯氏,”傅司九睨她,轻描淡写道,“关于你妈妈的那半心血。” 冯芜缄默。 她支吾其词“我爸总不会什么都不给我吧?” “我家老头子这几年一直在瑞士养老,”傅司九徐徐道,“陪在他身边的,是最年轻的三太,老头子最喜欢的,也是三太的孩子,前些年差点把集团交给她,若不是我大哥大姐强势,我们这一房会被啃的尸骨无存。” 傅家腥风血雨的场面,是冯芜想象不到的。 太阳底下无新事,不过分大小罢了。 在傅家的环境中,不争也得争,不抢也得抢,你的存在,就是对他人的威胁。 “冯家的局面,”傅司九散漫,不言而喻的提醒,“是你不抢,就可以父慈子孝,一旦你有了念头,怕会成为真的冯小草呢。” 他低低笑了声“倒不是在意那点财产,如果你不甘愿,这局不是不能破。” 冯家目前风平浪静,一是小力年纪还小,二是冯芜的主动退让。 而冯芜的“退让”中,有几分是情愿,又有几分是被迫。 这番话触及到人性阴暗,冯芜唇瓣抿紧,没继续深谈。 “我妈妈给我留了点东西,托给律师了,”她轻声说,“但要等我满25周岁才能交给我,我没想过要跟小力争什么。” 傅司九把车停进车位,漆黑的眼睛凝住她“不喜欢就不争,咱们不差那一点。” “......”冯芜默了默,纠正他,“是我。” 不是“咱们”。 傅司九喉咙里溢出笑,手在她脑袋上稀里糊涂揉了把。 “等我两分钟,”他长腿迈了出去,“去买包烟。” 还没走,傅司九手机响了,他扫了眼来电人,不知在想什么,若有所思的。 下一秒,傅司九把手机扔回车内,淡淡道“帮我接,说我不在。” “......” 关车门前,傅司九意味不明补了句“喊家姐。” “......” 铃声持续不断,上面“傅全瑛”三个字仿佛带着威严,冯芜手足无措的滑到绿色键上。 车子密闭的空间内,电话甫一接通,对面女人嗓音凶猛,用粤语说了一串“仔,够胆唔接你阿姐电话,只脚畀你打断,信唔信?”(兔崽子,敢不接你阿姐电话,腿给你打断信不信?) 第43章 冯芜许星池第43章 冯芜听不懂。 她声线被勒住似的,语塞的听着傅家大姐骂人。 “咁田小姐有咩唔好,人哋都唔嫌弃你捞波,你重嫌人哋年纪细?”(那田小姐有什么不好,人家都不嫌弃你混球,你还嫌人家年龄小?) 冯芜嗓子里努力挤了句“家姐,他…傅司九不在。” 那头的怒骂戛然而止。 两边沉默。 良久,手机一阵微弱的窸窣动静,再度讲话时,方才的粤语已经自动转换成了普通话“这是哪家的妹妹仔呀?” 冯芜磕绊的自我介绍。 傅全瑛普通话带着极为浓重的港区粤语口音,似乎是怕吓到她,努力掐软了嗓音“妹妹多大啦,有男朋友没?” “……”冯芜干巴巴的,“没有,快满23周岁了。” “啊,真是好年纪,”傅全瑛说,“我家小九快满25了。” “……” 傅全瑛咳了下“小九没欺负你吧?” 冯芜“没有没有,他对我很好。” “……”傅全瑛古怪的重复,“很好?” 冯芜“啊。” 傅全瑛“你是不是没得罪过他?” “……”对话逐渐奇怪,冯芜往车外瞧,迫切希望傅司九立刻回来,“得、得罪过。” 算吧。 得罪过挺多次,把他脸都气黑了。 傅全瑛缄默许久“他没揍你?” “没、没有。” 傅全瑛“他做了什么?” “……”冯芜细想了想,吐了句,“一天一夜没理我。” 傅全瑛冷不防被呛住,她喉咙发痒,难耐的咳嗽几声“这么凶的啊。” “妹妹,”傅全瑛声音里含了笑,给她出主意,“下次他再不理你,你就把他拉黑。” 他会自己送上门求饶。 冯芜没有这个熊心豹胆。 她眼巴巴往窗外瞧,终于看见傅司九从店门口出现。 男人站在店外,似乎往车内瞥了眼,他撕开烟盒,从里面磕了根烟咬进嘴里,打火机点烟时,他一只手拢住,瘦削的脸颊凹陷下去一块,痞坏的帅。 冯芜推开门,结巴道“家姐,他出来了...” “不用,不管他,”傅全瑛讲上瘾,“跟你谈一样的。” “......” 这怎么能一样。 傅全瑛兴致勃勃“家姐跟你说,小九早上脾气最好,你如果想让他办什么事,就挑他没睡醒的时候...” 冯芜恍恍惚惚。 这怎么感觉不可能啊。 傅司九哪像脾气好的模样,何况还是未起床时。 她没吭声,迈步往傅司九的方位去,安静地听着。 见她过来,傅司九两根手指捏住烟,用力吸了一口后,夹住烟伸远了点。 薄白烟雾笼住他脸,表情模糊不清。 他长眸朝下,深凝住她。 冯芜别别扭扭的,把手机递过去,示意他自己说。 傅司九唇勾了勾,从她掌心把手机接过来,贴在耳畔,喉咙里淡淡的“嗯。” “冇。”(没有。) “姐姐一条新闻,打倒褪三百年。”(大姐一条新闻,倒退三百年。) “唔需要。”(不需要。) “系咩?”(是吗?) 这句话他尾音稍扬,眼里噙着不易察觉的笑,云淡风轻落到某个女孩子脸上。 “无用咗哋,得多纵纵,将性子养起。”(是没用了点,得多宠宠,把性子养起来。) 讲完,他点了挂断。 为了避嫌,冯芜早已经离远了些,站在商场入口等他。 傅司九最后抽了口烟,随即掐灭,扔进了垃圾桶。 他挥挥身边烟雾,待味道淡了些,才迈步往前走。 冯芜手抓紧包带“讲完了?” “嗯,”傅司九莫名笑了下,“她跟我没什么可讲。” “......”冯芜头皮发麻,“你干嘛这么笑。” 怪吓人的。 一副又在算计谁的坏水样。 傅司九推住她肩,带着往商场里面走,闲散问“她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没有,”冯芜老实道,“前面的没听懂,但我猜应该是在骂你,后面的就是问我是谁。” 第44章 冯芜许星池第44章 傅司九唇角笑痕渐深“喂,教你讲粤语,学不学?” 冯芜摇头,学着他以前的样子“我懒得。” “......”傅司九鼻息淡出长长的笑,“学几句呗,不然怎么听我家姐骂我?” 这么一说,有点道理。 冯芜有些动容。 傅司九打量她,顺杆爬“一句都不会?” 冯芜仔细思索片刻“会几句。” “说来听听。” 冯芜腼腆的弯唇,照记忆里的发音,拖出软软绵绵的调“早森~我母鸡啦~你做咩耶~” 傅司九“......” 短暂的安静。 傅司九宽肩颤到停不下,笑的下颚敛住,两只手包住她小脑袋,粗鲁的一顿揉。 “......”冯芜头发乱糟糟的,又被他笑的脸红,“你不许笑!” 两人站在长无尽头的通道,商场明亮的灯光灼人,傅司九止不住,一想起她满脸认真,说着几句不伦不类的音调,就好像听见几只小绵羊在跟自己撒娇。 痒到他心巴上了。 冯芜气到跺脚,小手握成拳头,恼羞成怒往他手臂上捶了几拳“不许笑!还笑!” 男人手臂肌肉硬硬的,捶的她手疼。 傅司九清清嗓子,由着她打了几下,浓眉下的长眸弯出明显的弧度,不走心的夸了句“真棒。” “......”冯芜甩手往馄饨铺走,“扑街仔。”(王八蛋。) 傅司九额角抽抽,快步跟上她,手不假思索拧她耳朵“敢骂人?” 还说她不会。 骂人倒挺熟练。 女孩子耳廓温度烫手,傅司九松了些力道,摩挲她柔软的耳肉。 冯芜怕痒,脖子忍不住缩了缩,下意识笑出声“痴线。”(白痴。) 傅司九气笑了“你是只会骂人的话对吧?” 快五月的天,冯芜一张脸闹出了汗意,光洁饱满的额头黏了几缕深栗色的碎发。 她头发天生不够黑,偏向暖调的栗,发尾微卷,不知情的,以为是理发店做出来的,实际是出生就开始卷,曾经有一度时间,冯芜还羡慕过别人的黑长直。 “没了,就这几句,”冯芜敛了笑,觑他,不知不觉的示弱,“看港片看来的。” 说起这个,傅司九长长哦了声,阴阳怪气“是呢,还学会了剪纸给别人送情书。” “......” 就说吧。 这个人,挨几句骂,一点都不亏。 冯芜嘟嘟下唇,自顾自找了张空桌,用手机扫码点单。 下一秒,她手背被拍了下,傅司九凉飕飕的调“谁请客?” “......”冯芜方才想起来,是他请客,她收了手机,“面子大过天的小九爷。” 傅司九扫码的手顿了顿,唇齿含糊了句“真系想弄死你。”(真想弄死你。) 店内熙攘热闹,热气腾腾的饭菜飘着香。 傅司九点了两份馄饨,又加了些小吃,备注不要放葱。 晚上这家店顾客多,等上餐等了许久,餐端上来时,馄饨碗里飘着绿油油的葱花。 傅司九指骨敲敲桌面,示意服务员看一看小票单上的备注。 他气度不凡,眉骨锋利,眼神偏冷硬,看起来不好惹,服务员匆忙道歉,询问要不要换一份。 冯芜好脾气地摆手“没关系,我挑掉好了。” 服务员笑笑,转身离开。 傅司九也无意为难人家,他把那碗馄饨端到自己面前,用筷子一片一片的挑葱花,嗓音不明“你别冲谁都笑。” “......”冯芜盯着他动作,“怎么啦?” 她笑有什么问题。 傅司九撩她一眼,不愠不火道“看着就让人想欺负。” “......” 这话莫名其妙,冯芜不懂。 她以为,笑是表达她友善的方式。 葱花挑得一片不剩,清亮的鸡汤里小馄饨薄薄的外皮,露出一点红色的虾仁轮廓。 傅司九把勺子递给她,面无表情吐了四个字“尤其是我。” 第45章 冯芜许星池第45章 “......” 真是坏的明明白白。 虾仁馄饨皮薄馅厚,味道鲜美,冯芜用勺子轻轻搅拌,散着热气。 傅司九不知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脸上表情不明,顿了半晌,嗓音低了一些“你自己想想,高三时的事。” 冯芜杏眸微睁,眼睫小刷子似的眨了几下。 高三? 她高三,傅司九都大二了。 他们两人好像并没有接触过。 记忆的某根弦被刻意拨了下,晃出规律起伏的波浪,冯芜在灯下呈现栗色的瞳孔渐渐涣散,仿佛被一只手拽回高三。 不对。 她高三时,跟傅司九有过一次接触。 很短暂,很不值得一提的接触。 还是托了傅司九表妹刘成成的光。 那天高三难得提早放学,冯芜往校外走时,恰好撞见了刘成成。 刘成成性格外向开朗,挽着她胳膊跟她偷偷炫耀刚做的美甲。 学校不允许做美甲,刘成成唉声叹气,说这美甲只能保留一晚上,还是为了今天家里的酒会。 “我表哥顺道来接我,”刘成成说,“但他车开不进来,叫我自己走一段。” 冯芜点头。 校门口确实无法停车。 两人走到一家银行门口,有三个年轻小伙子在给过路人发传单,传单是附近一家美容院的。 其中一个小伙子把传单递给刘成成“美女,看一下,新开的美容院。” 刘成成面无表情,高傲的走开。 另一个小伙子极自然的把传单递给冯芜,态度真诚地说“帮个忙吧,就填下资料,您填一下,老板给我一块钱提成。” “......”冯芜不大忍心,花朵似的唇弯了弯,“就填资料?” 小伙子立刻点头“对,是填资料。” 想着举手之劳,冯芜便接过传单,在上面填填写写,无非是年龄、身高、联系方式这些东西。 填完后,她好脾气的把传单递回去。 小伙子说“九块九,免费给您做次脸。” “......”冯芜愣了,“不用。” 另两个小伙子围了过来“那得付九块九。” 冯芜傻了,她还是头次碰见这种情况。 刘成成等在后面,不耐烦道“她说不要,你们聋了吗?” “我们一张打印纸很贵的,”一个小伙子流里流气的,“要么付九块九,要么进店体验体验?” 冯芜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性格,她只是这些年害怕闯祸,害怕被冯厚海指责任性,又把她害死许妈妈的事拎出来鞭尸。 她握住手机,平静道“你们不让开,我就报警了。” 大庭广众、人来人往,三个小伙子终究不能拿她怎么样。 这种新型骗局无非是骗一个是一个,但也不敢硬来。 三人让开后,冯芜走了出去。 然后那个流里流气的小伙子拖着调问“真的不要啊?” 冯芜“不要。” “哟~”小伙子笑的浪荡,“男人不能说不行,女人不能说不要~” 这下流的话一出,冯芜脸都气红了“你神经病啊!” 小伙“诶~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 当时冯芜是首次碰见这种事,小姑娘脸皮薄,又斯斯文文的,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刘成成还未吭声,一道高大的阴影忽然罩住她们。 是傅司九在车里等急了,想着来银行取点现金备用,恰好撞见这一幕。 他一把拽住冯芜书包,把她甩到自己身后。 紧接着,傅司九脸上看不出情绪,走到那三个小伙子面前,以高出一个脑袋的身高,瞬间在气势上碾压了他们。 傅司九抽走冯芜填的那张表,假惺惺的笑“你叫神经病啊,这名儿挺稀奇。” 第46章 冯芜许星池第46章 三个小伙子面面相觑。 傅司九低眼打量那表“丽纤美容?这是美容院,还是他妈红灯区?” “你谁?”小伙子恼道,“你多管什么闲事?” 傅司九眼睫撩起一点,蔑视的眼神“男人不能说不行,对吧?” 小伙子挑衅地望着他“对...” 忽然。 “砰——”一声闷响,挟着小伙子踉跄后退的痛呼,傅司九收回长腿,漫不经心道“我他妈看你到底行不行。” 这种发传单的大部分都是新店开业聘请的临时工,真遇到事了,不可能很团结。 眼见同伴被打,另外两个小伙子互看一眼,默默让出位置,并没有上前协助。 傅司九周身冷凝,踩着悠闲的步子,一点一点靠近。 “说句‘不行’,”傅司九呵笑,“老子饶了你,否则,我让你真不行。” 小伙子五脏六腑被踹的搅成一团,呼吸时都扯得痛“我要报警...” “报呗,”傅司九拽住他衣襟,把他往上提,同时用衣领扼住他脖颈,“你报我也报,敢在大街上骚扰未成年,我倒要瞧瞧,这家店的老板能怎么说。” 能怎么说。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老板一定会推卸责任,甚至安一些罪名在这人身上。 小伙子呼吸被他禁锢住,脸憋成猪肝色。 另两人小心翼翼劝他服个软“兄弟,就道个歉,不值当的。” 傅司九似笑非笑地等着。 小伙子张着嘴喘气“我错了,我道歉,是我不行。” 傅司九一把甩开他,嫌弃地掸掸手“冯小草,站过来。” 冯芜顿了顿,背着书包上前。 傅司九下巴高傲的点了点“跟她道。” 小伙子不敢再惹他,颤颤巍巍的跟冯芜道了歉。 结束后,傅司九掸掸那张填过的传单,不疾不徐问“要付钱吗?很贵的纸呢。” “不用不用,”另两个人迅速说,“您带走您带走。” 傅司九敛了不屑,抬手拽住冯芜的书包,拎宠物似的把她拎走。 三人越过银行。 傅司九眼里迸出怒火“脑子没带?这种人专挑女生下手,新闻没看过?” “......”冯芜抿抿唇,摇头。 她真的不知道。 “行啦表哥,”刘成成哼他,“主要学姐看起来就好欺负。” 冯芜沉默几秒,真诚地跟他道谢。 “免了,”傅司九臭着脸,“是不是刘成成拖你走的这条路?无妄之灾是她带来的,我身为她表哥,自然要帮她收拾烂摊子。” 刘成成“......” 虽然有点委屈,但真的是她选的路,冯芜平时不走这边。 那天的事过去后,没几天,冯芜就听说丽纤美容院关张大吉。 后来刘成成还跑到高三找她,说她不应该冲人家笑,板着脸走过去,谁都不敢往前凑。 冯芜仔细打量她,觉得不是笑不笑的问题。 完全是脸的问题。 刘成成,还有她表哥傅司九,长的都是一副只要不笑就很不好惹的脸,尤其是傅司九,不好惹中透着狠,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那种。 时间一恍,五六年了。 冯芜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一天,她能和傅司九坐一桌吃饭。 还很和谐。 傅司九眉梢扬了扬,痞中带着坏“这么容易拿捏,谁不想捏捏。” “......”冯芜默默低下脑袋,往嘴里送了颗小馄饨。 谁像他一样。 鬼见愁。 “冯小草,”傅司九盯着她,意味不明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冯芜不大想听。 这人一出口,就知有没有,从内而外的散着坏水的味道。 傅司九一字一顿“那张传单,我还留着。” 冯芜“?” 冯芜“!” 她耳廓肉眼可见地漫出淤红,一双如水双瞳迸出羞恼“你干嘛留我黑历史?” 第47章 冯芜许星池第47章 “你也说是黑历史,”傅司九乐了出声,“我可是头一次...” 他刻意暂停,像是想把顽劣拉到顶点,慢吞吞的折磨人“想记别人黑历史。” 冯芜眼中恼意横生,层层叠叠,能喷出火了,她眼珠子打量四周,这边人太多,不方便打他,恼羞成怒之下,她勺子嗖地陷进他汤碗,挖走了他两颗馄饨。 傅司九眉心跳了跳“你幼不幼稚?” 冯芜“你急了对吗?” “......” 冯芜忍不住轻哼“你不幼稚你急什么?” “你最好把传单还我,”冯芜咬了口虾仁,“不然我就把你被打成猪头的事传出去。” 傅司九不气反笑,压根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捏着勺子,慢悠悠的又舀了两颗馄饨给她,不疾不徐道“那些人下场可惨了。” “......”冯芜好奇心被他勾了起来,“你报复他们了?” 傅司九唇角浅勾,浑不在意的口吻“用不着我报复,多的是人想弄他们。” 冯芜了然。 敢碰傅家遗在珠城的“种”,多的是人想卖傅家这个薄面。 - 吃完饭,冯芜想回家睡觉,路过商场一楼时,看见家新开业的蛋糕店。 蛋糕店小小的两平米,却排了长队。 出于职业习惯,冯芜很关注各家蛋糕店的营销方式和产品口味,她看了眼时间,估计至少需要排大半小时的队,不好意思耽误傅司九的时间。 “九哥你先回吧,”冯芜好声好气,“我买完东西打车走。” 傅司九双手抄兜,不声不响睨她,短暂的停留,敛回视线。 “你在说什么。” “......”冯芜抬睫瞅他,忽然想到,他是个男人面子大过天的人,总不能把她带来,不把她带回去,不符合他要面子的性格。 思绪到这儿,冯芜拍拍嘴巴“那我买小甜糕给你吃。” 傅司九很满意她的识相。 排队无聊,冯芜随意问了句“上次的小蛋糕好吃吗,我——” 傅司九“有点甜——” 两人声音交叠,冯芜梗住一秒,没出口的话弱了几分“亲手做的。” “......” 嘈杂的商场人流如沸,两人大眼瞪小眼,彼此都默了。 顿了须臾,傅司九舔唇,生硬地改口“...甜的,刚刚好。” 有点甜甜的,刚刚好。 冯芜默默别开脸,看向队伍前方,腹诽他撒谎都不会。 傅司九胸腔沉出笑,随着队伍移了一步。 “前段时间订的果酱有点甜,”冯芜坦然道,“幸好没订很多,我就拿来自己配黑咖啡用,给你的咖啡里加了厚椰乳,所以糖份超标了。” 说到这,冯芜赧道“不过我许久没亲手做过蛋糕了。” 员工都已经上手,她只要负责后勤工作。 傅司九浓密的眼睫半垂,若有所思问“不给你星池哥哥做啊?” “......”提到许星池,冯芜抿抿唇,“干嘛提他。” 傅司九挺拔的身体站直,不咸不淡“提都不许提了。” 就护成这样了。 卢行添还说她没护。 外面天色已暗,夜晚悄悄笼罩大地。 冯芜奶霜似的皮肤落下块阴影,她小声说“你跟他有仇吗?” “有仇怎样,”傅司九看不出情绪,不显山不露水,“你准备站谁?” 冯芜唇角翕动,嗫嚅“为什么要我站队?” 傅司九哂了下“你还准备隔岸观火?” 冯芜“真有仇?” “......”傅司九长眸细了细,警告性的意味,“说你站我。” 冯芜语塞。 还有这样强迫人的。 沉默一秒,她敷衍“站你。” 傅司九“为什么不站他?” “......”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还不是在敷衍你。 冯芜仰起下巴“你具体举个例,我再决定站谁。” 傅司九脸色越来越黑“我跟他一起掉河里,你救谁。” 第48章 冯芜许星池第48章 “......”冯芜哭笑不得,“你先说说,你们俩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一起到河边。” 傅司九牙快咬碎了。 “去约会吗?”冯芜补了一刀,“那我不好跟在旁边吧,两千瓦的大灯泡...” 傅司九倏地伸手,指腹掐住她脸蛋。 冯芜吃痛“站你站你...救你救你。” 傅司九气的额头疼“早说不得了。” 冯芜揉揉脸上皮肤,不大情愿,愤然“星池哥会游泳。” “......”傅司九一口气窒在肺腔,“老子也会。” 冯芜快被他一步又一步的给逼炸了,她跺跺脚,恼着声调“我不会!所以你们两个会游泳的大男人,为什么让我这个旱鸭子去救?” “......” 周围排队的人齐刷刷地盯着他们。 傅司九又气又想笑,修长的手抓住她后颈,跟抓小奶猫似的轻松,控着她面朝自己。 “还想不想要传单了?” “......”冯芜面无表情,好汉也要为黑历史折腰,“九哥,我站你,我救你。” 傅司九欠欠的语调“原因。” 冯芜口齿清晰“因为我知道你不讲理。” 傅司九“......” 从商场回到玫瑰苑后,冯芜把其中一份蛋糕放在副驾脚垫,几分小心的谄媚“应该挺好吃的,给你蓝莓口味的。” “不要,”傅司九脸色冷硬,明明白白的耍脾气,“拿走。” 冯芜一句“你真幼稚”卡在唇边,没敢讲出口。 她拿眼尾觑他,试探道“真不要?” 傅司九冷笑“不。” 冯芜弯下腰,作势把那盒蛋糕拎走。 下一秒,车内“吧嗒”一道声响,是车门被锁住的提示音。 男人气极反笑,一字一字,硬邦邦地“试试。” “......”冯芜压平唇角狡黠的笑,佯装示弱,“那你别生气了,你嘴巴灵,帮我尝尝味道,给我一点意见,好吗?” 她哄起人来跟撒娇似的,软软的,绵绵的,像春天最柔软的花瓣,不经意间落到皮肤上的触觉,让人自然而然的想要温柔对待。 傅司九强撑着硬气“没你灵,这不吃那不要。” 吃个饭毛病那么多,葱不行,烫不行,太干了不行,非得汤汤水水的。 到底是谁嘴巴刁。 “哪有...”冯芜肩膀微塌,心虚,“那都要赖你,别人才不惯我这些毛病。” 很多东西不是不能吃,只是不喜欢,但这点不喜欢可以忍耐,又不是毒药,眼一闭味觉一停,什么都能吃进去。 她其实隐忍惯了,不爱给别人添麻烦。 又不是天大的事。 偏傅司九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的那点喜好,也可以成为顶顶重要的事。 她似怨非怨,傅司九心尖一麻,那点不值一提的醋意顷刻间灰飞烟灭。 他装作不耐“老子就惯。” “那你帮我尝尝味道吧,”冯芜顺杆子爬,“求求你了。” “......” 寂静昏暗的夜,车子后视镜挂了串花式贝壳,被顶灯映出星星点点的暖光。 傅司九喉咙滚了下,嗓音低了许多“冯小草,真的不跟我学粤语?” 冯芜顿了顿。 没来得及应他,傅司九忽然用融入温柔的粤语调子,磁沉缱绻的说了句“我都唔知我点解钟意你,一谂起你,就感觉攞命。”(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一想起你,就感觉要命。) 冯芜歪歪脑袋,觉得这句话好好听。 又或者,是傅司九把它说得很好听。 “什么意思?”她满眼好奇。 傅司九眼神不明,深邃到让人探不出究竟。 他浅浅一笑,在她头发上轻拍“早唞。” 冯芜依然不懂。 傅司九教她“晚安。” “......”冯芜眼睛弯弯,漾出明媚的笑,努力学道,“走头~” 傅司九压着气息的笑在车内回荡。 - 翌日清晨,天才刚朦朦亮,冯芜被隔壁响半天却不关的闹钟吵醒。 第49章 冯芜许星池第49章 她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小区绿景渐浓,初见夏日雏形。 小鸟站在窗台上啁啾,冯芜定定看了会,忽然想起件事,迅速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现在才五点半,傅司九昨晚回公司加了班,应该深更半夜才回,此刻必定正在睡觉。 若傅家大姐没骗她,傅司九没睡醒的时候脾气最好,冯芜打算趁机把黑历史的传单给要回来。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男人声线怠哑,仿佛刚被吵醒,裹着很重的颗粒质感,又沉又苏,简直要人老命。 如果他没发火的话。 “你|他|妈不说出个天塌下来的事,老子拧掉你脑袋!!” 冯芜“......” 她被骗了!! 这哪是脾气好! 这分明是有起床气! 冯芜欲哭无泪,一声未吭,慌慌张张,吧嗒把电话挂了。 她暗暗祈祷傅司九醒来就会把这个电话给忘了,只当自己做了场梦。 哄完自己,冯芜跑去换衣服洗漱。 十分钟后,她手机响了。 冯芜处在敏感阶段,心惊胆颤地瞄了眼来电人。 “傅司九”三个大字跟死神一般,在屏幕上闪烁。 迟疑几秒,冯芜觉得如果不接后果可能会更严重,她咬咬唇肉,心一横把电话接通。 两边同时缄默。 须臾,傅司九略微清醒的嗓音顺着电流落到耳畔“刚不是骂你,没看是谁...怎么了?” “......”冯芜眼睫微簌,一股微妙的感觉抽丝剥茧,惶恐底层,好似压着悸动。 她捂捂跳到异常的心脏,血液里的颤栗流到四肢末梢,这种情感陌生,让冯芜惊慌失措。 “说话,冯小草,”那边有窸窣动静,傅司九好像坐了起来,“不是在凶你,我没注意是谁...” 冯芜声线黏不住力量,轻到发飘“我、我摁错了。” “......” 冯芜心慌到呼吸不紊“对不起,你接着睡...” “你道什么歉,”傅司九打断她的话,倦哑的声音明显不悦,“为什么起这么早?” 冯芜支支吾吾“被隔壁闹钟吵到。” 傅司九敏锐的察觉到古怪“隔壁的闹钟为什么会吵到你?” 这得多大的声响。 放窗边的,”冯芜解释,“我窗户跟他窗户就隔了一米,现在天热了,他窗户不关,声音就很响,然后他不及时关掉闹钟,就会响很久。” 傅司九皱眉,明白她房间的格局,问“去沟通过没?” “嗯,”冯芜说,“是个男人,他开门时把闹钟关了,不承认是他的。” 可她听得真切,这么近的距离,分明就是他的。 冯芜没去较真,她睡眠质量一直不好,甜里工作忙,早起就早点去。 傅司九眉宇褶痕渐深“不要自己去敲男人的门。” 他顿了顿“我去帮你解决?” “......”冯芜犹豫,“不要了吧,我觉得他挺计较,再得罪他。” 她一个单身姑娘独居,忧虑总多一些,怕得罪那男人,再被从其它方面报复。 傅司九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要么搬家?” “没事,”冯芜说,“就一个闹钟,不是大事。” 傅司九没吭声。 隔着电话,呼吸声轻浅,忽略到不计。 冯芜抿抿唇,细声细调“真没事,有事我喊你,好不好?” 冗长的安静。 就在冯芜不安时,那头忽然传来双脚落地的动作。 “冯小草,”傅司九应该是在笑,慵懒的,散漫的,一字一清晰的,“你别大早上跟老子撒娇。” 他受不住。 起反应了。 半天的工作下来,冯芜思绪恍惚,好几次拿错东西,该用盒子包装的,她拿成了袋子,该放一次性叉子的,她放成了勺子。 小桃受不住她“姐,你去旁边坐着!” 第50章 冯芜许星池第50章 “......”冯芜讪讪收回手,“我又错了?” “你条码输错了,”小桃把她推到旁边,“再这么算下去,咱这店好提前关门了。” 冯芜默了默,觉得她说的对。 既然事情做不好,干脆坐旁边待着好了。 小桃扫她一眼“想什么呢,发了一上午呆。” 冯芜耳后根异样的热,又莫名慌张,不知该怎样表达。 她趴在桌上,心不在焉“小桃,你谈过恋爱没?” “嗯,”小桃快速核对产品,“分了。” 冯芜抬头,悄悄地问“你喜欢他吗?” “当然,”小桃说,“不喜欢为什么要在一起。” 冯芜“那怎么分了?” 忙完手头事情,小桃坐在她对面,叹气“他家在外地,他不愿留这边,我不愿去他家,光有喜欢,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 “......”冯芜表示理解,她抿抿唇角,“你怎么确定,你喜欢他?” 小桃看了她几眼“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是与众不同的,那种感觉,你碰到了自然就明白。” “......” 好复杂哟。 “我问你,”冯芜很认真,“假如他很帅,或者有钱,你怎么确定你是喜欢他,而不是见色起意,见财眼开。” 小桃噗嗤笑了“你管他呢,别说帅和有钱是他本身就拥有的,就是一件衣服被他穿的好看,也是他个人条件的一部分,你难道还要研究你喜欢的究竟是这个人,还是这件衣服?” “......”冯芜怏怏地趴下,“算了,还是做蛋糕简单。” 小桃打量她,八卦兮兮地问“姐,你喜欢谁了。” “我没有,”冯芜快速反驳,“别胡说。” “哦~”小桃拖着音,“是不是小鹿乱撞,无时无刻在想他,想亲他...” 冯芜脸上的毛细血管倏然间炸开,连耳珠都红到滴血,她仓惶捂住小桃的嘴巴,凶巴巴“没有!再说就扣你工资!” 小桃笑了出声。 两人正闹着,店门风铃响了,冯芜立刻站直“欢迎光临...” 抬眼间,她眼底的惊慌敛住,余了几分平静。 是林素。 小桃收了调笑,客气地打招呼,又跑过去倒水,随后退到收银台后守着。 甜品店角落摆了几张桌椅,供客人临时休息。 冯芜坐在落地窗前,中午阳光斜罩住她,窗外绿荫映衬出她白到发光的肤色。 林素双手互搓,局促又不安“昨天,小力是不是跟你乱说话了?” “没有,”冯芜弯唇,“阿姨怎么这么问。” “这孩子不懂事,容易曲解大人的意思,”林素眉头微蹙,“他胡说的,冯氏是你妈妈和你爸爸的功劳,只能留给你...” 冯芜垂下眼,手掌摩挲水杯,感受着杯壁上透过来的温热。 小力一句无心的话,能让林素特地跑来跟她解释,冯芜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描述。 说林素在意她,冯芜又觉得这“在意”沉重,像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别生气,”林素小心翼翼,话里带着讨好,“小力不敢的,他什么都不会要的。” 冯芜无波无澜地看着她“我没生气。” 林素眼神生怯“那就好,那就好...” “阿姨,”冯芜抿了口水,“小力是我爸的儿子,不管在感情上,还是法律上,他都有资格继承冯家的东西,你不必这么卑微。” 林素顿了顿,略微惊讶,总觉得对面的姑娘有些什么不同。 让她感觉陌生。 冯芜把水杯放下“阿姨,我不跟小力抢,我只要我妈留给我的东西。” 林素想握住水杯,不知是慌张还是别的什么,差点把水杯掀翻。 她脸色不大好“那不行,那不行,你是冯家大小姐...” “阿姨,”冯芜忽生烦腻,“您跟我爸是合法夫妻,一不是外室,二不是外遇,做什么这么低姿态。” 第51章 冯芜许星池第51章 她自认为除了反对过林素跟冯厚海突然领证那事,一次都没为难过林素。 结果林素处处小心谨慎,好像自己设了多少羁绊阻拦他们似的。 “不是的,”林素仓惶摆手,“阿姨是怕你伤心。” 冯芜斩钉截铁“我不伤心,我看着小力长大,他也黏我,我自然希望他能越来越好。” “......” 恰好店内来了客人,冯芜干脆起身,礼貌而客气的借口要忙碌,把林素送出店门。 直到林素走远,她疲惫的精神松懈几分。 小桃担忧地看着她“姐...” 冯芜摇头,不想说话。 “姐,你这后妈也真是的,”小桃抱不平,“你每次见过她,一身的精神气好像都被她吸光了,说她对你好吧,没见你高兴起来,说她对你不好吧,她好像又处处忍让退步,明明是冯家太太,偏弄的连个佣人都不如。” 冯芜窝进布艺沙发,阖眼休息。 见她实在疲累,小桃放轻了动作,拿了条毯子盖在她身上。 风铃又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小桃一句“欢迎光临”卡在喉咙。 她悄悄点头,伸手指指沙发上的人。 傅司九客气回应,放轻脚步,坐在沙发对面。 女孩子笼在午后静谧的阳光中,模糊成柔柔的一团,微卷的中长发覆盖住半张脸,眼睫翘密,蝶翼般遮下一小片阴影,秀气的鼻头下,花瓣唇微抿,看起来情绪不高,像在跟谁赌气。 傅司九鼻息淡淡轻轻的笑。 冯芜本身就没睡着,听见动静,她倏然睁眼。 两人四目相对。 男人倚着沙发,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的模样,好整以暇瞅着她。 那阵好不容易消失的心慌,在男人目不转睛的眼神下,再度失了正常频率。 冯芜用力眨了几下眼,努力把悸动隐藏“你怎么来了?” “来算个账,”傅司九拖着调,声音好听的要命,“一大早,五点半,打我电话——” 他半边眉骨挑高,攫住她眼睛“总不能,是想我了吧?” 一句话落,冯芜头脑仿佛被雷劈过,思绪瞬间空白。 这呆滞的模样落到傅司九眼中,添了些娇憨,他唇色殷红,笑的浮浪“怎么,被我说中了?” “你少胡说!”冯芜跟炸了毛的猫一样,“我就是摁错了,摁错了你不懂吗?” 傅司九双手交叠,自信十足“哦~” 冯芜倏地把毯子扔开,起身“对,我没按错,我就是别有目的。” 她承认的干脆,倒轮到傅司九愣了。 他耳骨不明显的红,嗓子清了清,攻击性的态度柔软下来“你别急啊,你害羞就我来说...” “是你家姐告诉我,”冯芜听不进去他的话,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说你没睡醒的时候脾气最好,找你办事最容易,我想着那我|干脆把传单要回来,谁能想到你家姐居然会骗人,她可是赫赫有名的女强人,她居然骗我!!” 傅司九“......” 什、什么玩意儿?? 冯芜脸色涨红,手指都在颤抖“谁想你、谁想你,你都要拧掉我脑袋了我为什么想你?” “......”傅司九长眸眯出危险的弧度,“这事我是不是跟你道歉了?” “道歉我就要原谅你?”冯芜憋了憋,憋出一句,“我不跟想手刃我的敌军和好。” 傅司九气笑了,他舌尖顶顶腮,二世祖的调调顶格拉满“昨天我还是最惯你的人,今天我他妈成你敌军了!” “......”冯芜嗖地别过身,用侧面对着他,“宾个说的?” 傅司九“......” 什么玩意儿。 他缓了缓被气疼的太阳穴,忽地低笑出声“操!你别跟老子说,那个‘宾个’,是指‘谁’。” 第52章 冯芜许星池第52章 谁说的。 冯芜耳肉绯红,让人想揉两把。 傅司九兀自笑了会,耐心纠正道“边个话唧。”(谁说的。) “就宾个,”冯芜不服气,“宾个、宾个、宾个。” “......”傅司九倾腰,把她扔掉的毯子拽到腿上,又随意抱进怀里,懒洋洋的,“是,宾个,你这脾气,是宾个惯出来的?” 冯芜有点想笑。 她自知蛮横,又忍不住跟他横。 唇角笑痕还未压平,冯芜手机响了。 她脸上不明显的骄纵骤消,恢复成平淡如水的模样“爸。” 是冯厚海的电话。 冯芜静静听着,时不时应两句“我没有责怪她。” “没骂,我怎么可能骂长辈。” “我没有想跟阿姨宣战,更没想过跟小力争什么,你们要非这么想,我有什么办法。” 傅司九目光垂着,漫不经心地拨弄那条毯子。 空气安静到颓唐。 冯芜“原本就是小力无心的一句话,我没有想过追究,阿姨为什么要追问这事,并且把它放大,大家都装成不知道的样子,不是依然可以太太平平?” “是,我没资格追究,那您想我怎样?” 又是一阵安静。 冯厚海不知说了什么,冯芜挺直的肩背突然一僵。 她静了许久,眼睫蒙上湿意“我知道了,我去跟阿姨道歉。” 傅司九眼皮子掀了掀,不露声色地端详。 冯厚海讲了什么,能一瞬间把冯芜给拿捏住,连微冒出头的反抗都湮灭了。 电话挂断后,冯芜站了会,敛尽所有情绪,温和到没有棱角的模样,与傅司九这些年见到的别无二致。 冯芜抱歉道“我下午有工作,你自己坐啊。” “......”傅司九薄唇微勾,“给我杯咖啡。” “好。” 店内很快响起咖啡机运作的声响。 傅司九垂眸想事情,挺直的鼻骨落了点阳光,鼻翼上的芝麻痣性感又禁欲,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反差。 冯芜把咖啡放在桌面,还用描金瓷盘装了块歌剧院蛋糕。 起身离开时,她纤细的手腕忽地被傅司九抓住。 “......” 明亮高远的光带下,两人视线胶着。 傅司九慢吞吞松手,淡着调“老听你说叮叮,什么时候把它带出来,我还真没见过走路顺拐的猫。” 冯芜嗓子发涩,无法描述清楚的,轻声说“我不方便照顾它,它老掉毛,怕不小心沾在身上,又带进店里。” 影响食物卫生。 她试过出来进去换衣服,依然会不知不觉地沾上。 没办法,只能暂时把它养在冯家。 “嗯,”傅司九情绪不明,耐心道,“我以前养过,找时间带给我瞧瞧。” “好。” 这段对话莫名其妙,冯芜没放在心上,傅司机坐在窗边,把咖啡和蛋糕都用掉后便离开了。 而冯芜得陪司机去趟许氏。 店里接了几单生日宴的甜品摆台,小桃和燕燕加班加点的赶这个,去许氏的任务便只能落到冯芜头上。 许氏冯芜小时候经常去,陪许星池一起,那时候左边的高楼还是块平地,这些年许氏渐渐壮大,便把那片空地买下,盖成了办公楼。 门卫换了一茬又一茬,已经没人认得她就是当年欢天喜地跟在少东家身边的小女孩,反而跟甜里的司机还熟悉些,签了字就放行了。 甜品冷链运送,确保在最佳赏味期内。 许氏有后勤专人对接,并不需要冯芜忙什么。 一丝不苟地送完货,方想跟司机一起打道回店时,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簇拥着许星池走进大厅。 他身上不经意间有了上位者的气势。 第53章 冯芜许星池第53章 冯芜把签过字的单据塞进包内,以她一个小小甜品店老板的身份,还轮不上跟许星池打招呼。 事实就是这样,没有冯家背景,她什么都不是。 自动门打开,冯芜和司机往旁边让出位置,让这群天之骄子般的精英先过。 许星池目光好似从她脸上掠过,随后皮鞋顿在门边,手掌绅士地挡在感应门中间。 他身后那群高管便也停了。 门开着,却无人过。 冯芜短暂的愣了下,明白许星池的意思后,她礼貌点头,踩着小凉鞋走了出去。 擦肩而过时,许星池仿佛装着冰山的眸子动了下,几不可闻地唤她“刚竞标来的瑰夏,要吗?” 这话像根细绳,紧密地缠住冯芜迫不及待离开的脚步。 她喜欢喝咖啡,许星池知道,尤其是不易得的瑰夏,她向来当成心头好,轻易不舍得拿出来。 然而让冯芜驻足的,并不是这款咖啡豆,而是许星池明显在示好的态度。 冯芜眼睫簌了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拿捏得宜的口吻“不用了,最近经常失眠,不敢碰咖啡,谢谢星池哥。” 女孩子远去的身影遗留下几缕香风,许星池表情不明,身体的冷意,好似能将旁人冻成冰山。 冯芜小时候就喜欢咖啡的焦香,连他初喝都觉得苦的美式,她咂的津津有味,坚持说咖啡后调的酸涩让人着迷。 但也因她年纪小,不敢让她多喝,许星池纵然收藏了许多顶级咖啡豆,却严防死守她缠磨自己,将大半送了别人。 冯芜知道后跟他闹了两天脾气,连叮叮都不许他碰。 最后许星池答应她,以后不再把咖啡豆送人,留到她满18岁。 冯芜的18岁,过的极为荒凉,两家妈妈去世的悲伤和怨恨,让所有人都忘记了她已经成年。 站在一边的高管小心唤他“许总。” 许星池眼睫半垂,遮住眼底不明的情绪。 许家有间专门用来存放咖啡豆的仓库,如今已经被大大小小密封的罐子摆满。 再未送到冯芜手上。 空气中残留着甜品的清香,许星池目光淡淡掠过,问“有没有芒果的...”蛋糕。 话到唇边,许星池心尖被针密密实实地扎过。 他痛到闭眼。 “没有,”负责分发下午茶的后勤说,“说来也怪,甜里没给咱们送过任何带芒果的甜点。” 说到这,后勤笑“我跟他们店员聊过,说他们老板以前就爱做一些芒果的甜点,现在老板很少亲自动手了,咱们也没有特别要求这个,店员就按照个人口味搭配的。” 许星池唇线僵直,如同一尊风化的石雕。 “不过甜里的老板还真是年轻漂亮,”后勤咕哝,“若不是跟着的司机脸熟,门卫指定会把她拦下来。” 许星池冷眸沉下“通知门卫,她来了直接放行。” “......”一群人都愣了,有人试探着问,“不用签字吗?” 除了登记过的固定员工,其它再熟悉的访客,也要签字才能进。 许星池迈着拓冷的步子,冰冰的一个字“嗯。” - 下班后,冯芜直接回了玫瑰苑。 上楼时,隔壁轰隆咔哒的动静。 几个工人搬着柜子,吆喝着往楼下挪“美女快让下,小心碰到。” 冯芜侧身让出位置,狐疑地看着他们搬东西。 这栋楼的格局是一梯四户,左面是半天不关闹钟的邻居,最右边是一对早出晚归的夫妻,唯有跟她共用一堵墙的右边是空置的。 第54章 冯芜许星池第54章 看眼下的动静,这房子是租出去了。 冯芜没多管,她只是暗暗祈祷别再来个极品邻居,否则她真的要兴师动众再次搬家。 劳动节时,甜品店进入一年中最忙碌的时期。 冯芜忙碌到倒床就睡,连依赖的褪黑素都用不着了。 节假日过后,甜品店慢慢恢复到正常营业,冯芜终于有了能喘口气的机会。 为了有个自然醒的睡眠,冯芜吃了两颗褪黑素,大脑尚且清晰,四肢却软的像要飘起来。 不知何时睡着的。 脑袋剧烈炸痛时,冯芜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耳畔传来凶猛地敲门声。 那敲门声仿佛就在她耳边,吵的她一向温和的脾气都要炸了。 冯芜硬逼着自己睁眼,发现天已经亮了。 门外果然有人在敲门,但不是她的,而是左侧邻居的。 冯芜扶着床起身,头晕脑胀拉开门。 左侧邻居门前站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男人纹着花臂,身上短袖紧紧绷着肌肉块,看起来像拳击手或者健身教练。 听见动静,花臂男瞥她“妹妹,吵到你了?” 冯芜满脸困倦“你干嘛呢?” “找这孙子!”花臂男嚷道,“他nn的,谁家定闹钟不关啊。” 一句话,瞬间讲到了冯芜的心坎上。 她勾勾脑袋,小声问“不开门啊?” “就他妈是个孙子,”花臂男鄙夷道,“敢做不敢当。” 说罢,他用力,“咚咚咚”踹在门上,吼道“里面的人给爷听着,再他妈定五点半的闹钟,以后走夜路可小心点!” 威胁完,花臂男晃着两条粗粗的手臂,大摇大摆离开。 隔壁闹钟早已停了,门从始至终都没打开。 既然醒了,冯芜也不准备再睡,洗漱换衣,拎包下楼。 乘电梯时,恰好又撞上了花臂男。 冯芜忽然想起件事,问“你房间离他这么远,也能听见他闹钟声?” “......”花臂男好像顿了下,打着哈哈,“我神经衰弱。” 冯芜好脾气地点头,又建议他“如果睡眠太差的话,可以吃颗褪黑素,比硬熬着好一些。” 花臂男“褪黑素?” 什么东西? 冯芜沉默须臾,仔细打量他。 不应该啊。 神经衰弱的人睡眠质量差,多少总知道褪黑素的作用吧。 不过这是别人事,她没细问。 简单吃了几口早饭,冯芜去了甜品店。 清晨的甜品店是最空荡的时候,平时只有员工在后厨做准备,小桃或者燕燕在店内打扫整理。 可这天,却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 人群中间站了对夫妻,女人脸色苍白虚弱,倚着甜品店玻璃门坐着,而男人正对着小桃破口大骂“就是你们的蛋糕有问题,不然我老婆不能痛成这样。” 小桃想把他们请到店内商谈,男人不同意“把你们老板喊来!” 冯芜加快脚步,从人群中穿过。 见她来了,小桃小声把事情说了。 大概是这对夫妻昨天在甜里买了块蛋糕,结果女人拉了一晚上肚子,男人拿着小票单来找他们负责。 这事疑点颇多,冯芜只能先挑紧急的处理“我送您太太去医院...” “不行!”男人很横,“我们不是为了讹人来!” 冯芜耐心解释“我们的蛋糕都是最新鲜的原料,每一种都有留样的,您还是先带您太太去医院检查一下,看是不是有其它问题...” “留样?”男人忽然笑了,“那更好了,你当着我面吃下,我就相信不是蛋糕的问题。” “......” 吃当然不是问题。 可巧合的是,他们买的蛋糕,是芒果慕斯。 第55章 冯芜许星池第55章 男人直直盯着她“就要老板,亲自吃。” 清晨万物沉寂的气息被搅动,带着满满无名的恶意。 就在这时。 冯芜纤腰忽地被一条铁臂揽住,来人用了力,把她捞进怀里。 冯芜惶然抬头。 是傅司九。 他半边唇微勾,似笑非笑的瞧着那个男人,游刃有余的姿态“我是老板,谁在找我?” 围到密不透风的场面死水寂静。 冯芜腰间的手臂带着男人的体温,热热的,透过薄薄一层布料,浸到她皮肤里面。 傅司九没看她,虚虚搂住她腰,高大如山地站在她身侧,面不改色地接受众人打量的目光。 “你是老板?”男人语气怀疑,“她才是吧?” 傅司九敛颚笑了“我是不是老板,是由你说了算的?” 他眼睛睇向小桃“把留的样拿来。” 小桃连忙点头,跑进店里,从留样柜取出昨天的芒果慕斯。 五月风和日丽的天,空水积明的环境,傅司九始终挂着笑痕的眼却如同警觉的野兽之王,山雨欲来的威压,仿佛在说,我给你一个交待,但你若不给我一个交待,我让你死。 他略微耷拉下的眼皮压着无所谓,遒劲的手掌脉络盘浮,稍稍用力就能掐断别人咽喉的尖锐。 可那双手竟然温柔地拢住女孩子纤腰,连她轻薄的衣服面料都没揉出褶。 寒气逼人与温柔缱绻同时出现,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违和。 小桃把留的样取来,傅司九低下眼,又把视线移到男人那边“医院不去是吧,就要求我把这吃了?” “......”没想到事情转折如此之大,男人不免慌了,“你是不是老板?我要求看营业执照!” “喂,你做过生意没?”傅司九长眸凌厉,帅的像把利刃,轮廓攻击性的精致,“我老婆开个甜品店玩玩,还要注册我名儿啊?” 冯芜眼睛不由得眨了下,软唇悄悄抿紧了。 傅司九呵笑“大家伙都看看,自己老婆痛到起不来,他一不着急送医院,二不着急解决事情,只想着纠缠我老婆——” 周围人顿时哗然。 经他一提,才发现这事的逻辑到处都说不通。 不愿去医院救人,不接受赔偿,不针对老板和店员,只冲着女老板而来。 这种指向性极强的讨公道,像是有预谋有计划的。 风向在短瞬间变了,人群纷纷看向这对夫妻,指责和怀疑声此起彼伏。 男人嘴巴张了张,恼羞成怒“那我老婆确实是吃了你们家的蛋糕才病的!” “我没否认,”傅司九懒腔懒调,“是我家店的责任,我们责无旁贷,赔偿、关店任你提,但老子把话撂这——” 他眸底的野性与狠戾无声聚集“若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故意找我老婆麻烦,你,和你背后的人,可就惨了。” 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明显急了,不停手的拽男人裤脚。 有些人不必做什么,他只要往那里一站,就能让人相信他言出必行。 男人咽咽喉咙,微踉跄着把女人扶起来“那我们再去医院检查检查,看看是不是吃错了别的东西...” 一场滑稽到宛若闹剧般的场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人群三三两两散了,还不忘记骂几句那对夫妻。 小桃眼珠子转了转,捧着那一小块芒果慕斯,悄手悄脚进到店内。 冯芜抬起一点眼,又慌张垂下,小手别别扭扭掰开男人还在握她腰的大掌。 男人的手甫一离开,衣服下的皮肤蹿上股凉意,不知是傅司九手太暖,还是她自己本身温度就这样,现在又恢复原样。 第56章 冯芜许星池第56章 傅司九脸色冷峻,垂眸瞥她“得罪谁了?” “......”冯芜默了默,“没谁呀。” 傅司九凉凉哼了声“也是,谁都能捏两下的性子,能得罪谁。” 但那对夫妻分明是有备而来。 静默片刻。 冯芜抿了点唇肉,轻声指出“那谁...之前追你的那谁。” 她目前只能想到这一个。 结仇结的非常明显。 江映萱。 傅司九眼睛细了细,硬生生气笑了“合着你认为是我拖累了你?” “我又没说是谁,”冯芜鼓鼓腮,闹别扭的样子,“你倒挺清楚我指的是谁。” “......”傅司九单手抄兜,牙齿咬了咬,“我也没说是谁,你倒挺清楚我清楚你指的是谁。” 冯芜“......” 好吧。 她绕不过他。 冯芜不大敢直视他眼睛,脑海中循环着他喊了好几声的“老婆”二字。 “这事我会查清楚,”傅司九吁出口气,无奈,“给你一个交待,行不行?” 冯芜没吱声。 以为她被吓着了,傅司九躬腰,眼神探询,似有若无的哄道“我道歉,行吗?” “你道什么歉,”冯芜垂下脑袋,手捏紧衣角,“查都没查呢。” “不管什么,”傅司九几不可闻地低喃,“吓到你了,总是我不好。” “......” 冯芜一颗心跳到乱了频率,呼吸轻轻浅浅地提到半空,为他这句近似于情话的宽慰,每根骨头都酥了。 她站在五月上旬的阳光中红了脸,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不知几分真、几分假的话。 场面微微局促。 忽然。 余光一辆眼熟的银灰色越野车缓缓靠在路边,越野车车窗降下,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出现,笑意盈盈唤道“傅总,你这车开起来真带劲。” 冯芜镀着浅金的眼睫颤了下,不动声色敛了所有表情,平静地望了过去。 傅司九回眸,车里的女人指甲轻点窗玻璃“忙完了没,忙完走,赶时间呢。” 傅司九冲她点头。 两人没有越矩的互动,冯芜嘴巴里不声不响漫出涩意,又牵连到眼周。 她都忘了。 傅司九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缺少女伴。 听说这辆车,是他的宝贝。 冯芜就凑巧坐过几回。 那串她送的花贝不合时宜地挂在后视镜上,摇摇晃晃的。 都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花贝算不算贝壳,挂在那里算是他收别人礼物的客气表达吗。 傅司九嗓音沉厚,满满高级的质感,好听的要命“下班我来找你...” “晚上我回冯家,”冯芜快速背过身去,以免失态被看穿,“刚才的事,谢谢你了。” “......” 几乎是落荒而逃,冯芜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傅司九唇线抿直,下颚渐渐僵硬。 店门口空无一人,他颀长的身影显出几分寂寥落拓。 回冯家。 又是回冯家。 冯家隔壁有个谁,他还能不清楚? 她若真的... 真的又跑去找许星池。 他傅司九发誓,他一定会冷眼看她倒霉受罪,绝不管她死活! 市中心的帕顿门店。 店员背脊笔直,拿出兢兢业业的态度,整理的整理,开票的开票,接待顾客的接待顾客。 傅司九让跟在身边的店长去忙,伸手为女人介绍“张总,这边几款都是赛事专用。” 张仪笑着点头“我信得过傅总和帕顿。” 前台店员正对着顾客登记表打电话,受过专业训练的声音温柔,不卑不亢的,让人如沐春风。 张仪极感兴趣的听了会。 傅司九在店内巡视一圈,冷峻的眉头微皱,把店长喊过来“陈列是谁做的?” “是总部派来的,”店长小心陪道,“上周才改过。” 傅司九垂眸,拇指和食指指尖互搓,沉思片刻“其它区块按照总部统一,橱窗这里按之前的,要一眼亮。” 第57章 冯芜许星池第57章 “是,我也觉得咱们之前的比较好,”店长说,“好几个顾客说,站外面看一眼就想去登山滑雪。” 这不是大事,傅司九吩咐他改掉。 店内空旷,沉静蔼蔼。 店员甜美的声音让人心情愉悦“您好,请问是许星池许先生吗?” 傅司九陡然抬头,眸子里的晦涩一层一层攀升。 “我是帕顿售后,工号xxx,”店员熟练地念着台词,“上年11月12号,您在我们店里购置了一款滑雪板...” 这种售后回访都是走个流程,一分钟左右就会结束。 挂掉电话后,店员只觉得周围空气仿佛冷了十个度,冻得她手臂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傅司九站在柜台前,淡淡问“这个顾客,叫许星池?” “是的,傅总。” 傅司九阴鸷的眸子朝下,不知在看着哪里。 “他买的?” “不是,”店员立刻查询,“有登记过,是一位姓冯的小姐买的,但滑雪板主人的身份证和电话登记的是许先生。” 傅司九半晌没说话。 张仪端详他神色“认识?” “张总,”傅司九情绪不明,不愠不火问,“你站在女人的角度帮我分析下,一个女生能记住一个男人的身份证号,这人的分量,大概占几分?” “......”张仪扯唇,“除去爸爸兄弟,便只有男朋友和老公吧。” 她意味深长“爸爸、兄弟的也未必记得住呢。” 傅司九插在口袋里的手攥紧,骨节不知不觉发了白。 而许星池接到帕顿的回访电话时,整个人都是难以言喻的状态。 许家庭院悄寂,自从妈妈遇害去世,许家便再没有过热闹,偌大的一幢别墅,空荡的厉害,静到能听见时间一秒一秒从年岁上碾过。 不知过了多久,许星池落拓起身,走到门外,被情绪磋磨过的声带哑着“李姐,有一套滑雪板...就...” 家中保姆望着他难以出口的话,转瞬明了“上年阿芜送来的那套,对吧,我给放进仓库了,怕扔在院子里风吹日晒再坏了,看起来挺贵的。” “......”许星池眼底涩苦,“谢谢。” - 五月下旬时,某天闲暇的傍晚,甜里几个员工坐在落地窗前休息。 小桃指着外面浓荫密布的树梢惊呼“姐,你看,一抬头,夏天来了。” 是啊。 即将要六月了。 傅司九有二十天没出现过了。 冯芜心里难过,又不愿让旁人看见。 她不知在难过什么,傅司九本来就是来去自由的人,他来找她,他们这两条绝缘的线就会短暂的搭一下。 他不来,这线就断了。 这是他向下兼容的自由。 而让冯芜感觉可怕的,是除了过世的妈妈,她从未这样把很多时间拿来想一个人。 脑海中反复循环他的音容笑貌,生活中其它琐事都变得寡淡无味。 “姐,”小桃开玩笑,“你怎么跟失恋了一样。” 冯芜猝然回神“都没谈,怎么失。” 小桃故意问“到底是谁啊,我帮你出出主意。” “谁都没有,”冯芜靠回椅背,轻声说,“人家不缺女伴,我算什么。” “......”小桃古怪的眼神,“这还叫没有。” 冯芜起身,心不在焉“没什么事,我先回了。” “诶,姐,”小桃追问,“你隔壁那闹钟男好点没,这天越来越热,窗户总开,再吵着你。” 冯芜摆手“早不吵了,我不是又来一邻居嘛,比闹钟男还壮,一山更比一山高。” 自从花臂男去砸过门后,闹钟再没响过。 冯芜也能安安心心地睡到天亮了。 到玫瑰苑楼下时,一道小小的影子忽然扑向她,嚎啕大哭“姐姐,叮叮生病了~” 第58章 冯芜许星池第58章 冯芜怔忡短瞬,连忙扶稳他“怎么说?” 小力身子朝后,手往楼道里指“星池哥哥带它打了针,好可怕。” 光线微弱的楼道里,许星池抱着叮叮,赫然站在那儿。 他一步一步从暗中走到夕阳下“受凉了,叔叔阿姨不知道常去的那家宠物医院,就拜托我带去看一看。” 冯芜是他看着长大的。 叮叮也是。 叮叮的一切,他跟冯芜一样熟悉。 “那麻烦你了,”冯芜客气道,想把叮叮接到怀里,“医药费我转你。” 许星池身子微侧,轻轻避开她,像是在解释“不老实,在医院滚了一圈,弄脏你衣服。” “......” 许星池又说“不用,没多少。” 场面尴尬的定格。 叮叮恹恹的,叫声也发软无力,冯芜手轻抚它脑袋,还是把它抱进怀里“这几天不忙,我来照顾吧,谢谢你。” “......”许星池抿唇,不自觉的冷酷,“阿芜...” 听到这个称呼,冯芜眼睫抖了下,略微有些惊惶。 她瞳孔清澈纯透,水洗过的琉璃般,就这么望着你的时候,仿佛能照出你一切罪孽。 许星池不由得难堪,他别过脸,艰涩道“那块滑雪板...下次一起去滑?” 冯芜梳理着叮叮毛发“不了,我其实不爱这个运动。” 思忖数秒,冯芜抬头,眼睛弯了弯“星池哥,你向前走吧,许妈妈一定希望你开心的。” 她是个罪人。 她满身罪孽,理应留在原地赎罪。 许星池再也待不住,牵着小力,一言不发离开。 - 回到家后,冯芜抱着叮叮怔怔出神,夕阳一点点黯淡,她脸上碎金般的光泡沫一样的消失。 不知哪一刻,冯芜抿住唇,拿手机拍了张叮叮的照片。 犹豫许久,她点开傅司九的对话框。 两人最后一次信息停留在五月初。 发这张照片,冯芜是忐忑的。 指不定傅司九正在陪美女聊天,她冷不防发一张猫的照片去,就很扫人家兴。 照片刚发出去,冯芜就后悔了,她迅速点了撤回。 与此同时,傅司九的信息进来。 【你谁?】 【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联系?】 冯芜“......” 手机又响了一声。 傅司九【十分钟,抱着猫,楼下等我。】 冯芜拎着太空舱猫包下楼时,傅司九已经到了。 天气逐渐炎热,夕阳烧着了似的,大片大片深浅不一的橘色、瑰色层叠在空中,绚烂多姿。 傅司九倚在车前盖,唇边咬着烟,眯眼不知看向哪里。 听见动静,他狭长的眼尾睇她,几分难掩的傲娇“我瞧瞧这是谁,一百年没见过的人了,都不认识了呢。” “……”冯芜抿唇不吱声,一看见他,就想起那天别的女人开他车的情形。 这感觉微妙,酸酸的,涩涩的,还经常有掉眼泪的冲动,是冯芜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情绪。 就像你拥有了一位独一无二的朋友,却冷不防发现,他是你的唯一,但你不是他的。 干站着不讲话很尴尬,冯芜把猫包递过去,正式为他介绍“它叫叮叮,我十周岁生日时,我妈送我的朋友,今年13岁了。” 13岁的猫,步入了老龄阶段,需要更加精心的照顾,冯家保姆阿姨细心温柔,哪怕冯芜不在,也能帮她很好的照顾。 傅司九把猫包接过来,唇角咬的烟没点燃,虚虚衔着,不可一世的调调。 他眼睛朝下,浓密的眼睫压下一点,意味不明的“你怎么回事儿,就几天没见,九哥不认识了?” 话刚落,冯芜心里的难受就被他勾了出来,她用力眨眨眼,把难为情的烫意眨回去。 第59章 冯芜许星池第59章 “喂,冯小草,”她皮肤薄,一点痕迹就很明显,傅司九慌张弯腰,视线探进她眼底,“咱有事说,不带用眼泪吓唬人啊…” 有时候情绪就是这么古怪,他不提兴许能忍回去,他一说,眼泪像被拧开阀门,失控到嗓子眼里闷出细细的哽意。 冯芜迅速背过身,拽住衣袖把眼泪擦了。 傅司九脊骨僵住,坚硬挺拔的身体仿佛被女孩子的泪水给碾碎了。 一腔子赌气的心思全没了,蔫了。 “哭什么,”他嗓音沉哑,“出什么事了?你一个信息告诉我,九哥会不帮你解决?” 冯芜轻吸鼻子,厚重的鼻音,不自觉的委屈“不敢。” “……”傅司九盯着她毛绒绒的脑袋,“真出事了?怎么没人…”告诉他。 后面这话古怪,他又没说完,冯芜心思不在这里,自然没注意到。 情绪发泄完就是尴尬,冯芜微窘,忸怩“没事。” “没事你掉什么眼泪,”傅司九不相信,低声质问,“老实说,多大的事我都帮你摆平,行不?” 冯芜心绪复杂“你对谁都这样吗?” 傅司九“哪样?” “这样,”冯芜颇有些赌气的口吻,“你的人力、物力都是白来的,不要还人情的吗,随随便便就能帮别人摆平事情!” 傅司九浩瀚的目光凝住她“你满珠城打听打听,我帮谁出过头?” 就她一个。 还不知好歹,认为他滥情、什么阿猫阿狗都配他多看一眼。 贬低他的同时,顺带贬低她自己。 “提醒你啊,”傅司九沉着调,“你别气我,我真发火,你哭也不好使。” 冯芜扬起脑袋,与他互视“又要二十天不理人吗?” “……” 场面定格住。 冗长的沉默。 傅司九眼皮子快速动了动,唇角弧度不受控,将要上扬时,他立刻敛住。 继续缄默不言。 吹过脸颊的风都是烫的,冯芜负气的扭脸,看向远处的儿童游乐场。 “喂,”傅司九嗓音愉悦,心情好的莫名其妙,“你不会主动给我发啊。” 冯芜“我懒得!” 傅司九“标点符号不会啊,发个点过来,我不就知道你想…找我了。” 冯芜还在置气“不会。” “撤照片倒挺快,”傅司九吊儿郎当,“幸好老子…” 在盯着她的对话框看,否则要生生错过了内容。 傅司九咳了咳,把后半句话咽回去“我电话有,我家地址也有,帕顿办公楼也知道,就这还能跟我闹…” “谁跟你闹了!”冯芜恼羞成怒,“少给脸上贴金!” 傅司九脾气好到爆炸“那九哥请你吃饭赔罪,给叮叮买玩具和猫粮,行不行?” 冯芜双手揪住衣摆,羞窘的样子。 傅司九指尖轻弹猫包,玩味道“先讨好猫祖宗,你帮我跟这小祖宗求求情,行吗?” 叮叮绵软的叫了两声。 冯芜耳廓红烫,弥漫着淤色,嗓子眼里别扭一句“谁是你小祖宗。” 一场奇奇怪怪的冷战无疾而终。 出门时开一辆车,看着傅司九的越野,冯芜抿嘴,硬着头皮问“我能不能开一开你的车?” “……”傅司九的手握在门把上,眉骨提高两分,“开这个?” 冯芜点头。 “冯小草,”傅司九眼神桀骜,“你抽什么疯,老子愿意给谁当司机?” 冯芜瞳孔水润“知道了!” 说罢,她转身就往副驾走。 傅司九额角抽了下,眉尾压着无奈,一把将她拽回来“不嫌累你就开,耳聋眼瞎心盲,脾气还大。” 冯芜没开过这种高底盘、空间宽敞霸道的车型,坐进驾驶位时,她感觉自己像是小孩偷开大人的摩托车,脚都够不着油门的那种。 傅司九也不帮她,支着手在那里笑,看着她手忙脚乱调座椅、调距离、调后视镜。 第60章 冯芜许星池第60章 车子启动后,冯芜从挡风台往前方看,有些把握不住车距,犯了怂,想退缩“要不...你自己开吧。” “别呀,”傅司九闲闲地梳理着叮叮的毛发,“随便开,待会钥匙你拿走,咱俩换车。” “......”冯芜不敢吭声,悲观情绪昙花一现,被他三言两语化解后,只余冲动后的懊恼。 她这个举动。 跟吃醋有什么区别。 非想跟那天车里的女人一争高低? 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吃哪门子的醋,自己在心底无知无觉的演了场独角悲情戏。 幼稚的可笑。 潜意识数落了自己一顿,冯芜勉力恢复理智,慢慢熟悉着这辆车,一点点往前开。 傅司九唇角噙了点笑,若有所思的瞧着她,完全不在意车子被她开的磕磕绊绊。 他心不在焉,忽然唤她“冯小草。” “嗯?” 短暂的沉静。 傅司九慢吞吞吐了几个数字加字母。 冯芜眼底滑过茫然“什么?” 傅司九漫不经心“我身份证号。” “......” 傅司九“记住了吗?” 傅司九的身份证倒是好记,港区跟内地不同,身份证号字母加数字一起才八位,而且傅司九的号格外好记。 但她为什么要记这个。 冯芜眼睫微动“做什么?” 傅司九不露声色,平直地问“记住了吗?” “啊,”冯芜乖巧回答,“记住了。” 傅司九长眸睇她“都记了哪些人?” “......”冯芜顿了顿,顺着他话,仔细想了想,“我自己的,我妈妈的...还有你的。” 傅司九眉骨提了下“没了?” 冯芜不耐“你想干嘛?” 没讲几句就开始烦,傅司九啧了声,不介意她突如其来的坏脾气“其他人的呢?” “哪有其他人?”冯芜说,“我爸和茵茵他们的都记在手机备忘录里,谁闲着没事去背别人身份证号呀?” 她偶尔需要帮他们办个事,便养成了这个习惯,把亲近人的身份证号记在备忘录内。 “......”傅司九眼皮子动了动,窝在心口的郁郁仿佛被只手拨弄,雨过天晴的舒爽。 他唇角拉出笑意,又连忙收敛几分“能记三个也不错了。” “两个,”冯芜跟他赌气,“你的我待会就忘了。” 傅司九慵懒地撸猫,完全没把她的小女生脾气放在眼里。 虽然有些事还需要再确认,但已有的发现足够他心花怒放。 傅司九面上不显,运筹帷幄的姿态,散漫的拨了个电话出去。 “跟鹿鸣的张总说,”傅司九扯唇,“车不能借她了,我要用。” 那边不知道回了什么,傅司九意有所指“对,专属,私人的,不公用。” 说完,他无声笑笑,把电话挂断。 另一边的卢行添还在骂“你没毛病吧,刚才这个会是不是你强调的,他妈一堆高管等着,开会的老板没了,还他妈跟我说什么车不车,车轱辘给你卸了信不信……” 宽敞的车内寂寂,冯芜眼睛怔了一秒,犹豫着问“车有用啊?” “没有,”傅司九淡定否认,“你拿去开。” 冯芜脱口“我不要,我有车。” “归我了,”傅司九霸道地做了决定,“交换。” 冯芜“……” 她车是个老款奔驰,空间窄小,发动机噪音大,爬坡跟头肉牛似的,笨重的很。 傅司九雷厉风行又没耐心的性格,估计能直接把档位给掰了,再一脚地板油,然后骂骂咧咧的发现连腿都伸不开。 “我真不要,”冯芜认真道,“那车该换了,过段时间我去车行…” 傅司九鼻息溢出淡笑“这车给你开,我车|库还有。” 冯芜当然知道他不可能只有一辆车,这车是他上年买的,才不到一年,每次碰面傅司九开的都是这辆,应该是极喜欢的。 第61章 冯芜许星池第61章 可她把傅司九的车占为己有算怎么回事。 冯芜“不要。” “你不要我也不要,”傅司九无所谓的调调,“免得有人看见这车就掉眼泪。” 这句话像块冰,顺着冯芜单薄的脊背往下,蜿蜒扭曲,阴暗爬行,点出她悄悄隐藏的占有欲。 冯芜一张脸不由得憋到涨红,她不能否认,显得她心虚,更不敢承认,万一自作多情,连多嘴问一句“有人”是指谁都没勇气。 进退两难间,冯芜抿紧唇,只当他在自说自话。 她不吱声,傅司九心里没底,搞不清楚她为什么掉眼泪,是因为自己很长一段时间没主动找她,还是因为张仪开他车,她不开心了。 女孩子心思细,脸皮薄,年纪又比他小,傅司九有时候真拿她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哄着,引着她不知不觉地露出一点关窍。 至少,能让他看到点希望吧,总不能一睁眼,又是她在追着许星池跑。 他还不许有脾气了? 傅司九指骨弯着,在叮叮圆溜溜的脑袋上轻敲,似随口问“最近有没有大半夜往墓地跑?” “......”冯芜梗了梗,“没有。” 上年被他教训过后,她再没半夜去过。 更主要的,是这一年,许星池没折腾她,而她也主动疏离,日子倒好过许多,不会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有伤心难过的时候。 傅司九侧脸,睇她一眼“有事找我,记得住?” 冯芜耳朵温度升高,不敢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叮叮年纪大了,日常用品和吃食都要仔细,冯芜去了趟进口超市,在宠物用品区选了点惯用的牌子。 傅司九把太空舱猫包单肩背着,时不时弯腰看一眼她挑的东西,针对性的低语几句。 叮叮走路确实是顺拐,别人家猫从容优雅,四只脚两个脚印,贵妇一般高傲。 叮叮是一步四个印,身体摇摇晃晃,跟喝多的酒混子似的。 傅司九乐不可支,冯芜有种自家小孩不争气的窘迫。 她弱弱解释“带它去检查过,小脑发育没什么问题,钙也补了,医生说,它就是纯傻。” 傅司九笑到一发不可收拾,不知该揉她,还是揉猫。 从宠物用品区离开,冯芜顺道去了二楼,家里缺东少西,她正好给补了。 “我跟你说哦,”忽然想起一事,冯芜像跟闺中密友夜聊般,添了几分亲昵,“我隔壁新来了个邻居,两条花臂好酷,轻轻松松就把那个闹钟邻居给唬住了。” 傅司九勾勾唇。 冯芜抬头,对上他漆黑的视线“看着像黑|手|党,可其实是个热心人呐,每次见到我,都问,老妹儿,睡得好不好,不好就跟哥哥下去跑几圈,累了就能睡着了。” “......”傅司九清清嗓子,“是吗。” 冯芜重重点头“有时候我东西太多,他二话不说就给我拎到家门口,我感觉他不是我邻居,是我妈。” “......” 沉默。 超市灯光刺目灼白,一切无所遁形。 “阿姨...”傅司九意味不明,“是这样式的?” 冯芜舔舔唇,觑他“所以,我妈一直励志把我培养成淑女来着。” 没成想,也不大像。 傅司九眼底的笑无声无息散了。 冯妈没有培养出的淑女,在她走后,被别人培养出来了。 若冯妈知道女儿变成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模样,会心疼吧。 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走时,冯芜想从冰柜里拎一箱棒冰,天热了,她喜欢囤积这些。 傅司九把她拽回身侧,徐徐道“今天不要,会化掉。” 第62章 冯芜许星池第62章 “不会,”冯芜算算距离,“这不马上就回了嘛。” 傅司九淡淡道“回不了,待会去个地方。” 冯芜愣了下“什么地方?” “待会说,”傅司九揉了把她脑袋,“走吧。” 经过糖果架时,几根硕大的棒棒糖插在上面,外包装裹着炫彩镭射纸,每个都有香瓜那么大,圆溜溜的。 冯芜伸手摸了摸,咕哝“这是一整颗糖吗,这也太大了。” 傅司九嶙峋性感的手掌握住推车,另只手从兜里掏出来,径直从糖架上摘了一颗巨型棒棒糖,扔进了购物车。 “......”冯芜扭头瞧他,“你干嘛?” 傅司九“不是好奇?买个拆开看。” “不要,”冯芜把手里的那颗糖放回原位,“这是哄小孩的。” 傅司九气笑了“你还挺,迂腐。” 一颗糖,还分小孩、大人。 而且,她能有多大。 冯芜不跟他掰扯这些,弯腰去拿购物车里的糖。 傅司九唇角弧度敛了,沉声“冯芜。” “......” 僵持了一秒,冯芜指尖慢慢松开,俏生生的眼睛瞧向他“我不喜欢吃糖,只是好奇,我都二十多了...” 早已经过了买棒棒糖的年纪。 傅司九不苟言笑,他严肃时是真的吓人,长相风流的脸变得野性尖锐,寒气逼人。 “放下。”他不愠不火两个字。 冯芜抿抿唇肉,其实并不怕他,但有点怕他生气,怕他不开心。 这种心态是何时改变的,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就在两人相处时,润物细无声般,在七情六欲中,悄无痕迹添了这一条。 棒棒糖虽大,并不昂贵,比不得叮叮一只小玩具。 冯芜没呛声,由着他做主了。 结账时,傅司九半垂眼睫,情绪不明的把钱付了,冯芜有些别扭,购物车里的东西全是她和叮叮的,总觉得在占他便宜。 两只购物袋满满登登,傅司九一手一个,裸|露在外的手臂迸出青色的血管,肌肉结实紧绷,荷尔蒙的味道顶格拉满。 冯芜抓着那支傅司九扔给她的巨型棒棒糖,讪讪地说“我拎一个吧。” 傅司九睨她“一根糖都要把你压弯了,你提得动什么?” “......” 他话初听没什么,细细分辨,总觉得有言外之意。 冯家并未缺过钱,一颗十几、二十几的糖微不足道,冯芜只是潜意识觉得,她没必要处处满足自己,她也没必要像照顾小婴儿一样,对自己这么好。 超市出口人多,摩肩接踵。 冯芜思绪恍惚,记不清是从妈妈去世开始,还是从许妈去世开始,再没有人把她当过小孩。 许坤跟她说“阿芜,你大了,别再像小孩一样任性了。” 许星池眼带恨意说“我妈的死,你要负责。” 冯厚海说“小孩任性是天真,你任性就是招人厌。” 林素说“阿芜,都是小力不好,我们都以为这种小孩玩的东西是你特地留给小力的。” 林素说的是一只风车,是冯芜远在边疆的外公外婆托舅舅带来的,一堆物品中,冯芜把风车遗漏在了一楼,便被小力拿出去玩坏了。 这确实是误会,冯芜不会跟小力计较。 只是她也明白得知,大人与小孩的界限,已经被别人定性。 久而久之,冯芜渐渐装成大人的模样,自己疗伤,自己痊愈,在暗夜里伶仃成长。 哭闹刁蛮、糖果玩具都是小孩的特权。 不是她的。 她没有妈妈了,没有人会再把她当成小孩。 傅司九强硬地买下这根棒棒糖,冯芜眼热的厉害,隐约想起曾经听阿姨们聊天时说,女儿要宠,否则长大后被骑着鬼火的黄毛一根棒棒糖骗走。 第63章 冯芜许星池第63章 冯芜忍不住想。 若骑着鬼火的黄毛比父母都要疼人,那女儿被骗走,实属正常。 她就被傅司九一根用意不明的棒棒糖,诱到整个人都沦陷了。 冯芜很轻的声音唤他“傅司九...” 话一落,傅司九顿住,他嘴巴开合,难得的无语,半晌,匪夷所思“你喊我什么?” “......”冯芜理智倏地回拢,她手捂在唇边,心虚地转动眼睛,“没啊,九哥,九哥...” 傅司九锐利的眉皱出褶痕“为了一根棒棒糖,你非气我是不是?” “没有,”冯芜坚决否认,“没气你。” 她就是...一失神,秃噜嘴了。 傅司九冷笑,觉得这姑娘真没良心,一根棒棒糖能值几个钱,抵得过她开心重要? 在超市耽搁了很久,出门时,街道两侧的路灯次第亮起。 甫一上车,冯芜就坐进副驾,迫不及待把棒棒糖拆了。 男人|拳头大的棒棒糖内,二十根正常大小的棒棒糖包在其中。 冯芜咕哝“我说怎么这么大。” 她双手捧着那堆棒棒糖,笑颜如花“你看,糖崽。” “......”傅司九瞥她,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都亮了,“值不值?” 冯芜了然他的意思。 她眼睑弯出卧蚕,嗓子里欢快又黏糊“嗯!” 傅司九心尖一软,腿脚都酥了,探身靠近,轻捏她脸蛋上的嫩肉“标准提高点,一根棒棒糖就能骗走,你是想气死我。” 男人话语里的宠溺明显,冯芜不由得忸怩,藏在衣服下的皮肤暖烫,不敢跟他对视,只能瞟开眼。 - 越野车开到了一家俱乐部。 门口服务生恭敬地迎上前,傅司九把钥匙扔给他,淡淡问“来了?” “是的,”服务生说,“在里面等了快一个小时。” 傅司九不置一词,他原本就狂妄自傲,不可一世,发火时如同出鞘的剑,锋利尖锐,凉薄骇人。 冯芜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傅司九抓住她手腕,虚虚环着,掌心暖意烫她腕骨皮肤,一声不吭带着她往内走。 冯芜脚步踉跄,心跳陷在他亲昵的动作中,细若游丝唤他“九哥。” 傅司九驻足,表情融入几分温柔“别怕,九哥帮你讨公道。” 这家俱乐部是会员制,光有钱进不来,权钱缺一不可。 傅司九闲暇时喜欢来这边玩,俱乐部里有他长期的包厢,几台斯诺克打下来,整宿就过去了。 但今天他不是为了玩。 包厢门被服务生推开,里面的人纷纷起身,此起彼伏地唤他“小九爷”、“傅总”、“傅少”。 冯芜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挨着傅司九高大的身子,随他一起进门。 包厢极大,分休息室和娱乐厅。 娱乐厅内一排皮质沙发,被顶灯映的锃亮。 一群人都站着,听不见一丝声音,噤若寒蝉的氛围,有山雨欲来的威势。 傅司九下巴轻点,朝向沙发中央主位,示意冯芜自己坐过去。 “......”冯芜不大敢,在场大半都是傅司九圈里人,甚至有些年纪跟冯厚海一样大,是长辈了。 傅司九睇她,无奈,很低很低的声“你坐,那我的位。” 就好像,不用管它是不是主位,是他的,她就可以坐。 话里话外明目张胆的偏袒与呵护,冯芜心漏跳一拍,极为乖巧听话地坐下。 坐定后,冯芜眼睛落到对面人身上。 看见江映萱那一刻,她恍然大悟,豁地明白傅司九想要做什么了。 身边弹软的沙发忽然凹陷,傅司九贴着她坐下,不像她似的拘谨,反而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整个身子松驰地窝在沙发,一条长腿慢慢翘到另一条上搭着,双手交叠,自然地垂在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