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不能让他在柯学世界里兼职》 1、Chapter 上午十一点半,川田美奈坐在神保町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馆里,双手垂在桌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 端上来的咖啡已经凉透了,上面精致的天鹅拉花变得有些扭曲,她盯着那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难看的线条,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 就在这时,她放在桌面的手机震了震,一封邮件发到了她的邮箱。 看到那封邮件的瞬间,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邮件是私家侦探发来的,里面有数张照片,全是她的丈夫和其他女人厮混时拍下来的,最后一张甚至就在两分钟之前! 她今天约丈夫到这家咖啡厅,其实就是想谈离婚的事情,她已经发现丈夫出轨了,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她丈夫竟然还在跟女人鬼混。 邮件的末尾还有一份录音,她还没有带耳机出来,只好把音量调小,手机凑近耳边:“你就不怕被她发现吗?” 这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紧接着,她听到了丈夫的回答:“被发现又能怎么样,那个蠢女人,还不知道她家的产业都转移到我的手里了吧……” 还没有听完,川田美奈的手指就猛地攥紧。 蠢女人、家族产业…… 全都已经转移到他的手里…… 川田美奈还是第一次知道,丈夫温柔的声线竟然能变得那么嚣张,她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瞳孔微微颤抖,然而浮现在她眼里的,不是惶恐也不是害怕,而是强烈的杀意。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那个,你,你能给我一杯、热咖啡吗?” 那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有些怯生生的,仿佛从外面寒冷的冬日误闯进来的小动物一般,带着与精致的咖啡馆格格不入的气息。 川田美奈侧头望去,一个男生穿着厚厚的灰色羽绒服,黑色短卷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手里抱着好几本书,那些书大小不一,时不时就会有一本想要从他的手臂滑下,他忙着阻止,动作又因为羽绒服而变得笨拙无比,不一会儿额上就冒出了些许薄汗。 似乎是察觉到了川田美奈的注视,他有些紧张地朝这边望了一眼,然而还没等他对上川田美奈的目光,他又飞快移开了视线。 服务员注意到他的动作,忍不住提醒:“您可以先把书放在那边的。” 她指了指川田美奈身旁的一张空桌,男生眼睛一亮,立即走了过去。 基本厚厚的书放到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饶是心事重重的川田美奈也不禁看了一眼。 她刚扫到那上面陌生的英文字母,男生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先去接个电话。”他对正在等待自己点单的服务员小声说了一句,然后飞快小跑了出去。 他留下的书凌乱地堆在桌面上,神保町是图书街,来这里的客人不乏爱书之人,其中一个忍不住走过去,替他把书整整齐齐地摆放好。 不远处的另一个客人也伸头看了一眼:“这是化工类的书?” “是打算参加津崎电镀的招聘会吧?”替男生整理书的客人说,“这里有张招聘广告。” “可是津崎电镀……之前不是死人了吗?” 好心的服务员也加入了聊天,她微微睁大眼睛:“我朋友就在那边工作,死的人还是他们经理,氰.化.钾中毒……” “氰.化.钾是现在使用得最广泛的电镀材料,”客人里也有不少学识渊博的,“只要摄入100毫克,就会让人陷入昏迷,在一个小时之内致死……” “津崎工业是不是没做好防护啊?” 服务员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是有人下毒……” 下毒…… 川田美奈心跳微微加速,仿佛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连忙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氰.化.钾。 当看到短时间内摄入氰.化.钾会导致意识丧失,心脏骤停之后,她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正在聊天的客人看了过来。 “……我要结账。”她勉强对服务员说了一句,眼前环绕的依旧是刚才在手机上看到的内容。 她家是做零售企业的,和许多家电厂商都有合作,这些家电表面都需要电镀,想从那里弄到一些氰.化.钾根本不难。 可是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川田美奈有些犹豫,而后想起了自己刚刚听到的录音,录音中丈夫对其他女人的甜言蜜语,还有对自己家族的贪婪和野心…… 她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面上,拎起手包飞快离开了咖啡馆。 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正在外面接电话的今鹤永夜看了一眼,恰好出门的人也在这时一停,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今鹤永夜下意识露出一个微笑。 女人眼神微颤,飞快移开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今鹤永夜望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说:“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我在做任务。” “……”电话那头一片静默,仿佛打电话的人已经不在,只有背景音带着一点嘈杂。 今鹤永夜疑惑地皱了一下眉:“不说话我挂了。” 那边还是没有声音传来,但能听到一些微弱的呼吸声了,放得很轻,又飞快消失了。 估计又是在开什么玩笑吧,今鹤永夜挂掉电话,转身回到咖啡馆里。 进门的那一瞬间,他的动作再次变得局促,维持着有些不安的表情,他在众人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抱起那一摞书飞快走出了咖啡馆。 门外突如其来的冷风吹起他的头发,在那微卷的柔软碎发下露出了一双清亮的眼睛,和刚才的怯懦不同,那眼睛里仿佛带着神秘的光晕,奇异而又危险。 没多久,他眨了眨眼睛,抱着书飞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我来还书了。” 一个高挑的影子忽然出现在图书馆的登记台上,正在里面昏昏欲睡的管理员一下子坐起:“还书?!” 他扶了扶眼镜,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时,忍不住露出了无语的神情。 “你不是刚刚才把书借走吗?” “是啊,”对面的人说,“借回去才发现这些书都不适合我看,所以就想着赶紧来还了,我不太喜欢欠别人东西。” “那你还借这么多本。”管理员说着把他放在桌面的一摞书拿下来,刚想要检查,又马上露出了警惕的神情,“哪怕就借走这么一小会,我们也不会退钱的。” “啊?”对面的人微微睁眼,露出有些始料未及的表情。 他穿着米色的高领针织衫,略长的黑色卷发垂下来,在快要遮住他的眼睛时恰好被修长的手指撩开了,露出了细长的眉,英挺的鼻子,他抓着头发,有些吃惊地望着管理员。 柔软的针织领包裹着喉结,只在他说话的时候能看到些微痕迹:“真的不能退?” 管理员不由得加重了音:“坚决、不退!” “网上都不是这么写的……”看到他态度坚定,对面的人忍不住发出了细微的叹气声。 他垂下手,管理员这才看到他的另一只手臂上挂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偏灰的颜色给人风尘仆仆的感觉,与他柔和而优雅的外表极为不相称。 从图书馆出来,今鹤永夜再次披上那件羽绒服,往手心了哈了哈气,一团雪白的雾气升起,“就借走了几分钟……” 只是去街上走了个过场,一杯咖啡钱就没了。 他挑选图书馆的时候,这家公告上还写着借走不超过一小时可以退一半的。 他望了望有些阴沉的天色,还是决定不去喝咖啡了。 这种天气明明更适合睡觉。 接下来可是难得的休息日啊。 他看了一眼前方,在那里漂浮着一块深蓝色的面板,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看到。 面板上的字体微微闪烁着: 【世界偏差值:12%】 【本应于325话重置版片尾彩蛋出场的人物三天前意外身亡,请司哨003号尽快前往任务地点补齐剧情(已完成)】 今鹤永夜又看了看面板上的日期:11月7日 每次看到这个日期,他都忍不住啧的一声。 这可是人气角色松田阵平死亡的日期。 他所在的世界,是个汇集了动画漫画以及无数官方衍生作品形成的世界,这部作品连载了将近三十年,拥有近千话的漫画以及动画作品,观众和读者遍布全球。 形成新的世界之后,它也有了和主世界相差无几的体量,然而也是因为融合的作品太多,让这个世界充满了bug。 比如说今天本应该出现在这条街上的男生,他是来神保町图书馆借书的,没有这一幕后面的剧情就会出现漏洞,然而早在三天前,他就已经被大学舍友给嘎掉了,就因为他秀了一手自己做的手工,引起了同学的嫉妒。 没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这个世界说到底还是由主世界延伸出来的,如果和主世界播出的剧情相差过大,会让这个世界变得不稳定,严重点可能会崩塌破碎,所以今鹤永夜的任务,就是填补这一段空白。 把那位意外死亡的男生戏份补上,让剧情能够顺利进行,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休假了。 人气角色死掉的时候,琐碎的日常案件也不会发生。 就连黑衣组织那边也会静悄悄的。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给他让路。 今鹤永夜走在安静的大街上,这个念头刚起,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空。 此时此刻,在东京的另一端,那升到顶点,代表着幸福的摩天轮之上…… 【世界偏差值:15%】 刚准备收起的系统面板忽然闪了闪。 今鹤永夜目光微微一凝。 通常来说,偏差值越低,代表这个世界与主世界越接近,反之,越来越高,意味着剧情越来越脱轨。 ……不会吧? 今鹤永夜拿起手机,刚输入一个没有存进通讯录的号码,就听到街边传来了一些人的惊呼。 在一块悬挂起来的电视机里,他看到了拿着话筒的记者,对方焦急地让摄像师对准一个地方。 镜头拉近之后,他才看清,那是爆炸的摩天轮,以及……从摩天轮中忽然飞出来的人影。 那人影像是被人从摩天轮中推出来的,以极快的速度从天空往下坠落,落到了游乐园后方的丛林之中。 记者仿佛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拽着摄像师飞快往茂森的树林里跑。 【世界偏差值:93%】 深蓝色面板上,原本平静的白色字体一下子变得通红。 那没输完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对不起】 今鹤永夜呼吸一顿。 顺带一提,既然有司哨003号,自然也有001和002。 001刚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就被琴酒当成fbi的老鼠处理掉了,剩下002负责维护警方线路的剧情。 他刚刚才给今鹤永夜打了电话。 今鹤永夜原本负责最琐碎的日常案件,后来又兼顾了黑衣组织,忙得实在没空理他。 而现在—— 【交给你了】 第二条短信送达,看着面前红得刺目的偏差值,今鹤永夜骂了声:“……草。” 2、Chapter 【世界偏差值:94%】 电视上播放的新闻还在继续,摄像师跟着记者快步向前奔跑,今鹤永夜在不断晃动的镜头中扫到了目暮警官以及佐藤美和子的身影。 【世界偏差值:95%】 穿着高跟鞋的佐藤美和子健步如飞,快得几乎只剩下残影,记者和目暮警官一眨眼就被她甩到了后面。 【世界偏差值:96%】 深蓝色的面板边缘开始闪烁危险的红光,看着偏差值不断往上飙升,很快就到了100%,今鹤永夜:“……” 所以松田阵平根本就没死是吧?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还能保住性命,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再怎么好奇,今鹤永夜也不可能去问那位任性的同事了。 司哨在任务世界做出干扰剧情的行为,会面临很严重的惩罚。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刚才给他发信的号码果然已经变成了一团乱码,就连里面的内容也变成了一连串无意义的字符。 002现在应该已经“死亡”了,他在网络上的所有痕迹都会在一两天之内抹除。 现实中的部分则需要剩下的司哨去处理。 也就是说,今鹤永夜要把他的所有存在痕迹都抹掉。 这倒也不算太麻烦,而且类似的工作在001被琴酒杀死的时候他就已经做过一次了。 可002的工作明明是最轻松的。 和负责黑衣组织的001相比,他的任务既没有危险,也不用像今鹤永夜那样,在各种身份和黑衣组织之间反复横跳。 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就算现在保住了松田阵平的命,为了世界稳定,最后留下来的今鹤永夜也还是会杀掉他的。 002心里也清楚,所以才发了那么两条消息过来。 可他还是做了。 到底为什么呢? 他只是想救人?爽完就跑? 说不定回去了,到了时之政府还要跑过来问今鹤永夜两句,你后来有没有把松田阵平杀掉是吧? 今鹤永夜都快被他气笑了。 他望着不远处的电视机,佐藤美和子已经找到了从摩天轮上掉下来的松田阵平,松田阵平很幸运地被游乐园附近的树枝挂住了,没有摔死。 救护车很快赶到现场,其他电视台的记者也陆续到场,虽然这些记者都被隔离得挺远的,摄像机的镜头还是拍到了松田阵平被抬上担架送往医院的一幕。 他垂在担架旁的右手好像还抓着什么东西,负责拍摄的摄影师很敏锐,特意把镜头放大了。 黑色的正方形皮套,看起来像是某种证件,边缘的地方还有一个显眼的白色环扣,已经被松田阵平手上的血染红了一半。 今鹤永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002的警官证吧? 白色环扣是专门用来系绳子,让人可以把警官证挂在脖子上,002很不喜欢这样的设计,刚拿到证件那年还跟今鹤永夜吐槽过。 但他也没有把那个环扣拿下来,还经常套在手指上甩来甩去。 今鹤永夜忍不住吸了吸气。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就得先去医院把警官证给拿回来了。 按照动画剧情,摩天轮上当时只有松田阵平一个人,002的身份也是警官,如果他跟着上去了,十一点半这段剧情开始时,偏差值不可能只有12%。 所以他一定是通过其他手段上去的,没有任何人发现,在剧情进行到关键时刻,他进入到松田阵平所在的72号吊舱,把人推了出去。 今鹤永夜忍不住头疼。 他今天只有一个任务,所以根本没有开车出来,神保町这边是书商聚集地,图书馆和文具店众多,也没有租车的地方。 打车也很难打到,更何况打车去松田阵平所在的医院,那里也早就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了吧? 独自进入摩天轮拆弹,三秒破解犯人留下的信息,最后从摩天轮上一跃而下,死里逃生……这么传奇的经历那些记者怎么可能放过。 今鹤永夜歪头看了看,周围的店铺大多都在转播这则新闻,无数行人停留下来驻足观看,只有那么一两个年轻人在四处张望,无所事事。 他把羽绒服的领子拉高,遮住里面料子高等的毛衣,然后朝其中一个年轻人走去。 那人染着一头红发,穿着薄薄的机车服,旁边停着一辆同样是红色的摩托车,冷风在街上肆虐,他有些焦躁地跺了跺脚,往街道两头看了看。 “等人?”今鹤永夜看了一眼他冻得通红的鼻子。 红发年轻人先是一喜,目光触到他身上毫不起眼的灰色羽绒服,又变得有些嫌弃:“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今鹤永夜说,“这辆车是你偷来的吧?本田nc23,市场价值超过80万,昨天晚上车主已经在我们那里报案……” 他还没说完,红发年轻人就意识到了不对,惊恐道:“你是警察?!” “不然呢?” 红发年轻人脸色大变,拔腿就跑。 今鹤永夜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把钥匙交出来!” 他的声音略微往下沉,仿佛带着还未消散的不知名怒意,年轻人被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摸出了一串钥匙。 今鹤永夜松了手,年轻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往旁边的小巷子里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今鹤永夜收回视线,戴上放在车上的头盔,骑上车赶往游乐园最近的那家医院。 医院门口果然挤满了记者,今鹤永夜把车停在稍远的地方,从侧面的消防通道进去,先把衣服弄乱,然后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飞快拽住一个路过的医生。 “刚送来的人在哪?”今鹤永夜说,“就那个,警察,刚从附近送过来的——” 看他焦急又狼狈,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医生赶紧说:“已经送到手术室了,你先别着急……” “快带我过去!”今鹤永夜紧紧攥住了他的手。 他神色坚决,医生本想拒绝的话不由得咽回了肚子里。 “算了……走这边吧。” “这是医生的休息室吗?”去手术室的路上,今鹤永夜忽然问。 虽然对他的问题有些奇怪,明明刚才那么着急去找人,医生还是回答:“是的,不过现在并没有人在那边休息……” “那就好。” 话音刚落,医生更觉得怪异了,然而没等他侧头看去,跟在他身后那人的声音就忽然变得很近很近:“谢谢你,大塚医生。”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他拖进了休息室里。 没一会儿,今鹤永夜披着白大褂出来,他脸上戴着口罩,卷发用水打湿梳到后面,露出来的额头饱满,眼神清亮而坚定。 他把能刷开手术室的识别卡放到兜里,插着兜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手术区只有两盏灯亮起,其中一盏前面空无一人,另一盏前面站着神色焦灼的佐藤美和子以及几个警察,目暮警官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去处理另一个炸弹了。 佐藤美和子还在翻来覆去地看那条短信,然后仰头望着手术室亮起的灯。 今鹤永夜走过去刷卡的时候,佐藤美和子忽然说:“等等!” 今鹤永夜身形高挑,大塚医生的白大褂比他平时穿的衣服短了一截,哪怕他把手收在口袋里,也能看到稍短的袖口下露出来的皮肤,以及些微突起的腕骨,沉着而有力,没入白色口袋之中,仿佛里面藏着的是杀人利器,而不是一双救人的手。 蓬松的卷发哪怕往后梳,也还是有些发尾不服输地翘起来,在眼睛偏紫色的光晕下有种奇异的时髦感,佐藤美和子不由得说:“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也没见过你。”今鹤永夜语气奇差,“想搭讪也不要选这种时候,没看到病人还在等着吗?” 他的口气很不友好,眼神也变得冰冷而嫌弃,佐藤美和子刚想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就听到滴的一声,手术室的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收回卡,大步走了进去。 佐藤美和子张了张嘴,呆滞地望着手术室的门在自己面前合上。 无菌室里有巡回护士帮忙穿戴无菌服,大概是对他这个生面孔有些好奇,护士一连看了他好几眼,不过看他神色严肃,想到如今躺在手术室里的警察,护士心里暗暗叹气,也没有心思闲聊了。 今鹤永夜戴好手套,双手放在胸前,正式进入松田阵平的手术室。 距离他来到医院不过十分钟时间。 负责手术的医生正在听紧急扫描结果:“多根肋骨骨折,位移情况十分明显,已经影响到了肋间血管,暂时没看出对肺脏的影响……” “胸腔积液超过1100毫升……” 手术室内的医生和护士一个个神情凝重,只有刚进来的今鹤永夜忍不住想,比起直接丢掉性命,现在的情况还是好了很多的。 听到门开启的声音,主刀医生回头望去,眉头微皱:“你是哪个科室的?怎么这么迟才来?” “野口医生派我来观摩。”今鹤永夜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是这个月新来的实习医生。” 野口医生是今鹤永夜前段时间做任务接触的倒霉蛋,在一家餐厅里遇到杀人案件,还被人当成了嫌疑人,看他当时的反应非常不通人情世故,又对自己的身份很自傲,想必在这家医院里地位不会太差。 听到他这么说,主刀医生立即露出了有些难以言喻的表情,像是把他和野口医生当成同一类人了。 看他不再关注自己,今鹤永夜便悄悄站到一边。 介绍完具体情况,护士又有些为难地指了指松田阵平手的位置。 “病人手里一直攥着东西……” “我来吧。”今鹤永夜终于找到机会,凑上去不由分说掀开了无菌布边缘,抓住了松田阵平的手。 护士刚想说那个东西很难弄下来,病人好像特别在乎,就看到他手指微动,轻松就把东西给取下来了。 黑色皮套,打开来看,上面是002的证件,下面是写着police和警察厅字样的徽章,徽章上还沾了点血。 “好像不是病人自己的。”刚才想提醒他的护士说,“没想到野口医生手底下还有这么厉害的实习生。” “侥幸而已。”今鹤永夜拿着证件,正要从手术台上退下去,找个没人注意到的时间离开,就看到对面的护士抬起了松田阵平的另一只手。 松田阵平的左手上插着一根接近筷子粗细的树枝,绿色的树枝上沾满了血,一时间很是瞩目。 今鹤永夜忍不住问:“你们就要这样拔吗?” “没有伤到骨头和主动脉,树枝是银杏树叶,没有毒性。” 手术室里的另一个医生很不满:“不这么拔还要怎么样?” “他是警视厅爆处组的组员。” 今鹤永夜说完,看到其他医生神色有些茫然,不由得提醒:“就是你们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拆弹专家。” “要是伤到他的手臂肌腱,他就没办法再做精细的活动了。” 话音未落,躺在手术台上的松田阵平睫毛忽然微微一颤。 3、Chapter 主刀医生神色一顿。 “那你说怎么办?” 松田阵平的胸腔积液非常严重,晚一秒开刀人可能就没了,手臂的出血量又那么大,不及时止血的话,万一手术中出现什么问题,他们的血库根本支撑不住,到时候别说手了,就连人命都保不住。 他看向这位年轻的实习医生,对方用他最讨厌的优越语气说:“把微型ct机推过来。” “给他的手臂补个详细的检查,打电话联系最好的手外医生。” “没有微型ct机。”一旁的护士尴尬地说,“像这种新型机器售价都在好几百万以上,我们医院的预算……” 竟然这么贵? 今鹤永夜沉默,都忘了这是还在使用翻盖机的时代了。 “那把床旁超声仪拿过来吧,”他退而求其次地说,“不会连这个也不行吧?” “行,当然行,”刚才接话的护士说,“我马上打电话,从无菌室抽调一台过来。” 医生们对爆处组没什么感觉,但一听说到拆弹专家,立马对躺在病床上的人有了清晰的概念,连动作都快了许多。 不一会儿,等候在外面的佐藤美和子就看到两个护士行色匆匆地推着一台仪器从远处跑来,仪器上罩着绿色的特殊布料,看着莫名的令人不安。 佐藤美和子和其他警察瞬间站起。 见状护士赶紧说:“这是为了给病人手臂做检查的仪器,麻烦让一让——” 佐藤美和子等人上前的脚步顿住,齐刷刷地往后退了退。 看着护士飞快穿过大门进入手术区,佐藤美和子攥着手机,提着的心怎么也无法放松下来。 给手臂做检查?这是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追加检查?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个说话口吻毫不客气的年轻医生,佐藤美和子不由得怔了怔。 没多久,这台令她生出无数揣测的超声仪就摆到了今鹤永夜的面前。 这是一台外形类似笔记本电脑的仪器,经过严谨的灭菌消毒之后,多了一种高科技特有的冰冷。 主刀医生在做最后的术前确认,所有人的状态都异常忙碌,看到他们把超声仪放到自己身旁,默认了由自己来做检查,今鹤永夜忽然很想笑。 没有人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怒火有多么强烈,他掀开无菌布,把耦合剂缓缓涂在松田阵平受伤的手臂上。 耦合剂是为了能让超声探头和皮肤能有更好的接触,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液体,今鹤永夜只需要在里面混入一点点毒药,松田阵平必死无疑。 手术室里的人对他的杀意一无所知。 他的手几次悬停在松田阵平受伤的皮肤边缘,手术室上方的无影灯把所有人都映照成惨白一片,仿佛提前进入太平间一般。 今鹤永夜微微抬眼,看了看松田阵平的方向。 这时他忽然感觉手指碰到的地方传来了微弱的肌肉反馈。 他的动作也跟着一顿。 “……麻醉?”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在做一个梦,那种很多年都不曾做过的噩梦。 他仿佛站在黑暗的森林当中,荆棘穿过他的身体,冰冷的流水从他的皮肤流淌而过。 他被困在这个梦中,很久很久,他终于听到了人类的声音。 “病人从高处坠落,身体无明显畸形,但有胸壁皮下气肿,有骨擦音……” “呼吸通畅,无休克反应,推去ct室做检查!快!” “准备手术室!” “胸外的值班主任呢?快叫人过来!” 一系列忙碌的话语闯入松田阵平的耳朵,平静而幽暗的森林忽然变得嘈杂异常,松田阵平忍不住烦躁。 什么啊……竟然是医院。 心里莫名的失落,他的意识随着那些声音沉沉浮浮,如同游离的粒子在空中时聚时散,又仿佛幽灵般穿过了所有人,到达了人类不曾企及的地方。 他随着黑暗渐行渐远,脑海中所有人的身影都开始变得模糊,记忆也如砂砾堆砌起来的城堡般容易消散,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瞬间抓住了他。 ——他是警视厅爆处组的组员。 ——就是你们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拆弹专家。 等等啊……!什么拆弹专家!他们才不是那么戏剧化的职业,这个人在乱说什么啊! 他们的工作明明比电视上演的认真严肃多了好吗! 松田阵平想坐起来,然而意识游离太久了,身体仿佛不受他控制般的一动不动。 尽管平时工作的状态完全称不上认真和严肃,松田阵平还是对这个人说的话很不爽。 尤其是那句,以后再也做不了那么精细的活动了。 开什么玩笑,这是说他的手废掉了吗?这人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松田阵平有点想骂人,然而环绕在他身体周围的那些人一瞬间表现出来的沉默又让他有些不可置信。 在那短暂的静默之中,松田阵平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那个讨厌的声音还在传来,却忽然变得很遥远很遥远,不知道过了多久,冰冷的液体覆盖上他的皮肤,他久违地感受到了手臂传来的知觉。 就在那一刹那,他又被拽回了那片黑暗的森林当中。 犹如被森林中最可怕的野兽盯上了,从那人身上传来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细微的麻意逐渐爬上手臂,时轻时重,时而轻缓时而冰冷,那人把手放在他受伤的地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松田阵平逐渐分不清那到底是痛还是什么其他的感觉,他的意识像是为了跟随对方的思想而跳动,变得缓慢而又危险。 在那一刻,他竟然觉得,就算对方把刀插进他的伤口上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下一秒他猛地惊醒过来。 不对,这根本不对—— “麻醉怎么了?”一个不悦的男声忽然钻进耳朵。 松田阵平世界再次变得光怪陆离,很多很多声音在同一时间出现了。 “病人好像还有意识。” “池内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麻醉医生。” “心率升高了,血压也在升高。” 然而松田阵平最讨厌的那个声音还是盖过了其他人的,“麻醉单给我看一下,混合麻药的话,说不定病人对其中某种药物拥有抗药性。” 那声音平静而从容,除了松田阵平,没有人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冰冷杀意。 松田阵平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好笑的猜测,这是什么死神吗?一直等在这里就为了收割自己的性命? 然后他终于等到了—— “麻醉补好了,这次没有问题了。” 伴随着麻醉医生的话语,主刀医生的镊子在松田阵平的胸前划下一道印记,冰冷的手术刀迅速靠近。 又在即将切开手术贴膜和皮肤的瞬间停住。 “积液已经上升到1120毫升,开胸之后,情况会很凶险。我有必要提醒你,如果积液压迫造成了脏器损伤,或有未知的出血点,在手外科的医生到来之前,我们会对他的手臂进行应急处理。” “用止血带?” “止血带每隔一个小时必须放松一次,每次至少两分钟——我们的手术时间不止一个小时,你应该明白的。” 用杀意笼罩住他的死神沉默了。 “刚才超声扫描出来的位置很不好,说句实话吧,就算把我们这里最好的手外科医生叫来,我们也保证不了……” 沉默许久。 权衡许久。 松田阵平听到那位冰冷的死神说:“那就我来。” 4、Chapter “开什么玩笑?你才来医院实习多久?!” “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树枝距离尺动脉只有一毫米距离,尺神经背支受到明显压迫,你知道有多严重吗?很有可能已经——” “只要分离得好就不会有问题!” 手术室里炸了锅般充满了焦灼的气息,然而那个声音还是那么冷静,压过了所有声线。 “马上准备清创手术,进行一期缝合,我需要两个助手,肌腱缝合专用线,没有的话给我3-0号,6-0号……” 松田阵平犹如溺水的人缓缓沉入到水底,那声音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遥远到了仿佛世界的另一端。 冰冷而悠远,恍惚又捉摸不透。 在麻醉的作用下,松田阵平彻底失去意识。 手术室里的气氛并未因此变得轻松,反而异常沉闷。 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主刀医生沉默地做着引流手术,1120毫升比两瓶矿泉水还多,积液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些许红色,如术前所预料的那样,出现了出血的症状。 他忍不住看了对面的年轻人一眼。 年轻人一丝不苟地站在手术台前,微微低着头,被手术帽和口罩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脸透着几分陌生,那双泛着紫色的眼眸带着危险的冰冷气息。 手外专用的显微镜是白色的,用悬臂式支架托起来,延伸到他的面前,他专注地望着显微镜中的画面,从主刀医生的角度并不能看到他的手术到底做得怎么样,然而他有条不紊的动作却很能给人安全感。 有种令人信服的气势。 主刀医生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年轻时观摩过的一场手术。 神乎其技,超越了时空般,至今回忆起来依旧有着令人惊叹的魅力。 “止血钳。” 年轻人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主刀医生的观察,“不要走神。” 尽管知道他说的并不是自己,主刀医生还是有些微妙的不自在。 定了定神,他说:“这件事我会报告给野口医生。” 今鹤永夜头也不抬,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被今鹤永夜提醒的助手赶紧站直些许。 从他的角度看到得更多,从清创开始,到毫不犹豫地选择切入点,被临时叫来的助手就像是撞上了一场视觉盛宴般,看着他干净利落地将受到压迫的神经与树枝分离开来,断裂的肌腱一一缝合,黏连起来的血管抽丝剥茧般被理清、理顺,回归到原本的位置。 他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哪怕遇到意外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如果不是在手术台上,没有人会相信真的有人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这也太厉害了吧! 助手中二之魂爆发,差点连神之手这样的称呼都喊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回想起主刀医生的话,他忽然有些疑惑地问:“野口医生不是内科的吗?” 后来才被叫到手术室的他有些不太明白主刀医生为什么提起这个。 刚开始流动的空气再次变得凝滞。 隐约能听到的器械声也消失了。 手术室里所有的人同时看向今鹤永夜。 今鹤永夜镇定地说:“他的得意弟子在上个星期死了。” 所以他是被野口医生挖过来的新人,有问题吗? 他微微抬起眼,被他那双泛着紫色的眼眸一看,其他人连忙移开视线。 今鹤永夜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做手术。 然而到了最后的缝合阶段,看了一眼身旁写满了崇拜的助手,他忽然说:“你来缝?” “啊?”正在惊叹他的技术,仿佛奇遇般跟完了全程的助手有些发懵地望着他。 “这么简单的缝合,你不会吗?” 当然会,但是…… 助手看着面前的切口,手术过程并不能算很顺利,尤其是拔出树枝的时候,哪怕已经很小心了,手臂血管内早已形成的斑块还是让血管变得异常脆弱,在瞬间撕裂开来。 然而早在他发现之前,对方就已经找到了原因迅速进行处理。 从最开始的手术切口到最后的收尾,所有的地方都完美得不可思议,别说当助手了,哪怕只是站在外面远远地观摩这样一场手术,对外科医生来说都仿佛朝圣一般。 让他来缝合的话,不是对这场手术的亵渎吗? 看到他连碰都不敢碰那道切口的样子,今鹤永夜默默低下头:“1号线。” 器械护士飞快将线递过去。 看到他开始缝合,长睫毛微微垂下,犹如连成一片的阴影遮住那双紫色眼眸,站在一旁的助手迟钝地意识到了他不算好的心情。 缝合完毕之后,今鹤永夜下了手术台。 装有002证件照的黑色皮套放在不远处的一个器械盘中,他端起盘子,对跟上来想要搭话的助手说:“我去放点东西。” 松田阵平上手术台前换了无菌服,他换下来的衣服都在之前的准备室,和医生们换衣服的不是同一个房间。 临时抽调的助手没有再跟上来,今鹤永夜走进去,拉下口罩狠狠吸了吸气。 无名的怒火仿佛随之吸入口中,渗入心肺,让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手术时间用了两个多小时。 今鹤永夜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高的偏差值,哪怕系统给了72小时的期限提醒,时间也不是这么算的。 如果世界和既定的发展轨迹不同,首先受到冲击的,就是他们这些外来者。 好吧,现在已经没有所谓的他们了,只有他一个外来者。 他会死吗? 还是会发生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呢? 今鹤永夜把手中的托盘放到桌面上,证件照打开,顺便脱掉无菌服,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瓶。 里面是他进手术室之前就配好的特殊溶液,透明的液体流淌到银色的金属托盘当中,如水一般轻盈无声,很快就淹没了上面的照片和名字,下方金色的徽章被映得闪闪发光。 今鹤永夜就这么盯着那个写着police的徽章,盘中清透的液体倒映出他的眼神,眼神冰冷,交织着怒火和杀意。 “——这个家伙,是个空壳呢。” 耳边忽然响起了001说过的话。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们也商量过要怎么分配过任务,时之政府给他下的命令就是负责日常案件,然而他是他们这些人里最年轻的。 “你真的可以吗?”002担忧地望着今鹤永夜,每天都要和那些夺走别人性命的罪犯打交道,虽然说现在还没有哪个罪犯出现意外提前死掉的,但如果以后有呢?他也要顶替上去吗? 听说他以前还是…… “有什么问题?”今鹤永夜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看着他有些疑惑的表情,以及突然僵住的002,001号忽然笑了起来。 “外表是挺漂亮的呢,”充满成熟风韵的女人凑到他的面前,然而哪怕近到呼吸可闻的地步,那双紫色的眼睛里依然没有丝毫波动,她忍不住轻轻笑了声,“可惜——” “哗——!” 今鹤永夜拿起一旁的镊子,把证件照从溶液中夹了出来。 上面的照片和名字,警察编号都已消失不见,只有下方的金色徽章仍在闪闪发亮。 有什么可惜的。 一个是失败者,一个是没脑子的废物。 想救松田阵平用什么办法不好,明明身份就在警视厅,还做成这样。 要是换他来,保证让松田阵平消失得干干净净,不会有半点影响。 今鹤永夜把失去作用的证件照扔到松田阵平的衣服旁,又检查了一遍松田阵平的随身物品,还好除了这个,没有找到其他能证明002身份的东西存在。 就是不知道他本人还记得多少了。 摩天轮那边也最好还是去看看。 今鹤永夜思索着,随手从松田阵平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这时头顶斜上方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准备室的通风口被人撬开,一缕金色的发丝从上方垂下来。 今鹤永夜抬起头,他还叼着松田阵平的烟,就这么跟偷偷潜入进来的安室透对上了眼。 5、Chapter 安室透是看到松田阵平的新闻才潜入进来的,而今鹤永夜来到这里,则是为了销毁松田阵平手里的证据。 盛着特殊溶液的托盘就在他的身后,对上安室透视线的瞬间,他下意识咬紧了嘴里的烟。 这个世界的人当卧底都这么大胆的吗? 那么多警察还在外面,他就这么偷溜进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今鹤永夜真的想把他的照片拍下来发给琴酒。 根本没想到准备室里会有人,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许。 但就在那一刹那,今鹤永夜从他眼里看到了凌厉的光,他毫不怀疑下一秒安室透就会跳下来把他打晕。 这种事他做得简直不要太熟练。 今鹤永夜咬了咬嘴里的烟,忽然说:“下来。” 他的语气是毫不客气的命令式,安室透不由得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听到站在下方的年轻人说:“就算从这里一直爬,你也不可能爬到层流手术室的。” 手术室有特殊的通风结构,但安室透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意识到下方的人误会了,安室透反而放松了些许,他把手撑在通风口的边缘,他今天穿着黑色卫衣,从通风口一跃而下时,如同轻盈的黑猫般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然而就在这时,沉默地注视着他的动作的年轻人冷不丁开口了。 “你是警察吧?” 安室透差点一个趔趄,连忙直起身体:“什么?” 看到他故作迷茫的表情,年轻人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有些嫌弃地说:“你这种人我见多了。” 什么叫“你这种人”啊?是说警察,还是说偷偷潜入手术室的行为?难道这种事情每天都有发生吗? 安室透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他轻轻哼了一声,转身把手伸到桌面的衣服堆里,没一会儿就摸出了一个打火机。 明亮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洒在他的侧脸上,他抬起手,再次把烟叼到嘴里。 打火机传来咔擦一声。 白色的烟雾升起,从他俊秀的眉眼淌过,他的神态隐藏在雾霭之中,有种倦怠又危险的感觉。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过了半秒安室透才意识到他刚才动的是松田阵平的衣服。 他现在抽的烟,也是松田阵平的烟! “你——” 他瞬间攥住对方的手,而对面的年轻人反应也很快,马上就想避开他的手指,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被他扣住了手腕。 安室透把他的手别到身后,整个人身体都压到桌面上,沉着脸问:“你是谁?” 放置在一旁的金属托盘被年轻人的手肘撞到,咣当一声砸到地上,安室透没空去管,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对方唇角微动,像是暗暗啧了一声,然后毫不客气地说:“滚。” 安室透不由得加大了力道。 年轻人被他压在桌面上,疼得下意识抽了抽气,但他也没有服软,反而微眯起眼睛,像是觉得有趣似的打量了安室透片刻。 “你是松田阵平的朋友?”看到安室透眼神微动,知道自己猜中了,年轻人忽然笑了起来。 “反正他以后也没机会抽烟了,你还管那么多干嘛?” 他用一种无所谓似的语气对安室透说。 安室透心里一紧,“你什么意思?!” “他的血管中存在大量细小斑块,除了从高处坠落的外力导致,更有可能是长期吸烟造成的结果。” 年轻人用慢悠悠的声音说:“这些斑块很容易在手术过程中堵塞血管,导致血管壁破裂——啊差点忘了,说这么多你可能听不懂,你只要知道他随时都有可能大出血下不了手术台就对了。” 他的声音冰冷,仿佛死神宣判一般,安室透手指不由得收紧了几分,而后又飞快松开。 “你是……” 是松田的医生? 可医生不是还在手术台上吗?松田的手术又没有结束,再说了,哪有在手术室抽烟的医生? 安室透仍然不敢相信他的话是真的,攥住他的手却松了些许。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年轻人说:“上手术台前不能抽烟,下来就无所谓了。” 他示意安室透放开自己,然后把手再次伸到衣服堆里,摸出了一张白色的小纸片。 “收据。” 他把小纸片扔给安室透,又拿起旁边的烟盒。 收据是早上松田阵平在便利店买烟顺手收进口袋的,在安室透低头查看收据时,年轻人用拇指悄无声息推开烟盒,几支香烟不着痕迹地滑入白大褂的袖子里。 他把手收进口袋,烟盒丢给安室透。 里面躺着仅剩的两只香烟。 “我就说他快死了吧。”他用一种不出所料的语气说。 安室透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早上八点多才买的烟,在中午出事之前就快抽完了—— 看着单手插兜,一脸无所谓地说着这件事的年轻人,安室透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下。 自从萩原研二去世后,松田阵平就养成了烟不离身的习惯,但他竟然一直都没能发现,那家伙的烟瘾已经这么严重了。 望着那张收据,安室透头一次体会到了不知所措的感觉。 这时年轻人拍了拍被他弄得皱巴巴的白大褂,语气轻松地说:“等着给你朋友收尸吧。” “那家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死掉,安室透下意识想要反驳,然而年轻人根本不听他的,推开他径直朝门口走了过去。 大门无声开启,又无声地合上,披着白大褂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安室透有些复杂地按了按额头。 “零?”耳机里传来了诸伏景光的声音,“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好像遇到松田的医生了。”安室透低声回道。 他很少用“好像”这一类不确定的词汇,刚才遇到的年轻人对松田的情况很了解,说不定真是松田的医生,可他的行为又处处透着不对劲。 安室透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先找东西吧。”他说着翻开松田阵平的衣服,不到片刻就找到了在新闻里见过的黑色皮套。 打开之后,入眼的是一片金色,果然是预想中的警官证,刻着警察字样的徽章还在闪闪发亮,然而上半部分的证件已经全部被染成了红色。 血? 安室透凑近看了看,又用手指碾了碾,手感很像是干涸之后的血迹,血腥味也很浓郁。 想到这有可能是松田阵平的血,他认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找到什么了?”诸伏景光在耳机里问。 “我们在新闻里看到的那个,”安室透说,“是警官证。” 不过已经看不清了。 安室透眼睛死死盯着那一片红色,仿佛这样就能从上面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对于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他们都很在意。 尤其是那个炸弹犯再次出现了,还把松田阵平也炸成了重伤。 在松田阵平醒来之前,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证据了。 可惜这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突破口。 “……”诸伏景光在那边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那家伙不像是会把警官证老老实实带在身上的人,对吗?” “……嗯。” “那我们等他醒来再问他吧。”诸伏景光说,“我还在手术室这边等着,手术应该快结束了。” 一个人在手术室外等结果,一个人潜入进来找东西,这是原本就商量好的。 听到诸伏景光又把这件事说了一遍,还在等松田阵平醒来这句话上加重了音,安室透说:“你少来这套。” “那家伙会没事的。” 他才不需要这样的安慰。 但是不得不说,来自幼驯染的安慰确实有效,安室透感觉自从见到那个年轻人之后就隐隐蒙上了一层阴霾的心情豁然开朗了。 他拿起松田阵平的外套,刚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其他的线索,就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以及护士的交谈声。 他连忙把证件套收到口袋里,而后忽然想起这个东西已经被新闻报道了无数次,要是突然不见了可能会造成麻烦,又赶紧把证件套拿出来。 证件套上的白色环扣也有一半是红色,他把环扣拽下来,又伸手指去取放置在里面的证件,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血液凝固的关系,里面的证件已经和透明塑料层粘合在了一起,变得十分牢固。 试了试无法取下,安室透只得先把证件放到衣服堆里,飞快跳上通风口离开。 他没有发现,被放在衣服上的证件离开了他的体温之后,颜色变得比之前淡了些许。 地面也隐约透着些许红色,只不过是在背光的角落。 托盘掉在地上,看轨迹那淡红色像是原本盛在托盘里,随着托盘掉落而泼洒下来的。 推门进来的两个护士互相聊着天,一点也没发现不对,把松田阵平的衣服装在塑料框里,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通道里的安室透也松了口气。 “零,没事吧?”耳机里的诸伏景光问。 “没问题。” 安室透说:“你那边怎么样?” “手术还没结束。”诸伏景光说,“你先回来?” “好。” 安室透看了看手心里的白色环扣,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袋装起来,然后按原来的路线回去。 手术室外,今鹤永夜面无表情地伸手,藏在袖子里的烟一根根顺着他的手臂落到垃圾桶里。 望着那些烟被黑色洞口吞没,他有些不爽地啧了出声。 “力气真大。” 被安室透扣住的手腕都有些发酸了,他揉了揉手,忽然有种想把白大褂脱下来一起扔掉的冲动。 那些护士自然是他叫过去的,要是让安室透待在准备室太久,说不定还真能让他找出什么。 不过,感觉安室透还挺好糊弄的嘛。 回想起安室透拿着烟盒露出的表情,今鹤永夜心里的不爽又微妙地平衡了。 反正松田阵平总是要死的,他应该不介意背这个锅? 今鹤永夜默默想着,回到原来的休息室,把门卡塞进被迫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大塚医生口袋,然后脱下白大褂盖到他的身上。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那样,他拎起自己的羽绒服走了出去。 摘了手术帽之后,之前的黑色假发变得有些不牢固了,他把假发取下来收进羽绒服的口袋,羽绒服翻过来,灰色的另一面是纯粹的黑色。 浅紫色的长发垂下来,瞬间被黑色的羽绒服遮住,今鹤永夜拉起羽绒服的帽子戴上,低着头快步走出医院。 他看过麻药单,松田阵平的麻药效果至少能持续五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他可以先吃个饭,然后再去摩天轮那边确认情况。 现在那边应该有很多警察在,要是实在混不进去,那他就把整个摩天轮都炸了。 望着眼前鲜红的倒计时,他面无表情地想——又没有规定说不能发生剧情之外的案件。 与此同时,顺着原路回到诸伏景光身边的安室透蹲在角落里,小声说着在准备室里发生的事。 大部分诸伏景光都听到了,但还有一些细节是没办法从耳机里还原的。 从他们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手术室上方亮起的灯光,想到那位脾气不怎么样的年轻医生,安室透说着说着,忽然一怔。 “我被骗了……” “啊?”诸伏景光茫然地眨了一下眼。 “他早就看过松田的收据!” 安室透站了起来,“如果只是想找支烟抽,他根本没必要看那家伙的东西,连收据都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手术还在进行中,又不是手术失败了,医院要想办法把锅推到病人自己身上。 明明手术那么顺利,他也不像好奇心旺盛的人,为什么要翻松田的口袋? 脑海中忽然闪过松田阵平被推上救护车那一幕,安室透说:“我要去摩天轮那边!” 6、Chapter “现在去?”诸伏景光看了一眼手术室的方向,目光有些凝重和迟疑。 认识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幼驯染说自己被骗了。 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对方的伪装到底要多么完美,才能骗过零的眼睛? 没有人比诸伏景光更相信自己幼驯染的能力,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他觉得恐怖。 如果没记错的话,零是突然出现在准备室的吧?到底要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调整好心态,成功骗过零? 有那么一瞬间,诸伏景光真的很想问他,是不是猜错了? 然而凭他对幼驯染的了解,他知道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安室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认真回想了片刻,然后说:“他知道我和松田的关系很好。” 如果不是这样,对方不会说出烟盒的事情,干扰他的判断。 他本就觉得那人有些不对劲,后来听到松田的事情,再加上对方不断强调松田就快要死了,他也就没时间思考那么多了。 安室透现在是卧底没错,但他又不是完全抛弃了感情,把自己当成机器人了。 他要是能做到什么事情都很冷静的话,他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他很会利用别人的弱点。”安室透看着诸伏景光,斩钉截铁地说,“但我绝对不会犯第二次错误!” 回忆着那短暂的对话,对方冷冰冰地提醒他松田要死掉的眼神,安室透暗暗握紧了拳头。 不管对方要做什么,都别想再骗过他! 诸伏景光看到他的表情,也知道无法劝他了,只好说:“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留在这里。”安室透比他更快地说,“既然他出现在准备室,就说明他也是为了松田来的,不管他要找什么东西,他都没有理由害松田。” 如果找不到的话,说不定等松田清醒之后,他还会再次找机会接近松田。 总之不管怎么样,松田在手术室里都是安全的。 但松田阵平的手术还没有结束,只要没听到结果,安室透就无法安心。 他想让诸伏景光在这里等结果——当然还有一层原因他没有说出来,他觉得自己遇到的那个人很有可能跟炸弹犯有关。 摩天轮的制动器坏了,从松田上摩天轮到升高这段时间里,他能接触到的只有炸弹犯的东西。 那个人要么是来找炸弹犯的线索,要么就是来销毁线索的。 不管哪一种都很危险,安室透不想让诸伏景光一起冒这个险。 看到几个护士推着病人朝这边走来,安室透赶紧说:“到游乐场也就几分钟,需要帮忙我会叫你的。” 他说完灵活地从几名护士身边穿过,诸伏景光阻拦不及,只好“哎”了一声。 安室透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这边有消息别忘了通知我。” 他的手在人群中抬起,背对着诸伏景光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他的身影矫健而又充满了活力,诸伏景光不禁想起了当年还未从警校毕业的那一段时光。 然而想到其中有人阴阳相隔,有人还躺在手术室里急救,诸伏景光心里忽然涌起了强烈的不安。 希望不要再出事了…… 希望不要再出事了——此时的今鹤永夜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 从医院里出来之后,他骑着从街头混混那里薅来的摩托车去了附近的地铁站,然后通过地铁来到了警视厅附近。 他在这附近租了房,公寓门上装有指纹解锁,不过他没有录入自己的指纹,把面板往上推开,输入密码解锁。 “滴。” 密码正确,门轻轻开启。 今鹤永夜走进去,里面是个装修得非常简约的商务套间,灰色为主调,但一整面落地窗的通透冲淡了颜色带来的压抑。 落地窗正对着东京警视厅的方向,从客厅往左走是卧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今鹤永夜把灯打开,里面看不出任何人生活的痕迹,他走到床头的柜子旁,把最底下的柜子拉出来,底板撬开,拿出了里面藏着的东西。 那是是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放了一张易容.面具,以及一个小型变声器。 透过面具,隐约能看出那是一张无害而又正直的脸。 那是002的脸。 变声器里采样的也是002的声音。 今鹤永夜凝视了那张脸半秒,忽然说:“麻烦。” 对于他来说,002就是个麻烦。 他和002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是他去给002送东西。 每次002都很热情,又是带他参观住处,又是给他讲警视厅里面的事情,好像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一样。 而这次,002还给他带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松田阵平,到底要怎么处理呢? 今鹤永夜去洗手间里戴上易容.面具,凝望着镜子里老好人一般无害的脸,忍不住想,要戴着这个面具去把松田阵平杀掉吗? 松田阵平应该会很惊讶吧? 回到时之政府,002也一定会以为他疯了。 盯着镜子里的脸看了一会儿,今鹤永夜回到房间,拉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白衬衫和黑色西裤,他迅速换上衣服,变声器贴在喉咙间,用衬衫的领子遮住,然后拿起电话。 “您好,这里是东京警视厅……” “木代小姐吗?我是刑事部搜查三课的栗岛诚,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想拜托你一些事情……” 他的声音也变成了和002完全一致的声音,听起来无害又带着点麻烦人的尴尬,然而他的神情却随着说话变得越来越冷。 “我是桃田啦!”对面的人没有发现他的不对,有些抱怨地说,“怎么每次一打电话都记不住我的名字,说吧,你要拜托我什么事情?” “呃……就是那个,过几天不是有枪支检查吗?我今天没带枪出来,不是,我是说,我好像好几天都没带枪出来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放在办公室那边……” “你要死啊!!你不会把枪弄丢了吧!!!”对面的人一下子叫了起来,“你给我等着,我去看看,要是不在你的柜子里,你就死定了!” 对面传来一阵忙碌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那阵脚步声匆匆地回来:“你吓死我了,枪不是好好的放在你的柜子里吗?” “那就好,”今鹤永夜松了口气,忽然笑了起来,“能再麻烦你一件事情吗?” “什么?” “帮我点一份外卖,我经常点的那家店就行……” “你做梦!!!”对面传来了愤怒的吼声,电话被迅速挂断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今鹤永夜缓缓收起笑容。 之所以打这个电话,是因为他想要伪装成002去警视厅里拿枪。 他所有的枪都是从黑市弄到的,如果他在游乐场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引起了没有必要的关注——比如说偶遇柯南——那他手里的东西根本经不起查。 但002的就不一样了,他的枪有警察编号的,真调查起来,大不了就说他杀了002好了。 自从在准备室里见过安室透之后,今鹤永夜就对这个世界不抱期望了。 反正走到哪都有可能遇到主角团。 今鹤永夜收紧领带,确保衣领能严严实实遮住变声器不位移之后,拿起羽绒服离开了这间公寓。 不一会儿,他从警视厅的电梯上去,来到刑事部三课七系,这边是负责团伙盗窃的,高高的资料堆积的在办公桌上,空荡荡的桌位前一个人也没有。 002说过,他的位置在角落里,离对门的课长位置最远,是最适合摸鱼的位置。 今鹤永夜走过去,那个位置资料堆得最高,堆起来之后脑袋都遮住了,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果然很适合摸鱼。 今鹤永夜坐下来,慢悠悠地拉开抽屉,一些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什么的资料,一些照片,好几支笔,打火机,还有一些小东西,都像是被人翻过了,在右下角的位置有一个空出来的位置,透过那个位置还能看到最底下的手.枪一角。 应该是刚才那位桃田小姐翻的。 今鹤永夜把枪收好,刚准备起身离开,迎面就走来一个陌生男人。 也是穿着白色衬衫,袖子的地方有些皱巴巴的,像是挽了很久突然放下来的那种。 他一看到今鹤永夜就笑了起来。 “你怎么把桃田小姐给惹生气了?”他拍了拍今鹤永夜的肩膀,“咱们课里可是很多人喜欢她的。” “我先去忙了。”没兴趣知道这种消息,今鹤永夜推开他就走。 “等会!”同事迅速拉住他,“你东西还没拿!这是桃田小姐给你的。” 同事抬起手,示意他看向手里的盒子。 今鹤永夜只看了半秒就收回了视线。 “我不要。” “你必须要!”同事把盒子塞到他手里,“你也不要老吃外卖,这是桃田小姐自己做的便当多出来的,我帮你拿到微波炉加热了——” 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今鹤永夜对上同事亮晶晶的视线,默默拿起便当盒子,放到了一旁的资料上。 同事的眼神瞬间由期待变成失望。 “我先走了。”今鹤永夜无视他的眼神,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与此同时,安室透站在游乐场的监控室里。 风见裕也站在他的身边,两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监控画面。 许久,风见裕也忍不住问:“他要是不来怎么办?” 只是一个空着的摩天轮,没什么好看的吧? 而且……他们的布置那么明显…… 风见裕也看着监控上的画面,临时增加的监控把摩天轮团团围住,没有任何死角。 几个便衣化作游客若无其事地在附近闲逛,听附近的工作人员绘声绘色地表述着中午发生的事情。 然而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比起听故事,更在意附近来来往往的行人。 为什么不选更有经验一点的警察呢? 风见裕也刚想问出来,就听安室透说:“他会来的。” 诱饵已经布置好了,如果是自信的猎人,就一定会出现。 看到这样的场景,说不定会更兴奋,更觉得有挑战性。 欺骗、甩掉他们这些警察的感觉一定很不错吧? 安室透缓缓挽起袖子,眼神微沉。 ——是时候,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了。 7、Chapter 今鹤永夜在吃饭。 拒绝了警视厅里莫名热情的警察之后,他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餐馆。 店长似乎认识这张脸,他还没说话,对方就麻利地给他下好了一碗拉面,还在上面放了很多很多的牛肉。 看着面前快要堆成小山的牛肉片,今鹤永夜心想,待遇真好啊。 002那个家伙,每天过着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有人关心,受人尊敬——连出来吃个饭都能加菜。 难怪那家伙会突然抽风似的问他这样的问题。 “你有没有觉得,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那是在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不久,他去参加警校的考试之前,在抱怨刷题痛苦的间隙,忽然抬起头问了今鹤永夜这么一句。 刚好在附近,被他拉住被迫进行闲聊的今鹤永夜有些不耐烦。 “这种话最好不要让001听到。” “啊哈哈,是吗?”听到他的警告,002完全没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对上他幽冷的眼神,才不甘心地说,“也对,她和我们不一样嘛。” 这是一个由幻想构筑出来的世界,自然也会有很多现实中不存在或者无法创造出来的东西。 比如aptx4869。 对时之政府来说,这大概是这个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最开始,001拿到的任务就不是维护黑衣组织的剧情,而是拿到a药,通过特殊的时空魔盒送回现实世界。 她在第一次开会就明说了,要让所有人都无条件配合她。 从那时候开始,今鹤永夜就明白了,她是时之政府的忠犬。 完全由那些人操控,没有自主意识,也没有自己的思想。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自己。 今鹤永夜有些不爽地把牛肉拨开,挑起碗里的拉面。 等他吃完拉面,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了。 面馆外面一个穿着棕色夹克的男人在往里张望,今鹤永夜招了招手,那人连忙跑过来问:“请问是您需要代驾么?” “对。”今鹤永夜站了起来,双手收进兜里。 那人有些迟疑地说:“可是我看您没有喝酒。” “你不用管那么多。”今鹤永夜说着往外面走去,那人连忙跟上。 一辆白色的汽车停在外面,今鹤永夜走到后座的车门前,男人立即明白了什么,殷勤地帮他拉开车门。 后座上挂着一件黑色的风衣,今鹤永夜坐到旁边,把风衣取下来拿在手里,这时男人才刚钻进驾驶座。 他回头看了今鹤永夜一眼,有心想说些什么,看到他的眼神幽沉,又赶紧闭了嘴。 车平稳地往游乐场的方向开去。 今鹤永夜微微低着头,把稍长些的黑发扒拉下来,遮住了自己的脸。 这样的话,就算在游乐园那边出了什么错,查监控也只能看到后座坐着人,却看不清他的脸。 这辆车他叫人过来的时候也是找的代驾,监控画面都是相似的,就算再往前找这辆车来面馆之前的监控,也会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把后座挂着的风衣当成是他。 车是从墨田那边开过来的,顺着车的路线去查,只会越查越远,根本找不到与他有关的消息。 以前都没必要做得这么小心的。 想起自己逝去的休假,今鹤永夜忍不住按了按额头。 “客人,到了。” 车稳稳地停在了游乐场外面,代驾有些为难地说:“人太多了,不太好找地方停车。” 游乐场有免费的停车场,如今已经被停满了,就算是收费的,也停了将近大半,都是被松田阵平的传奇事件给吸引过来的。 今鹤永夜远远的听到了吆喝声:“摩天轮爆炸案专属路线已经开通,请前往附近参观的游客都到这边来——” 今鹤永夜嘴角抽了抽。 还真不怕死。 “就停在收费区吧。”他拿出钱包,“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下次需要还可以给我打电话。” 代驾说了几句场面话就下车了,临走还给今鹤永夜留了一张名片。 他离开之后,今鹤永夜伸手到前面,从车前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副黑框眼镜戴上。 之后他下车,打开车的后座,取出一个小型航空箱。 他就这样提着那个箱子,大摇大摆地朝拿着喇叭大声吆喝的人走了过去。 “请到这边来——” “我们有亲身经历过这件事的工作人员负责讲解,百分百还原上午的爆炸案件——” 今鹤永夜凭借002无害的脸,以及戴上眼镜之后变得格外老实的表情,成功混入了观光团中。 他双手抱着航空箱,眼睛时不时张望一下四周,像是好奇又忍不住激动的宅男,就这样走入了游乐园的监控视线中。 安室透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这几批游客,早在靠近摩天轮的两米外就被拉上了警戒线,游乐园带人参观和讲解都是在他的授意之下进行的。 但如果是那个人—— 他一定会来的—— 安室透眼神紧紧盯着新进入的这一批游客,很快他就发现了抱着航空箱的今鹤永夜。 “那是什么?”他指着今鹤永夜抱着的箱子问。 “呃……”被叫过来的游乐园主管额头忍不住滑下了一滴汗,“我这就打电话去问!” 这条线是刚刚才开辟出来的,走的也是领导视察的特殊通道,根本没有安全检查……话说他们平时的检查也不是很严格啊!顶多查查背包,看看有没有人擅自带零食进来而已。 在他的电话打出去之后,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走到今鹤永夜的身边进行询问。 今鹤永夜摆出一副警惕的表情:“我不能带小玉米进来吗?” “什么小玉米……”工作人员往航空箱的缝隙里瞅了一眼,立即大叫起来,“蛇!是蛇啊!!!” 身旁的游客也惊慌起来,“什么蛇??!!!” “你们不要吵到他!” 今鹤永夜双手护住航空箱,“她脾气很好,不会随便咬人的!!!” “那也不能带蛇进来啊!!我们有规定的!!!” “让他走开!!让他离我远点!!” “我买票了!!!” “买票了也不能带蛇啊!!出门还带这种东西,也太恐怖了吧!!” “小玉米很漂亮的,一点也不恐怖,不信的话,我把她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走开啊啊啊啊啊!!” 一阵骚乱之后,今鹤永夜被游客们联手排挤到角落里,抱着航空箱有些手足无措望着面前的工作人员。 两个负责把他和其他游客隔开的工作人员也很无奈。 哪有人带这种东西来游乐场玩的啊!! 不过他都买票了…… 要不给他退票吧?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忽然听到面前的男人弱弱地说:“我就是想带小玉米出来看看……” “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两个工作人员下意识看了一眼航空箱里的玉米蛇,不管外面场面有多混乱,那条蛇始终趴着一动不动,不会真的快死了吧? 两人心里瞬间愧疚起来。 “要不……等那些人走远了,我们再带你过去?” 今鹤永夜抬起头来。 另一个人连忙说:“你放心,就算离得远了也能听到故事的!” “蛇蛇也能听到!” 今鹤永夜:“……谢谢。” 倒也不用对蛇蛇那么贴心,蛇蛇根本听不到,因为蛇蛇是假的。 车也是提前准备好的,以防万一以后出现紧急任务。 倒是没想到,竟然用在这件事情上了。 今鹤永夜双手环住航空箱,不紧不慢地跟在工作人员的身后。 没有人能猜到,在看起来半死不活的玉米蛇里,藏着足以把整个摩天轮炸毁的新型遥控炸.药。 当然,那也要让他能上的了摩天轮才行。 也不知道那边有多少警察。 正当他漫不经心思考的时候,从监控看到这一幕的风见裕也松了口气。 “看来是误会。” 如果真是安室先生所描述的那种危险人物,风见裕也会忍不住怀疑,里面装的根本不是什么温和的玉米蛇,而是一口就能让人断气的剧毒蛇啊啊啊! 然而他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上司有些凝重的表情。 “看来,人已经到了呢。” 在风见裕也的目光下,安室透缓缓笑了起来。 “我早就说了,他非常擅长找人的弱点。” 利用大部分人怕蛇的特性,顺理成章躲过检查,还脱离了团队。 下一步,就是甩掉那两个工作人员了吧? 安室透望着对方紧紧抱在怀里的航空箱,那里面装的又是什么呢? 检测器材?摄像仪器?又或者是,炸.药? 只要打开,就能知道他到底是炸弹犯的同伙,还是对炸弹犯恨之入骨,跟他们一样恨不得找到他的人了。 安室透转身大步走出去:“我去会会他,风见留在这里,仔细观察他还有没有同伙。” “好。”风见裕也想跟上去的脚步一下子停住。 看着对方大步流星的背影,他忍不住想,安室先生这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 一如既往地信任着自己的上司,然而他并不知道,安室透此刻正望着摩天轮的方向,紧紧皱起了眉头。 为了保证视野,摩天轮四周都很开阔,从入吊舱升高开始,就能眺望到整个游乐场。 也正是因为这样,拉上警戒线之后,只要有人想接近摩天轮就会变得很显眼。 他以为那人会制造动乱吸引别人的视线,然后趁人不注意悄悄潜入。 没想到—— 摩天轮附近全是小孩子!! “是动感超人的贴纸!!!我找到了动感超人的贴纸!!!” 其中一个小孩子在制动器附近高兴地说:“没想到这里真的有!!!” “……这是什么?” 他叫来刚才的主管,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啊?”主管比他更慌乱,“是我们少东家策划的一个活动,我早就叫他们把这边的贴纸都撕走了啊!!” 喜欢这些动画的孩子本来就年纪小,趁大人不注意穿过警戒线简直不要太容易。 “我马上叫人把那些孩子赶走!” “等等——” 安室透想要阻止,如果派工作人员进去的话,要怎么才能保证那个人没有混进里面呢? 可如果不让他们进去,万一那人是炸弹犯的同伙,摩天轮再次发生爆炸,那些孩子—— 在主管有些茫然的等待中,安室透吸气,深深闭上了眼睛。 “……算了。”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脸色铁青地望着自己设下的警戒线被掀开,大批量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入。 如同河流汇入大海,全部朝摩天轮的方向涌去。 远处,今鹤永夜看着手机。 “少爷,您交给我们的任务已经光荣完成了!”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闪过了这样一条消息,发件人正是这个游乐场的活动经理。 今鹤永夜把手机收起,侧头对刚收到疏散小朋友消息的两个工作人员说:“你们很忙的话,可以不用管我的。” 他指了指前方:“反正很快就到了。” 摩天轮已经近在咫尺了。 工作人员忙说:“好吧,你看好你的箱子,记得不要靠他们太近,这边人多,注意安全。” “嗯,”今鹤永夜微笑起来,“你们也是,注意安全。” 8、Chapter 今鹤永夜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他拥有过很多很多的身份,这些身份大部分都是短暂的,但还是有一些能够长长久久地使用下去。 比如说,投资了整个游乐场的富豪家族继承人。 “我策划的那个贴纸活动怎么样了?” 在去摩天轮的路上,他用手机切换邮箱,给游乐园的活动经理发了一封邮件。 他原本并不想做这样的事情,但就在他因为航空箱的问题被盘问时,他忽然发现,有人偷偷拿着手机,像是在对什么人汇报着的样子。 这里不会有什么埋伏吧? 今鹤永夜心里忍不住冒出这样的念头,他飞快打字,根本不管经理发过来的一连串解释,任性地说:“我要我的贴纸布满每一个角落!!” “游乐园就是为了让孩子们能轻松玩乐的地方,什么时候需要警视厅来管了?” “爆炸又怎么样?正是因为有爆炸,才需要一些快乐的事情来冲淡孩子们的回忆啊!你想让他们回想起我们的游乐场,记忆力全都是可怕的爆炸吗?” “公安那边你不用管,有问题直接让他们厅长来找我!” 一番大少爷论调的输出之后,部分贴纸成功回到了摩天轮的附近,正在参加活动的小朋友们也敏锐地发现有些负责活动的人离开了,跟着他们一同来到了这边。 然后人越来越多,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场面。 今鹤永夜站在稍远一些的人群里,看着隐藏在游客中的几个听众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就明白游客只是他们的伪装了。 只不过,他有些迟疑地想着,这些警察混在人群里,是为了抓炸弹犯吗? 就在来游乐场的路上,今鹤永夜在广播上听到了,第二颗炸弹已经被顺利排除了,只不过炸弹犯一直没有找到。 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同伙,警察会在这附近布控也很正常。 可想起之前突如其来的检查,还有那个暗中打电话报备的人,今鹤永夜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说不定这些人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的伪装,真正想要狩猎他的还在后面。 不过——警视厅里有那么厉害的人吗? 茫然回忆了片刻,眼前忽然闪过了安室透那张脸。 今鹤永夜:“……” 不会吧? 不会那么巧,安室透被叫过来抓炸弹犯吧? 自认为当时的表现很完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今鹤永夜不觉得他是来抓自己的。 不过还是小心一点。 抱着航空箱还是太显眼了,今鹤永夜随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把航空箱打开,抓住那条假的玉米蛇缠到手上。 玉米蛇里塞的是塑性炸.药,就像面团一样柔软好捏,整个蛇身也是硅胶制成,缠上手臂之后用羽绒服宽大的袖子一遮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接着他找了一个靠近摩天轮的地方,爬到树上把航空箱小心翼翼地藏好。 跳下树的时候,看到下方树叶被自己踩出来的坑,他又把树叶踢了踢,营造出混乱的假象。 紧接着,他跑到距离航空箱很远的另一边,把树上掉下来的枯叶收集起来,聚拢成一个火堆,在边缘浇上些许水,用打火机点燃。 树叶燃烧得很快,直到遇到被水打湿的叶子才慢下来。 渐渐地,从叶子打湿的地方冒出了烟。 今鹤永夜走出树林,拉响了附近的火灾警报。 “怎么回事?” 在监控室里的风见裕也心里一紧:“失火了?” 先是那么多小孩子跑进了警戒线,现在又是失火—— 也许犯人比安室先生所描述的更危险。 在内心已经认定了对方就是炸弹犯的同伙,说不定就是炸弹犯本身,风见裕也说:“我去看看!” 如果对方有很多人的话,引诱小孩子进入和失火更有可能同时进行,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而不是这样一前一后……风见裕也有着自己的判断,飞快给安室透打了电话。 安室透此时也望着远处森林升起的浓烟:“不要急,说不定是调虎离山。” 他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带人去失火的地方对面看看,说不定会有发现。” 这种时候,带着航空箱在游乐场里会非常显眼,对方一定不会留下这种破绽的。 但航空箱里装的是什么可就不一定了。 他对风见裕也说:“找到箱子先不要打开。” 万一里面装了什么危险物品…… “明白。”电话另一头传来风见裕也沉稳的声音。 不一会儿,安室透收到他的电话:“我们在一棵树上发现了航空箱!” “把箱子带过来。”安室透说,“通知所有人撤离,远离摩天轮。” 他有种预感,对方已经发现他了。 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再藏了。 他站到摩天轮下方的制动器前,炸弹犯最开始就是通过破坏这个制动器让摩天轮停止运转的。 现在这个东西已经被他们的人修好了。 他仍旧穿着今鹤永夜之前在医院准备室看到的黑色卫衣,外面套着工装夹克,神情干练又坚毅,一旁的警察忍不住露出了钦佩的眼神。 今鹤永夜:“…………” 真的很想拍下来发给琴酒!! 看!!波本和警察同框了!!! 他艰难地忍住了这股冲动,对牵着自己衣袖的小朋友说:“看到那个哥哥了吗?” “帮我把这个东西给他,他会给你糖的。” 今鹤永夜放了一张小纸条到小孩的手里,小孩飞快朝那边跑去,不一会儿,就传出那小孩哇哇的哭声。 “我的糖!!” “那个哥哥明明说有的!” “我今天没带,对了,你刚刚说是谁给你的?我们一起去找他要好不好?” 不远处传来了安室透熟练哄孩子的声音,今鹤永夜推了推眼镜,快步离开。 在安室透面前的小朋友指了一个方向,附近的警察飞快跑过去,然而还是去晚了一步,没有找到人。 安室透在心里叹了口气,打开那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下午六点半。] 六点半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安室透心里一提,下意识朝四周看去。 难道是——下一场爆炸? 六点半。 当然是松田阵平做完手术麻药效果差不多退下去的时间。 松田阵平除了手和肋骨以外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给他接骨的医生技术高超,大概在他离开医院的时候,手术就已经完成了。 再加上麻药的时间,松田阵平在六点半左右应该能顺利苏醒。 到时候守在那里的诸伏景光会给安室透打电话,他就是要趁安室透分神的瞬间,爬上摩天轮。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去装个炸弹比较好。 现在才下午两点多,都预告了那么久,不搞点动静,也太对不起安室透的期待了。 今鹤永夜走出警察的包围圈,把眼镜摘下来,露出那张老老实实的好人脸。 一个路过的警察看到他,有些疑惑地停下脚步:“你不是那个……” “我是刑事部三课的栗岛,”今鹤永夜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他挂在胸前的证件,“你是我们隔壁的竹井君吧?我经常有看到你。” “诶?这样的吗?”竹井说,“我倒是没有注意你呢,就是觉得你有点眼熟,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在附近查一起盗窃案。”今鹤永夜看着他们忙忙碌碌,有些疑惑地问,“你们这是?” “我们在抓犯人,”竹井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很有可能是炸弹犯的同伙哦。” 今鹤永夜忍不住夸赞:“那还真是了不起。” “对吧对吧,”竹井说,“你要是没事的话,也可以一起过来,正好我们这还缺人。” 既然给出了六点半的预告,说不定爆炸的事情会在这座游乐场里重演,原来带来的那些警察自然就不够用了。 今鹤永夜顺理成章地加入到了他们排查炸.弹的队伍中。 在这期间,他爬上了游乐园的水箱,水箱正好在位于摩天轮可以看得到的位置,是给一些小朋友的水床供水用的。 游乐园里的人渐渐疏散完毕了。 今鹤永夜从手臂的玉米蛇里拆出一个微型炸弹,贴在水箱和水管的连接处。 “要检查那么久吗?”下方传来竹井的喊声,“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上去帮你?” “好了。”今鹤永夜说着从楼梯跳下来。 一根三色团子塞到了他的面前。 今鹤永夜抬起脸,竹井一脸笑嘻嘻地说:“老板提前收摊,送我的。” “不要。”今鹤永夜推开他的手。 “都走了这么久,你不累吗?”竹井拉住他,“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看到今鹤永夜有些不情愿,竹井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着急,要相信我们,我们还有那么多同事在呢。” 他指了指在附近负责排查的警察们。 其中也有在搜查三课跟002一起共事的,看到他交了新朋友,也过来打了招呼。 今鹤永夜在竹井身边的位置坐下来。 “同事吗?” “是啊。”竹井理所当然地说,“难道你不相信他们吗?” “……” 同事之间,需要信任这种东西吗? 一个站在时之政府那边,存在着天然的立场对立,仿佛派来监视他的人。 一个整天只知道摸鱼,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总是找他麻烦的人。 然而对上竹井的眼神,今鹤永夜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来。 不好意思,我身边没有值得信任的家伙。 “……” 今鹤永夜坐在长凳上,抬起脸慢慢望着天空。 随着冬天来临,天黑的时间变得越来越早,如今天色已经很暗了,时间离六点半也越来越近。 竹井在他身边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游乐园原来也可以这么安静啊……那些灯还挺好看的。” 竹井指了指远处一座建筑提前亮起的灯光,在那边的一个人影忽然冲过来。 “你们这两个家伙,怎么在这里偷懒!”是佐藤美和子,气势汹汹地就把手还指着那个方向的竹井拉了起来,“给我快点去找炸.弹啊!” “你怎么在这里?”竹井有些惊讶地问。 “松田没事,我当然要出来工作了,而且你们这边这么忙……” 提起松田阵平,佐藤美和子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但更多的已经转变为了对炸.弹.犯的愤怒。 她忍不住对这两个偷懒的家伙吼道:“快去工作!!” 竹井一脸无奈,拉着今鹤永夜快步跑开。 今鹤永夜忍不住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管在tv动画还是剧场版里,甚至是漫画里,她都算得上一个温和冷静的人。 “还不是松田那个家伙害的,”竹井说,“也不知道他在爆炸之前给佐藤发了什么,佐藤看完之后一直都很不对劲。” 是告白的短信啊。 今鹤永夜想起来了,如果松田阵平能顺利活下来的话,应该会很社死吧?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我们要去的只有那边了吗?”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朋友扶梯,“你先过去,我去个厕所。” “要我陪你一起吗?”竹井开了个玩笑。 今鹤永夜一本正经地说:“那你会被吓到睡不着的。” “切。”竹井摆了摆手,“快去吧,别废话了。” 今鹤永夜摆了摆手,飞快离开了。 ——如果让竹井知道他是去找安室透的话,确实有可能睡不着吧。 今鹤永夜把航空箱藏在树上,原本是想把安室透引走,然后悄悄爬上摩天轮的。 没想到他们警察那么相信同伴。 安室透就那么大喇喇地拿着风见裕也找出来的航空箱在摩天轮面前等着他。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的态度,他想直接和今鹤永夜对话。 可惜今鹤永夜并不是很想跟他说话。 航空箱里现在被安室透放在了脚边,在今鹤永夜和竹井一起行动的这段时间里,箱子就已经被扫描过很多遍了。 箱子的构造很简单,本来就是用来掩饰的东西,里面根本没有藏任何物品。 安室透站在摩天轮前,夜色笼罩下来,将他的身影变得模糊。 游乐园的灯光到了六点半会自动开启。 在这之前会发生什么呢? 安室透耐心等待着,眺望着四周逐渐变得昏暗的景色。 这时他放在口袋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诸伏景光的电话。 “零,松田醒了!!” 诸伏景光在那边激动地说:“现在有警察那边,我不好过去,不过看他们的表情,情况应该是好的——” 安室透正要应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咔哒一声。 那声音非常细微,如果不是恰好处于诸伏景光说话停顿的间隙根本就无法听清。 他回过头,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乘着月色,轻盈地跳上了摩天轮。 9、Chapter 摩天轮还处于静止状态,在夜色中仿佛能看到一根钩索,将那人与摩天轮连接在一起。 意识到安室透这边很久没出声了,诸伏景光在那边喊道:“零?” “那个人来了。”安室透说,“我等会和你说。” “那别挂电话!”诸伏景光喊道。 安室透将通话中的手机塞到口袋里,正要从摩天轮最底下的吊舱跳上去,就听到轰隆一声。 远处的水箱爆开了。 上方的人影也停了下来,眼神在镜片的遮挡下模糊不清,只有声音带着几分居高临下地说:“你每上一个吊舱,我就多炸一栋建筑。” “……”安室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威胁,想了想说,“抓到你的话,你的钱够赔偿吗?” 这下无语的人变成了今鹤永夜。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想和主角团的人说话啊!!! 就连黑衣组织那些人也没一个是正常的。 他索性不管下面的安室透了,拽着钩索飞快跳到往上跳。 当时爆炸的是72号吊舱,他把钩索发射到了附近的71号,如果上面找不到002的线索,他会再想办法去73号看看。 附近的这两个吊舱是最有可能快速接近松田阵平的,其中71号靠近门口,从那里进去可以直接打开门抓住松田阵平,把人救下来。 但有一个问题,会让松田阵平看到脸。 出事之后,媒体和警视厅都派无人机上去看过,可惜松田阵平所在的吊舱已经被炸穿了,想要还原出当时的场景很难。 而附近的71和73号都是舱门紧闭的状态,因为午后太阳的反光,没有拍到很清楚的画面。 如果不是这样,今鹤永夜也不用冒险了。 瞥到下方紧追不舍的身影,他心里一阵烦躁。 “你就不怕死吗?” 他至少还有钩索,安室透可是没做任何防护,就这么蛮不讲理地爬上来了。 他不会以为,他摔下去也不会死吧? 当时松田阵平摔下去应该有002消耗自身灵力防护的,他可不会做那种多余的事情。 安室透要是死了,他顶多做几张易容.面具,然后顶着他的脸去过剧情。 ……啊,还要去波洛打工。 不行,这家伙的生活也太忙碌了吧!! 今鹤永夜刚升起的念头瞬间熄灭。 安室透没想到他会跟自己搭话,愣了片刻然后说:“我停下来,你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怎么样?” 路过的一个吊舱的门开着,今鹤永夜拽着钩索荡过去,踩在舱门边缘往下看,他的位置正好是安室透的斜上方。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安室透的身影,在微弱的月光下朦胧而模糊,只有一双紫灰色的眼睛格外执着。 今鹤永夜说:“我和炸.弹.犯不是一伙的。” 事关松田阵平,如果他不说清楚,安室透绝对会穷追不舍的。 安室透眸子闪了闪,忽然笑起来。 “你不会想说,你是恰好过来玩的吧?” 他话里的试探很明显,敌意也同样明显,显然是没把今鹤永夜的话听进去多少。 今鹤永夜无奈,就安室透的性格,一有机会绝对会刨根问底的,自己交代的这些信息根本就无法满足他的胃口。 但今鹤永夜也不能再说更多的了。 还以为安室透也是红方的一员,会好说话一些呢。 没想到还是这样。 今鹤永夜不再理他,拽了拽钩索飞快往上跳。 安室透一直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隔着两三个舱位的距离。 好几次今鹤永夜都听到了下方吊舱发出摇晃的声音,然而他停下来去看安室透,却见他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 注意到他的打量,安室透忽然笑了起来。 “你好像很关心我。” “你想多了。”今鹤永夜收回视线。 他只是在想辞掉波洛那份工作的可能性而已。 时间就在这样沉默而又暗藏玄机的对峙中缓缓流逝,直到今鹤永夜到达71号舱位。 这里已经是摩天轮的最高处了,往远方眺望,东京的夜景一览无余。 他推开舱门,一阵夜风吹来,夹杂着不远处被炸毁的吊舱散发出来的刺鼻气味。 从这个位置确实很好跳到松田阵平所在的72号吊舱,不过里面什么痕迹也没有。 如果002使用灵力,那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安室透的声音已经离他很近了,他没有时间观察太多,索性放弃了钩索,直接跳到了被炸毁的72号舱上。 被炸成黑色的吊舱发出一阵尖锐的声音,今鹤永夜刚稳住身体,就听到下方的安室透喊:“你可别死了!” “关心我吗?”今鹤永夜从破碎的窗户探出头,用刚才他的话回敬他。 安室透说:“你要是掉下去摔死了,那我这么高可就白爬了。” 他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开玩笑的意味,今鹤永夜有些恍惚地想着,这样的对话,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友好了呢。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安室透还气势汹汹地把他按在桌子上质问他是谁呢。 当然,如果现在有机会,安室透也还是会那么做的。 一想到这里,今鹤永夜心情就有些微妙。 他好像真的犯人哎。 不然安室透干嘛非要抓他? 他走到72号吊舱的边缘,再次跳到73号的顶端。 然而这一次,他打开舱门,依旧没能发现002的灵力痕迹。 猜错了? 他往四周看了看,忽然看到72号吊舱最上方的地方有一片微弱的荧光。 那是普通人完全无法看到的痕迹,灵力的痕迹。 据说灵力强大的人,会被邀请到时之政府内部,成为被受人尊敬的审神者,而另外一些灵力微弱的,则投放到这些作品衍生出来的小世界,负责维护剧情。 “还真是物尽其用,”002点评完时之政府的行事作风,又好奇地问今鹤永夜,“那你呢?你的灵力明明很强吧?听说是同龄人里最厉害的,为什么——” “因为你很多嘴。”今鹤永夜捏着他强行塞给自己的酒杯,眼神冰冷地说,“我是来让你闭嘴的。” “哦……” 002听话地闭嘴了,倒是一旁的001多看了他一眼。 时至今日,今鹤永夜仍然不知道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仿佛有些怜悯,又像是叹息。 “你在走神吗?” 安室透的声音忽然从风中传来,变得很近很近。 今鹤永夜迅速回神,看到他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到了跟自己同一个吊舱上。 狭小的吊舱顶部因为他的到来变得狭窄而窒息。 “你怎么会这么快?” 今鹤永夜的话刚问出口,就看到安室透晃了晃手里的绳子,那是他在71号没有取下的钩索。 他把钩索套在摩天轮上方的轨道上,从71号借力直接滑了过来。 今鹤永夜不得不佩服他的魄力。 但他还是要说:“我没有恶意。” 他已经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所以不要找他的麻烦。 然而安室透好像没有听懂他的暗示。 “在医院里的人是你吗?”安室透打量着他,看身高很像,说话的时候那种微妙的距离感也很像,然而脸却是完全陌生的。 尤其是——他还戴着眼镜,宽大的黑框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黑衣组织里的贝尔摩德就会易容,所以安室透并不相信这就是他原本的脸。 如果能看到他的眼睛,能看清那双眼睛里到底有着怎样的眼神的话—— 那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的,冰冷而又锐利的眼神—— 稀薄的月光从天空洒下,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被抽离了,狭窄的吊舱之上变得寂静又危险。 今鹤永夜望着对面的男人,对方的身体已经完全进入到了蓄势待发的状态。 他慢悠悠地说:“什么医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都来了这里,还不知道我说的是哪家医院?” 安室透说着,忽然闪电般地出手了。 今鹤永夜以为他是要擒住自己,却没想到他的手腕一转,手忽然往上抬,哗啦一下打掉了自己的眼镜。 黑框眼镜飞入风中,被夜晚的冷风卷入其中,消失在了无名的远方。 在那镜片下的,是一双黑色的眼睛。 远远不如在医院里见过的那双紫眸的主人冷静。 这时安室透的额头忽然一凉。 一把黑色的警用枪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枪口对准了他。 “很失望吗?” 对面那人用冰冷的声音说:“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同伴。” 10、Chapter 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同伴…… 安室透微微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在那人的话里感受到了些许怒意。 那怒意像是针对他自己的,又像是在针对其他人。 冰冷的枪口还抵在额前,对方双手持枪,一只手伸直握住枪把,另一只手的手肘微弯,从下包裹住握枪那只手,这是标准的韦弗式射击姿势,也是在好莱坞电影里经常能看到的警察持枪姿势。 优点是举枪定位快,稳定性好,还能防止枪被敌人抢走。 如果不是在此情此景,安室透说不定会称赞对方是个优秀的警察。 然而打心底里,安室透就不相信他会是警察。 安室透定了定神,说:“我的意思是,你……嗯,你的同伴,他很厉害,非常非常厉害,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能跟他一样。” 或者说——不相信有人能比他更厉害。 那是安室透见过的,手段最高明最狡诈的人。 安室透甚至觉得,那人真的进过手术室,还给松田阵平做了手术。 尽管知道不可能,安室透心里还是不断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他看向对面那人,黑色短发,无害的面容,看起来带着几分失控的隐怒,这同样是个很聪明的人。 在游乐场的这一下午,安室透几乎被他耍得团团转,然而安室透还是抓住他了。 “想知道韦弗式射击姿势的缺点吗?”安室透突然开口。 对面的人不明所以地眨了一下眼。 安室透忽然一拉手中的钩索。 他借着上方轨道滑行过来的时候并没有顺手把钩索解除掉,想着万一还能用得上,没想到真的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枪口就顶在他的脑袋上,那根细长的钩索却在他的身前,位置大概在那人的手腕旁,因为夜色而变得模糊不清。 然而就在安室透拉动的瞬间,钩索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如同洒下的月光刹那间聚合起来,凝成了一条细线,飞快缠绕上那人的双手。 双手持枪,自然是两只手腕一起缠住了。 就在这一刹那间,安室透看到那人冰冷的瞳孔蓦地睁大,搭在扳机上的食指几乎就要按下,他连忙用手握成拳一顶,从下往上击中那人的双手,被他扣在手心里的手枪不受控制地飞出,落入了安室透的掌心。 安室透抓住那把枪,上面几乎没有任何温度残留,只有一点点微凉的冷意。 形势瞬间倒转,风中传来了那人蓦然沉重的呼吸,但安室透没有用枪指着他,而是说:“你不是真的警察。” 换做是他,他就不会用枪这么指着有经验的同行。 早在警校对练的时候,这招他们就用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那人眼神愤怒地望着他。 他一边把枪收到身后,一边说:“现在我们可以谈谈……” “你知道你的缺点吗?”那人忽然开口问。 安室透一怔。 那人的身体忽然往后仰——不对,准确地说,是往后倒了下去。 他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寄托在了捆住他双手的钩索之上。 扣在摩天轮铁轨上的钩爪发出了刺耳的嘶鸣,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往下滑,而他借着这股力量,身体悬空,双腿毫不犹豫地朝安室透踹了过去。 安室透心里一惊,连忙俯身躲避。 那人的身体便如同一阵夜风从他上方拂过了,气息轻盈而松快,他的外套也被风掀起,刚别到后腰的枪在月色中隐隐发亮。 然后那把枪的枪托忽然被人用脚尖踢中,高高飞了起来。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那人落在吊舱的边缘,枪在空中转了一圈,再次落入了那人被捆住的双手之中。 一条线在他的双手和摩天轮轨道上闪闪发亮。 安室透起身,刚才那一刹那,安室透很想从下往上抓住他的脚,把他狠狠摔在摩天轮之上,但他又很快地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你不要命了吗?!”安室透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摩天轮的铁轨是弧形的,也就是说,他刚才往下荡的那一下,其实就是从上往下滑。 钩索不是固定在摩天轮上的,再往下滑就是与地表垂直的边缘了,这种情况,更有可能的不是把枪抢回来,而是直接脱钩掉下去摔死。 然而对上那人微微挑眉,有些挑衅地望过来的眼神,安室透又放弃了说服对方惜命的想法。 “我的缺点是什么?”他问。 “哦,”那人把钩索甩开,像是才想起来似的说,“你没有什么缺点。” “不过你是警察。” 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他就这么掉下去摔死吧? 今鹤永夜理直气壮地望过去。 安室透瞬间哽住。 好了,现在不止松田阵平,连他警察的身份也成弱点了。 这人跟医院里的,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安室透暗暗打量着他,这时候他才发现,对方站的地方是在吊舱边缘,再往下一步就是掉下去。 而在对面,则是被炸毁的72号吊舱。 不知道为什么,安室透心脏猛地一提。 “你——” 住手! 安室透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既然带了航空箱来游乐场,那么航空箱里就一定藏有他想带进来的东西。 可安室透没有想到,他在中途就把航空箱扔掉了。 他想带进来的东西根本不在航空箱里,而在那条玉米蛇上。 小小的玉米蛇,比航空箱更便携,更不起眼。 安室透看到他掀开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玉米蛇。 那条小蛇在月色下呈现出有些朦胧的金色。 “不行!” 安室透飞快扑了上去。 ——他想摧毁72号吊舱,彻彻底底的摧毁。 安室透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 他在吊舱上到底发现了什么?那上面到底有什么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东西? 哪怕那人拿枪对准了安室透,安室透也没有退缩,把手直接按在了枪口之上。 “你说你跟炸弹犯不是同一伙,你知道炸弹犯是谁!” 这才是安室透一直想问的问题。 他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炸弹犯的身份了?! 紫金色的眼眸凌厉非常,紧紧锁定住眼前之人,然而对方却只是眼神平静地望着他。 连那种冰冷和隐隐的愤怒也褪去了。 黑色的眼眸如同深潭一般。 安室透用力攥住枪口,枪身在他超强的手劲之下微微颤抖,他的手背浮现出些许青筋,神情执拗到有些可怖。 那人目光微微一闪。 安室透听到他轻轻地说:“时间还没到。” 也许是因为安室透打动了他,也许是意识到了安室透的麻烦——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安室透一定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的。 从那双深潭般的黑色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浅浅的,不再冰冷的东西。 然后又飞快消逝了。 “就这样吧。” 像是想要结束话题般地,他放开了手,身体猛地向后倒。 安室透刚准备伸手抓住他,一条金黄的蛇忽然被甩了上来,他避开那条蛇的同时,也错开了那人的手。 “滴”“滴” 从蛇的身体里传来了倒计时。 安室透赶紧拽住身旁的钩索,就在他跳往最近的一个吊舱途中。 “轰!”的一声,身后突然炸起了亮光。 硝烟,月色,爆炸的火光,下方无边的黑暗,被吞没的人—— 安室透滑行到附近的吊舱上方,回过头怔怔地望着这一幕。 直到火光完全消失,黑暗再次占据了主导,他才缓缓抬起手,在他的手心里躺着一张皱巴巴的小卡片。 在询问对方是否知道炸弹犯身份的时候,安室透其实还存着拖延时间的心思的。 他以为能从那人的口袋里找到炸弹的控制器。 没想到—— 他摊开手,月光再次从乌云间冒出头,卡片上的几个字闪闪发亮。 上面写着:神保町图书馆,借书证。 11、Chapter 爆炸的火光在摩天轮顶端炸开,整个天空都在瞬间染成了金红的一片,今鹤永夜的身体却没入了下方的黑暗之中。 听到爆炸声,蹲守在地面的警察瞬间就把手电筒灯光打了过来。 今鹤永夜侧头,看到下方无数明亮的白光在晃动。 手电筒的灯光能照十几米,理论上是能照到摩天轮之上的,然而光越远就越分散,照到今鹤永夜身上的时候,几乎和没有没什么区别了。 一条条白色的灯光犹如薄雾般扫过来,又快速穿过他的身体。 没有人看到正在往下掉的他。 但如果再等一两秒就不一定了,到了地面四五米的位置,只要眼神好点立即就能发现他的存在。 他从口袋中掏出另一根钩索向上甩去,钩爪立即缠住上方的一个吊舱,扣在舱门的边缘上,他往下坠落的身体也猛地一顿。 一道白色的手电筒光线打过来,他绕到附近的一个吊舱后挡住自己的身体。 白光在空中有些疑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晃了晃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今鹤永夜抓住身旁的吊舱,绕到门的那一侧,拧动把手轻轻推开门。 他收回钩索,钻到了吊舱里。 吊舱悬停在半空中,关上门之后,一道道白色的光线在窗外晃动,更远一些的地方是东京闪烁着霓虹光彩的夜景,他顺着吊舱的边缘慢慢滑下去,仰躺到吊舱的地板上。 然后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金属板冰冷的温度迟了半拍才透过衣服传来,他却没有坐起,更没有靠近铺垫了皮革的观光座椅,而是就这么慵懒的躺着,仿佛在享受这难得的宁静一般。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在他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有些事明明是早上才发生的,却好像隔了整个世纪,变得遥远而虚幻。 唯一被深深刻在心中的,竟然是手术台上冰冷的触感,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准备室。 ——“今鹤医生,我们非常荣幸地通知您,您拥有强大的灵力,从今天开始,您不必继续在医院工作了。” ——“明天早上九点,必须给我去时之政府报道!” ——“就算你不去,也没有医院会继续录用你。” ——“您学什么东西都很快,无论什么内容,只需要看一两遍就能全部记住……您的才能非常出众,为什么不能用在更需要的地方呢?” 更需要的?就是这种地方吗? 今鹤永夜睁开眼望着上方,一束束冰冷的白光穿过吊舱,他仿佛融入了虚无的空气中,一切的动乱与惊慌都传达不到他这里。 然而他内心也无法升起丝毫的情绪。 只有名为“疲惫”的东西,宛如无法除掉的污垢,在不断积累、扩大。 002之前大概也像他这样躺着吧? 只不过他不是躺在吊舱里,而是吊舱的顶部。 他只在72号吊舱的顶部发现了灵力的痕迹,说明002之前一直在那个地方,说不定是在爆炸开始前就藏好了的。 他从71号跳过去的时候,看到上方有些焦黑的痕迹黏在了一起,吊舱上方都是铁皮制成的,就算被炸开也不可能产生黏连,所以更大的可能是布料或者其他的涂料。 002就是靠着这一层伪装,提前在吊舱顶部藏好,然后随着摩天轮一起升到最高。 明明是抓个小毛贼都会害怕的人…… “胆小的人有胆小的做事方式。”被002以紧急任务的名义叫过去,结果发现只是抓小毛贼的时候,002丝毫不以为耻,反而得意地说,“你看,我这不是抓到了吗!” “明明是我抓的。” “那就给你记一功,”002笑眯眯地说,“以后考警校我给你算上。” “我不会去考的。”今鹤永夜说,“我不想插手别人的任务。” “我又不是别人,我们是朋友嘛……” 今鹤永夜按了按自己的耳朵,那一阵忽然出现的声音又很突然地消失了。 ——这就是最初的症状吗? 【世界偏差值:100%】 【倒计时:62小时34分01秒】 不受控制地想起以前的事情,眼前重复闪过不想看到的画面,所有印象深刻的,不愿回忆的东西,都统统出现在眼前。 是灵力失控的表现。 今鹤永夜甩了甩头,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目光触及到狭窄的吊舱底部,他又迅速躺了回去。 漆黑的吊舱中,从窗外闪过的光线变得越来越亮,窗外闪烁的霓虹光芒则离他越来越远。 吊舱正在下降。 为了避免被人看到身体,他又往下躺了一点,狭窄的吊舱底部无法容纳他颀长的身体,双腿蜷缩起来之后感觉异常的难受。 002在吊舱最上面的时候,应该比他现在还要难受吧? 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眼前不受控制的闪过了一副画面,长相温和无害的男人从吊舱顶往下探着身体,试了好几次才拉开门,就在那一瞬间,他被里面的人发现了——对方条件反射地拽住了他从脖颈间垂下来的警官证,然后下一秒,他就被那人从吊舱里甩了出去。 作为替换,从上方俯身下来的人在力的作用下被带入了舱门之中。 “轰隆”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在吊舱的顶部,今鹤永夜猛地一惊,下意识想要站起,又赶紧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零?!” 早在爆炸发生时,安室透的手机里就同步传来了声音。 在电话另一头的诸伏景光几乎被吓得心脏骤停:“你怎么样了!!快说话!!!” 难道零也—— 令人浑身发寒的念头刚刚升起,对面就传来了幼驯染沉稳的声音:“我没事,没受伤。” 诸伏景光这才松了口气:“我以后再也不要给你打电话了。” “那换我给你打?”安室透小小地开了一个玩笑,然后说,“恐怕要让他逃掉了。” 他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对方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 但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如果他真的那么聪明…… 下方手电筒的灯光因为爆炸聚集到了一起,直到吊舱上的火光熄灭才渐渐变得清晰。 看到那些毫无章法四下晃动的光线,以及在光线照耀下若隐若现的吊舱,一个个吊舱宛如钢铁铸成的囚笼,安室透忽然一怔。 “我有发现了!”对诸伏景光说完这句话之后,安室透飞快挂掉电话,拨通了风间的手机。 一阵夜风吹来,夹杂着些许燃烧的灰烬,安室透被呛了一下,听着电话那头风间着急的声音,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吊舱上除了金属就是玻璃,炸开的皮革也不可能有这种味道,还飞出这么远…… 他赶紧说:“帮我办一件事,联系鉴识课,让他们过来一趟,还有,把摩天轮重新打开,一个个检查舱位。” “好的。”风见裕也条件反射般的应道,然后突然想起,这明明就是两件事。 然而没等他说话,他雷厉风行的上司就挂断了电话。 风见裕也只好翻出通讯录,给鉴识课的人员打电话。 控制器就在距离他不远的位置,他一边走过去一边招呼身旁的几人:“待会摩天轮下来的时候,记得检查仔细,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安室透在下面等待的时候没有打开游乐场照明的大灯,一旦开灯,藏在附近的警察可就全都暴露了。 而且他猜对方也不愿意暴露身份。 可现在对方都逃走了,自然就没有这样的顾忌了。 他拽着钩索飞快往下滑去,从一个个吊舱之间跳过。 路过今鹤永夜那个的时候,他恰好停顿了一下,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拿出手机,再次给风见裕也打电话。 “帮我查一个编号。” 他报出了之前在枪上看到的警用编号。 藏在吊舱里的今鹤永夜默默听着。 安室透有条不紊地吩咐:“不要都在这里守着,多派点人出去,他很有可能已经从附近逃走了,看到了也不要贸然出手,注意安全,枪还在他手里。” 今鹤永夜这才想起那把枪还在自己身上,可他拿着也没用,卖也不可能卖掉,警用枪一般的黑市商人根本就不敢收,就算能收价格也很低,根本没必要冒这个险。 他悄悄把枪拿出来,放到观光座椅的下方。 这时候安室透已经说完了,他似乎想检查自己脚下踩着的这个吊舱,所以没有立即离开。 今鹤永夜也把手放在枪上没有移开。 他盯着吊舱的门,以及门旁边的那一扇窗户,慢慢屏住了呼吸。 这时下方忽然传来了风见裕也的声音:“安室先生,鉴识课只有三组的人能过来,你看行吗?” “其他人呢?”安室透似乎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 “一组的人今天休息,二组……”风见裕也的声音顿了一下,“他们有经验的组员在训练警犬的时候被咬伤了,现在还在医院……” 安室透:“……” 他忍不住按了按额头:“那就叫三组过来吧。” 鉴识课负责对现场进行拍照、血迹检测、指纹采集等工作,通常出外勤的都是一组和二组,三组是因为这两年犯罪增多才成立的,但也不是不能用。 爆炸的吊舱需要收集的信息非常多,把自己着重关注的地方跟风间说完,安室透也歇了亲自检查吊舱的心思了。 “我去附近看看。”想起收在口袋里的那张借书证,他对风间招了招手,“还有件事,我们边走边说。” “今晚你就留在这里,等鉴识课的人到了你亲自盯着,收集到的所有东西都不要离开视线……” 安室透的声音渐渐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警察的小声交谈声,今鹤永夜前面的两个吊舱已经落到了最低点,很快就要轮到他了。 他侧耳听着那些警察的对话,这时忽然听到了竹井的声音,离得有点远。 他坐起来,拉住门把手,把门打开又砰地用力关上,然后抬起手,手肘在上面用力撞了撞。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周围的警察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门有问题,”今鹤永夜语气匆忙,“我被关在里面了!” 有警察过来拽门,他用力按住里面的把手,不让门从外面开启。 因为维持着撞门的姿势,外面的警察透过窗户也看不到他的手到底放在哪里,门越是无法打开,外面的警察就越着急,“你等会,我先把这个吊舱放到最低!” 竹井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了,过了一会儿,吊舱降到最接近地面的地方,今鹤永夜松开门把手,让外面的警察顺利开了门。 “你是……” 开门的警察有些疑惑地望着他,还没说完,竹井就哎地一声:“怎么是你啊!”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把坐在吊舱里的今鹤永夜拉出来。 “你这手可真够冷的。” 他拍了拍今鹤永夜的手,像是要把冰冷的温度当成雪花拍掉一样,一边对周围的警察说:“这家伙是刑事部三课的栗岛……我说你怎么那么倒霉,进去检查还能被卡住……” “被吓到了。”今鹤永夜四下望了望,没有看到安室透,于是松了口气,问,“有水吗?我去喝点水。” “在那边。”有个警察给他指了个方向。 有人帮忙说明身份永远比自证更有效,没有警察再怀疑他,纷纷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只在他走出去许久,才有人小小声说:“听说今天搜查三课死了个人……” 那个人……好像就叫栗岛…… 应该是巧合吧? 那人越说越小声——不然这大晚上的,真的太吓人了啊!!! 另一边,走到距离摩天轮有些距离的地方,安室透才停下来。 四周没有其他人,确保没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他才压低了声音说:“我明天去神保町一趟,不要告诉任何人。” “神保町?” 想起那张借书证,安室透心里一凛。 他几乎百分百确定那人不是警察了,没有谁会把带着自身编号的警枪这么用的。 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那人会易容。 想到这里,他神情严肃地嘱咐:“不管是谁问你,都不要泄露消息,就算是上面那些人也一样。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看好从这里收集到的所有东西,一件都不能少。” 风见裕也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明白!” 说完,安室透瞥到摩天轮前的混乱,正要走过去,风见裕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赶紧叫住安室透。 “编号查到了,是一个叫栗岛诚的警察,隶属刑事部三课七系,今天下午警视厅附近的监控有拍到他从拉面馆出来,上了一辆白色的车……” “查车牌号!” “已经查了,车是从墨田区开过来的,他从中午开始……就在那辆车上了……” 风见裕也的话慢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安室透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安室透沉下脸,慢慢攥紧了拳头。 今天中午……时间对不上。 中午的时候,他遇到的那人还在医院,再怎么也不可能从墨田区开车过来。 ——是他猜错了吗? ——真的不是同一个人? 12、Chapter 从警察堆里走出来,今鹤永夜倒真的去接了一杯水,然后端着一次性杯子悠闲地离开了。 竹井正在跟其他同事介绍他这位新认识的“朋友”,站在旁边的一个警察越听越觉得不对,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 “竹井君,”他脸色煞白地说,“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你听完了千万别害怕。” “什么?” “那个栗岛君,今天傍晚好像被上报为死亡了……” “什么?!” 竹井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怎么可能?!!” “是真的,我一开始还以为我记错了,我还让法医朋友给我发了照片。” 那人说着拿出手机,在翻盖手机有些模糊的屏幕上缓缓加载出一张图,正是他们刚刚才见过的那张熟悉又无害的脸。 对方躺在尸检台上,脸上彻底褪去了血色,在游乐场泛白的大灯照射下,有种异样的恐怖感。 所有人都背脊一凉。 竹井不可置信地说:“真的是尸体……” 那他们刚才见到的人又是谁? 诈尸了?! 诈尸也不可能一下子跑这么远啊!!! “什么尸体?” 一个略低的声线忽然插了进来,竹井面前的手机被一只略黑的手臂拿走。 安室透看着手机上显示出来的照片,上面那张让他无法忘记的脸,立即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人在哪里?”安室透问。 “那边!对了,他说要去喝水……”有人指了个方向,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停住,“他还在!!” 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饮水机靠后的位置,像是随时都准备离开,安室透心里一紧,一个箭步冲上去。 然而靠近那人的时候,他心里却冒出了说不出的异样感。 “你——” 他伸手朝那人的肩膀一抓,果然抓了个空,只是对方身上穿的长风衣挂在了树枝上而已。 那人甚至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准备,只是随手把黑色风衣挂在了暗处,树枝随着风衣掉落而轻轻摇晃,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面前的人。 安室透脸色阴沉,风见裕也跑过来,看到这幅景象连忙回头喊道:“所有人都散开!快去找人!!” “不用了。”安室透打断了他的命令,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们今晚不可能找得到他了。 唯一的突破口就只有……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紧紧攥住了那张借书证。 他把风见裕也叫到另一边说话,是因为他不相信那人真的敢藏在吊舱里。 那人身手是挺不错,胆子也够大,但面对那么多警察,他可以说是半点胜算都没有。 ——直到,安室透听说了那名警察的事。 他不是偷了警察的配枪,而是真的杀了一名警察,盗用了对方的身份。 这个猜测让他怒火中烧,远远比发现自己被骗的时候更愤怒,更怒不可遏。 他猛地看向风见裕也:“我明天不去神保町了。” 他之前去神保町的意图很强烈,突然这么说风见裕也不由得一愣。 然后就听到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今晚就去!” “我会打电话给上级,明天召开紧急会议,你今晚就盯着这边,哪里也别去。等鉴识课的人来了,所有能收集的东西都收集起来,先不做鉴定了,你亲自看着,等我回来再说——” 听到他这么说,风见裕也怔了怔:“这么晚了,开车去……?” 可是您昨晚就没休息啊!!! 风见裕也赶紧说:“那我也一起!” 安室透摇头:“这边没人看着我不放心。” “那个人不会那么大胆又跑回来吧?”风见裕也刚说完,就看到他的上司脸色阴沉地望着他。 利用小孩子达成自己的目的,摧毁游乐场的水箱,炸摩天轮,杀死警察,光明正大地顶替对方的身份——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安室透眼神冰冷,“就这么决定了。” 风见裕也还想再说些什么,见他神色坚决,只好点头:“那您注意安全……” 还没说完,安室透就匆匆离开了。 风见裕也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要不我陪你一起吧?”诸伏景光在电话另一头说,“反正我在医院里也没事。” 松田阵平做完手术就被推到重症监护室里了,探视的时间就那么短,那些警察话还没问完,就被护士们给赶出来了。 连他们都找不到接近松田阵平的机会,更别提现在身份不那么方便的诸伏景光了。 好在诸伏景光在这里等了一天,又跑去悄悄跟护士打听了,松田阵平的手术情况确实不错,心里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 反而是安室透那边状况不断,把他给吓得不行。 安室透忍不住说:“你来给我当司机?” “怎么?不行啊?” “我怕请不起。”安室透说,“我现在身上就300日元,一碗热乎的拉面都吃不起。” 诸伏景光积极地说:“我有2000多,我可以分你一半!” 诸伏景光:“咱俩一起吃面,还能加肉!” 那可真是谢谢你啊! 一番简短的对话结束,安室透也知道让诸伏景光打消主意是不可能的了,只好说:“那我们在拉面馆见。” 去神保町的路上正好经过那人伪装成警察时待过的拉面馆,安室透打算去那里探探情况。 他钻进车里,把手机放在驾驶座前方,诸伏景光传出来的声音在封闭的小空间里回荡,仿佛带着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的力量。 “也不一定是那个人杀了警察。”他说。 安室透靠在椅背上,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反驳幼驯染的话:“你就是把人想得太好了。” 就那人的做事方式,安室透怀疑他都能杀完人把人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分分钟制造一两个新闻头条出来。 “他也没有那么坏嘛,”诸伏景光说,“我觉得那根绳子是他故意给你留的。” 不然安室透说不定现在都得进icu和松田阵平一起躺着了。 安室透没吭声。 如果是在知道那个警察的事情之前,安室透也会这么想的。 可那个警察躺在尸检台上的照片就那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闭上眼睛都还能回想起那张照片上的细节,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 那人堂而皇之地拿着警用配枪出现,不就是想告诉他人是他杀的,他根本就不怕吗? “我先开车了。”安室透掏出车钥匙。 诸伏景光知道他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只好说:“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是一个人呢?” 这两个人他都没见过,不过从声音上来说,确实听起来很不一样。 尤其是后面这位,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危险,比他在黑衣组织里遇到的人都要危险。 可他明明有枪,却一直没有对安室透动过手。 今天下午整个游乐场也没人受伤。 然而安室透是个很固执的人,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而且他才是那个亲身经历者,诸伏景光不会贸然下决定,更不会觉得自己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他只是很想听幼驯染的看法,而且他觉得,零现在一定很想有人能跟他聊天。 安室透发动汽车的手顿了顿,片刻后他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先前的愤怒和压抑彻底从他的声音中褪去了。 “他们……很像。”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像,安室透无法具体描述出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下次见到那人,无论他伪装成什么样子,自己都能一眼认出来。 车内很安静,诸伏景光知道他在思考,所以没有说话。 又想了一会儿,安室透说:“他好像很讨厌这个世界。” “哦?”诸伏景光语气微扬,“你是说,反社会人格?” “不。”这次安室透却是果断地否定了,“他只是很讨厌某一样东西。” 安室透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必须找出来。 一个爆炸案,牵扯到曾经身亡的萩原研二,连松田阵平因此身受重伤,还有一名警察意外死亡。 他自己也深涉其中,被人耍得团团转,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爆炸案。 如果不是黑衣组织这一两天都很安静,安室透都快觉得这件事跟黑衣组织有关了。 就在他和诸伏景光说着话,把车开向拉面馆的时候,今鹤永夜也从游乐场附近的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把外套脱掉之后,担心自己的外貌还是会被看监控的人识别出来,他去游乐场附近的店里买了两件衣服,但都没穿,而是走到角落里找到了几个流浪汉,和他们交换了一件还算干净的外套。 他穿着外套躲开监控,拦了一辆车去附近的公交车站。 上公交之后又换乘了两次,他打开车窗,把外套精准地投入了垃圾桶,然后过了几站再下的车。 他选的是人烟稀少没有监控的下车点,在那里掏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自己经常联系的黑车司机。 这些司机的车大多不是从正规渠道来的,又或者司机本人被吊销过执照,无法光明正大地载客,价格说不上便宜,但话绝对不多,不该说的从来不说。 正常情况下也很难找到他们,更别提问他们乘客的情况了。 今鹤永夜上了车之后,总算松了口气。 “先去……”他本想报出自己一个不算常用的住址,想起在医院里苏醒的松田阵平,又忍不住扶额,“算了,去医院吧。” 他报了游乐场附近那家医院的地址,司机有些犹豫,换乘几次,他现在已经离医院很远了。 今鹤永夜只好先掏出一张卡递过去,司机拿出刷卡机试着刷了一下,然后才放下心来,飞快发动了车。 下车的时候,他看了看司机放在副驾驶座的鸭舌帽。 司机眼睛一亮:“十万。” 今鹤永夜默默望着他。 “五万……别这么看我,看在你是大客户的份上,送你行了吧!” 今鹤永夜拿上帽子,砰地关上了车门。 车在他身后停了片刻,像是因为没赚到这笔钱,有些气闷似的,嗖一下就开走了。 今鹤永夜这次依旧是从消防通道进入医院,在洗手间里摘掉美瞳,鸭舌帽戴起来,藏好跟今天中午完全不同的发型,然后披上顺手拿来的白大褂出门了。 鸭舌帽上有些被水打湿的痕迹,其他人大概以为他是刚从外面回来,倒也没有觉得很奇怪。 他在洗手间的时候摘下了易容.面具,走到重症监护室面前,尽管不能进去探视,依旧有几个警察守在那里。 今鹤永夜顿了顿,转身沿着走廊回去,走到距离手术室不远的护士站。 “给我一个帽子。”他指了指头顶自己打湿的鸭舌帽。 护士赶紧拿出一个白色的帽子给他,他抬了抬下巴:“那个。” 见他神色冰冷,不太好说话,护士赶紧把放在里面一些的手术帽递给他。 今鹤永夜拿起帽子,走进护士站后面的休息室。 不一会儿,他戴着接近深蓝色的手术帽出来,脸上戴着口罩,手上也多了一双手套,双手插在兜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谁也不知道,他的口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细小而冰冷的瓶身在他的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双手插兜站在距离重症监护室不远的门口,大约是因为他眼神不善,那些警察也都警惕地望着他。 过了片刻,一个护士端着药框出来,看到他的身影微微顿住,然后说:“是你啊,你来看病人了?” 很幸运,没到一分钟就等到了今天中午做同一台手术的护士。 “你这是刚下手术台吗?”护士看着他的打扮好奇地问。 今鹤永夜不答,只是说:“重症监护室什么时候连医生都不能进了?” “哪有不让你进。”护士哭笑不得,连忙对守在外面的警察说,“这位是今天中午给松田先生做手术的医生,没有他,松田先生的手能不能正常活动都还是未知数,你们拦谁也不能拦着他好吧?” “我们没有啊!”几个警察齐齐摇头,“我们就是看了两眼……” 哪知道现在的医生脾气这么大…… 他们悄悄打量了今鹤永夜一眼,也不敢多说,任由他进了监护室。 护士站在门口,见他停住脚步,于是热心地给他指了一个方向:“松田先生就在那边了。” 今鹤永夜望过去,松田阵平就躺在不远处的护理床上,他竟然还醒着,听到护士的声音,立即转头望了过来。 看到那双泛着紫色的深沉双眸,松田阵平有些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 13、Chapter 他的眼里一点敌意都没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喜悦更像是单纯的遇到了老朋友,今鹤永夜不由得一愣。 身旁的护士说:“噢,松田先生是在等你!” “什么?”今鹤永夜有些意外。 护士说:“他恢复得还挺快的,傍晚的时候就醒过两次了。” 到达重症监护室之前还有一道消毒程序,护士去给他找了鞋套,又找了新的帽子和手套,顺便说起了中午麻醉的事情。 “池内医生也专门派人去查了,松田先生对几种混合麻药的成分都没有抗性,是因为救护车上的设备临时出了问题,才导致病人吸入七.氟.烷的总量不够,而我们拿到的单子上,这部分药量应该是够的。” 所以才会出现松田阵平在手术台上还存在些微意识的情况。 麻醉医生想要判断病人是否还存在意识,通常都是通过仪器和数据,只是少许的吸入量不够,在数据表现上并不会变得很明显,却极有可能对病人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 今鹤永夜侧头看去,松田阵平躺在不远处的护理床上,脸上笑容看起来轻松又悠闲——但如果再算上他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就显得有点傻气了。 对上今鹤永夜的视线,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不会是麻药劲还没过吧?今鹤永夜心里有些怀疑。 “还好这次没有变成麻醉事故。”护士有些松了口气地说,“对了,手术室那边说你的字还没签,回头记得去补一个,这么大的手术,又是手外主刀,月底发奖金的话能有不少呢!” “我明天就去。” 今鹤永夜迅速换好护士拿来的帽子和鞋套,只有手套没碰,如果带有指纹的手套落在这里,以后恐怕不好处理。 他说着推开玻璃门,朝松田阵平那边走了过去:“我先去看看病人。” “好好,那我不打扰你了。”护士连忙点头。 松田阵平看到他走过来,身体微微动了动,下意识想要坐起,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些微扭曲起来。 “疼?”今鹤永夜问。 松田阵平眼巴巴地点头,又看了看自己被绑在床沿的双手双脚。 “他们对不老实的人就是这样的。”今鹤永夜站在他的床边说。 松田阵平在傍晚的时候醒那两次估计没少折腾,不然护士看到他也不会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这么急着就把他拉进来了。 松田阵平:“……你是给我做手术的医生吧?” 他上下打量了今鹤永夜一会儿,“说话真不客气。” 在重症监护室苏醒之后,麻醉前期那一段置身于黑暗的记忆并没有变得模糊,反而越发清晰起来。 每次随着镇痛药的作用陷入昏睡,就像是再次被拉入那个空间,意识也像是被抛入了不停旋转的深沉旋涡之中,越是挣扎越是无力,仿佛永远也无法逃脱。 在那段时间里,他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个声音。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那个让他觉得讨厌的声音,竟然也可以那么让人安心。 那时候松田阵平忍不住想,如果能再次听到那个声音,如果能听到的话…… 大不了再也不说他讨厌了。 松田阵平眨了眨眼睛,望着眼前双手插兜,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冰冷的医生,又忍不住挑剔:“你一点都不像是来看病人的。” 本来就不是。 今鹤永夜的手收在口袋里,手指捏着细长的瓶身。 医院对特殊药品的管控很严格,想要进入保管室很难,然而护士对已使用过的药物却没有什么戒心。 废弃的药物和输液瓶等都会被丢到有害垃圾桶中,最后由清洁工统一收走。 只要看好药品种类,从中提取出一两毫克残留药物混合起来,都能变成致命的毒药,让人神不知鬼不觉死掉。 今鹤永夜准备的药物是无色无味的,只要在说话的时候悄悄倒到松田阵平的绷带上,药物就会渗入他的身体,最后引发急性心梗而死。 在药物进入心脏主动脉之前还有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护士会来更换绷带和药物,没有人会联想到他的身上。 今鹤永夜静静地思考着,眼前忽然闪过了安室透那张脸,还有他最后执着的眼神,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一顿。 “喂?” 松田阵平突然出声:“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今鹤永夜平静地说:“你该换药了。” 他抬眼望向挂在上方的点滴:“镇痛药还是要继续打,你的同事都在外面,他们很担心你。” “……哦。”松田阵平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还有吗?” 他现在的样子微妙的让人觉得很听话,今鹤永夜不由得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他。 似乎直到这时候,他才看清松田阵平的脸。 大约是天然卷的缘故,躺在床上的时候头发看起来有些乱糟糟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很明亮,也很真诚。 见今鹤永夜看过来,他再次露出了笑容。 “谢谢你,永代医生。” 今鹤永夜避开他的眼神,刚要伸手去取挂在上方的点滴,听到他的话不由得一僵。 “什么?”今鹤永夜侧头,“你叫我什么?” “永代医生。”松田阵平说,“我听他们说你是一个系主任从其他医院挖过来的,以前还在欧洲留过学……不过你的名字怎么那么像女孩子?”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促狭,“是因为这样,才要一直维持生人勿近的样子吗?” 他的视线落在今鹤永夜的口罩上,又看了看他的眼睛。 即使是在意识分散又迷离的时候,他也能感受到那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清冽而又冰冷,仿佛置身海底。 “……”今鹤永夜捏着手里快要空掉的输液瓶,沉默地望着松田阵平。 他已经把毒药涂在手套上了,icu里的护士对时间有着严格的把控,再过半分钟,输液结束,他们就会来换上新的瓶子,药物也会随着输液进入松田阵平的身体。 只差一点,毒药就要进入到松田阵平的身体了。 他竟然说感谢他? 今鹤永夜有些费解地望着松田阵平。 诸伏景光在医院一下午难道什么也没做吗?他真的没能见到松田阵平,一句话也没说上? 松田阵平真的把他当成了救命的医生?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松田阵平问。 他刚才念永代的发音是nagayo,永夜同样也可以用这个音,只不过是女孩子用的多。 也许是误打误撞,医院里真的有个新来的医生叫这个。 但就在那个瞬间,今鹤永夜差点以为他真的是在叫自己。 他慢慢把输液瓶挂回去。 “作为病人,你的话有点多了。” 松田阵平又“哦?”了一声,今鹤永夜这才意识到麻药残留对他来说还是有影响的,他说话明显比平时更少了,而且也没有那么玩世不恭,看起来听话得可以。 看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床边,松田阵平忽然有些恍惚。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戴的也是白色口罩,头上套着一次性的手术帽子,全副武装的样子让他再次联想到那个诡异的、裹挟着冰冷气息的词汇。 死神。 不知怎的,他忽然开口:“你要走了吗?” “不。” 他听到床边的人说:“我再等会儿。” 他像是思考着什么,在深沉的思绪间隙,还不忘对松田阵平进行安抚。 “我在想,你这样到底要几天才能拆钢板。” “…………”不,绝对不是。 松田阵平注视着他。 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就是带着杀意来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忘不了手术台上的黑暗,自然也忘不了这个人身上的杀意。 可他还是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谢谢。” “你是个好医生。”他说。 从下午苏醒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医生来看过他了,他们的眼神堪称狂热,看向松田阵平的手仿佛在看神迹一般。 对于松田阵平来说,这同样也是奇迹。 如果不是他,松田阵平知道自己的手绝对保不住了。 从摩天轮掉下来的时候他的意识还很清醒,他本来可以避开那根树枝的。 可是—— 在坠落的时候,他抓到的那张警官证从手里滑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要是这东西掉了就再也不可能找得到的感觉。 所以他还是伸出了手。 就算废了一只手,不是还有另一只嘛。 就算只剩下一只手,他也比其他人更厉害。 在被救起来的时候,松田阵平还乐观地想着,然而到了手术台上,麻醉时朦朦胧胧的状态还是唤醒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隐忧。 如果能成为正常人,谁又愿意当残废呢。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松田阵平再次说道。 今鹤永夜不由得看了看他。 松田阵平是故意的吧? “你知道我要来干什么?”他忍不住问。 “大概猜到了。”松田阵平说,“那又不是不可以说谢谢。” 今鹤永夜:“……” 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他的想法,更无法理解002为什么要救他。 “换药啦。”一个护士端着托盘走过来,看了一眼松田阵平,“这次换完药之后,你可能会睡得久一点,等明天醒过来,就能看到你的同事们了。” 松田阵平笑了笑:“要是醒不了怎么办?” “你可别瞎想啊!”护士说,“你这不是恢复得挺好的嘛!都能跟我们医生聊天了。” 说完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今鹤永夜,在icu这么久,她从来都没见过这位医生。 今鹤永夜也在看着她手里的输液瓶。 只要说一句“我来”,就可以自然地接过瓶身,把手上的毒药混入其中,悄无声息地进入松田阵平的身体。 大概会被安室透查到他,但也无所谓了,他用自己身份活动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然而在这一刻,他还是一动也不动。 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他的疑问也就再也无人能解答了。 “你看过那张警官证了吗?” 这时松田阵平忽然说:“能不能告诉我他的名字?” 负责换药的护士悄悄竖起耳朵。 今鹤永夜还是不动,仿佛雕塑一般。 护士换好药,见他们还是没什么交流,又端着托盘离开了。 今鹤永夜看了一眼倒计时。 59小时44分20秒。 即使他已经离松田阵平这么近,倒计时也没有变慢,更没有停止。 偏差值这种东西,到底是依据什么来判定的? 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最初,今鹤永夜曾经产生过这样的疑问。 “想那么多干嘛。”002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他的耳边,“就算你能弄明白,我们也回不去了。” “融合的剧场版太多了,又有新的tv重置版,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时空乱流,”他敲了敲手边001计划用来装aptx4869的时空魔盒:“看到没有,除非把你分解成这么一小块一小块的,不然你永远也回不去了。” “把这里当成一个真实的世界不好吗……” 002的声音忽然变得模糊而缥缈,今鹤永夜身体一晃,下意识把手撑在护理床的边缘上。 从突如其来的晕眩中回过神来,他忽然看到松田阵平近在咫尺的脸。 四目相对,松田阵平眼神中透着些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要现在动手?” “不……” 今鹤永夜俯身望着他的脸,声音似乎残留着些微的不稳。 就在松田阵平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咔哒一声,强烈的白光突然在他眼前炸开。 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又听到那忽然变得讨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要闭眼,我给你检查一下麻药情况。” 强烈的白光在松田阵平眼前晃来晃去。 松田阵平听到了细微的摩擦声,似乎是手套被摘掉了,微凉的手指撑开他的眼皮,直到那光线照进他的眼睛里。 他一下子没忍住:“……靠!” 他之前在手术台上的感觉没错,这人是真的有点问题吧!! 这种无意义的假装医生病人的对话到底要进行到什么时候!! 14、Chapter 强烈的光线照进松田阵平的眼睛里,巨大的光晕笼罩在他的眼前,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眼睛一颤,在差点飚出眼泪之前,那只手终于放过了他。 微凉的触感从眼前消失,松田阵平刚松了口气,那人的手指又落到了他的另一只眼睛上。 “还有这边,不要乱动。”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到底为什么要检查麻药??!!!” 刚刚来的所有医生和护士都说他恢复得不错啊!!! 还说他根本不像是从摩天轮上摔下来的,这严重程度也就跟两三米阳台上掉下来差不多呢。 眼前残留的光晕让松田阵平的视线模糊一片,他费力地望向前方,也只看到了俯身在自己面前的高挑身影,带着冷漠和不近人情的气息。 “你现在感觉很好?”那只手终于停了下来,强烈的光线离开了松田阵平的视线,松田阵平眨了眨湿润的眼睛,视线逐渐清晰,就对上了那人微凉的目光,“你把我当成嫌疑人了吧?” 松田阵平还没说话,那人就直起身,拿起了搭在护理床边缘的手套。 似乎是怕松田阵平乱动,戴着手套容易伤到他的眼睛,对方才把手套摘下来的。 检查完了之后,他又想把手套戴上,对上松田阵平的目光,语气了然中带着些许凉意。 “麻药对脑部神经有刺激作用,手术结束之后,很多病人都会产生幻觉。” 那人说着顿了顿,视线落到松田阵平的身上时候,忽然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尤其是,你们这些警察。” “躺在病床上都还想着抓犯人,你们可真够敬业的。” 泛着紫色的眼眸落到松田阵平的身上,不知为何,松田阵平一阵头皮发麻。 仿佛忽然被拉到阳光底下暴晒,松田阵平神色僵硬。 “你的意思是说……都是我的幻觉?” 那些深不见底的黑暗,还有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都是麻药带来的幻觉? 那人默默望着他。 他像是被自己呛到似的,猛地咳了一声,“我……那个……医、医生?” 也不是没见过其他警察受伤被送到医院里,想起他们打了麻药之后做出的种种丢脸事迹,再看看一身白大褂,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医生,松田阵平突然有种想要把头往后一仰,就这么睡过去的冲动。 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松田阵平不由得把视线往旁边移了移。 “麻药效果一般会在六个小时左右消退,”医生看了一眼上方挂着的点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起来就没事了。” “谢、谢谢!”松田阵平飞快地说。 他的视线仍然在另一侧游移,眼角余光撇到对方似乎打算离开,他在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扫到前方的一样东西,他的视线忽然一凝。 那是一张贺卡,就贴在距离他不远的柜子上,上面有不少熟悉的签名,还有一些祝他早日康复之类的词语,角落还画了一个小太阳,像是专门用来鼓励他的。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小太阳上,像是被刺到了一样,微微闭了闭眼睛。 “喂。” 他叫住准备离开的医生。 对方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他说:“你不会对其他人动手的,对吧?” 对方就是来杀他的,如此明确的杀意,又怎么可能是幻觉。 如果是幻觉,他又为什么会看到景光留下来的提示? 他眼神望着面前的医生,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语气出乎意料的冷静和犀利。 “你和放炸弹的那个混蛋不是一伙的。” 和眼前这个人相比,放炸弹的那家伙顶多只是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只会躲在暗处算计别人,稍微闹出点动静就沾沾自喜。 要是那个人的话,恐怕自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会瑟瑟发抖了吧? 怎么可能这么冷静,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看出了他对镇痛药的抵触。 所以才说,镇痛药还是要继续打这种话啊。 松田阵平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你到底是谁?” 今鹤永夜停了下来。 算上安室透的那次,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被人拆穿了。 松田阵平的语气比安室透更笃定,也更让今鹤永夜疑惑,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自己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吧? 今鹤永夜望着松田阵平,他的眼神依旧算得上真诚,眼里也没什么敌意,他不由得说:“你这都是……” “不是幻觉,”松田阵平打断他,“你骗不了我。” 今鹤永夜微微眯起眼睛,视线扫过他的脸,望向了柜子那边。 松田阵平的态度忽然转变,似乎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注意到他的眼神,松田阵平忽然放松了身体,他原本微微抬着头,哪怕四肢都被固定住了,依旧能看得出很紧绷,现在这样往后一躺,却忽然多了种无赖般的感觉。 “你不是想杀我吗?”他说,“来啊。”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这人在手术台上救他,又很想杀他,实在是复杂得很,万一真的忍不住动手了,那他岂不是真的要死? 他现在动都动不了,就这么死掉了很冤的!! 他现在喊人的话,那些护士能听到吗?? 松田阵平看似镇定,实则心里慌得不行。 今鹤永夜瞥了他一眼,忽然走了回去,看到松田阵平瞳孔猛地缩小,他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弯了弯。 这还是见面以来松田阵平看到他的第一个笑容,然而就在那一刹那,松田阵平心中的警报猛地拉响。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上心头,松田阵平张开嘴,还未来得及喊出声,那人就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用的还是戴着手套的那只手,手套是一次性橡胶手套,被捂住之后,一点气息也无法泄露出来。 松田阵平眼睛蓦地瞪大。 今鹤永夜俯身到他耳边低声说:“得谢谢你的好同期。” 不一会儿,一个护士路过,看到他站直身体,动了动手指把松田阵平的脸侧到另一边。 对上护士有些疑惑的视线,今鹤永夜说:“我想问一下他的手怎么样,不过他好像睡着了。” “镇痛药的副作用吧,”护士见怪不怪地说,又提醒他,“床边有他的检查结果,你可以看一下。” “好。”今鹤永夜微微点头,护士离开后,他看了一眼松田阵平,对方脸上些微泛红的压痕已经慢慢消退,没有人能分辨得出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 今鹤永夜没有去看他的检查结果,就100%的偏差值来说,他的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 ——不对,他都已经晕过去了,还是自己弄晕的,为什么偏差值没有下降? 今鹤永夜看了一眼系统界面,又看了一眼晕倒的松田阵平。 系统的判断依据到底是什么? 今鹤永夜不是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只不过他很少亲自去实验,因为无论结果如何,他的生活方式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该扮演的角色还是要去扮演。 他还是要不停地周旋在各种各样的犯人和黑衣组织之间,只要世界一天不崩塌,他的生活就一天也不会停止。 可现在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不是快毁灭了吗? 他到底要怎么做还有什么重要的? 他再次看向松田阵平。 系统对偏差值的判定很简单,只要不符合现实世界剧情的部分就会被判定为存在偏差,但这其中不是一点漏洞也没有的。 002藏在吊舱顶部,因为用特殊手段遮挡住自己的身体,当时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系统也没有发现。 所以系统给出的偏差值只有12%。 那么一个大活人,系统都发现不了的话……今鹤永夜忍不住看了松田阵平一眼。 松田阵平,是不是也能通过同样的方式活下去? 今鹤永夜心脏微微一跳。 他对松田阵平没有什么恶感,但也不至于像002那样,为了松田阵平做到这种地步。 只不过—— 如果连松田阵平这么重要的角色是生是死都能骗过系统,那他岂不是更没问题? 他是不是可以,自由了? 心脏的跳动仿佛变得越来越快,快到自己都能听见的地步,今鹤永夜深深吸气,“……还真得好好感谢你的同期们呢。” 如果计划能成功,系统真的无法发现松田阵平真实状态的话,那他就真的自由了。 他走到柜子前,看了一眼那张贺卡片刻,掏出笔在那个温暖的小太阳旁边,画了个微笑的表情。 “我会回去好好准备的。” 深夜的拉面馆里。 诸伏景光捧着碗,对着面呼呼吹了口气,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说:“你还记得你以前跟松田打架的事情吗?” “怎么了?”安室透问。 诸伏景光笑了起来,“后来我装作对他有好感女生给他写信,把他骗到体育场外面晒了大半天的太阳。” 安室透“啊!”了一声:“原来是你啊!” “我说那天他怎么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安室透也笑了起来,笑完了忽然觉得不对,“我不是打赢了吗?”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我是说,我出来前,给松田留了暗号。” 重症监护室不能随便进,就算诸伏景光能绕开那些警察,也不太好冒这个险,所以在佐藤他们给松田做贺卡的时候,拜托护士把贺卡拿过来,悄悄加了个暗号在上面,以免他被骗。 安室透:“……哦。” 他用筷子戳着碗里的拉面,见他的情绪有些低沉,诸伏景光不由得问道:“还在在意医院的事?” 对方那么厉害,要不是零说起,他也跟着骗了。 他刚想安慰几句,就听幼驯染低声说:“不是。” 他顿了顿,说:“我在想那个警察。” 他把手机拿出来,按了两下之后递给诸伏景光,出现在屏幕里的是一张尸检报告的图片,看到内容的瞬间,诸伏景光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绞杀,作案工具疑似工业线,还有那些伤口……” 像是野兽爪痕般的痕迹遍布着男人的整个身体,把他的胸腔和腹腔撕裂,四肢也变得血肉模糊,尽管尸检报告上附带的图片并不清晰,诸伏景光还是从文字上感受到了残忍。 安室透默默拿出了摩天轮上的钩锁。 “特制的,钩爪比一般窃贼用的更尖锐,更……” 更像是用来杀人。 这才是他第一眼看到那份报告就认为那人是杀害警察之人的原因。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身上有这样的钩锁,安室透之前也没有跟诸伏景光提过。 诸伏景光沉默地放下了手机。 许久,他说:“换我来开车,我们尽快去神保町吧。” - 深夜。 今鹤永夜坐在电脑前,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 “好困……”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电脑屏幕。 “算了,剩下的明天再做,先睡觉!” 他连医院的白大褂都没脱,就直奔附近的基地了,直到现在完成了部分计划才算是放松下来。 他起身把白大褂脱掉,口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在清点物品的时候,他忽然一怔。 少了一张借书证。 问题不大,图书馆八点才开门。 这么想着他又轻松起来了。 就在他丢掉手里的外套,去洗漱的时候,电脑写好的程序自动执行着,屏幕上的灯光闪烁,一条红色的细线忽然变成了绿色。 在遥远的东京警视厅,一台打印器忽然亮了起来。 放置在打印机上方的纸顺着滚轮往下滑。 刷。刷。 打印出来的字迹还是温热的,在一片黑暗中却显得尤其诡异。 [11.7] [邀请大家在血与烟火铸就的辉煌中再次相聚] 15、Chapter 打印机的灯光再次暗了下去,白底黑字的宣言就这样安静地躺在警视厅的办公室里。 与此同时,神保町图书馆附近的一处民宅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神色惊恐地望着面前的两个陌生男人。 一个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面容看起来年轻又俊朗,可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莫名的令人觉得很不好惹。 站在他身侧的男人有着一双绿色的猫眼,对上他的目光还笑了一下,看起来似乎很友好,可在他被另一个人毫不留情拽起来的时候,他却一动不动,默许了对方的动作。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中年男人惊恐地说,“抢劫?!” “别紧张,”诸伏景光说,“我们只是想找你问点东西。” 安室透拿出那张被自己攥得皱巴巴的借书证:“这是你们图书馆的吗?” “是……是的!”中年男人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大半夜闯到他的家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安室透因为他回答得太快而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确定?” 借书证不是通常用的存折样式,而是像名片那样的,在开车来的路上,他还想过这会不会故意的,那人只是为了引开他的注意才随手做了张名片放在兜里。 “这上面有我们的编号。” 中年男人伸手指了指名片的角落:“我们图书馆最近在推行无纸化活动,这种借书证只能在网上申请,借还记录也是记录在我们的电脑上的……” 他还没说完,小麦色皮肤的男人一把将他从床上彻底拽下:“带我们去图书馆!” “等等、等等!”男人顿时捂住下半身,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我还没穿衣服!!!” 片刻后,安室透面无表情地站在中年男人的房间门口,诸伏景光憋着笑,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安室透闭了闭眼:“你想笑就笑吧。” 诸伏景光:“那我真的笑了?” 安室透:“……” 诸伏景光真的笑出了声:“你也不用这么着急。” 他对安室透说:“那些资料就存在图书馆里,又不会跑。” 安室透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里面中年男人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清晰,他才说:“我已经遇到过两个他们的人了,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三个呢?” 四年前,那个炸弹犯炸死了萩原研二,现在又用同样的办法让松田受了重伤,他能找到的唯一线索就是那张警官证,可证件上的字迹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最后的突破口就在那人的身上。 安室透现在仍然没有打消他们就是同一个人的怀疑,可如果真的把他们分成两个人看的话,游乐场里那人绝对是知道得最多的。 他知道炸弹犯的身份! 安室透必须找到他! 诸伏景光也沉默了。 杀害萩原研二,还把松田阵平害成那样的人眼看就要找到了,他怎么可能不着急。 他其实心里和安室透是一样的,可有些事急也急不来,比起着急,他现在更担心幼驯染的心态问题。 再这样下去,他怕零会真的落入对方的陷阱之中。 那绝对不是一般的敌人,比他在黑衣组织里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恐怖得多——就算是琴酒,也不可能做到那么轻易就看穿他们的心思,洞穿他们的弱点。 诸伏景光在琴酒面前都能做到风淡云轻,可如果真的站在那人面前,他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到那么轻松。 也许他会比零更紧张…… 中年男人紧张地套好衣服,打开门就看到两个闯入自己卧室的男人沉默地站在门口,他忍不住问:“咱们不去了?” 这两人是吵架了? 他有些疑惑地望着安室透和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率先笑了笑:“不,现在走吧,我们的车就在外面。” 他把手搭到男人的肩膀上,动作自然,实则却透着些许威胁,男人身体一僵,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为什么这个人也变得恐怖起来了!! 中年男人不敢吱声,就这么被他拦着肩膀带到了车上。 到了图书馆,男人拿出钥匙开门,直到打开电脑,闯入他家的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站在他的身侧。 一左一右,仿佛两道阴影笼罩住他。 夜晚的图书馆很冷,中年男人却出了一脑门子汗,他迅速输入密码登上系统,找到会员的注册资料。 “就是这个了。” 他点开其中一串编号说:“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在一个类似表格的网页里,清楚地列出了借书证的编号,登记人名,联系电话,以及住址…… 平原海渡,男性,23岁,住址在神保町3-2-29号。 神保町以图书众多闻名,附近可居住的街道却不是很多,只有三个丁目,居民填住址的时候也习惯了用上数字编号,这样更一目了然而且好找。 然而中年男人一看到那行住址,脸色刷的一下就变白了。 他连忙擦了擦头上的虚汗。 然而一直在观察他的安室透还是看到了。 “你知道什么?”他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男人撇清关系似的说完,看到安室透神色一厉,连忙说,“我真的不知道,就是听说……听说那边……经常死人……”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身体忍不住抖了抖,仿佛连图书馆里的空气都变得比原来更冷了,他拢了拢衣服,大声说:“我绝对不会去那边的,死也不去!”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片刻后,中年男人哭丧着脸被二人拎回车里,车往三丁目的方向飞快开去。 路上,诸伏景光打了借书证上登记的号码,“无人接听。” “他借这么多书是干什么?”安室透开着车,另一只手指着手机上拍下来的借书证使用记录。 “这个我不知道,这几天我都在休息,值班的都是横山君,你们明早去问他好了。”随着车离三丁目越来越近,男人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白。 诸伏景光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只是去看看,又不会怎么样。” 可是大半夜去那种地方就很恐怖啊!! 中年男人在内心尖叫。 坐在他旁边的诸伏景光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手机,他拷贝了图书馆里的监控记录,对照着借书证上的时间,很快就找到了其中一段。 时间在松田阵平被炸的几个小时之前。 一个穿着灰色羽绒服的人出现在了监控录像里。 监控的清晰度很差,只能隐约看出他的身形轮廓,似乎是一个很清瘦的年轻人,宽大的羽绒服套在他的身上,给他平添了几分文弱和寒酸。 这就是在游乐场里把零耍得团团转的男人? 诸伏景光盯着监控画面,始终无法把画面上的人和自己听到的声音画上等号。 “监控没有声音吗?”他突然问。 “没有……我们哪里搞得起那种东西,”一说这个中年男人就来气,“我们又不是什么大图书馆,还开在这种地方,人家都是来买书的,就算是借书,旁边的旧书店也比我们便宜……” 没看到他们电脑用的都是淘汰下来的旧款式么? 说起对工作单位的不满,中年男人连害怕都忘了。 安室透静静听着,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既然会易容,伪装成什么样子都是有可能的。 到了地方,中年男人死活也不肯下车,安室透也没勉强。 和诸伏景光一同站在29号房子前,安室透说:“我们恐怕真的是要白跑一趟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废弃的小洋楼,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搭理了,栏杆上的藤蔓枯死了很久,也没看到有人清理。 “要不进去看看?”诸伏景光说,“既然填这个地址,应该是有什么理由的吧?” 总不能是随便填的吧?随便一填就是凶宅? “你进去吧。”安室透说,“我在周围找找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好。”诸伏景光伸手晃了晃外面的栏杆,感觉还算牢固,于是踩着栏杆跳了进去。 安室透则去到了街道的另一边,沿着街道一家一户慢慢看过去。 过了十来分钟,诸伏景光从栏杆翻出来,摇了摇头说:“还真是什么也没有。” “不过也不像是调虎离山。”他想起了安室透的猜测,从口袋里掏出一份陈旧的报纸递给他,“你看这个。” 报纸上记载的是一家富豪的惨案,受雇的女佣不堪富豪的骚扰,以及女主人的轻视与污蔑,在一个夜晚举刀把他们家所有人都杀了。 他指了指上面的照片,那是警察在这栋小洋房面前拉警戒线的画面,画面里能看到很多围观的人群。 他指了指角落:“这里。” 一个卷发的年轻人站在人群之间,犹如鹤立鸡群一般,他的个子高挑,哪怕被前面的人挡住了半张脸,也挡不住他身上独特的气质。 仿佛处于世界之外,又仿佛处于世界的最中心,他就那样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忙碌的警察们。 安室透无法看清他的具体面容,却看清了那一双眼睛。 “是他!”他脱口而出。 “可是——” 安室透的声音猛地顿住,诸伏景光视线落在报纸的角落,替他说出了疑惑:“十年前……” 就算真的是那个人,已经十年了,他不可能还和现在一模一样吧? 安室透微微冷静了些,又拿过报纸认真看了看。 在医院里,那位医生戴着口罩时的样子,和照片上的人很像。 可游乐场里那人戴着易容.面具,眼神跟照片上的人也很像。 安室透看着看着,渐渐感觉到了头疼。 他忍不住按了按脑袋。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时间:“要不我们先回去?” 能拿到这个,也不算毫无收获了,等到上班时间,他会打电话给神保町的警局,让他们调取附近的监控录像,试着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人到底是从哪里来到图书馆的。 更让诸伏景光无法理解的是,借了书之后,他为什么又那么快把书还回去了。 “好。”安室透无奈,但也只能这样了。 再不回去,他怕赶不上早上的会议了。 在开会之前,他还要把收集到的资料再整理一遍,风见那边传了很多鉴识课拍的照片过来,他也还没来得及看。 “你就休息一会儿吧。”诸伏景光说,“别回头会还没开上,你人就先倒下了。” “哪有那么容易倒。”安室透咳了一声,“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回去也是你开车?” “开就开。”诸伏景光说,“我们先把那个送回去。” 他看了一眼在车里坐立不安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见他看过来心情更忐忑了。 好在没多久,两人就上了车,一个坐上了驾驶座,一个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把他送了回去。 今鹤永夜是被闹钟吵醒的。 在安静的地下室里,清脆的鸟鸣声忽然响起,伴随着潺潺流水的声音,令人恍惚中觉得置身森林之中。 然而一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昏暗的天花板。 不远处的计算机屏幕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今鹤永夜按掉手机铃声,慢吞吞地从沙发上坐起。 放在地下室的沙发是最高档的那种,然而还是比不了床,只能堪堪容得下他的身体,睡上几个小时,身上的疲惫不仅没有消除,反而感觉更累了。 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不情不愿地起身朝门外走去。 浅紫色的长发从他的肩头垂下,他换了一身白色的衬衫,不一会儿端着咖啡回来,把地下室的灯光打开,再坐在电脑前,看起来仿佛进入工作状态的程序员一般。 然而他的神色却没有程序员的认真,反而显得有些慵懒。 看了一眼时间,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你好,是神保町图书馆吗?” “是,”手机里传来了昨天才见过的图书馆管理员的声音,“还有十分钟才上班呢,你十分钟之后再打来。” 说着他就要挂掉电话,今鹤永夜不紧不慢地说:“我是昨天借了很多书那位。” “什么?!” 管理员有些懒散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你打电话过来干嘛?又后悔了?” “不是,”今鹤永夜说,“我还有一本书很想借,能不能拜托你给我先留着?” “什么书啊?每天来借书的人那么多,总不能人家想借,我们不让人家借走吧?” “就在第五排第三个架子上,第二本书。”今鹤永夜说。 啊……从管理员的位置正好能看到第五排书架,他朝那边看了一眼,那不是一套福尔摩斯全集吗? 这种书在神保町要多少有多少,有必要特意留着么? 尽管心里疑惑,管理员还是说:“行吧,那我就给你留着,不对,我先登记到你的卡上!” “好的。”今鹤永夜挂掉了电话。 反正有人会为他付钱的。 安室透他们,应该已经去过图书馆那边了吧? 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在神保町那边,还是回到警视厅了呢。 今鹤永夜敲了敲键盘。 正前方的屏幕一闪,从布满电路一般的界面切换到了网页当中。 那是警视厅的内网。 他提前输入好的关键词开始检索,不一会儿就跳出来了很多东西。 血液样本,化验结果,持枪记录,过往医疗记录,尸检报告,以及……惨不忍睹的遗照。 失去血色的男人静静躺在尸检台上,胸口和腹部被划开了无数道口子,四肢血肉模糊。 今鹤永夜刚端起咖啡的手一抖。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张照片。 仿佛直到此时此刻,002已经死亡的事实才摆到他的面前。 原来……是这么死的啊…… 不是炸死。 是在不知名的小巷子里,悄无声息地死掉了。 他沉默地望着那张接近黑白的照片。 对于每天都会经历很多人死亡的他来说,本不应该有什么感觉的。 不对,是本来就没有什么感觉。 什么也感受不到。 但他还是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才把手里的咖啡放下。 咖啡杯上还残留着些许温度,他的手指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僵硬。 他揉了揉手指,彻底陷入僵化的思维才慢慢运转起来。 系统并没有让整个世界崩溃的能力,所谓的偏差值检测,更像是一种警告,警告他们不要让这个世界偏离主世界的剧情。 今鹤永夜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被反复告诫不能让剧情出现偏差,那么到底是偏差值太高会导致这个世界毁灭,还是说会让剧情失去控制,让时之政府失去预测的能力呢? 无论何时,知道剧情都是有利的,尤其是对已经身处这个世界的今鹤永夜来说,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打算摧毁这一套体系。 那么只要在这之上动手脚不就行了? 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松田阵平已经“死”了。 他被炸弹犯炸死了。 这是既定的事实。 没有人知道那个炸弹犯到底是谁,那就像今鹤永夜曾经扮演过的无数角色,就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他的作用就是推动松田阵平的死亡。 这和今鹤永夜之前做的工作没有什么两样。 出场时间不过短短的几分钟。 今鹤永夜既然能够扮演那些路人,自然也可以扮演炸弹犯。 对这个世界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对时之政府来说也没有区别。 没有人会在乎松田阵平是不是真的死亡了。 今鹤永夜把双手缓缓放到键盘上。 不一会儿,他再次调出了原来那张图。 那是警视厅其中一个楼层的电路图。 一个个亮起的绿灯代表线路已经连通,红色的则是处于关闭状态。 原本他只点亮了其中的几个小绿点,然而目光触及到被半遮住的那些002的文件,他又轻轻敲了敲键盘,把所有的绿点都连上了。 绿色的荧光布满了他的视线。 犹如无声的火焰在那双泛着紫色的眼眸中跳动着。 一张张属于002的文件被隐去,回到警视厅的系统之中。 这些文件档案都是警视厅连夜建立起来的,不属于002的私密,所以没有被系统抹去。 他把文件归位,抹掉所有痕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内网。 他看着屏幕,低声说:“该做正事了……” 接下来,他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松田阵平会死在爆炸之中。 被炸弹犯炸死。 系统给出72小时倒计时,就说明72小时之后,这件事无法发生才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大不了计划失败,再回医院把松田阵平杀掉。 今鹤永夜瞥了一眼边缘的屏幕,上面播放的正是医院的监控,刚苏醒过来的松田阵平有些茫然地眨着眼睛。 他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屏幕。 电路图上,一个个绿灯开始闪烁。 警视厅搜查一课,正在商量要不要趁着午休时间去看松田阵平的佐藤美和子突然停下了话。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问身边的另一个警察。 “好像是打印机?”警察说着伸了伸脑袋。 并排放在角落里的打印机同时亮起,吐出了一张张白纸。 每张纸上都印着同样的话语。 [11.7] [邀请大家在血与烟火铸就的辉煌中再次相聚] 每一台打印机都同时工作起来。 刷刷刷的声音带着机械的旋律,又仿佛死神诡异的警告,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张又一张的打印纸飞出,快速堆积到桌面上,掉落到地上。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停下。 “是那个炸弹犯!”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响起:“那个炸弹犯,他又来了!” 正在风见裕也的陪同下,把游乐场里收集到的证据一件件拿出来检查的安室透也听到了打印机的声音。 在风见裕也打开门,走廊的喧闹传进来的瞬间,安室透猛地抬起头:“不可能!” 从一台传真机到操控警视厅一整层楼的打印机? 那个炸弹犯绝对做不到这么高调! 16、Chapter 安室透他们所在的这层属于警视厅刑事部,不到三米远的地方就是搜查一课的办公室,也是松田阵平所在的部门。 那些打印纸如同雪花般涌入,佐藤美和子的反应最快,身体瞬间夺门而出。 “你去哪里?”目暮十三在她身后喊道。 “信息处!”佐藤美和子手里攥着一张打印纸,咬牙切齿地说,“这次一定要抓到那个混蛋!” 她的身影飞快从安室透他们的房间掠过,听到她这么说,风见裕也心里一动。 “要不我也去看看?”他转头问安室透,“犯人侵入我们的网络,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听到他说起犯人这个词,安室透心里无端地冒出些许不适。 他知道现在动手的人跟之前传真的炸弹犯根本不是一伙,从性质来说,入侵警视厅也属于最严重的那一档,踩在了他最不能容忍的底线上。 可要让他把那人和炸弹犯归为同一类,他心里又莫名的抵触。 他随手捡起一张打印纸,看清上面的字时脸色忽然一变。 风见裕也赶紧问:“您想到什么了?” “……” 安室透沉默了片刻,说:“今天已经8号了。” 风见裕也有些茫然:“那这上面的[11.7]不是日期?” 通常看到这种格式的数字,大家都会以为是日期,就像3-2-29号那样,会被认为是住址编号。 安室透说:“不是,不过预告是真的。” 而且,对方的目标是……松田。 看到内容的瞬间安室透就猜出来了。 这让他觉得时间越发紧迫起来。 “先去开会。”他飞快把整理好的资料塞到文件袋里,走到会场的时候,正好看到诸伏景光站在门外。 视线对上的刹那,他从诸伏景光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神保町那边的监控发过来了,”等到他靠近,诸伏景光拿着手机说,“图书馆那边也派人去问了,那人今天早上还打电话去借了一本书。” 说到这里,诸伏景光的神色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安室透眉头微皱:“借了什么书。” “一套福尔摩斯全集。” 福尔摩斯?安室透眉头皱得更紧了,片刻后,他倏地冷笑起来。 “那家伙是在嘲笑我们!” 像福尔摩斯追逐罪犯那样追逐着他的足迹,却远远没有福尔摩斯的智慧,最后只能落空。 安室透暗暗捏紧了手里的文件袋:“我绝对不会让他如愿的!” 他推门走进会场,经过刚才的骚乱,会场里面也是乱哄哄的一片,不少人手里都拿着白色的打印纸,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与他们同期的伊达航也在警视厅工作,他们这次的会议与爆炸案有关,安室透环视一圈,却没有看到伊达航的身影。 伊达航是他们在警校时的班长,如果知道这场会议是在讨论爆炸案,他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混进来的。 这时诸伏景光凑过来说:“我拜托他去医院照顾松田了。” 说着他朝安室透眨了眨眼睛,只不过藏在眼底的凝重让他看起来没有了以往的狡黠。 安室透在心底叹息一声。 他们现在的工作不好跟班长透露,能不在这种情况见面自然是最好的。 他走到投影下,试了试器材和话筒。 坐在下方讨论的人们随着他的出现渐渐坐直了身体。 他们有些是搜查课的人,有些来自其他部门,都是经过精心筛选下来的精英,有着非同一般的心理素质。 安室透把一份文件放到投影台上:“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请大家先看这一份报告。” 他身侧的大屏幕上同步出现了栗岛诚的证件照。 “这位叫栗岛的警官于昨天遇害,时间推测在中午十二点左右,地点在距离爆炸案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 安室透把证件照拿掉,尸检报告放了上去。 “从他的身体上检测出了爆.炸.物成分残留,经过比对发现与摩天轮爆炸案相同,死因初步推断是由于胸腹部的致命伤,这些伤势看起来很像野兽的爪痕,实际上却是由于一种武器造成。” 说到这里,安室透的语气停顿了片刻。 下一秒,一张银色的钩索照片出现在了投影上。 “这是我从摩天轮上得到的特殊钩索,钩爪部分由六十多块小型金属组合而成,拥有非同一般的灵活性,疑似参照某种兽类习性制成,最中心的位置还嵌入了特殊结构,能够在瞬间收紧,扣住超过两百公斤以上的物品,另外,请看这一部分——” 安室透把钩爪放大,看清内部一条条尖锐的倒钩,所有人都忍不住吸了吸气。 “这是?!” “这是按下侧面的开关才会出现的,在扣住物品之后,所有的倒刺都会在瞬间弹出,刺入物品之中。” 在测试中,这些金属倒钩能深深刺入最紧固的金属中,瞬间在上面留下无数的洞孔。 这恐怕是为了能攀爬到一些特殊的地方而准备的,但如果用在人类身上的话…… 不到半秒,就能把一个人开膛破肚,死得血肉模糊,在死之前,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目光落到一旁的尸检报告上,下方的人们神情严肃起来。 “这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有人沉声问。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重点。” 安室透把自己在游乐场中经历的一切重新讲述出来,听到那些小孩子都被叫到摩天轮下的时候,有人忍不住愤怒地拍了桌子。 下午六点半的预告,摩天轮上意味不明的对话,以及最后大胆藏身在吊舱之中的举动。 所有人都听得脸色铁青。 “你是哪个部门的?叫什么?”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安室透,“事情办得这么糟,你是怎么进警视厅的?” 他们都是一大早被叫过来开会的,对于安室透的身份有些猜测,但具体的不算很清楚。 听到有人这么说,其他人不由得点了点头。 要是换做他们来,等等,换做是他们…… 刚想说话的人顿时不出声了。 光是没有任何防护爬上摩天轮那一项,想想就让人觉得腿软了。 更何况他还从那么狡猾的人身上拿到了线索。 “图书馆那边是什么情况?”有人问。 “图书馆的事由另一个人负责说明。”安室透放下话筒。 诸伏景光早就去了后台,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安室透站在投影之下,离得远别人也看不清他的样子,至于诸伏景光就更没有必要暴露了,听到安室透的话,他拿起后台的另一个话筒,缓缓说了自己的发现。 以及早上拿到的新消息。 “这是神保町警察局传过来的监控画面,嫌疑人在上午十一点三十一分进入咖啡馆,之后接到电话离开。” 后台的数据线接入投影之中,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段监控。 在台前手忙脚乱地点单,被提醒之后把书放在了川田美奈的旁边…… 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交流,然而在他离开之后,川田美奈却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安室透的视线落在川田美奈的身上,那时候她侧头,是在看那人带来的书? 诸伏景光的声音缓缓传来:“从咖啡馆出来,他马上去图书馆还了书,也就是说,借书不是他的最终目的,接触那位女士才是。” 从栗岛诚身上检测到了爆.炸.物的相同成分残留,他很快就被那人杀害了,那他接触到的另一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监控中的女子。 “她是下一个被害人?” “有没有可能已经被害了?都一天了。” “不管怎么说,要先确认她的身份!” “还有——” 台上的安室透略微提高了声音:“接下来我要说另外一件事,这个人有一个比他更聪明,更可怕的同伙。” “什么?!” 听到他的话,台下的警察刷地站了起来。 “是真的。” 安室透把今鹤永夜在准备室里抽烟的事说了。 拿着松田阵平的烟,语气却一点也不客气,还当着他的面点了火,安室透每说一句,下方的警察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次没有人质疑安室透的能力了。 还有犯人能大胆到这种程度?他们这些警察都不敢想! “原本叫大家过来,是想让大家齐心协力,抓住嫌疑人,但是——” 安室透拿起一张白色的打印纸,“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吧?” “他们想做的事,恐怕比摩天轮上的炸弹犯更恐怖。” “所以呢?”有人问,“你想怎么抓他们?” 安室透抬起手,指了指纸上的黑色字体:“看这里,这个大家……” 有可能是指昨天去过爆炸案现场的目暮警官等人,也有可能是指之前遇到的安室透,又或者他们所有人一起。 他的手指划到最后的那些文字上。 因为手指太过用力,a4纸微微凹陷下去。 他一字一顿地念:“再、次、相、聚。” 什么人能和他们在爆炸之中再次相遇呢? 下方的警察们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名字: “松田阵平!” 见他们终于想到了这点,安室透放下纸张,他的心情并未变得轻松,反而越发沉重。 “先说一下我的计划,”他开口说道,“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证松田警官的安全,其次,在医院里布下天罗地网,确保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我们的眼睛……” 就在警视厅的会议紧张进行时,今鹤永夜端着已经冷掉的咖啡,慢悠悠喝了一口,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另一部手机。 “你好,我是奥野财团董事长的私人助理,对,我姓秋元,关于昨天手术的录像,我们董事长看了之后非常高兴,我们一直在寻找最优秀的手外科医生……” “能尽快安排手术吗?” “我们董事长下午有时间。” “不是说了能安排吗?” “好,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挂掉电话,今鹤永夜把手机放到桌面上,再次端起了咖啡。 他还会再去医院的。 他也知道安室透在那边必定有安排。 但他这次不再是以医生的身份进去了。 而是病人。 一位身份绝对不能得罪的病人。 17、Chapter 与热衷于投资娱乐产业的铃木财团不同,奥野财团主要负责的是商业与房地产业,今鹤永夜打电话过去的这家医院地皮就属于奥野财团。 但他打电话过去并不是为他们的董事长预约,而是为了他们的小儿子。 奥野凌助今年刚满20岁,性格叛逆,酷爱极限运动,夏天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潜入热带雨林的禁区,成功给里面的大蟒蛇送了一顿豪华外卖。 那时候正好赶上tv重置版上线,制作组砍掉了很多根本不能称之为推理的离谱剧情,为了迎合名侦探这个名头,新加入了很多杀人案,其中就有最为经典的密室杀人。 奥野财团的继承人被人杀死在别墅的地下金库中,地下金库只有他自己的指纹才能开,外面别墅更是安保齐全,从早上开始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任何人来过。 因为奥野凌助是最后一个与他通话的人,成功被警方列为了嫌疑人。 但那时候他已经在蟒蛇的肚子里待了好几天了,今鹤永夜研究了一下,发现蟒蛇吃人之前会先把人勒死,就算剖开肚子人也救不回来了,只好易容成他去警局接受了问询。 之后这个身份就一直保留下来了。 奥野凌助的右手是去年受伤的,但那次不是因为极限运动作死,而是在滑雪场救了他老爸,也就是奥野财团的董事长,后来又遇上大雪封山,耽误了治疗,董事长一直对这件事念念不忘,发誓要给他找到最好的医生。 昨天下午做完手术没多久,今鹤永夜的其中一个邮箱就收到了消息,医院把手术录像发到了奥野财团,还保证那绝对是全日本最优秀的医生。 今鹤永夜对着邮件发了一会呆,直到屏幕上不断闪烁的绿色信号灯变成了黄色,他才回过神来,转而拿起另一个电话。 “你好,”同样是打电话到那家医院,今鹤永夜说,“我是东京丹羽事务所的律师青柳鸣辉,请问你们医院的院长在吗?我代表东京都慈惠医院,想跟你们聊一聊,是关于手外科永代医生的,永代医生与我们医院签了三年合约,我们给出的薪资待遇非常优厚,但就在一周之前,我们联系不上他了,听说他昨天在你们医院做了手术……” 一连串的介绍与专业词汇让对面接电话的人彻底懵了,从今鹤永夜严肃的语气体会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对面的人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请您说慢一点,我这就给您记录下来——” “不用记录了,”今鹤永夜沉声说,“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们恶意挖角,如果不尽快给出回复,我们将向上级部门提出抗议并且要求赔偿,为了培养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我们医院花费了将近十亿,永代医生出国留学的费用,以及在国外参与的实验,都是我们医院出资支持的……” “十亿?!”接电话的人彻底被他的话震撼到了,尤其是在他听来,这个数额还可能远远不止,他连忙说,“对不起,我这就向上级报告!!!” 今鹤永夜满意地挂掉电话。 在把预告打印出来之后,他就断掉了警视厅那边的联系,他起身把电脑关掉,走进对面的另一个房间。 一进入房间,就仿佛进入到了小型商场中,一排排的陈列架上挂满了衣服,有昂贵精致的西装,也有粗糙廉价还打着补丁的旧衣服,再往里走是一排排的陈列柜,里面放满了手表和领带夹。 今鹤永夜打开陈列柜,把手伸到里面,把其中一块表拿起,按了按下方空白的地方。 滴的一声,柜台中传出清脆的响声,然而房间没有任何变化。 他收回手,自顾自走到对面的墙上,用力一推墙面,墙壁无声地翻转过去,露出了后面的小房间。 正对着小房间门口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易容.面具,一张张面具栩栩如生,又因为缺少了双眼等重要部位,空洞的面具在感应灯亮起的明光下精致而又怪诞。 风格各异的假发挂在左边的墙上,右边的墙面贴着一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都能与墙上的易容.面具对应上,旁边还有一面镜子,是今鹤永夜用来调整易容用的。 奥野凌助是个张扬而且新潮的年轻人,很符合人们对于财团小儿子不学无术的刻板印象,他在照片上的形象是留了一头长发,还染成了绿色的那种,今鹤永夜没有照着那张照片调整,而是选了一顶红色的短发。 戴上易容.面具之后,他对着镜子微微笑了一下,镜中的年轻人皮肤格外白皙,一头红色短发张扬刺目,一看就很不好惹。 他收回视线,又拿了仿真硅胶套在腿上,边缘有些看起来不够真实的地方涂上红色染料,然后用绷带缠上好几圈,又缠了石膏,把自己的腿包扎得严严实实,这才拿上拐杖,出门叫了车。 就在他认真准备的时候,警视厅里的会议也在紧张进行着。 “会不会太冒险了?”有人对安室透大张旗鼓地派警察去医院表示反对,“如果嫌疑人不来,或者被激怒了……” “他不会的。”安室透说,“根据目前的情报来看,无论是医院那位,还是摩天轮上的人都相当大胆。” 在游乐园的时候,那么多警察,那人不也还是来了吗? 安室透说:“我试着给嫌疑人做了简单的画像,我们首先来看二号,他在摩天轮上的表现堪称完美……”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松了口,对他说了“时间还没到”这样的话。 “他的性格非常不稳定。” 安室透说到这里,忽然又是一停,眼前仿佛闪过了摩天轮上的一幕幕,那人把身体的力量都寄托在了钩索之上,后来那人又毫不犹豫地放开钩索,从摩天轮上跳了下去。 他拳头微微握紧,沉声说:“从他在摩天轮上做出的举动来看,他这个人……很疯狂,很有可能存在自毁倾向,但并不明显。” 比这更明显的是他的有恃无恐。 “这种性格的人很容易惹下麻烦,他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担心,就好像知道有人会给他善后一样。”安室透说,“再加上他提到的那个同伴……” “是一号吧?”有人接话道,“一号嫌疑人敢在准备室里堂而皇之地抽松田阵平的烟,不仅胆大包天,还有着非同一般的洞察力,如果这次事件有幕后主使的话,非他莫属。” “那么栗岛诚应该就是二号杀掉的。”另一个警察说,“我刚才发消息问了神保町那边的朋友,从神保町到游乐场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和栗岛诚的死亡时间基本一致。” “栗岛诚身上有爆.炸.物成分残留,刚才翻看他的资料时,我发现他在追踪一起入室抢劫案,那起案件正好在游乐场附近,我推测他应该是在走访的途中意外发现了炸弹犯的线索,才被处理掉了。” 安室透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推论有哪里不对,但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这时一个警察说:“这么看的话,二号嫌疑人跟炸弹犯就是一伙的。” “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另一个人说,“不要被嫌疑人的话术欺骗了。” “首先,栗岛诚在走访途中遇到了炸弹犯,根据我们的推测,这个炸弹犯是非常胆小的人,就算杀了警察他也不敢一个人处理,所以他打电话把二号叫来,二号杀了栗岛诚,把尸体丢弃在小巷里。” “因为这件事,炸弹犯在摩天轮上安装炸弹的时候非常害怕,留下了我们暂时无法发现的线索,这些线索也是二号嫌疑人去处理的……” 安室透在台上听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后台的诸伏景光发消息:“你觉得呢?” 诸伏景光:“很有可能,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11.7又是怎么回事?”这时一个人说,“总不可能是时间吧?十一点零七分的时候医院会发生爆炸?” “这也太牵强了,先不管那个,我们去医院布控,我建议全体人员配备武器,遇到情绪不稳定的二号,如有反抗迹象,直接动手!” “一号擅长审时度势,反应能力快,如果遇到的话,还是以抓捕为主,手段尽量温和些。” 众人说着说着,把各自负责的部分就给分好了,都是训练有素的警察,做起事来井井有条,安室透觉得省心的同时,心里涌出来的那股不对劲也在慢慢地扩大。 “如果没问题的话那就这么安排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会场的黑田兵卫拍板做了决定,“一直叫一号二号嫌疑人容易出问题,这样吧,一号我们暂时称作医生,二号嘛……就叫暗夜。” 他看了安室透一眼:“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暂时没有了。”安室透说。 “好,那大家都去忙吧,今天都打起精神来,拜托大家了!” “没问题!” “放心吧长官!” 众人领命之后,迅速离开了会场。 黑田兵卫留下来,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才对安室透说:“你如果不方便,可以不去……” 他还没说完,就听安室透说:“不去我不放心。” 不是不信任这些同事,能进入警视厅的都是最优秀的警察,只不过…… 那些人的手段太超出他的预料了。 有些时候甚至让他觉得比黑衣组织更恐怖。 黑衣组织里的贝尔摩德也会易容,面对她的时候,安室透偶尔也会有易容术真方便、真好用啊之类的想法。 可摩天轮上那人的易容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只要戴上面具,他可以变成任何人,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来去自如,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他。 他就好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一个人,没有人能找得到破绽。 只要一想到他,安室透就忍不住想要产生极端的想法——必须抓住他! 不抓住他,自己就再也没办法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人了! 遇到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他,谈论的任何事情都有可能被他听到—— “你吃早餐了吗?”黑田兵卫突然问。 “还没。” “我买了点,就放在会议室外面,要不我们一起吃吧?” 安室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黑田兵卫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黑田兵卫笑了起来:“别那么紧张,东西是我买的,不过那可不是你的早餐,是我下午钓鱼那些鱼要吃的。” 安室透:“……” 所以放在外面的其实是鱼食吧? “好饵料都是要亲手做的,现在不是没时间嘛,”黑田兵卫说,“不要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紧。” “……我明白了。”安室透说。 “我看你什么也没明白。”黑田兵卫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还在想爆炸案的事,摆了摆手说,“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他转身离开会议室,没多久,诸伏景光从后台走出来,有些意外地望了望门口的方向。 安室透瞥到他的眼神,忽然说:“你刚才躲着没出来,不会是怕他把你也说一顿吧?” 诸伏景光一脸状况外的表情:“啊?什么?” 安室透:“……”可恶! “说正事,”诸伏景光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在手机上,是一条刚刚发出不到十分钟的新闻。 百年企业二代千金不能容忍丈夫出轨,残忍将对方杀害,并且制造成意外,没想到被路过的初中生识破…… 新闻中的每一个词都充满了爆点,在网络加载速度如此慢的时代里,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多出了几十条回复。 “会破案的初中生????” “是工藤优作和有希子的孩子啊!!!我信了!!” 安室透:“?” 他继续往下看,终于在一个回复里看到了现场照片。 穿着帝丹校服,眼神清亮的男生正在说着什么,他身侧站着一个头顶仿佛长着小角的可爱少女,在他们的对面,比他们个子高出些许的年轻女人正在说着什么,神色激动,眼神充满了杀意。 “这个是——” “咖啡馆里的那位女士。”诸伏景光说,“我们都猜错了!” “她不是被害人,而是加害人!” 安室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这一瞬间,他心里生出了某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诸伏景光拿起他放在桌面上的其中一张照片,那是二号假扮成栗岛诚,从墨田坐车过来被拍下的监控画面。 “假设二号的行动轨迹是游乐场-杀害栗岛诚,那他什么时候去的墨田?时间根本对不上!” 二号中午的时候就在墨田赶往游乐场的路上了。 也就是说,当时在图书馆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二号。 而是一号,医生! 安室透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如果是一号……” 一号在咖啡馆刻意接触的女士变成了杀人犯…… 看她在照片上的表情,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 不是被害者,而是加害者…… 那他去医院里接触松田…… 如果有机会,松田一定很想杀了那个炸弹犯…… “不可能!”安室透脸色难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教唆杀人这种事,他们不是没有遇到,但教唆到警察的身上…… 瞬间回想起对方咬着松田的烟,侧头望着他的那一幕,那清透而凉薄的眼神,安室透再也按捺不住,朝门口飞奔而去。 “我现在就去医院!” 同一时间。 今鹤永夜坐在一家摩托车行外的长椅上,给自己之前冒用了名字的秋元打电话:“你怎么还没来接我?” 他背靠着长椅,大长腿伸直了,左边的腿上缠着厚厚的石膏,旁边还放着拐杖,说话却很嚣张,“工作不想要了?” “小少爷……”秋元秘书眼前一黑,“您也没告诉我您在哪啊?您真的要去医院做手术?今天就做?” “那不然呢?”今鹤永夜说,“我可不想再被老头子天天念叨了,你现在就来接我!” 说完他把电话挂了。 估计秋元秘书正在默默平复心情中,过了好一会,才把吐槽他不靠谱的话给咽回去,发了条消息问他到底在哪。 今鹤永夜把地址发过去,没到十分钟,秋元秘书开车过来,看到他被包得肿了一圈的腿顿时吓了一跳。 “您这是怎么了?!” “骑车不小心摔了,”今鹤永夜伸出手,“扶我一把。” “看医生了吗?”秋元秘书伸手过来,眼神不住地往他的腿上看,“要不咱先别做手术了,回家养着吧?这都快肿成猪蹄了……” “嗯?”今鹤永夜动作一顿。 秋元秘书迅速低头:“对不起说错了,是金蹄子。” 今鹤永夜:“……” 故意的是吧? 他忍不住看了秋元秘书一眼,对方戴着眼镜、十分精英社畜的脸上没有半点不对。 今鹤永夜想起如今戴在自己头上、一点也不成熟稳重的小红毛:“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他在秋元秘书的搀扶下一跳一跳地到了车边,钻进车里的时候,秋元秘书还把拐杖拿过来,十分贴心地放到了他的膝盖上。 倒也不用这么贴心!! 今鹤永夜忍不住用拐杖末端捅了捅他的腰:“你这是伤残人士歧视!信不信我自己开车!” 秋元秘书一身西装革履,关上车门的手不由得一顿。 “那我把您扶到驾驶座?” 他微微抬起眼,眼里竟然透着几分认真。 今鹤永夜也很认真,点头说:“好啊,我只是踩不了刹车而已,又不影响开车踩油门,我可以的!” 看到他真的伸出了手,秋元秘书赶紧把车门关上。 经过这一番对话,到了医院时,秋元秘书已经很自觉地走过来,想要搀扶他下车,把他送到医院里了。 只看他熟练的动作,根本无法想象他和今鹤永夜其实没见过几次。 今鹤永夜神色自然地享受着他的服务。 秋元秘书一手搀着今鹤永夜,一手拿着他的拐杖,对前来询问的警察说:“我是奥野财团的秋元,我们有预约的,申请表也交上去了,你们可以看一下。” 来医院之前,医院的高层就告诉过他,会有警察在外面询问,不过申请表和住院表他们都负责办好了。 本以为没有问题,扶着今鹤永夜进去的时候,上前来的一个警察却说:“能让我们捏一下脸吗?我们想确认一些情况。” 秋元秘书一怔,他身旁的年轻人已经跳了起来:“什么东西?捏脸?我还没被人捏过呢,来,快来捏!”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兴奋,抬脚就往警察那边跳去,然而他的手还被秋元秘书搀着没放开,被这么一拽,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往旁边倒。 面前的两个警察赶紧扶住他。 “小少爷!” 秋元秘书和一旁听到风声赶来的医生和护士以为他摔倒了,也一股脑地涌上来。 “我没问题!!”今鹤永夜推开他们,看向两个警察,“要怎么捏?先捏哪边?还是两边都要捏?力气大不大?对女生也这样?大家都一视同仁?” 一串问题问下来,带动了所有人的好奇心,秋元秘书和医生护士们都看过去。 被好几双眼睛盯着,两个警察不免有些尴尬,“呃……刚才我的手已经碰到了,应该没问题了。” 医院这么多人都在,又是人家的熟人,还是来看病的,行动也不方便……犯人总不至于伪装成这样吧?走路都要有人搀着,那还怎么做事啊? 见警察让开路,秋元秘书担心这位爱好刺激的财团小少爷会再次作死,赶紧搀着他准备走。 今鹤永夜不由得翘了翘打着石膏的腿。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请等一下。” 安室透在他身后说:“你们现在还不能离开。” 18、Chapter 今鹤永夜和秋元秘书回头望去,安室透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西装外套,里面是白色衬衫和灰色的领带,垂在身侧的手还抓着一把车钥匙,像是匆匆赶过来的。 他快步走到今鹤永夜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他两秒,然后把视线投到秋元秘书的身上。 今鹤永夜也歪头望着秋元秘书:精英社畜,一脸傲气,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没错就是你了! 他之所以选择奥野凌助作为伪装,不仅仅是因为身份便利,更是因为这位秘书的存在。 如果不看外表,但把气质拎出来的话,这位秘书和他前几次见到安室透的时候至少有八成像。 谁还不是个对工作充满怨气的社畜了!他负责收拾002留下的烂摊子,秋元秘书要扔下工作来照顾任性的小少爷,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 不对,被人拦下来之后,秋元秘书的怨念恐怕比他还要重。 他听到秋元秘书说:“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静,然而今鹤永夜却从中听出了些微不耐烦。 能进入超级大财团,还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当上董事长的私人助理,秋元秘书的情绪控制相当到位。 然而正是这仿佛经受过无数训练的情绪控制能力,让安室透产生了误会。 安室透微微眯起眼睛。 “检查还没结束。” 他对秋元秘书说:“请您配合一下……” “你是谁啊?”今鹤永夜直接打断他,“你说没结束就没结束?” 他跳到安室透和秋元秘书的中间,还踮起了脚,试图挡住安室透的视线。 然而他一只腿上本来就绑了绷带,行动不是很方便,现在又要把另一只脚踮起来,才刚有动作,身体就不住地开始摇晃。 秋元秘书赶紧伸手搀住他,同时对安室透说:“我们只是来看病的,请不要为难我们。” 安室透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为了搀住今鹤永夜,他抓住了今鹤永夜的胳膊。 今鹤永夜顺势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他的身上,为了维持平衡,秋元秘书不得不加大了手上力道。 在那一瞬间,安室透看到眼前的男人手上青筋暴起,似乎随时都准备控制住身边的年轻人。 年轻人被他拽得有些不舒服,不满地侧头看了他一眼,又不爽地看了看安室透,最终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安室透心里微微一沉。 “只要几秒钟就可以了。” “你说检查就检查啊?”被那人扣住的年轻人还有些不服气,一个劲地帮他说话,“你是警察吗?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证件拿出来看看?” 安室透皱眉看了看他。 今鹤永夜越发理直气壮了,没错!他现在就是无脑维护自家秘书的二世祖! 谁拦他他就怼谁! “没话说了吧,”见安室透皱着眉头不说话,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不悦,今鹤永夜侧头得意地对秋元秘书说,“我们走。” 秋元秘书也不想多事,这些警察要查什么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只求能陪这位小少爷尽快做完手术,中间不要再出什么波折了。 他搀着今鹤永夜绕过了安室透。 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今鹤永夜回头,对上了安室透有些锐利的视线。 然而就在视线交汇的瞬间,安室透忽然弯了弯眼睛,令人心惊的锐利从他的眼底褪去,他的神色变得友好而亲切起来。 “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太紧张了。”他快步走到今鹤永夜的身边,“我们最近的任务太重了……对了,你们是来医院干什么的?” 这是想跟他打探消息? 这也行? 今鹤永夜一愣,还以为他会找个地方先好好观察一阵,等确定了秋元秘书有嫌疑再动手呢。 竟然这么大胆直接接近—— 说起来,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没脑子的二世祖了吧? 今鹤永夜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到他笑了,安室透也笑,这时今鹤永夜说:“你管那么多干嘛?”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旁边的秋元秘书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安室透没有被他的态度打击到,表情诚恳地说:“我想向你们赔礼道歉,刚才是我的不对,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请你们吃东西?” 他说着往身后看了一眼,这家医院就开在商业街附近,从门口望出去,还能望到一家正在营业的便利店。 这是想把他们请出医院? 今鹤永夜眼睛一亮:“好啊!” 他答应得飞快,打着石膏的腿都要往安室透那边拐了,秋元秘书赶紧拉住他:“少爷!!!” 不要忘记你是来干什么的啊!!! 秋元秘书是放下手上的工作来陪这位小少爷的,况且刚刚在医院门口的时候,要不是这位小少爷自己作死,他们遇到的麻烦绝对能减少大半。 看到他想也不想就要跟别人往外走,秋元秘书当然不愿意了。 然而他越不愿意,就会越成为他是易容而来的佐证。 安室透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充满怀疑了。 秋元秘书好说歹说才把身边的小少爷劝住,一抬头就看到安室透面算不善地望着自己,心里也忍不住冒出火来。 “请你离我们远点!”他冷着脸说,“再跟着我们,我就叫保安过来了。” 说完,他搀着今鹤永夜快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今鹤永夜回头望了望,出现在安室透脸上的是一脸不出所料的神情。 他已经认定了秋元秘书就是他要找的人。 今鹤永夜收回视线,跟着秋元秘书进了电梯。 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另一栋楼里,院长和副院长,以及几个医院的领导聚集在一起。 “刚刚护士站打电话过来说,奥野财团的小少爷已经到了,”院长说,“那位永代医生呢?还没来上班?医院的管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松散了!” “呃……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有正式入职,”负责医院考勤的主任擦了擦汗,“院长,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是这位永代医生他,他身上背着官司啊!” “人家慈惠医院现在都盯着咱们呢!要是让他再在我们医院做手术,那我们不就真成挖角的了?到时候慈惠医院问我们要十亿怎么办?” “那人家小少爷都已经到了,你说不做就不做?”副院长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董事长有多看重这次手术,如果成功了,我们医院就能拿到旁边那块地,再建一个诊疗中心……” “可是十亿……” “不让慈惠医院那边知道不就行了?” “现在医院里这么多人,还有那些警察,是说不知道就能不知道的?” 办公室吵得不可开交,院长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建议,不由得抬了抬手:“好了,都不要说了。” “慈惠医院那边已经找了律师,如果我们不放人,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至于奥野财团的小少爷……就让他去慈惠医院做手术吧。” “院长?!” “人是我们找到的,也是我们推荐给奥野财团那边的,就算去了慈惠医院,人家也会承我们这个情的。”院长心累地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亲自去跟奥野小少爷说。” 说实话,如果是自家医院有那么优秀的医生,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走的。 不仅不会放走,还会在第一时间就请律师,把事情闹大,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那些心思蠢蠢欲动,想要挖角他们的医院。 院长心里再次叹气。 就在他通过廊桥走向这边大楼时,刚出电梯的今鹤永夜忽然扒住一根柱子:“秋元秘书。” 他一脸认真地说:“我们真要去做手术吗?” “不然呢?”秋元秘书回想起他这一路的作死行为,还有在那位小麦色皮肤的警员面前刻意抹黑自己,忽然心里一动,问,“你不想做手术?” 今鹤永夜眨巴眨巴眼睛。 秋元秘书:“……” 他看了看今鹤永夜包得肿了一圈的小腿:“你这不会也是要动手术的吧?摔骨折了?” “没有!!”今鹤永夜大声说,“没骨折,不需要动手术!!!” 那就是需要了。 秋元秘书心里一哽。 “这样吧,”今鹤永夜说,“我们去看看那位,就昨天动手术的那位,我先看看手术效果怎么样,我保证绝对不跑!!” 你这也要跑得掉才行啊。 秋元秘书一脸无语地望着他,看到他死死抱着柱子,说什么也不肯撒手,只好无奈地叫了个护士过来,问清了松田阵平所在的病房。 “他还在重症监护室。” 今鹤永夜的腿太显眼了,一个通知下来,整个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就没有不知道他们的,因此护士回答得也很爽快:“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那就拜托了。”秋元秘书说。 今鹤永夜抱着柱子,一脸的不情愿,但最后还是被秋元秘书强行拖走了。 刚到监控室的安室透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冷下了脸。 他拿出手机拨通诸伏景光的电话:“他们果然去找松田了。” “来了吗?”诸伏景光精神一振,心里竟然有些期待。 “不要被骗了。”安室透说。 “放心,他们绝对骗不了我。”诸伏景光坐在重症监护室的椅子上,旁边就是松田阵平的护理床,对上他有些好奇的视线,诸伏景光说,“我先挂了。” “ok。” “谁的电话?那个金发混蛋?”松田阵平看到他挂了电话,立即说,“他从我住院开始就没来看过我。” “你这不是挺好的?”诸伏景光假装没听出他的试探,“听说明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松田阵平不吭声了,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从早上开始,医院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尤其是半个小时之前,明显增多的警察让护士们议论纷纷。 重症监护室看似没有受到影响,医生没有增多,护士也照常工作,但松田阵平还是能感受得到那隐隐约约紧绷起来的气息。 然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他怎么了。 来看他的班长接到电话匆匆离开了,说是来替换他的诸伏景光嘴又比谁都严实,根本撬不开。 看到诸伏景光一如往常的笑脸,松田阵平郁闷地把脸别到了一边。 等他好了,他要把这几个家伙全都揍一顿!! 感受到他的视线离开,诸伏景光缓缓收起了笑容,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紧张的蜷起。 并不像他和安室透电话里说的那么轻松,事实上他现在都快紧张死了。 如果易容来的真是二号……诸伏景光迅速回忆起警视厅里的同事给他贴的标签,疯狂,胆大妄为,毫无顾忌…… 他会不会在这里动手? 他是想劫走松田?还是杀掉松田? 又或者像是零猜测的那样,来告诉松田炸弹犯的信息,引诱他去杀掉炸弹犯? 连零都被那人的手段耍得团团转,他真的能阻止那人吗? 诸伏景光的手渐渐握成了拳。 就在他充满紧张和戒备的时候,秋元秘书扶着今鹤永夜进入了重症监护室。 “我不要穿这种东西。” 今鹤永夜被护士套了一层中严严实实的防护服,也不知道是怕他腿上的伤感染,还是怕他的伤感染到别人,他一脸不爽地扯着防护服的带子,“这么麻烦,我还是不看了!”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想找借口不去做手术,秋元秘书怎么可能让他如愿,生拉硬拽也要把他拽到松田阵平的面前! 他一把钳住今鹤永夜的胳膊,手上略微一用力,今鹤永夜的身体不得不朝他的方向倒过去,然后被他这样拖拽着来到了松田阵平的病床前。 诸伏景光刷地站起。 这也太紧张了吧?今鹤永夜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诸伏景光忙说:“我是他的朋友,请问你们是?” 为了防止身边的小少爷再整出什么幺蛾子,秋元秘书抢先说:“我们是来看手术效果的。” 听到手术二字,松田阵平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微妙地扭曲了一下。 在被那人捂住口鼻的时候,松田阵平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然而一睁开眼,他看到的却是熟悉的天花板。 晕倒前还遇到过的护士站在他的病床前,亲切地询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班长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眼神焦急地望着他。 如果不是贺卡上那突然多出来的笑脸—— 松田阵平一定会以为那就是一场梦。 就只是他因为手术麻药而产生的幻觉。 然而他知道不是。 那人是来杀他的,但到了现在……恐怕目标已经不止他一个了。 回想起昏迷前隐约听到了“同期”这个词,松田阵平心里一凉。 再看看诸伏景光在自己面前严防死守的样子,他还有什么不懂。 他也转过头,打量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两人。 一眼看过去最显眼的就是年轻人头上的红毛,还有他缠满了绷带,看起来比松田阵平还惨的腿。 搀扶着他的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戴着眼镜的样子看起来很干练,即使向后梳的头发已经因为身旁的年轻人变得有些凌乱了,他的神情依旧冷峻,带着说一不二的精英气息。 松田阵平心头一跳。 难道这是…… “我们小少爷下午也要动手术,他的手一年前因为意外受了伤。” 说着他看了身旁的人一眼,站在他身旁的年轻人连忙露出了一个乖巧又无辜的表情。 诸伏景光仍然半挡在他们的面前,“一年前受的伤,现在才想起来做手术?” “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医生。”秋元秘书说,“少爷手上的伤不算严重,没有影响到日常生活……” “怎么没有影响了!”今鹤永夜抗议,“影响到我洗澡了!一只手洗澡不方便,你又不会帮我洗!” 那当然不会啊!洗澡这种事哪有叫别人帮忙的,这就是集团小少爷的日常作风吗?诸伏景光的表情出现了些微裂痕。 秋元秘书一脸头疼:“请您不要再说了!” “我又没有说错,”今鹤永夜说,“看电影的时候不能吃零食很痛苦的好吗?” 他有些不满地把手抽出来:“算了算了,都说了没什么好看的,走了……” 他一只脚站立,另一只脚上从小腿开始就缠满了绷带,微微抵到地上,似乎是想就这么跳着走,秋元秘书赶紧把他拉回来,按在松田阵平旁边的椅子上。 那张椅子是刚才诸伏景光坐的,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他坐得离松田阵平有多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秋元秘书的身上。 看到他借着年轻人靠近松田阵平的一瞬间,诸伏景光心中疯狂拉响了警报。 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抑制不住动手了。 诸伏景光神色变幻,看到秋元秘书被身边的小少爷缠得分不出半点精力,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无声地站到松田阵平的身侧,听到秋元秘书说:“我们就问几个问题,问完马上就走!” “几个是多少个?我的拐杖呢?你把我的拐杖丢到哪里去了?” “没有丢,我让护士放在门口了!”秋元秘书头疼地望着面前的小少爷,看到他张嘴想要说话,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想要把他的嘴给封住的冲动。 看到秋元秘书面色不善,今鹤永夜赶紧闭了嘴。 “行吧行吧,你快问吧。”今鹤永夜说,“要不我帮你问?动手术是什么感觉?” 他说着看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没什么感觉。” 他回答得轻松又无所谓,眼神却不住地瞥向秋元秘书的方向。 今鹤永夜觉得有趣,又问:“那你的手现在能动了吗?能感受到东西吗?” “还行。” 松田阵平敷衍地回答着,眼睛仍然望着秋元秘书那边,这时他忽然听到年轻人的声音从身边传来:“那打了麻药,是不是会看到很恐怖的东西呀?” 他的声音离得很近很近,松田阵平心里一惊,微微抬眼就对上了他漆黑的目光,眼底冰冷而又凉薄。 他把手按在床上,身体凑近松田阵平,像是对他很感兴趣似的,眼神专注地望着他,脸上还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然而松田阵平却感觉不寒而栗。 他从来没有把麻药的事情跟别人说过。 只有一个人看出来了! “你——” “不能离那么近!”诸伏景光赶紧过来拉他,“你的防护服没穿好,离太近了身上的细菌很容易感染的!” 松田阵平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防护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扯掉了。 诸伏景光的手还按在他的肩膀上。 松田阵平刚要叫出声,手上就传来了一阵微凉的触感——是一个圆形的金属,很小很小一块,中间有些微的凸起,像是什么按钮…… 炸弹起.爆.器! 松田阵平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一个词汇,他脸色微变,看着那年轻人被诸伏景光搀起来,连人带椅子拉远了一些。 那个微凉的起.爆.器也从松田阵平的手中消失了。 除了松田阵平,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东西被他收回了袖子里。 他被诸伏景光按在椅子上,面对诸伏景光有些指责的目光,笑容灿烂地抬起手:“好了好了,我不会再动他了。” 他的手上已经空无一物,松田阵平不知道他把起.爆.器到底藏在了哪个口袋里,炸弹又是埋在了什么地方。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冰凉。 “我会乖乖的。” 他说着看了松田阵平一眼,笑容烂漫而又意味深长。 “我保证,乖乖的,什么也不动。” 第19章【VIP】 第19章 红发年轻人坐在椅子上, 没有打石膏的腿轻轻晃动,气氛轻松而又愉快,松田阵平却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起.爆.器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的指尖, 他微微攥紧手指, 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对面的人问他能不能感受到东西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在确认他能不能摸到起.爆.器的开关。 大约是松田阵平的目光停留得太久了, 年轻人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 一直在防备着秋元秘书的诸伏景光也看了过来。 演技这么好,连诸伏景光也骗过去了。 松田阵平一阵气闷,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胸中激烈的情绪震荡, 让他忍不住重重地咳了出声。 “你怎么了? ” 诸伏景光紧张地凑过来:“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去医生?” 还不是怕你被人骗! 松田阵平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心里更憋闷了。 那人把起.爆.器给他,显然是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就在他们来之前, 诸伏景光还问了他摩天轮上发生的事情。 事实上松田阵平知道的并不多, 他连救自己的那个人脸都没看清。 而且松田阵平还发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诸伏景光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摩天轮上还有第二个人存在! 他们都以为松田阵平拿到的警官证是他在摩天轮上找到的。 当时摩天轮上没有拍到可疑的人存在, 后来摩天轮的控制器修好,把吊舱放下来,也没有在那上面找到尸体。 这么说, 那个人有可能还活着? 眼前这个家伙, 就是来找那个人的? 松田阵平思绪转动,迅速抓住想要去叫医生的诸伏景光:“我没事。” 他一边思考一边说:“我就是觉得太吵了。” 说完他就觉得不对,果然话音刚落, 就听到诸伏景光“哦”了一声, 回头对那两个人说:“请你们先回去吧, 他刚做完手术不久, 还需要静养。” 秋元秘书:“……” 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位任性的小少爷为了不做手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不就吵得人家病人没办法休息,人家朋友直接开口把人赶走了么!! 秋元秘书额上隐隐约约冒出了青筋,心里真的有了把面前这位不停闹腾的小少爷拖走的冲动。 然而真的把他弄走了,他就有理由不去做手术了—— 在心里默默把忍字念了十几遍,秋元秘书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我们只是问两个问题,很快就好。” 诸伏景光心里一沉。 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离开,然而诸伏景光也不能任由他继续留在这里,接近毫无防备的松田阵平。 刚才松田阵平咳嗽的时候,诸伏景光才忽然意识到,松田阵平身上的伤远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只是说几句话就会觉得不舒服,这还叫恢复得不错?还能笑得出来? 诸伏景光瞪了松田阵平一眼,转头对秋元秘书说:“对不起,请你们离开。” 他的态度明显比刚才强硬了许多,秋元秘书神色一顿,还没说话,就听坐在椅子上的小少爷说:“人家都这么说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说着他拽着秋元秘书的胳膊,把他当成拐杖支撑,艰难地站了起来。 秋元秘书被他拽得身体一歪,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了。 又听他挑剔道:“你能不能把你那辆奥迪A8换掉,我坐着真的很不舒服。” 腿都肿成大猪蹄了,当然坐什么车都不舒服了。 秋元秘书面无表情:“那是我新买的车。” 让他换掉是不可能的,知不知道他攒了多久的钱啊!! 他看了看明显防备着他们的诸伏景光,又看了看护理床上的松田阵平。 “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 他想问松田阵平在手术过程中是不是没什么感觉,就像睡了一觉一样,当然,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很浅很浅的小问题,但只要他问出来了,身边这位任性的小少爷就别想逃掉手术! 然而没等他开口,身旁的小少爷就说:“你怕冷吗?” 秋元秘书眼前一黑:“不是这个问题!!” 他恨不得伸手把小少爷的嘴给捂住:“我们……” “问题问完了,请你们离开。”诸伏景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的脸上罕见地透着几分冷意。 如果没有证据,警察也不能贸然抓人,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但诸伏景光也不能拿松田阵平的性命来冒险。 只是说几句话就会难受得想要咳嗽,松田阵平伤得这么严重,他怎么可能放心让这样的人出现在松田阵平面前。 诸伏景光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带走,让他远离重症监护室,远离松田阵平的视线。 然而他没想到,这么说完之后,面前的男人犹豫几秒,竟然点了点头,做出了让步。 “抱歉,打扰你们了。”秋元秘书说着扶好身旁东歪西倒,仿佛随时都会摔到地上的小少爷,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倒是被他拽住往外走的年轻人回头,表情有些留恋地说:“刚才的问题还没有回答呢!” “您的问题太多了,”秋元秘书说,“就不要打扰人家休息了。” 他当真一次也没有回头看,就这么搀着任性的年轻人走向了门外。 望着他的背影,诸伏景光忍不住一愣。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那种好像忽略了什么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他拿起手机,设置成震动的手机上显示出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安室透打过来的。 刚才在高度紧张之中,他竟然没有感受到手机的震动。 他连忙回拨过去。 “不对劲,”那边传来的是飞快奔跑的脚步声,安室透说,“等他们出了重症监护室,立即拦住他们!” “好!” 诸伏景光也觉得不对,他跑出重症监护室,却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热闹的交谈声。 “哎呀,很久没有看到奥野少爷了,您还是这么精神呀!” “比两年前长高了不少呢!变帅了变帅了!” 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围在秋元秘书和年轻人的面前,热情地说着:“我是中森医药东京区的总代理,年初的时候,在奥野财团的新闻会上,我还跟奥野少爷打过招呼呢,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被这么多人围着,年轻人一点也不怯场,笑了笑看过去:“你谁啊?” 说话的中森医药总代理:“咳咳咳!” “奥野少爷不记得他也是正常的,中森毕竟只是个小企业,不像我们空谷医药——” 有人飞快接话,还有人为了凑到更前面的位置一直在往里挤,很快就要把他们挤回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了。 诸伏景光心里一惊,他根本没料到会看到这样的场面,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帮忙。 这些人都是闻风而动的医药公司代表,财团小少爷动手术这种事情可不多见,和医院一样,他们都是想借机来搞好关系的。 他们比医院的院长还要来得更快,秋元秘书拨开他们的手,扬声说:“我们凌助少爷的腿受了伤,不能长时间站立,麻烦请让一让。” “我带了轮椅过来!我们公司亲自研发的!”外围一个声音仿佛就在等着这句话似的,飞快响了起来。 今鹤永夜嘴角一抽,这倒是他没有料到的。 不过有轮椅坐也不错,不用他自己跳来跳去累得慌了。 没一会儿,他就坐到了一个医药代表推过来的轮椅上。 秋元秘书推着他朝电梯口走去。 一大群人跟在他们身后,诸伏景光站在更远一些的位置,皱眉思考着要怎么才能把他们留下来。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他从来没有想过如今众星捧月的那个才是易容过来的人,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两个人放走。 他静静思考两秒,快步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比他更快地跑了过来。 “奥野少爷!” 院长挤开那些医药代表:“您怎么在这里,我找了您很久了!” 是要商量做手术的事?秋元秘书一下子停了下来,眼睛瞥了瞥轮椅上的小少爷,心里想着待会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能听,直接把他推到手术室里,看他还怎么作妖。 然而事与愿违,院长并不是来告诉他们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的,而是想要让他们去东京的另一家医院做手术。 “昨天在我们这做手术的医生还有些手续没办完,所以暂时还是在慈惠医院那边上班,不过您放心,只要您答应,我一定给您安排得好好的!” 院长打着包票说:“保证您到了那边,马上就可以进行手术!” “我不去了!”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却拉下脸,“这手术我不做了!” “您去慈惠医院那边也是一样的,”院长心里着急,语气也急了起来,“去了那边,我就叫他们给您安排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病房和护理……” 然而他越是这么说,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就越是不高兴。 秋元秘书听到院长开口就知道这个手术做不成了,站在旁边心累的不想说话,其他人却不管那么多,把小少爷当成小孩子一般哄了起来,试图让他回心转意。 安室透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围在轮椅面前,一个个弯着腰,低着脑袋,着急忙慌地对着中间的年轻人说着话。 年轻人一点也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他脸上挂着习惯性的微笑,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那仿佛置身之外的冷清让安室透心头猛地一跳。 他迅速向旁边的诸伏景光望去。 诸伏景光站在那里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像是知道安室透在向什么一样,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的神情沉重而又阴郁,这样的表情是很少出现在诸伏景光脸上的。 安室透不由得吸了吸气。 没错……是他。 是那个人。 可是之前他们都猜错了,他们把身边的那个人当成了他。 今鹤永夜远远地就看到了安室透,他一身灰色的西装并不显得沉闷,反而有种区别于他人的清爽。 他的目光远远地就望了过来。 今鹤永夜侧头对秋元秘书说:“走了。” “回去了?”经过几分钟的时间,秋元秘书调整好心态,渐渐接受了现实,也不准备挽留他了,“那我送您回住处?” “回之前那个摩托车店。”今鹤永夜说着指了指安室透的方向,“往那边推一下。” 重症监护室这一层有两处电梯,从一处到另一处不算太远,安室透站在原地,眼睁睁地望着身边的人推着他走过来,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如果在这里把他留下来呢? 安室透反复思索这样做的后果。 这么大张旗鼓地在医院布控,已经有消息灵通的媒体赶过来了,如果现在抓了奥野财团的人—— 就算他们解释人是假的,不是什么财团小少爷,也不会有人信的吧? 再说了,他要用什么理由来抓人呢? 炸弹犯?黑入警视厅的黑客?有证据吗?什么证据也没有。 红发年轻人很快就被推到了安室透的面前。 他坐在轮椅上,仰头望着安室透时,眼神清亮,安室透几乎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看到自己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 秋元秘书按下电梯的向下键,正巧电梯从上方往下,很快就听到了“叮”的一声。 他正要推着年轻人进入,忽然看到他做了一个手势。 “这位警官。”坐在轮椅上的红发年轻人侧头,望着不远处犹如风暴般压抑着内心怒火的男人,“你是不是捡到了我的东西?” 安室透瞳孔一颤,看到他微笑起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东西还给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19 23:19:03~2024-01-20 23:5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下好大 29瓶;αβγδε 26瓶;LOVELYEMILY 15瓶;彩笔小歆 10瓶;上天入地阿斯玛、苦苦枝 5瓶;海女 4瓶;柠檬水、杞人憂天、人间百柴、Bat快到我怀里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VIP】 第20章 摩天轮上的爆炸案发生至今, 安室透只拿到过一样东西,就是那张图书馆的借书证。 所以说,这个人, 真的就是在摩天轮上的那人! 安室透身体绷紧, 条件反射般地想要冲出去将那人制服,然而目光触及到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心中又如同一盆凉水浇下,凉意渗透进了每一寸皮肤里。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绝对会不管不顾地把人抓起来好好审问,然而诸伏景光就在他的身边,就在不远处的重症监护室里, 还躺着松田阵平。 他们这次本就是来阻止这些人对松田阵平做什么的,更何况那个猜测……教唆杀人的猜测…… 如果他先滥用职权动了手,把人抓了回去, 他拿什么说服松田阵平, 让松田阵平不要私底下找炸弹犯报复? 松田阵平为了给研二报仇, 一年能申请好几次调职,要是让他知道了炸弹犯的身份,他的做法恐怕会比所有人都要激进。 哪怕是为了这个, 安室透也必须守住底线, 不然他以后连劝松田阵平的资格都没有。 安室透深深吸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再次看向轮椅上的年轻人时,他脸上也露出了相似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那就是你的东西?”他的眼神锐利, 紧紧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按照他们的推测, 那本借书证应该是医生的东西, 可眼前的人明明就是易容成医生的……等等, 易容? 二号暗夜能自己易容, 自然也可以给别人易容。 安室透一直以为出现在医院的是二号,现在看来…… 他望向年轻人的眼神不由得谨慎了些许。 今鹤永夜不知道他的心思变化,但本能地觉得他说的话不太对。 昨晚上清点随身物品的时候他才发现借书证掉了,想起柯南主角团的做事行径,于是随便猜了一下可能是被安室透拿走的。 没想到安室透竟然觉得那不是他的东西。 今鹤永夜稍稍一想,立即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今鹤永夜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些许:“那是我借给别人的,他说他最近想看书。” 他说着对安室透眨了眨眼:“福尔摩斯你知道吧?” 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皮肤白皙,染成红色的短发稍稍垂到他的耳际,他偏头望着安室透,笑容竟然意外的纯粹,也许是坐姿端正的缘故,还能看出几分乖巧的意味。 然而安室透却是一阵胸闷,到了都快觉得缺氧的地步了。 什么福尔摩斯,就是耍他的吧! 从一开始就算好了二号要去摩天轮那边,所以把借书证放到二号那里—— 不对! 直到现在,安室透才意识到一个更恐怖的问题。 一个一直以来被他忽视的问题。 这个人知道他是谁。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是公安,是松田阵平的同期。 那么他,知不知道他是黑衣组织的“波本”? “不聊了不聊了,我腿疼,先回去了。” 就在安室透差点控制不住想要把人按倒在地上、强行留下来的时候,面前的年轻人忽然抬起头,对后面的秋元秘书说:“我们走那边的电梯。”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秋元秘书把他推远一点,去等另一边的电梯。 秋元秘书推着轮椅,回想着他们的对话,突然说:“你们认识?” 那他在医院门口的时候果然是故意的吧?! 想起自己入院以来受到的刁难,还有陌生人莫名其妙的敌意,秋元秘书真想推着他的轮椅朝电梯门口撞上去。 这是什么任性大少爷啊!!! 这时坐在轮椅上的少爷忽然抬起手拉了拉他的西装,他顺势俯身,听到小少爷压低了声音说:“给你加工资。” “还有一个月休假,带薪。” 秋元秘书:“……真的?” “真的。” “好的,谢谢少爷。”秋元秘书飞快说道,“您真是个好人!” 秋元秘书直起身,理了理被他抓乱的衣服,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又是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了。 一个月的带薪假期哎! 诸伏景光看着他们进入电梯,快步走到安室透的旁边:“零?要不我去——” 他说着快步往电梯的方向冲,电梯的门还没有关,都还来得及。 然而很快他就感觉手臂一紧,安室透抓住了他的衣服。 他的手指很用力,一下子把诸伏景光的衣袖抓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诸伏景光回头看去,安室透脸色从未有过的阴沉。 那其中还夹杂着些许他看不懂的压抑。 “不用追了。”安室透说,“让他走。” “可是——” 他刚刚在病床前跟松田说了话! 那看起来很正常的对话,现在想起来却仿佛染上了某种恐怖的意味。 尤其是那句“我会乖乖的,什么也不动”,回想起来,诸伏景光心里一颤,仿佛被巨大的电流击中,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他……”诸伏景光慢慢地转过身,对安室透说,“他威胁了松田……” 啊……安室透竟然有些想接着说,没错,他还威胁了我。 但他不能这么说。 他不能告诉诸伏景光,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这才是最恐怖的。 医生在他们的面前说了那么多话,但是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能听得懂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威胁。 医生……远远比摩天轮上的二号可怕得多。 和他比起来,二号简直可以用单纯来形容,竟然会被他打动,告诉了他那么多有用的信息。 对上诸伏景光有些担忧的视线,安室透勉强说道:“我们先回去找松田吧。” 他大脑飞快运转着,试图恢复断裂掉的思路。 “医生这么大张旗鼓,不太可能是来特意警告松田的,不过松田应该知道些什么。” 所以他还是来到了松田的病房,甚至当着诸伏景光的面下了警告。 诸伏景光想起自己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说不会被骗,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 “松田会骂我的。”他说,“我刚刚还想跟护士说他的身体没好,让他多在icu住几天。” 安室透回想起刚刚在监控室看到松田阵平那画面,“……天天被包成粽子躺在icu里,他想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诸伏景光:“哎……” 还以为松田咳嗽真的是因为身体不行呢,诸伏景光套好防护服,愁眉苦脸地走到松田阵平面前。 “你这个混蛋,怎么不早说啊!” 松田阵平躺在床上,正在试图活动他还没拆钢板的那只手:“什么?” 他看也没看诸伏景光,诸伏景光坐到他旁边,气愤地说:“就是那个人啊!你还不知道吧,调查组这边给他起了个代号叫医生……” 松田阵平眼神微闪,“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放下手,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安室透。 “嘿,”他笑了起来,“终于舍得出现了?” “我一直都在。”安室透说,“刚刚在后面看监控,顺便查点东西。” 他来这么晚不仅仅是因为他在监控室,他还调取了昨天医院里的监控录像,又吩咐留在警视厅的风见裕也给他找秋元秘书的资料。 之前他带走的那个证件套上的环扣也检测出来了,上面的血迹确实是松田阵平的,没有别人。 可无论他怎么想,在爆炸现场捡到警徽这件事也太奇怪了吧? 难道炸弹犯是个警察?警徽真的是他不小心遗漏在那里的? 安室透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看到他沉默不语,脸色比旁边的诸伏景光还差,松田阵平不禁说道:“来看我就那么不情愿?” “不是,”安室透迅速回神,“你在摩天轮上的时候,真的没有其他人吗?” 松田阵平神色一顿。 一直注视着他的神情,安室透的心也跟着提了提。 松田阵平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就知道你会问这个。” 但是来晚了啊。 他不能说。 他连炸弹起.爆.器都摸到了,还是在警察的重重包围之下,连警校的同期都在身边,愣是半点不对劲都没看出来。 那么大胆的家伙,鬼知道那个家伙会把炸弹装在哪里。 万一装在警视厅,装在佐藤警官的车上,那他不是要后悔死? 当然,松田阵平觉得他可能没有那么无聊,说不定装在零和景光的车上的几率说不定还更大。 松田阵平说:“你们想多了,没别人,那个东西是我之前捡到的,放在口袋里后来掉出来了。” ——那个东西。 注意到他的措辞,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 如果真的看了警官证,知道那是谁的,绝对不会用这个词来形容的。 所以松田就是明明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他们。 那人到底拿什么事警告了松田? 安室透想了想,忽然说:“佐藤警官……” 一脸无所谓的松田阵平顿时侧头。 “听说她昨天在外面守了你一晚上,今天一大早又开车去上班了,”安室透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没什么。”松田阵平说,“我哪有紧张,我就是随便看看。” “那你给佐藤警官的信息里都发了什么?”诸伏景光问。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一脸恼怒:“你们到底是来探病,还是来审问犯人的!” “当然是来探病的,”诸伏景光说,“但是我好奇嘛,昨天大家都在说这个事,要不是今天早上……” 他的话猛地停住,松田阵平问:“今天早上怎么了?” “佐藤警官发了火,大家就不敢随便议论了。”安室透迅速接话,“你真的要明天转到普通病房吗?要不在这里多观察两天?” “我觉得我已经好了。”松田阵平赶紧说,“让我明天出院都可以!” 重症监护室哪里都好,就是这里的医生和护士都很严肃,旁边躺的又都是重病患者,也没个人能跟他说话。 班长倒是给他带了书,可他也不是爱看书的人啊! 就不能给他带个随身听什么的吗? 松田阵平十分无聊,希望面前的两位同期能多留一会儿。 没想到其中一位看起来超级好说话的直接无视了他的眼神挽留。 “你钢板都还没拆呢,就别想着出院了。” 诸伏景光说:“班长刚刚打电话给我了,我晚点再来看你。” 安室透:“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啊也是!”松田阵平说,“不准走!” 安室透:“拜拜。” 松田阵平:“……靠!” 住个icu没病都要被他们给憋出病来了好吗! 无情地跑掉之后,诸伏景光有些良心不安地往松田阵平的方向望了望,还好重症监护室的大门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拍了拍胸口:“好险,差点说漏嘴了。” 就是怕松田阵平问起炸弹犯的消息,他才不敢多留的,他忍不住看了看身侧的幼驯染,“你呢?” “我是真的很忙。”安室透拿出手机,上面一封封未读邮件挤满了他的邮箱。 诸伏景光忍不住露出同情的眼神。 “医院这边的布控就先别撤了吧,”看到他那么忙,诸伏景光主动说道,“看那边那么多媒体,等这阵风过去了再说。” 重症监护室前面有家属等待区,一些挂着工作证的媒体记者就坐在那里,时不时往他们的方向张望,像是在确认他们是不是警察,是不是去探视松田阵平的。 “好。”安室透说,“还有刚刚医生和松田说的话……” “我会安排人去查的。”诸伏景光说,“奥迪A8,说不定是个提示,查到了我就告诉你。” “那我先回去了。”安室透说,“你在这边小心一点,别被记者拍到了。” 出现在报纸上的话,万一被黑衣组织的人看到,那就真的很难解释了。 “放心吧。”诸伏景光笑了起来,“我又没你显眼,你就别瞎操心了。” 他推了推安室透,安室透不再多说,绕到消防通道旁,快步走下了楼梯。 诸伏景光替他关上门,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 零……也有事情没有告诉他呢。 医生比他想象的更恐怖,如果不是最后看到对方被那些人团团围住,那一瞬间冒出来的违和感,诸伏景光什么也发现不了。 他能发现问题,是因为秋元秘书被那些医药代表挤出包围圈的时候,脸上露出来的那一丝错愕,绝对不像是作假的错愕。 如果是对方安排的话,那么绝对不可能露出那种表情的。 所以只有剩下的那个,才是知道事情全貌的,真正的幕后操纵者。 看着对方被众星捧月般地围在人群里,诸伏景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大概知道零为什么没有把他拦下来了,可就在看到对方被人推着进入电梯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真的涌起了一股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把人拦住。 炸弹犯到底是谁,他到底要做什么,通通都要逼他说出来。 可看到零莫名地僵在了原地,他的身体也像是被冻住了,怎么也动不了。 诸伏景光深深吸气,转身走到电梯旁,按下了去往地下停车场的按钮。 既然都不告诉他,那他就自己查好了。 诸伏景光来到地下停车场,一辆车一辆车地检出过去,每查到一台奥迪A8,他就发给自己在车管所的朋友,让人帮忙查车主的信息。 走完了地下一层,他又来到地下一层。 每一辆奥迪A8的车牌他都确认过,没有一辆是假冒的。 车主也是正常的来医院看病,或者就在这里上班的人。 一直查到晚上他都没怎么休息,也没怎么联络过安室透那边。 到了第二天,安室透告诉他,蹲了一天什么也没蹲到,大部分记者都已经撤走了,布控的警察也可以撤出来了。 “我再去查查停在外面的那些车。”诸伏景光说。 尽管知道外面的车和松田阵平的关联不大——就算医生想暗示松田阵平一个人离开,以松田阵平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走到医院外面。 诸伏景光还是去查了。 “要不先去看看松田?”安室透在电话里说。 “好。”诸伏景光点点头,“我现在就去。” “记得吃早餐。”安室透说,“不然黑田长官的鱼食下次就是你的了。” 大约是因为诸伏景光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他才开这样的玩笑的,然而诸伏景光实在是笑不出来。 “看完松田再吃。”说完他就挂掉了电话。 他进入医院的时候,看到陆陆续续的有警察在往外走,有些还打着哈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他忍不住停下来,在一扇玻璃面前看到了自己头顶被抓得有些乱糟糟的头发。 他用手指理了理头发,又把有些皱巴巴的衣服拍平,这才前往重症监护室。 然而到那边的时候,松田阵平的床位却是空的。 “这么早就转到普通病房了吗?”诸伏景光走到护士台问。 “七点半转的,松田先生强烈要求……” 护士对松田阵平印象深刻,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护士快步走过来。 医院里是不允许奔跑的,然而她的速度已经和跑没有任何差别了。 “不好了!”那个护士直冲过来,身体差点撞到护士台上,她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对所有人说,“松田先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