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我在古代带家族起飞》 第1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国公王泰纵奴行凶,贪赃枉法,罪无可赦。现收回定国公府爵位,查抄家产充公,全家流放黔地安州,除老夫人外,限三日内离京!钦此!” 大太监贾胜海高举着圣旨,目光鄙夷地看着王家一干人等。 跪着的人群中,一个穿着富贵的老妇人抬起头,突然激动地说道“不,不……皇上不会这样对我们王家的……” “我要进宫去见皇上,我要去见皇上。” 贾胜海闻言,立即地嘲讽地说道“老夫人,王家犯下此等大罪,皇上已经网开一面了。要不是看在您老的份上,莫说三日,现在就该让你们滚出这定国公府了。” “来人,给男丁们上夹板!” 侍卫们拿来了刑具,老妇人双目赤红冲上前阻止。 “不许锁,一个都不许锁。” “皇上不会这样对我们王家的,他不会。” 贾胜海眼里闪过一丝怨毒,随即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突然只听一声高呼“皇上命我们抄家,谁知道他们身上藏了什么,给我搜!” 一群侍卫涌了上来,说是搜身,实则对着男丁就是拳打脚踢,看得老妇人血气上涌,大喊道“住手,快住手!” 话音刚落,女眷那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伴随着裂帛之声,竟然有女眷被公然扯去了衣裙。 “啊啊啊……救命,相公,救我……” “娘子……啊……” 眼看亲人都在被拖拉硬拽,拳打脚踢。老夫人怒急攻心,眼前一黑,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皇上啊,您为何要如此狠心啊,老身当年可是用命护着你啊……皇上……” 老妇人激动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娘……娘你怎么了?” “快来人啊,我娘她,她没气了!” 伴随着一声声惊呼和哀嚎,贾胜海越发嚣张起来,冷声道“既然老夫人已死,那你们也不能再留在这定国公府了。” “来人啊,把他们通通都押出去,一个不留!” 官差们立即上前,众人惊慌之余,全都被吓得面如土色。 贾胜海走到老妇人的身边,伸手就要去她怀里掏东西,皇后娘娘说了,老夫人有一块…… 就在这紧急关头,原本没有生气的老妇人一下子坐起来,扬手就狠狠打了贾胜海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后,老妇人怒声道“混账,摸你奶呢?” 贾胜海一愣,官差们更是全都停了下来。 唯独王家的人喜极而泣,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此时刚刚醒来的秦韵知道自己又穿了。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她熟练地搜寻脑海里的记忆,很快就捋清目前的处境。 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五十八岁的老太太,孕有一个长女,四个儿子。小儿子还在七岁的时候走丢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丈夫是平叛大将军王成,后封定国公,不过已经过世了,留下定国公府爵位给长子王泰继承,如今又给败了。 二儿子王衡科举出身,好读书,但也只会读书,其他屁事不管,典型的书呆子。 三儿子王岩是个恋爱脑,成天就知道围着媳妇转,偏偏媳妇还是个体弱多病的,导致这些年他带着媳妇四处求医,一事无成不说,还把三房的银钱都给败光了。 至于大女儿王慧,嫁去漠北做将军夫人,二十年都没有见过面了,也根本指望不上。 现在唯一可以解决这个困境的,唯有她自己。 幸好,她还有皇上给的保命符,原身本来就是要用的,谁知道竟然被这阉贼活活气死了。 只见秦韵缓缓站了起来,掏出怀里的令牌指举高。 “贾公公可是在找这个?” 贾胜海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如朕亲临”的字样,当即连忙带着众侍卫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秦韵冷笑道“这乃当今皇上所赐,用以保全老身。本以为今生都用不上,谁知竟会被你这阉人逼到口吐鲜血的地步。” “狗贼,今日我若身死,必将拉你陪葬!” 贾胜海只当她是回光返照,手指都掐入了掌心,恨不得她现在就死。可心里又有点怵, 连忙道“老夫人息怒,我们是奉旨查抄府邸,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老夫人原谅。” 秦韵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呸。” “落井下石的狗东西,亏你还知道叫我老夫人,皇上也没有褫夺我的诰命,我还是正一品定国夫人。在我尸骨未寒之际,你就敢如此对待我的家人,不怕老身化作厉鬼找你报仇吗?” 贾胜海听她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心虚极了,连忙道“误会,这都是误会。” 秦韵嗤道“常言道,做人留一线。” “贾公公命人殴打我儿,欺辱我媳,即便不是你亲自做的,你以为你逃得了干系?既然你不给老身一家留活路,那老身就是拖着残躯,也要去顺天府告你迫害老妪,让你拿命来偿!” “皇上怎么说也是我照顾长大的,难保明日他不惦记起我的好,为我算一算这笔身后账!” 贾胜海见秦韵步步逼近,眼神中满是冰冷的怒火,大有同归于尽的势头。 他在皇上身边多年,自然知道皇上此时正在气头上。 正如秦韵所说,难保日后皇上想不起王家的好。 本来是想气死她好将这令牌取回去交差,现在看来怕是会适得其反,万一惹得皇上怀疑就不好了,当即决定先退一步。 “既然老夫人醒来,那我等查抄完王家,也该告退了。” “老夫人莫要生气,好好保护身体要紧,毕竟王家人若没了您老的庇护,就算我不驱赶,也有的是人会落井下石。” “我言尽于此,告辞。” 贾胜海说完,很快就带着人,将从王家查抄的物件和银两,全都一箱一箱地抬了出去。 冷风刮来,秦韵身体一颤,吓得王家人具声惊呼,连忙将她搀扶到屋里歇息。 生怕她老人家再有个万一,经过刚刚的血泪教训,他们已经不敢再抱有一丝逃脱的侥幸了,而目前唯一的生机就是老夫人的性命。 秦韵也借此机会,召唤出随身系统。这系统是她在现代突遭横死绑定的反派拯救系统,现如今已经穿梭四个不同书中世界,拯救反派四人,累获财富空间四个。 【说吧,这次的任务对象是谁?】 【竟然给我找了这么一具颤颤巍巍的快要入土的身体?】 系统似乎感受到秦韵的怨气,连忙出声道【宿主别急啊,这是你最后一个任务了。你目前的积分已经到800,只需要攒到最后200,你便可以带着系统重返现代,到时候你在古代积累的财富,全都可以享用,胜利就在眼前啊】 秦韵听到是最后一个任务,这才松了口气道【真的?】 系统保证道【肯定是真的,只是这次的任务不一样,反派天生感情缺失,没有同理心】 秦韵道【最后一集开大,我知道的,快点把反派的消息给我!!!】 因为太激动,秦韵一下子站起来。 结果就是反派的消息还没有来,一股不可控的尿意袭来了。 她控制不住地抽搐着嘴角,彻底昏死过去。 第2章 睡梦中,秦韵感觉有人给她擦洗身子,换了套干净的衣服。 还别说,古代的儿孙就是孝顺,至少没有一边换,一边骂她。 秦韵也趁机整理出这次穿书的剧情。 本书叫做《燕王妃》,书中的女主罗青青被培养成为棋子,接近燕王后为反派窃取密报,不料她竟然爱上了燕王,为爱叛主,还成功上位的故事。 而罗青青背叛的那个主子,就是原身的三孙儿,老二家的嫡长子,王霁。 按照书中剧情,原身今天就死了,其他家人在流放的路上,病死的、饿死的,被活活打死、甚至于还有被糟蹋致死的女眷。 总之一家人的下场惨不忍睹,死不瞑目,曝尸荒野。 而年仅十二岁的王霁目睹一切,牢牢记在心里,长大后改名换姓,考取状元,又一跃成为驸马,企图颠覆江山,为家人报仇。 谁知道最后临门一脚毁在女主手里,又被抄家斩首,兜兜转转二十年一场空。 王霁十分愤恨不甘,导致怨气不散,成为她这次的任务对象。 任务改变王霁人生,使其家族变得欣欣向荣,让他躺赢完美人生。 奖励积分200 “成交。” 秦韵一下子激动地坐起来,结果发现比她更激动的是乌泱泱的一大家子人。 “娘,您总算醒了。” “儿子不孝,让娘跟着遭罪了。” 老大王泰哭红了眼,配上肿起的脸颊宛如一只大青蛙。 秦韵连忙收回目光,发现扶她起来是大儿媳妇刘氏。此时她也哭红了眼,好在衣服还算整齐,只是头发凌乱,神情略显憔悴。 放眼望去,除了身边挨着都是她的儿子儿媳,稍远一些则是家里的孙子孙女,以及丫鬟仆妇们。 秦韵锁定人堆里的王霁,长相十分俊美,明亮的凤眼,挺拔的鼻梁,薄唇微抿,皮肤比同龄的小姑娘还要白,显得那张脸格外精致。 完美地贴合一贯的反派角色。怪不得书里的公主第一眼看见他就非他不嫁了。 就连女主罗青青前期也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不然也不会心甘情愿去当棋子。 只是这孩子美则美欸,就是受到迫害和打击后,竟然得了个“涮鲜肉”的毛病。 书中他掌管大理寺后,当着犯人的面割鲜肉下锅,涮起入食,含笑吞咽,宛如鬼魅。多少人听说他审案,连夜吓得招供的数不胜数。 外号活阎王。 秦韵此时在想,他吃的那个肉……不会是人肉吧? 咦~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看见那家伙神色漠然,明明都看见她的目光了,却依旧显得格外平静。 难道这就是系统说的,情感缺失,没有同理心了? 算了,先处理正事吧。 秦韵道“难为你们还有孝心,事到如今,求见皇上是不能的了,但我这身诰命还在,他们就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先找几个老嬷嬷安抚孩子们睡下,你们三家谁也不许走,全都留下来,听我安排。” 三个儿子闻言,全都照做。可一个个又在她的床前红了眼眶,看着全然无辜的模样。 但秦韵知道,皇帝办他们可一点都不冤枉。 老大王泰收受贿赂,参与卖官。底下的大总管还当街打死了人命。 老二王衡自诩清流,口出狂言,说什么晋王比太子更聪明,更适合当储君。 老三王岩就知道围着媳妇转,比舔狗还舔狗,除了花钱其他什么事情也不会干。 想着先给他们一个机会改造,要是改造不好的,她全都扔出去。 秦韵靠在大迎枕上,目光微转,淡淡道“我的私库还没有被抄吧?” 王泰连忙道“没有呢。” 其实本来那些群官兵都要下手了,得亏老母亲活过来了这才幸免于难。 秦韵道“那你们搀扶我去看看,盘算盘算,还剩下多少银子?” “若是多,还能分点给你们做盘缠呢?” 三个儿子闻言,连忙搀扶秦韵起身,往后面的库房里去。 几人来到库房,发现锁都已经被砸坏了,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少了没有。 秦韵问着系统【原身的私库已经没了?】 系统【只是缺失几样贵重物,是你身边的管事秦嬷嬷趁乱拿的,放在外面的大水缸里。】 秦韵当即冷笑【全都收进系统里,连大水缸也不要放过。秦嬷嬷是吧?我到是要看看,她能落得什么好?】 系统很快将私库搬得一干二净【好了,已经收在四号库房里了】 秦韵也不想进去看了,虚弱地靠在门框边道“这锁都坏了,还能剩什么东西哦?” “你们去看吧,我就不去了。” 王家三兄弟当即推门进去,结果里面空荡荡的,别说是钱财,就是一个空箱子都没有落下的。 要知道老母亲的私库里都是御赐之物,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全部被盗,少说也损失三四十万两银子,一时间三人都跌坐在地。 “天呐,这是老天要亡我王家啊!” 伴随着这声哀嚎,秦韵也顺势软软地靠着门框倒了下去。 几个儿媳妇见状不对,连忙冲过来扶起,并道“快来人啊,老夫人又晕过去了!” 王家三兄弟急忙出来,却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三人面如死灰,眼神更是堆满了深深的绝望。 最后一点钱财都没了,他们可怎么活哦? 秦韵躺回软塌上去,轻哼着,有气无力的。 王泰扑通一声,跪地哀嚎道“娘,私库也被抄了,您要是再出点事,儿子们就活不成了啊。” 王衡也痛哭道“求娘好歹稳住这几日,莫要让子孙们连最后一点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了啊。” 王岩惶惶不安道“官兵都还在外面呢,娘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咱们一个都别想好了。” 秦韵眼见把他们最后一点仰仗的希望都磨没了,这才缓缓道“娘不死,为了你们,娘就是死了也要活过来。” “可私库没了,你们的盘缠也没有了,娘心里难受啊……” 说着,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咽气了。 吓得王家三兄弟扑在床边,又是一阵央求。 大儿媳妇刘氏啜泣道“私库没了就没了吧,瞧今日贾公公那架势,就算有也不可能给我们带走的。” “当务之急是保住娘的性命,有娘在,每个月多少还有俸禄,饿不死的。” 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连忙附和,此时真是不敢再刺激老夫人了。 到底是女人比较能抗事,那三个爷们哭了一会,见事已经成定局,只能再另想办法了。 秦韵见戏演得差不多了,那接下来就是改造全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至于出京是不可能出京的,她可受不了那路上颠簸的苦。 而且当务之急是先弄点钱,解决吃饭问题。 她靠在大迎枕上,询问道“现如今你们各房可还有一两银子?”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全都不敢吱声。 儿媳妇们更是噤若寒蝉,一脸忧愁。 秦韵满意极了,没有是吧?这下还不全由着她搓扁捏圆,想到这里,她嘴角就忍不住勾了勾。 然而这落在王家人的眼里,那俨然是一副刺激太大,伤心过头的模样。 第3章 “娘,您可别想不开,我们虽然没有余钱,可您还有俸禄啊。” 王泰生怕老母亲又断气了,想办法安慰起来。 秦韵问道“寻常你们置办在外的私产呢?亦或者,偏院里埋下几两碎银救救急?” 老三王岩哭笑不得道“私产房契地契都抄走了,寻常几两银子能干什么?就是随手打赏下人,也从未想过要藏起来。” 秦韵埋怨道“所以……你们两手空空,准备在流放的路上人任人宰割,欺压致死?” “还有,我一个老婆子,若是跟着你们出京,病痛缠身的,能走多远?” “到时候你们没有银两打点,怕是连地方都到不了,更别提底下的孩子们,被虐打都只是轻的。怕就怕那群畜生,欺负女眷,到时候你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在场的人瞬间脊背发凉,全都紧张不已。 老二媳妇董氏忍不住了,连忙站出来道“娘,之前相公到是借出去一些银两,还有借条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要回来?” 秦韵道“你拿出来我看看。” 董氏连忙搜罗出来“看见是借条,那些官兵们没管,随手就给扔了。” “儿媳想着,若是能要回来,好歹也有三千两,就给捡了起来。” 秦韵拿过借据一看,这都是三年前的了,顿时骂着老二道“拿钱不当数的东西,这下知道厉害了?” 王衡羞愧道“那是同僚,不好上门叨扰的。” 秦韵道“这借据是你媳妇孝敬我的,跟你没关系了,你认他是同僚,他认你是冤大头呢。” “其他两房呢,还有没有了?” 老大和老三连忙摇头。 老三道“我们没有借钱出去,即便有,都是五十一百的数,只当是救济,没有写下借条,现在说出来别人也不会认了。” 秦韵冷冷道“还有补充的没有,有就赶快说,没有就听我安排了。” 老大王家盛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刘氏推了他一把,有些气愤的样子。 秦韵怒道“老大,你要说什么就赶快,我老婆子可跟你们耗不起。” 王泰这才硬着头皮道“就是……我院内那些姨娘,按理说不用跟去流放的,就是不知道要如何处置?” 刘氏在一旁冷笑道“如何处置?又不都是老爷买来的,良妾可以回家再嫁,她们这些年拿府里的东西贴补娘家,还担心娘家不要她们吗?” 秦韵一听,立即道“那可不能随随便便放走,不肯跟老大吃苦的,一律拿银子赎身。” “一人交五十两,否则就跟着去流放。” 刘氏一听,顿时舒坦了。“还是娘英明。” 王泰却苦着脸道“就怕她们不肯,又闹腾。” 秦韵怒道“那是你没出息,让她们到我面前闹一个看看,看我不把她们全都发卖了。” “我老婆子还没死呢,就敢落井下石,她们怕不是担心自己命长了。” 在外偷听的姨娘们,面露惊恐,手上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其中有两个已有儿女的,面色平静,看起来到是不愿离开孩子,选择一同去流放。 王泰见母亲出面处理此事,心里的大石放下,当即便跪下道“其余没有什么事情了,请娘安排吧。” 老二和老三也都一同跪下,连带着各自的媳妇,六人跪在了秦韵的面前道“请娘做主安排。” 秦韵见此情景,知道这些人也不是全然坏到无可救药,便依靠在床头上。 “常言道三十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们的爹是赤手空拳挣来的爵位,现如今虽然败了,谁也难保将来不会东山再起。” “只是你们也不要心存侥幸,今日皇帝可以抄家,明日便可以将你们全都下了大狱再处死。” “真想活命,首先切记三件事。” 六人齐齐应声“全听母亲大人教诲,莫敢不从。” 秦韵道“今时不同往日,你们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爷们,而是犯人。犯人就要犯人的样子,别在这里穿金戴银的了。” “你们兄弟三个,一会先去街坊四邻里借旧衣服,男女老少都要,就说等明日当了衣衫,买了旧衣服就去还。” “剩下你们妯娌几个,把我这房间里的丝绸,古玩,屏风都收罗起来,天一亮也一并送去当了。” “当完衣服以后,老二买一辆板车来,拖着我去要债。” “你们舍不下脸,我去要,我就说是我儿子孝敬我的,求他们给我这个老婆子一点活路,他们要是想成为京城的话柄,不还也是可以的。” 王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是儿子不孝,让老母亲这么大把年纪还要为我们操心。” 秦韵道“行了,别哭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如何圆满解决才是要紧的。” “至于我那库房,你们也别再想了,瞧着今日贾盛海的势头,生怕你们沾上一点边。 “这些银两若是落在你们的手里,怕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王泰等人确实还想那些私库里的东西,看能不能报官找回来,但听老母亲这样说来,全都不敢奢望了。 只是王泰不想抛头露面去丢人,便道“儿子从未借过衣服,怕是借不到啊,要不让老二和老三带着几个孩子去试一试?” 秦韵没好气道“借不到就求,求不到就哭,哭到街坊四邻都心软为止。” “倘若你连这个都做不到,到这个时候你还以为自己有脸面,那你还是死在京城的好。” 王泰闻言,不敢再回嘴,连忙道“儿子这就去。” 秦韵道“倘若当初你们的父亲是带着你们去战场上拼杀才挣回来的爵位,你们就不会糟蹋得如此彻底。” “到如今还不知悔改,是要带着全老小都跟着你们去死吗?” 三人闻言,面露愧色,当即便出去叫上三个孙辈男丁,一同出去。 起先长孙王承和弟弟王林还不肯去,闹了别扭。后面看见刘氏在哭,这才不情愿地跟去。 反倒是王霁,好像也没有什么不情愿的。等他们走了以后,秦韵才对三个儿媳妇道“我睡一会,明天好去办事。你们就别睡了,把房间里贵重的物品都收拾起来,免得外面的贼人搜过了,家里的贼人又搜一遍。” 三个儿媳妇连忙应声,搀扶着秦韵躺下后,便开始动手收拾起来。 秦韵闭上眼睛,对系统说道【那些东西放在这里不能用,不代表我以后不能用啊,而且如果不让他们知道山穷水尽,他们是决计不会有改变的】 【孙子们也都要改造,王霁只是其中一个】 系统道【宿主已经很有经验了,加油】 秦韵感觉心跳不规律,还动不动就头昏眼花的,当即道【给我拿一颗保命丸来,我先保住小命要紧。】 那是她第一世在修仙界背下来的药单,在第二世的皇宫里,花了十万两才让太医给配出来的三颗保命丸。 本以为能带到现代去用。 可现在……不得不先挪用了。 系统很快传送到她的手里,秦韵吃了以后,这才感觉双腿和身体是自己的。 最主要的,不会说漏尿就漏尿。 做完这些,秦韵才沉沉睡去。 第4章 外面,空旷的街道上,寒风肆起。 已经是十月底了,气温骤降,寒风肆起。 加上地面全是抄家贴的那些黄纸和残破的纱绫等物,被风卷起来,刮得街道上四处都是。 王泰走在前面,忽明忽暗的巷子里,看见有些邻里探出头来,听见脚步声,又急急忙忙锁回去。 负责看押他们的官差见人出来了,一个个警惕地望过来。 王泰顿时觉得颜面尽失,口干舌燥的。可一回头,发现两个弟弟点着火把,身后又跟着三个孩子,个个垂头丧气。他一咬牙,便说道“街坊四邻们行行好,我王家想借几身旧衣服,待明日去店铺典当身上的衣物后,必定拿来归还。” 一声过后,并无半点回应。 王泰的脸顿时涨红起来,险些都张不开口了。 就在这时,老二王衡看出哥哥的窘迫,接力喊道“街坊四邻们行行好,我王家想借几身旧衣服,待明日去店铺典当身上的衣物后,必定拿来归还。” 喊完也没有声音,羞得险些咬破自己的舌头。 王泰连忙握住王衡的手,兄弟俩再次找荣辱与共的感觉,心里酸涩的同时,也没有了丝毫的惧意。 此时缩头缩脑的王岩也跟着喊了起起来“街坊四邻们行行好,我王家想借几身旧衣服,待明日去店铺典当身上的衣物后,必定拿来归还。” 王承和王林你推我我推你,就是不肯开口,仿佛这是一件极为丢人现眼的事情。 就在这时,王霁也喊了出来“街坊四邻们,叔伯兄长们,求你们大家行行好,我王家想借几身旧衣服,待明日去店铺典当身上的衣物后,必定拿来归还。” 他的声音更为洪亮。似乎,这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一样。 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刚想说点什么缓解,却看见从墙头里扔下好多旧衣服。 他们连忙上前去拾起,一时间鼻酸得厉害,抱着衣服久久发不出声音来,唯有哽咽和低泣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狂风卷物,烛火高照,这一幕在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 天亮后,秦韵悠悠转醒。 “娘,我们要到借到衣服了。” 兄弟三人跪在秦韵的面前,原本惨白的脸色浮现一丝激动,眼里也有了光彩。 秦韵睃了一眼,打了个哈欠道“那就把身上的绫罗绸缎换下来,都拿去当了,记得要死当,价钱还可以再高一点。” 王家人连忙应声,男人去外面换衣服,女人就在秦韵的床前换。 不一会就收拾妥当,连同那些收起来的屏风古董,装了满满几大箱子。 天亮后,王家兄弟三人带着几个得用的下人,把东西抬到了当铺,全部死当,一共换回了五千两银票。 全部交到了秦韵的手里,秦韵把银票清点一遍,拿了一百两交给刘氏“这几天家里的伙食就交给你安排了,尽量简单点,能填饱肚子就好。” 刘氏连忙恭敬地接过。 秦韵又将五百两的银票递给王泰“你是老大,打点官差的事情你去办,免得你们路上受欺负,明白吗?” 现在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们不想出京,否则会惹来麻烦。她已经想好了,先闹出点动静来给皇上看看,等皇上关注了王家的动向,她再寻机让皇上内疚。 只有皇上对她内疚了,才有可能救得了王家,但这些事情她还不能让王家人知道,否则别说是改造他们,就是拿捏他们都有点难。 王泰接过银票,连忙道“母亲放心,儿子这就去。” 秦韵又拿了一百两给二媳妇董氏“去采买一些普通的粗布衣衫,全家每人两套,多余的别买。” 董氏连忙应声“儿媳知道了。” 三儿媳妇苏氏是个哭哭啼啼的主,加上昨天抄家被吓到了,此时脸色惨白,秦韵就没吩咐她做事,转而对王衡道“你跟着去,买一个板车拖着回来,等吃了午饭我们就去要债。” 王衡羞得脸颊通红,袖子底下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可看见全家人期待的目光,只好点头应是。 很快,刘氏负责的吃食就买来了,咸菜配馒头,从前养得娇气的孩子们哭哭啼啼的,食不下咽。 到是那个需要她拯救的反派吃得正香,一口接一口的,还没有配咸菜。 秦韵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心里越发肯定了,王霁这孩子还有救。 不一会,王衡和媳妇董氏都回来了,衣服也都是寻常老百姓穿的粗布衣衫。 秦韵道“换吧,给孩子们也换。然后把换下来的衣服打水洗干净,在府门外的巷子里拉一根线,把衣服晾上去。” “再告诉邻里,等衣服晒干了,请他们自取。这份恩情,王家记下了。” 换好衣服,秦韵喊来王霁道“霁哥儿,你愿意跟着祖母和你爹出门要债吗?” 王衡担心伤害孩子的自尊心,连忙道“娘,不必了吧,我陪您去就行了。” 秦韵没好气道“我没问你。” 王霁点了点头“孙儿愿意。” 秦韵摸了摸他的脑袋,带着他们父子出门,去往翰林院林学士家讨要债务。 董氏道“娘,我陪你们一块去。” 秦韵道“不用,人多到显得是逼他们了。” “老二,霁哥儿,我们走吧。” 王衡点头,扶着秦韵坐到门口的板车上去,随后他拖着板车在前面走,王霁在后面跟着。 可跟了没一会,王霁就主动来帮忙推板车。 秦韵目光微微一变,心想这孩子看上去没问题啊,莫不是系统出了错? 一路上,行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王衡脸皮薄,像一只被煮熟的虾,到是王霁稳如泰山,仿佛别人议论的不是他一样。 秦韵关心地问道“老二,你累吗?” 王衡连忙道“娘,我不累,您坐稳了。” 王霁道“爹,要不我换您?” 王衡内心一阵感动,连忙道“爹不用,你乖乖跟着就好。” 秦韵叹气“可娘看你脸都涨红了,一定很累。要不娘来拉你吧。” 王衡羞愧难当,想着从前过富贵日子时成天想着怎么孝敬老娘,也不过是些吃食古董。现如今听见老母亲要来拉他,那早已躬身脊背怎么受得住,不由得泪如雨下。 可他不敢让老母亲和儿子看见,大步往前,嘴里含糊道“娘,我真的不累,我能拉得动的。” 王霁看见他爹滑落的眼泪,扶着车的手臂紧了紧,低头时双手越发用力起来。 只是不知为何,鼻头也酸酸的,难受得厉害。 车上的秦韵同样擦着眼泪道“我的儿,娘知道你为难,做了一辈子的清流官人,如今要舍下脸来要债,心里肯定不好受。” “可是欠债的是他们啊,为什么他们可以趾高气扬,你却要畏畏缩缩呢?” “自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倘若没有公道可言,那我们家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们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他们呢?” “是不是也该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王衡脸上的红晕退去,泪水也不知不觉间止住,声音变得坚定起来“娘说的对,儿子明白了。” 王霁似懂非懂,晶莹的汗珠挂在他的鬓角,太阳将他的脸颊晒得红扑扑的,可他没哼过一声苦,一声累。 相反,那双眸子越发亮了起来。 秦韵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心想这看着倒不用改变啊?难不成这孩子还有她没有发现的阴暗面? 很快,王衡拖着秦韵来到了林学士府外。 守门的小厮一看是王衡,当即奚落道“哎呦,这不是王二老爷吗?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今日您这是上门打秋风?” 王衡攥紧拳头,红着脸道“休得放肆,我是来要债的。” 那小厮闻言,嚣张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要债?” “你们王家都被抄了,你来要什么债啊?” “难不成是要回去行贿,好让督办此案的周大人放你们家一马。” 王衡气愤道“我不和你们多说,我要见你们老爷。” 说着就要绕道进去,突然间,那小厮猛然推了王衡一把,猝不及防的的王衡摔倒在地。 “我呸,你如今什么身份,还想见我们老爷?” “识趣的快滚,不然再去周大人那里告你们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王衡气急攻心,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紫。 第5章 “嘭”的一声,是沉默的王霁猛然推倒了那个小厮,力道之狠,早已超出一般的孩子胆量。 那个小厮看见是个孩子,站起来就想打。 王衡连忙护着儿子道“你敢动我儿子试试!” “老二,霁哥儿,你们怎么了?”秦韵看准时机跑过去,抱着王衡和王霁哭喊。 “天呐,你们快来看啊,林家欠债不还还打人啊。” “我们王家遭了祸事,是我们活该,我们已经被抄家流放了。可怜老身养了三个儿子,到如今一个都靠不住不说,我们只不过想讨回从前的旧账,林家人竟然仗势欺人。” “呜呜呜……老身命苦啊。” “老身丈夫为国捐躯,疏于管教孩儿,如今招至惨祸发生。可稚子无辜啊,老身只想要点钱给孙儿们买身冬衣,以免他们在流放的路上被活活冻死啊。” 周围的人一下子围了过来,对林家指指点点。 “这不是林学士府吗,他家欠王家的钱不还?” “王家都被抄家了,估计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才来要的。” “是的,今天还看见他们家当衣服去了,哎……衣服都当了,可怜这老夫人,一把年纪还出来要债。” 那小厮招架不住,连忙跑进去报信了。 王衡跪在秦韵的面前,狠狠打了自己两记耳光。 “是儿子无用,是儿子交友不慎,求母亲责罚。” 王霁也红着眼睛,但拳头捏得紧紧的,眼神凶狠地看向林府的方向。 这哪里是天生情感缺失,这分明就是一头记仇的小狼崽子。但有情绪外露是好事,证明他对外界的变化还是很敏锐的。 那改造的事情,也就不难了。 秦韵将他搂进怀里护着,转而对王衡道“傻孩子,你有什么错,都是你大哥那个害人精,竟然纵奴为祸,简直死有余辜。” “可怜你为朝廷兢兢业业,为朋友两肋插刀,现如今被你大哥连累也就算了,可这……林学士往年去我们家白吃白喝不说,拿了你三千两银子三年都不还……” “我的儿啊,你往后眼珠子可要擦亮,可千万不要再遇到此等小人了。” 周围的人连声附和,有叹气的,也有指责林家的。 林学士跑出来,吓得额头虚汗都出来了,三两步来到秦韵的身边问道“老夫人怎么来了,都怪下人通报不及时,我们进屋里去说。” 秦韵嫌恶地推开“少在这里虚情假意的,从前你到我家去,吃饱了还要给你妻儿带果子点心的,我哪一次少给你了,更别提我给你家孩子包的压岁钱加起来也有几百两。” “如今我们王家只是落魄了,但我还没死呢。你就敢指使奴才伤人,是不是想着打死我们就不用还债了。” “也好,索性我们一家也活不成了,我今日就死给你看。” 说着就要往石墩上面撞,王霁不知道秦韵是虚张声势,牢牢地抱着她的腰。 王衡也吓得连忙拦住老母亲,眼泪都滚落出来。 林学士面色如土,连忙道“老夫人莫要冲动,我还,我马上就还。” “说着,颤颤巍巍掏出三千两银票来。” 秦韵一把拿过,数了数是对的,便放进袖子口袋里。 林学士吞咽着口水,紧张地问道“借条可还在?” 秦韵嘲讽道“哦,原来你也知道有欠条啊,有欠条还拖了三年,若非我今日亲自上门,你是不是都打算不还了?” 林学士陪着笑脸道“怎么可能呢,老夫人莫要误会,我只是忘记了。” “那现在借条能给我了吗?” 林老夫人拿出借条,却道“借条可以给你,三年的利息你要算给我。” “还有,你家的下人刚刚推倒了我儿子,还想打我孙儿,这事怎么说?” 林学士反手,狠狠打了那下人两记耳光。 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对秦韵道“老夫人觉得如何?” 秦韵冷笑“不如何。” “我王家有钱有势时,你跟在我儿子后面宛如一条哈巴狗,见人就摇尾巴。” “可今日我王家失势,你家的看门狗见人就咬,可见你平常表里不一,趋炎附势,惯会落井下石。以至于你家的下人有样学样,也这般面目可憎。” “借条还你,那三百两的利息我们王家也不要了,就当是给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教学费,以后见到你这种小人,自觉躲远点!” “儿啊,看清楚,这就是人性!” “不是你拿别人当朋友,别人就当你是亲兄弟。” “吃一堑长一智,我们王家是破落了,但我们王家爵位不是靠趋炎附势得来的,是你爹从战场上拼杀回来的,被收回那是你们没出息,守不住,但不代表你们不会做人!” “走吧,我们回家,你还是娘的好儿子。” 王衡起身,胸腔里不知不觉堆满了一股冲劲,大声道“是,儿子带母亲回家。” 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把老母亲扶上马车,拖着她一步步往回走。 王霁继续在后面推着,三代人,老的老,小的小,像重担一样全压在王衡的身上。 众人看见这一幕,不知为何有些鼻酸。 见林学士弯腰去捡借条,有人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忘恩负义的小人。” “就是,连自己昔日好友都能落井下石,还翰林院学士,呵呵!” “人家来要债是光明正大,你们家却出手伤人,而且对方还是个孩子呢,你们家简直可耻。” …… 林学士面色铁青,气得捏紧拳头,恨不得将那张借条当场撕碎。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官道上,停靠着一辆马车,车帘是掀起一角,直到看不见王家人的身影时才放下。 马车内,一男子轻声道“王爷,周堂督办此案也是掺杂私怨的,您看要不要出手帮一帮王家,让他们渡过这个难关啊?” 闭目养神的男子手握佛珠,淡淡道“不用。有王成这老妻在,王家应该还散不了。” “走吧,回府。” “是。”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驶向了京城的敬王府。 第6章 秦韵要到钱回到府邸,众人喜不自胜,仿佛一下子找回了活着的底气。 尤其是大儿媳妇刘氏和二儿媳妇董氏,嘴角的笑都要咧到耳根子了,早已忘记她们之前为了管家权斗得死去活来的,眼里哪看得上这区区三千两银子。 可这会只觉得秦韵跟个大功臣一样,两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秦韵回到宴息室坐下。 心想老夫人往后可是家里的主心骨了,万万怠慢不得。 看着一屋子都是听候自己发号施令的人,秦韵感觉自己这不中用的身体硬是挺拔了几分。 秦嬷嬷很快送来了热茶,腆着老脸笑道“老夫人就是厉害,这三千两银票说要就要回来了。” “我们这一屋子的仆妇下人们,可就等着老夫人回来发落呢。” 【系统,就是这个秦嬷嬷偷原主的财物?】 系统【就是她,一家子仰仗原主的关系脱离奴籍,家里的小孙子还考了童生】 【不过她发现水缸里的财物不见了,正打算从你身上榨取最后的利益就走】 【呵!】 【巧了不是,我也是这样想的,正准备榨干她的价值就撵出去呢】 秦韵笑了,接过茶喝了一口。不烫,温度刚刚好,秦嬷嬷还算是会伺候人的,不然也不可能让原主信任那么多年。 这会更是为了彰显她心腹的地位,硬是将刘氏和董氏给挤下去了。 秦韵只当没看见她的小动作,淡淡地笑道“这些事情以往都是你帮着我处理的,你觉得应该如何发落?” 秦嬷嬷瞥见秦韵袖子里的银票,想着自己私藏的几件宝物都不见了,若不趁机再捞一笔,老夫人跟着走她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当即便壮着胆子道“好歹是主仆一场,我觉得按年份来吧。这伺候一年主子的,发一两银子打发走就是了。这伺候了二十年主子的,怎么着也得发二十两银子吧。” “当然了,老夫人体谅我们这些伺候了几十年的老姐妹,多给些贴补也是全主仆情意了。” 刘氏连忙站起身“这不行吧,我们家都被抄了,怎么还给你们发银子?” 外面的官兵就罢了,伺候几十年的老仆也想敲骨吸髓,未免也太过分了。 董氏也冷了脸,冲着秦嬷嬷道“就是啊,不要你们的赎身银子就不错了。还想要钱,那跟吸血鬼有什么区别?” 秦嬷嬷心里不忿,在老夫人屋里什么轮到两位太太说话了? 只要她还没出去,老夫人身边就是她管事。 她当即不悦道“两位太太,话不是这样说的。老夫人的诰命还在呢,这下人随便打发出去,不给点钱,谁知道他们会乱说什么?” “我出的这个主意,可是为了你们好。” “毕竟我们跟那些买来的下人可不一样,都是跟了老夫人几十年的,总要点脸面吧。” 这秦嬷嬷平日里仗着老太太的信任,作威作福,现在竟然要趁火打劫,刘氏当即回怼道“我们家都被抄了,还怕她们说什么?” 董氏也不管平日里俩人不对付了,顺着刘氏的话说道“那些狗奴才,出了这里被卖到哪里去都不知道,敢说什么?我看是秦嬷嬷想要威胁我们才对。” 秦嬷嬷连忙跪地“老夫人,冤枉啊。我可都是为了您老人家的名誉着想,两位太太是要被流放的,哪里懂得其中厉害。” 刘氏怒道“你这老货,还敢蛊惑老夫人,看我不打你。” 秦嬷嬷顺势往秦韵脚边一趟,哭着喊“老太太救命啊,老奴要被打死了。” 刘氏被气的不轻,眼睛都红了。 董氏也愤懑道“我呸,老夫人是我们婆母,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告黑状。” “娘,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秦韵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别急。 她搀扶起秦嬷嬷,瞧见秦嬷嬷穿金戴银的,好不富贵。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老夫人呢? 但是富贵好啊。 富贵才能吐出钱来不是? 秦韵笑得更和善了。 “秦嬷嬷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可惜一两太少了。” “这样吧,伺候一年的,算十两。” “娘……” “娘……” 刘氏和董氏面色骤变,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一听秦韵的话,秦嬷嬷一骨碌的起身,满脸堆笑道“还是老夫人大度,我替下人们谢谢老夫人了。” “那这银票就让我去帮老夫人发吧?” 说着,迫不及待地要去秦韵的袖口里拿钱。 不料秦韵一把推开她的手,收敛笑容,冷冰冰地道“什么银票?” 秦嬷嬷着急的搓着手说道“不是刚说好的,一个下人最少发十两银子的遣散费吗?” 秦韵闻言,抽出银票拍打在秦嬷嬷的老脸上道“你是吃猪油太多昏头了,还是偷我的东西上了瘾?我们家白花花银子买回来的下人,不发卖你们就不错了,还发遣散费?” “来人,将秦嬷嬷捆起来。” 这变故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唯独刘氏和董氏喜形于色,老夫人果然没有糊涂。 两个人连忙上前一把将秦嬷嬷押下! 秦嬷嬷吓得争辩道“老夫人,你不能捆我。” “我早已经不是王家的下人了,你若不发银子,那放我回家去便是。” 说着,肥胖的身体使劲地挣扎。 “啪声巨响,刘氏当场赏她两记耳光。 “放肆,老夫人说捆你就捆你,还想走?当我王家是什么地方?” 董氏冷笑道“就是,拿绳子来给我绑了她,谁要是敢不动,我就将她卖到肮脏下贱的地方去。” 此言一出,几个粗实婆子瞬间将秦嬷嬷押得严严实实的,拿了绳子绑了起来。 秦嬷嬷挣脱不了,朝秦韵看去,嘶吼道“老夫人,我孙儿是童生,我们一家都是良民,你这样对我是犯法的。” 秦韵斜睨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还敢威胁我?” “给我打!” 此言一出,刘氏和董氏也顾不上大家闺秀的做派,挽起袖子,迫不及待地朝秦嬷嬷身上招呼。 秦嬷嬷被打得口鼻流血,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秦韵“老夫人,你会有报应的,你们王家现在的下场就是你的报应!” 秦韵怒声道“报应?” “我呸!” “王家是没有了爵位,可我老婆子的诰命还在呢?” “你们家为什么能变成良民你心里没点数吗?只要我将你扭送顺天府告你偷窃,有你这样一位祖母,你孙儿以后还想考中秀才,门都没有。” “你不说报应吗?这就是你们家的报应!” 秦嬷嬷吓得大喊道“老夫人污蔑我也要拿出证据来,这府里值钱的东西都拉去当了,我能偷什么?” 秦韵讥诮的瞅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狗奴才,拿起桌子的茶杯不急不徐的喝了一口,随即说道“你别跟我吼,我那私库的锁不是你砸烂的?” “要不是你带头,那群饿狼能一件不留?” “昨天抄家的官兵多,有看见的吧?要是送你进大狱,你猜能审出多少赃物来?” 秦嬷嬷吓得面色如土,却依旧强撑道“没有的事,老夫人休想冤枉我。” 秦韵放下茶杯,一脸平静的道“是不是冤枉你的,很快就知道了。” “老大家的,拿府里下人的名册来。” “老二家的,拿府里下人的卖身契来。” 刘氏和董氏看见老夫人决心整顿秦嬷嬷,心里的恶气仿佛一下子要出了,顿时高兴地忙活起来。 从说被抄家流放起,俩人就战战兢兢,心里堵着一口气,现在看老太太的做派,终于有地方出了这口气了。 不一会,下人全部召集在院中。 刘氏和董氏一左一右地站在秦韵的身边,只等她出声吩咐。 秦韵看向站了一院子的男女老少,说道“你们来我府里少则一两年的,多则七八年,十几年的都有,既有了主仆情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意发卖你们。” “我原是想,发还你们的卖身契,让你们回家去便罢。谁知道秦嬷嬷这恶奴,看我王家失势,竟然妄图从中谋利,可恨她那一家子良籍还是我们王家赏的。” “现在我也不为难你们了,伺候王家一年的,交十两银子便可拿着卖身契离开。伺候王家两年的,交二十两银子,以此类推。若没有银子的,那就留下来等着被发卖或者愿意揭露秦嬷嬷罪证的,我愿意给她一条活路。” “只要揭露一条罪状,还能找出证据的,便可拿回你们的卖身契。” 此言一出,下人们立即沸腾了。 一个老仆妇马上跪下道“老奴愿意揭露秦嬷嬷,她昨日偷拿老夫人的金镶红宝石的石榴花样金簪。” 秦韵嘴角勾起笑,问道“有证据吗?” 仆妇指向秦嬷嬷的怀里道“昨夜她不曾回家去,应该还在她的怀里。” “搜!” 很快,一个石榴花样的金镶宝石簪子就被搜出来,摆在了秦韵的面前。 秦韵淡定地喝着茶,眼神却锐利一剐“还有吗?” 又一个婆子跪下“有,老奴看见秦嬷嬷把一个青瓷梅花瓶放在后院的柴堆里。” “记,去找回来。” “奴婢也要指正,秦嬷嬷她偷了老夫人房里的文房四宝藏在她睡的床底下。” “记,去找出来。” “还有秦嬷嬷昨日趁乱拿了正房的青玉香炉塞在裙子里。” “正房?那岂不是要被抄捡之物?”秦韵眼眸微眯,看向秦嬷嬷。 秦嬷嬷扑通跪在地上,瀑汗如雨,吓得惊惧胆寒道“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老奴一并归还,绝不敢私藏一件。” 秦韵冷笑道“晚了。” “外面的官差可都还在呢,连同赃物送秦嬷嬷出去!” 秦嬷嬷吓得大喊道“老夫人救我,那些东西说是老夫人屋里的,便能救老奴一命!” 秦韵不为多动,眼睁睁看着秦嬷嬷被拖走。 秦嬷嬷吓得半死,落在那群官差的手里,她骨头都要被碾碎。 当即惊恐地大喊道“老奴愿意奉上全部身家,只求老夫人饶老奴一命!” “多少?” “什么?”秦嬷嬷眼珠子一转,还想扣留私产。 秦韵蹙眉,挥了挥手“带走!” 秦嬷嬷再不敢有心眼了,连忙喊道“五千两,有五千两。” 秦韵道“我信不过你,你找个丫鬟去你家带话,拿钱来赎。” “天黑之前还不拿钱,就送你去见官。” 秦嬷嬷瘫软在地,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钱庄存单“不用回家,都在这里了。” 随即掩面大哭。 第7章 刘氏和董氏暗暗激动,心里觉得无比过瘾。老夫人不愧是老夫人,这秦嬷嬷以往仗着替老夫人管账,可没少偷拿府里的物件。 每次她们刚一怀疑,秦嬷嬷就撒泼打滚,闹得不可开交。 如今总算被收拾了。 剩下的,还有好些下人。 秦韵道“除了秦嬷嬷外,其他还能指认出偷拿府里物件的,欺上瞒下的,利用主子名头在外行凶作恶的,只要能拿的出证据,都可以发还你们的卖身契。”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互相指责,唾沫横飞,吵得不可开交。 眼见下人们乱做一团,秦韵看向刘氏和董氏,鄙夷道“这就是你们管的家?” 刘氏大囧,羞愧不安。 董氏面色涨红,连忙请罪。 两人自知以往为了争夺管家权,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知道厉害,可惜也晚了…… 秦韵没有理会她们,只是看见人群有两人,一个妇人和丫鬟。她们搀扶在一起,尽量缩在边上,似乎跟吵闹的那群人毫不相干。 她问刘氏道“那两人是谁?” 刘氏连忙道“那是厨房里洗菜的李妈和她的女儿,小桃。” 秦韵道“留下她们,其他人。” “榨出钱财,发卖了。” 刘氏和董氏连忙应声,心里愧疚不安,原来这府里腐败不堪都源于她们用人不当。 怪不得她们偌大的家族,说败就败了,原本心里还埋怨自家男人的,此时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等解决完仆人了,耳根子清净了许多。 不一会刘氏和董氏就拿着银票过来。 “娘,除了您要留下的,其他下人都发卖完了。” “连同他们吐出来的,一共是六千二百两,加上秦嬷嬷送来的五千两,这里是一万一千二百两银票,娘请收好。” 秦韵收好银票,说道“家败不是一日之祸,你们识人不清,认做心腹的无一人可用,得了你们恩典的无一人回来,粗使的是非不断,惹人嫌恶。” “日后谨记,仆人不必多,实诚者有二三个足矣。” 刘氏和董氏连忙恭身听训,不敢多言。不知是不是见识到老夫人的手段,她们侯在边上,渐渐有了旁日没有的底气和自在。 这时秦韵看见老大王泰回来了,不过探头探脑的,身后还跟着一群莺莺燕燕,足足十几个。 大概是那群姨娘听说处置了下人,心里不安,让王泰来出头了。 秦韵喊道“老大家的,你有话要说?” 王泰瞬间涨红着脸,诺诺地应是。最后被几个小娘们推着,走在前面。 刘氏看见了,恶狠狠一瞪,吓得他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只好哀求地朝秦韵看过来。 秦韵怒道“你畏畏缩缩干什么?谁要走,让她交五十两银子来。” 王泰一回头,谁知道那帮莺莺燕燕直接越过他,纷纷跑向秦韵。 一股脑地交了钱,收拾包袱跑路了。 生怕晚一步就跟那群下人一样,好处没捞着,反而连老本都贴进去了。 看着堆成小山的银子,以及面红耳赤的老大,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臊的耷拉着脑袋。 秦韵嘲讽道“海誓山盟?情深意切?非君不嫁?此恨绵绵无绝期?” 王泰受不住了,双膝跪下,满眼哀求“娘~,求您别说了。儿子以后一定改,再也不纳妾了。” 秦韵“还有以后?” “呵呵!这一次流放你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就是。”刘氏冷了脸,声音也是恨恨的。 只是心里却激动不已,婆婆强,好强啊。 呜呜呜,只知道投靠婆婆算了,干什么要受这么多年的委屈? 抓了一辈子的管家权,和二弟妹天天打擂台,到头来连秦嬷嬷敛走的私房都没有,简直丢人现眼。 董氏也松了口气,这家里乌烟瘴气都拜大房所赐,大房若是从此清静,这家里的日子也好过许多。 剩下两个姨娘,一个是生了大房两个庶女的方姨娘,一个是生下大房庶子的梅姨娘。 带着各自的孩子上前,给秦韵请安。 秦韵一人给了她们五十两银子,说道“既然不走,那就好好带孩子。” 两人感激不尽,带着孩子退下了。 晚上,又是咸菜配馒头。 除了王霁,其他孩子们都吃不下去了,一个个就知道掉眼泪,也不敢哭出声音来。 三个儿子儿媳到是没哭,不过脸色也不好,没有什么胃口。 秦韵一边啃着馒头一边道“今天还能好好上桌吃饭就不错了,后天你们就要上夹板流放了,到时候还有没有馒头吃都不好说。” 刘氏和董氏捣鼓一下午,原本干劲十足的,听说要上夹板流放,顿时都泄气了。 三儿媳妇苏氏哭哭啼啼地上前道“娘就不能进宫去求求皇上吗?儿媳这身子……” “咳咳……” 秦韵皱眉,不悦道“忍着,别往我馒头上喷口水。” 苏氏“……” “呜呜呜呜呜,这日子怎么过?” “相公,我好难受啊,感觉喘不上气来了。” 王岩不忍,站起来道“娘,反正也要回来钱了,要不先给珍珠买点人参?” 秦韵气笑了“人参?那流放的时候你也叫官差给她吃人参,别走断气了。” 全家都默默低头,王岩见状,只好轻哄道“乖,先忍忍吧。” 苏氏拂开他的手“要忍你忍,我反正是受不了,大不了就是死。”然后哭得伤心,掩面跑了。 刘氏抿了抿嘴角,小声道“娘,现在有了钱了……” 秦韵打断她“是啊,可家里还有十几口人呢,你怎么不说?” “而且以后孩子们读书,写字,成亲,哪一样不花钱?” “你们不是是想死在流放地,一了百了了?” 众人连忙摇头,不敢再说了。 唯独王霁,听说还可以读书,目光倏尔一亮。 秦韵道“只有两天了。” “你们好好想一想,两天以后要过的日子,那可比现在更惨十倍。” “我老了,可能你们还没死,我就先死了。” 一声,长孙王承丢下筷子站拉起来。 “祖母,我不要去流放,我不要出京城。我要去外祖父家,大舅舅和大舅母会保下我的,我不走。” 少年脸颊通红,唇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眸却异常坚定。 王泰当即呵斥道“承儿,坐下。怎么跟你祖母说话的,快道歉!” 刘氏也着急道“对啊,你是家里的长孙,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王承固执道“本来就是,我才十七,我不要去流放。要去你们去,我还有大舅舅、二舅舅护着,还有表妹。” “大舅舅说过会招我做女婿的。” “混账,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王泰猛然起身,急急地朝王承走去,看样子是想打王承。 秦韵放下碗筷,冷声道“老大,你让他说清楚,他要去干什么?” 王承仿佛找到底气一般,冲到秦韵的面前道“祖母,我大舅舅是忠勇侯,二舅舅是工部侍郎,他们都是朝廷的大官,一定能保得住我的。” “还有表妹芳芳,她也舍不得我离开,我们青梅竹马,说好长大要在一起的。” 秦韵笑了,舍不得荣华富贵,娇娇表妹?对方家还是忠勇侯府? 她正愁怎么闹出点动静给皇上看看呢,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这样啊?” “那我送你上门去!” “母亲!” “母亲!” “母亲!” 几道声音急急地喊来,正是她那三个不成器的儿子。 秦韵目光冷然一眯,“啪”地放下筷子,一一扫过去。 三人瞬间垂首,不敢再多言一句。 第8章 “先吃饭,吃完饭要干什么才有力气不是。” 众人乖乖回到位置上去,原本嚷着不肯吃的长孙王承也开始吃了起来。 饭后,秦韵单独叫走王承,问道“你想留在京城?” “如果我说忠勇侯府怕被连累不会同意,你信吗?” 王承坚持道“不会的,大舅舅和大舅母素来最是疼我。还有表妹刘芳,她也是心悦我的。” “求祖母成全。” 王承跪在地上,豁出去了。 秦韵道“好,我答应你。” 王承喜形于色。 “不过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第一,你要去上门就不再是我王氏子孙,以后是死是活就跟我们王家没有干系了。你想想你爹、你娘,还有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你是不是要弃他们于不顾?” 王承连忙道“我不会的,等我站稳脚跟,就会接济爹娘,还有弟弟妹妹们,我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秦韵冷哼道“我说的是现在,至于将来,你能不能站稳脚跟,那是你的事情。” “你现在是不是要抛下他们,去寻你的富贵日子?” 王承面色涨红,思虑一会,点了点头。 秦韵见状,继续道“好。” “第二,就算你放弃这么多人去了,刘家未必肯收你,他们若是真在乎你,昨天晚上就该来了,但是他们没有。” “你娘他们都尚且不问一句,更何况是你。” “倘若你一意孤行,下场无非两个。” “成功当赘婿,他们全家冒着得罪皇家的风险保你,这不现实。” “不成功,会被扫地出门,你在京城彻底没了脸面,以后要想抬起头做人,难。” 王承捏了捏拳,不甘心地道“孙儿要去。” 秦韵道“那你现在去收拾东西,我送你去。” 王承高兴地出来,连忙去收拾他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无非就是一套换洗的衣物。 王泰夫妇在他走后,连忙进屋向秦韵求情。 “娘,不能让承儿去啊,这个时候忠勇侯府不会接受他的。” 刘氏有点怵现在的婆婆,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娘,承儿还小,咱们不许他去,以后他就会明白了。”娘家的情况她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全都是一群势力鬼。 秦韵冷眼的看着这个大儿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外强中干,根本不会教孩子。 “我现在不让他去他就会恨我,甚至于是你们?更何况以后?” “我拖着这副残躯照管你们本就不堪重负,以后是个人都敢来埋怨我几句,我还活不活了?” “不止是他,还有谁想走的,尽管站出来。” “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什么天运之子,能够扭转乾坤!” 众人吓得埋头不语,谁也不敢搭话。 秦韵见状,叫来下人李妈,改称李嬷嬷。 以后她们母女就负责伺候她了。 在李嬷嬷的搀扶着,秦韵带着王承出了家门。 王泰着急地问刘氏“你有没有什么把握?你大哥大嫂会接受承儿吗?” 刘氏一脸挫败道“我有把握就自己去了。”她大哥大嫂的想来无利不起早,从前定国公府还在,自然是什么好听捡什么说?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何必给娘家人难堪。 可是现在……儿子怕是连大门都进不去。 王泰知道结果了,当即哀叹一声,索性不管了。 秦韵带着王承出门,发现王霁这孩子竟然等在外面。 真不愧是这个世界的反派,也算是重要人物了。她都还没空去照管他,他便自己来了。 “霁哥儿,你在这里干什么?” 王霁冲着秦韵鞠了一躬后,随即道“祖母,我想劝劝大哥。” 王承撇撇嘴,根本不领情。“三弟,你别劝我了,等我站稳脚跟就打发人去找你们。” 王霁也不放在心上,继续说道“大哥,我听说做上门女婿的都很惨,孩子不能跟自己姓,时不时还会被打。” “更何况忠勇侯府有儿子的,而且还是两个,你去了也是白去,估计还会被打出来。” “家里的馒头一开始吃很干很硬,可多吃几顿就习惯了。要是被打出来的话,以后再想出人头地,人家都会提起这件事来埋汰你。” 王承听完脸色很不好,自己可是舅舅的亲外甥,谁敢怠慢他,三弟就是自己没靠山,嫉妒自己有地方去, 当即冷声道“你不懂,别瞎操心了。” “回去吧。” 王霁看向秦韵,欲言又止。 秦韵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刚要开口安慰,谁知就听王霁道“祖母,大哥出去丢人现眼,以后不会影响到我吧?” 呃?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秦韵整傻眼了。 王霁继续道“我是不想一辈子当流放犯的,以后遇到特赦,说不定还可以科举。” “祖母,您说呢?” 秦韵“……”好家伙,不愧是反派大boss。家境刚变故,他就在想着翻身的事了。 “当然好。” “你大哥以后不会影响到你,毕竟等安顿好了,就会分家。”想读书是吧?秦韵的目光亮了亮,她突然想到一个改造反派的办法了。 并且还有些……迫不及待呢。 王霁松了口气,一脸天真无邪“那大哥你去吧,我祝大哥得偿所愿,不要被打出来。” 王承“……” 秦韵嘴角压都压不住,连忙上了板车。 李嬷嬷刚要去拉,被秦韵遏制住了。“我是为谁去办事的,谁来拉。” 王承傻眼了,脸颊通红道“祖母,要不我们走着去?” 秦韵斜睨了他一眼道“你现在就嫌丢人的话,那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你想想京城有多少公子哥认识你?难不成你以后要在刘家当缩头乌龟,一辈子不出来了?” “他们会说什么,你应该想得到才是。” 王承脸色变得煞白,目光闪了闪。最终紧抿着唇,还是拖起了板车。 仿佛四周的目光一下子聚焦过来,王承的腿闪了闪,脸色特别羞窘。但他知道,这样的日子只是暂时的,如果的得不到外祖父家的庇护,那他以后的日子才更艰难。 想到这里,他还是迈出了步伐。 只是从未干过体力活的他,不仅觉得吃力,而且上坡的时候险些拉不动。幸亏有李嬷嬷在后面推着,不然他真担心拉到一半,连车带人朝后摔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会还是申时,太阳很烈。 刚走了没多久,秦韵坐在板车上,嫌弃太阳太晒,便道“大孙儿,停一停。” 第9章 王承停下,感觉路边的人都在看他,又窘迫又不自在,连忙问道“祖母,您怎么了?” “是不是后悔了?” 秦韵道“你想哪儿去了,祖母既然答应了你,怎么会反悔呢。” “是这太阳太晒了,祖母老了,身体受不住。” “你在路边给祖母耗点艾草来,祖母自己编一个帽子戴。” “艾草?” “是的,草帽啊,你没有见过?” 王承嘴角抽搐,草帽他见过,但路边的艾草那么脏,怎么采? 可祖母若是被晒中暑了,到时候父母那边他也没法交代。 当即硬着头皮,到路边去拔艾草。 好不容易拔了些回去,秦韵拿在手里嫌弃道“太短了,不好编。” 一旁的李嬷嬷看不下去了,连忙道“还是奴婢去吧。” 很快,李嬷嬷耗了大把的艾草来。 “走吧。”秦韵说,开始编艾草。 王承继续拉车,寻常不是坐车出行就是骑马,总觉得离外祖父家也不远,来回还要不了一个时辰。 可现在……王承只觉得路远得双脚都在抗议,脸上火辣辣的,根本不知道啥时候能到。 就在这时,一顶阴凉的草帽戴在他的额头上。 瞬间,艾叶的清凉感袭来,伴随着让人沁鼻的气息,王承连忙回头。 秦韵道“戴着吧,太阳晒不到你的头,这样就不会中暑了。” “今天你二叔也是这样拉着我去要债的,他之前还是朝廷命官呢。” “还有,你不是怕被人看见吗?这样别人就看不清你的脸了。” 簌簌的艾叶遮挡大半面孔,的确是让他安心不少。 “谢谢祖母。” 秦韵道“其实你害怕被人看见,是担心他们认识你,知道你曾是定国公府的长孙。” “可如果我说,他们只是觉得你孝顺,宁愿自己辛苦也要让祖母脚不沾地出来,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在这个世上,人站的是脚下的地,走的也是脚下的路,各自都要谋生,各自都要归家,谁有闲心一路跟随,只为听一听别人家的闲事?” “大孙儿啊,路走错了可以回头,人做错了……可就再难回首。” 王承知道祖母还在劝他,可跟着全家去流放能有什么好未来,单单吃苦不说,京城还没有人帮衬。 他留下来就不一样了,京城有人帮忙打听消息,万一遇到特赦,也能及时告知家人。 祖母想跟去就跟去吧,她有诰命,那些官差可不敢为难她。 自己这样选择是没有错的,而是非常好,非常合理的。 王承暗暗给自己打气,随即脚步越发从容起来,也不觉得累了。 秦韵见他似乎下定决心也就不再说了。人要受到挫折才会清醒,但这挫折可不能由她来给,不然以后都恨她了,日子还怎么过? 她打了个哈欠,在草帽下昏昏欲睡。 不止过了多久,板车稳稳停下,王承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祖母,我们到了。” 秦韵连忙摸了一把嘴角,刚睡了一觉,好在没有口水。 她取下草帽,看向眼前的大宅,匾额上写着《忠勇侯府》四个大字。 底下是朱红色的大门,旁边一左一右两尊石狮子,好不威风。 这就是她那早就不中用的亲家府宅了,现在当家的是刘氏的大哥刘洪,另外还有刘家二房也住在这里。 王承嘴里的表妹是刘洪的女儿,刘芳。 “那还等什么?” “进去吧。” “李嬷嬷,来扶我一把。” 李嬷嬷连忙上前,和王承一左一右地搀扶着秦韵进正门。 突然间,里面的小厮一下子跑了出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等等,你们是什么人就敢走正门?” 王承道“是我,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我也不认识了?” 为首的小厮看见王承,目光一变,连忙道“表少爷?您怎么来了,定国公府不是被抄了吗?” “光天化日的,您来的话走侧门就好了,干嘛还来正门呢。” 王承涨红着脸道“怎么?我如今连正门也不配进了?” 领头小厮的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朝里报信去了。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要避嫌嘛,您就听小的一句劝,先从侧门进吧。” 王承眼看说不过,心里又没底气,便问秦韵道“祖母,您看咱们是走侧门吗?” 秦韵道“我不走,要走你走。” 秦韵要进,那小厮连忙拦住“您是定国老夫人?” “如假包换。”秦韵说完就要往里走。 “等等,就算您是定国公老夫人也得走侧门。” “为何?” “没有为何,王家被抄了,现在都是犯人,您就算犯人家眷。哪有犯人家眷走正大门的。” “小的看您已经年迈,不愿意推搡,还请您老自重。” 王承急了,想不到这些人连祖母的面子也不给,当即道“祖母,要不咱们走侧门吧。” 秦韵冷哼道“你要想清楚,这一退,以后你都得走侧门。” 小厮提高音量道“走侧门怎么了,寻常来往的亲戚间,走侧门的多了,也不见人家说些什么?” “就你们……都被抄家了还这么傲?” 王承的脸挂不住了,急迫地喊“祖母……” 秦韵坚持道“平时可以,今日你是干什么的?走侧门??难不成你以后要当刘家的奴才?” 王承涨红着脸,心虚地在原地徘徊,拿不定主意。 秦韵继续往前,小厮们见状,立即要合上大门。 王承眼看希望就要破灭了,连忙大声道“我们走侧门,马上就走。” 然后他拉着秦韵就要离开,秦韵挣脱他的手,坚持道“我在这里等你,你若进去了。来这里接我便是。” 王承不放心,秦韵道“我还是诰命夫人,他们不敢对我不敬。” 王承闻言,不再耽搁,当即丢下秦韵就跑向侧门。 秦韵不再逼近,但那些小厮们依旧防着她。 李嬷嬷担心道“老夫人,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吗?” 秦韵点头,她知道没有她带着,王承根本进不了忠勇侯府的任何一道门。 果不其然,不一会王承就脸颊通红,憋屈地跑回来道“侧门也不让进。” 小厮闻言,瞬间都有了底气,说话也大声道“既然侧门也不方便,那表少爷还是改天再来吧。” “就是说啊,王家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难不成还要硬闯?” 秦韵看向王承,说道“这是摆明了不想让你进,你还要进?” 王承捏了捏拳,睁着通红的眼睛道“等见到舅舅和舅母就好了,祖母有办法吗?” “办法?” “没有。” 王承大失所望,一脸颓败。 下一瞬,秦韵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硬闯就是了。” “你们还真敢硬闯啊。” 小厮们见状,又一窝蜂地拦在前面,眼里满是阴霾。 有几个甚至于还撸起袖子,准备动手的。 秦韵怒声道“还想动手?” “你们想清楚了,我如今还是正一品诰命夫人,就是皇宫大门都进得。倘若今日进不得你们忠勇侯府,怕是会给你们家主子带来滔天大祸。” 小厮们一听,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再拦。 秦韵见势,带着王承轻而易举闯了领进去。 第10章 门后。 王承的舅母张氏尴尬地看着他们,她穿的竖领的蓝色大衫,底下是一条胭脂红的马面裙。盘着发,戴了金嵚宝石花冠,鬓边添了一对贵气的金簪,圆饼似的脸上隐忍着怒气,一双深凹的眼睛锐利逼人,看起来非常不好相与。 王承却高兴地喊道“大舅母,早知道您在这儿我们就不用硬闯了。” 完完全全一个地主家的傻缺儿子。 秦韵也嘲讽道“是啊。张夫人看来恭候多时了。” 张氏皮笑肉不笑的,一脸难堪道“老夫人怎么想到来我们府上了?” 秦韵看向王承“这孩子惦记你们,非要我送他过来。” “他大舅舅呢?” 张氏连忙道“他大舅舅公务繁忙,不在府上。” 秦韵一边往里走,一边道“还是在吧,有些事情不当着他面说清楚,我怕这孩子不死心。” 张氏脸色很难看地跟上,连王承叫她几次大舅母她都不应。 等到了待客的厅堂,刚坐下没一会刘洪就来了。 三十来岁的年纪,身材微胖,留着胡须。脚步先是一滞,明显不想进来。 就在他犹豫时,秦韵率先喊道“刘侯爷来了?” 刘洪捋着胡须,装作一脸吃惊的样子道“老夫人,承儿,你们怎么来了?” “我听说今日府上很忙,还打发了不少下人。” 秦韵嗤笑道“侯爷消息很灵通啊,那早该想到这孩子会来才是。” “他总是对我说,大舅舅,大舅母对他视如己出,关爱有加。如今我们府上出了点事,但都是他父亲做的恶。这孩子还年少,与他不相干。” “我寻思着侯爷夫妇既然如此珍爱他,索性送他来府上避一避,日后就交给侯爷管教,不知道侯爷可愿意?” 王承一脸期待地朝刘洪夫妇看去,眼睛里的光彩焕然一新。 刘洪还未说话,张氏就轻咳两声,一脸不情愿地说道“老夫人这话说得奇怪,这孩子的爹娘都还在世,怎么轮到一个当大舅舅的来管?” 刘洪皱眉,但没有反驳,只是看了妻子一眼。嫌弃她把话说得太难听了,老夫人毕竟还有诰命在呢。 张氏冷哼一声,不做言语。 王承眼睛的光彩骤然一愣,随即缓缓消失。 但他依旧不死心,紧紧盯着大舅舅刘洪,期盼他能说点什么。 只听刘洪道“老夫人见谅。您老人家亲自托付,按理说不该拒绝。” “只是我膝下两子三女,实在是过于疲惫,不敢接此重任。” “但您放心,将来这孩子长大,我一定尽力给他保一门好亲事。” 秦韵看向刘洪,似笑非笑道“怎么?不是你们许了这孩子亲事,说要将女儿嫁给他的?” 张氏急忙否认道“怎么可能?” 刘洪也皱着眉头道“我们两家还是姻亲,就没有必要亲上加亲了,定是这孩子听错了。” 王承连忙反驳道“我没有,大舅舅,您从前说过的,会将芳表妹许配给我。” 张氏怒道“你大舅舅说的玩笑话你也信?真是个呆子!” 刘洪道“承儿,你已经长大了,应该肩负起振兴你们王家的家业,心思怎么可以停留在儿女私情上?” “快跟你祖母回去吧,等过两日你们出京时,大舅舅会前去送你们一程。” 王承脸色刷地白了,不敢置信道“大舅舅,你骗我?” 刘洪恼羞成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什么叫骗?” “许婚事是需要三媒六聘的,随口之言,那是逗你们小孩子玩的。” “你自己分不清楚,还来怪大舅舅?” 王承眼泪滚落出来,倔强道“我要见芳表妹。” 张氏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今年多大了,还想见你表妹?” “真是不知羞耻!” 刘洪道“快跟你祖母回去吧,你芳表妹如今要议亲了,怎能与外男见面?” 王承蹩脚地解释道“可……芳表妹与我情投意合,说好非我不嫁的。” 秦韵低头喝茶,抿唇不语,心里却在思量。 大孙儿又可怜又怂包,最主要还天真! 真是一点人间疾苦都没有吃到啊,连看人的脸色都不会。 而且还蠢,天真就算了,还自以为是。 看来不让他吃点苦头是不行了。 【系统,有没有什么刘家的把柄?】 系统【有的,他们家这老宅翻新过,是刘氏出的银子,一共三千两】 【还有你最喜欢的青玉五松落地屏风和玉五子登科杯,这两件都是皇上御赐给你的,他们最害怕暴露。那玉五子登科杯还是张氏从王承手里骗去的】 秦韵的目光微微一亮,有把柄就好,这下先等刘洪和张氏蹦跶好了。 至于这两件珍贵之物和银子,到时候她一定是要收回去的。 这时张氏还在怒骂王承。“混账东西,你们小时候过家家的话也拿出来说,你存了心要毁了你表妹的名声?” 刘洪拍桌怒斥道“你越说越不像话了,怪不得今日和你祖母登门,原来是你爹娘没有把你教好,让你做个混账无赖来了!” 王承低垂着头,眼泪簌簌地落。 委屈地辩解“不是的,根本就不是的……” “是你们……是你们变了!” “闭嘴!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若非你祖母在这儿,我定要往你脸上招呼。” 张氏气急败坏,眼里凶相毕露。 刘洪也发怒道“你虽然是我的外甥,可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将你赶出去。” 王承还在哭,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明明……之前都说好的,可是现在,都变了。 是因为他们家被抄了,他再也不能继承定国公府的爵位了? 可大舅舅和大舅母怎么会是这样的人,王承简直不敢相信。 秦韵放下茶杯,不轻不重地发出声响。 张氏和刘洪当即调整一下呼吸,重新坐了下来。 秦韵道“你们也不用吓唬孩子了,横竖我们王家还有两日才走,倒不必急于一时。” “只是犯人有错尚且可以用钱赎身,以忠勇侯府的门第,保一个尚未有错的孩子足矣。你们既然不愿,我们王家也不勉强。” “说起来我们王家的长孙送到你们府上做上门女婿,是难听了点,但那是对我们王家来说。既然我们王家都不在意,你们刘家何必耿耿于怀呢?” “刘侯爷,你说是吧?” 刘洪着急道“可这没有必要亲上加亲啊?我妹妹还在你们府上呢,她可是你们王家的嫡长媳。” 秦韵道“有没有必要,全看刘侯爷怎么想了。” “我们王家是落魄了,但老身的诰命还在,难保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更何况人情贵在雪中送炭,你们刘家帮这一回,说不定将来我们王家回馈更大呢?” 刘洪犹豫了,看了一眼哭泣的王承,想着妹妹素日最是照顾他们,帮她留下一个儿子也不是不可以,万一以后王家真的崛起了呢? 第11章 张氏看见丈夫的神色,着急地站起来道“老夫人跟我们这儿唱大戏呢?” “王家男丁女眷全部都要流放的,皇上若真心留你们王家一脉,也不至于孩童都不放过。” “更何况王承是谁?那是你们王家的长孙,你说得好听他上门不过名声难听一点,可这落在外人眼中,就是我们刘家包庇你们王家的长子嫡孙,用我们刘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性命为你们王家保驾护航,你想的未免也太好了吧?” 张氏说完,迫不及待地走到刘洪的面前道“老爷,你不能太自私啊。姑奶奶嫁出去了那就是王家的人,她的儿子是王家的种,跟我们刘家有什么关系?” “而且勇儿和劲儿将来都是要入仕的,你难道要用他们的前程和性命去换王承那个废物吗?” 刘洪猛然清醒,当机立断道“老夫人见谅,您的请求我们刘家万万不能答应,王承你还是带回去吧。” 秦韵听完,什么都没说,而是起身喊道“承哥儿,你都听见了。” “跟祖母走吧,我们回家去。” 王承看着年迈的祖母,想到那个破败不堪的家,眼泪淹夺眶而出。 他又看向心狠的大舅舅和大舅母,跑到他们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大舅舅,大舅母,我求求你们不要赶我走,我吃得不多,也可以不读书了。” “只要不离开京城,你们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干什么都可以?秦韵手脚都痒了,不过她可是个好祖母,打人的事情……让恶人去做吧。 果不其然,张氏气得跳脚,抬手就狠狠打了王承一记耳光“混账东西,你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是罪人,还是要有点良知就不该来我们家。” “你现在还想赖着不走,是不是非逼着我叫人把你扔出去。” “不要,大舅母我求求你不要。” “你以前最疼我的,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着等我来吃,还跟我说我比勇表哥还要聪明,恨不得换了我来做你的亲生儿子。” “我现在来了,求求你收下我吧,我保证会很乖很乖的。” 张氏气愤道“我从前说的那些都不作数。你不走是吧?” “来人,把王承这个小坏蛋给我拖出去!” 下人们都涌了进来,王承吓得抱住刘洪的脚“大舅舅,我求求你了大舅舅,不要赶我走,我什么都会做的,我不要当表少爷了,我当个下人还不行吗?” 刘洪阴沉着脸,不悦道“王承,你是个男子汉,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赶快走,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张氏得了丈夫的准话,当即冷笑道“就是,一个软蛋还想来我们刘家蹭吃蹭喝,真不要脸!” “来人,把他拖出去!” 下人们都来拖王承,他又害怕又无助,哭着大喊“不要,我不要走……” “够了!”秦韵拍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是不是?” “刘洪,那群御史最爱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到时候朝堂上是议论我们王家的罪大,还是你们刘家忘恩负义的无耻,你自己想清楚。” 刘洪心里一紧,连忙对下人道“住手,你们都下去!” 张氏有些不忿道“老夫人说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什么忘恩负义?我们两家是姻亲,有什么恩?” 秦韵冷笑道,阴鸷的目光扫向张氏,吓得张氏慕然一抖,竟然有些心惊。这老夫人莫不是知道那两件御品? 秦韵收回目光,沉声道“以往刘氏明里暗里照拂你们,多少次贴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不说不代表我就是傻子!” “就说你们府邸翻新的钱是谁出的?我们府上那块青玉五松落地屏风现在是不是在你手里?还有皇上赏赐我的那套玉五子登科杯我给了承哥儿,是谁从他手上哄骗去的?我想着到底是一家子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想不到今日你们到是绝情,也罢,既然你们要算个清楚,何必跟我装傻呢?” 刘洪心里一紧,这两件御品捅出去他名声就全毁了。 张氏心虚地扯着帕子道“老夫人说这些干什么?这亲戚间的,怎么可能没有来往人情?” 秦韵嘲讽道“既然有来往的人情,你们到是说一说,你们给我们王家送了什么?” “里面是不是也有皇上御赐的宝物?” 刘洪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件事闹大了对他们刘家不好,当即便道“老夫人消消气,承哥儿既然舍不得我们,那他暂且就留下吧。” “老爷……”张氏都要急死了,怎么能留下王承呢? 刘洪没好气道“闭嘴!这个家我说了算!” 秦韵见他们妥协了,冷冷道“别弄得是我求你们一样,风水轮流转,希望刘侯爷能一直明哲保身才是!” 刘洪颔首“老夫人教训的是,刘洪记住了。” 秦韵走向王承,替他把眼泪擦干,说道“你自幼生来便是长房长孙,祖母也最少疼爱你,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你,在外还生怕你受了一份委屈。” “以至于你没有经过什么事,家族轰然倒下,你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可如果你以为把身体放得越低,受到的伤害就越小,只要老老实实缩进龟壳里就不用受到伤害,那你就错了。” “承哥儿,你记住!在这个世上要想不受到任何伤害,除非你自己站起来,像你祖父当年一样,用枪,用血,用命去换!” 王承的泪水涌处,双眸不再呆滞,而是显得有些迷茫。 秦韵也不再教化他,真正的开悟不是靠听道理就能明白的,而是确确实实吃到了苦头,尝遍了痛楚。 尤其是那痛楚上,再被撒点盐。 而现在,她就要来撒盐了,希望她这乖孙好好品味品味,这样锥心蚀骨的历练可不是谁都配有的呢。 最主要是,千金难买他愿意。 秦韵缓缓从怀中掏出银票。“我这孙儿也不会白白吃你们家的,住你们家的,我这里有三千两银票,全当他的饭钱了。” 秦韵说着,拿出三千两递给王承。 张氏的目光倏尔一亮,很快又被她给压了下去。 刘洪袖子底下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办法。 王承没有接银票,反而一脸愧疚道“祖母……” “这我不能要,这是家里的救命钱。” 秦韵笑了笑道“你知道是家里的救命钱,就该明白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 “这是祖母专门留给你的,收好了。” 王承哭得更惨了,脸上也没有了留下的喜悦,而是羞愧和不安。 秦韵将银票塞进他的怀里,然后拿了手帕递给他道“哭什么?你不是得偿所愿了吗?” “好好擦一擦,以后可就要靠你大舅舅、大舅母庇护了。” “乖,你自己也要学着坚强一点。别让自己受伤,要记得我们还在家里等你。” 秦韵叮嘱完,转身看向刘洪。 “刘侯爷沁淫官场多年,总该知道这是你们刘家洗白的最好时机,还望对我这大孙儿好生照顾呢。” “告辞!”秦韵起身就走。 王承站起身来,追了几步,但并未跟上去。 只是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仿佛被挖去一块,而那放着银票的肌肤,烫得他浑身不似,越发想要痛哭一场。 而在他的背后,刘洪和张氏目光死死地盯着他,脸上都堆满了厌恶。 第12章 “走!” 刘洪拽着张氏,率先离开了前厅。 等到了书房,张氏猛地推开刘洪,没好气地吼道“他们家现在是罪人,你敢留他,你这是要祸害我们全家啊。” 刘洪怒道“我比你更清楚,还用你来提醒我?” 张氏嘟囔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刘洪目光转了转,沉声道“王家还有两天才出京,这两天内想办法让他自己走就行了。到时候是他自己不留的,与我们刘家何干?” 张氏心里一喜,如此说来,她就有机会能拿到王承那三千两的银票。 刘洪似乎看出了张氏的想法,揪住她的衣襟警告道“你少打王承身上银票的主意,瞧秦老夫人今天那架势可不是好惹的,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氏推开刘洪,不悦道“我知道了。”一个老太婆而已,难不成还能和她斗?她肯定不强抢,如果是王承自己愿意给她的,就是秦老夫人也管不了。 刘洪继续道“朝廷那些御史就喜欢盯这些姻亲手足,在落难时会不会帮一把?帮个小忙不会有事,还会落下个仁义的名声,以后对晋升有好处。你想个法子伤一伤他的自尊心,让他自己负气出走就是了。” “倘若留下什么把柄,你知道后果!” 说完,阴沉沉地瞪了张氏一眼。 张氏是知道刘洪的手段,关起来们打人可不手软。她当即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知道了,我让芳儿去劝他。” 刘洪听了,这才满意地离去。 张氏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呸,好人你去当,坏人让我来做。我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嫁到你们刘家来。” 然后起身,去找女儿刘芳去了。 王承一个人在前厅里站了一会,见没有人理会他,擦干眼泪,往后院走去。 刘芳经常带他走一条曲径通幽的小道,可以避开很多下人。 然而就算有意躲藏,一路上该听见的还是都听见了。 “听说表少爷来我们府上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还是定国老夫人亲自带来的。” “不会是来投奔咱们府吧,他一个罪人?这不是要害咱们府?” “谁知道呢?一点脸都不要,家里出了事不知道抗,就知道跑,活该被抄家。” “就是,可别来祸害咱们小姐,谁愿意跟他过苦日子啊,当真是戏文看多了做白日梦呢?” “可不是,软蛋一个,连戏子都比不上,戏子还会唱戏挣钱呢。” “哈哈,可不是吗?” …… 王承脸色泛白,握紧的指尖掐断在掌心,强忍着疼痛,想着找到表妹就好了。 手上的鲜血淅淅沥沥地在滴,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一样,浑浑噩噩来到刘芳所住的院外。 “娘,王承他现在不是钦犯吗?他怎么能来咱们家府邸啊?” “您可不要吓我啊,女儿才不要见他呢。” 院子里,一个妙龄女子厌恶地开口,原本娇俏的脸蛋上浮现出市侩和算计。 张氏劝道“娘也不想见他,可你爹说了,那些御史们可都盯着咱们府邸呢,而且他身上还有几千两的银票。” “银票?”刘芳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的半新的妆花缎褙子,摸了摸头上翠叶金花簪子,这些都是上个月姑姑给她做的,这个月姑姑家就被抄了。 以后再想要新衣服和新首饰可就难了,而且她马上就要议亲了,王家不成,就只有威远侯府郭家,今年刚中举的郭安。 “娘,那我拿到那些银票都能给我吗?” 张氏道“你马上都要议亲了,手里留那么多银票干什么?” “给你一千两,剩下的交给我,我还要给你准备嫁妆呢。” 刘芳有些不愿意,但想到嫁妆还要靠娘亲筹备呢,便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我去见他。” “不过先说好,我可不会像从前那样顺着他了。” “他如今什么都不是,能进我们刘家的大门已经是看得起他了,还有他身上那些银票,合该是对我的补偿。” “早知道王家会被抄家,我说什么都不会和他来往这么多年的。” 张氏赞同道“可不是吗?浪费我好些时间和心力呢。” “还是郭安好,年轻有为又能干,今年才二十岁就已经是举人了,还撑起了偌大一个威远侯府。” “娘决定了,一会就派人去应下这门亲事,免得郭安派媒人来催。” 刘芳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早就见过郭安了,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如果不是大表哥家世好,以后又要继承整个国公府她才不会为难呢,现在好了,大表哥家垮了,可郭安还好好的呢,就选他当夫婿了。 张氏叮嘱道“你别光顾着开心了。” “一会你拿到银票以后,一定要狠狠羞辱他,让他知难而退。” “你爹说了,他上门了,咱们打出去就会落下不好的名声。可若是他自己受不了走的,那就是他要去孝顺他亲爹亲娘,可不关咱们家什么事?” “明白了吗?” “娘放心吧,女儿明白了。” “而且这件事压根不用女儿出手,祖父和祖母过了这么多年的安逸日子,要是我说大表哥有可能给咱们家带来灭顶之灾,到时候就算他们年迈也要被流放到苦寒之地去,祖父和祖母第一个就站出来赶他了。” “还有我大哥二哥,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张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个鬼灵精,也就是这脑子好使。” “行了,快去办吧。” 刘芳得意地笑道“女儿若真是个蠢的,怎么拿捏了大表哥这么多年,要什么就有什么?就连姑姑,也最是疼爱女儿呢。” 而现在,她就要去榨干王承最后一点价值了。 刘芳在曲径通幽的小竹林里找到王承,那儿曾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从前的她会跑着上前,欢快地叫他“大表哥。” 如今她却先停住,给身边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看见贴身丫鬟去报信了,她才上前的。 第13章 刘芳在穿过竹林时身体因为紧张,笨拙地撞上了树干,这让她很不高兴,等看见王承那颓废到快要死去的样子时,她忍不住抱怨道“我找了你很久了,你怎么在这里?” “很久吗?” 王承望着她,平静的眼眶里黑漆漆的,像深不见底的枯井。 刘芳下意识有些害怕,往后退了退才道“当然了。” 王承笑了一下,只是嘴角抽动,眼睛里甚至于没有一丝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刘芳感觉他是要哭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眼泪。 他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刘芳吞咽着口水,小声道“大表哥,你怎么来我们家了,姑姑和姑父还好吗?” 王承望着她,平静地问道“我不该来吗?” 刘芳皱眉,不喜欢他这种毫无波澜的语调,以及漫不经心的反问。 他应该是惶恐的,害怕的,向她哀求。而不是看起来拿捏住她的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姑姑和姑父养你那么辛苦,我以为你也会带着他们一起来的。” 王承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道“你说的对。” 他越过刘芳的身边,脚步没有停留。 然后呢? 就这样走了? 刘芳有些激动地追上去“承表哥,你是怎么了?” “你这样我很担心你的,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受,可我也是一样的啊,你们王家突然出事,我爹娘人微言轻,威远侯府又在这个时候上门提亲,你知道我……我有多难过吗?” “呜呜呜……” 刘芳拿着帕子,捂住嘴哭了起来。 王承回头问道“我记得你说过威远侯府不过是个空架子,郭安就算中了举人,朝中没有人扶持最多坐到四品的位置,而且那个时候他肯定也不年轻了。” “为什么……你现在愿意了?” 王承的声音有些干哑,眼眶红了又红,到底没有流泪。 但刘芳却知道,他还是在乎她的,否则他就不会记得自己说过郭安的坏话。 她当即哭诉道“我怎么会愿意?我当然不愿意?” “我一直在等你来啊,大表哥,你带我走吧。” “那些来提亲的不是寒门子弟就是一方有名的富户,只有郭安,继承威远侯府还有功名,我爹娘就算是要我带嫁妆去填,也会把我嫁过去的。” “我好害怕啊,如果我把嫁妆填完了,是不是就会成为弃妇了?” 王承摇头道“不会的,你还有你爹娘给你撑腰。” 刘芳有些不安,怎么不是心疼她,拿钱出来给她做嫁妆呢? 她看向王承,心想他身上真的还有银票吗? “要是大表哥还没有被抄家就好了,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我知道你不会贪图我的嫁妆,还会给我很多很多的私房钱。” “要不我们现在就离开吧,大表哥的朋友那么多,一定可以借到银钱给我们傍身的,我也愿意跟着大表哥去吃苦。” 这样够感动了吧?还不快掏钱? 王承看向一脸期待的刘芳,淡淡道“我现在是罪人,得皇恩宽赦才有三天的时间准备,若是三天内没有人肯出面保我,我是一定要被流放的。逃走的话,罪加一等,可以当场处死。” 刘芳一脸吃惊道“这样啊,那我们不能走了。” 她的眼眶红了红,难过道“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们?你要被流放,我要被嫁去郭家当宗妇,呜呜呜呜……大表哥,你帮帮我,我不想嫁去郭家,我不想让自己落得个身无分文的下场。”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大表哥可以为我添妆吗?” 王承笑了,大笑不止。一直隐忍的泪水也在此时夺眶而出。 刘芳一脸愕然,泪水沾湿的睫毛闪了闪,根本不明白王承到底怎么了? 怎么突然发疯了一样?他到底会不会给她钱啊? 就在这时,刘芳身边的丫鬟秋云去而复返,连忙道“表少爷,老太爷和老夫人找您,让您快去慈安堂。” 刘芳呵斥道“等会。” 秋云委屈地点了点头,不是小姐让她跑快点的吗? 王承道“我的确是想为表妹添妆的,只是我家都被抄了,要让表妹失望了。” “我先去见外祖父和外祖母了,表妹珍重。” 王承说完,便赶去慈安堂了。 刘芳看向他远去的背影,不甘心地绞着手帕,慢慢从竹林里出来。 “竟敢敬酒不吃吃罚酒。” 秋云搀扶着刘芳,小声地问道“怎么了小姐?” 刘芳没好气道“他竟然敢骗我说他没有钱!!” “好个王承,亏我一直觉得他是好的,想不到也是个自私自利的主。”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 刘芳说完,气愤地离开了。她要去告诉她好大哥和好二哥,还有二叔他们一家,王承这个祸害赖在他们侯府不走了! 傍晚,府里摆膳了。 王承拖着一瘸一拐的腿从慈安堂里出来,裤子上都沾染了血迹,看样子被打得不轻。 但他还是强忍着疼痛,来到正房用膳的花厅里。 刘家人全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王承,眼里的鄙夷和嫌弃毫不遮掩。 刘洪斜睨了他一眼,不悦道“自己找个地方坐下吧。” 王承颔首“是。” 可接连走了几个位置,都被刘家人霸占去,要不就是被踢走凳子,根本不让他入座。 菜都要上齐了,王承还没有位置坐,最后只能站在桌子边上。大表哥刘勇猛地推了他一把道“要让你伺候我吃饭,我可不敢啊。” 王承猝不及防摔在地上,身上的鞭伤磋在地上,疼得他险些跳起来,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二表哥刘劲怒吼道“闭嘴!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吗?吵死了!” 刘洪看了一眼,没有训斥两个儿子,只是淡淡道“给表少爷拿张椅子和碗筷。” 下人这才搀扶他坐到桌边去,王家人瞬间挤在一起,都嫌弃地没有挨着他。 已经两天没吃肉的王承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还没吃进嘴里,便听见嘲讽的声音响起。 “真像是饿死鬼投胎啊。” “他在这里大鱼大肉,可怜他家里的爹娘吃草根树皮呢,真不要脸。” “管家,把他夹过的菜端走,看着就晦气!” “大哥、二哥,你们不要这样说大表哥,他估计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刘芳站起身,将那盘红烧狮子头端起来,准备放到王承的面前。 突然她身体倾斜,手一抖,直接红烧狮子头从王承的头上淋下。 “哎呀,对不起大表哥,我不是故意的。”刘芳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十分自责。 刘勇幸灾乐祸道“哈哈哈哈哈,这下不就是红烧狮子头了,而且还是新鲜的。” 刘劲鄙夷道“就是,再不走以后让他吃自己的肉。” “啪”的一声,刘洪没好气道“吃饭,谁也不许再说话!” 当然,也没有人去管王承,是不是需要擦拭一下头发。 他就这样吃着碗里的饭,头上的汤汁都滴进碗里,他一口一口咽到最后,直到那哽咽的喉咙里再也尝不到一丝酸楚。 只是那心脏,仿佛又被狠狠划了一刀,痛到都快没有知觉了。 第14章 秦韵带着李嬷嬷回了府邸,外面把守的官兵正就着凉水吃干饼。 突然他们发现王承没有跟着回来,当即就要上前询问。 领头的京卫副使叶鹏飞拦住属下,淡淡道“这秦老夫人眼瞅着身体还好,不像是快要死的样子。这王家兴许还有振兴的可能,先派人往宫里递话,若是宫里都没有说什么,咱们就不要咄咄逼人了。” 属下当即退了回去,往宫里报信去了。 秦韵踏进房门前,看见有官兵跑去报信,嘴角微微上翘。 这只是开始,仅仅只是送人去忠勇侯府是不够的,还得等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儿被打出来,到时候才是闹事的好时机呢。 皇宫。 大太监的值房里,今日当值的方凉收到消息。 其三位大监都不在,大总管时全在皇上的身边,这消息递进去,好就好,不好他可能会遭到训斥,外派出宫。 但这件事是贾胜海督办的,他是皇后的人,自己没有必要和他硬碰硬。 只是……昨晚皇上发了好一通脾气,一夜未眠,时总管贴身照顾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休息,王家的消息根本没有人敢递进去。 方凉捏着字条,传来心腹沈宝问道“可还有王家别的消息?别到时候圣上问起话来,我一句都答不上,那不犯忌讳也犯了。” 沈宝今年二十有八,一直管着皇宫采买的差事,消息很灵通。实际上比方凉还大一岁呢,但他认了方凉做干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有机会更进一步,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了,当即便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全盘托出。 方凉听后,深吸一口气,目光倏尔变得坚定起来。 只见他迅速赶往皇上所住的庆元宫,请小太监传话后,等待召见。 不一会,皇上果然传召了他。 方凉连忙进去回禀,大殿内只有时全一个人陪着,可时全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任何暗示。他只好把头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抬头。 明熙帝坐在龙椅上,身着暗色缎面的龙袍,金线绣的龙纹在光影下若隐若现,那张不怒自威的面庞上,一双深邃的眼眸缓缓看向地上跪着的方凉。 他用手腕撑着额头,开口问道“王家有什么消息递进来?” 方凉道“今天一早王家人就拉了家里的丝绸衣服和屏风等物去了当铺,当了五千两银票。中午王泰用板车拉着老夫人去林成学士家中要债,共要回三千两银票。” “下午老夫人带着嫡长孙王承去了忠勇侯府,傍晚回府时,只有老夫人一人回来。” “看守的官兵不知要不要捉拿王承,递了消息进来,督办此案的贾大监不在值房,奴才斗胆,前来回禀圣上。” 明熙帝撑着的手肘缓缓放下,眼里露出些许释然。 “你下去吧,叫贾胜海来见朕。” 方凉叩拜“奴才这就去请贾大监。” 随即起身埋首弯腰,退了出去。由始至终不敢去看皇上的脸色,但皇上没有发落他,也没有提起宫外的差事,就证明皇上是想听见王家消息的。 这就好。 方凉松口气,可还未等他回到值房,已经收到消息的贾胜海急急赶来,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方凉索性不走了,转身回了庆元宫的值房里候着。 只见贾胜海进去不久,皇上便发怒地摔了砚台,随即满头是血的贾胜海被抬了出头,看得方凉惊惧不已。 不多时,时全也出来了,面容无悲无喜,一贯是让人看不透的。 他是皇帝的大伴,跟在皇上身边已经足足有三十年了,就是内阁首辅徐宁见了,都得恭敬地唤一声“大总管”。 方凉跪在他的面前,听后发落。 时全坐下来,伸手在值房里的炉火上烤,直到手指都暖和了,他才道“我跟了皇上三十年了,头一次见他老人家打身边人的脸,你知道为什么吗?” 方凉叩头,恭敬道“徒儿不敢揣度圣意。” 时全笑了笑道“你不敢就对了。” “秦老夫人啊……那是在皇上六岁时就用自己的性命护着皇上的人。” “听说贾胜海抄王家的时候,老夫人硬生生被逼吐了血。” 方凉大骇,这件事他并不知情。沈宝只告诉他今日王家发生的事,却并未提昨日发生的事。 但沈宝不提,他却可以问,可以打听。 可他没有。 方凉狠狠甩了自己两记耳光。 时全淡漠道“够了。” “你是我带出来的,若非你今日冒险,我现在还出不了庆元宫,皇上也不能安心歇下。” “告诉下面的人,皇上罚已经罚过了,气也早就消了。” “谁若是逼死了老夫人,怕下场比王家还惨。” 方凉连忙磕头“多谢师父提醒,徒儿知道了。” …… 王家。 秦韵正准备歇下,突然听见叩门声。 “李嬷嬷去看一下,是谁?” 这一天东西厢房和后罩房早收拾出来了,一家人各自安歇,今晚是不会挤在一起了。 只是睡不着的人肯定有点多,秦韵可不会惯着他们,毕竟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处理不好,王家一个都别想留京。 李嬷嬷很快就回来道“是三老爷。” 王岩? 他来干什么? 岩已经进来了,跪在秦韵的床前。 只见他一脸窘迫,垂首说道“娘,您能给我五两银子吗?” “白日里珍珠没吃什么东西,现在饿得厉害,我想去给她买只烧鹅。” 烧鹅?她现在看这对夫妇就像烧鹅! 傍晚回来的时候,外面那群官兵就着凉水吃干饼呢,他们夫妇到是敢想。 秦韵没好气道“你大嫂不是给她留了馒头?” 王岩一脸羞窘道“珍珠不爱吃馒头。” 秦韵气笑了,谁爱吃馒头?问题是有得选吗?看来这对夫妇还是没有认清现实,那她就来帮一帮他们好了。 “那就饿着,反正以后连馒头都吃不上,饿肚子是肯定的。” 王岩捏了捏拳,鼓起勇气迎上秦韵的目光“娘,您不能这样,珍珠她体弱,吃不了粗粮。” “毕竟我和珍珠的衣服也拿去当了,怎么说也有二十两,要不您先给我们?” 秦韵冷声怼道“我也养了你三十四年了,连同你媳妇在内,加起来也有五十年了,这二十两就当你们对我尽的孝心,往后我也不指望你们给我养老了,你看行吗?” 王岩羞红了脸,无奈又羞愧道“娘……” “闭嘴!”秦韵没好气道。 “你那脑子里装了屎就去倒一倒,亦或者你们夫妻现在找把绳子勒死自己,我还有能力替你们收尸,省得在流放路上你们要死要活的还没地方埋。” 王岩的脸红得厉害,还透着一点黑。他眼眶泛红,不敢置信道“娘连五两银子都不愿意给吗?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亲儿子了?” 秦韵口气坚定道“不是。” 王岩“……” “那您把小桃给我,我带她回去伺候珍珠。” 第15章 小桃是李嬷嬷的女儿,是秦韵特意留下来伺候自己的,毕竟这具身体年迈了,很多时候行动不是很方便。 李嬷嬷听了就要去叫小桃,秦韵拉住她道“不要管他,他脑子有病。” “娘,您之前不是最疼爱我的吗?怎么现在左也不行,右也不行。” 秦韵漠然地看着他道“你再大声点,顺便把你大哥和二哥叫来,我现在就打发李嬷嬷和小桃走,让你们三家的媳妇轮流来伺候我。” “那不行,珍珠身体不好。”王岩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秦韵冷笑道“珍珠身体不好,你老娘今年五十八了,马上就要入土了,我身体好?” “我不是陪着你们吃糠咽菜?我还贴尽了我所有的私房,拿着老命在给你们搭建避风港。” “我看你是嫌弃我死得晚了,要不我现在就给你放一碗血,你带回去给你媳妇尝一尝,好不好喝?” 王岩当场被噎得脸色涨红,原本还有几分道理的,此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西厢房那边,还传来苏氏哼哼唧唧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诡异又矫情。 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听见响动都过来了。 王泰不悦道“三弟,你疼媳妇也要有个度,娘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要割她的血去给你媳妇喝,你还是人吗?” 王衡也怒道“三弟,现在家里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你媳妇饿一顿怎么了?娘说的对,过几日怕连馒头都没得吃了,到时候你们夫妻真准备吃娘的肉吗?” 王岩涨红着脸,委屈中又透着解释不清的愤懑,紧紧攥着拳头道“娘,我不过是要一点银子,您不是没有,何必闹到这种地步嘛?” “现在您不给就算了,还煽动大哥和二哥对付我,这是做娘该有的样子吗?” 小样,还敢倒打一耙! 看我不整死你! 秦韵闻言,抓住心脏的位置,一脸痛苦的样子道“你是我最疼爱的儿子,我平时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们夫妻,就连你们成亲多年没有孩子我也没有让你纳妾,我还对你们不够好吗?” “可是你呢,你对我好吗?可怜我呕心沥血还在为你们谋划将来,你们夫妻却只想顾着眼前过安逸日子。” “要是今天还能吃烧鹅,我们家为什么要吃馒头?你要不要看看外面那群官兵们守在门口,一日三餐吃的都是什么?” “人家还领着差事呢,你一个罪人,你吃得还要比他们好,你让他们怎么想?一气之下给你再捅到皇上的面前,你是要连累全家去死吗?” “呜呜呜呜……我命不好啊,竟然生了这么一个眼里只有媳妇没有娘,没有家族的生死的儿子,我还活着干什么啊?” “老天爷,你快来收了我去吧,让王家人都死光了我也就不操心了。” 王岩听见老娘点出外面那群官兵,突然醍醐灌顶为什么家里不能吃肉了。 可此时明白也晚了,看见老娘痛哭的样子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当即便跪了下去。 “对不起娘,我错了。” “我以为……给珍珠买个烧鹅不是什么大事。我不敢了,您别伤心了,儿子愚笨,以后您担心什么就早点说,不然儿子什么都不知道。” 秦韵指着他痛骂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埋怨我,可见我在你心里面连你媳妇的一只烧鹅还不如啊。” “呜呜呜……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泰忍不了了,狠狠给了王岩一拳。 “混账东西,你不知道内情不会来问我?”其实他也是刚刚经过老娘点拨,才突然醒悟过来的。 但……他媳妇都能吃馒头,凭什么老三家的媳妇不能吃。 越想越气,再来一拳。砸得王岩嘴角都流血了。 王泰目光一闪,老娘最疼老三了,他目光一撇,发现老娘只顾着伤心没看见,当即便抓住王岩的衣襟,将他提出去。 “滚,别再这里气娘了。” 那边的苏氏听见王岩被打了,连忙跑出来搀扶着,质问道“大哥,你怎么能打王岩呢?” 王泰厌恶道“闭嘴,都是因为你。” 苏氏被训斥,当即眼圈一红,便哭了起来。 “呜呜呜……你们都欺负人,王岩,这日子我没法过了。” 刘氏拿出长嫂的气势道“没法过就滚,大晚上哭哭啼啼吵死了。” 她往常觉得三弟妹不争不抢,就是身子弱,喜欢在三房里作天作地,但那毕竟是三房的事,她一个嫂子也不想管。 但现在家业都败了,还看不清楚事实,这就过分了。 王衡给妻子董氏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当和事佬。 董氏虽然也想教训一下苏氏,但眼下吵闹凶了孩子们都没法休息,老夫人恐怕更伤心,便走出去道“三弟妹,你胡闹也有个时候。” “你自己没有孩子,死了就死了。可这满屋的侄儿侄女,哪一个不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忍心吗?” 苏氏目光心虚地闪了闪,犟着嘴道“我脾胃虚弱,根本咽不下馒头,夫君心疼我,想让我吃点好的怎么了?” “你们若是怕他动了大家的银子,我们分家就是了。” 话音刚落“哗啦”一声,一盆冷水从苏氏和王岩的头上浇下,已经是入冬的季节,寒气一下子包裹着两人。 寂静过后,苏氏惊恐地喊了一声“啊!” 王岩也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去,只见秦韵猛地砸了手里的盆,好巧不巧就滚落到了他和苏氏的脚边,两人顿时吓得闭嘴。 “分家?”秦韵站在高处冷冷一笑。 随即啐了一口“我呸!” “早在你们兄弟三人成亲后我就给你们分了家,老大家的,被抄了。老二家的,也被抄了,你们家的,没抄之前就已经败完了。” “现如今我手里的银子,那是我的钱,还给你们分,你们怎么不说把我这把老骨头也分了,分成三块给你们拿去供着,以表孝心啊!” “娘!” “娘!” 老大和老二家的同时出声,喉咙里都满颤音。 秦韵怒吼道“都闭嘴!” “死到临头还看不清楚形势是吧?” 众人连忙噤声,不敢再言语了。 秦韵看向苏氏道“就你,昨日贾胜海的人怎么搜身的你忘记了?老娘若是昨日死了,你的下场就是先奸后杀!” 苏氏颤抖着,记忆里撕扯衣服的感觉仿佛还在,她吓得死死抓住王岩的胳膊。 秦韵的目光倏尔转向王岩的身上“还有你,老三!” “你是大棍子敲破了头不知道疼啊,才过一晚就忘记了那些人是如何凶残想置你们于死地的。” “你要真疼你媳妇,那就劝她别作了,没有谁生来就是娇贵的,受不了一点苦的,你大嫂出身侯府,你二嫂出身书香门第,你问问她们谁不怕苦?” “顶得住苦难,便不怕前路艰辛。” “顶不住的,趁早了结,我如今能保得住孙子孙女们就不错了,至于你们……哼……想死还不容易吗?” “出去买烧鹅啊。” 王岩“……” 苏氏“……” 夫妻俩瞬间大破防,哭着跑回房间去了。 第16章 听见《宁远堂》里闹哄哄的,睡在后罩房里的王霁翻了个身,望着帐顶。 祖母把要来的外债和家里的进项都捏在手里,三叔三婶闹成这样都没有分到什么好处,还有被送到忠勇侯府的大哥…… 现在这个家里已经不是爹娘和大伯、大伯母当家的时候了,不是软磨硬泡,死皮赖脸就能达成目的的。 祖母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看穿了三叔三婶的手段,竟然还能反将一军,让爹娘和大伯、大伯母为她出头。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改变对于王家来说,是好是坏呢? 王霁决定天一亮就去问,那答案决定了他以后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一夜浅眠,好几次梦见大哥被打得口鼻流血,半死不活地被忠勇侯府赶出来。 天亮后,王霁心事重重,洗了把脸就去了宁远堂。 秦韵已经起了,正在吃早膳。刚蒸好的馒头配咸菜,她分了一个给王霁。 少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逆着光的脸有一种说不出的忧郁和苦闷。 但还是好看。 “祖母。” “先坐下吃吧。” 秦韵吃着古代的大糙馒头,细嚼慢咽的,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的食物一样。 王霁不知不觉安静下来,先把馒头给吃了。 秦韵吃完,擦了擦手,喝了口茶才道“你是为你大哥的事情来的?” 王霁眼里闪过一丝惊诧,随即点了点头。 “刘家不会留他的,我担心他受不了会发疯。” 秦韵道“那就不配做王家的子孙,也就不需要我操心了。” 王霁的目光倏尔一亮,问道“如果他回来,祖母还愿意收留他?” 秦韵反问道“为什么不呢?都是我的儿孙,我不会厚此薄彼,是他不要我们的,但不代表我们会彻底放弃他。” “除非……” “除非什么?”王霁追问。 秦韵意有所指道“除非……他自己放弃自己。” “自暴自弃吗?” “差不多吧?总之,他肯给自己机会,我没有理由不给他机会。” “我们王家要经历的波折还有很多,这不算什么?” 王霁似懂非懂地点头,他看向一脸平静的祖母,她老人家今日身着对襟青褂,头戴紫色绣花抹额,虽然朴素,却将自己收拾得体体面面的。 仿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里不由得生出几丝佩服。 “听闻祖母当年救下圣上时,曾假扮过他的母亲贴身照顾数月。” “途中遭遇危险,还险些伤及我大伯的性命。” 【系统,小兔崽子怀疑我了?】 系统【没有,他只是觉得你变化有点大】 【就是】 秦韵看向试探的王霁,似笑非笑道“所以……如今我还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而你们……却沦为阶下囚。”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霁目光微闪,他知道,但却摇了摇头。 秦韵抚摸着他的额头,一脸郑重道“这说明功劳要自己挣的才可靠。” “你们都想靠我,可万一我倒了,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王霁垂眸,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刘氏急急地奔来道“娘,不好了,莹莹那未过门的婆母薛夫人来了。” 姐姐的婆母?莫不是来退婚的! 王霁一下子站起来,紧张地喊“祖母。” 秦韵目光微微一转,似笑非笑道“来就来吧,请去客堂奉茶。”她还在想光是一个忠勇侯府闹不出多少风浪呢,想不到这会薛家就送人头来了。 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利用可惜啊。 刘氏欲言又止,但还是乖乖去了。 秦韵起身看向王霁道“去跟你娘和你姐姐说一声,让她们在客堂外候着。” “气不过就自己进来骂。” 王霁目光微微一凝,果然是要退婚了吧? 姐姐和薛敏才刚见过面不久,当时双方都还挺满意这桩婚事的。 秦韵刚走到客堂外,二儿媳妇董氏就带着大孙女王莹急匆匆赶来,母女俩眼圈都是红了,可见得到消息已经哭过一回了。 “娘,薛家多半是来退婚的。” “可薛家给的信物都被抄没了,只有这婚书还在,劳烦您还给薛夫人吧。” 董氏虽然气愤,可如今王家除了老夫人以外都是罪人,她哪有底气跟薛家的人吵啊。 但其实,她也希望女儿可以嫁进薛家,这样就不用吃流放的苦了。 因此掏婚书时,欲言又止的。 一旁的王莹知道母亲在想什么,轻轻挽住了母亲的手,摇了摇头。 随即她屈膝对秦韵道“祖母,劳烦您了。” 秦韵接过婚书,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祖母豁出去这张老脸,还是有办法让你嫁进薛家的。” 王莹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摇了摇头道“孙女想跟着去照顾爹娘,霁哥儿还小,到了地方若是请不了先生,孙女还可以教导他们。” 大孙女素来是明事理的人,也是重情重义的人,可惜薛家没有这个福分,好好的儿媳妇不知道珍惜,不知道将来会娶个什么货色回去。 书里薛家因为对王家的危难置之不理,以至于在王家离京不久就被参奏了,下场比王家还惨。 现在他们迫不及待想要重蹈覆辙,那她也乐得成全。 她很清楚,那位天子不是狠心的人,王家虽然有罪,但孙辈子嗣无辜。 原身被逼死后,明熙帝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呢,看他们一个个能冷眼旁观到什么地步?最终但凡对王家落井下石的,都没有好下场。 “你们在这里等着吧。” 秦韵说完,便走进客堂。 薛夫人三十来岁,看起来还很年轻,眉眸飞扬的,嘴角带着笑意,然而那眉峰一皱,瞬间便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给老夫人请安了。” “我这大清早过来,看见外面都是官兵也不好带礼,还请老夫人见谅。” 秦韵看见她屁股都没动一下,便知道她来者不善,便没有理会她。 在刘氏搀扶自己坐下后,她才对薛夫人道“你刚刚说什么?” 薛夫人的脸僵了一下,没有刚刚的硬气,而是起身行礼道“给老夫人请安。” 秦韵点了点头,淡淡道“坐下吧。” 薛夫人没有想到,王家都破败了,这秦老夫人竟然还如此重规矩,一时间有些心虚。 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是举人了,怎么能娶一个罪臣之女,便语气坚定道“老夫人,我今日来是想为我儿子敏才和府上的大小姐王莹解除婚事的。” “我知道府上正值多事之秋,皇上留给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所以还请老夫人尽快退回婚书,至于我们抬来那些定礼,念着老夫人年迈,你们王家也不容易,就不必退还了。” 第17章 秦韵掏了掏耳朵,不解地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劳烦再说一遍。” 薛夫人瞬间感觉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她朝刘氏看过去,可刘氏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顿时皱眉,这个刘氏平时和二房的董氏根本不对付,今日怎么也不搭腔了? 也罢,反正得罪一个也是得罪,得罪一家也是得罪。 薛夫人索性大声道“我们敏才要和府上的大小姐王莹退亲,还请老夫人成全。” “退亲?” “对!” “呵呵。你们薛家的觉悟不高啊,要不要回去问问你夫君,他是怎么爬到户部侍郎位置的?”秦韵说完,端起茶喝了一口。 薛夫人暗暗捏了捏拳,回想起当初自家老爷正是走了王家的路子才挤上户部侍郎的位置,但那又怎么样? 官场上又不是王家说了算的,最终的决定权不是还在皇上的手里? “老夫人说这个就扯远了,王莹如今是罪臣之女,万万配不过我儿。我们薛家亲自上门退亲已经很客气了,换了别人家,也就是带个口信的事。” 秦韵指着门外道“那你的口信已经带到了,现在就可以走了。” “你……”薛夫人气急,愤懑道“老夫人何必如此硬气,王家已经垮了,靠你苦苦支撑又有什么意义?以后没儿没女的,怕是死了都没有人送终。” “不如跟我们薛家结一份善缘,到时候……” “我呸!你才死了没人送终呢!”刘氏气不过,开骂了。 她指着薛氏道“你相公在户部苦熬了多少年,你们薛家又找了多少人,最后还是我们王家帮忙,到处找人为你相公说话才将他推上户部侍郎的位置。” “你们来我们王家说亲,媒人都来了三四次我们家老夫人才勉强答应,也不过是看你只有一个儿子的份上,莹莹将来不受妯娌姑姐的气。” “现在我们王家老夫人还在呢,你就敢口出狂言,你信不信我们将这事捅出去,你家能落得什么好?” 薛夫人闻言,想着自己竟然被一个罪妇给威胁了,当即便怒吼道“我们薛家清清白白的人家,老爷也是靠资历当的户部侍郎,你这样说是质疑皇上的决定吗?” “我看你们王家就是罪名太轻了,就应该往死里判的,那样我们薛家还省事了呢!” “你……”刘氏气得险些吐血。 秦韵抬手,示意她别气。 她看向薛夫人道“你来的时候,你家老爷让你别激怒我吧?” 薛夫人心里一惊,目光忽闪道“我不知道老夫人在说些什么?” 秦韵冷笑道“你不知道,那我就说给你听。” “你的儿子和我的孙女定了亲事,我去求一求皇上开恩,未必不能嫁到你家去。可这样一来,你丈夫担心有一个获罪的亲家会影响他和你儿子的仕途,所以让你来了。” “但前提是……可不要得罪我?一品诰命夫人,进宫哭一哭,没准能哭掉你丈夫的官位,你要不要试一试?” 薛夫人汗毛竖起,惊恐道“老夫人,你不能这样!” “我们家老爷的官位是皇上给的,皇上明察秋毫,才不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 “你也休想威胁我,这婚我们薛家是退定了。” 秦韵道“你别这么大声,退婚而已,我们王家不是不答应。” “不过……” 薛夫人警惕道“不过什么?我们薛家已经不要定礼了,你还想怎么样?” 秦韵冷笑道“要定礼?当年你们家送来值钱的也不过是一对金镶红宝石的手镯,还小得我孙女的手都戴不进去。” “可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府里回的是琥珀雕刻的牛郎织女摆件,那还是出自宫中的御品,价值千金。” “你们薛家不要脸还想要回定礼,那就索性闹开了,让满朝文武都来观瞻你们薛家的无耻如何?” 薛夫人自然怕事情闹大,心虚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秦韵道“回去告诉你家老爷,他那四品官值多少银两,我大孙女的名声损失费就值多少银两。” “我王家有权有势的时候他得了好处不说,还为他儿子求娶王家女。如今我王家落难他不想拉一把就算了,还想落井下石?” “俗话说恩将仇报必吃屎,他若是能生吞一坨屎,我们王家不要银子也会成全他。” 氏忍不住笑出声来。 薛夫人气炸了,猛然拍桌“老夫人不要太过分了!” 秦韵道“态度不好,再加一倍。” “你……你们……”薛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手指着秦韵和刘氏,一时间想回嘴都不能,脸色都青紫了。 秦韵猛然拍桌道“回去告诉你夫君,我今天为什么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那是因为当今圣上最恨忘恩负义的小人。” “你们薛家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借退婚之名,行救助之事。二则大张旗鼓奔走,将我这嫡长孙女风风光光娶进门。” “否则……你们薛家明日的下场怕好不过我王家今日。” 薛夫人被震,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秦韵才懒得理她,直接吩咐道“送客!” 刘氏抬头挺胸地上前,手指着门外道“薛夫人,请吧!” 薛夫人眼看王家如此有恃无恐,心里惊惧不已,当即急匆匆地走了。 出门看见董氏和王莹,没好气撒的她怒声道“你们给我等着。” 临走前,厌恶地瞪了一眼王莹。 王莹顿觉浑身发冷。想到往日种种,哪怕只是在别家宴会上见一面,薛夫人都会亲切地找她说话,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薛家未过门的儿媳妇。 可是如今却…… 她不怪薛家人,只是没有想到,世态炎凉,曾经为了求侍郎之职,恨不得在国公府跪上十天半月以表诚心。 如今等荣华富贵到手,王家需要帮忙时,他们却视而不见,甚至于急于撇清关系。 董氏牵着女儿的手,面色复杂。可进了内堂后,她却鼓起勇气问道“娘,万一薛家真的来娶莹莹怎么办,这攒了几年的嫁妆都被抄了。” 秦韵抬头看向天真的二儿媳妇,笑了笑道“你还想莹莹嫁过去?” 董氏目光微闪,底气不足道“不是您说的吗,薛家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秦韵厌恶地撇开脸,这个蠢货。 第18章 “祖母,孙女不愿。”王莹连忙上前表明立场。 “莹莹。”董氏有些着急,连忙拉住女儿的手。 王莹坚持道“瞧薛夫人这架势,就算女儿嫁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更何况爹娘如今都在受苦,女儿怎么能撇下你们?” 董氏怨怪道“你小孩子懂什么,那流放之地偏远不说,一路舟车劳顿不知道多辛苦,你留在京城,我写信给你两个堂舅,请他们出面送嫁,薛家不敢对你如何的?” “女儿不要。” “你……” “够了。”秦韵缓缓站起身来。 “薛家如此势力不说,还胆小怕事。是铁定不会让莹莹嫁过去的,我说给她两个选择,那是告诉她家休想全身而退。” “莹莹,扶你娘回去。” 董氏一脸苦涩,她不想女儿跟着去流放,万一那路上的官差对女儿图谋不轨,她担心自己护不住女儿。 她当即跪在秦韵的面前哀求道“娘,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莹莹才十五岁啊,她要跟着去流放的话,会毁了她一辈子的。” “娘,您别这样,快起来。”王莹扶不动她娘,也跟着红了眼眶。 刘氏看着不忍心,也准备过来求情。 就在这时,李嬷嬷进来道“老夫人,不好了,大公子回来了。” 秦韵闻言便道“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不好的?” 李嬷嬷一脸担忧道“他好像被人给打了,满脸是血。” “什么?” “承儿。”刘氏听见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出事,急急地奔了出去。 董氏也顾不得哀求了,连忙站了起来。 秦韵道“你看见了,这还是跟承哥儿有血缘关系的刘家。” “如果你执意要将莹莹嫁去薛家,后果怕比这个还惨。” 董氏脸色一白,连忙护着女儿道“不嫁了,我们不嫁了。” 秦韵叹了口气,在李嬷嬷的搀扶下走出去。 “幸亏今天先把早膳吃了,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董氏和王莹看着她老人家晃晃悠悠的背影,垂下眼睑,面露愧疚。 “你先回房吧,我去看看你大哥。” “你就别去了,你大哥最爱面子,别伤了他的自尊心。” 王莹点了点头,很快便准备回去,谁知道在穿堂里遇见弟弟王霁。 “霁哥儿,你怎么在这里?” 王霁看向前厅的方向“我听说大哥回来了,伤得严重吗?” 王莹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祖母,大伯母,还有娘都去看了。” 王霁笃定道“祖母不会放过刘家的。” “还有薛家。” “姐姐,你等着看好了。” 王莹摸了摸王霁的额头,欣慰道“姐姐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王霁目光微微一闪,回去?不,他不想。 他想知道祖母会怎么反击? 王霁越过王莹,径直往前厅去了。 王莹看着弟弟的背影,总感觉他成长了许多,连走路的姿态都变了。 变得……越发从容了。 前厅里。 王承捂住流血的额头,面部鼻青脸肿的,眼睛染了血,看起来红红的,特别吓人。 刘氏看见的第一眼就哭嚎起来。 “天呐,承儿,你怎么了?” “谁打的你,告诉娘,是谁打了你?” 王泰愤懑道“刘家这帮畜生,简直枉费我们王家这么多年的帮衬。” 王衡气愤道“大哥,我们去给承哥儿讨个公道,现在就去。” 王岩叹了口气道“还是先问清楚吧,咱们现在都是罪人,怕是连刘家的大门都进不了。” “进不了也要进,敢伤我儿,我跟他们势不两立!”刘氏暴跳如雷,原本还有几分愧对娘家,以后不能再帮他们了。 此时她内心万分后悔,自己这么多年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竟然在喂养一群饿狼! 秦韵来了,拨开他们,先是打量了一眼王承。 见他衣服裤子都是脏的,上面还有明显的脚印和血痕,脸上就更不用说,青一块紫一块的,右边额头直接被什么东西给砸破了,还在汩汩流血。 秦韵当即道“先把额头的血止住再说。” 下一瞬,王承直接跪在秦韵的面前道“祖母,孙儿对不起您,那三千两银票孙儿没能保住。” “什么三千两?”王岩一下子挤了过来。 秦韵瞪着他道“我给的三千两,怎么?你有意见?” 王岩吞咽着口水,想到昨晚被洗脚盆淋了一头的水,捏着拳头道“娘不公平!” 秦韵冷笑道“就你那个脑子,能知道什么是公平?” “娘……” “滚!” 王岩不甘心,愤懑地走了。 秦韵拿着帕子给王承按住额头的伤口,昏昏沉沉的王承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秦韵的怀里。 他那干裂的唇边上还沾着土,眼睛里宛如死水一般,空洞洞的,神情更是木然到了极致。 血顺着他的眼角流下,他恍然未觉,只是虚弱地问道“祖母,孙儿是不是很没用?” 秦韵道“不是,你还是祖母的好孙儿。” 王承闻言,脸色惨白了一下,随即眼眶一红,泪水宛如决堤一般涌出。 “对不起祖母,都是我的错,我太天真了。” “家里已经这么困难了,我还害家里损失了这么多银子。” “祖母,您打我吧。” 王承拿着秦韵的手往他脸上招呼,看得出他真的是痛彻心扉,知道人心险恶了。 知道了就好。 省得她还要另外想办法。 看来刘家比她想的还要嚣张,这样就更不能放过他们了。 秦韵捏住他的手道“我只问你一句,敢不敢陪祖母去把钱要回来?” 王承目光忽然生出些许光彩,他不敢置信道“还能要得回来吗?” 秦韵道“当然。” 王承当即点了点头,又慢慢爬起来,坚定道“孙儿愿意同祖母一起去将钱要回来。” 秦韵闻言,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 “老大夫妇,你们先帮承哥儿把血止住。” “老二夫妇,你们去召集家里的孩子们,一会都跟我去刘家要债。” 董氏有些犹豫,如此大嫂岂不是没脸? “娘,咱们家人都去吗?” “要不我和相公去吧,您老带着大家歇一歇。” 秦韵不悦道“我不去你们能要回来?” 董氏看了看刘氏,欲言又止道“可是这……” 刘氏看向浑身是伤的儿子,红着眼睛大声道“二弟妹别顾及我,刚好我也想去问一问,他们凭什么把我儿子打成这样!” 王泰也捏了捏拳,愤慨道“去,我们全家都去。” 第19章 很快,王承的额头就被包扎好了。 但纱布还是沁了血,看得刘氏心一抽一抽地疼。出门的时候,她还发现儿子的衣物都很脏,想帮他换一件。 谁知道才刚碰到衣服,便听见儿子闷哼的声音。 刘氏不敢置信地道“你身上还有其他伤?” 王承道“只是外祖母用藤条抽的,其他都是拳脚,伤得不重。” “什么?” “你外祖母也打你了?” “还有拳脚加身?” 刘氏眼睛又红了,心脏还疼得厉害,不敢置信地看向儿子的身体。 王承自嘲道“比起其他人,外祖母打的那点不算什么?” 什么叫不算什么? 刘氏掀开外袍,发现斑斑血迹。 瞬间她脑子嗡嗡作响,天旋地转的,险些摔倒在地。 王承连忙扶住她道“娘,您别这样,我这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 是啊,还好好地活着,没有被打死! 可动手的人是她的母亲,是她的娘家,是她的亲人啊。 这么多年一次次关心的问候,逢年过节的重礼,每次听见父母兄嫂哭穷不留余力的补贴,就连刘家的侄儿侄女们,四季衣衫鞋袜,她哪一个没有照顾到。 可是为什么? 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的儿子?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刘氏终于绷不住了,大哭起来。 王泰原本想埋怨她几句的,可这会看见她哭,自己也忍不住难过起来。 当即便道“别哭了,以后就当没有娘家就是了。” 秦韵道“哭什么呢?既然好心没好报,你以后别对他们心软就成了。” “这世上不是谁都会把嫁出去的女儿当成是亲人的,早点看清也不是什么坏事。” 刘氏一边哭,一边点着头道“娘放心,我再也不会对他们心软了。” 秦韵要的就是这句话,不然她还真不好收拾刘家。 “那就走吧。” 秦韵带头,率先走了出去。 王承紧跟着,就在这时,王霁也跑出来,搀扶住秦韵另外一只胳膊。 “祖母,孙儿来扶您。” 秦韵看着突然蹿出来的王霁,笑了笑道“好,那祖母以后就靠你们兄弟俩扶着了,你们可扶稳了。” 王承和王霁瞬间感觉到身上的重任,两个人深吸一口气,越发将步子放得平稳。 在迈出王家大门时,王承对王霁道“三弟,之前是大哥的错,你别生大哥的气。” 王霁道“我和大哥血浓于水,我只心疼大哥,不曾生过大哥的气。” 王承松了口气,面色松缓道“谢谢。” 王霁含笑道“大哥不用道谢,以后我们要一起扶着祖母的,齐心协力就好。” 王承闻言,若有所思。 他回想昨晚,大表哥和二表哥将他堵在回廊里,一个推他,一个用脚踢他。 “看什么看,灾星,害了你家还不够,还要来害我家。” “没脸没皮的狗东西,真当自己还是定国公府的小公爷,你醒醒吧。” 好不容易回房,却不知道谁在床上放了针,他刚坐下去就被扎得受不了。 就在这时,芳表妹来了。 一把将他摁在那些针上,剧痛让他哀嚎不止,可芳表妹一边趁机在他身上摸索,终于得逞后,她还佯装叹了口气道“表哥,你再不走会被我大哥二哥打死的,还是赶快走吧。” 他一个人忍着疼,几乎把所有眼泪都流干了,才终于将那些针都拔掉了。 可当他去要钱时,芳表妹不仅不承认,还倒打一耙说他想非礼,当场用茶杯砸破了他的头。 大表哥和二表哥闻讯赶来,也根本不听他的解释,联手将他打一顿丢出了府。 而在长廊里,他痛呼哀嚎的时候,分明看见了舅舅的身影。 舅舅当场掉头,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嘭”的一声巨响,他被狠狠丢出侧门外,那地上的土腥味他到现在都记得。 以及头顶上,大表哥和二表哥传来的嘲讽声。 大表哥道“王承,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如果不是你,我早就不知道结交了多少权贵,是你这颗眼中钉一直挡我的道,如今你总算是废了。” 二表哥道“姑姑补贴我们家是天经地义的,她都不好意思上门求助,你凭什么敢来?王承我告诉你,我们刘家就是救一条狗,也绝不会救你的!” “呸,赶紧滚!” 那厌恶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王承不知不觉紧绷着身体,连手上的力道加重了都不知道。 秦韵停下来,看向他道“承哥儿,你怎么了?” “要是不舒服的话,我们歇会再去。” 王承目光一凛,已经受过那么多的痛苦,现在这点痛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祖母,我可以的。” 秦韵闻言,见他目光里满是坚定,内核已经稳了。 她收回目光,望着前方的道路“别人都以为我们王家败了,但他们都错了。” “真正的败是你们都认命了。” “可如果你们都不认命,即便我这老婆子死了,我们王家也还有希望的。” “明白吗?” 王承和王霁一起点了点头,恭敬地回道“孙儿明白了。” 秦韵抿着嘴角,露出微微的笑。 “那就好。” 接下来……就是清算刘家的时候了。 等到了刘府外,那些下人们一看王家的人来了,第一时间就是去关门。 速度飞快地将大门关上,好像担心迟一步就会被破门一样。 王泰气疯了,当即就要上前讨要公道。 刘氏也撸起袖子,气急败坏道“娘,让我去!我把门砸了!” 秦韵拦住他道“急什么,这债要慢慢讨。” “而且我们不进去。” “不进去?”王泰一脸莫名。 不进去怎么讨? 秦韵勾了勾嘴角,冷冷笑道“当然是……等他们出门。” 话音刚落,众人面面相觑。 …… 刘家书房里,小厮飞快地跑来报信。 “老爷,不好了。” “王家人来了,来了好多啊。” 刘洪目光微微一闪,攥紧拳头道“关上大门,问就说我不在!” 小厮担心道“门已经关上了,可王家的人没有叩门。” 刘洪狐疑道“没有?那他们在外面干什么?” 小厮一脸紧张道“不知道啊,不过来了好多人,男女老少都来了。” “这要是不走,过一会咱们府门前可就都是人了。” 刘洪面色骤变,惊慌道“糟了。” “快去叫夫人!” 随着小厮急匆匆离开,刘洪顿时感觉天昏地暗的。 这……这秦老夫人怎么这么能闹腾呢? 第20章 张氏接到消息,直直地朝刘洪奔来。 “老爷,这我不能出去啊,要不还是派个下人去打发他们算了。” 刘洪闻言怒斥道“糊涂!” “我们跟王家是亲家,秦老夫人的诰命还在呢,怎么能视而不见!” “你赶快带人出去,问清楚她们到底想要什么?我不是让你别做得太难看吗?是不是你叫人为难王承了?” 张氏心虚急了,她撺掇女儿把王承的银票拿了。但此时她可不能承认,不然刘洪只会更生气。 “不就是勇儿和劲儿跟王承闹着玩吗?就算有什么伤,那也是小孩子家打闹,王家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上门来吗?” 刘洪冷声道“这是你说的,可问题是王家现在来了。” “你赶紧出去,解决不了你不要来见我。若是闹出什么笑话断送勇儿和劲儿的前程,我送你滚回张家去。” 张氏闻言,气愤道“都是你那好妹妹闹出来的,你冲我吼什么?” “去就去,我到要看看她今天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了!” 张氏说完,当即便气冲冲地带着下人开门出去。 只是外面骄阳正烈,大半条路都被堵住了,除了王家的人,看热闹的人也聚集了不少。 张氏脸颊火辣辣的,捏了捏拳才压住火气上前道“老夫人来了,都是一家子亲戚,来了怎么不进府去呢?” 秦韵拉过王承出来,一身的血痕还在,尤其是脸上和额头上的伤,那都是想挡都挡不住。 “进府?” “不敢啊!” “昨日我送这大孙子过来小住一夜,今天就给我打成这副模样。” “我们王家人今日若都进刘府,怕是不缺胳膊断腿的,出不来啊。” 张氏看着王承脸上的伤,面露尴尬,但还是撇清道“承哥儿怎么伤得这么重啊?是不是回家的路上摔的?” 王承道“是大表哥和二表哥打的,还将我扔了出来,当时路过有人,都看见了。” 张氏闻言,收敛笑容,淡淡道“承哥儿可不要乱说,你两个表哥今天一早进学堂去了,怎么可能打你?” 王承蹙眉,刚要反驳,便听见祖母出声道“既然不是你们府打的,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凶手出现,刘夫人回去吧。” 张氏的脸色僵住,不悦道“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赖上我们刘家了?” “你们家现在可全都是犯人,老夫人还是不要闹事的好?” 秦韵拉王承站到身后,直面张氏道“我们王家都是罪人,所以呢?” “刘夫人这是在怕什么?” “你放心,我们绝不踏进刘家一步!” “不过我儿媳可有笔账要跟刘夫人算一算!” 张氏心虚地张望着,突然刘氏站出来,猛然将她一推! 张氏踉跄,险些摔倒! 身边的下人连忙搀扶着,呵斥道“住手,你要干什么?” 早就忍不住的刘氏冲上前,对着张氏的脸就“啪、啪”扇了两大耳光! 然后高声呵斥道“我是罪人刘氏,可我也是这家的姑奶奶!” “我要干什么你们管得着吗?” “谁再敢啰嗦一句,我连她一块打!” 那些下人们从前就巴结着刘氏,猛然看她发怒也不敢拦着。 张氏更是心虚地往后退,眼神闪烁着,底气不足道“大妹,你疯了?我可是你大嫂,你竟然敢打我?” 刘氏目光猛然一变,直接跳起来朝着张氏的肚子一踹! 瞬间将张氏踹在地上不说,她呵斥一众下人道“你们都给我滚开,去告诉我大哥,想叫我大嫂出来息事宁人,门都没有!” 第21章 “我刘梅,忠勇侯府嫡亲姑奶奶,今天势必要问一问。” “你们为何将我儿子打成这番模样?” “当年是谁摇尾乞怜跟我说家族困难,我作为刘家姑奶奶就应该帮扶家族的?” “入不敷出你们找我借钱,一借就是八千两,还过一次没有?修缮宅院找我拿钱,一开口就是三千两,我出没有?更别提你们以父母年迈需要保养为借口,三番五次从我手上讨去的那些燕窝人参,全部加起来都不低于两万两了。” “两万两啊,在京城宅院都能买一栋了。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怎么对我儿子的?” “刘洪,张心兰,你们这对黑心夫妇,我刘梅今天跟你们拼了!” 张氏腹痛极了,手指着刘氏,面容扭曲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刘家何时借过你的钱了?” 然后她看向身边的人,怒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就看着她这样打我!” 下人们当即围着刘氏。 秦韵带着王家的人往前,浩浩荡荡地站在刘氏的身后,成为她坚不可摧的后盾。 “怎么?” “想打群架?” 刘家的下人们一看这么多人,直接怂了。还有看势头不妙的,当即跑回府里去给刘洪报信去了。 张氏气急败坏道“反了反了,你们这群被抄家的流放犯,你们竟然敢来忠勇侯府闹事!” “你们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刘氏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我们是流放犯,你们就是诈骗犯!” “借我的钱不还,拿我的钱过逍遥日子,还敢打我的儿子。” “你们真当我是泥捏的,没脾气是吧?叫刘洪出来,我要让他好看!” 张氏被刘氏这撒泼的态度吓到,当即结结巴巴道“你胡扯……谁欠你钱了?你之前的钱都是给老夫人和老侯爷的,我们可没有拿。” “再说你儿子,那伤指不定是他摔的,你休想诬赖给我们刘家。” 刘氏冷笑道“没有是吧?好啊!” “那你发誓,你们没有借过我的钱,拿过我的钱,打过我儿子。如果有,就让你们刘家没有好下场,你敢发誓吗?” 张氏惊怒道“你疯了,你可是刘家的姑奶奶,有你这样说娘家的吗?” 刘氏怒怼啊“是啊,我是疯了?我要是没有疯怎么可能帮衬你们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让你们欺负我儿子,怎么可能养你们这群白眼狼?” 张氏气急败坏地咆哮道“你说谁是白眼狼啊?就你现在这副阶下囚的模样,你能帮得了谁?” “识相的赶快滚回去,别等会你大哥出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还以为是两家因为什么事情闹起来了,全都一头雾水。 秦韵对王承道“承哥儿,去帮帮你娘。” “那些陈年旧账,要不回来就算了,你那三千两可要让他们知道知道。” 王承目光微微一眯,很快便乖巧道“孙儿知道了。” 只见王承上前搀扶着刘氏,一脸惧怕张氏的模样道“娘,您从前给他们那些钱他们估计是不会承认了。” “可是昨天……昨天他们拿走了祖母给我的三千两,那可是咱们王家当了衣衫被褥等物才换回来的一点钱啊,都被他们拿走了。” 张氏心慌道“王承你别胡说,我们什么时候拿过你的钱了,你有证据吗?” 王承道“我被打成这样还不算证据吗?” “如果你们真的会念亲戚情义,会将我打这副模样?” 王承指着自己的脸,忍着身体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转了个圈。 第22章 围观的众人立即明白过来,咂动着嘴巴开始议论。 “啧啧,打得可真惨啊。” “早上我就看见被扔出来了,我还以为是小偷,谁知道竟然是曾经大名鼎鼎的定国公府世子爷啊。” “嘘,已经不是世子爷了,但怎么说也是忠勇侯府的外孙,真是太过分了” “可不是吗?想当初王夫人可没少贴补娘家,每次逢年过节回来,那礼物都是一车接一车的拉,就连这宅院修缮,也是王夫人贴的钱。” “可不是吗,我都听见忠勇侯府的老夫人说起过,说王夫人相当于半个儿子,除了不在府里住着,其他什么都管,吃穿住行,就没有不操心的,可结果却换来自己家败后,儿子被打,唯一的钱也被拿走,这换谁也受不了啊。” 张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怒斥道“胡说,你们全都在胡说!” “谁拿她的钱了,那些都是她自己要孝敬老夫人和老侯爷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王家现在都是罪人,换谁家都是不敢收留的,凭什么说我们家?” 有个义士站出来道“不敢收留可以明说,背地里下狠手算什么亲戚?” 其他人帮腔道“就是。怎么说也是你们府里的外孙,对自己人都这么狠,还不知道对外人如何呢?” “像你们这样的人家,以后谁还敢来往?” “怕是朝中的大人来了,怕也不敢在门口停留呢?” 此言一出,众人便嘲讽地笑了起来。 张氏脸上挂不住,正想朝他们愤懑地骂过去,刘洪便急匆匆地赶来,一把将她拽来。 看见如此严峻的形势,刘洪口干舌燥道“都是误会,大家散了吧。” 刘洪来到秦韵的面前,面露哀求道“老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有什么气就对着我来撒吗,可千万别跟内人计较。” 秦韵看向刘洪,眉眸冷厉,似笑非笑道“刘侯爷言重了,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你们府上的态度,让我的儿媳,你的亲妹妹,伤心了。” “什么?”刘洪诧异地看向刘梅。 刘梅将王承带到刘洪的面前,冷笑道“大哥,您把承哥儿照顾得真好啊。” “我都快不认识,你是我的“亲大哥”了!” 刘梅将那亲大哥三个字咬得重重的,眼里的恨意充斥着眼眶,殷红如血。 从未被妹妹如此看过的刘洪心里一惊,再看向王承脸上和额头上的伤时,他不敢置信地朝张氏看过去。 心虚的张氏梗着脖子道“都是小孩子打闹,怎么可能伤得这么严重?一定是他在回去的路上摔的,还想冤枉我们。” “呵!”刘梅嘲讽地笑出声,只是那声音无比冰凉。 刘洪心里一震,知道王承的伤一定是在他们府里弄的,否则王家不会来这么多人? 这明显就是要为王承出头,找他们刘家的麻烦。 一声,刘洪直接攥紧拳头朝张氏的脸上砸过去。 张氏被砸倒在地,嘴角当场流血,她又惊又惧地望着刘洪,不敢置信道“混蛋,你打我?” 刘洪咆哮道“承儿是我的外甥,你怎么忍心?” “还不快给妹夫一家道歉!” “道歉?”张氏瞪大眼睛,随即恨意和怒火充斥着她的内心。 只见她快速爬起来,对着刘洪狠狠一推,愤懑道“你是不是疯了?” “不是你让下人磋磨王承,好让他自己知难而退的吗?” “现在出事了就叫我去道歉!” “刘洪,你这假仁假义的伪君子,看我不撕……” “嘭”又是一声。 第23章 刘洪对着张氏另外一边脸又狠狠地砸了下去,拳头还要挥舞,对准张氏的眼睛。 张氏被揍的记忆突然在此刻被唤醒,吓得发出一声惨叫,双目紧紧闭上。 就在这关键时刻,刘勇和刘劲冲出来,拦在了刘洪的面前。 “爹,别打娘!” “爹,王承是我打的,你要打打我!” 刘洪怒上心头,直接抬脚就朝两个儿子踹去。 “混账东西,我叫你们下狠手?” “看我今天不让你们长长记性!” 刘洪身材高大,拳脚狠辣,看得旁观人连连蹙眉。 从前刘梅看见这样的场景,少不得上前拦着,还会训斥她大哥,让他对嫂子和两国侄儿好些。 如今刘梅只觉得出了口恶气,顿时浑身舒爽。 然而就在她眨眼间,一道身影冲到她的面前,抬手狠狠就甩了她一记耳光。 “灾星,你还回来干什么?是不是要让我和你爹这把老骨头给你们王家陪葬你才高兴!” “娘……”刘梅看清打她的人竟然是母亲,顿时心里狠狠揪痛着,一股酸楚冲向她的鼻腔,她猝不及防地落下泪来。 刘老夫人却厌恶道“闭嘴,别叫我!” “你这个孽女,你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竟然还敢带着人来我们刘家闹。”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刘老太太再次扬起了手掌,刘梅死心地闭上了眼睛,心仿佛碎成一片。 可凌厉的掌风扫过,并未落下。 她奇怪地睁开眼,发现竟然是婆婆挡在她的面前,稳稳地捏住了母亲的手。 梅泪水簌簌地落,似乎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维护她的,竟然是自己的婆婆。 秦韵松开刘老夫人的手,刘老夫人踉跄着,眼里闪过一丝惧意,她不可不敢招惹这位定国夫人。 “亲家,你拦我干什么,让我好好教训这个孽女!” 刘老夫人说完,恶狠狠地瞪着刘梅道“你给我过来!” 刘梅垂眸,默不作声。 刘老夫人气得牙痒痒的,撸起袖子就要过来拉刘梅。 关键时刻,秦韵推了她一把,怒声道“够了!” 威严的声音配上她那站得笔直的身躯,仿佛有什么力量让人猝不及防地定住,动也不敢动了。 刘洪停了下来,看向秦韵。 秦韵目光落在刘勇和刘劲被揍得鼻青脸肿,蜷缩痉挛的身体上。冷怒道“你们欺负我的孙儿,将他打得头破血流的,这笔债清了。” 刘洪心里一松,总算是了结这件事了。 然而不等他站直身体,秦韵继续道“可你们抢了我孙儿三千两银票,这件事怎么说?” “什么?”刘洪惊讶地朝王承看去。 只见王承点了点头“昨晚就被人拿走的。” 刘洪只觉一股怒意直冲天灵盖,他煽动下人给王承难堪,是希望王承知难而退。 而且王承有钱,真受不了还可以用钱买通下人。 谁知道王承的钱竟然被拿走了! 刘洪猛然看向张氏,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 此时的张氏明显被吓到了,连忙缩着脖子道“不在我这里。” “我不管在哪里,你们乖乖送过来就是了。” 秦韵说完,面色冷肃地站着,大有不拿到钱就不离开的架势。 刘洪瞪向刘勇和刘劲,那两人连忙摇头,缩了缩脖子,害怕又被挨打。 刘勇紧皱着眉头,没好气地看向张氏道“你还不去拿银票来?” 张氏站起来,根本不想去拿,将目光投在刘老夫人的身上。 刘老夫人当即道“什么银票,那是承哥儿孝敬我的。” 第24章 话落,她梗着脖子对秦韵道“亲家,我一个女儿两个外孙都跟着你们王家受苦,以后怕是再也回不了京城了,那三千两是他们对我这个老婆子的一点心意,连这点你也想抢走?” 秦韵气笑了,漠然道“老夫人说刘家有一个女儿,两个外孙跟着我们王家受苦?可你要真把他们当亲人,完全可以叫侯爷留下他们啊。” “这样别说是三千两,就是六千两,我也给。” 刘老夫人当即撇了撇嘴,一脸嫌弃道“那怎么可以?” “我的女儿如今是你们王家的罪妇,外孙也是罪人,一家子祸害,我们刘家若是搭救,说不定连我们都跟着遭殃。” “你要是想害我们刘家就直说,何必绕弯子?” 秦韵道“说到给你们钱,刘梅和两个孙儿都是你们家的至亲,说到要你们搭救,他们便都是我王家人。” “老夫人可知那三千两是我们王家上上下下,脱去绫罗绸缎,搜罗古董摆件去换来的?原本是用在离京的路上保命用的,你这样霸占了去,不怕我们王家全都死在路上,夜里找你索命吗?” “你……”刘老夫人吓了一跳。 旁观的人看不下去了,眼神都透着几分讨伐。 有人开口道“你们刘家再怎么样也还是侯府,吃穿不愁。现在竟然霸占王家的救命钱,还亲戚呢,简直令人作呕。” “可不是吗?这刘老夫人平时就炫耀说她女儿多心疼她,月月光是送来的燕窝都吃不完,结果现在女儿出事,她连搭救都不肯,还嫌人家母子是祸害,简直不要脸。” “刘家做事情这样绝,就不怕老天爷怪罪吗?可别日后落得同王家一样的下场,到时候看有谁会救你们?” 刘老夫人被说得急了,怒声骂道“混账,你……你们……都帮着王家干什么?你们是不是和他们家是一伙的?” “等我们家禀明了官府,要你们好看!” 能住在这附近的人,哪个跟官府没有点关系,闻声顿时嗤笑一片。 “官府?你赶快去告啊,王家已经判了流放,后日便要离京了。” “晚了,怕又把王家的案子翻过来,把你们家搭进去。” “哈哈哈哈哈……” 周围一片嘲笑,根本没有将刘老夫人的话放在眼里。 刘洪着急道“娘,您别说了。” “大妹一家如今这么可怜,您还要他们的银票干什么?” “快拿出来吧。” 刘老夫人本就是顶包的,此时听了儿子的话,便着急道“没有在我这里,问你媳妇。” 刘洪彻底失去耐心,怒吼道“张氏!” 张氏吓得一激灵,不情不愿地掏出三千两银票,其中一千两银票还是她垫进去的。 她愤恨地瞪了刘梅一眼,将银票递给秦韵。 秦韵握住银票,嘲讽道“刚刚不是不承认吗?你们刘家的脸皮可真是够厚的。” 张氏怒声道“银票已经给了,我两个儿子也被打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再不走,我就要报官了!” 刘洪瞪了一眼张氏,但并没有出声阻止,可见他也是默许张氏赶人的。 秦韵嗤笑一声,丝毫不惧道“报吧?刚好我们府里遗失了几件御赐之物,听说在你们刘府呢。” 王霁目光倏尔一闪,他似乎想明白了,祖母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给大哥留银票的,目的就是为了现在,能光明正大把王家的东西要回来。 可祖母是怎么算到,刘家会把大哥银票拿走的? 王霁不自觉地收敛步子,挺直脊背,他有预感,祖母一定会让刘家大出血的。 第25章 果不其然,只见张氏吓得险些跳起来。 “什么?我们刘家可以没有。” 刘洪也涨红着脸道“这可是大罪,老夫人可千万别乱说。” 刘老夫人气愤道“亲家,你打量王家败了,想破罐子破碎拖累我们刘家是不是?” “你要真敢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秦韵问道“你要如何不客气!” 刘老夫人恨意浓浓地盯着女儿刘梅和两个外孙,怒声道“我是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我要是想教训我女儿和两个外孙,还是有办法的。” 秦韵看了一眼伤心的刘梅和两个失望又挫败的孙儿,嗤道“所以,你打算欺负你的亲生女儿和亲外孙来威胁我这个老婆子?” 刘老夫人以为她怕了,当即硬气道“是又怎么样?刘梅是我生的,我想打就打。” “至于她生下的两个孽种,还要跪在我面前叫外祖母呢,我如何不能教训?” 秦韵冷笑道“好个忠勇侯府的刘老夫人,无才无德,欺辱儿孙,竟然也得了诰命吗?” “刘洪,怪不得你这么多年官位都上不去呢?” “感情是因为有这样一位只知道拖后腿的老娘。” 刘洪脸色一白,老母亲就是乡下那种老婆子,根本没有什么见识。 当年要不是他爹跟着老定国公平叛有功,也不可能坐上侯府夫人的位置。 这些年她吃穿用度什么都要最好的,还要跟秦老夫人讲排场,若非如此,侯府怎么可能被掏空了,还要妹妹的月月贴补,变着花样拿好东西来哄着她。 如今真面目暴露,在秦老夫人的嘲讽下,刘洪尴尬极了。 他搀扶着刘老夫人道“娘,您别说了。” 刘老夫人却道“他们王家都垮了,你还怕她干什么?她一个糟老婆子,就算有一品诰命,等儿孙要走,还不是孤寡老妇一个。” “姓秦的,我儿子怕你我可不怕你。” “有本事你就在这儿闹,我看你不把你们王家人的小命都闹丢了。” 秦韵回怼道“可能你们刘家要先死在前头呢?” “你……”刘老夫人气得脸色涨红。 刘洪直接怒道“娘,你再不走我叫人抬你走了。” 刘老夫人又憋屈又愤懑,指着刘洪骂道“你怕什么?他们王家骄奢淫逸,皇上早就恨上他们了,就等这老东西一死,什么都是空的。” “你别怕,什么都别给。” “出了事娘给你担着。” 刘洪派下人送她进去,几乎是抬着走的。 他只觉得心里如同阴郁暗沉的天,没有一处是敞亮的。 皇上的心思怎么能猜? 秦老夫人到底有没有底牌谁知道呢?他可是听说,查抄王家的大太监贾胜海都遭到了皇上的厌恶和训斥,头都被砸破了才抬出庆元宫的。 刘洪回头,有些憋屈地看向秦老夫人道“平日里就算有什么亲戚往来,该还的礼我们刘家也还了。” “今日就请老夫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刘家,回去吧。” 秦韵看向愤懑压抑的刘洪,面色从容道“刘侯爷不必处处示弱,但却明里暗里讥讽我们王家不配来和你们算账。” “今日我给你们刘家面子,不踏进你们刘家大门一步。等你们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把东西送出来,我们就走。” “否则你只当没有看见,反正王家人是生是死,刘侯爷也不放在心上。” 刘洪面色骤变“你们这是得寸进尺!” 秦韵嗤笑道“刘侯爷怎么不说自己忘恩负义呢?” 刘洪彻底崩溃了,没好气地怒吼道“我怎么忘恩负义了,就算我们府里真的受了我妹妹的恩惠,那也是我妹妹拿来孝敬我爹娘的,这难道不应该吗?” 第26章 “秦老夫人,你如此跋扈不讲道理,可是看我们刘家好欺负?” “大哥!”刘梅主动站出来。 她不想婆婆为她和两个儿子出头被骂,便道“修缮这宅院的钱就当是我孝敬爹娘的,可你和大嫂从我这里借走的,还有那些御赐之物得还回来。” 那岂不是要刘家大出血。 那些银子和珍品,他可一样都没有想过要还给王家。 刘洪当即暴跳如雷道“你做梦!” “我呸!我算是看出来了,刘梅,你这个白眼狼,你简直丢尽我们刘家的脸。” “怪不得爹娘不认你,也不管你的两个孩子,我看你们就是灾星,祸害,弄没了一个王家,还想毁了我们刘家,你们做梦呢!” “走,都回去,别管他们!” 刘洪说完,往地上啐了一口,当即带着刘家的人都要离开。 刘梅都气哭了,想不到自己的亲大哥是这种人。 唯独秦韵面不改色地叫住刘洪道“刘洪,你若挺得过今夜,不还也罢。” 刘洪脚步一顿,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莫非王家要在这里站到明天早上? 怎么可能? 他们从前可都是娇生惯养的,绝不可能! 刘洪大步往前走,丝毫没有停顿。 等刘家人全部都离开了,刘梅给秦韵跪下道“娘,对不起。” “从前我管家时开销不了那么多东西,我都是背地里偷偷送到刘家来了。” 秦韵扶起她道“当儿女的谁不心疼自己的父母?从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呜呜呜呜……” 刘梅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董氏也连忙过来劝她,丝毫没有心存怨恨。 刘梅越发愧疚了,哭倒在了董氏的怀里,妯娌俩总算是清除了间隙。 王泰上前问道“娘,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继续站着吗?” 秦韵看了看周围,老三夫妇没有来,很好。 看来那夫妻俩受到的教育还不够。 她当即道“你和老二陪我,其他人回去吧。” 王霁挽住秦韵的胳膊,寸步不动“孙儿要留下来陪着祖母。” 经过这些事情后,他越来越发现祖母是极其可靠的人,不仅头脑清晰有智慧,而且反击绝不手软这一点,真的让他刮目相看。 现在只有挨着祖母,他才真正感觉到王家的命运并没有飘摇,而是短暂地沉浮。 王承和王林也连忙点头,靠过来。 兄弟二人齐声道“我们也要陪着祖母。” 紧接着是王莹,以及最小的四孙儿王茂。 王茂今年才九岁,加上是庶出,所以一直唯唯诺诺的,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此时也坚定地站了出来,圆头圆脑的,眼睛里的沉静让秦韵刮目相看。 秦韵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叫他的生母梅姨娘道“你和方姨娘先带着几个孩子回去,将他们安顿好,别让他们饿着肚子。” 方姨娘和梅姨娘连忙屈膝应是。 秦韵随即看向王莹道“你也回去,照顾好弟弟妹妹们,我们不在的时候,你要当好这个家。” 王莹欲言又止,可想到自己是嫡长孙女的身份,最终点了点头,带着两位姨娘和弟妹们回去了。 剩下的便是王家二房和嫡出的孩子们,秦韵看向他们。 他们生怕秦韵赶他们走一样,全都自觉上前一步“您不走,我们也不走。” 秦韵闻言,勾了勾嘴角,将两个儿子的手叠在一起,紧紧握住道“娘真为你们感到骄傲。” 王泰和王衡脸颊微红,都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心里暖烘烘的。 第27章 家里都乱成这样了,老母亲也没有怪罪他们,反而还觉得他们现在做得很好。 一时间两个人百感交集,只想着以后能再多些机会孝顺老母亲就好了。 秦韵很快让他们跟周围的邻居借一些板凳,有心善的还给他们抱来了干柴。 等火堆生起来,那群人也没有离开,好奇的人问道“老夫人,究竟是什么御赐之物,您非要要回来呢?” 周围的声音静了下去,周围陆陆续续来了些人,有揣着手听答案的,也有探头想要看情况的。 秦韵被围在中间,动了动僵硬的脚,伸手烤了烤火。心想当然要回来,不要回来,怎么能让皇上知道她的目的呢? 而且夜晚的动静可大可小,很快就会来人了。 “我们王家败了,都要离京。有些东西是带不走的,但也不能留在刘家,可我想让它们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原来的地方? 所有人揣摩这句话。 突然有个人问“是皇宫吗?” 秦韵沉默了。 可就这一瞬间的沉默,却足以说明太多太多。 一时间他们全部唏嘘不已,秦老夫人落难了都想要将御赐之物还回去,可刘家呢? 还紧守着不属于他们家的财物不还! 呸! 真是丢人现眼。 …… 薛府。 夜幕降临,昏黄的灯光照得府邸明暗相交。 突然,一个下人急急地奔到正房,惊呼道“老爷,不好了。” 薛荣见他慌慌张张,连忙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来人大口大口喘气,惊慌道“秦老夫人带着一众王家人去堵在了忠勇侯府的门口,据说是去要回什么御赐之物和借款,到现在都还没有离开呢?” 薛荣看了看天色,都黑了。 等宵禁的官兵去,岂不是要闹出事情来? 他连忙问道“什么时候去的?” 报信的下人道“听说中午就去了,到现在滴米未进!” 薛荣惊恐地跌坐在椅子上“完了完了……” 薛夫人奇怪道“老爷,怎么了?” “秦老夫人去刘家闹事,又不是来薛家,你怕什么?” 薛荣怒声道“蠢货!今天是他们家,明天就该是我们家了。” “秦老夫人连亲家都不放过,更别提我们薛家了。” “你说,你今天是不是得罪秦老夫人了?” 薛夫人吓了一跳,连忙否认道“没有啊,他们家不退亲我就回来了。” 薛荣怒吼道“你说谎!秦老夫人就算不退亲也会说其他的话,还有什么?” 薛夫人闻言,目光心虚地闪了闪。 薛荣继续追问道“蠢货,你是要害死我是不是,还不快说?” 薛夫人不甘心地捏了捏拳,这才开口道“老夫人说我们家只有两条路走,风风光光迎娶王莹进门,或者拿钱退亲!” “可老爷,凭什么啊?” “我们……” 薛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又跑来一个下人道“老爷,夫人……安国公府的人来了。” “什么?” 一时间薛荣夫妻二人浑身一震,都有些不敢置信。 安国公府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寻常最是风光不过,这个时候怎么会来他们府邸? 薛荣夫妇一起迎了出去,发现来人是一个年过四旬的嬷嬷。穿得很是体面,一件莲花纹暗面缎的褙子,下身配了一条蓝色马面裙。 头上带着金镶玉的头面,颧骨有些突,显得脸颊消瘦。但双眸沉静如夜,一看就是经常在外走动,行事干练的管事嬷嬷。 薛夫人连忙问候道“不知嬷嬷如何称呼?” 来人笑了笑道“我姓宋,薛夫人唤我宋嬷嬷便好。” 第28章 “宋嬷嬷好,不知您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宋嬷嬷看了一眼客堂里亮着的光“不如我们进去说如何?” 薛夫人连忙附和,夫妻俩将宋嬷嬷引进了客堂里,又叫下人送了茶来。 宋嬷嬷等下人忙碌完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听闻府上和王家有一桩婚事,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薛夫人连忙道“是有的,不过我们府上哪敢……” 薛荣咳嗽一声,示意薛夫人不要落下话柄。 宋嬷嬷闻声笑道“是这样的。我们老夫人膝下有一个小孙女,最是乖巧不过。听闻薛侍郎的儿子年少有为,所以差我来问问。” “既然你们薛家和王家的亲事还在,就当我没来过。” 言罢,起身就要走。 薛荣倒吸一口凉气,他儿子就这么抢手啊? 对方可是安国公府的小姐啊。 之前王家不垮,以秦老夫人的威望还是可以跟安国公府一较高下的。 但是现在嘛,两家已经不能再同日而语了。 薛夫人也急忙道“嬷嬷先别急着走啊,这王家已经答应退亲了,让我们明日就去拿回婚书呢。” 宋嬷嬷坐下来,狐疑道“是吗?” 薛荣连忙道“是的。” 宋嬷嬷道“这王家有位难缠的老夫人,你们若是能顺利解除婚姻,那就再议。” “倘若不能……可不能骗我们老夫人,否则她老人家生气了,就是皇后娘娘都要哄着呢。” 薛荣连忙保证道“您放心,我们都知道厉害,怎么敢欺骗老夫人啊。” 薛夫人也开心道“等天一亮我们就去王家把婚书拿回来,到时候还望嬷嬷帮忙引荐老夫人,也好让我们这些晚辈去请个安。” 宋嬷嬷淡淡道“那好说。” 薛荣夫妇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兴奋和激动。 有安国公府撑腰,他们和王家的这门亲事退定了! …… 伴随着天色暗下来,巡城营的士兵很快就注意到了王家等人。 因为有秦韵在,他们没有贸然上前打扰,而是先传信去给巡城营大将万峰。 很快,万峰就带着人赶来。 一身铠甲威风凛凛,面额上的疤痕极其醒目,他大步走来时,王家的人下意识缩在秦韵的身后,只有王霁抬头,目光专注地盯着。 他恍惚记得,小时候在祖父的房间里见到过这个人,当时他带着面具,不过只露出脸下那遮挡不住的疤痕。 “老夫人。”万峰抱拳。 秦韵道“劳烦你跑这一趟了,我们王家孤儿寡母的,也实在是翻不出什么风浪。” 万峰道“老夫人言重了,不知道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还请说。” 秦韵摇了摇头“你们要宵禁了,我们不会让你们难做的。就当是石头,树桩子,在这里放一夜,保证绝不走动。” “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可以叫人看守着。” 万峰道“老夫人眼言重了,那我留几个人来保护你们。” 万峰手一抬,他带来的人瞬间黑压压地站了两排。 如此一来,忠勇侯府外不仅有王家的人,还有官兵。 那从门缝偷看到的下人急匆匆跑去刘洪的书房,还未进门就大声道“老爷,不好了。巡城营的万峰带着人来了。” 刘洪眸色一喜,当即推开门出去。 “他把王家的人赶走了吗?” 下人面如菜色道“没有,他还留了不少官兵,说是要保护王家人。” “什么?”刘洪面色大变。 他就是在等巡城营的人来收场,王家现在是阶下囚,怎么也会忌惮一二的。 第29章 谁知道这个万峰…… 刘洪捏着拳,没好气道“快,从侧门点灯,我要出去。” 下人连忙提着灯笼,带着刘洪赶去了侧门。 出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万峰骑马要走,刘洪顾不得面子追上去。 谁知道万峰的马不停,刘洪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万将军,你等等。” “万将军,我有话要说。” “万将军……” 就在刘洪上气不接下气时,万峰才停下来,一跃下马,奚落道“这不是刘侯爷吗?怎么大晚上追着我的马跑?” 刘洪面色涨红像猪肝一样,心里有怒气,怨气,愤懑充斥着,可惜却发现不出来,只能好声询问道“万将军,王家这么多人还在街上,不妥吧?” 万峰嗤道“宵禁又不是不许人出门,刘侯爷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刘洪着急道“可是……” 万峰打断他道“秦老夫人可还是一品诰命夫人呢,刘侯爷不好生请进府里,还在这里跟我说什么宵禁的事?” “你可知,京城夜里有异动,按律是要禀明圣上的?” 万峰说完,一跃上马。他那张脸一半在阴暗的光线中,一半露出狰狞的疤痕,伴随着面部的颤动,显得格外阴鸷。 突然,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朝刘洪扫来,吓得刘洪心里一震,连气都不敢喘。 可万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冷嗤一声,便策马往宫里去。 刘洪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嘴里不停地念叨“完了,完了,快……快……” 可下人根本不知道他说的快是什么意思,只见他疯了一般,一把抢过灯笼,急匆匆地照着路往回跑。 他一口气跑到大门口,然后去看秦韵。 冉冉的火光中,秦韵面色从容,眼眸深静如水,正不动声色地看过来。 刘洪却吓得惊惧胆寒,一头扎进大门处,大声喊道“开门,快开门。” 都是陷阱,秦韵根本就不怕把事情闹大,因为她就想让皇上知道这件事。 皇上知道……皇上知道了。 那后果刘洪简直不敢想,虚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下,他仿佛看见了刘家的下场。 突然,大门从里面打开,刘洪猝不及防,身体软软地栽倒了进去,惊得刘家的下人一阵惊呼。 “祖母,刘侯爷怎么了?”王霁问到,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那万峰就有那么可怕? 秦韵目光微微一动,万峰不可怕。但万峰此人是老定国公王成亲手带出来的,因为身份特殊,所以只有皇上和王成知道。 惊动他是因为在书里,他一直对王家的悲剧耿耿于怀,最终还是投靠了反派王霁,成为王霁重返京城的最大帮手。 此人现在可用,至于以后嘛……再看。 秦韵淡淡地解释道“巡城营管着夜里的京防,但凡在城中发现异动,都会第一时间报进宫里。” 王泰惊呼道“那皇上岂不是要知道了。” 秦韵转头看向这个憨包儿子,眼里的鄙夷清晰可见。 王泰红了脸,羞赧道“娘,咱们……咱们就不怕吗?” 秦韵镇静道“怕什么?怕你从前没有孝敬过你老丈人?” 王泰连忙道“不……不,儿子孝敬过的。” 看见丈夫如此惧怕,刘氏也担心道“娘,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已经开始后悔了,万一事情闹大,娘家真的被抄了怎么办? 她现在可不敢相信那些富贵了,宛如云烟一般。 秦韵看向周围的守卫,淡淡道“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个死。” 王家人闻言,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挨得更近一些。 周围的凉风四处乱蹿,宛如此时他们忧惧不安的内心,呼呼的,让人不得安宁。 第30章 王霁却在此时,小声地对秦韵道“祖母,孙儿不怕。” 秦韵欣慰地笑了笑道“不错,有胆量。” 王霁道“孙儿可没有胆量,不过孙儿知道祖母不会害我们的。如果这个世上还有谁想要我们王家好,那个人一定是祖母。” 最主要的,他发现祖母和万峰似乎有某种默契,他们应该都在等一个契机。 那个契机应该就是利用皇上逼迫刘家乖乖就范。他突然发现祖母手上的筹码好多,而且心思深得旁人根本猜测不到。 王霁心里闪过一丝复杂,既然祖母这么厉害,那他们王家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其他人闻言,虽然还有疑虑,但心里的担心却莫名减少大半,已经可以悄悄松口气了。 秦韵见他们如此信任自己,心里也有些动容。 【系统,你说要是他们知道我正在盘算怎么把他们的生机掐灭,他们会不会敲死我啊?】 系统【宿主足智多谋,他们被卖了也会为你数钱的】 秦韵喜欢这句评价,事实上王家人就是在帮她数钱。 “等着吧,刘家把东西凑齐我们就走。” 王家人瞬间又泄气了,都僵持这么久了,刘家怎么可能会凑齐东西给他们? 然而就在他们无精打采时,突然刘家的大门打开。 只见刘洪抓住张氏,将她拉扯出来。 而张氏的手里,有一个袋子,里面明显装着东西。 只见刘洪将张氏往秦韵的面前一推,便道“内人有东西要送给老夫人,还请老夫人拿早些回去休息,不要再为难我刘家了。” 秦韵接过去,查看了一下,发现是玉五子登科杯。 她问道“屏风呢?” 刘洪涨红着脸道“那个抬出来太显眼了,老夫人是想置我刘家于死地吗?” 秦韵冷笑道“留在你们家才是把柄呢,抬不抬?” 刘洪气得咬牙,朝府内挥了挥手,喊道“抬出来!” 下一瞬,就见两个下人抬着一座用青布盖起来的屏风,直到秦韵确认了是青玉五松落地屏风,这才点了点头道“不错,东西对了。” “钱呢?” “八千两借款,不准备还了?” 张氏哭着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现在我们去哪里找八千两?” 刘洪愤懑道“老夫人诰命还在,容我们刘家慢慢还行吗?” 秦韵皱眉,问着系统【刘家真的没有银子?】 系统【怎么可能,刘洪自己都有两万两的私房,张氏自己也有五万两】 【就是不起眼的刘老夫人,都有一万两的私房,其他人更别说了】 【而且大部分都是从你们王家薅来的】 薅来这么多,八千两都不想还? 好! 很好! 秦韵道“当年你妹妹的嫁妆是两千两,我就当她平时贴补你们的不算,修缮房子的不算,剩下八千里外加两千两上药费,一共是一万两。” “你们要是不给,我们继续耗就是了。” 刘洪面色骤变道“怎么又多两千两?” 秦韵冷笑道“你们打伤我大孙子的,医药费不赔?” 张氏咆哮道“那我的伤和我两个儿子的伤谁管?” 秦韵道“找你相公啊,是他打的,关我们家什么事?” 张氏险些气吐血了。 刘洪坚持道“我们刘家真没钱!” “那我可要告诉这里的守卫,从你们家抬出了什么?” 秦韵说完,便要去接屏风上的布。 刘洪吓得连忙挡在那屏风的面前,一副凶狠的样子问道“老夫人果真要做得这么绝,和我们刘家不死不休?” 秦韵道“刘侯爷和你夫人的私房加起来都有八万两之多,可却月月骗我儿媳,说你们府里捉襟见肘?” 第31章 “我真是好奇,你们的银票都是从哪里来的?” “不会是放印子……” “我给!” 刘洪打断秦韵的话,眼睛里仿佛淬了毒。 秦韵嗤笑,恐怕还真是。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万两的银票交给秦韵,咬牙切齿地道“你们王家可以走了吧?” 刘梅瞪大眼睛,想不到他身上真的有钱。 回想过往他在自己面前哭穷的样子,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子,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 秦韵不忘继续戳心“你哭什么,他身上还有。不止是他,你嫂子,你老娘,你的侄儿侄女们,他们全家都有私房钱。” “就只有你没有。” “可笑你之前还以为,你才是最富的那个。” 刘梅“……”感情一家子都在花她的钱,吸她的血,然后连可怜都不想可怜她? 刘梅心碎地笑了,这算什么家人啊? 她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们一样。 刘洪面色更冷了,拳头捏得紧紧的,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秦韵刺激道“别生气,花钱消灾。总有一天你会上门来感激我的。” “只是到那时,你怕是进不了我们王家的大门了。” 刘洪冷笑,嘲讽道“老夫人果然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了,竟然开始说胡话。” 秦韵含笑道“记住你这句话,以后别哭就行。” 话落,她带着王家往回走。 那些守卫们全都垂眸,没有为难的架势,等他们走了才离开。 刘家看见这一幕,一个个的头顶都要气冒烟了。 而此时的宫门外。 万峰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消息递进去。 因为他没有把握,皇上到底会不会管? 突然,宫门内有道声音响起“万将军,皇上有请。” 万峰倏尔一震,深吸一口气后,将佩剑交到宫门侍卫的手上,大步往里走。 庆元宫内。 烛火灭了好几盏,隔断的水墨长帘放了一半。内里的光线不甚明朗,透出一股暗沉的寂静。 这意味着,皇上原本已经准备歇下,不见任何人了。 万锋进来,跪在大殿中央“末将万峰,拜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进来说话!” 万峰起身,循声看见皇上坐在里间,露出一般的面孔显得诡谲模辩,他心下一沉,压抑着呼吸走进去。 不多时,时全送了茶来。 万峰才惊觉他也在这里,可是刚刚,他完全感觉不到。 “多谢。” “万将军客气了,皇上等您好一会了。” 等了好一会了?证明皇上一直关注王家的动向…… 万峰心里松了口气,当即便道“末将值守时,听见下面有人禀报,定国老夫人携带王家到忠勇侯府门前,不知为何久聚不散?” “那你问清楚结果没有?” 万锋继续道“据周围老百姓供述,是为要债。之前刘氏曾借给刘侯爷一些钱财和物件。末将离开时,刘侯爷追了末将一路,观其面色,似乎有些急迫?” 皇上冷嗤一声。 万峰当即下跪,垂眸不敢多言。 皇上起身大步走出,声音透着浓浓的怒气道“她在逼刘家,她根本没有想过要给自己留后路,她要走!” “所有人,所有人都要离开朕!” “就连她也一样,她眼里只有王氏子孙!” 万峰吓得将头贴在地毯上,压抑的呼吸几乎将肺都要憋炸了。 突然,头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是皇上的手狠狠拍在茶案上,原本给万峰上的茶直接震掉了杯盖,茶水从中溢出,浇在皇上的手背上。 时全连忙拿手帕给皇上擦拭,紧张道“快请太医!” 皇上将那帕子撤去,怒吼道“不必!” 第32章 然后他坐回位置上去,目光阴沉沉地盯着万锋道“你也是个蠢的!” “滚吧!” 万峰连忙磕头,快速退了出去。 皇上看向时全,目光阴沉道“你也走!” 时全垂眸,跟着出去。 外面,风声萧萧,寒气逼人。寂静又庞大的宫殿仿佛要将这里的人全都吞噬进去,让人不安。 万峰看见时全的手上还沾染了茶渍,低声道“对不住了,是我连累了大总管。” 时全轻轻拂去那点茶水,看着宫道的方向“走吧,我送送万将军。” 两个人并排走在宽敞的宫道上,周围有一个宫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万锋正在想皇上的心思时,突然身边传来时全的声音。 “皇上身边的旧人不多了,你、我,还有徐宁。” “可我们到底是奴才,臣子,哪能有身边人更能宽慰皇上的心呢?” “贾胜海查抄那一日,皇上下令让京卫营去协助,你就是京卫营的总指挥,当时为何不去?” 万峰倏尔一震,感觉魂魄都受到了撞击。 他惊恐地看向时全,愕然道“我不知道,我以为……” 时全抬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而是接着道“你与王家的关系,你知我知,皇上也知。真要想让你避嫌,去协助的就会是周堂的人。” “你会错了意,导致那一日秦老夫人受了大委屈。现如今她老人家有了离京的念头,你也没能及时阻止,皇上不拿你撒气拿谁?” “万将军,好自为之吧。” 时全说完,刚好走到宫门口,他看向时全,没有出去的打算。 只是沉寂的眼眸中,一抹幽暗昭示着,他也心有不悦。 万峰哽住,胸腔仿佛要炸了,但却一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几年皇上查办了太多旧臣……他从一开始义愤填膺到如今的明哲保身,他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 不是没有挣扎过,可秦老夫人一介老妇…… 恍惚中他记起,老国公在世上与他叹道“我死后,王家你不用多照管,但若是我这老妇与皇上生了嫌隙,你可要多多周旋。” “他们啊……一个疑心太甚,一个心气太高……最是容易被人利用,连仅剩那点关怀都抛诸脑后。” 现如今……果不其然。 只是老国公没有跟他说,嫌隙的背后,还有后悔! 万锋捏了捏拳,垂首出了宫门。 时全看向万峰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夫人这次……是真伤了皇上的心了。 可皇上何尝不是伤了老夫人的心呢? 哎…… …… 凤仪宫里。 贾胜海颤颤巍巍地跪在殿中,额头上包扎的伤口露出明显的猩红,似乎是又渗血了。 看着殿中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穿着一身明艳张狂的凤袍,两鬓戴着的一对灵芝纹金步摇微微摇曳,正面的金凤点翠冠将她衬得庄严而不可冒犯。 明明已经年过三旬,可那白皙的肌肤依旧华美如玉,还有那双眼睛,沁淫着权利,锐利得让人不敢小觑。 可贾胜海却也感觉不到有一丝一毫稳妥的庇护,不停吞咽的口水昭示着他的紧张,他叩头,用哀求的语气道“娘娘,皇上在熄灯后召见了万峰。” 皇后看贾胜海,凌厉的眉峰中闪过一丝厌恶。 “你还好意思说,如果那天姓秦那老妇死了,现在就不会后患无穷。” “留着她蹦跶,皇上心绪受她影响不说,连本宫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贾胜海连忙诉苦道“当时那秦老夫人拿出了皇上那块金牌,奴才实在是不敢啊……” 第33章 “闭嘴!” 皇后呵斥道,面容上也闪过明晃晃的怒气。 “你现在给本宫滚出去,一个月不许来凤仪宫,否则本宫打断你的腿。” “皇后娘娘,奴才……” “滚!” 皇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一会就有人来将贾胜海给拖了下去,为了防止他出声,还将他的嘴给堵了。 皇后头疼地扶额,她现在也担心皇上知道她的目的,那枚金牌没有拿回来,始终是个祸害。 “娘娘,奴才听说那秦老夫人已经在明晃晃地逼迫刘家了。” “如此,怕是没有想过继续在京城立足。” 皇后抬头,发现是她的心腹江贵送了安神茶来。 皇后抿了一口,淡淡道“那老妇若真愿意离开京城,本宫也不用担心了。” “只是她手里拿着的金牌,始终是个隐患。” 江贵垂眸,小声道“流放之地偏远不说,这一路山崩地裂,江河潮涌,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到时候找不出金牌,罪过自然是王家和押送官差的。” 皇后目光微微一闪,她看向江贵,满意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最好先在那群押送的官兵里找个内应。” 江贵垂眸,嘴角露出讨好的笑容道“娘娘高见,奴才一定办妥。” 秦韵在外面站了一天,回到自己房间倒头就睡。 第二天她还困着呢,李嬷嬷就在床边叫她“老夫人,薛夫人又来了,您快起来吧。” 秦韵打了个哈欠,已经开始缩短的小身板僵硬得,她翻个身都费劲。 “对,今天就剩她了。” “别带去客堂,把她安置在门房里。” 李嬷嬷一脸为难道“可是大太太都请进来了,她趾高气扬的,说什么今天必须退婚不可。” “呵?”秦韵冷笑。 【系统,她找外挂了?】 系统【是外挂主动找她,安国公府想跟她结亲家呢】 原来如此。 安国公府的老夫人姓吴,是世家出身,向来眼高于顶。 就因为当年皇上登基先册封原身为定国夫人,再册封她为安国夫人。她觉得自己身为皇帝的岳母,就应该第一个得到册封,为此暗恨原身多年。 更是在原身死后,还叫人偷偷鞭尸来着。 如此恶妇,真是不得不妨啊。 至于薛家……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刚好可以用来试探皇上会不会做出让步。 秦韵起身,淡淡道“有粥吗?” 李嬷嬷连忙道“有的,昨晚大太太一夜没睡,亲自守着熬的。” 大儿媳妇是惨。 被自己亲人吸血这么多年,睡不着也是正常的。 秦韵道“端一碗来,我吃饱好活动活动筋骨。” 李嬷嬷一脸愕然,老夫人要活动筋骨? 此时的李嬷嬷还不知道,秦韵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很快她就知道,惹谁也别惹她们家老夫人。 厅堂里。 一夜没睡的刘氏盯着薛夫人,黑眼圈又浓又重,看得薛夫人嘴角抽搐。 很快,董氏赶来了。 薛夫人开始阴阳怪气道“哎呦,二夫人总算出来了。” “哦,现在要叫二太太了吧,夫人……呵呵。” 董氏脸色一沉“薛夫人一如既往……没什么教养啊。” 薛夫人闻言,手拍案桌,站起来道“董氏,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来干什么的你一清二楚,识相的赶快把婚书交出来,否则的话,后果自负。” 董氏正要回怼,刘氏拉了她一把,自己率先冲上去“我呸!” “什么了不起的家世,还恐吓上我们王家了。有本事让薛荣那个狗东西来啊,问问他当初是怎么跪求我们王家的?” “你再叫几声,我撵你出去你信不信?” 第34章 “你!”薛夫人气得面色一变。 但随即想到了儿子即将迎娶安国公府的小姐,当即便嘲讽地冷笑道“你们王家已经沦为阶下囚了,今日是在京城最后一日,要跟我继续傲,怕王莹一辈子也嫁不出去,还回不了京城。” “而我的儿子,不仅会迎娶世家小姐,还会步步高升,就当王莹是他那早死的未婚妻好了。” 董氏怒上心头,直接回怼道“那你现在就滚,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刘氏也附和道“就是,赶快滚!” 薛夫人被她们的气势所震,一边往后退,一边咆哮道“你们知道要跟我儿子结亲的是谁吗?你们再敢对我无礼,我要你们王家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董氏和刘氏看她如此胸有成竹,一时间也有些嘀咕,难不成这薛家又找了靠山? 薛夫人看见她们露出怯意,当即得意道“现如今你们王家还有什么资格跟我叫嚣?我儿子跟王莹订过亲事,那都是抬举你们家了。” “今天这婚事你们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是吗?那我们王家还真就不退了!”秦韵出现,但并没有进来。 而是站在外面,手里杵着拐杖,目光里满是讥讽。 薛夫人微微一震,仅仅只是一瞬,她便又恢复硬气的姿态道“老夫人,您还有诰命在身,何必要闹到颜面扫地?” “不妨实话告诉你,要跟我儿子结亲的人家,是你惹不起的。” 秦韵轻蔑地笑了笑,转身就走。 薛夫人急了,连忙追上去道“老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韵一边带着她往外走,一边道“不退亲啊!” 薛夫人额头都冒汗了,这秦韵要是不退亲,安国公府那边她没法交代啊! 当即便松口道“你之前说的国公府回礼,我今日也带来了,你为什么不退亲?” 秦韵淡淡道“我为什么要退?我稀罕你拿回来的回礼吗?我现在只需要拿着婚书去顺天府告一告,说你们薛家要悔婚。” “到时候你猜你们家会怎么样?” 秦韵停下来,不怀好意地看向薛夫人。 薛夫人当场吓白了脸,昨夜刘家连夜还钱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大街都是了,谁不说一句秦老夫人有手段。 今天还来……那他们薛家还要不要做人了? 薛夫人吞咽着口水,眼里满是惊慌。 “老夫人,两家人的事何必要闹得人尽皆知呢,对两个孩子的名誉也不好。” “您想要多少钱,说个数吧。” 看到薛夫人如此吃瘪,刘氏和董氏暗绝好爽。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来到秦韵的身旁,正面看戏更爽! 秦韵冷笑道“你刚刚不是很横吗?说什么我们王家不想退也得退!” “那我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这门亲事,从来就不是你们薛家说了算的。” 秦韵说完,便带着两个儿媳妇走向大门口。 这个时候,薛夫人彻底慌了。 她没有想到,秦韵竟然真的敢豁出去。 眼看秦韵要跨出大门,她不顾身份地跑到前面去,将秦韵给拦了下来。 董氏毫不客气地推了把一把“滚开,别挡道!” 刘氏也挡在秦韵的面前,霸气道“你敢欺负我婆婆,我要你的命!” 秦韵的目光,却穿过她们,看向外面把守的官兵。 他们已经被吸引了视线,全都看了过来。 这很好。 秦韵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已经迫不及待等待薛夫人上钩了呢。 此时的薛夫人被推倒,摔了一跤,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的怒气瞬间达到顶点。 第35章 等爬起来后,她根本没有看向身后,而是朝着秦韵婆媳三人怒吼道“够了,你们王家不要欺人太甚!真当我薛家是没有靠山吗?” “实话告诉你们,安国公府的老夫人看重我儿,已经决定将孙女许配给我儿,你们王家不退亲就是自寻死路!” 此言一出,刘氏和董氏微微一愣,这件事怎么还跟安国公府扯上关系了? 唯独秦韵露出迷之微笑“是吗?” 薛夫人硬气道“就是的,安国公府什么门第,你们王家什么门第,不想死就快点拿婚书出来。” 秦韵点了点头,一脸正色道“这样啊?那我给你。” 薛夫人闻言面露狂喜,连忙朝秦韵走过去。 只是在她伸手的一瞬间,秦韵抬脚,恶狠狠地朝薛夫人踹去! 一声巨响,就看见薛夫人从王家的大门口圆碌碌地滚下台阶。 众人瞠目结舌,全都看向秦韵。 可下一瞬就看见秦韵举着拐杖,狠狠地追着薛夫人的身影砸了过去。 一边砸,一边骂道“丧良心的,你公然上门挑衅不说,竟然还想逼迫我们王家退亲。”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这就是赤裸裸的小人,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啊!” 众人连忙赶去劝,就连刘氏和董氏也吓得奔到了秦韵的身边。 可秦韵继续扯着嗓子喊道“想当年你们薛家要定亲的时候,恨不得一日三顾茅庐,跪地求娶啊。” “现如今我王家败了,可我家大孙女还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呢,你们家就迫不及待上门退亲不说,还威胁要置我们王家于死地?” “你们家攀上安国公府又怎么样?我的孙女天下第一好,你们谁也不许欺辱她。” “呜呜呜呜……我的莹莹,是祖母对不起你,是祖母错,祖母……” “咳咳……” “娘……您别吓我。” “娘……” 看守的官差连忙围过来道“老夫人别激动,保重身体要紧啊。” “对啊,跟这种人家不值当的。” “就是,退了就退了吧。” 秦韵当即拿出婚书,怒气冲冲道“退!” “可今日是我们王家要跟你们薛家退亲,是你们薛家不配!” 秦韵说完,直接将婚书撕烂了。 薛夫人被打了一顿,眼看婚书被撕得粉碎,又气又急道“老夫人,你简直欺人太甚。我们薛家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秦韵举着拐杖,高高地就要砸下去,嘶吼道“你来啊,老婆子我今天跟你拼……啊……” 突然,秦韵一仰头,好似要昏死过去。 刘氏见状,怒声咆哮道“薛夫人,你这是要活活逼死我婆婆啊。” 董氏也悲戚道“娘,您千万不要有事啊,否则儿媳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给您赎罪了。” 薛夫人顿时吓得一愣,厌恶中又透着憋屈,结结巴巴道“你……你们……” 看守的京卫副使叶鹏飞上前“你什么你,不是你们薛家要退亲的,现在已经退了,还不走?” 薛夫人捂住自己的脸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是他们家先打人的。” 其他官差道“如果不是你们薛家攀上高枝,逼到这个份上,人家秦老夫人怎么可能会动手?” “就是,不过凭你们薛家就能攀上安国公府?怕不是在做梦?” “不管是不是在做梦,薛家都是仗势欺人,这样的人家,能出什么好苗子?” “你……你们……”薛夫人愤恨地瞪着他们,她想解释,这一切都是王家的错。 是秦老夫人欺人太甚她才迫不得已说出那些话的。 她才是无辜的!! 可众人看她的目光鄙夷又厌恶,她有苦难说,眼泪哗哗地掉,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委屈地跑回去了。 第36章 秦韵也被刘氏和董氏搀扶着,回到了王家休息。 外面的婚书,被风一吹,到处飘散。 叶鹏飞不知怎么想着,树倒猢狲散,目光不由得跟着那碎纸屑,谁知竟然看见不远处的墙头边上,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叶鹏飞上前“沈公公,您怎么在这儿?” 沈宝笑了笑道“这不是我干爹他老人家惦记着老夫人的身体,派我来看看。” “怎么了?” “这里刚刚闹过一场?” 叶鹏飞目光微微一转,朝身后看了看,见没有人跟来,这才小声道“薛家过来退亲,把老夫人气得够呛,亲自撕毁了婚书不说,还动手了。” 沈宝顿了顿,小声道“这薛夫人怎么敢?” 叶鹏飞道“听说是安国公府想和他们家结亲呢,这不……上赶着来退亲了嘛?” 沈宝愕然。 安国公府老夫人,那可是眼高于顶的存在,怎么可能会看上薛家? 唯一的可能,那便是故意撺掇薛家给王家难堪。 “多谢叶副使,以后有用得着我沈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叶朋飞连忙道“沈公公言重了,这是在府门外闹的,怕也藏不住。” 沈宝凝重地点头,快速转身离开了。 …… 薛府。 为了能顺利和王家退亲,薛荣还特意告了一天的假。 结果却等到薛夫人灰头土脸地回来,额头上都破了不说,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薛荣震惊道“你跟王家人打起来了?” 薛夫人委屈地大哭“老爷,我不活了。那秦老夫人跟个恶鬼一样,怎么都不肯退亲,还把我打了一顿!” 薛荣闻言,沉着脸道“你就没有透露,我们家如今有新的靠山了?” 薛夫人抱怨道“我说了,就是说了她才打我的。” “而且你不知道,外面那群官兵竟然不管,还维护她。” “他们不是来看守王家的吗?怎么会……” 薛荣面色骤变,一把扯过薛夫人,怒吼道“蠢货,你把安国公府的消息透出去了?” 薛夫人看见突然凶狠的薛荣,吓了一跳道“不是老爷你让我透露的吗?” 薛荣听见,双眼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薛夫人连忙搀扶着,惊呼道“老爷!” 结果迎接她的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啪,啪。” “蠢货,我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一个蠢货?” “安国公府何等高门,那可是皇后娘娘的母家。你竟然将他们的消息透露出去,为了颜面着想,他们还可能把女儿许配给我们家吗?” 薛夫人惊恐道“那怎么办啊?” 薛荣没好气道“怎么办?你就知道问怎么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老爷先别骂了,快想想办法啊。” 薛荣强忍着怒气,继续问道“当时有多少人听见?秦老夫人的反应是什么?有没有说要去找安国公府对峙?” 薛夫人连忙回想,可越回想,脸色越差。 她道“当时在外面,那些看守的王家的官差都听见了。秦老夫人很生气,她没说要去对质,但是把婚书撕了。” “老爷,秦老夫人一定是故意的,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薛荣听得怒气翻涌,恨不得再薛夫人两记耳光。 “蠢货,你知道她是故意还敢口无遮拦,你不知道祸从口出吗?” “现在好了,只能祈祷那些话还没有被传出去。” “否则我们薛家真是被你害死了!” 薛荣说完,急忙去拿银票。 等他拿出来,薛夫人一把抓住他道“老爷,您要干什么,这可是咱们家的家底了。” 薛荣没好气地甩开她道“我去看看能不能堵住那群官差的嘴,还有疏散秦老夫人的怨气,否则她真给你捅出去,看你还怎么见人!” 第37章 薛夫人不甘心道“咱们不是要和安国公府结亲嘛,还怕她干什么?” 薛荣厌恶道“可问题是我们和安国公府还没有结亲。你现在去安国公府,马上就去,找到宋嬷嬷,告诉她我们已经和王家退亲了。” “如果她愿意领你见老夫人就证明他们家还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你连安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了,还谈什么亲事?” 薛夫人不信,哪有人会用自己孙女婚事做幌子的。 她一咬牙“去就去。” 薛荣坐着马车,很快来到了王家。 他已经想到了,挨着去贿赂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找为首的商谈。 因此他看见叶朋飞的时候,并没有下车,而是让小厮将叶鹏飞叫到车里来谈。 可叶朋飞却只站在车窗外,略带嘲讽地道“薛夫人前脚刚来退亲,怎么薛大人又来了?” 薛荣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将一沓银票递过去“劳烦叶副使辛苦,告诉当差的兄弟们,贱内说话不中听,烦请他们别放在心上。” 叶朋飞并未接,淡淡道“晚了,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消息怕都已经进了宫里。” 薛荣吓得手一抖,银票都掉了。 遇上风吹,不一会遍地都是。 他急急地叫小厮去捡,自己则紧紧握住车窗问道“何人传进宫里的?” 叶朋飞道“这我怎么知道呢?” “我奉劝薛大人,有空在这里与我说话,还是快去瞧瞧秦老夫人吧。” “她老人家要是今天被气出个好歹来,你们薛家再攀上高门,怕也难逃干系。” 薛荣面色一白,想不到还是逃避不了和王家人见面,一时间如丧考妣。 等他垂头丧气地站在王府门外等着,一如多年前他来求王家办事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那时的王家如日中天。 叶朋飞记得,当时京卫指挥司有一个空缺,是从五品的镇抚使,多少人盯着,连他的上峰都因此出了五百两银子周旋。 结果定国公王泰找了指挥使刘大人,那消息都没有递到皇上的跟前,从五品的镇抚使就落到了一个从未当过兵的崔嗣手中。 虽然因为王家的案件,崔嗣已经被处死了,可那件事带给他的震憾,远远超过了崔嗣的死。 而现在,王家已经落败到当衣服度日,然而那掌管着内廷供销的沈公公,还亲自跑来打探消息,可见深宫之中,定然还有人在乎王家的生死。 那个人是谁……会不会是皇上? 叶朋飞深吸一口气,他突然想赌一把。 万一赌对了呢? 看守王家这几日,他发现王家人并不坏,只是蠢。 或许经过这次家败,他们能卷土重来呢? 旁人他不清楚,但如果秦老夫人身体还硬朗,挺个三五年的,没准事情真有转机。 甚至于更早。 于是他找到两个心腹,暗暗吩咐道“一会换班,你们两找个酒馆,把薛夫人来王家退亲的消息散播出去。” 那两人顿时一脸惊愕。 其中一人道“头儿,这可是得罪安国公府的事情,能做吗?” 叶朋飞道“沈公公来过了,薛荣又来,这不是此地三百两吗?” “你们要是怕,另外找人去也行,但是一定要透露出薛家是因为攀上了安国公府才退亲的。” 另外一人道“头儿,还是太冒险了。安国公府做事心狠手辣,您是知道的。” “咱们兄弟当差不容易,可别把差事弄没了。” 叶鹏飞道“咱们这差事,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的,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第38章 “我已经把消息卖给沈公公,他是大太监方凉的人,方凉是谁?他是时大总管的徒弟。如果没有时总管的允许,他怎么可能会派沈公公出来打听消息?” “皇上未必真的恨王家,你们若是敢跟我一起,我将来发达了绝不会忘记你们。如果你们还是害怕,那就算了。” 那两人听叶朋飞说完,已经动摇了,这会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翻身的野心和希望,顿时便都点了点头。 …… 王家,宁远堂里。 秦韵拿出自己这几日所有的进账,全摆在桌子上。 像这样一沓银票,以往刘氏和董氏是绝不会放在眼里的,可今日不同往日,她们二人的眼睛都亮了亮。 刘氏道“娘,您这是要干嘛?” 秦韵道“明天就要上路了,想着给你们一家分一些。带在路上,到时候有我坐镇,官爷们应该不会给你们上夹板。一路上你们想吃点什么,也可以自己买一些。” 刘氏和董氏面色一喜,这也太好了。 一直在偷听的王岩连忙带着媳妇苏氏进来。 “娘,太好了,您总算是想通了。” 话音刚落,便伸手去拿银票。 “啪”的一声,秦韵给他一巴掌。 王岩顿时委屈道“娘,你又打我,我只是想先拿一百两给珍珠买点燕窝带着,万一出了京城,那些燕窝不好吃呢。” 秦韵冷笑道“那就吃土。”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吃燕窝,秦韵想一拳砸破三儿子的恋爱脑。 苏氏拉了一把王岩,连忙道“娘都说要分家了,你急什么?” 秦韵的手按在银票上,淡淡道“谁说我要分家了?” “这是我的银票,我爱给谁给谁,你们俩靠后去。” 苏氏以为不分给她了,着急道“娘怎么可以这样?难道我和相公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吗?” 秦韵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去刘家要债的时候你们俩躲哪里去了?” 王岩心虚,小声解释道“珍珠身体不好,不能吹冷风的。” “娘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们夫妻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说了,莹莹和方姨娘她们不是提前回来了,娘想必也是心疼珍珠的。” 秦韵“……”老娘心疼个屁。 这时李嬷嬷进来回禀道“老夫人,薛侍郎薛大人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王岩顿时奇怪道“他来干什么?” 董氏气愤道“我去赶走他。” 刘氏也道“我也去!” “都站住!” “让他进来!”秦韵说道,她等的就是薛荣。 刘氏着急道“娘,为什么啊,他肯定是来奚落咱们家的。” 董氏道“对啊娘,还是让儿媳去打发他走吧。” 秦韵的目光看向银票“他是来送钱的。” 王家众人“……”啊??? 薛荣被请进来,发现王家人虽然穿得不好,但根本没有半点垂头丧气的模样? 相反,看上去比从前还精神,一个个目光犀利地盯着他。 他看向主位上坐着的秦老夫人,梳着元宝髻,带着石青色绣花抹额,身着竖领大衫,戴的发饰虽然不多,可就那样端庄地坐着,竟也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就在这时,薛荣好看见了一旁桌面上的银票,瞧那厚度,和他带来的差不了多少。 这就是传说中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有看见王家凄惨的模样,他莫名觉得有些遗憾呢。 “老夫人,内人嘴笨,不会说话。若有得罪您老人家的地方,我替她赔罪来了。” 说完,从袖子里抽出一半的银票放在桌案上,看起来到是虔诚。 王家众人个个都有些意外,眼里闪过一抹惊喜。 第39章 老夫人简直神了,她怎么知道薛荣就是来送钱的? 王霁看向巍然不动的祖母,她似乎做什么都胸有成竹,不急不缓的样子。可每次都像是实拳用力砸在人的心口,让人不得不弯腰臣服。 想必这一次也是一样的吧?他下意识往前挤了挤,站在两位兄长的中间,这要是往常,那决计不可能的。 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凑热闹了。 但现在……他们三兄弟都挤在了一起,看得津津有味的。 秦韵看都没看薛荣放下的银票,只是淡淡道“她是得罪了我,可我也不认你们薛家做亲家,算起来扯平了。” “你这钱我收了,不过是为了我那可怜的孙女。你们薛家如此损害她的闺誉,这些都是她应得的。至于我们王家为你周旋来的官位就算了,反正你也保不住了。” 薛荣面色大变,声音不悦道“老夫人,您往宫里告状了?” 秦韵冷笑道“既然你这么怕我告状,那为什么还要得罪我呢?” 薛荣捏了捏拳,不甘心地道“求老夫人高抬贵手,您还要多少钱,说个数就是了。” “我这里还有,求老夫人开恩,放过我们薛家吧。” 薛荣说完,从身上将另外一半银票都放在了桌面上。 秦韵却用手轻轻拨开,抬眸扫视薛荣,漫不经心道“你求错人了。” “我们王家无意将事情闹大,是你们薛家自寻死路。” “这银票,该收的我会收,不该收的,你们薛家留着买棺材吧。” 薛荣顿时面色一白,眼眸里满是愤懑道“老夫人当真不帮我薛家?” 秦韵嗤道“不是不帮,是你自己被安国公府的大饼冲昏了头。” “但凡你自己多用脑子想一想,就该明白安国公府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许下婚事?” “那安国老夫人,可是最恨我们王家的人。” “什么?”薛荣唇色发颤,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当年他求助过安国公府,好几次被拒之门外,连安国公的面都见不到。 后来有人给他支招。让他佯装被安国公府厌弃,然后来定国公府求助。 因此他当街拦过安国公的轿子,被狠狠训斥一通,消息传出去以后,他才来的定国公府,果不其然人,定国公府答应帮他周旋。 难不成……这两家一直是世仇? 看见薛荣面色发白,秦韵问道“你想起来了?” 薛荣“扑通”跪地,一脸哀求道“求老夫人指条明路,我薛荣万死不辞。” 秦韵冷笑道“晚了。” “我跟你媳妇说过,你们薛家只有两条路可以走。那就是风风光光求娶我的孙女过门或者退亲拿钱行搭救之事,不管哪一件至少可以保全你们薛家的名声。” “现如今你们猖狂退婚,还自以为找到了好靠山。” “我告诉你,安国公府不仅不认这门亲事,现在怕是巴不得弄死你。” 薛荣一身瘫软,面色悲戚道“老夫人,救命啊!” “我知道您一定还有办法的,只要您愿意救我们薛家,我们薛家一定把府里的小姐当菩萨一样供起来,这辈子都不会亏待她的。” 秦韵目光厌恶道“晚了。谁愿意跟着你们薛家找死!” “再说了,我的孙女要做千金小姐,做不了你们薛家的救命菩萨。” “你们另请高明吧!” “送客!” 王家人整齐地上前,就要将薛荣拖走。 薛荣哀求道“老夫人,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老夫人……” 秦韵鄙夷道“你没有错,是我们王家错了。错在当年就不应该帮你这个小人!” 第40章 “拖出去!” 王泰和王衡只觉得心口出了口恶气,对老母亲的做法赞成不已。 王霁大步上前,将薛荣另外一半的银票揣进他的怀里去。 王岩紧张道“霁哥儿,你干什么?” 王霁掷地有声道“祖母说了。我们王家该要的要,不该要的,一分不取。” 王岩顿时无语道“你这孩子……”这么实诚干什么? 那可都是钱啊。 秦韵呵斥道“你闭嘴!” “霁哥儿说得对,他才是我们王家的真正的好男儿。” “至于你……蠢货罢了。” 王岩“……”又骂他,他现在成了出气筒了? 等王家人把薛荣扔出去,又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宁远堂里。 看见兴冲冲的大儿子和二儿子,秦韵问道“你们俩个也蠢,什么人都帮,这下知道错了没有?” 王泰连忙跪下道“娘,儿子知道错了。之前帮了薛荣,现在连累二弟和二弟妹,让莹莹被退了婚事。” 王衡连忙跪下道“娘,儿子也有错,是儿子举荐薛荣给大哥的。” 秦韵道“你们错的不止是对不住兄弟,你们更对不住大魏,对不住千千万万的大魏子民。” “户部那是何等重要的地方,你们举荐薛荣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若是让他继续猖狂下去,还不知要害了多少黎民百姓。” “皇上办你们……不冤啊。” 王泰和王衡闻言,双双低下了头,羞愧得无地自容。 王岩小声道“娘,我是被连累的,所以分家的时候,您能不能……” “住口!”秦韵怒吼道,当场吓得王岩闭嘴。 秦韵目光冷肃地看向王岩,怒声道“你无辜?你认识苏珍珠的时候她爹还是小小的县令呢,怎么认识你之后一跃成为知府?你敢说你没有利用王家的权势帮你岳父?” “你们夫妇成事不足败事,这里吃药,那里养身的,哪一次不是大费周章,奢侈至极。王家鱼肉百姓的名声就是因为你们夫妻传出去的!” 苏珍珠吓得当即反驳道“娘可不要乱说了,我爹升迁是因为政绩,您这样说会连累他老人家的。” “再说了,我们家败不是大哥纵奴行凶打死了人,皇上才来查的嘛,说起来都是大哥的错。” 王泰没法反驳,把头埋得低低的。 刘氏见不得她这样,当即怒声道“三弟妹,那打死人的刘管事可是三弟带回来的人,说起来你们三房才是祸害呢。” 苏氏连忙道“我相公带回来又不打算重用,谁重用了就是谁的错。” “你……” “够了!都闭嘴!”秦韵开口怒斥。 苏氏还洋洋得意,看吧,老夫人也经不住她吵。 只要她凡事闹一闹,加上她身体又弱,谁又能拿她怎么样? 她已经偷偷写信送去娘家了,相信不久,她爹就会想办法救她的。 至于王家流放那地,她才不会去。 “老三夫妇站到最后去,其余人按照长幼顺序,一人过来零一百两。” “才一百两啊?”苏氏不悦。 秦韵直接撸起袖子“再多说一句,别怪老娘掌嘴!” 苏氏一愣,想到那盆冷水,缩了缩脖子。 老夫人是真敢! 王岩拉住她,小声道“你别说了,肚子还不饿?拿了银票我们就去买吃的……反正昨天他们也出得去。” 苏氏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王岩站到后面去。 王家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很快就到王岩和苏氏。不过秦韵将剩下的银票都收起来,只给了他们一百两。 王岩顿时道“娘,怎么我们加起来只有一百两?” 秦韵道“因为我高兴。” 第41章 王岩继续道“娘,你怎么能这样,你从前是最疼我的人?” “现在你反而跟大哥二哥亲近,不疼我就算了,连我和珍珠的钱你也要克扣,你还有当娘的样子吗?” 苏氏怒声道“就是,娘不公平。按理说大房得了多少,我们就要得多少的?不能因为我们三房没人就少给,娘这是在针对我们。” 秦韵冷声道“你们知道就好,以后没事少来我面前晃,我看着就烦。” 王岩和苏氏气得脸都青了。 苏氏抓住王岩的衣袖道“相公,娘这么坏,以后我们不给她养老。” 王岩目光一冷,攥紧拳头问秦韵道“娘,你到底给不给我们钱?” 秦韵直接怼道“不给。” 王岩瞬间拍桌道“那你记好了,等你老了我绝不会养你的,你就和大哥二哥家去过好了。” 秦韵发出讥讽的冷笑。 只见她身体往后一靠,看向隐忍着,却早已攥紧拳头的老大和老二,出声道“你们两还等什么,要让你们老娘被这两个狗东西给气死吗?” 秦韵话音刚落,王泰就抡着拳头朝王岩的脸上砸了过去。 “畜生,你简直丧心。你忘记当年是谁一万两一万两从娘手里拿出去挥霍的,现在拿不到钱就说这种话,你还是人吗?” 王衡也重重地踢了上去,揪着王岩的衣襟道“从前我怜你小,处处让着你,就连你媳妇作妖,我还让你二嫂忍着。你可怎么能对娘说那种话?你是娘的儿子啊,想当初三房分家的时候,娘的私房钱都给了谁?” “畜生,你简直找死!” 王泰和王衡正在气头上,那是拳拳到肉。 苏氏吓得惊呼“住手,你们快住手!” “娘,快叫大哥二哥停下!” “他们这是要打死人了。” 秦韵却轻蔑地勾了勾嘴角道“现在知道叫娘了?” “给我狠狠地揍,不做我的儿子,把他们身上那一百两都拿回来。” “丢人现眼的东西,老娘还需要你们养?” “我呸,真不要脸!” 苏氏求助无门,想上去帮忙,结果被刘氏和董氏一左一右地拉住。 王霁看见秦韵气息起伏不定,连忙给秦韵端了茶来。 “祖母,您别生气了。三叔一时糊涂,等他想明白就好了。” 秦韵接过茶,啐道“等他想明白,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霁忍不住喷笑。 秦韵瞪了他一眼“还笑,没心眼的家伙。” 王霁好奇道“心眼是什么?像祖母这样运筹帷幄吗?” 秦韵笑了“你还知道运筹帷幄?” 王霁认真道“原本不知道的,现在看着祖母,好像知道一点了。” 秦韵叹气,摸了摸王霁的额头“咱们家这路啊,还长着呢。” “你三叔三婶这脾气不改,以后还有得苦头吃。” 王霁目光微微一转,看向三婶突然往后一倒,竟像是要昏过去。 他看了一眼祖母没有喝完的茶,端着过去。 与此同时,王岩看见自己的妻子因为焦急而昏死过去,顿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将王泰和王衡推开,恶狠狠地道“大哥,二哥,珍珠要有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他抱着苏珍珠,突然崩溃地大喊道“叫大夫啊,你们是不是要看着珍珠死。” 众人被他吼得吓了一跳,总感觉这场景莫名滑稽。 突然,王霁的茶杯没拿完,掉在苏氏的脸上。 “啊~!” 苏氏一下子站起来“谁,谁泼我~” 王霁一脸无辜道“对不起是三婶,我不知道你是装的,我还想拿茶给你喝来着。” 第42章 苏氏崩溃道“混账,你是故意的!” “相公,你看你侄子,他欺负我!” “呜呜呜……我不活了。” 王霁唇边抿了抿,无声地道那就去死吧。 因为没有声音,只有苏氏看见,她气得站起来,抬手就朝王霁的脸上狠狠抽去。 “你这个小畜生,你竟然敢……” 突然,她的手腕被捏住。 是秦韵。 苏氏紧张地唤“娘~” 秦韵将她一推,她便跌回到了王岩的怀里。 “以后我找到机会,会将你们三房彻底分出去,让你们与王家再不相干!” 王岩悲戚又愤懑道“娘,你让大哥二哥打我,现在又欺负我媳妇,还说这种话?您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秦韵冷笑着,斜睨了王岩一眼,冷戾道“干什么?让你看清楚你媳妇的真面目!” 苏氏吓了一跳,心虚道“这关我什么事?是那小子,他先说我的。” 王岩也道“霁哥儿没大没小,他三婶还病着呢,他就敢倒茶,简直心黑。” 王霁嘴角抽了抽,眼里的漠然加重几分。三叔果然脑子坏掉了…… “病着?难道不是装昏?” 王岩“她那是为了救我,迫不得已。” 王霁继续道“可我记得这不是第一次?我都能看出来,三叔是瞎吗?” 王岩撇了撇嘴“你懂什么?你三婶是因为爱我才这样的。” 秦韵彻底无语了“十级。” 王岩奇怪道“什么?” 秦韵冷笑道“我说你脑残,没救了。” 王岩“……”!? 安国公府外。 薛夫人好不容易才见到宋嬷嬷,可宋嬷嬷根本没有领她进安国公府的打算。只是带她绕到安国公府的后门,在一处小院里说话。 薛夫人顿觉不妙。 “宋嬷嬷,我们跟王家已经解除婚约了,你不带我去见见老夫人?” 宋嬷嬷随口答道“你们跟王家解除婚约那是你们家的事,见老夫人干什么?” 薛夫人心里一紧,连忙道“不是你说的吗,我们解除王家的婚约,老太太就要将她的孙女许给我们家的。” 宋嬷嬷闻言,面色一变,嗤道“我呸,你好大的口气。” “区区侍郎府就想娶我们府上的姑娘,真当我们国公府跟王家那个破落户一样,会看上你那连进士都没中的儿子?” 薛夫人愤懑道“你骗我?” 宋嬷嬷直接啐了一口“我骗你?你们薛家本来就要去退亲的,我去了随便问问,你们家也如愿退婚了,还想怎么样?”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要看看地方,你敢闹起来,我叫下人打烂你的嘴。” “还不快滚。” 薛夫人气急,还想拉着宋嬷嬷理论。 突然冲出好些个下人来,个个凶神恶煞的,推搡间将薛夫人都给吓哭了,连忙跑回了薛家。 刚好遇见垂头丧气回来薛荣,薛夫人跑上前去道“老爷,宋嬷嬷骗了我们,安国公府根本就没有和我们家结亲的打算。” 薛荣推开她,怒声指责道“你还说!” “我让你好好去王家退亲,你赔点钱就完了,还敢惹秦老夫人不高兴。” “现在好了,全完了。” “那消息已经传进宫里去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薛夫人面色惨白,惊恐道“不会吧,皇上要降罪我们家?” 薛荣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没脑子的蠢货,什么话都说。 夫妇二人正要进府去想办法,突然听见长街上打马而来的哒哒声,下意识回头去看。 就看见一个太监带着几个侍卫,正对着他们府门来。 薛荣吓得当场瘫软,薛夫人也惶恐极了,根本不敢抬眸。 “户部侍郎薛荣接旨。” 薛荣面如死灰地跪着“微臣接旨。” 第43章 传旨的太监,当即打开圣旨,开始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当朝安国公之女田清涵品行端庄,聪慧端敏。现特赐婚于薛荣之子薛敏才,愿两家永结秦晋之好,早日操办婚事。钦此。” “薛侍郎,接旨吧。” 薛荣被这突如其来的赐婚搞懵了,不敢置信地抬头。 薛夫人连忙用手肘撞了撞他,薛荣如梦初醒,连忙起身去接旨。 可他身体太过紧张,还摔了一跤,着实丢尽了脸面。 等好不容易拿到圣旨,他连忙腆着脸道“还请公公进府喝茶。” 宣纸的太监漠然道“不必了。” 随即上马,快速离开。 薛荣看见这一幕,仿佛感觉到风雨骤来,格外不安。 薛夫人却特别兴奋道“老爷,太好了。” “我们有了赐婚圣旨,这下总算是放心了。” “安国公府再傲又怎么样?皇上可不惯着他们。” 薛荣捏住圣旨的手一紧,脑袋里不停回想这句。 “皇上可不惯着他们。” 皇上不惯着谁? 他们今日才刚跟王家退亲,紧接着赐婚圣旨就来了,还是跟安国公府。 皇上如果真的是为了他们两家好,这个时候赐婚不是摆明告诉了所有人,安国公府和薛府联手欺负王家吗? 这样的喜事传出去,还是喜事吗? 不……皇上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薛荣感觉头昏眼花的,还没有走进大门就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安国公府。 拿到圣旨的安国公夫妇气冲冲地来到田老夫人所住的静心堂,将圣旨往田老夫人面前一放,瞬间就呵退所有下人。 田老夫人奇怪道“这是怎么了,你们夫妻怎么气冲冲的?” 安国公怒声道“娘自己看。” 田老夫人拿起圣旨,一看内容,脸色霍然大变。 “皇上怎么会下这样一道圣旨?” “清涵可是咱们田家的嫡长女。” 安国公冷笑道“我也想知道,皇上怎么会下这样一道圣旨?” “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我们安国公府威胁薛家去王家退亲,就是想把女儿嫁给薛家的儿子薛敏才。” “我好端端一个嫡女,母亲就这么折了,不给儿子一个解释吗?” 田老夫人看向宋嬷嬷,面色阴沉。 宋嬷嬷吓得连忙跪地道“会不会有误会?那薛夫人敢宣扬我们安国公府,她是不想活了吗?” 安国公夫人冷氏忍无可忍地上前,狠狠打了宋嬷嬷一记耳光。 “误会?圣旨都下来了你跟我说是误会?” “田家那么多女儿,为什么偏偏是我的清涵?” “杀千刀的老婆子,我现在就想结果了你。” 田老夫人眼看心腹被打,坐不住了,站起来道“你急什么?等我去见皇后娘娘,一定将这门亲事拦下来。” 安国公夫人冷笑,眼里泛起了泪花。 “圣旨已下,母亲说去找皇后娘娘商量,是觉得皇后娘娘的权利比皇上还大?” “住口!别乱说!”安国公怒吼道。 冷氏却在气头上,哪里肯罢休,当即便道“我哪里说错了,老爷要这样吼我?” “分明是母亲,她想报私仇就去报,为什么牵扯上我的清涵?” “原本我们家就算出不了太子妃,也能再出一位王妃的,可是现在……” “呜呜呜呜呜……我苦命的清涵啊。” 安国公脸色很难看,之前晋王托人说亲他都没有答应,结果现在…… 田老夫人气愤道“皇上这是在打我们田家的脸,你们别怕,我明天就进宫去。” “我就不信了,他连我的面子也不给。” 安国公再也忍不住,朝田老夫人吼道“够了,您还觉得自己有面子吗?” 第44章 “皇上为什么下这道圣旨您还不明白吗?他动王家是他的事,您跟着凑什么热闹?” “现在好了,我的女儿全被您给毁了。” 田老夫人气的面色扭曲,眼圈一红,恶狠狠地拍桌道“他就是看重那个老妇,从前是,现在也是。” “明明我才是国太,那个老东西算什么?” “早知道我就应该让贾胜海弄死他们一家的。” 安国公冷笑道“那贾胜海就因为抄了王家,转头就被皇上砸破了头,撵出了司礼监。” “他要真敢动王家人,现在已经死了。” 话落,也不管田老夫人能不能听进去,带着妻子冷氏就离开了。 夫妻俩一走,田老夫人瘫软在椅子上,眼睛里除了恨意,还有深深的不甘。 只见她捏了捏拳,恶狠狠地道“秦韵……你给我等着。” 敬王府。 安国公府和薛府赐婚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 王府里的长史谢赞领着时全来到书房,轻轻敲响了房门。 很快里面便传来声音“进来。” 谢赞带着时全进去,只见宽敞幽静的书房里,兽炉燃起袅袅的青烟,一旁的细口瓶里,插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新鲜腊梅。 这个时节,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敬王此时坐在书案里,穿着一身蓝色暗云纹的交领直裾,头上戴着一顶小帽,看起来舒适又惬意。 只见他眼眸和煦,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唇边轻抿着,情绪无波。明明比皇上还大上十岁呢,可此时瞧着,竟和皇上的年纪不相上下。只是双颊消瘦些,看起来更添几分仙风道骨的气韵。 时全跪地道“奴才给王爷请安。” 敬王从书卷里抬眸,淡淡道“起来吧。” 谢赞上了茶,悄然退下。 敬王是皇上的叔叔,不过因为是庶出,加上当年宫变时伤了腿,一向是不爱外出的。 平生所爱,不过是看书,编撰,以及赏花。 但当年,京城平定叛乱以后,是他一人主动率领御林军将皇上给接回来,因此颇受皇上敬重。 “皇上让你来的?” 时全摇了摇头。 “皇上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嘛,那日秦老夫人吐了血他就一宿没睡着,眼看老夫人不顾亲戚情面把刘家得罪了,担心她老人家铁了心要走。” “今日薛家的消息传进去,皇上一气之下就给安国公府和薛家赐了婚。” “奴才出来的时候,他正忙着批阅奏折,不过一口茶都没有喝,脸色也不好。” “奴才寻思着,要是天黑之前王家还没有信,怕是这一晚又睡不好了。” 敬王笑了。 然后又叹了口气。 “王家是该收拾了,他做得又没错。” 时全到“可秦老夫人到底对皇上有恩,皇上不忍她老人家跟去受苦。” 敬王道“可留在京城就不苦了?无儿无女的,还会遭受他人奚落。关起门来,就是个孤独的老太婆而已,又能活多久。” “她想去就让她去吧,你劝劝皇上。” 时全一脸苦相。 他劝得动皇上就不会出宫了。 “王爷……您能不能……” 敬王干净利落地打断他“不能。” 时全“……”那好吧。 害!不就是回宫继续受气吗? 忍着吧,还能造反咋滴! 等时全走了,谢赞进来。 他带来了敬王府的幕僚,万章,万先生。 万先生今年五十六岁了,从二十六岁就跟着敬王的,算起来已经有三十年了。 看见他来,敬王原本紧绷的面色都缓和了些。 “先生怎么来了?” 万先生道“王爷,您为何不顺水推舟,答应时总管呢?” 第45章 “要说这京城还有谁能劝得动秦老夫人的,也唯有您了。” 敬王道“先生有所不知,这孤家寡人的日子不好过啊。” “秦老夫人若真想离京,未必是件坏事。” 万先生道“是不是坏事,属下不敢直言。但秦老夫人若真离京了,将来世人必定诟病圣上,王家一路颠簸辛苦,若有人加以暗害,恐怕都到不了流放地。” “到时候王爷若后悔,怕也来不及了。” 敬王闻言,陷入了深思。 他恍惚回想起,当年见到皇上的时候。 秦韵背着两个孩子,一个是皇上,另外一个是王泰。 女子柔弱的肩膀上,两个孩子依偎地靠在一起。她怀里还抱着一捆干柴,佝偻着背,步伐坚定地往前走。 那个时候,他们和援军失散了。她一路带着两个孩子追赶,鞋子都磨破了,她自己编的草鞋穿,血就从那鞋底漏出来,沾湿在干渴又坚硬的地面上。 她却一声不吭,看见他带着大队人马的时候,下意识护着两个孩子,眼底满是痛苦的决然,却唯独没有惧意。 那个时候他就很清楚,皇家欠这个女人的。 更何况后来,他知道,她还经历过更残酷的事…… 敬王拿起了手捻,一下又一下地转动着珠子。 皇上肯定是放心不下的。 “走吧,去王家。” 万先生笑着捋了捋胡须,眼里满是赞同。 只是当他们架着马车,缓缓驶向王家的时候,远远的便看见王家都熄灯了,那大院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平静。 马车缓缓停下,敬王问道“怎么了?” 车夫道“王爷,王家熄灯了。” 敬王掀开车帘,远远看去,果真是熄灯了。 天色才暗下来不久,这么早? 万先生问道“会不会有贼人进去了?” 敬王摇头“回吧。” “这个秦老夫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决。” 万先生叹了口气,原本想替皇上解决这个难题,让王爷也能开怀。 毕竟从王家出事那天开始,王爷也没有睡过几个好觉。 但是现在…… 竟然都抵不过一个老婆子的倔强。 皇宫里。 皇上看着批完的折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方凉连忙回道“回禀皇上,已经戌时了。” 皇上蹙眉“这么晚了?” “你师父呢?他当差越发不尽心了。” 方凉连忙下跪“师父马上就回来了,奴才这就去看看。” 皇上怒道“不用了,就知道糊弄朕。” “再去抱些奏折来。” “是,奴才这就去。” 过了一会,回来的却是时全。 皇上不悦道“你去哪儿了?” 时全连忙跪下道“奴才出宫散了会步。” 皇上冷笑,随即将所有奏折都推翻在地。 时全跪着去捡,皇上踢了他一脚“朕这么忙你还出去散步?” “掌嘴!” 时全伸手,打了两记耳光,还要继续,皇上道“够了。” 皇上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疾风骤起,夜色很暗。 冬天会很冷,她最是怕冷了。 因为那一年逃亡的时候,鞋子都跑掉了。衣服也不够,她就用自己的衣服裁小了,给他和王泰换着穿。 晚上的时候,他们就依偎在她的怀里,听她讲故事。 她没有什么耐心,若是讲了一会他们还不睡,就会故意凶他们。 那是她一贯的招数,可他真的很害怕,好几个晚上睡不着,听见她在说“冷……好冷好冷……” 皇上弯腰去捡奏折,低声道“日子过好了,国家稳定了,光是挨着大山,烧柴都冻不死人了。” “可是朕……朕却留不住她老人家了。” 他起身,眼泪砸在了奏折上,他看着那晕染的水渍,嗤了一声。 第46章 “要走就走吧,朕才不稀罕呢。” 时全默默把剩下的都收拾了,他知道皇上稀罕的,但是遇到两个犟种他也没有办法。 尽力了。 第三天了。 到了王家要流放出京的时间,用不了多久官府的人就会和京卫营的人交接了。 秦韵睡得饱饱的,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问系统【经过我几天的艰苦奋战,皇帝那边怎么样了?】 系统【他给安国公府和薛家赐婚就是为了挽留你,可惜你昨晚睡太早了】 秦韵不以为意,现在的皇帝只是对她愧疚,根本没有放过王家的打算。 距离她想要的,还有一定的距离。 【有松动就好,证明之前的努力都没有白费,那今天再加一剂猛药】 秦韵说完,便起身坐起来。 李嬷嬷见状,连忙来伺候道“大太太和二太太都来回过话了,他们那边都收拾好了。” “三太太那边还没有动静。不过京卫营的叶副使求见,您要见吗?” 秦韵问道“就是门外专门负责看守我们府的那个头头?” 李嬷嬷点了点头“正是。” 秦韵道“你帮我准备好笔墨再去叫他来。” 不一会,秦韵洗漱完了,看着桌上的笔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办王家这件事,皇帝没有做错,但要保王家的事,还得是皇上来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至于怎么保?那就看皇帝对原身的感情有多深了。 秦韵提笔,迅速写了一封信。 等叶鹏飞进来时,她已经把信纸折叠好了。 “晚辈叶鹏飞拜见定国夫人。” 秦韵之前就见过叶鹏飞的,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体格健壮,皮肤黝黑,但眼神格外有神。 看得出也算是在外历练过的,只是为什么一直晋升不了,大概就是没有靠山。 那么他的来意就很清楚了。 秦韵道“叶副使若是来投靠我的,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经决定和家人一起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了。” 叶鹏飞心里咯噔一声,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他还是道“晚辈很敬佩老夫人泰山崩于前却依旧面不改色,纵使今生没有机会替老夫人效力,也希望老夫人一路平安,早日得偿所愿。” 秦韵笑着道“你知道我在等什么?” 门外,前来请安的王霁驻足,收回了即将敲门的手。 门内,叶鹏飞道“老夫人行事看似凶悍,实则据理力争,既不霸道也不心软,并非是贸然之举。我猜老夫人定有深意,是为了继续维护王家,还是想让京城的人都不要小瞧您,晚辈就不清楚了。” “但希望老夫人得偿所愿,晚辈在京城静候您的佳音。” 秦韵道“你接连守了三夜不曾离开,证明你很能吃苦。现在又放下脸面进来找我,证明你并非迂腐之辈。可如今还不曾晋升,证明你没有助力,我说的可对?” 叶鹏飞心里一震,连忙叩头道“求老夫人指点迷津,若得您老一两句指点,晚辈受用不尽。” 秦韵道“帮你在武将中站稳脚跟,那是不可能的。可你既然诚心问我,我便只有一句。一品诰命夫人身边还缺四个护卫,你若胆敢从新来过,不妨跟我一起出京。” “倘若你不敢,不要问我指点迷津的话,你要知道,真有机会,那机会也只会给我的家里人,而并非是像你这样助力上去,可能再也没有回报的将军。” 叶鹏飞顿时心如死灰。 他花了十年才当上京卫副使,虽然在贵人云集的京城里不算什么,可到底也是一号人物。 第47章 出了京城,他还算什么?只的好会蛮力的武夫罢了,说得好听是护卫,实则也不过奴才而已。 他顿时磕头,义正词严道“多谢老夫人厚爱。只是在下虽然没有什么建树,可在京城已经十年了,暂时不想离开。” 秦韵淡淡道“无妨。我们跟着流放的官兵,一两天走不了多远,你若是改变主意了,尽管来寻我。” 说完,她取了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叶鹏飞。 叶鹏飞刚要推辞,秦韵便道“这是你们守了三日的辛苦费,应得的。” 叶鹏飞这才接过银票,起身走了出去。 不过他看起来受了打击,出门看见王霁也只是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王霁走进来,询问道“祖母觉得他还会来?” 秦韵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他是个不甘认命的人。” “一个不甘认命的人,会比寻常人敏锐许多。” 然后呢? 王霁不懂。 他们王家难不成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吗? 就在这时,他发现祖母用一个木匣子装着银票和一封信,以及那个救了全家人性命的金牌,都放了进去。 他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惊呼道“祖母?” 秦韵抬头,微微地笑着,看向他“霁哥儿,怎么了?” 王霁到嘴边的话不知不觉就咽了回去,祖母也太淡定了。莫不是还有什么后招? 王霁抿了抿唇,摇着头道“没有什么?” 秦韵把他叫到身边来,把木盒子交给他“抱稳了,这可是我们王家的前程。” 王霁愕然,可不知为何,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当他的手抱着那个木盒子的时候,仿佛抱着曾经王家的满门荣耀,如今的一地尘埃,以及将来可能的万丈光芒…… 踏出家门的那一刻,阳光照进院子里,从前花红柳绿的院落里,莺莺燕燕站了一排又一排,那时等着拜访祖母的人从前门排到了后门,王家车水马龙的,好不奢华耀眼。 而如今,萧条的院子,清冷的人烟。以及那清晰可见的暖阳,和一地干净整洁的白墙灰瓦…… 或许一切都回不去了,可是……王家真的会就此消亡吗? 看到大伯,大伯母赶来,看到父亲、母亲出现,看见三叔和三婶探首……越来越多的王家人聚集,抄家那一日的昏天暗地,仿佛压在王家头顶的乌云,终是被拨开了。 王霁回头,目光含泪,有些感动地唤道“祖母……” 秦韵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好孩子,路还长呢,哭什么?” “走吧。” “别叫官爷们难做,咱们王家人就算是出京,那也要敞亮地走啊。” 王家人拥簇着,以老夫人为首,全都慢慢地往外走。 王岩回头,看见了供奉在神龛上的两件御品,眼里闪过一抹惊诧。 他连忙转头看向前方,刚想告诉众人,还有宝物没有带走。 然而看见王家大势所归的方向,是老母亲那单薄却坚定的背影,一时间喉咙哽住,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王家人全部都出来了,连同秦老夫人一起,大门上了锁,钥匙就交在了叶鹏飞的手里。 “叶副使收好了,里面还有皇上的御赐之物,晚些会有宫里的人来接管。” 叶鹏飞当即抱拳道“老夫人请放心,我一定让兄弟们守着,寸步不离。” 秦韵点了点头,带着王家人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的官差已经等着了,因为王家人提前给了打点费,加上秦韵也在,他们拿着夹板和镣铐,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第48章 女眷们下意识靠在一起,眼里都闪过惧意。 男丁们则有些难堪,脸色涨红。 秦韵上前,领头的就带着两个下属前来拜见。 “老夫人,我是这次负责押送的吏目方平,按律现在要给犯人上夹板,脚铐,手铐。” 秦韵道“方吏目可是所属顺天府?” 方吏目点了点头“正是。” 秦韵道“那正好,我们要去跟周堂周大人辞行,可否等我们辞行后再上夹板脚铐?” 方平讶然,并未说话。 从未有犯人离京前还要去辞行的。 他身旁另外一个差役见状,当即道“头儿,这于理不合啊?” 方平蹙眉,当即道“好,我们就陪老夫人走一趟。” 秦韵记下那个不同意的差役,暂时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此人的目光十分阴狠,一看就不是善类。 【系统,他是谁?】 系统【孟双庆,已经被皇后的人收买了,准备在路上弄死你们】 秦韵了然,怪不得呢,第一次见就感觉一身的冷意。 一行人往顺天府走,经过热闹的大街,突然听前方打马经过的声音。 众人连忙避让。 突然,只见骑马的太监高举圣旨,大声喊道“皇上有旨,户部侍郎薛荣,贪赃枉法,买官受贿,现查抄府邸,女眷充入官奴所,男丁戍边,永不许回京。” 王家人纷纷惊得张了张嘴,不敢置信。 唯独秦韵知道,这些话是喊给她听的。皇上已经做出让步了,这是好兆头,证明距离她想要的已经越来越近了。 不过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 等到传旨的太监和侍卫走远,秦韵继续带着王家人往前。 不远处的茶楼上,万章看见这一幕,泄气地放下了帘子。 “王爷,秦老夫人还是不为所动。” 敬王却注意到王霁手里抱着的盒子,看向万章道“先生跟上去看看,我猜秦老夫人有东西要交给皇上。” 万章闻言,当即道“属下这就去。” 随即便急匆匆下楼,跟在了王家的队伍后。 敬王也缓缓站起来,看向王家离开的方向,陷入深思。 秦韵既然不想走,为何不来求他? 还是说……秦韵以为王家落败是他在背后做了推手? 还有,皇上先是给安国公府和薛家赐婚,不过一夜的功夫就将薛家给抄了,如此儿戏,多少携带了点私怨。 莫不是在警告周堂,他督办王家的案子时,从中做了手脚?而现在,皇上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顺天府。 冯师爷急匆匆地跑进后堂道“大人,不好了。秦老夫人带着王家人来了。” 周堂从里间出来,不悦道“来就来了,你慌什么?” 冯师爷面色难看道“就在刚刚,皇上派人抄了薛家,而且一路让人举着圣旨高喊,就从王家人的面前经过。” “哦?”周堂也是十分诧异。 但很快他就道“走,出去看看。” 顺天府外,已经聚集了许多老百姓。 王家人在最里面,而在最中间的位置,就是秦韵。 周堂一出来就看见秦韵,一身普通女子装束,衣服是灰色的袄子,下身配了一条石青色的马面裙。头上并无发饰,只是用一块灰布头巾包着。 她手里杵着一根拐棍,背脊微微躬着,看起来无助又可怜。 但周堂客不敢掉以轻心。 当即上前搀扶道“老夫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秦韵看向周堂,真不愧他这好名字,相貌堂堂。看起来还很年轻,不过二十七八,却已经坐到了顺天府尹的位置,可见其手段和能力。 第49章 “周大人言重了。” “我们王家是来道谢的。” 周堂面色不改,只是放开了秦韵的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道“道谢?” 被抄了家,来给他道谢? 亘古未有。 周围的老百姓也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一探究竟。 秦韵却不慌不忙道“承蒙周大人严厉警醒,按律督办,才叫我们王家有幸迷途知返,没有继续酿成大祸。” “周大人对我们王家的大恩,我们王家上下感激不尽。今日特来谢过周大人,我们一家便要踏上流放的道路了。万望周大人保重身体,为我大魏继续惩奸除恶,也保京城太平。” 周堂目光倏尔一变,连忙道“老夫人有此觉悟,是我大魏之幸。只是这道谢之事,还是免了吧。” 秦韵坚持道“若无道谢之心,岂不是让众人觉得,我王家毫无悔过之意?” “周大人当受得。” 言罢,高声道“王家人听令。” 王家人齐声回应“在。” “你们知不知错?” 王家人高呼“知错。” 秦韵道“好,那就跪谢周大人。” 秦韵率先带头,王家众人齐齐下跪。 那整齐划一的气势,看得周围的老百姓都忍不住鼓掌叫好! “好,王家果然是好样的,王老将军的血脉还有救啊!” “就是,敢作敢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老夫人这把年纪还亲自带领家人承认过错,实乃不凡啊,老夫人保重身体。” “老夫人保重身体!” 周堂自诩聪明,总能第一时间看透人心,知道别人想要谋算什么? 但是今天,他失策了。 就在他手忙脚乱扶起秦韵的时候,心里便知道王家洗白的目的达到了。 而他……竟然没能阻止! “老夫人,您这是要将下官置在火架上烤吗?” 秦韵缓缓稳住身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周大人言重了,区区老妪,也不过是想走得安心些罢了。” “霁哥儿,把盒子拿来。” 王霁心里一紧,果然如此。 祖母竟是要将这些东西交给周堂。 “是。” 王霁上前,秦韵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将皇上御赐给她的金牌递给周堂。 周堂面色骤变,瞬间震惊不已。 这可是皇后都想要拿到的“免死金牌”啊! 人群中,万章也倏尔一惊,吓得手都攥紧了拳头。 而秦韵却云淡风轻地道“这是当年皇上怜悯老身,赐给老身的,现如今家族不堪,怎好再继续强留,只能麻烦周大人替老身转交给皇上了。” “余下的是老身的一些私产,因为不善经营,也没有剩下多少,只有三万两了。” “全都交给周大人一起转交,我知道我们王家欠朝廷的,欠皇上的……何止这些。” “只是我这把老骨头能凑出来的,也只有这些了。” “求周大人替我带句话给皇上,是我们王家有负于他啊。” 秦韵说完,身躯摇摇欲坠,宛如行将朽木,不复生机。 众人看得可怜,连忙高呼“周大人快答应吧,这也算是老夫人最后一点念想了。” “就是,老夫人如此赤诚,真不愧是王公遗孀,我朝定国夫人啊。” “求周大人应允,皇上见了想必也会原谅老夫人的。”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带头,都帮着王家跪了下去。 周堂双手颤抖,心脏仿佛被揪着鞭笞,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深。 他眼眶深凹,瞪大的瞳孔不敢置信地朝老夫人看去,只见老夫人一副哀哀欲绝,痛不欲生的模样。 在王家子孙的呼喊中,她跪倒在地,一时间王家人所有的悔恨,泪水,呼声,几乎要将他淹没。 第50章 完了…… 周堂惊恐地想着,这下皇上何止会原谅王家? 他怕不是……要跟自己算账了。 周堂迫不得已,当即便双手托举着木盒道“好,我答应。” “老夫人快请起吧,我一定将此盒上呈给皇上。” 秦韵这才止住了眼泪,满脸欣慰道“好,好……” “那就多谢周大人了。” “老夫人客气了,您老保重。” 秦韵颔首,看向方吏目道“有劳给王家人上夹板吧。” 方吏目如梦初醒,连忙招呼差役上前。 然而此时他已被王家气势所震,心里不停地说,他们都是罪有应得的,自己也是按律办事。 可看到王家男丁们一个个走了出来,女眷们也都擦去眼泪等着上脚铐,手铐。他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不仅仅是他们,围观的百姓们也都不忍地别开目光,有些甚至于落下同情的眼泪。 “好好改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是啊,别灰心,一定能回来的。” “王公在天有灵,会保佑你们的。” 秦韵颔首,一一道谢。 随即她坐上了板车,由李嬷嬷母女,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紧跟着流放的队伍,往城门口去。 老百姓们自发送行,期间又说起当年经常内乱,作为太孙的皇上九死一生,都是王家的功劳才救回来的。 于是那段早已被遗忘的历史,又被传得沸沸扬扬。不少官员的家丁们一看这架势,悄然往各家报信去了。 安国公府。 得知消息的田老夫人狠狠地砸烂了茶杯。 “老贱人,她还是这样死皮赖脸的,当年的功绩再大又怎么样?皇上是天子,就算王家满门都赴死了也是应该的。” “留下这老贱货,到如今还在闹出风雨。” 安国公田梁道“您老在这里发火有什么用?他们家都被流放了,以后再不可能吵嚷到你。” 田老夫人目光冷戾,神情厌恶道“你去叫周堂来,把东西扣下。” “不许送进宫里去,她想要皇上怜悯她,怜悯王家。” “她做梦呢!” 安国公不悦道“那么多人看着。周堂是顺天府尹,他怎么能拦?” 田老夫人阴鸷道“怎么不能?他是我们田家的狗,我让他叫,他便能叫,我让他死,他便不能活。” “失去一个顺天府尹的位置,我们安国公府照样屹立不倒。” “只有彻底断了王家的路,我们田家才能一辈子风风光光,谁也不敢惹。” 安国公虽然觉得不妥,但想到如果能彻底断了王家的后路,未必不能办。 当即便给心腹传话,让他去把周堂叫来。 与此同时,周堂也在木匣子里发现了一封秦韵的亲笔信。 他刚拿出信准备看看,黄师爷连忙道“大人,敬王府的人来了。” 周堂当即站起来道“快请。” 很快,万章便被请了进来。 看见周堂边上的木匣子,万章笑了笑道“王爷还说呢,老夫人怎么也不找他,竟然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到了周大人的手里。” “周大人还是快快进宫去吧,晚了,怕周大人就说不清楚了。” 周堂心里一凛,连忙道“多谢万先生提醒,我这就换身官袍,马上去。” 万章点了点头道“周大人快请。” 周堂去换衣服去了,万章并没有离开,他也看见了有一封书信。 房里。 周堂刚准备换衣服,便有一个心腹跑来低声道“大人,侯爷请你入府一趟。” 周堂心里一惊,攥紧拳头道“我知道了。” 来人很快便走了。 黄师爷看出周堂的为难,便道“大人,要不咱们把信留下?” 第51章 “这样对侯爷那边也有个交代。” 周堂想到秦韵带着王家众人跪拜的场景,为什么会找他呢? 是因为他督办了王家的案件? 可万章说了,秦韵原本可以找敬王。 所以……匣子里的信根本不是关键。 秦韵要的,是王家在众人面前洗白的机会,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行,这是陷阱。” “我进宫,你去告诉侯爷,秦韵留的后手不是匣子。” “而是……敬王。” 黄师爷连忙点了点头,当即便应下了。 很快,周堂便抱着匣子入宫,看到他走进宫门,万章这才松了口气,往回走没多久就遇见了敬王的马车。 他连忙上车回禀道“王爷,秦老夫人的确还给皇上留了一封信。不过现在那信落在周堂的手里,不知道他会不会换掉。” 敬王却道“周堂不敢。走吧,我们去王家。” “王家?” 万章不解,但还是看着马车,平静地驶向了王家。 庆元宫里。 皇上看着周堂抱着木匣来,原来冷肃的面容越发添了几分躁郁。 “你抱的是什么?” 周堂道“启禀皇上,是定国老夫人托微臣转交给皇上的,有皇上曾经御赐给她的金牌,她老人家的一些私房,还有一封信。” 皇上眼神冰凉,轻嗤道“那她为什么会交给你?” 周堂叩首道“微臣不知,不过应当是微臣督办了王家的案子。” 皇上撑着手肘,揉了揉太阳穴,冷声道“听闻她带着王家众人下跪道谢?” 周堂心里震惊,面色却平静道“的确有此事。” 皇上又问“那你觉得,王家人是改过自新了吗?” 周堂道“王家人都有改变,至于是不是改过自新,微臣也不敢断言。只是秦老夫人不惧众目,直言过错,想必是真的有所感悟。” 皇上听了,沉默了一会。 他坐直了身体,淡淡“你打开信,念给朕听一听。” 周堂当即放下盒子,打开信封。 只见里面只有寥寥几句“圣上金安,命妇秦氏叩首。烦请皇上收回定国公府,充作国库之用,命妇养儿不善,助纣为虐,死不足惜。望圣上勿再怜悯,来生当牛做马,再报君恩。” 周堂叩首,心想他幸亏没有换了信,否则引起皇上怀疑不说,今日也别想好了。 皇上眼底一片冰凉,养儿不善? 哪一个儿? 死不足惜,是她还是王家? 他嗤笑着,眼底蒙上了一层灰。 皇上走了,时全这才上前,将信件和匣子收走。 周堂还跪着,根本不敢挪动。 “皇上已经走了,周大人请起吧。” 周堂这才缓缓起身,感觉浑身都十分僵硬。 时全继续道“听闻周大人和安国公府来往密切?” “可你担的是大魏的官职,就要清楚,你是为谁效力的?” 周堂惶恐,连忙道“时总管说的是,下官心里时刻谨记,不曾忘怀。” 言罢,拖着有些疲惫且虚脱的身体,离开了皇宫。 天色灰麻,京卫营的官差们都想走了。 这守了三天三夜,是个人都麻了。 “头儿,要不我守着,你带几个兄弟先撤?” 叶鹏飞捏着钥匙,总觉得秦老夫人离开时话里有话。 他站起来道“把兄弟们分成两班,你带一班人马先去用膳,另外一班继续守着。” 来人很快去清点人数,准备走了。 突然,空旷的街道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众人瞬间回头望去,屏息凝神。 只见黑色的马车驶来,很大,但却没有挂着灯。黑沉沉的,压迫感十足,众人虽然疑惑,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其中一个官差想上前查看,叶鹏飞拦了一下。 第52章 因为又出现了第二辆,第二辆马车他们认识,那是敬王的马车。 众人瞬间整齐列队,垂首躬身。 “谁是这儿的指挥使?” 叶鹏飞连忙小跑上前,努力压住激动的声音,沉声道“属下在叶鹏飞,京卫营副使,奉定国老夫人之命把守,等待宫里的人前来接管。” “她留了什么东西?” 突然,马车里伸出一双手,将帘子拉开。 一张压迫感的面孔突然出现,那双深沉又锐利的眼眸一扫,吓得叶鹏飞当场跪下,伸手举着钥匙。 因为他看见的,正是那位久居深宫,自己从未有机会正式拜见过的帝王。 时全将钥匙取下,淡淡道“带着你的人守在外面,一只苍蝇也不能飞进去。” 叶鹏飞掷地有声地回道“是,属下领命!” 随即跑回队伍,指挥这属下们开始分工。 有好奇的想问,那究竟是谁? 是帝王吗? 可伴随着时全躬身,当着垫脚石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经明了。 他们竟然见到了,掌管整个大魏的帝王,是帝王啊。 虽然值勤的时候远远见过,可那怎么比得上现在,他们可是为皇上在效力啊。 一时间所有人屏息凝神,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恨不得将身边一切企图打扰皇上的活物都灭掉,而且是不留痕迹那种。 敬王下车,也陪着皇上一起进去。 王家大门被推开,那扇朱红色,由工部建造的定国公府匾额早就被摘了,可进入里面,曾经人来人往的垂花门,仿佛也被捶打过,碎了一般,再无生机。 看见皇上不动,敬王道“皇上,可要点灯?” 皇上摇了摇头。 夜里暗,没有人看得清他的脸,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宅院自从建成,他一共来过三次。 第一次是王泰大婚,第二次是王衡中了进士,她老人家高兴,请了京城的戏班子来唱戏,他也来了,不过是微服出巡。 第三次……便是她五十大寿的时候,王家奢靡太过,他那时已经隐晦提醒了,可她却气得三年没有进宫。 这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皇上走进大厅,过了穿堂,来到了王家人最爱聚集的大花厅。 这里四处贴了封条,王泰名下的产业早已不能供人使用,好在一路上干干净净的,没见什么肮脏之物。 一路拐进了左边的园子,进了后院,渐渐才瞧见些许生机。 那些原本被官兵踩踏过的花圃都做了修整,被压弯腰的花朵用土堆重新扶正,开得正正好。 又过一道穿堂,才看见宁远堂的匾额。 那是单僻的一个院子,本来就是为了避人,寻的清幽之地。此时两面厢房的门和上房的大门都是打开的,像是一下子住进去许多人,又走了许多人。 时全和万章先行一步,探过了左右厢房,随即回禀道“皇上,都是空的。” 敬王道“那我们去后罩房看看。” 随即便带着万章走了。 皇上径直走进上房,推开门,一眼便看见了那两件御赐之物。 孤零零地摆放在神龛之上,香料已经燃尽,但这房间里却隐隐嗅到熟悉的檀木香。 时全查看了一下,回道“皇上,是从刘家取回来的玉五子登科杯和青玉五松落地屏风。” 皇上的目光一紧,顿时上前查看,他的手摸过那两件东西,瞬间攥紧拳头道“你去库房看看,可是空的?” 时全大吃一惊,贾胜海竟然敢查抄老夫人的私库不成?? 第53章 他当即连忙跑去库房,恰好遇到回来的敬王和万章。 敬王问道“大总管这是怎么了?” 时全看向空荡荡的库房,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万章连忙扶着他。 时全惊恐道“老夫人的私产全没了。” “什么?” 敬王也吓了一跳“你确定?” 时全指着空落落的库房“其他房间都被封起来了,只有这个院子还为老夫人留着。” “这里都没有,唯一的两件御品就在上房,还是从刘家要回去的。” 敬王闻言,连忙问着刘章道“今日秦老夫人给周堂的匣子里有多少银票?” 万章连忙道“据说是三万两,我也看过了,绝不可能多。” 敬王皱眉,面露急色道“周堂这伙人是怎么办事的?” “这将皇上置于何地?” “还有秦老夫人,离京的时候岂不是身无分文了?” 就在这时,上房里传来皇上的怒吼。 “混账!” “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将她逼到如此地步?” “朕要杀了他们!” 敬王等人赶到上房,只见皇上已经砸了玉五子登科杯, 青玉五松落地屏风。那双愤懑不敢的脚,还狠狠地踩在了青玉五松落地屏风上。 “皇上,小心脚。” 敬王连忙搀扶着。 万章和时全也连忙赶去清理皇上的脚边,两个人连手被割破了也顾不得。 可是突然,时全在屏风里发现一封信。 “皇上,您看。” “这儿还有一封信。” 时全举着信件,眼里总算是露出一丝松缓。 皇上将信接过去,紧紧捏在手里,突然……有鲜血滴落…… 时全惊呼“皇上,您的手……”是什么时候伤的? 皇上浑身紧绷,奋力地甩开他们的搀扶,怒吼道“滚!” “都给朕滚出去!!” 他的身体在颤抖着,声音全是崩溃的撕裂。 敬王连忙带着时全和万章出去,他回头关门的一瞬间,看见那在朝臣面前不可一世的帝王,脚步竟然踉跄着,跌坐在了那象征着权利和富贵的太师椅上。 而他记得,秦老夫人最不喜欢太师椅,她喜欢的是玫瑰椅。 那把椅子……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皇上准备的。 他忍不住幽幽一叹,京城又要迎来狂风骤雨了。 因为王家可以落得这个结局,但秦老夫人不可以…… 漆黑的夜色里,庆元宫的大殿外灯火通明。 没有巡逻的御林军都在这儿了,黑压压一片,密集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而在最前面的,是皇上的心腹大太监时全,紧接着是其他三位太监。由左往右的顺序分别是方凉、容玉、池郎安。 此时他们正围着刑凳上的贾胜海,已经用过刑的贾胜海虚弱地将下巴磕在刑凳上,后面的屁股汩汩地流着血,地底下已经染红了一片。 时全上前,用拂尘的竿子挑起贾胜海的下巴,声音平静让人感觉到冰寒。 “杂家最后问你一次,秦老夫人的私产都去哪儿了?” 贾胜海眼珠子动了动,被咬破的唇瓣流淌着血,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皇宫的方向,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喊“皇上,奴才冤枉啊,王家查抄的东西都已封存进内库,奴才不曾贪墨一分一毫。” “皇上……” 然而,那偌大的宫殿中,除了明亮的灯火依旧,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贾胜海面色悲苦,泪水夺眶而出。 时全道“既然东西不是你拿的,那你为何要去秦老夫人身上摸索,你想要找什么?” 原本已经死气沉沉的贾胜海突然睁大眼眸,惊恐地瞪着时全。 第54章 时全道“你原是皇上的人,所以皇上才派你去查抄王府。可你险些让秦老夫人死不瞑目,你让皇上的脸往哪儿搁?” “天下之主,就是这样报恩的?” 贾胜海的下巴又无力地磕在了刑凳上,闭上眼睛,一脸死戚道“奴才还有一个干女儿,望大总管照顾。” 随即便咬舌自尽,死在了刑凳上。 看着那凳子上汩汩往下流的血,时全问道“他的干女儿在哪儿?” 其他几位太监面面相觑,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贾胜海有个干女儿? 方凉站出来道“他有一个远房侄女,三年前来京投靠他,许配给了安国公府五房的公子哥田湖。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位?” 所有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太监的干女儿,怎么跟皇后的娘家攀成了亲家? 皇上为什么重用他们太监,不正是因为他们无儿无女,身份够干净吗? 这个贾胜海,简直就是找死! 时全丢了拂尘给方凉,说道“杂家要去伺候皇上了,你们退下吧。” 几位大太监连忙跪下恭送,其余御林军开始处理尸体,不一会庆元宫外连一丝血腥气都闻不到了。 大太监的值房里。 方凉刚准备清洗拂尘,池郎安就连忙抢了去,容玉按住方凉道“你别动了,快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胜海真的私吞了秦老夫人的私产,他怎么那么大胆啊?” 方凉正要说话,突然外面传来沈宝的声音。 “干爹,各位干叔叔们好。” “皇宫禁门开了,皇上连夜召集敬王爷、徐首辅、万峰将军入宫,干爹和几位叔叔快准备准备,前去庆元宫吧。” 池郎安去开门,看见沈宝跪在外面,惊讶道“这么晚了?” 沈宝磕头道“正是呢,已经进了朝天门了。” 方凉起身,带着容玉出来,三人急匆匆赶去庆元宫。只是他们没能进去,都在值房外候着,到是皇后宫里的大总管江贵也来了。 远远的瞅了一眼,没敢靠近。 容玉嗤道“这会子知道害怕了?獐头鼠目的,白搭上贾胜海一条命!” 方凉道“别忘了忌讳。” 池郎安道“贾胜海那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我之前说怎么独他比咱们大一头,原来是有了靠山。” 方凉叹了口气“一个该死的人,还说他干什么?我现在只担心秦老夫人若是在流放的路上有个万一……” 容玉和池郎安瞬间就闭嘴了,老夫人那把老骨头了,还跟着流放队伍走。 说不好的事。 凤仪宫里。 皇后怒砸了一个花瓶,气愤地道“免死金牌她交了,皇上就要为她出气?” “杀了贾胜海不说,还查到本宫的身上来了?” “你安排的人呢?” 江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忙道“娘娘息怒,已经随流放队伍走了,会在途中动手。” 皇后愤懑道“途中是什么时候?你再派一队人伪装成山贼,务必杀光王家的人。” “本宫倒要看看,皇上是不是要为了王家跟本宫翻脸!” 皇后说着,又愤懑地将茶桌上的茶具都砸了,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抖动,眼神也格外狠辣。 江贵不敢耽搁,连忙应声退了出去。 京卫营。 叶鹏飞值勤回来,正使谢昆听说他们见到了皇上,十分不悦。 不仅当众打了叶鹏飞的两个属下,还让叶鹏飞给他端洗脚水。 叶鹏飞端了洗脚水进来,他那两个属下顿时眼睛一红,不忍去看。 谢昆冷笑道“把他们的脸扳过来,板正了,好好看看。” 第55章 “他们的主子,是怎么给我当狗的。” 谢昆一党哈哈大笑,轻蔑地看着三人。 谢昆朝地上呸了一口,看向叶鹏飞道“凭你也想跟我斗?别说你只是见到了皇上,你就算是救了皇上,只要还在京卫营一天,那就得归我管!” “现在,跪下来把地上的痰给我舔干净,然后伺候老子舒舒服服洗脚。” “否则你休想在京卫营里有好日子过。” 叶鹏飞的两个属下面露惊恐,连忙喊道“老大快走。” “老大不要,大不了我们从头开始!” “对,老大,走啊!” 谢昆猛地抬脚,将叶鹏飞端来的洗脚水打翻,然后扇了那两个属下两记耳光。 怒吼道“从头开始?” “来啊!” “我谢昆到要看看,你们怎么在我的地盘上从头开始!” 叶鹏飞尝到了热水的滋味,滑过唇边,不臭,只是像是一盆从身体里泼出去的鲜血,突然被糟蹋完了,再喷溅到自己身上的感觉。 憋屈又恶心。 脑海里也不由得回想起秦老夫人说过的话。 “一品诰命夫人身边还缺四个护卫,你若胆敢从新来过,不妨跟我一起出京。” “我们跟着流放的官兵,一两天走不了多远,你若是改变主意了,尽管来寻我。” 叶鹏飞猛然睁开眼睛。 “我操你老母!!” 随即抬脚,狠狠地朝谢昆踹去。 京郊。 流放的队伍走了一天,在一处林荫里扎营休息。 秦韵带着李嬷嬷母女,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这会也歇了下来。 吏目方平带着一个差役上前,给了秦韵一个水囊和一块干饼。 “老夫人,我们办差就是这样的,您老将就一下。” 秦韵道“有劳方吏目记挂,水我收下了,干粮你带走吧。你们一路公干,要领多少粮食都是要有记录的,别让有心人做文章。” 不远处,猛双庆正在发饼,目光正冷冷地看过来。 而且有一个犯人没有接住,他就对着人家打了两记耳光。 方平蹙了蹙眉,带着饼走回去,呵斥道“孟双庆,这才刚出京呢,你就忍不住了。那剩下的千里长路还怎么走?” 孟双庆冷笑道“头儿,都是一群贪官污吏,你还心疼他们干什么?” 说着,抬脚踹那人一脚,这才走开。 流放的一共有三十八人,其中王家只有十五人,其余的还有因为买官被揭露的沈家十八人,因为受贿罪被流放的周家五人。 而刚刚被打的,就是周克顺,三十岁左右,曾是都察院的五品御史。身边跟着的是妻子李氏,一子两女,此时一家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相比他们,一旁的苏氏拿到干饼“啪”的一声,丢在地上。 “这么硬,怎么吃啊?” 结果不等王岩去捡,其他犯人马上就抢走了。 王岩只好腆着脸问道“官爷,不知道还有吃的没有?” 孟双庆讥笑道“有啊,那可是我们自己带的,你拿什么来换?” 然后眼神邪肆地打量着娇滴滴的苏氏。 苏氏被吓得往王岩的怀里靠,嘴里不忘叫嚣道“你看什么看?我可是知府大人的女儿!” 孟双庆往地上呸了一口,厌恶道“那你叫你爹来救你啊?什么东西?” “就你还想吃好的,吃屎吧!” 苏氏吓得哭了起来,大老远朝着秦韵的方向喊“娘,你快管管他。他竟然敢侮辱我。” 秦韵果断收回目光。 苏氏顿时脸色一白,悄悄噤声了。 孟双庆更是冷哼道“凭她什么身份,出了京城,狗屁不是。” “孟双庆!”一个差役听不下去了,站了起来。 第56章 孟双庆猛然砸了水囊“赵虎,你找死是不是!” 两个人就要干起来了,方平抽出了大刀“都给老子闭嘴!” “再嚷嚷,都给滚回京城去!” 孟双庆这才愤懑地走开。 赵虎从怀里拿了一个肉包子递给王岩,说道“给你夫人吃吧,这是我家娘子早上为我准备的。” 王岩连忙道谢,赵虎摇了摇头。 然后走向秦韵,递给她一个包子道“老夫人莫怕,我们是官差,不是土匪。” 秦韵道“赵官爷言重了,出了京,自然要仰承你们照顾的。” 她接过了那包子,然后将一个烧饼递给了赵虎。 赵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不远处的苏氏惊呼道“娘,你竟然有烧饼,那为什么不早说啊!” 秦韵冷笑道“我吃我的,关你什么事?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苏氏“可是我……” “闭嘴!谁再哔哔老子打烂她的嘴!”孟双庆突然大声呵斥。 苏氏吓得缩了缩脖子,眼圈一红,便靠着王岩哭了起来。 王岩心疼妻子,便对孟双庆道“孟官爷好大的威风。” 孟双庆起身,不敢拿孟双庆如何,就朝周家人狠狠踹了一脚。 周家大郎顿时扑出去两米远,嘴都磕出血了,“哇”一声哭了起来。 众人吓得一愣,全都厌恶地看向王岩。 王岩心虚,只好垂下了头。 周李氏心疼儿子,连忙抱着儿子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娘看看伤哪儿了……” 周克顺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嘀咕道“王三郎,你们王家有靠山,我们周家没有。但也请你们不要肆意妄为,连累无辜。” 王岩脸色爆红,低声道“对不起。” 苏氏看见周大朗那嘴皮都破了大口,鲜血直流,心虚地吃着包子,也不敢冒头了。 秦韵深吸了一口气,王岩和苏氏这两个蠢货什么时候才能学乖?她现在恨不得上说去教训了。 【系统,给我一粒消炎药和止疼药】 系统【收到,已传送到宿主手中】 秦韵捏着药丸起身,走到周家大郎的身边蹲下“孩子,张嘴让我看看。” 周家大郎哭着张开了嘴,一直喊疼。 秦韵将药放进包子里,递给他道“吃吧,吃了就不疼了。” 周家大郎不敢吃,用目光询问自己的父母。 周家夫妇点了点头,他这才吃下去。 秦韵叹道“对不起了。” 周家夫妇不好说什么,也跟着叹气。 秦韵随即起身,看向孟双庆道“许是我们王家人打点得不到位,让孟官爷受了委屈。” “从今日起,谁惹孟官爷生气的,你就打谁?” “还请不要再牵连无辜了。” 孟双庆讥诮道“什么打点?你是说我们受贿了?” 一众官差瞬间就紧绷起来。 秦韵道“当然没有。” 孟双庆嚣张道“你知道就好,老子爱打谁打谁?出了京城,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一品诰命夫人?” 方平呵斥道“孟双庆!” 孟双庆大声回道“头儿,是她先找我说话的,我也不想理她!” “能让她跟着,已经是破例了,您还想怎么样?” “难不成要低三下四当她的奴隶?” “你……”方平气得不轻。 秦韵抬了抬手,示意方平不要再说了。 【系统,这个孟双平应该不止被收买了,他是不是还有后台?】 系统【嗯,他有个亲姐姐在安国公府当宠妾,还生了两个儿子那种】 怪不得连吏目都不放在眼里,看来指望方平是不行了。 秦韵看向孟双庆,目光却变得犀利冷寒道“今天晚上弄不死我吧?” 孟双庆心里一紧,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第57章 秦韵道“本夫人突然不想去流放地了,明日一早就赶回京城。” “不知道……孟官爷敢不敢一起呢?” “到时候顺天府周堂,他该给我一个交代吧?” 孟双庆闻言,这才有了惧色道“我可没有对你不敬,是你自己凑上来的?” “而且,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可那一群官差,全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孟双庆心里一惊,这才明白自己暴露得太快了。 他当即甩手往林荫深处去,冷声道“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秦韵看向他的背影,直接往地上“呸”了一声。 众人虽然看得解气,却又为秦韵担心起来。 毕竟路越走越远,地越行越偏僻。真的到了远离京城的时候,谁又能保他们呢? 夜深,犯人们陆续都睡了。 王家人靠在一起,都有些有气无力的。 王岩小声地抱怨道“不知道娘为什么要拿那么多的钱给周堂,明明是他害我们家被抄的,现在身上又没有什么钱,还不知道能不能挺到流放地。” 苏氏附和道“就算能挺到又怎么样?没有钱在当地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真是命苦,嫁到你们王家来。” 王衡道“你们别说了,娘也是为了我们好。” 苏氏轻嗤道“给钱就是为了我们好,还说我们不会当家呢,她会?” 王泰道“闭嘴,谁也不许说娘的过错,没有娘我们早就已经死了。” 苏氏撇了撇嘴,明明就是婆婆错,还不让她说了。 王霁睁开小憩的眼,看向苏氏道“有没有可能是三婶的脑子根本理解不了祖母的所作所为?” “你什么意思啊?”苏氏不悦,一个半大的孩子也敢说她。 王霁轻嗤道“没有什么,只是刚刚听见三婶说是周大人害了我们,我想提醒你,没有脑子的话就闭嘴。不然一会真换来几个大耳光,我三叔可帮不了你。” “你……”苏氏气得脸色涨红,恨恨地瞪了一眼王霁一眼。 “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王泰问道“霁哥儿,那盒子是你替你祖母抱着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王霁反问道“大伯想听什么?” 王泰被噎,只好低下头去。 王衡唤道“霁哥儿,不可无礼。” 王霁闭上眼,懒懒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的老母亲在跟着你们爬山涉水,风餐露宿呢?可你们作为儿子,儿媳,竟然在怀疑她老人家的用心?” “简直可笑!” 王霁说完,翻过身去,懒得理会他们。 王家人看着不远处的板车,自知理亏,也都闭上了嘴。 而此时的板车上,听清楚所有言论的秦韵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系统,想不到最先站在我这边的会是小反派】 【其他人表面不怪罪,心里也是怨我的】 系统【那肯定啊,反派聪明,觉悟高。至于其他人,过几天他们就知道了】 秦韵觉得,上一世流放官兵肯定被人打点过了,不然王家人不会那么惨。 看到孟双庆如今的靠山就知道了,皇后、安国公府,这些人对原身真可谓恨之入骨,就算她死了,连她的家人都没有放过。 那么很好,也不怪她临走前阴了皇后一把。 第二天一早,流放的队伍继续赶路。 孟双庆收敛了很多,但这对秦韵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她发现孟双庆已经私底下找人结盟了,囚犯里是沈家那一堆,不知道孟双庆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看王家人的目光都是泛着寒意的。 第58章 然后是一些官差,想从囚犯身上捞一些钱,被方平阻止,等干活的时候怨声载道的,拿囚犯出气。 周克顺就因为走得慢,被狠狠甩了一鞭子。 再就是苏氏,慢吞吞的,也被打了。 苏氏哭得惨兮兮的,刚要张口呼救,又一鞭子甩下来。 “闭嘴,走快点。” “啊……”苏氏直接惨叫,吓得王家女眷都忍不住颤抖。 王岩连忙哀求道“官爷,让我去背我媳妇吧,我保证不拖慢大家的速度。” 那群人不为所动,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岩。 王岩急了,朝着秦韵喊“娘,你说句话啊。” 孟双庆道“你们王家一直叫娘的,是没断奶吗?” “再叫就分开走,省得你们吵吵嚷嚷的,不成体统。” 其他官差附和着,发出讥讽的冷笑。 局势比昨天还残酷,王岩急得嘴皮都要出血了。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五十两递过去“官爷,我先拿点钱押着,求你们让我去背我媳妇吧。” “她身体弱,经不住打的,我背着她也跑不动,你们就放心吧。” 孟双庆接过银票,淡淡道“才五十两。” 另外一个道“是他自己押的,算了,给老夫人一个面子。” 随即将王岩的夹板给取了,让她去背苏氏。 苏氏原本是不重的,可身上的脚铐和手铐十几斤重,全压在王岩的身上,王岩背得很吃力。 没走多远,王岩的鞋磨破了,但根本不敢停。 苏氏还在他的背上哼哼唧唧的,或许也是后悔了,小声地对王岩道“早知道我学大嫂那么顾娘家,我爹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可我们家也没有什么钱,不然连你也能救出去。” 王岩道“你别傻了,大嫂的娘家是忠勇侯府,他们家都不敢捞人,更何况是你爹。” “他不受连累就算好的了。” 苏氏突然一震,心里涌上阵阵担忧。 她朝后方看去,发现婆婆坐在板车上,今天拉扯的是小桃,推车的是李嬷嬷。 “婆婆命真好。” “到现在还能坐车。” “如果她肯多留点钱,现在我也能坐了。” 王岩蹙了蹙眉,紧抿着嘴,什么话都没有说。然而他心里也是有怨气的,娘明知道珍珠身子弱还折腾她,一点慈母之心都没有。 他怀疑从前疼爱他的母亲早就死了,现在这个…… 他的眼神越发幽怨。 再次休息的时候,他的脚疼得厉害,一看脚底都是泡。 王岩受不住了,跑到秦韵的身边道“娘,您身上还有钱吗?” “要不给官爷们打点打点,让珍珠跟您一起坐车?” 秦韵看向他,似笑非笑道“你来拉?” 王岩脸色涨红。 秦韵继续道“你看我身边的李嬷嬷和小桃,哪一个是能拉两个人的?” “你当她们是牲口呢?” 王岩憋闷,不悦道“那您给我点钱。一会到城镇的地方,我买双鞋穿。” 秦韵淡淡道“你媳妇苏氏还有五十两呢,去问她要。” “还是说,她也舍不得给你买鞋?” 王岩顿时气得暴走“您不给就算了。” 只是露出的脚底板,都流血了。 李嬷嬷看见了,有些担心地道“老夫人,要不一会老奴去给三老爷买一双。” 秦韵摇了摇头“这孩子太固执了,要什么都觉得他该得的。” “不能再纵着他了,随他去吧。” 李嬷嬷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 秦韵兑换了两颗补气丹,递给李嬷嬷和小桃。 “吃吧,山楂丸。” 母女俩都不设防,吃下去以后,才歇了一会,便感觉浑身都是力气。 心里惊奇的同时,还以为是习惯了这种劳累,已经不知道辛苦了。 第59章 大部队又开始赶路了。 沈家的人突然撞向王家的人,因为都带着夹板,大家乌泱泱地滚在一起。 孟双庆见状,提着鞭子走过去,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 他等的就是现在。 秦韵见状,心知不好,连忙出声喊道“方吏目,前面驿站可以投信吗?” “老身想给敬王爷写封信。” 孟双平心里一惊,收回了鞭子。 方吏目看见了,当即道“可以的。” “老夫人还认识敬王爷?” 秦韵道“家夫在世时,走得近些。后来老身孀居,也只有逢年过节送些礼了,算不得什么?” 那就是还有往来的。 有人给孟双平使了个眼色,孟双平何尝不知,秦韵在敲打他。 顿时愤恨地抽了沈家人几鞭子,怒吼道“还不快走。” 沈家人憋屈又愤懑,看向王家人的目光宛如淬了毒。 秦韵知道这个法子用不了多久,只希望皇帝给力点,她可不想王家人折一个半个的,那样也太不值得了。 中午的时候,他们路过集市。 苏氏眼前一亮,吞咽着口水道“相公,我想吃肉。” 王岩感觉脚下疼得厉害,他想买一双鞋。 “珍珠,要不先买一双鞋。” 苏氏奇怪道“买鞋干什么,我的鞋还好好的。” “买吃的嘛,我想吃好吃的。” 王岩闻言,泄气道“那好吧。” 随即夫妻二人拿了银票,想请官爷去帮忙买点吃的,谁知道他们被孟双庆为首的几个官差围起来了,根本看不见其他几个好的官差。 王岩担心拿钱去根本买不到东西,便道“珍珠,要不再忍忍吧。” 苏氏不悦道“怕什么?我们的钱花完了,大嫂他们的身上也还有的。” “再说了,谁知道娘藏了私房钱没有?” 王岩听了,又看向那香喷喷的烤鸡,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苏氏见状,迫不及待地将银票给了出去“劳烦官爷替我们买只烤鸡。” 孟双庆接过银票,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个人上前,用了二十个铜板就买到了一只烧鸡。 苏氏和王岩望眼欲穿。 结果烧鸡落在孟双庆的手上,他直接撕了一只鸡腿丢在地上“呐,你们要的鸡。” 王岩瞬间炸毛道“官爷,我们给的是五十两银子,你就给我们一只鸡腿?” 孟双庆冷笑道“有鸡腿吃就不错了,你们王家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换到别的官差手里,休想活着到地方。” “你……” “你什么你?官爷们还吃不上鸡腿呢,你不想吃就别吃了。” 一个官差把鸡腿捡起来,塞在了自己嘴里。 苏氏眼看银子没了,鸡腿也没有了,忍不住哭闹起来“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拿了我们的银子,竟然连鸡腿也不给我们吃。” “相公,你快把银票要回来。” 王岩被推着往前,原本有点惧怕的,可他看见孟双庆在大口大口吃着鸡肉,那油滋滋的气味又香又浓,刺激着他的感官,他猛地扑上去道“把烧鸡给我!” 结果孟双庆目光倏尔一变,抬脚朝王岩狠狠踹去。 并招呼身边的差役道“敢偷袭官兵,给我打!” 众人一拥而上,将王岩踹倒在地,然后趁乱便开始殴打。 苏氏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哭喊“娘,娘……” “快来救命啊,他们要把岩哥打死了。” 这对夫妻不作死就不会死。 秦韵气得冲上前,一把抽出了孟双庆的大刀。 所有人一下子愣住,包括孟双庆也吓了一跳,连忙道“老夫人这是干什么?” “烧鸡是你儿子要买的,买来以后他又不要,还打我。” 第60章 “我只是教训他一下,像他这样的犯人,被打死都是活该的。” 秦韵手里的大刀横到了孟双庆的脖子上,原本弯曲的脊背挺得直直的,眼睛倏尔一冷,大刀便将孟双庆的脖子划破了口。 众人吓得惊呼,孟双庆更是吓得脸色煞白。 “老夫人,有话好好说,银票我还给他就是了。” “还有烧鸡,我也给他,马上就给。” 秦韵冷笑道“当年我背着皇上踏过尸山血海的时候,你们还在穿开裆裤呢。我不是没杀过人,只是有点手生了。” “我秦韵乃堂堂一品定国夫人了,我夫君更是为国为民,战功无数。” “你算什么东西?连品阶都没有的官兵,敢拿我儿子的性命当玩乐?” “我呸!” “狗畜生,你姐姐生了两个儿子就是田家的人了?” “一个妾室而已,你信不信到时候田家为了撇清关系第一个弄死的就她?” 孟双庆被吓得眼眸圆瞪,想不到秦老夫人连他的靠山都知道,一时间双膝发软。 “秦老夫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先放了我把。” 方平也赶来求情道“老夫人,这办差的官兵都是上报朝廷了的,您老息怒,先放人吧。” 其他官差也知道秦韵不好惹了,纷纷求情。 秦韵收回大刀,看着上面的血迹道“可以,但这把刀,我先留了。” 话落,她将孟双庆手里的烤鸡丢给了苏氏。 “吃吧。” “好好品尝这最后的美味。” 苏氏吓得一哆嗦,原本被挂在脸上的眼泪,瞬间又往下掉。 “不不,娘吃,娘吃吧。” 秦韵看了一眼疼到蜷缩的王岩,沉声道“还是你吃吧,毕竟下一次你再想吃。怕是你相公也没命去换了。” 随即起身,离开了那地方,只是没走几步,突然咳嗽起来。 然后用刀撑着,才不至于倒下。 王家人惊呼,焦急地靠拢。 “娘。” “娘。” “祖母。” 秦韵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用靠近。却在擦拭时咬破嘴角,露出吐血的迹象。 这个孟双庆得尽快解决,否则后患无穷。 狠狠激怒后又适时地暴露出将死之状。 她就不信孟双庆会不上钩。 不远处,孟双庆看见这一幕,眼睛红了又红。这个老不死的,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敢吓唬他。 几个官差以为他被吓傻了,连忙把他拉走。 检查一番没有什么事情后,便道“孟大哥不要跟她一个老婆子计较了,我看她也活不长了。” “就是,所以才发疯的,估计想一命换一命。” “主要这里离京城还很近,要是远一点……” 他们几人对视一下目光,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老夫人,就是报上京城去也不会有人管的。 还什么皇上的救命恩人?皇上早就忘记了,不然怎么可能会这样对王家? 孟双庆摸了摸伤口上的血,眼神里充斥着浓浓的恨意。 原本拿到“免死金牌”可以得两千两的安家费,但是那金牌秦老婆子出京就给了周堂,他却专门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现在还被这老婆子如此欺负! 管他的,他等不了了,今晚就动手。 秦韵回到车边,李嬷嬷连忙搀扶她坐下。 还给她拿了水和烧饼。 秦韵先是喝了一口水,然后小口小口地吃着烧饼,看情况算是稳住了。 王家人总算都松了口气,不过看向王岩夫妇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苏氏抱着王岩哭,烧鸡也顾不上吃。 王岩道“你别哭了,快吃吧。别一会又被抢去了。” 第61章 苏氏闻言,这才扯下一只鸡腿递给王岩,然后就开始吃了起来。 王岩闻着香香的鸡腿,看着不远处老母亲正在啃烧饼,于心不忍,便藏了起来。 苏氏道“你快吃啊,很香的。” 王岩看着大块吃肉的妻子,泪珠还挂在她的眼角呢,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 若是寻常,他肯定会觉得可爱,甚至于还想多让妻子吃一些。 但是现在……阳光同样照着那鸡骨架,被孟双庆啃过的痕迹,比她的眼泪还要惹眼。 他低垂着头,告诉自己是不应该浪费的。 可再一抬头望去,发现大家都在嚼着干饼。 大嫂、二嫂、连同霁哥儿他们……哪些个孩子。 甚至于是自己的老母亲。 王岩有些羞愧,一想到老母亲刚刚为他出头了,他还是鼓起勇气站起来。将鸡腿带去给秦韵。 “娘,你吃吧。” 秦韵看向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王岩,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鸡骨架都快啃干净的苏氏,问道“不留着给你媳妇下一顿吗?” “我这里可没有私房钱给你们花了。” 王岩脸色涨红,丢下鸡腿道“不用。” 然后他便走了。 秦韵没吃,她让李嬷嬷用油纸把鸡腿包起来,她还有用呢。 等再启程的时候,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 差役们都有蓑衣,犯人们没有,就只得淋着雨前进。 王岩还背着苏氏, 他的脚踩在泥巴路里,舒服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样疼痛。但反复磨蹭的伤口正发着痒,他又担心伤口会溃烂。 他回头去看,只见朦胧的细雨里,老母亲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身影随着车身颠簸,那骨架却强撑着不动,像一尊菩萨一样。 这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强大,她是一个老太太,但又不是……像是一把经历风霜侵蚀的长剑,看似腐朽了,可轻轻擦去那些锈迹,其中的锋利依旧可以震慑住人。 甚至于是……杀死人。 眼看雨越下越大,方平发现一处崖壁,底部呈现弧形,刚好可以躲避风雨。 他当即下令扎营修整,准备在此处过夜。 赵虎看着不远处有村庄,便提议道“老大,不如我们继续往前走,兴许在村子里能有空房子借住一晚。” “老夫人那身体……我担心晚上会受冻。” 已经入冬了,加上又下了雨,晚上必定寒气逼人。 方平想了想道“好吧,继续往前。” 上了一个斜坡,又走了一段路才到村里。是一个叫夏家寨的小村子,有两间空房给他们,一间堆满稻草的,给了官差们。 另外一个房顶漏雨,房子里又湿又潮的,杂草丛生的,给了囚犯们。 不过也比荒山野岭强,秦韵给他们送了火种去,很快就生起了三堆火。 三家人各自挨着自家人取暖,年纪小的已经昏昏欲睡了。 官差那边叫囚犯去煮粥,张家出了两个,王家出了两个,周家出了一个。 一共五个,都是男人。 但总共三十八个囚犯,却只放了三碗米,还是糙米。 早就饥肠辘辘的囚犯看见,心也凉了半截。但现在的差役们正忙着烤衣服,村里大户请他们晚饭,他们只想赶快烤干衣服去赴宴,根本顾不得他们。 周克顺欲言又止,秦韵看见了,便问道“你是想找些野菜来煮?” 周克顺连忙点头“我瞧见这周围都是黄花苗,那个是可以吃的。” 孟双庆冷笑道“让你煮粥就煮粥,还想找事?天都黑了,万一你挖错了,吃死人怎么办?” 第62章 周克顺闻言,小声道“那就不挖了。” 秦韵对方平道“方吏目,挖野菜的确有风险,今日大家都淋了雨,不如我叫人去跟村民们买点姜,把姜放进粥里煮,这样还能驱寒,你看可以吗?” 方平目光一亮,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这样也免得明日犯人们咳咳喘喘的,影响赶路。 “好,那就劳烦老夫人了。” 秦韵当即拿了二两银子给李嬷嬷,低声叮嘱道“再买些粮食,盐。” 李嬷嬷微微颔首,带着小桃进入了雨夜中。 张家烧火的人看见了,嘀咕道“可别瞎放什么东西,我们家人吃不惯。” 秦韵道“无妨,一会先把你们家的盛出来,我们再放别的。” 张家的人被噎,脸色越发不好了。 孟双庆拱着火道“他们家把你们家拖下水,现在还有人可以在一旁照顾,真是命好。” 秦韵道“拖下水?我们王家拖下水的,不都被斩了吗?” “怎么还有活口呢?” “不知道这位怎么称呼?跟我们王家是哪一房的姻亲?” 张家人气得脸色涨红,他是曾经的通政司经历张宜春,也就是现在张家家主,他怒声道“如果不是你们王家卖官的事情败露,怎么会牵扯到我们张家。” “你知道为了一个七品官,我们张家出了多少银子吗?” “二十万两。” “整整二十万两,举家之力,结果却落得这个下场?不怪你们王家怪谁?” 秦韵冷笑道“二十万两,举家之力?看来你们张家让你当家主真是倒霉!” “你……”张宜春气呼呼的,额头的青筋暴跳。 秦韵紧接着道“当上一个七品小官就能捞回二十万两,甚至于更多?” “依我看,没死就应该庆幸才是。” 张宜春站起来道“你懂什么,妇人之见。当了官就可以庇护子孙后代,供养他们走科举之路,就连姻亲也会更上一层楼。” 秦韵点了点头“结果呢?” “你断送他们的前程,你们张家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科举了吧?” “啧啧……白白填进去二十万两,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以后跟他学学,怎么才能骗这二十万两到手。” “你……”张宜春摔了烧火棍,气得脸色铁青。 那个人怎么能说的,大理寺和吏部都不敢查呢。 方平呵斥道“不想做就去换人来,再乱扔东西,今晚不要吃饭了。” 张宜春隐忍着,眼睛赤红,又不甘心地蹲下去捡烧火棍。 秦韵看向周克顺,问道“你呢,可是受了我们王家的连累?” 周克顺摇了摇头。 张宜春嗤笑道“他这个傻子,弹劾贾胜海贪污受贿。折子还没有递到皇上跟前,人家就给他下绊子了。” “你猜是什么?” “就是送他夫人的一袋小米里面,藏了五十两黄金。” “按照大魏律法,贪污五十两金者,按律当判流放。” “自不量力。” 周克顺没有反驳,而是道“那小米是我夫人买回去的,按照称重,连黄金的钱也出了,所以我贪污不足五十两金。” 张宜春嘲讽道“可大理寺听从你的狡辩没有?为何还是将你流放呢?” 周克顺道“因为他们在家里搜出我给小女打的金锁,连那个也算上了。” 秦韵听了以后,说道“你当初不应该留京,申请外放便不会有这个下场。” 周克顺道“外放官员都要给京城的官员进贡,送礼。那就是要让我们去鱼肉百姓,我做不到。” 秦韵道“那流放挺好的。” 周克顺“……” 一旁的王泰和王衡,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敢说。 第63章 谁知道这个时候,秦韵却问道“老大,老二,你们收到过地方官员的贿赂吗?” “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众人不由得竖起耳朵。这样的内幕,往常他们就是想听也听不到的。 王泰尴尬道“娘,那些地方官员送礼无外乎两个地方。内廷的大太监们,希望他们帮忙说几句好话。” “其次便是吏部,他们掌管官员的考核,但也不是谁都有门路送的。” “有些礼虽然送到了京城,但到了谁的手里就不好说了,总之这些事情复杂得很,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 王衡道“是有一些外地的官员给我送礼,不过我都叫门房拒收了。我又不认识他们,怕被御史弹劾。” “尤其是……周御史。” 王衡看了一眼周克顺。 秦韵道“感情还是块硬骨头。” 周克顺道“王家两位爷,一个只讲关系,裙带关系,姻亲关系,师生关系……只要有点关系,从来没有见过人的,他也帮。” “另外一个,最不讲关系,不管是亲戚,师生,还是姻亲,谁挨边他骂谁,站得是高高在上,骂得是天理不容。” “所以很少有人往王家送礼,都是往王家去讲人情。” “将得通,官路就通,讲不通,被骂得一文不值,转头就恨上了。” 秦韵眼眸一亮“这到是真的。” “所以我们败家的是老大,老二也不无辜,最招小人记恨。” 王衡羞愧地辩驳道“娘……我爹教过的,做人要有自己的底线。” “可不能什么人都帮。” 秦韵道“对啊,所以这话你为什么不对你大哥说呢?” 王衡羞红了脸,小声道“儿子说过的,但是大哥说一个家族要想强大,就必须得扶持自己人,壮大自己家的势力。” 王泰心虚又内疚道“儿子知道错了。” 秦韵却又绕回张家的问题上道“所以老大其实没有收受贿赂,只是被人忽悠。那些人也没有好下场,全都被杀了。” “那么张家为什么出了二十万两,背后在主谋却安然无恙呢?” 张宜春被吓了一跳,连忙道“你可不要乱猜?” 秦韵冷笑道“我猜什么,不是你自己说的?” 周克顺道“张家的案子,上报的只有两万两,给的是内廷的一个太监,叫冯生。” “事发后,已经被杀了。” “冯生?老大,你认识吗?” 王泰道“没听说过。” 秦韵讥诮道“你经常入宫伴驾,连你都没有听说过的小太监就敢贪墨二十万两?这背后没人,谁信啊?” “我们王家,到底还是杀鸡给猴看了。” 事情牵扯到宫里,不是太子就是皇后,其他几位王爷若是出了这样的事,皇上可不会给他们兜着。 也许王家出事,不仅仅是因为皇上寒心,更是因为皇上正在气头上。 想一想身边的人都在买官卖官,最亲近的是这样,自己最信任的王家也这样,他不疯谁疯? 秦韵的目光变了变,知道回京以后的打算了。 到这个“周克顺”看着不声不响的,有点意思。 找个机会捞回去,做她的幕僚就很不错。 张宜春却有点急了,他一直咬死了两万两才流放的,如果被别人知道是二十万两,那他们全家都得死。 他当即额头冒出虚汗,紧张地辩驳道“不……不是的,我说错了,就是两万两。” 秦韵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狡辩什么,我们都出京了,谁还能回去不成?” 话是这样说的,可这些官差还要回京复命呢。 张宜春更急了,惶恐不安。 孟双庆见状,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第64章 只见他当即提着湿衣服就外出,在外面等了一会,果然看见张宜春鬼鬼祟祟地跟出来。 “孟官爷,救命啊!” “您可不能让那些话传到京城去,不然我们张家就完了。” 孟双庆冷笑道“现在除了那老婆子,谁能给你传回去?你当我们是出来玩啊?” 张宜春紧张道“可……可她是诰命夫人啊,我能拿她怎么办?” 孟双庆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递给张宜春,按住他的手道“一会你盛粥的时候,给她放进去。” “她都那么老了,到时候大家喝了粥都没事,就她一个人出事,肯定是她身体不好,跟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明白吗?” 张宜春吓傻了“下……下毒啊。” 孟双庆冷笑道“你不愿意就算了,谁让你管不住自己的嘴,胡说八道的。” “等明天天亮,经过驿站的时候,她要是写封信回京彻查,你就完了。” “哦,不止是你,还有你们整个张家。” 张宜春面色惨白,随即死死地捏着药粉,眼里露出凶光道“我去下。” 张宜春回去生火,手却忍不住一直颤抖。 秦韵斜睨了他一眼,便吓得他缩脖子,不敢正面对视。 这时王霁走到秦韵的身边,帮她整理着裤脚,小声道“孙儿看见他和那个姓孟的在外面接触了。” 秦韵拍了拍王霁的肩膀道“不怕。” 王霁点了点头,挨着秦韵在火边取暖。 不一会,李嬷嬷和小桃就回来了,带来几块生姜,以及一袋子大米。 秦韵道“给锅里再加三碗米,一会我们和大家一起吃。” 李嬷嬷提着米去下锅了。 秦韵抬头扫向那群探头探脑等着吃饭的人,问道“大家不介意吧?” 众人顿时低下头去,他们三十八个人才有三碗糙米的粥,秦韵加的是大米,还是足足三碗,这样他们就可以多吃一点干的,不至于喝稀粥。 方平他们要走了,赵虎站出来道“头儿,我还有点干饼,就不去了。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吃好喝好。” 方平叮嘱道“照看好老夫人。” 随即朝秦韵颔首,这才出去。 赵虎坐到秦韵的身边,将干饼分了一点给秦韵和王霁。 秦韵道“你和我们走近,会被记恨上的。” 赵虎无所谓道“我原来就是走镖的,大不了回去干老本行。” “老夫人不要怕,你们王家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诚心悔过就好。我当差役这些年算是看明白了,这世间的贪官污吏啊,杀不完的。” 秦韵吃着干饼,点了点头“也是。” 很快,粥要熬好了,浓浓的米香飘了出来,众人忍不住往前挤了挤,看得出很迫不及待了。 李嬷嬷和小桃把姜也洗干净了,捣碎,正准备放呢。 秦韵站起来,缓缓走到火边道“不急,等张家人先盛了再放。” 张家有个年轻媳妇站起来道“不用了吧,省得麻烦。” 其他人附和道“就是。” 其实就是想喝点姜汤,他们家还有几个都是没长大的孩子呢,怕风寒。 张宜春涨红着脸,垂眸道“一起煮,省得你们说我家全捞干的。” 秦韵道“那就放吧。” 李嬷嬷把姜放进去,然后加盐。 不一会,浓浓的姜粥越发让人眼馋了。一个个伸长脖子等着,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锅。 张宜春没有机会下手,急得额头冒汗。 与此同时,吃得差不多的孟双庆也赶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只鸡腿。 他发现张宜春还没有动手,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眼。 随即他一把张宜春扯开“没用的东西,连个粥也煮不好。” 第65章 “去把碗抱来。” 张宜春吓傻了,连忙去抱碗。 孟双庆在他背后呵斥道“给老子找个最大的。” 张宜春听出了他的暗示,在最大的碗里下毒。 顿时一紧张,摔了个狗吃屎。 那药也被雨水浸湿了。看得孟双庆火冒三丈。 当即把鸡腿留在了灶台边,然后就去揪着张宜春一顿乱打。 赵虎眼看情况不对,追出去道“孟双庆你干什么?快住手!” 王霁也想跟去看看,被秦韵拉住了。 只见她起身,慢悠悠地朝着孟双庆吃的鸡腿走过去。 【系统,给我点轻微的毒药,毒不死人那种】 【最好是上吐下泻】 系统【收到,已传送到宿主手中】 秦韵摸着手心的细粉末,满意地笑了。 她凑近嗅了嗅粥的味道,手上的粉末不经意地掉落些许在鸡腿上,然后便起身道“嗯,不错。” “可以吃了。” 外面,雨势渐大。 孟双庆趁机抢过药包,没好气地踹了张宜春一脚道“谁让他这么没用的,一点事情都干不好。” “尽耽误事。” 他说完,去取了碗,在夜幕中,将变湿的药粉抹在了碗里,然后放在了最上面的位置。 抱着碗过去的时候,他看着雨中的张宜春,怒吼道“你还不快来帮忙。” 总共就带了一包毒药,要是毒不死老太婆他还得另外想办法呢。 张宜春连忙起来,把手擦干净凑到火边。 孟双庆打了第一碗粥,递给张宜春道“先送去给老夫人用。” 张宜春顿时傻眼了,他还是逃不过啊…… 真要出了事,孟双庆就会赖到他的头上。 “快点啊!你想死是不是?” 张宜春如梦初醒,吓得一哆嗦,连忙伸手去接过粥。 此时的秦韵已经来到火边坐着了。 张宜春端着粥慢慢走近,张家人全都面色俱黑。白日里还说和王家不共戴天呢,晚上就亲自给秦老夫人送粥,这是什么道理? 张宜春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将粥送到了秦韵的面前。 秦韵伸手去接,张宜春巴不得她赶快接过去,谁知道他一放手,秦韵也跟着放手。 “啪”的一声,碗掉进了火堆里。 张宜春当场傻眼“你……” 秦韵一脸不悦道“你不想端给我就直接说,干什么要扔在火里。” “真是的,现在的粮食多贵你不知道吗?” “浪费!” “张宜春!!!”孟双庆怒喝! 猛地朝这边走过来。 张宜春吓得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她……” “是她自己打翻的。” 秦韵一边拿火棍把碗扒出来,一边没好气道“我买的米,我辛辛苦苦叫人去熬,我等得饥肠辘辘的,结果你说我打翻的?” “也罢,反正我这老婆子也是背黑锅的命,随便你怎么说吧。” “你……你强词夺理!”张宜春气死了,分明就是秦韵没接住的,竟然冤枉他? 孟双庆直接一脚踢过来,把张宜春踢进了火里。 “啊啊……”瞬间张宜春被火烙得惨叫不止。 孟双庆气愤不已道“蠢货,一点小事都干不好,你还活着干什么?” 赵虎把张宜春拉出火堆,灭掉他身上的火苗子,没好气道“孟双庆,他们囚犯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你凑上去干什么?” “还亲自给秦老夫人盛粥,我看你就没安好心。” 孟双庆心虚,大声呵斥道“你放屁!” 赵虎冷笑道“你和张宜春,一唱一和的,不就是想让秦老夫人吃不上饭吗?” “可那锅里还有她放下去的三碗米呢?要不要我把头叫来,让他评评理?” 孟双庆毒杀秦韵的计划失败,不想再耗下去,当即转身就走,声音里满是冷戾道“老子懒得跟你说!” 第66章 就在他离开前,还不忘把他的鸡腿拿走,径直咬在嘴里。冒着大雨又出去了,不知道是去哪儿。 秦韵看向他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吃吧吃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孟双庆气呼呼地回到宴席上,众人也不敢找他搭话。 只见他又埋首喝酒吃肉,谁知道不一会,便突然脸色一变,急急地奔去外面。 才过一会,一个老妇进来道“刚刚那位官爷在外面吐了,很厉害呢。” 差役们这才赶出来查看。 就看见孟双庆把刚刚吃的东西全吐了,还不等他休息片刻,又立马奔去了茅房。 差役们狐疑道“这菜里是不是有问题啊?” 村里的人连忙道“没有啊,我们都吃的,如果是菜有问题,应该是大家一起出事才对。” 差役们闻言,也觉得有道理。 方平道“他刚刚出去过……” 随即等孟双庆拉好出来,差役们便带着他回到了空房里。 犯人们都已经吃好了,正在就着雨水洗碗。 看见他们急匆匆地进来,吓得一愣。 秦韵还在喝粥,赵虎后面给她盛了一大碗,她喝得很慢。 “头,你们吃好了?” 赵虎站起来打招呼。 方平的目光扫过众人,随即问道“刚刚孟双庆回来,吃过什么东西没有?” 赵虎一头雾水,但还是据实道“没有啊。” “他回来打了张宜春一顿,还把人踹火堆里。我气不过就跟他呛了两句,然后他就走了。” 秦韵抬眸问道“方吏目,出什么事情了?” 方平道“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上吐下泻的。” 秦韵道“今日天冷,许是肚子受了寒。” 孟双庆拖着虚弱的身体,推开挡住他的方平,怒目而视“是不是你做的?” “你给我下毒!” 秦韵闻言,冷笑道“你针对我也要有个限度,这里所有人都能证明,你连粥都没有喝就走了,我怎么给你下毒?” 方平蹙眉,看向孟双庆道“你刚刚出来,碰过什么了?” 孟双庆脸色一白,他碰过毒药,但是他把手擦干净了。 而且……鸡腿的底部他根本就没吃,但是……万一是毒素蔓延呢? “我……我就碰了碗。” 秦韵捧着碗,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粥“是啊,你碰了碗,那我们还喝了粥呢?怎么不见我们有事?” “你……”孟双庆气急,越发觉得是秦韵搞的鬼。 他冷声道“你给我等着。” 随即便找了个地方休息,谁知道才刚坐下,一股屎意袭来,吓得他连忙起身。 可拉软的身体才一动就摔回去,瞬间只听见“噗”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拉在裤裆里了。 一股臭气熏来,众人纷纷往外跑。 秦韵把碗递给林嬷嬷道“不吃了,真恶心。” 孟双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终于忍不住,冲进了雨中。 方平叫了两个差役跟去看看,他们带换洗的衣服,只不过今天都淋湿了。 现在拿出来烤也来不及,只能给孟双庆穿湿的。 秦韵抽了一把稻草,主动带着李嬷嬷和小桃站起来,说道“我们去隔壁,叫他回来换吧。” 方平低头道谢,心想秦老夫人还是很好的。 那个孟双庆越来越不像话了,谁都想欺负。 隔壁,张宜春手和腿都被烫伤了,正睡在角落里哼哼。 秦韵坐到了周家这边,将之前藏的鸡腿拿出来放在火边烤着,香味瞬间就吸引了周家三个孩子。 不远处,苏氏用手肘拐了拐王岩。 累了一天的王岩皱了皱眉“怎么了?” 苏氏道“娘那里怎么还有一个鸡腿。” 第67章 “她在烤呢,你去要过来。” 王岩睁开眼看了一眼苏氏,然后一句话都没说,翻了个身。 苏氏感觉脸上挂不住,推了推他道“你是什么意思啊?” “我不配吃吗?” “那说起来还是我们的银子买的吧?” 王岩没好气道“不是。” 苏氏冷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鸡腿给她了,既然她不想吃,那就拿回来呗。” “反正也是我们的钱买的。” 王岩不想和她说话,一只鸡腿而已,给了老娘谁还好意思要回来? 反正他是做不到。 而且他感觉脚心好痒,还伴着一阵一阵的疼痛,让他浑身不适。就这样妻子也不关心他,就惦记着吃鸡腿。 是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 苏氏眼见指使不动王岩,顿时站起身来。 她走到秦韵的身边道“娘,还有鸡腿呢?” “是我们买的那个吧?” 她舔了舔唇,希望秦韵主动接话,拿给她吃。 谁知道秦韵压根没有理会她,而是问着周克顺道“会编草鞋吗?” 周克顺点了点头。 秦韵就将鸡腿给了周家的大郎“烤热乎了,吃吧。” 周家大郎惊讶地看着,不敢接。 亲眼道“吃吧,也给妹妹们尝一口,是干净的。” 周李氏心疼儿子,便接了过去。 三个孩子你一口,我一口,便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苏氏看到这一幕,气得咬牙,跺了跺脚道“真不知道你是谁的娘?” 然后便气呼呼地坐回去了。 还故意坐在王岩的身上! “啊!”王岩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疼,他身上还有淤青呢,忍不住就推了苏氏一把。 苏氏当即就忍不住了,大哭道“好啊王岩,你竟然敢欺负我了!” “你长本事了你,早知道你这样没良心,我说什么都不会嫁到你吗王家来的。” “呜呜呜呜……我苏珍珠真是命苦啊……” 可嚎了几声,发现王岩不哄她,众人也懒得理会她,这才愤懑不敢地停了下来,却是揪着王岩狠狠捶了几下。 王岩懒得理她,他身体一会热,一会冷的,脚的地方也开始疼得厉害,他低头看去,发现脚底板都肿了起来,顿时满脸担忧。 这样下去,明天他还怎么赶路啊? 他抬头找寻母亲的身影,却看见她稳稳当当地坐在周家的火堆旁,不知道和周家的人在说些什么? 气得闭上了眼睛,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从前那可是最疼爱他的母亲,如今却对他的伤视而不见了。 …… 黑夜的暴雨中。 三人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策马狂奔在官道上。 只听一道利落的声音道“赶快,要在天亮之前找到老夫人。” 随即三匹骏马飞驰,消失在弯道之中。 另有一队人马,却是轻装疾行,走的全是山道,随身带的大刀在夜深中闪着凌冽寒光,劈藤斩树,杀气腾腾。 秦韵给孟双庆下套以后,就将李嬷嬷和小桃留在了王家人的身边休息,她则独自一人窝在差役们的房间,睡在稻草堆里。 后半夜,众人几乎都已经熟睡了。 外面的雨水还在滴答滴答。 此时缓过来的孟双庆看向睡在草堆里的秦韵,想到他追着张宜春打的时候,将鸡腿放在了火边,是不是那个时候秦韵就给他下毒了? 否则那么巧,张宜春端去粥被秦韵打翻,现在越想越觉得她是故意的。 白日里点出他的身份和安国公府有关,夜里他就突然上吐下泻,还当众出糗…… 说跟她无关都不可能。 第68章 孟双庆越想越气,眼珠子红彤彤的,从靴子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轻手轻脚地走向秦韵。 与此同时,黑暗中的秦韵握住了那把从孟双庆身上拿回的大刀。 总算逮到这个“凶徒”了,看今夜不结果了他。 就在孟双庆举起匕首时,突然方平翻身起来道“孟双庆,你想干什么?” 孟双庆被吓了一跳,秦韵没有想到方平也防着孟双庆的,只好作势醒来。实则是换了个位置,好方便她出手。 “别动!” “你们都别过来!” 孟双庆说,声音颤抖,语气却透着一股狠戾。 只见他把匕首对准秦韵,怒声道“是她先给我下毒的,是她该死!” 方平道“你只是吃坏了肚子,如果是下毒,你现在还有命吗?” “赶快过来,我还能帮你跟老夫人求情,晚了你可别后悔!” 孟双庆癫狂道“我后悔?该后悔的人是你们!” “你们知道是谁想要她的命吗?她根本就活不到流放地,你们若是帮我的忙,我兴许还会为你们请功,否则的话,你们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秦韵看向孟双庆颤抖的手,冷笑道“谋害一品诰命夫人,你知道是什么罪过吗?” 孟双庆眼眸血红,怒吼道“你少吓唬我,你真的还以为你是王家高高在上的老夫人?” “我告诉你。从你出京那一刻开始,你就什么也不是,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秦韵无所谓道“既然你如此肯定,为何还不动手?” “你也怕今晚杀不完,走漏了风声,你会给我陪葬?” 孟双庆恼怒道“我呸!谁给你陪葬,你想得美!” “我会送你们王家人来陪你到是真的。” 差役们纷纷被吵醒了,看见这一幕眼前一黑。 赵虎怒气冲冲道“孟双庆,你疯了?那是正一品定国夫人,你还不快放下刀!” “疯的是你们,实话告诉你们吧,是宫里的人要我杀她的。” “你们识相的帮我的忙,咱们做得人不知鬼不觉的,反正她一大把年纪早就该死 了。” “你们若是阻止我,想一想你们在京城的家人,只要我一封书信,你们别想有好日过。” 一些差役们开始动摇,目光也闪烁着。 孟双庆再接再厉道“我和我姐姐的关系你们也是知道的,消息要不是真的,任务不可能落到我的头上来。” “你们放心,只要杀了她,我们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有十几个差役上前,准备帮助孟双庆。 方平见状,着急道“你们疯了,他说的话不能信。” “现在还没有到通州呢,京城的人随时可以察觉,你们是不要命了吗?” 赵虎也道“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也敢干,信不信我现在就回经常去告发你们?” 那伙人又停住了,不敢冒险。 孟双庆见状,激动道“你们不要管他们,大不了连他们一起杀了。” “反正我们兄弟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这押解犯人的苦差事谁愿意干谁干,你们跟着我,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呵呵。”秦韵发出一声轻蔑的笑。 孟双庆怒吼道“老婆子,你笑什么?” 秦韵道“我笑他们天真啊。跟着你杀了我,总要有一个人出来顶罪吧,你准备推他们谁出来?” “让你画个饼你都画不圆,要不要我教教你?” 孟双庆气急,正要动手,方平呵斥道“住手,你再动,休怪我不念同僚情义。” 秦韵道“方吏目,你别担心,他不敢杀我。” 秦韵的目光随后扫向那些人,从容道“还有你们。” 第69章 “孟双庆只是一枚棋子,上位者是谁操控他的,你们知道吗?” “但凡我一死,皇上必定彻查,到时候别说是孟双庆,就连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当然,如果你们愿意杀了孟双庆给我消气,那上报的折子我替你们写。就说梦双庆与我发生口角,气愤外出,不慎被毒蛇咬伤,救治不及便死了。” “皇上看见我的份上,也不会追查。你们自然也都安然无忧。” “否则是死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小吏,还是一个堂堂正一品定国夫人,你们自己选。” 那群人到底是不敢动杀心,乖乖地站回到了方平的身后。 孟双庆眼看策反失败,恼羞成怒下,恐吓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秦韵手里握住的大刀一紧,回怼道“你杀啊,你现在就杀一个给我看看!” 话音刚落,只见她抽出那把明晃晃的大刀,瞬间站起来就架在了孟双庆的脖子上。 因为太快,众人都没有看见她是怎么抽刀的。 孟双庆也是吓了一跳,因为秦韵的刀长,他的匕首短,根本占不到优势。 局势瞬间逆转,那些差役们瞪大眼睛,全都面露惊恐。 方平更是道“老夫人息怒,可千万不要杀人,不然我们也不好交差啊。” 其他人也连忙附和,真的害怕亲眼把孟双庆给杀了。 孟双庆双眸赤红,死死地瞪着秦韵。 秦韵作势手抖“还真是不敢杀呢。” 孟双庆目光一沉,眼底闪过一抹凶意。 只见他恼羞成怒,突然举着匕首,大声喊道“你不敢我敢!” 然而下一瞬“撕拉”一声,是利箭贯穿衣服和皮肉的声音,吓得众人一愣。 孟双庆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前的长箭。 以及那把入脖颈三分的大刀,瞳孔瞪得大大的,身体直挺挺地栽倒……鲜血从他的嘴里和脖子上涌出,吓得那些差役后退几步。 “属下救护来迟,求老夫人恕罪。” 一身风尘仆仆的叶鹏飞带着自己两名下属赶到,带来一身冰冷的寒意不说,那摄人的目光更是锐利无比。 那些差役们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秦韵拔出刀,孟双庆身体里的鲜血直流,不一会把草堆都打湿了。 汩汩的血流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她将大刀递给叶鹏飞道“洗干净,把他的刀鞘也拿来。” “剩下的把尸体处理了,别影响我们明天赶路。” 叶鹏飞恭敬道“是。” 然后他取下孟双庆身上的刀鞘,连他的匕首一并夺了,这才给身边的两人使了眼色,身边的两人立即将孟双庆的尸体拖了出去。 叶鹏飞靠在秦老夫人待过的地方,用稻草细细地擦拭着刀身。 方平吞咽着口水,壮着胆子问道“叶副使,您怎么来了?” 叶鹏飞道“不用叫我叶副使了,从现在开始,我只是老夫人身边的护卫。” “对了,有一件事你们还不知道吧?” 方平连忙问道“什么事?” 叶鹏飞冷笑道“算了,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否则我怕你们这会都想自尽了。” 众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越发感觉提心吊胆的。 “求叶侍卫指点迷津。” “求叶侍卫指点迷津。” 他们乌泱泱跪了一地,还往前挪。 叶鹏飞没好气道“小声点,别吵了。” “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他说完,放好刀和匕首,闭目养神。 接连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他已经疲惫不堪了。 然而,所有差役都睡不着了。 不仅仅是死了一个孟双庆,而是因为秦老夫人的狠辣,以及叶鹏飞的突然赶到。 第70章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脱离他们的掌控。 方平捏了捏拳,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大家先睡吧,今晚我守夜。” 可这会谁睡得着啊,赵虎挤到方平的身边,小声道“我陪你。” 方平并未拒绝,他给赵虎使了个眼色,赵虎立即明了,去隔壁守着犯人,也照看秦韵。 然而叶鹏飞的人很快就取代了赵虎,不许他们当差的靠近秦韵。 …… 京城。 天还在一片晨雾当中,灰麻麻一片。 突然,什么东西在天空炸响,绚烂到整个京城的上空。 紧接着,一声轰隆隆的响声后,皇陵后山竟然滚下巨大的圆形石块。直接砸进了一间殿宇中。 值守的小太监吓得赶紧点上蜡烛去看,不料竟然在石头上面看见“勤政通天,四海归一道”的字样,当即便大喊道“天降祥瑞,天降祥瑞,福佑我天朝大魏啊……” 伴随着这一声声的呐喊,皇宫里很快接到了消息。 今天值守的时全连忙去回禀皇上“皇上,天降祥瑞于皇陵,陨石上竟然刻有“勤政通天,四海归一”的字样。” “求皇上准许,将此祥瑞运回城内,以供百姓瞻仰,普天同庆。” 皇上当即便道“准。” 于是……等文武百官上朝时,皇上便带领他们去迎所谓的祥瑞。 除了敬王和一、二品大臣以外,其他人官员只能远远观瞻,根本不能靠前。 只能依照颜色辨认,是灰色的巨大陨石,上面的字迹是黑色的古老字体,依稀可以辨认出,“勤政通天,四海归一”的字样。 皇上领他们看完以后,问道“诸位爱卿,天降祥瑞于大魏,乃我大魏之幸事,天下之幸事。” “如此幸事,该如何庆祝才好?” 内阁首辅徐宁道“回禀皇上,如此幸事,理应大赦天下才好。” 敬王也道“回禀皇上,死罪的囚犯可改流放,至于流放的……可赦无罪。” 其他官员个个嘴角抽搐,皇上这是想赦免王家呢。 竟然整的这一出,害得他们都白激动了。 周堂忍不住上前道“皇上,流放本属于大罪。” “依微臣看,不如改为服刑十年,这样可以以儆效尤,以免突然释放如此多的犯人,百姓们惶惶不安。” 皇上点了点头道“爱卿说的有理。那便依照罪行,让刑部递交名单上来。” “轻罪可免,重罪服刑。” “回宫。” 随即不给群臣反应的时间,便走了。 周堂站在原地,微风吹拂,他却感觉全身发冷。 皇上要刑部捋名单,最后决定权还是在皇上手里,皇上是铁了心要赦免王家了。 所以……秦老夫人到底给皇上留了什么谜底? 竟然让皇上不惜“造”一个祥瑞出来,也要赦免王家?? 周堂想不通,他只是觉得,王家再一次崛起的话……凭着秦老夫人那带领王家众人认罪悔过的气魄,其背后谋算,只怕更可怕了。 …… 那巨大的“陨石”,所谓的祥瑞,自然是由内廷运回宫里。 沈宝就是负责这件事的,方凉带着人来帮他,巨大的“陨石”耗费了不少人力,还拆了几堵墙才进到宫里。 而且……有些没有磨平的地方,也因为在地面滚动而彻底磨平了。 就是那些灰色的陨石下,逐渐斑驳出一些大理石的痕迹来。 沈宝嘴角抽搐,想了个办法,就是给它刷金漆,有重塑金身的意思。这样再有人想要观瞻,也不会看出端倪来。 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沈宝小声道“干爹,可累死我了。” “这么个大东西,你说它是怎么……” 第71章 方凉看了沈宝一眼,沈宝打了自己嘴巴子。 “老天爷可真是福佑我们大魏啊,祥瑞都这么大个。” 方凉抿了抿嘴角,这可是集齐六部尚书和敬王爷想出来的办法,工部的人连着赶了两个通宵,一百五十八人轮流凿打,这才勉强赶在今天弄出来。 可惜皇上这片心,不知道老夫人能不能体会得到了? …… 秦韵发现自己睡过头了。 因为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从窗户那里照进来,将室内照得亮堂堂的。 原本雨后的天就特别干净,这会蓝天白云,跃入眼底。 秦韵坐起身来,叶鹏飞边端了洗脸水进来。 秦韵问道“今日怎么还没有赶路?” 叶鹏飞道“村长里知道来了一位诰命夫人,非要留大家吃了午饭再走。方吏目同意了,不过让犯人们去帮忙。” “现在外面只有我们的人在。” 也就是说,方平故意留他们自己人好说话。 秦韵问道“你想好了,要跟着我?” 叶鹏飞点头,给秦韵递洗脸帕时说道“得罪了上峰,以后回京就只能请老夫人收留了。” 秦韵道“莫怕,我会给你找回场子的。” 没有否认回京,那就是秦老夫人压根没有打算走。 他赌对了! 叶鹏飞顿时露出笑颜来。 秦韵见状,忍不住调侃道“既然这么害怕,还来干什么?” 叶鹏飞连忙跪在地上,正色道“之前是属下目光短浅,还请老夫人不要介怀。” 秦韵见状,扶起他道“以后别动不动就跪,我的人,膝盖可要硬一点。” “不止是膝盖,拳头也要硬。” “明白吗?” 叶鹏飞连忙点头,不知为何,胸腔里除了异样的酸涩,还有一股暖流。 就在这时,王泰突然跑回来道“娘,您快去看看三弟,他昏过去了。” 秦韵目光一凛,看向放在身边的草鞋,提起来就走。 老三这个不省心的,还得她去收拾…… 秦韵前脚刚离开破旧的屋子,后脚叶鹏飞便掏出一只信鸽,放飞到天上去。 随即带着两个属下去追秦韵,一起抵达村长家。 许多人围着王岩,村长媳妇拿了帕子给他降温,看见秦韵来了,连忙道“发烧了,突然就昏过去的。” 秦韵对众人道“你们都去干活吧,我来照看他就行。” 方吏目让众人继续做饭,要想吃好的,不动手可不行。 苏氏挨着王岩,哭哭啼啼的。 秦韵吩咐道“去打盆水来。” 苏氏磨蹭着不动,小声道“我去哪里找盆啊?” 秦韵看了她一眼,眼神锐利森冷,苏氏心虚地低下头去“又不是我害他这样的,娘这样看我干什么?” 叶鹏飞打了水来,秦韵冷笑道“是个人都长脑子,就你没有。” 秦韵将王岩的脚放进盆里洗干净,那肿胀的脚底下都在流脓了。 “他的确不是你害的,他是心甘情愿背着你走路磨的。可他鞋底都走破了,脚也受了伤,一瘸一拐的,你也当看不见?” 苏氏委屈地提高音量“我哪里知道他脚受伤了,他又没说……” 突然,苏氏想到了什么? 买烧鸡的时候,王岩就说想买双鞋。 难不成那个时候他的鞋就破了…… 秦韵道“你少给老娘嚷嚷,之前你不知道,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叫你打盆水你都不愿意?” 苏氏缩了缩脖子,不甘心道“不是有下人在吗?” “下人?” “凭你也配使唤?” 秦韵嘲讽着,眼里满是冰冷的厌恶。 苏氏自知理亏,但她骄纵惯了,王岩一向又是有求必应的。当即便哭着道“婆婆心疼儿子就知道骂我,难道我就不心疼相公了?” 第72章 “可我身来娇弱,天生就是享福的命,哪里知道会在你们王家遭难,早知道我还不嫁入你们家呢。” 秦韵道“要不要我成全你,替王岩写封休书。” “娘……”王岩虚弱地唤道。 眼睛都没有睁开,唇边却紧抿着,昭示他的不高兴。 苏氏连忙抱住他道“相公,可担心死我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不然婆婆一定不会饶过我的。” “呜呜呜呜……相公……我只有你了。” “放心吧,我死不了。” 秦韵“……”癫公癫婆,一起死了算了。 于是她果断给叶鹏飞要了匕首,没有任何意兆地在王岩的脚底板划了一刀。 剧痛让王岩突然睁开眼,一下子坐起来。 “啊……” 秦韵呵斥道“闭嘴!” 随即将脓全部挤出来,直到见了血,这才找了些草药给他包扎上。 然后将草鞋扔给王岩“穿上。” 王岩看见草鞋,恍惚想起昨晚母亲拿了鸡腿给周家的孩子,就是为了请周克顺编草鞋的。 原来是为了自己。 他顿时一羞愧难当。 “娘……” 秦韵站起来道“别叫我,你心疼你媳妇,鞋破了走五十里路都不喊疼。” “可我心疼我儿子,看他没有鞋穿连鸡腿都吃不下。” 王岩眼圈一红,垂眸时眼泪忍不住滴落。 苏氏见状,蹙了蹙眉,连忙捡起草鞋给他穿上。 “你哭什么啊?娘可真是的,看见你鞋破了也不早点给你买,非要看着你受伤。” “现在好了,还反过来怪我。” “别说了!”王岩低声呵斥。 苏氏砸了另外一只草鞋,没好气道“你吼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我当时在你背上啊,我怎么看得见你鞋破了?” “再说了,都怪娘偏心,只肯给我们一百两银子,不然相公自己就可以买鞋了。” “我让你别说了!”王岩撑着身体站起来,一瘸一拐地重新找了个地方坐下。 苏氏愤然地跺了跺脚,哭着道“王岩,你跟你娘一样,就知道欺负我。” “你不就是嫌弃我不会生吗?可你看过大夫没有,万一是你的问题呢?” “呜呜呜呜……我苏珍珠真是命苦啊,嫁到你们家来受罪不说,连婆婆和相公都联起手来欺负我。” 王岩抱着头,一脸苦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日子过成这样了? 在村里用了午饭,他们便继续赶路了。 所有差役在看见秦韵有了侍卫以后,瞬间个个都跟鹌鹑一样,训斥犯人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方吏目更是道“昨夜刚下过雨,路滑。我们走慢些也无妨。” 秦韵道“劳烦方吏目体谅,不过照常行路便好。” 方吏目颔首,催促犯人们整装待发。 至于孟双庆,没有人再提起,就好像他们队伍里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 行了半个时辰,王岩渐渐支撑不住,好几次差点摔倒。 秦韵让叶鹏飞把把板车推到王岩的身边,出声道“老三,你上来坐车,我走路。” 王岩抿了抿干裂的唇瓣,恍惚感觉要昏过去一样。 秦韵拿水带给他,她已经在水里兑了退烧药,对王岩的病情有好处,不过他不能再劳累了。 否则伤口继续恶化,引发重症就麻烦了。 “娘……” “别喊了,上去吧。” 王岩刚坐上车,苏氏便迫不及的地上前道“娘,我也要坐车。” “儿媳好累啊,走不动了。” “说着,直接躺在板车上,占了大半的位置。” 秦韵目光扫过王家那些孩子们,三个乖孙女,四个孙子,最小的那个才九岁,他都没有喊累呢。 “不行,要坐车也是伤员和孩子,你不行。” 第73章 苏氏顿时趴在木板车上,大有绝不起来的架势道“他们哪有我弱啊,娘,我才是最需要坐车的人。” “我不管,反正我走不动了。” 王岩见状,说着情道“娘,要不让珍珠一起坐吧。今天拉扯的是侍卫,他们三个人呢,拉得动的。” 叶鹏飞正要上前拉扯,秦韵拦住了他。 “如果他们来投奔我,为的就是给你们夫妻俩使唤,那我宁愿他们去做更有前途的事!” “行了,你们夫妇都起来吧。” 秦韵说完,一把拽起苏氏和王岩。 在他们震惊又诧异的目光中,一屁股坐在板车上。 并朝四孙儿王茂招了招手“茂哥儿,来跟祖母一起坐车。” “走吧。” 板车缓缓前行,留下那二人风中凌乱。 京城。 敬王府收到飞鸽传书。 看到内容的一刹那,敬王目光倏尔一紧,随即冷戾道“备车,本王要入宫。” 半个时辰后,庆元宫里。 皇上看见了信笺,顷刻间目光凌厉万分,恶狠狠地将身边的砚台砸在了地面上。 “嘭”的一声巨响,地砖都被砸破了。 “混账!” “他们怎么敢的!” 敬王道“倘若不敢,抄家的时候绝不会搜身。” “想必现在是知道那令牌已经在皇上手里,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皇上的目光阴沉沉的,眼底愤怒如同炙热的火焰,燃烧得快要夺眶而出。 他攥紧拳头,不轻不重地敲击在龙案上。 “传朕旨意,八百里加急赶往通州大营,让卢金昭护送老夫人回京。” “皇叔带着朕宽赦王家的旨意,去将人接回来吧。” 敬王跪下道“臣领旨。” 皇后宫里。 她正焦灼,底下的人得手没有。 突然,正殿中出现一个伟岸的身影,吓得她倏尔一颤。 “谁?” 等到那人走入光影中,皇后大惊失色“皇上?” “您怎么……” 皇上步步逼近,面容冷肃,眼眸异常锐利。 “朕怎么会来?” “皇后,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皇后紧张道“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若是有什么误会之处,还请皇上明言?” 皇上嗤道“误会?” “那来日太子被废,朕也跟你说是误会?” “皇上!”皇后惊了,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她慌乱道“您不能这样,太子是嫡长子。” “您最恨的,不就是庶出的皇子心怀贪念,妄想不可能的位置吗?” “太子是我们的儿子啊,他才是大魏的储君。” 皇上背过身去,冷漠道“朕废太子时,会告诉他,这一切全拜他母后所赐。” “皇上……”皇后震惊地追了出去。 可惜被时全带着侍卫拦着。 皇后不甘心地呼喊着“皇上,臣妾无辜,太子无辜,田家无辜啊……” “皇上,东宫的悲剧不能再重演了。” “皇上……” 可惜,皇上没有回头。 皇后呼喊无用后,捂住地靠着门槛滑到。 江贵连忙赶来搀扶着,皇后问道“杀手派去了吗?” 江贵点了点头“预计今天晚上就能追上了。” 皇后捏着裙摆,强撑着站起来,目光阴狠道“好。” “提起东宫的祸事皇上都无动于衷了,本宫还怕什么?” “最好一个活口也别留。” 皇上竟然为了王家想废太子?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 傍晚的时候,秦韵他们走到一处村落,距离下一个小镇已经不远了。 然而天色晦暗,风雨骤来。 【系统,我怎么感觉有危机呢】 系统【宿主感应是对的,皇后派杀手已经追来了,准备在今晚伏击你们。别往前走了,否则他们等不到天黑】 果然如此。 秦韵问叶鹏飞道“这里距离通州驻军地有多远?” 叶鹏飞估算道“还有大约二十里。” 第74章 秦韵蹙了蹙眉,太远了。在夏家寨耽搁的时间打乱了她的计划,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硬刚。 她看向不远处一个可以藏身的山林,说道“今晚歇在那儿。” 叶鹏飞当即去和方平交涉,没过多久,他们便带着犯人一同前往林间。 有了前一晚的屋檐,在山林里过夜又湿又冷,犯人们怨声载道的。 方平走到秦韵的身边问道“老夫人为何选在这里休息?” 秦韵道“按照路程,我们应该赶到通州的驻兵地,那里最安全。” “现在相距太远了,他们已经走不动了。” 方平道“可我们可以进入小镇,寻一两处民房休息。” “就像昨晚一样。” 秦韵道“昨晚我们杀了一个人,悄无声息。” “方吏目有没有想过,今天可能也会有人来杀我们?” 方平大吃一惊,唇瓣嗫嚅着,想说什么,最后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怎么可能呢? 这些都是犯人……除非…… 方平目光倏尔一变。 秦韵笑了笑,继续道“其实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山林里好埋伏,咱们未必没有胜算。” 方平听后,深吸一口气“我们可以带着犯人连夜赶路。” 秦韵道“就怕人家已经在前方截道了。” “那我带着犯人们另辟蹊径。” 秦韵点了点头“这个可以。就怕他们杀了我之后,追杀你们灭口。” 方平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问题。 他看向叶鹏飞,见他不动如山,似乎早就知道了。 那昨晚他没有说完的话,是指有人要来刺杀秦老夫人?? “不知老夫人有什么办法避免伤亡?这趟差事若是办砸了,我们回京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秦韵道“只一夜。” “什么?”方平不懂。 秦韵道“只需要挺过这一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方吏目若是愿意赌一把,我保你们差事安然无恙,并且回京还有晋升的可能。” “如何?” 方平拿不定主意。 因为现在局势不值得他冒险。 可看到叶鹏飞以及他的两名属下,他又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他不了解,但是很厉害的事情。 一旦他窥见一丝端倪,就足以让他傲立官场。 可那到底是什么呢? 方平没有回答,但他也没有带着犯人择小路先走。 秦韵对叶朋飞道“山林里,夜晚不安全,恐会有狼。” “让大家都做几个陷阱,以备不时之需。” “另外,去买一些火油回来。” 叶鹏飞当即着手安排,不一会就将火油给买回来了。 然而开始削尖树叉,准备布置陷阱。 方平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来问道“你昨晚想说的事情,指的就是这件事?” 叶鹏飞摇头“比这重要多了。” 方平问道“那是什么?” 他看着叶鹏飞,心想他会说吗? 也许不会。 就在他准备好失望地离开时,叶鹏飞道“你们离开那天,秦老夫人交给我一把钥匙,让我在王府外等着。” 方平心头一震,连忙追问道“然后呢?” 叶鹏飞看向他,目光暗沉,嘴角却忍不住勾起。 “我在那儿等到了敬王爷还有……” “谁?” “皇上。” “什么?”方平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叶鹏飞站起来,往另外一侧走“这里的陷阱布置得差不多了。” “这边也要布置。” “打完这场硬仗,我看谁还敢小看我们。” 方平闻言,若有所思。 他随即站起来,捏了捏拳,大声道“兄弟们!” “你们想不想吃肉!” 差役们以为又有好生活了,高兴道“想!” 方平兴奋道“好。那就帮叶侍卫一起布置陷阱,我们晚上打老虎。” 第75章 众人“……”??! 差役们帮忙挖陷阱,秦韵叫走叶鹏飞。 “有他们在挖,你们就可以休息一会。” “去买几只鸡回来,晚上让大家好吃点好的。” 秦韵说完,拿了二十两银票递给叶鹏飞。 于是这一晚,众人都沉浸在鸡肉飘香的美味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一股危机正在逼近。 王霁发现叶鹏飞和其他两个侍卫不见了,他们买来的火油也不知所踪。 祖母身边的大刀不离身,连方吏目都叫了官差巡逻,种种迹象表明,这并不是平常的一夜。 他主动来到秦韵的身边“祖母。” 秦韵拉着他坐在身边,挨着主角可以保命呢,这孩子可比叶鹏飞好使多了。 “怎么了?吃饱了不休息一会?” 王霁摇了摇头,问道“叶侍卫他们呢?” 秦韵道“去附近巡逻了吧,一会就回来。” 王霁四处看了看,根本没有看见叶鹏飞的身影。 但她也没有拆穿,今夜只生了一堆火,但由于围拢的人太多,火势也显得比寻常的大。 里面有很多干柴,根根都有手腕粗,不仅可以很好地燃烧,倘若遇见险情,抽出来便是武器。 王霁知道自己不应该想太多,他伏在祖母的膝上,小声地问道“我们会死吗?” 秦韵“呃。” “不会。” 王霁闻言,高兴道“那就好。” 秦韵也笑了起来,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蛋道“就这样相信祖母啊?” 王霁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他不是四弟,祖母怎么喜欢捏他的脸。 他自己也捏了一下,手感似乎不错呢。 “相信。” 然而话音刚落,他便看见林间似乎涌现好些个黑影。 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再定睛看去,发现还真是黑影。 “祖母,有人!” 王霁大声道,一下子站起来。 秦韵一把将他摁倒“小心,别抬头。” “咻”的一声,箭羽从黑暗中射来。 方平高呼道“有暗箭,全部趴下。” 瞬间犯人们乱作一团,好在前方的是有经验的官差,后面又有火堆和大树挡着,众人都没有受什么伤。 秦韵看了一眼,当即道“都趴着别乱动,站起来就是死。” 众人连忙趴着,有夹板的用夹板挡,没有夹板的就藏在男人们的身后。 秦韵看见,十几个黑衣人,手执大刀,迅速朝她的方向袭来。 第一批六个,全部掉进巨坑里。 第二批三个,被网兜给网住了。 可他们有刀,很快就割破网兜掉了下来。这个时候,摔在了重力机关上,“嘭、嘭两声,被木头砸死了两个。” 还剩下八个杀手,然后分别从两边包抄,看起来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秦韵当即道“快拿起火把,咱们人多,五个打一个,稳赢!” 谁料张宜春那个蠢货道“他们要杀的人是你,我们才不干呢。” 秦韵怒声道“你亲眼看见他们杀人,他们是傻子才会放过你!” “不拿火把的,等着被砍吧。” 话音刚落,众人迫不及的地抽出火把,生怕慢一步就被人给拿走了。 顷刻间,火把照得四周亮堂堂的。 那些个杀手眼看秦韵有了准备,又想放暗箭。 就在这时,从高高的树杈上倒下火油,淋在他们的身上。 秦韵高呼道“丢火把!” 然而众人只当火把是救命用的,都不肯扔。 那些个杀手见状,顷刻间杀了过来。 秦韵实在是忍不住了,爆了一句粗口“我草!”这是一群什么品种的蠢猪???真是死了也活该! 好在危急关头,王霁丢出手里的火把,正中最前面一个。 第76章 瞬间那个人就跟个火球一样燃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这才纷纷丢出自己的火把。 顷刻间,跑在最前面那三人就被大火给吞噬了。 剩下五个,目光倏尔一红,抱着必死的决心朝秦韵砍来。 危机关头,叶鹏飞带着两个属下从树上一跃而下,狠狠地将靠近的杀手踢飞出去。 方平也带着差役牢牢守在前面,并大声道“兄弟们,我们立功的时候到了。” “保护好秦老夫人,皇上一定会重重赏我们的。” “冲呀!” 五打一,瞬间局势逆转。 那群杀手不敌,当场被砍死三个。 剩下两个重伤逃离。 方平见状,松了口气。 连忙问道“都没有受伤吧?” 赵虎道“有三个弟兄受了刀伤,不过没有伤到要害,需要包扎一下。” 方平道“那就快包扎。” 叶鹏飞连忙拿出金疮药递给他们。 秦韵站出来道“你们都是为了救我,这份恩情我秦韵绝不会忘。” 说着,从手里掏出了银票。 方平连忙阻止道“老夫人言重了,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如果是为了钱,谁也不敢豁出去。” 秦韵道“那好吧,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火堆重新燃起来。 张家的个个面色如土,张宜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派这么多杀手来杀你?” 秦韵道“你应该问,我有什么让他们忌惮的,非要杀我不可?” 张宜春蹙了蹙眉,他才不问呢。 周克顺给秦韵磕头“老夫人,来日若是可以,还望搭救我们周家一把。雪中送炭的恩情,我们周家绝不会忘。” 秦韵道“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周克顺也笑了笑“老夫人过谦了。” “那些陷阱可不是白挖的。” 王泰和王衡有好多疑问啊,但是此时众人的目光都在老母亲的身上,他们想问点深的都不行,只能先按耐住。 叶鹏飞带着人清理尸体,秦韵靠了下来。 想着那逃跑的两人,还会卷土重来吗? 她蹙了蹙眉,有些不安心呢。 …… 深山之中,重伤的杀手有一个快不行了。 他拉住另外一个人的手,说道“你不要再回京城了,否则下场也是一样的。” “前面有一个叫龙盘山的地方,里面有一伙土匪,只有十几个人左右。” “他们一向出手绝不留活口,你去找他们。” 说着,从怀中掏出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银票。 可还不等另一个杀手接过去,他便没有了气息。 仅剩的杀手瞬间仰天狂怒“啊!” “兄弟们,你们放心,这个仇我一定替你们报了。” 随即他放下尸体,马不蹄停地赶往龙盘山。 天微微亮,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众人。 “驾。” “快点,他们果然还没有走,都在这里。” “太好了,光是这些人肉都够我们吃上半年了。” 人肉? 吃半年? 众人吓得鲤鱼打挺,迅速起身。 然而一个挨着一个的,撞着磕着不说,连队形都还没有站好,那伙人就直接冲进了林间。 只见他们个个穿着虎皮兽毛,一脸凶相。足足十几个,却个个都高大魁梧,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土匪头子。 领头的扛着一把大斧头,骑着马出来,问道“听说你们还有跟着流放一起走的富贵夫人,是谁?” 张宜春连忙指着秦韵“是她是她,她还有钱呢。” “求求大爷们,放了我们吧,我们都是无辜的。” “无辜?”那人嗤笑。 其他几人也猖狂地笑了起来。 “都是贪官污吏,还好意思说自己无辜?” “嘭”的一声巨响,那大斧头在地上砍出一个大坑。 第77章 叶鹏飞道“这位爷混山头的吧,我们是正儿八经朝廷的人,还请诸位爷高抬贵手,放我们出去。” “放你们出去?” “你们想得倒美!” “我们龙盘十二虎,就没有留个活口。” “兄弟们,给我杀!” 龙盘十二虎?那不就是山匪。方平脸色煞白,连话都不会说了。 “慢着!”秦韵站了出来。 “诸位,我们无冤无仇的,你们就算是杀人不眨眼也没有必要惹上麻烦。” “我不知道是谁找了你们,但我乃正一品定国夫人,曾救当今圣上于水火。” “你们若胆敢杀我,别说什么龙盘山,你们就是天山,皇上也照样会为我报仇。” 那群人迟疑了一下。 其中一个人道“大当家,定国公夫妇是救过当今皇上。不过他们家已经被抄了,只有这个老夫人还有诰命在。” 那大当家的听了,当即嗤笑道“一个被抄家的老夫人而已,别说是死一个,就是死一百个,朝廷都不会管的。” “想吓唬我,门都没有。” 眼看这伙人不听劝,主打一个杀人灭口。秦韵只好继续拖延时间,当即怒骂道“蠢货,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 “我若真这么好杀,他们怎么不自己动手?” “你看一看这里有多少人,犯下如此滔天命案,朝廷会不管吗?” “住口!” “不许这样跟我们大当家的说话!” 秦韵叉腰,一脸不服气的样子道“我呸。” “没有脑子还不许我说了?” “就你们蠢,吃屎长大的狗都比你们聪明。” “还想杀我?来啊!” “不是我吹牛,你们追得上我是你们的本事!” 秦韵骂完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马上天亮了,你们往官道上跑。” 她要是猜测不错,经过昨夜的烟火缭绕,救兵也该到了。 众人一听,纷纷四散逃开。 那群土匪一看,气得不轻,当即便指着秦韵道“先杀这个老的。” 秦韵“……”我呸! 你才老,你全家都老。 然后迈出她那矫健的腿,一边跑,一边回头叫嚣道“来啊,我怕你们就不姓秦。”众人看得是目瞪口呆……这是“老夫人”? 那些土匪气得都去追秦韵了,其他人瞬间跑散开,根本不好围剿。 大当家的怒吼道“回来,先把小孩抓了。” 秦韵闻言,暗咒一声,这些个丧天良的。 “叶鹏飞,带着你的人保护好孩子。” 秦韵抽搐自己的大刀,没跑了。 那大当家的看见,露出一抹阴诡的冷笑。 随即扛着他的大斧头,骑着马雄赳赳气扬扬地朝秦韵劈去…… 秦韵一个灵活躲位,大当家的没有砍到。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斧头,那个老太婆的动作怎么那么快? 他不甘心,直接下马,几个起落就要砍向秦韵。 这一次,秦韵避到大树后面去。 但那一斧头,直接把大树都劈断了。 见此情景,秦韵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祖母,快过来。” 王霁喊道,他眼里满是担心。 秦韵看向他们那边,王家人缩在一起,最边上的便是叶鹏飞和他的两个属下。 三足鼎立,那些个马贼到没有得逞。 突然间,那大当家的意识到了什么,提着斧头就朝王霁奔去。 秦韵吓得眼眸欲裂,怒斥道“混账,你给我回来。” 然而大当家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得逞的奸笑“回来?” “看我不将你的家人全部杀光。” 话落,他举起了大斧头,猛地朝王霁砍去。 危急关头,秦韵也顾不得自己现在是老胳膊老腿了,当即使出看家本领,猛地一刀砍在那大当家的背上。 第78章 “噗嗤”的声音,大刀砍破衣服,直接深深地砍进了背脊上。 瞬间鲜血染红大片,那大当家怎么也不敢相信,秦韵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刚刚……她还相距甚远。 他回眸的一瞬间,秦韵已经拔出了大刀。 并一脚将他踹倒,恨声道“敢动我的家人,我要你死!” 然后她挡在了王霁的面前,嘴里安慰道“霁哥儿,你不要怕。” “祖母来保护你了。” “还有你们,一个个都给老娘打起精神来,我们王家没有孬种!” “祖母,我不怕。” 王霁捡起地上的斧头,狠狠地砸在那大当家的脸上,瞬间鲜血四溅。 原本还有气的大当家,此刻彻底被灭了。 秦韵吞咽着口水,想夸王霁来着,可看到大当家那面目全非的脸,她还是隐忍了回去。 不远处,原本追杀众人的土匪看见大当家的死了,全部调转马头,朝他们奔来。 “用马直接撞过去。” 叶鹏飞额头上都是冷汗,身体更是僵直得宛如木头。 其他两个属下也颤抖道“头儿,要不……我们跑吧。” 叶鹏飞想也没想就拒绝道“往哪儿跑,他们有马。” 秦韵想到自己3号仓里的霹雳雷弹,实在不行,她只能出王炸了。 然而就在那伙人骑着马冲来的时候。 突然,大批兵马的赶来,马蹄声震耳欲聋。 “驾,驾,驾。” “通州镖旗营卢金昭,奉命保护定国老夫人。” “给我杀!!!” 伴随着那骑在马背上的将军振臂一呼,无数骑兵钻进山林。 顷刻间将那群马匪杀得片甲不留。 王家人在极致的紧绷过后,突然松懈下来,只觉得双膝瘫软,一个个摔在地上。 秦韵见状,吞咽着口水道“都给我起来啊。” 然而下一瞬,王霁拉了拉她的袖子,一脸无辜怯弱“祖母,我怕。” 秦韵“……”我也怕,还差点暴露了。 然后顺势跌倒。 算了,风头出够了,先歇一会吧。 “老夫人,您没事吧。” 卢金昭下马,跑来搀扶秦韵。 秦韵摇了摇头,连忙道“多谢卢将军了。” 卢金昭下跪道“末将奉皇命,前来护送老夫人回京。” 此言一出,王家人全都震惊在原地。 “娘。” “娘。” “娘。” …… 喊娘的声音此起彼伏,都是被这追杀的一幕吓到,担心秦韵走了他们便孤立无援。 秦韵扬起手,示意他们闭嘴。 她问卢金昭道“皇上有没有说,让我们王家人一起回京。” 王家人闻言,个个伸长脖子,就等着一句逃出生天的话。 可惜卢金昭摇了摇头道“末将接到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便是护送老夫人回京,其余的……末将不清楚。” 八百里加急? 看来真正赦免的圣旨就快到了。 秦韵也不着急,而是道“卢将军也看见了,我们遭逢追杀,心惊肉跳的。我这一走,他们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我也不让卢将军为难,我们暂且到通州去休整。到时候我自会上书一封给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样也避免卢将军跟着我们一起吃苦。” 卢金昭道“皇上有意为您老奉养终生,您何必要跟着吃这一份苦呢?” 秦韵看向王家的人,眼底的笑意浓了几分,她的手抚摸着王茂的鬓角,语气温柔道“跟家人在一起,不算吃苦。” 卢金昭闻言,深吸一口气,无奈地妥协道“那好吧。” “只是皇上下的八百里加急,担心老夫人的心情可想而知,还望老夫人不要辜负皇上的一片心意啊。” 秦韵垂眸,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第79章 卢金昭当即找来方平,说道“方吏目,有本将军作保,不知你能否取下他们的夹板,让他们跟随我们一起上路?” 方平连忙道“当然,我马上就叫人给他们取。” 不一会,夹板、脚铐、手铐,全部都取下来了。 卢金昭担心秦韵骑不了马,还特意准备了马车,一行人赶往通州。 方平一伙的差役跟在最后,防止犯人掉队。这会他们到不担心他们敢跑,毕竟有军队在这儿,谁要敢闹事,后果可想而知。 赵虎小声地对方平道“头儿,我感觉秦老夫人应该走不了多长了。” 方平看了他一眼,说道“不会,老夫人放不下王家人。” 赵虎道“可八百里加急啊……说不定连王家人都会得到特赦呢。” 这话传到靠后的张家人耳中,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张宜春更是面如土色。 秦老夫人若是回京,肯定会有机会面见皇上的。 到时候他交二十万两买官的事情就瞒不住了……这个案子彻查下来,他的家人一个都别想活了。 秦老夫人说得对,张家人选他当家主真是瞎了眼。 不行,他不能再害自己的亲人和族人了。 想到这里,张宜春的指甲掐入掌心,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中午的时候,他们抵达通州大营。 卢金昭安排两个营帐给他们,一个是犯人们用的,另外一个是差役们用。 秦老夫人被请去帐篷里了,王家人待坐在一起,一家之主的王泰率先表态道“如果娘选择回京,我们不要阻拦了,让她老人家回京养老吧。” 王衡道“可以的,我没意见。” “老三,你呢?” 王岩紧抿着唇,一脸愁苦道“你们都没有意见,我还说什么?” 苏氏当即道“不行。” “娘若是走了,那些官兵指不定怎么对我们呢。” “还有今天那山匪,多凶悍啊,杀人不眨眼的。” “我们这里有这么多孩子,女眷,我不信你们都不担心。” 刘氏蹙了蹙眉,不悦道“都别说了,我们尊重娘的意愿。” “她若是心疼孩子们,要走就一起走,一家人团团圆圆没有什么不好。我瞧着今天卢将军的态度,皇上肯定还关心娘的,那些官兵说什么也不敢再动手了。” 董氏也点头附和道“大嫂说的对,而且娘回京的话,可以让叶侍卫他们护送我们,这样也可以保证我们安全抵达流放地。” “总之,要保命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犯不着一定要拖着娘一起走。万一她老人家的身体遭不住长途跋涉的,那可就坏事了。” 苏氏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意道“今天她还杀了那个土匪头子呢,身体不要太好,怎么可能出事?” 王霁抬头,不悦道“三婶,那时候生死关头,祖母也是担心我。” “再说了,那土匪头子不是祖母杀的,是我。” “我那斧头把他脸都砸烂了。” 苏氏“……”小样,你很得意是吧? 那可是杀人啊!!! 真是的。 这一家子,简直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苏氏冷声道“我不管你们怎么说,总之有娘在我们才会安全。” “这一路走来哪一次不是娘出面才化险为夷的?” “你们要当好人你们去当,我就不让娘走。” “再说了,她一个当娘的照顾我们,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王泰无语“老三,你管管你媳妇,这像话吗?” 王衡“就是说啊,我们没能给娘养老已经很不孝了,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娘跟着一起受苦?” 王岩直接爬起来“我不管,随便你们怎么着。” 第80章 苏氏见状,得意道“我相公就是向着我,不像你们,就知道装清高,有本事听见娘要走的时候别喊啊。” 苏氏说完,爬起来也出去了。 其余的王家人个个愁眉苦脸,心里自然是希望老夫人留下的,可又有一道声音谴责他们太自私,为了自己能活命连老母亲的安危都不管了。 这时,周克顺道“我觉得你们没有必要争论。” 王家人朝他看去。 周克顺继续道“你们考虑的事情,老夫人肯定已经想到了。” “老夫人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王家人“……” 他们还以为,周克顺有什么妙招呢? 原来也不过如此。 张家人挤在角落里,这会可不敢给王家人脸色看了。 张宜春抱了抱儿子张守财,有些恋恋不舍地玩着他的手指,然后叹了口气道“幺儿,是爹爹对不起你啊。” 张宜春的妻子冯氏见状,有些不安地问道“老爷,怎么了?” 张宜春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什么?那个姓孟的不是好人,我们都被他骗了。” “王家的事情跟我们无关,你带好孩子,剩下的事情我去安排。” 冯氏紧张道“老爷,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张宜春笑了笑道“放心吧。” 旁边,周克顺蹙了蹙眉,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张宜春走出去,看见王岩夫妇在吵架,他没管。 而是径直走到卢金昭的帐篷外道“卢将军,秦老夫人,我有件事情想要禀告。” 卢金昭出来“你有什么想说的,进来说。” 张宜春进去,他看见秦韵,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秦韵抬头,问道“你这是为何?” 张宜春羞愧道“老夫人,我之前受到孟双庆的挑唆,认为我们张家的祸事都是因为你们王家才遭的,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们张家的祸事都是我们自己招来的,跟老夫人无关。” 秦韵道“既然你想明白了,那是好事啊。” 张宜春继续道“之前煮粥的时候,孟双庆给了我一包药粉,让我下毒。” “我不敢,还被他打了一顿。” “老夫人以后还要提防,一定还会有人再来害你的。” 卢金昭听得心惊,连忙问道“那个孟双庆人呢?给本将军抓来。” 秦韵道“抓不了。” 卢金昭道“为何?老夫人不要怕,我一定帮你杀了他。” 秦韵道“我已经把他杀了。” 卢金昭“……”额。 真不愧是老夫人。 秦韵对张宜春道“孟双庆死了,你现在说什么都可以?但如果孟双庆没有死,你们结盟,再加上他煽动的差役,我们王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你明明很清楚,你们张家为什么落得这个下场,却企图将错处归咎在我们王家身上,你是真受到挑唆,还是害怕家族的人埋怨你,所以想找一个替死鬼,你自己心里清楚。” 张宜春眼看糊弄不了,急得满头大汗。 他惊恐道“老夫人,我真是冤枉的,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张家吧?” 秦韵道“只要你们往后安分守己,不要再挑事,我没空理会你们。” 张宜春吞咽着口水,心虚地试探道“那之前我说银子的那件事,老夫人能够保密吗?” 秦韵无语,怒声道“你自己蠢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你光叫我保密有什么用,万一别人说出去的,你也赖在我身上?” 张宜春连忙道“不不不……别人说的不作数,再说了,他们多半要去流放地的,说给谁听啊?” “就连那些差役,没有一年半载也回不到京城,到时候肯定不会掀起风浪的。” 第81章 “只有老夫人,我求求老夫人了,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张家吧。” 秦韵站起来,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我们王家的事情我都处理不完,我哪有空管你们家的闲事!” “真是的。” 秦韵说完,便走了出去。 张宜春面如土色,惶惶不安。 卢金昭问道“你落下什么把柄了?” 张宜春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要害秦老夫人的人是孟双庆,他姐姐是安国公府一个妾室,跟我无关。” 卢金昭听了,意味深长道“这样啊?那你慌什么?” 慌什么? 张宜春擦了擦汗,他害怕二十万两的事情传出去,皇上重新彻查,家人都活不了命了。 那二十万两……他可是亲手交到宫里大太监贾胜海的手里。 就在这时,一个副将进入帐篷内道“将军,京城来人了。” “据说是奉旨来接秦老夫人的。” 卢金昭当即掀帘而出。 张宜春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嘴里仿佛念叨一句话“京城来人了。” 京城来人了,他们来干什么?是不是想要重审王家的案子? 万一也要将那些差役都带走调查呢? 完了,完了。 张宜春铆足劲冲出去,看见最前面的人,威风凛凛,像是钦差大臣一样。后面的少说也有七八百的骑兵跟着。 他吓得惊呼“他们都见不到皇上的,秦老夫人,求您了!” “给我们张家留一条活路吧!” 秦韵一回头,想着这个张宜春是疯了吗? 她没事去对付张家干什么?他家到底把银子贿赂了谁,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结果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张宜春狠狠地撞在一旁的石墩上。 鲜血四溅,他整个人也僵直地倒了下去。 撑大的眼神开始涣散,那瞳孔紧了又紧,嘴里反复念叨一句“求您……求您……” 然而不等说完,便彻底没了气息。 冯氏哭着跑去抱着他“相公,相公……” “你醒醒啊,你这是怎么了?” “相公,你为什么要这样啊?到底是为什么?” 他的儿子,张守财死死地盯着秦韵,那殷红的目光里都是恨意。 “是你,都是你害了我爹。” 他说着,就要捡起石头砸秦韵。 结果被卢金昭一把抓住,没好气道“你瞎说什么,你爹是自尽的。” 冯氏连忙一把扯过儿子,惊恐道“将军饶命,小儿无知,贱妇这就好好教育他。” 说着,狠狠打了张守财两记耳光。 “混账,你敢对老夫人动手,你不想活了。” “你爹已经死了,你是不是要像你爹一样,也撇下娘?” “娘~呜呜呜呜” “守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母子俩抱头痛哭,张家的人也都出来,不过看向秦韵的目光十分古怪。 好似人是秦韵逼死的人一样。 秦韵一头雾水,看向卢金昭“他跟你说了什么?” 卢金昭道“就说了孟双庆和安国公府的事。” 秦韵蹙了蹙眉,这个张宜春真是太蠢了,被人忽悠几句就不知东南西北了。祸从口出,后悔已晚,现在为了家人的安危,竟然选择自尽? 马蹄声越来越近,秦韵一眼就看见,那骑在马背上,一身清霜傲骨般的敬王。 记忆里,似乎也曾有过这么个片段,不过那时的敬王还很年轻,还有着锐利的眼神。 而现在,他似乎变得平和敦厚,气势也收敛了许多。 只见他一跃下马,快速朝秦韵走来,高举着圣旨道“圣旨到,所有人下跪接旨。” 瞬间黑压压跪了一片。 敬王见状,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佑我大魏,降下祥瑞,以示天下归心,四海升平。特赦,流放前往安州的王家,周家,张家等犯人,即刻恢复平民身份,钦此。” 第82章 “叩谢天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所有人几乎在一瞬间喜极而泣,相拥欢呼。 唯独冯氏哭倒在了张宜春的怀里,嘴里不停地哭泣道“相公,你起来啊,我们被赦免了,我们张家都被赦免了。” “相公,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和儿子,为什么啊。” “呜呜呜呜……” 张守财跪着,低垂的眼神却死死地盯着秦韵脚,瞳孔深幽幽的遍布恨意。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一定要为他爹报仇! 敬王看见了张宜春的尸体,问道“他怎么了?” 秦韵接过圣旨,摇了摇头“被人利用了,一时想不开。” 敬王闻言,也不再关注,而是给下面的人使个眼色,让他们帮忙处理尸体。 他则看向秦韵,问道“老夫人可愿回京了?” 秦韵笑道“自然。” 她所有谋划,都为了这一天。 可是王家的未来,才刚刚开始呢。 敬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想和秦韵单独谈谈。 秦韵并未拒绝,她知道敬王想问什么?无非是她留下那封信里面写了什么? 果不其然,等到僻静的地方,敬王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道老夫人给皇上留的信里写了什么?竟然让皇上打破常规,不惜为老夫人和王家造就一条生路出来?” 秦韵淡淡笑道“王爷是好奇吗?还是一定要知道?” 敬王不假思索道“好奇。” 秦韵道“我告诉皇上,黔地安州也是大魏的天下,我即便是埋在那儿了,心也会随着地脉回到京城的。” 敬王微微愕然“就这么简单吗?” 秦韵点了点头。 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她只是平常地尊重了所有人的命运,也包括原主的。 秦韵回到帐篷里,四孙儿王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祖母,您太厉害了。” “这下我们都不用走了,我还可以回去念书吗?” 秦韵道“当然了。我们家的千金贵女,顶梁柱的男丁们,个个都要念书,一个也不能落下了。” 王莹带着妹妹们也上前来,高兴地簇拥着秦韵。 不远处,王承、王林、王霁三兄弟,也是一脸崇拜地看着秦韵。 王霁道“我就知道祖母会成功的,只要有祖母在的地方,我们王家就还有希望。” “可不是吗?那可是我娘。”王岩骄傲地说。 这会感觉脚都不痛了。 秦韵道“你少拍马屁,回去敢胡来,我继续抽你!” “还有你媳妇!” “要人参没有,萝卜管够。” 苏氏羞窘“哎呀,娘就知道说我,我现在都会吃粗粮啊。” 秦韵道“那还真是了不起了呢。” 苏氏直接捂住了脸。 其他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比起流放,这会吃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大家都很开心,仿佛重新活过来一样。 “你们先收拾行李吧,我出去一下。” 秦韵说完,转身走出帐篷。 谁料出来的时候,发现王霁跟着。 “祖母,您是不是要去周家?” 秦韵目光倏尔一亮“霁哥儿,你怎么知道的?” 王霁道“我发现祖母和周叔叔聊天的时候很投机,他是为数不多让祖母愿意听他说话的人。” 秦韵笑着摸了摸王霁的额头道“真聪明,那你去帮祖母叫你周叔叔出来吧,我有话跟他说。” 王霁很高兴地就去了,跑起来的步子,轻快又活泼。 敬王看见了,走过来同秦韵道“不知不觉,孙辈的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秦韵道“是啊,很多事情也都可以放下了。” 敬王目光微微凝滞,随即释然地笑了笑道“也是。” 第83章 周克顺很快就来了,他妻子很担心,带着三个孩子依靠在不远处观望着。 秦韵道“周先生是打算回乡教书吗?” 周克顺道“读了几十年的书,现在不能做官,也只能教书了。” 秦韵道“不知道周先生是否愿意来王家坐馆呢?” 周克顺想了想道“我可以先问老夫人一个问题吗?” 秦韵点了点头“你说。” 周克顺道“老夫人出京并未留什么钱财,是早就知道皇上会赦免王家,还是另外做了什么打算?” 秦韵笑了笑道“倘若旁人问,我只会说,志在出京。” “可先生问,那我便直说了吧。只有不留后路的出京,才是王家真正的生路。” 周克顺拜服,拱手道“愿携全家拜在老夫人门下,誓死效忠。” 等到都收拾妥当了,秦韵去见了张宜春的妻子冯氏。 “你夫君因何而死你可知道?” 冯氏紧张道“民妇不知。” 秦韵道“他受孟双庆挑唆,亲口说出你们家行贿二十万两才换来七品小官,可实际上他的案子受审时,报上去的只是区区两万两。” “他担心事情败露,连累你们,所以自尽了。” 冯氏脸色煞白,一脸惊恐道“这……这民妇们不知啊。” 秦韵道“你若是想查个清楚,我回京后可以过问此事。你若是担心连累族人,那你夫君已死,死无对证,朝廷自然也不能拿你们如何?” “只是那二十万两的事,以后切勿再提。” 冯氏连忙下跪道“民妇知道了,以后绝不入京,绝不再提及此事。” “只求老夫人高抬贵手,也只当不知道这件事。” 秦韵道“行吧,我答应你,那你们好自为之。” 冯氏连连点头,想到夫君若是活着,怕也惶惶不可终日,心里不免暗恨那孟双庆。 他要对付秦老夫人就对付,何苦牵扯上她家相公? 现如今她孤儿寡母的,回到原籍,还不知道夫家族人会如何待他们母子,一时间内心大悲,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张守财从帐篷的缝隙处看见母亲大哭,眼眶跟着红了起来,泪水大滴大滴地掉落。可看到秦老夫人坐上马车都有人搀扶,心里的恨意越发深入骨髓。 …… 回京坐马车快了许多,经过两天一夜的车途,他们总算回到京城。 时全老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了,看见敬王的马车前行而来,连忙上前问候。 敬王道“老夫人已经请回来了,本王功成身退。” 时全连快叩首,但敬王放下车帘,马车已经往前驶去。 然后是王家的马车,王泰赶车,看见时全,连忙折身喊道“娘,时总管来了。” 秦韵撩开车帘,看见时全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哪有往日半分清冷。 这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大总管吗? “老夫人,皇上让老奴在这里等您呢。” “还得劳烦您跟杂家走一趟,先进宫。” 秦韵回头叮嘱王家人“回去都给我老实点,再让我听见谁敢闹事的,我亲自送他去戍边。” 王家众人连忙应声,生怕谁慢了半声似的。 秦韵见状,这才下了马车,在时全的搀扶下,坐上了可以驶进宫门的马车。 不远处的茶楼上,看见这一幕的田老夫人把帕子都撕烂了。 “秦韵这个贱人,她又来了!她又回来了!” “她怎么就不死呢?” “她就应该死在外面的!” “皇上,你怎么对得起我田家?怎么对得起我这个岳母?” 田老夫人气愤极了,眼里满是凶狠的寒光。 庆元宫里。 第84章 今日是方凉当值。 皇上早就没有看奏折了,昨晚熬了一个通宵,今天下了朝就一直等着,还难得换了那件亮眼的金线绣水波纹的鹤氅,在暗黄色的锦缎上,浮现出宛如星光一般的色泽。 众所周知,皇上喜暗色。除了朝服,其他常服无疑不是以暗色锦缎绣暗色祥云纹为主,唯独这件衣服,那是他给秦老夫人贺五十大寿时,特意让织造局的人做的。 如今……已有八个年头了。 可说起来,这件衣服也是第二次穿,还崭新得像新做的一样。 此时皇上撑着手肘,眼睛却看向外面,偶尔眯了一会,不到一刻钟就会睁开。 终于,方凉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说道“圣上,要不奴才去前面看看?” 皇上轻咳一声,不悦道“看什么?” 方凉连忙后退道“奴才该死。” 皇上道“你师父是个稳妥的人。” 方凉连忙点头,不敢再造次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师父总算是来了,笑意盈盈地道“皇上,老夫人身体还硬朗着呢,在偏殿等您。” 皇上瞬间坐直了身体,然后又嫌自己太僵硬了,他略坐了一会才起身。 时全上前搀扶着,小声道“王家人都被驯得服服帖帖的,知道老夫人进宫,没一个敢造次的,都回去等着了。” “敬王爷也回家了,不过周克顺被老夫人请回来,说是在王家坐馆,教孩子念书。” 皇上道“这个周克顺也就只能教教书了。” 话虽如此,但皇上明显脚步轻快些,没有刚刚那么僵硬了。 偏殿的门是开着的。 外面伺候的两个小太监也被时全打发走了。 皇上抽出时全搀扶的手,慢慢地走进去,他有点紧张,一直板着脸,宽袍大袖下的手半捏着,主打一个外人绝对看不出来。 可他才走到门口,里面的人便慈爱地喊道“宣哥儿,你怎么站在那儿,快进来。”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是你最喜欢吃的鸭油饼。” 皇上愣住,不敢置信地抬头,就看见那苍老的面孔上露出松快又明媚的笑意,宛如她年轻时,心情好又爱捉弄人的样子。 可她怀里拿出来的,哪里是什么鸦油饼,那是……桌面上一个瓷白的茶盘。 皇上倏尔一震,眼眶发酸,连忙回头去寻时全。 他小声道“快……去请太医。” 时全吓得面色一白,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就在他迟疑时,皇上急得跺了跺脚“快啊!” 时全再不敢耽搁,连忙跑了出去。 里面的老妇人却等不及了,上前来拉他的手。 “宣哥儿,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喜欢吗?” “好吧,我骗你的,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鸭油饼,这是烧饼。” “但是你吃吧,它也是可以填饱肚子的,等我们到下一个城镇的时候,我一定给你买鸭油饼好不好?” 高高在上的帝王,到底还是接下了那个瓷白的盘子,佯装将它吃了一口,然后放入了怀中。 可面前的人笑着笑着,突然不高兴一样,狠狠推了他一把 “滚啊,你为什么要来?” “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危险很危险吗,你为什么不听话?” “那里都是沼泽啊,万一你掉下去怎么办?你是要我内疚一辈子吗?” “呜呜呜呜呜呜……宣哥儿,我的宣哥儿……” 老妇人突然大哭起来,很伤心地蹲在地上。 皇上鼻酸得厉害,那是他们跟军队走失了,在一片沼泽地里求生。 王泰病了,她去找药,可去了好久都不回来。他太担心了,就去找她,结果不小心陷在沼泽里,等她发现的时候,淤泥都已经到他的腰腹了。 第85章 她吓得连捡到的鸟蛋都打坏了,拼了命将他拉出来,然后哭着将他抱在怀里,却因为生气,攥着拳头狠狠给了他几下。 那痛处他至今记得,只是怎么比得上,那时心里深处的温暖。 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泪流满面。 可老夫人却抱着凳子,惶惶不安地道“我不该救你的,我要救我的阿泰,我要救我的儿子。” “不,我不能救你。” “我可以死,我可以换你的命,可为什么偏偏是要我的阿泰。”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一字一句地问,似在问他,又像是问她自己。 泪水夺眶而出,她哭得又惨又可怜。 然而这一幕却宛如一把利剑,插入皇上的心里,他最不愿意回想的,就是那一天。 他们被两个追兵围堵,他们逼迫她交出一个孩子,她在狠狠挣扎后交了王泰,留下了他。 可他们竟然要当着她的面杀了王泰,她疯了一样冲上去,那人的刀在她的手上留下好大的血口子,她却仿佛没有知觉一样,硬是将那人反杀了。 另外一个,看她如此疯魔,吓得当场就逃了。 他们得以逃出生天,她却因此大病一场,也不爱跟他说话了。 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比不上王泰,只是……当她选择留下他的那一刻,是否真想当自己是她的孩子,而并非是大魏的储君? 他一直很想知道,那一刻的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可是现在,他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伴随着过往的记忆袭来,皇上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慰道“阿泰没事,宣哥儿没事,你也没事。” “我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我们都活了下来。” “阿娘,我们都活了下来。” …… 时全带着太医赶到,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王,言语间杀伐狠绝,不留任何情面的帝王,此时抱着秦老夫人,哭得宛如一个孩子。 张院正都想死了算了,他怎么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就在他提着药箱转头时,皇上哽咽道“来……给老夫人看看。” 张院正连忙跪在地上,垂首爬到了老夫人的身边。 就在他把脉的一瞬间,秦韵已然恢复了清醒。 她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明熙帝,以及泪痕斑斑的自己,忍不住问系统道【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抱着皇帝在哭?】 【不对,怎么皇帝抱着我在哭?】 系统【原身年纪大了,加上她死不瞑目,一直有个心愿未了】 【就是想亲眼再见一面皇帝】 【她得偿所愿,意识已经消散了,你现在的情况就大概会被诊断为……老年痴呆】 秦韵【我日……你大爷……】 系统【……】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见太医道“老夫人受到的刺激太大,意识模糊,恐是得了痴呆症了。” 秦韵猛地擦干眼泪跳起来“胡说八道,你才得了痴呆症。” “本夫人好得很。” “哼!” 张院正“刚开始是这样的,后面慢慢就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了?” 秦韵愤然“我就是没有。” 皇上“好的好的,没有没有。” “时全啊,你带张太医去开方子。” 秦韵“……”??! 时全把张院正带走了,偏殿里又只剩下秦韵和明熙帝。 明熙帝的手张开,呈现出一个搀扶的手势。似乎担心秦韵会随时摔倒一样。 秦韵往后退了退,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重复地说了一句“我没痴呆。” 明熙帝毫不犹豫地跟着点头“是的,你是清醒的。” “那现在呢,还好吗?” 秦韵莫名有些眼热,摇了摇头。 第86章 明熙帝立即紧张地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的,朕召太医来看。” 秦韵道“不必了,我真的没事。” “皇上,是王家对不住你。” 秦韵说完,便要下跪。 明熙帝搀扶她坐下,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眸湿漉漉地道“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要逞强。” “坐下吧,听我说。” “贾胜海已经处置了,你的那些私产没有找回来,就不要惦记了,我另外补给你。” “定国公府你继续住着,我会再下一道旨意,王家子孙皆可入国子监念书,以后若是有一两个有出息的,入了仕途,也不算辱没王家。” 秦韵闭上眼,默默吸一口气。 前身是被故意气死的,她宁死也不相信皇上会如此对待王家?现如今她得到答案,释然离开。但秦韵对他们这份别样的“母子”感触颇深,皇上绝非冷血无情之人,只是积攒的失望太多,便忍不住爆发而已。 此时明熙帝见她不说话,垂眸小声地试探道“还生气呢?” 秦韵摇了摇头,握住他搀扶自己的手道“没有。是王家对不起这份皇恩。” 皇上见她肯服软,心里松了口气,说道“那就不要再提了,就像你留信跟我说的,他们肆意妄为的时候,肯定想过会受到谴责的,但依旧一意孤行,那就是他们的过错,应该让他们自己来承担。” 秦韵点了点头“好,不提了。” 皇上闻言,这才高兴地笑了起来。 秦韵才发现,原来作为帝王,他的笑容也能纯粹得像个孩子。 她忍不住跟着勾了勾嘴角,却不知为何,泪水掉落。 皇上连声轻哄道“别哭了,宫里近来得了一尊青玉菩萨,一会叫宫人装上,就当是给您老压惊了。” 秦韵点了点头,出宫的时候,皇上把她送去的匣子归还给她。 比起她送去的时候,明显沉了不少。 秦韵坐在马车里,打开一看,免死金牌也在,里面还多了三十万两银票。 这么多,足够王家在京城生存下去了。不过现在可不能让王家人知道。 【系统,把三十万两收进四号空间】 系统【好的,已收好】 跟皇帝的芥蒂已经消除,接下来就是全家大改造了。 给大家安排什么活好呢?还得因材施教才行啊。 尤其是王霁,那孩子喜爱读书,可以往科举方面发展,争取把他培养成忠君报国的才子啊。 秦韵想着,在摇曳的马车里,微微勾了勾嘴角,一副定能功德圆满的样子。 岂料有些孩子养着养着,会歪…… 与此同时,皇上看见那渐行渐远的马车,目光逐渐变得有些沉寂悲凉。 时全缓缓走近,小声道“张院正说“痴呆症”治不好,若是照顾得好,三五年内还有清醒的时间。若是……” 时全看着皇上冷肃的侧脸,那眼眸红了又红,不忍地继续道“若是再受刺激,怕要不了一年,就不认识人了。但短期内,恐怕还会困在过去的记忆里。” 困在过去的记忆里? 那岂不是……要反复品尝那份锥心之苦? 皇上回眸,面无表情。只是眼眸撑着,不肯闭合。手也攥得紧紧的,身体微微发颤。 “下旨,王氏一族于国有功,特许王氏子孙进国子监入学。” “是,奴才这就叫人捋旨。” 时全跟在后面,眼眶一阵湿润。 等到了庆元宫,皇上对时全道“你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时全颔首,等皇上走入大殿后,轻轻帮他把门关上。 而殿内,烛火一一熄灭。 第87章 直到最后一盏,在支开的窗户边摇曳着,好几次被风吹着,跳动极快,眼看着就要熄灭。 但不知为何,一点点火星也能迎风再燃,照亮着窗边的人影。 明熙帝拿出那封从王家取来的信件。 打开。 只见上面是行云流水的字迹,抒写着她想留给他的最后话语。 “宣哥儿,不要怨我。虽然,我也曾深深地怨过你,恼过你,但那终究是一时之气。” “近来我总是在想,王家走到今日,是不是你在纵容。王泰自诩王叔身份,等闲人看不上眼,仗着无非与你情同手足。” “可君与臣之间,本就应该取尺于天下,则可亵玩于朝政之上?” “他是错的,我亦是错的。既是我儿,理应由我教诲,我既旁观于侧,则不该恼在你身。” “仔细思量,他们总是过得太好,又过于猖狂。不思亡国之痛,不懂失政之苦。造就今日灾祸,全然自取,合该亲受。” “然我已年近花甲,身骨半截入土。人生白驹过隙,我对自己命运尚且如此乏力,又有何余力去尝他们种下的苦果?” “因此我决意出京,并非逃避,而是心之所愿,郑重重来,你应为我感到高兴才是。” “切记安州虽远,尚在大魏之境。我心虽疲,却不曾恨过你半分。” “万望珍重,秦氏阿母留书。” “秦氏阿母。”皇上呢喃,信燃尽,他眼底泪光隐忍,却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只是脑海里反复回想,她总是将自己当成是“孩子”,一个不能是他的母亲,却做了他母亲的人。 这便……足够了。 …… 凤仪宫里。 江贵急急地穿梭在屋檐下,待进入皇后所住的寝殿后,匍匐在地“娘娘,秦老夫人出宫了。” 皇后看着新染好的丹蔻,目光阴沉道“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江贵道“皇上召张院正去,听说要给秦老夫人配药。奴才多了个心眼,请值守的曾太医看了一眼药方,他说是治“痴呆症”的药。” “哦?”皇后抬眸,眼神里闪过锐利的光芒。 “果真。” 江贵道“药已经被送行的小太监取走了,一定是真的。” 皇后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 “我当她是三头六臂呢,杀都杀不死。” “可原来老天爷自有安排。” “也罢,得了痴呆症的老婆子,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遭家人嫌弃,凄苦死去。” “你去国公府走一趟,告诉老夫人这个消息,让她也高兴高兴。” “是,奴才领命。”江贵兴奋地开口,这下兵不血刃,看以后这秦老夫人还怎么跟皇后娘娘的母亲相提并论。 安国公府。 江贵的到来让田老夫人十分不悦。 她冷冷道“秦韵那个老贱人在宫里做了什么?” 江贵道“回禀老夫人,秦婆子在宫里痴呆了。皇上召太医给她治呢,不过这痴呆症是治不好的,皇后娘娘知道了,遣小的来报个喜,让您老先高兴高兴。” 田老夫人一下子从大迎枕上起身,按耐不住地问道“果真?” 江贵道“千真万确,连太医开的药都提走了。” 田老夫人闻言,一脸痛快道“太好了,老天爷果然是长眼睛的。” “那老贱人仗着救过皇上,三番五次压本夫人一头,现在合该她遭报应了。” “你去回禀皇后,就说明日我进宫去,好好商量商量,怎么把这个老贱人的痴呆症传出去,看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江贵道“老夫人放心,皇后娘娘也等不及了呢。” 田老夫人开心极了,叫人拿钱赏了江贵。 第88章 江贵走了以后,得到消息的安国公夫人冷氏这才不情不愿地来老夫人住的静心堂。 “娘明日进宫,能否跟皇后娘娘提一提清涵的婚事?” “薛家虽然被抄家了,可婚约还在呢。您可千万不要再去惹事,到时候皇上一怒之下让清涵嫁过去,到时候儿媳可不依。” 田老夫人闻言,斜睨了一眼冷氏,不悦道“你急什么?” “皇上那婚事赐得跟儿戏一样,能当真吗?” “再说了,那个老贱人已经痴呆了,拿什么跟我斗?我随随便便都能捏死她。” “你不要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皇后娘娘和太子都向着咱们家,你怕什么?” 冷氏无语,怎么不怕? 皇后和太子加起来有皇上厉害吗? 人家秦老夫人的靠山可是皇上。 看这次就知道了,人都出京了,还叫敬王爷亲自去接回来,就这待遇,满京城第一个。 “总之您老先忍忍,那痴呆症也不是一下子就发病了。等清涵如愿把婚事退了,您老要干什么,我帮忙还不行吗?” 田老夫人闻言,不以为意道“放心吧,清涵也是我孙女,我会不疼她。” “至于别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她今晚都等不及,还等到那老贱人病发? 做梦呢?她恨不得马上让那老贱人提前病发。 冷氏眼看说不通,心里又气又急。 摊上这么个婆婆,她也是够心烦的了。 …… 王家。 秦韵的马车回来,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 紧接着,一串鞭炮声响起。 送秦韵来的大太监方凉,看见这动静也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这王府总算又热闹起来了。” 秦韵抱着匣子下车“让公公见笑了。” “哪里,老夫人福泽深厚,以后王家只会越来越好的。” “承您吉言。” 王泰和王衡赶来搀扶秦韵下了马车,方凉捧着那尊青玉菩萨,说道“这是圣上赐给老夫人的。” “另外还有一些补品,哪位老爷帮忙取一下?” 王泰连忙道“有劳方大监,我来就好。” 王岩也很快上前,接过了青玉观音。 但方凉并没有走,绕到车后时,他小声道“皇上有些话要叮嘱大老爷,还请寻个清净的地方说话。” 王泰心里一紧,当即带着方凉往府内待客的地方去。 等到了地方,后面跟着的小太监放下补品和药包就走了。 方凉取来了药包交到了王泰的手里,郑重道“老夫人在皇宫犯了病,皇上很担心,这些是让张院正开的药,每日三次,每次一包,记得煎好哄老夫人喝下。” 王泰紧张道“不知我娘她犯了什么病?” 方凉叹了一声,说道“张院正说是“痴呆症”。” “什么?”王泰一惊,面色骤变。 方凉道“老夫人还接受不了,切勿在她面前提起。” “张院正也在想办法帮老夫人延缓病情,好的话,也有几年的清醒日子。” 只有几年? 王泰面色悲戚,家逢巨变,老母亲为了他们操碎了心。 如今眼看回京,日子即将回到正轨,可老母亲却……犯了痴呆症。 王泰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方凉拍了拍王泰的肩膀道“大老爷日后别惹老夫人生气了,否则皇上知道了,定是要怪罪的。” 王泰点了点头,拿出五十两银票要给方凉,方凉婉拒道“替圣上分忧,不敢这样的。” “告辞。” 随即带着宫人离开了王家。 王泰擦了擦眼泪,才赶去了宁远堂。 而此时的宁远堂里,王岩郑重地将青玉观音放在条案上。 第89章 苏氏探头看了看,发现不止有御赐之物。老夫人还抱着之前送进宫的匣子,皇上把那匣子还回来了,她眼眸顿时一亮。 “咱们家有娘在真好。不仅免了罪,又有了钱,明天就可以去牙行买下人了。” 秦韵抬头看她,似笑非笑道“老三媳妇,你说什么?” 苏氏理所当然道“买下人啊?难不成还要天天吃馒头咸菜啊。” “还有身上的衣服,脏都脏死了,也要叫人来洗。” “另外再做几身绸缎的,否则到宴会上去岂不让人耻笑?” “还有儿媳的燕窝,是不是可以预定了?” 秦韵拳头都硬了。 这个苏氏,果然不长脑子。 “闭嘴!” “就你还想穿绸缎,吃燕窝?” 王泰大步赶来,重重地瞪了苏氏一眼。 “娘的钱,谁也不许动。” “否则休怪我对他不客气。” 苏氏炸毛道“大哥,你这就过分了。虽说你是长子,但你也不能剥夺我们那一份啊?” “娘的钱,就是大家的!” 王岩也不悦道“大哥,凡事要讲个公平吧?你要敢独吞,我第一个不答应。” “闭嘴!” “再多说一个字,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王泰咆哮,这下别说是王岩,众人皆是一愣。 唯独秦韵目光微微一转,她想她知道老大突然发怒的原因了? 看来她这个“痴呆症”也并非来的不是时候啊。 秦韵往后一靠,露出疲倦的神情道“老大,你不要吓到他们了。” 王泰“扑通”一声跪在秦韵的面前,双眸泛红。“娘,您不要为我们考虑这么多了,那些钱,您多花一些在身上。” “我们都是大人了,又不是孩子,我们读过书,有手有脚,我们会想办法的。” “老二,你说是不是?” 王衡被点到名,虽然一头雾水,但觉得大哥说的也有道理。 “大哥说得对,这一家子嚼用都要娘来管,多操心啊。” 苏氏道“对啊,我们也是担心娘的身体。要不我们三房轮流管,一个人管一个月,如何?” 这样她想吃点什么好的,自己私下买就行了,哪里用得着惊动婆婆。 董氏道“三房轮流管多麻烦,我看让大嫂帮着管就好了。” 刘氏连忙推辞道“不不,我不行。二弟妹忘记了,我之前管家就一塌糊涂。” 董氏道“大嫂不必过谦,你一定可以的。” 苏氏不悦道“二嫂,既然大嫂不愿意就算了,省得她又拿去贴补娘家。” 刘氏臊红了脸,但又不敢辩驳。 王承站出来道“祖母,既然三婶不放心我娘,那就二婶来管。” “三婶体弱多病的,让她照管,要是突然晕过去,我们全家不得跟着饿得头昏眼花的。” 孩子们到底年轻,憋不住笑,肩膀怂得厉害。 王霁却笑不出来,他盯着祖母看了又看,总觉得家里种地,经商,教书这三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这三样事,长辈们貌似一件都做不好。 所以……祖母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苏氏气得瞪了他们一眼,这才道“不让我管也行,那总得给我们一些私房钱吧。” “娘,大房二房的孩子多,我们三房就两个人。而且还是嫡幼子,您可得多疼我们一点。” 秦韵慢悠悠地道“嫡幼子是老四,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轮不到你们。” “皇上已经说了,王家的子孙可以去国子监入学,那姑娘们就在家里读书。” “现如今虽说是功勋之后,却也是戴罪之身,仕途年轻人还可以走一走,你们西兄弟三个,或种地,经商,教书,选一样吧?” “种地?”王泰愕然,他不会啊。 第90章 再说了他手无缚鸡之力,怎么种地啊? “娘,我们王家绝不可经商。”王衡也跪到了秦韵的面前,一脸抗拒。 苏氏却推着王岩往前,一脸激动道“为什么不可以经商,经商才有钱赚啊,娘会给我们本钱的是不是?” 秦韵点了点头道“当然。” 苏氏当即高兴地拽着王岩跪下“娘,我们三房愿意经商。” 王衡怒道“不行。” 苏氏不悦道“为什么不行。二哥你是读书人,那你去教书好了,我们又没有逼你。” “三房的事情我们三房自己解决。” “是不是啊王岩,你说句话啊。” 王岩还没有说话,王衡就怒斥道“士农工商,商人最是低贱不过。我们王家虽然落魄了,但母亲还是诰命夫人,姻亲往来,哪一家不是做官的。” “经商那是丢人现眼的事。” “我们王家人就是饿死,也绝不经商。” 秦韵嘴角抽搐,心想还以为老三是个脑残呢,想不到老二也是。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她慢慢悠悠坐直了身体。 王岩道“二哥,你说这话也太严重了,咱们家之前还有商铺田庄那些,哪一样不指望着收成,如今怎么就低贱了?” 王衡铁青着脸道“那怎么能一样,家族大了,那叫庶务,女人打理的。” “现如今你要抛头露面去经商,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王家三老爷,自甘下贱了,人同猪狗。” 王岩“……” 苏氏怒道“我们已经分家了,二哥可管不着。” “娘,我们三房就要经商,给多少本钱,您说个数吧。” 王衡一下子站起来道“我说不许就不许,你们要敢经商,以后再不是我王家人。” 苏氏也不甘示弱道“娘都还没有说话呢,是不是王家人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王衡激愤道“老三,休了你媳妇!” 苏氏叉腰“他敢!” 王岩无语道“二哥,你也太无理取闹了。” 王泰犹犹豫豫道“老二,这经商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王衡愤懑又委屈,回头红着眼睛喊“娘。” 秦韵坐直身体,说道“老三家可以经商。” 王衡脚步踉跄,不敢置信道“娘,你怎么也……” “这不行啊!” 秦韵问道“为什么不行?” 王衡窘迫道“这对我们王家的名声不好?” 秦韵“王家全部饿死名声就好了?” 王衡憋屈道“可……可不是还有钱的吗?” 秦韵道“对啊,坐吃山空,不也是个死?” “孩子们念书的笔墨钱,这府里的嚼用,将来孩子们成婚嫁娶……你跟我说,哪一样不用花钱?” 王衡嗫嚅着嘴,说不出来,但却一脸失望道“可这样我们王家就废了啊。” 秦韵道“你们险些全废了,是我把你们救回来的。” “现在又到要脸不要命的时候了?” 董氏拉了拉王衡的衣袖,示意他别说了。 王衡负气哀叹,甩走走了。 临走前大声呵斥道“二房的谁也不许经商,否则我将他赶出王家。” 王霁和王莹对视一眼,默默垂首,现在还轮不到他们孙辈的说话。 董氏拉扯着他们,低头叹气。她知道自家老爷的抱负,还指望有朝一日,可以回到朝堂做官呢。 经商……那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就在这时,婆婆喊她道“老二家的,你来管家。” “这第一个月还没有开始做生意,先节俭着来,我给你二百两,你看如何?” 董氏连忙道“娘信任我,我一定好好管。” 秦韵拿了二百两的银票给她,随即说道“里面还包含了孩子们读书的笔墨银子,一个人二两。姑娘们也是这个数。” 董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91章 秦韵继续道“你们二房既然不愿意经商,你也要管家,那叫让老二出去找个师爷、文书,或者账房先生也可以,就是不许赖在家里什么活也不干。” “老大家的,你们家要干什么?” 王泰闻言,心想老二那么激烈反对经商,自己也不好去碰。 犹豫再三,他吞吞吐吐道“种……种地吧。” 秦韵笑着道“好。” “这府邸已经撤了封条,后面院子里有大片花圃都可以翻来种。我教你一个办法,种出来的粮食蔬菜,可以卖给家里的厨房,按照市价就可以了。” “另外,这府邸里的冬笋,鲜花,栽培的草木等等,你也可以想个办法变卖出去,得了银钱,你们和公中各一半。” 此言一出,王泰还有点懵。 不过刘氏的眼睛亮了,她以往照管家里,知道家里还有还多有用的地,不仅鲜花品种多,可以做饼,还有些市面上少见的盆栽等物,也值不少银子。 她当即道“多谢娘,那我们就在府里种地了。” 秦韵点了点头道“盘活得好,以后再给你们买庄子。” 王泰目光也亮了起来,有了庄子他就可以请人,自己坐等收成就可以了。这下大房算是满意了。 轮到三房了。 王岩和苏氏高兴地跪在了秦韵的面前。 这夫妻俩虽然不靠谱,但是还算齐心,尤其是谈论到钱的时候,没有谁比他们更积极的。 秦韵道“你们做生意赚的本钱我给,我还会给你们两选择,你们自己选。” “先说好,这两个选择都要立下字据,不能反悔的。” 苏氏道“娘是相公的亲娘,还会害我们不成,您尽管说好了。” 秦韵嘴角勾了勾,现在还是亲娘,以后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这一次她不调教好老三两口子,她不姓秦,改跟他们姓王算了。 她道“第一,我给你们三万两的本钱。不拘你们赚了多少,三万两的本钱永远是我的,以后要还。” 苏氏和王岩连连点头“这是当然。” 秦韵道“先别急着答应,但是你们一个月要付给我三百两的利息,当做是家里的嚼用。如果你们做生意亏了,不仅三百两的利息拿不出来,就是三万两也没有了,那么你们如今住的三房宅院,我就将它变卖出去。” 苏氏和王岩傻眼了。 苏氏道“那我们岂不是没有地方住了?” 秦韵道“是这个意思,而且你们还不能再进王家的大门,公中的收益都跟你们无关。所以你们要想好,要不要这三万两,敢不敢签下这份字据?” 国公府早年就分家了,三房的宅院紧挨着宁远堂,虽说只是一个不大的院子,但进府和不进府是两回事。 进府,公中的那些地的收入都还有一份,不进府自然是没有了。 可苏氏不甘心,问道“那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秦韵笑了笑,娓娓道来。“第二个选择便是,三万两的本钱算我与你们承担损失,但挣来的银子要充公,你们三房只占两股。” “这样挣了一千两,你们就有两百两,挣了一万两,你们就有两千两。若是不小心亏了,你们只需贴一半,另外一半算我的。” “如何?” 王岩目光一亮“这个好,媳妇,我们……” “不,我们选第一个。”苏氏坚定道,三万两在自己的手里,每个月单单只付利息三百两,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不管做什么生意,三万两的本钱,一个月赚到的钱绝不止三百两。 第92章 赚得多了都是他们的,本钱是老夫人的,他们变相坐等收钱。 这么好的事,怎么能放过呢。 秦韵问王岩道“老三,你也是这样想的。” 王岩有些犹豫,他觉得有老母亲承担损失才算好,这样风险不大。 可他媳妇却…… 苏氏欲欲跃试道“相公,听我的,选第一个。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赚很多钱。” 王岩听了,当即便下定决心道“好吧,我们选第一个。” 秦韵道“好,那你们先回去想一想,要做什么生意?” “我也请周先生捋定字据出来,等明天签了以后,再给你们银票。” 苏氏高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去想营生了,娘早点休息。” 苏氏说完,迫不及待地拉着王岩走了。 被她们这一打岔,王泰心里积压的事情都没说,他小心地问道“娘,您还记得银票放在哪儿吧?”别明天醒来就忘记这事,到时候三弟妹还不闹得天翻地覆的。 秦韵“……”?!还真把她当“痴呆”了。 “行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我的钱我当然知道放哪儿,就算我忘记了,还有李嬷嬷在呢。” 王泰想想也是,娘才刚发病,问题应该不大。 对了,老二、老三还不知道呢,王泰觉得有必要私底下商议一番,看怎么把这件事给瞒过去。 “那娘早点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秦韵挥了挥手,很明显一个都不想留。 等到他们都走了,她松了口气,才叫李嬷嬷去将周克顺请来。 周克顺很快就来了,他们一家现在住在宁愿堂的后罩房里,过来也快。 秦韵把三房要做生意的事情说了,还有要立的字据也一并告诉了周克顺。 周克顺道“捋字据到是不难,明天天一亮就给老夫人送来。” “只是让三房经商,老夫人是打算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秦韵点了点头道“不瞒先生,我那三儿子和三儿媳妇,都是好吃懒做的主。从未真正赚过什么钱,因此不管给他们多少,花钱都是大手大脚的。” “这一次若吃了亏还不长记性,那便扔出去,流落街头。” 周克顺笑了笑,他不相信老夫人会如此狠心,却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在朝堂时,曾听闻苏知府将女儿嫁给了济南士族胡家,偏生不巧,他们家虽说是士族,却有一个不肖子弟,再济南秋闱时出了作弊一案,声名尽毁。” “这件事当初因大老爷的声威,被压了下去,可王家出事后,胡家这件事就被翻了出来,说不定会牵扯到苏知府的身上去。” “三太太若是知道,怕这会已经拿银子找关系疏通去了。” 秦韵闻言,目光倏尔一亮。 她找周克顺当幕僚算是找对了,官场的事情她可不清楚,但这会知道了这个把柄,拿捏三儿媳妇起来,更稳妥了。 “什么?” “痴呆症?” 前厅里,传来王衡吃惊的声音。 王泰连忙道“嘘,你小声点啊,万一被老三家知道了,以后指不定怎么骗娘呢?” 王衡满脸凄苦,狠狠打自己两记耳光。 “我糊涂啊,我竟然不知道娘是因为得了“痴呆症”才想要经商的,我就说娘那么深谋远虑的人,怎么会想不开要自寻死路。” “原来竟然是她老人家已经……已经痴呆了啊?” 王泰眨了眨眼,一头雾水“不是?娘刚刚不是很清醒的吗?她就是要老三家经商啊。” 王衡叹气,一脸不悦道“你不懂。娘肯定是忘记什么关键的地方了,比如咱爹是靠军功封赏的勋贵,再比如我是仕途出身,曾经官至翰林院试讲学士。” 第93章 “要不然她怎么会突然提起经商的事?咱们家再穷,那是勋贵之后,是名流之辈,是寒门子弟,跟经商沾不上边啊。” 王泰懵了懵,难不成刚刚老母亲就已经痴呆了??? 而他作为大儿子,根本没有看出来? 那以后老母亲再发病谁还知道啊? “不行,那药得尽快吃上啊。” “对她老人家怎么说,宫里给的补药?” “皇上可让方大监带话了,暂时不能让她老人家知道呢,以免再受刺激。” 王衡道“我媳妇管家,让她想办法。” “现在有一点,明天娘要是记不起经商的事,咱们俩可得把老三家拦住了。” “万万不能让他在娘的跟前闹出声来,迫不得已,抓出去打。” 说到不经商的事,王衡捋了捋袖子,眼眸异常明亮,仿佛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王泰嘴角抽搐,淡淡道“明天再说吧。”他还在愁这地怎么种呢? 现在是冬季,种什么会生长呢?萝卜行不行? 青菜呢,青菜总可以吧? 哎……头疼。 抱厦外,王霁缩回阴影里,仿佛从未来过。 但他心里又很清楚,祖母提起经商的事绝非痴呆,相反,她很有条理。 以三叔三婶的为人,加上那些字据,吃亏是迟早的事。 至于他爹,越发“迂腐”得不像样了,以后的结果怕是不会比三叔三婶还好。 …… 天亮,皇上允许王家子弟去国子监读书的圣旨下到王家。 这消息不胫而走,传了满京城都是。 田老夫人进宫的轿子边上,时不时传来一些议论的声音。 “嗨,我怎么说的,王家诚心悔过,圣上一定是看得见的。” “可不是吗?老夫人那么大把年纪了,亲自带着儿孙给周大人磕头道歉,这换了谁家能做到啊?” “哎,谁人不犯错呢?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王公若是在天有灵,总算是能瞑目了。” …… 田老夫人掀开车帘,看了看那些贩夫走卒,他们懂什么圣上王公? 无非就是跟着凑凑热闹罢了。 王家人还想去国子监读书……好啊。 到时候跟太子打声招呼,还怕没有人对付王家吗? 田老夫人冷笑着,猛地放下了车帘,不悦道“再快些。” 不一会,在宫门递了牌子以后,马车就顺利进了皇宫。 一直到马车不能进的地方,凤仪宫的江贵早就带着软轿在等了,一直将田老夫人送到皇后娘娘待客的花厅,这才退下。 但也只是守在门外,警惕地看向四周。 花厅里,皇后看向田老夫人,问道“母亲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 田老夫人茶都没喝,冷声道“还不是皇上,那老贱人一回来就给她做脸,天才亮就将圣旨下到了王家。” “还说让王家的子孙都去国子监读书,你看看,他这样做像样吗?” 皇后蹙了蹙眉,不悦道“那国子监又不是只有王家人能去,再说了,王家人哪个会读书?出了一个王衡,也不过是书呆子而已。” “当初在翰林院,若不是皇上让人护着,被人阴死都不知道。” 田老夫人听了,这才舒坦些,淡淡道“他们家的人若真敢去,你跟太子说说,找个严厉的司业,死死地盯着王家人,可别叫他们在国子监得脸。” “最好是臭名昭著,连司业都忍不下去,好叫皇上看看,他抬举的都是什么废材!” 皇后笑着道“这是多大点事?” “江贵,你记下了吗?” 江贵出现在门口,跪着道“娘娘和老夫人放心,奴才一会就去东宫给太子殿下送笔墨。” 第94章 皇后得意道“娘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田老夫人拉住皇后的手,一脸得意道“娘多亏有你这个女儿,不然你弟妹还敢给我脸色看呢。” “因为清涵的婚事,她找了我几次了。” “你找个机会求求皇上,再给清涵指一门婚事,最好是侯府以上的勋贵人家,或者其他几位王爷也行。” “看谁能给太子助力的,你看着办。” 皇后闻言,有些不悦道“现在成年的皇子,没有成亲的只有两个。” “晋王和楚王。” “晋王就算了,朝中支撑他的大臣可不少。” “楚王……母妃身份太低,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 “而且……他也不得皇上喜欢,到现在还没有王府呢,一直住在他母妃的宫里。” 田老夫人道“那就世家侯府,或者朝中大臣,尚书府的公子哥们。” “她可是咱们田家的嫡女,婚事你要上心。” 皇后听了,有些不高兴“是我不上心还是弟妹担心我拿她的女儿做棋子,一直不肯放手?” “现在知道来求我了,早干什么去了?” 田老夫人轻哄道“你弟妹没什么见识,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她现在不敢说了,只要比薛家好就行。” 皇后听了,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这可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不然我才懒得管。” “当初我说让清涵先给太子当侧妃,她还不愿意呢?她也不看看,太子正妃的位置皇上有多看重?那可是徐宁的孙女才有资格坐的,徐宁是谁?” “三朝元老,肱股之臣。” “他能给太子带来多大的助力啊,连我这个当皇后的,都得给徐家的面子。” “可惜啊,太子妃第一胎生的是女儿,现在东宫也没有人有孕。清涵若是当了太子侧妃,有我在,太子妃怎么敢给她喝避子药?” “生下皇长孙,便能和徐家分庭抗礼。” “您回去告诉她,现在后悔还不晚。” 田老夫人有些怵,在孙女当太子侧妃这件事情上,儿媳妇一直不肯让步。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田老夫人道“好,我回去劝劝她。” 皇后闻言,这才露出笑意道“我是她亲姑姑,还会害她不成。” “我弟妹那个脾气,也是时候改一改了。这么多年我们田家子嗣不丰,就是因为她善妒,否则我应该多几个侄儿的,何至于事事都要靠着外人?” 田老夫人也烦,但是她也放了好多通房丫鬟,个个貌美如花。可惜儿子不肯碰,真是个死脑筋,也不知道像了谁? 现在她膝下只有一个孙儿,两个孙女。田家其他房的不少,可根本不是她亲生的。都是老头子留下的孽种。 说起来,秦韵那个贱人在这方面就强过她了。 一女四儿,在京城的孙子孙女加起来就有七个,人数都多出五人,她怎么能不气? 幸亏那四儿子丢得好,而且秦韵这辈子都别想认回去了。 不然她还真出不了这口恶气。 “慧儿,你说那老贱人得了痴呆症,有没有什么办法提前让她病发的?” “或者咱们找个机会,让她病发以后,自寻死路呢?” 皇后闻言,有些担心道“办法肯定有,可皇上现在盯着呢,不好下手。” 田老夫人不悦道“你是皇上的妻子,你老怕皇上干什么?太子都这么大了,欣宜又成了家,难不成他还会废了你吗?” “咱们叫那老贱人来,她若是自己病发的,关咱们什么事?” “我听说这消息还封锁着,此时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啊。” “万一等她病情传出去了,反而不好动手了。” 第95章 皇后闻言,觉得也有道理。她也实在是厌恶王家,光是王衡说的那句“晋王比太子更适合当储君”就够他们家死一万次的了。 “但是……现在做还是太冒险了。” “等等吧。” 田老夫人道“那就把她痴呆的消息散播出去,让她丢人现眼。” “不然看她好好的,还享受着一品夫人的待遇,娘心里不舒服。” “凭什么啊?以前王家人还为朝廷效力就算了,她也就是个清闲的老夫人,现在王家都垮了,她竟然还成了主心骨了。” “你去街上听一听呢,全是垮她的,还说她有风骨,敢作敢当,不惧认错。” “我呸,什么狗东西,当年她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救了皇上,就让她得意这么多年。可我们田家当初可是力排众议,扶持皇上登基的,怎么不见皇上对我们田家另眼相看?反而是处处盯着,干什么都不顺眼!” 皇后看老母亲如此生气,便道“娘先别气了,让我想一想。” 田老夫人见女儿松动,连忙出着主意道“皇上不是给王家下旨,你也下旨,随便赐她个不值钱的玩意,让她进宫谢恩。” “到时候你别动,我来羞辱她。” “那老贱人年轻的时候看我也不顺眼,没准我能给她刺激病发了。” “到时候再找两条恶犬来……哈哈哈哈,看咬不死她。” 皇后皱眉道“那样皇上会追究的,不能做得太明显了?” 田老夫人不悦道“怕什么,到时候是在你宫里,谁能看见?” “就说是她病发了,突然跑去咬狗,然后狗才咬她的。” “皇上总不能去审问两条狗吧?” “再说了,我不信皇上连我这个丈母娘的面子都不给。”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听娘的,大不了羞辱她一顿,不闹出事来就算了。” “总之,你要为娘出口恶气。” 皇后见老母亲如此坚持,便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我今日赐下些许摆件,让她明日入宫谢恩。” 田老夫人立马道“不要明日,就今日。” “明日娘再入宫,就显得刻意了。” “交代办事的人,进宫的时候说是她自愿来谢恩的就行。” “这些小事,皇上不会过问的。” 皇后谨慎道“那娘先答应我,骂她几句消消气就好。” “不然在这宫里,皇上可随时都能到,别被抓个正着就完了。” 田老夫人爽快道“放心吧,娘什么时候害过你。” 皇后听了,这才起身出去准备。赏赐点什么好呢? 皇上刚下旨让他们王家人去念书,那她就赐文房四宝吧,这样皇上说不定还会对她另眼相待呢? 只要老娘不闹出事情来,群臣都要夸赞她一句“国母风范”。 想到这里,皇后亲自去挑文房四宝,做样子也要做得像才行。 看见皇后出去了,田老夫人瞬间又换了个副面孔。 她早就想收拾那老贱人了,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走出去,看见江贵还在,当即便道“宫里是不是有处地方专门养狗的?” 江贵回禀道“是的,在猎奇营。” “远吗?” “不远,正巧挨着东宫,奴才反正也要过去的。” 田老夫人高兴道“那好,你去带两条半大犬来,最好是凶一点,能看家护院的。一会我出宫的时候,带走。” 江贵目光微微一闪,半大犬,又要凶的? 这是怕对付秦老夫人的时候显得太刻意了,但如果那狗不大,怎么威慑得住呢?除非是那狗嗅到什么不该嗅到的气味……才能达到老夫人想要的效果吧? 江贵当即道“奴才这就去给老夫人牵来。” 第96章 江贵走后,田老夫人顿时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皇后很快就回来了,看见她老人家已经闲适地开始喝茶,嘴角也跟着勾了勾。在对付王家这件事情上,的确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 王家。 王岩夫妇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美其名曰实地考察,看看开什么铺子赚钱。 伴随着圣旨的到来,王家今日到是来往些旧亲戚,先是董氏的娘家派人送了些礼来,庆贺他们回京。 然后是其他官员家的小厮,比如翰林院的,礼部的,周堂也派人送了些糕点。 董氏在登记入账,刘氏探头看了好几次,没有看见忠勇侯府的,心里不免失望。 就在这时,皇后娘娘的懿旨到了。 王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因为东西是赐给秦韵的,太监看见了秦韵才宣读旨意。 皇后赏下四套文房四宝,和皇上的圣旨相辅相成,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但那宣完旨意的太监笑了笑道“皇上天恩,皇后娘娘也眷顾着老夫人,这份情意真是让杂家羡慕呢。” “老夫人既然领了赏,是不是得跟杂家走一趟,进宫去谢恩啊。” 王家众人顿时一脸担忧地看向秦韵,这个皇后因为田老夫人的缘故,一向是看不上他们王家的,突然下旨赏赐,还要去谢恩? 这分明就是有鬼。 然而秦韵的目光却落在那四套文房四宝上,白玉浮雕笔、梅花形御墨、描金御制贡纸、竹节纹玉砚。 都是好东西不说,去国子监就得用这种御赐之物才能引人注目不是?她正愁怎么给四个孙儿安排上,谁知道皇后竟然派人送来了,这感觉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哈哈哈……爽啊。 而且用得好了,其后续价值何止万金? 秦韵当即道“公公说的是,容老身换身衣服。” “娘。” “娘。” 王泰和王衡同时惊呼,他们刚想让老母亲装病别去呢? 谁知秦韵抬了抬手,笑得一脸从容道“如此贵礼,岂有不亲谢之礼?” 随即便起身去换衣服了,那心情愉悦得,脚步都带出一股风来。 这一天天的,避能避到什么时候去?想搞她的人很多,搞得动她的……还没出生呢。 那太监看着她老人家单薄的背影,好像还挺高兴的,顿时抿了抿唇,眼底笑意如浮光跃影,耐人寻味。 秦韵跟随皇后宫里的太监进宫去了。 马车摇曳着往前走的时候,王家人都在原地看着,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就在这时,王霁突然跑了。 “霁哥儿,你去哪儿?”王衡喊道,可惜儿子没有回他,反而跑得越发快了。 “这小子,估计心情不好,随他去吧。”王泰说,也没有在意。 然而王霁却一口气跑到了敬王府的大门前。 看着敬王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王霁眼里闪过一抹坚定。随即收敛呼吸,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 守门的侍卫问道“来者何人,可有拜帖?” 王霁道“我是定国老夫人的孙儿王霁,在通州见过敬王爷的,劳烦侍卫大哥通禀一声。” 那侍卫听说是王家的人,犹豫了一会说道“你且先等着。” 随即便匆匆去回禀,不一会便回来道“请吧。” 王霁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心里越发沉稳了。他不能慌,他是来求救的,他要把事情说清楚。 随即便迈动步伐,跟着侍卫踏进了敬王府的大门。 …… 皇宫门口,那太监伸手搀扶着秦韵,小声地叮嘱道“娘娘不想多事,万一宫里的人问起,老夫人知道怎么回吧?” 第97章 秦韵道“放心吧。” 那太监顿时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岂料到了宫门口,履行检查的侍卫问道“老夫人进宫所谓何事?” 秦韵道“皇后召见。” 那侍卫顿时朝她身边的太监看去,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她身边的太监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嘴角僵了僵,可也只能忍着,点了点头。 随后更是一路冷脸,直到将秦韵送到了凤仪宫。 “凤仪宫到了,杂家告退。” 然后带着人很快就走了,生怕沾染上事一样。 秦韵一边迈进宫门,一边问着系统道【多大的鸿门宴啊,吓成这样?】 系统【两条恶犬啊,你怕不怕?】 秦韵目光亮了一下【巧了不是,我家正好缺两看门狗】 系统【……】 此宿主曾上达修仙界当老祖,下达荒野求生当山贼,中间还当过几年太后享太平,的确不好对付啊。 皇后自求多福吧。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方凉不敢瞒着,急匆匆带着宫门口传进来的纸条赶到了庆元宫。 时全守在外面,看见方凉慌慌张张的,有些不悦道“你就不能沉稳点?” 方凉递了纸条过去,口干舌燥道“今日田老夫人进宫,到现在还没有出宫呢,现在皇后又召见了秦老夫人,您说这……” 时全连忙捏紧纸条道“你守在这儿,任何人来问就说皇上刚刚歇下,谁也不见。” 方凉点头,同时还有点紧张,接连抿了抿唇。 时全绕到后殿去,里面传来做木工活的声音,他也不敢进去叨扰,站在门口道“皇上,秦老夫人入宫了。” “进来说。”里面的声音没停,依旧在干着活的。 时全推门进去,就看见皇上在打磨一根拐杖,手柄的位置做的是一个龙头,初具雏形,都还没有雕刻呢? 皇上的手在打磨杖身,细细地用砂纸来回摩擦着,手心都有点红了。 他头也没抬,问道“这拐杖还没做好呢,还是请她到偏殿去坐。” 时全这才知道皇上误会了,连忙道“是皇后娘娘召见的。” 皇上蹙眉,抬起头来,眉峰狠狠一拧。 时全吓得继续补充道“田老夫人也还在凤仪宫呢。” “方凉得到消息就赶来,老夫人应该这会才到。” “不过她们应该不敢……吧。” 皇上站起来身来,不悦道“打水。” 时全颔首,连忙丢下纸条去端水,可他走了以后,皇上捡起纸条来看。 只见上面写着“凤仪宫请秦老夫人叙话,陪同太监伍胜年。” 时全端着水回来了,准备伺候皇上净手,皇上问道“这个伍胜年是哪个宫的?” 时全回道“内宫监的,专门负责赏赐传旨等事宜。” 皇上冷笑“朕赏赐都不要特意谢恩,皇后到是比朕更严谨。” “走吧,去看看。” 凤仪宫里。 秦韵走进去,没发现有宫人在。 明殿内到是奢华,地上铺着蓝色缠花纹的毯子,四周的摆设十分精贵华美,香案上的兽炉鼎还燃着袅袅青烟。 紫檀雕花山水宝座上,空无一人。 秦韵一回头,发现大门被人给关了起来。多大点事啊,整得神神秘秘的。 这时出现一个太监,看着很年轻,唇红齿白的,模样清俊,就是眼睛不太好看,三角眼,斜挑往上,看着精明,实则流露出赤裸的算计。 只见他穿着太监总管的服饰,微微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道“皇后娘娘在后面的小花园里,杂家带老夫人过去。” 秦韵问道“公公怎么称呼?” “老夫人客气了,杂家江贵。” “江公公啊。”大太监,唯利是图的宫内红人,最后被反派孙儿给收买了,一直帮着传递消息。 第98章 秦韵勾了勾嘴角,跟着他去了所谓的小花园。 那就是一荒僻的院落,里面还有着一个积水脏污的池塘,周围是嶙峋的假山,能看见四面是墙,墙后应该是一个华美的宫殿,因为飞起的兽檐修得很漂亮。 而假山下,是一些开得正艳的腊梅。 皇后站在那儿,身边是田老夫人,母女俩互相簪花呢,看得出感情不错。 江贵带着秦韵过去,走近了,才看见地面都是稀泥。 秦韵目光微微一动,心想就这?? 皇后笑得和善道“老夫人来了?今日外面阳光正好,本宫寻思许久没有见到母亲,便陪她出来走走。” “只是辛苦老夫人了,要在这个地方行礼。” 秦韵大大方方地跪下去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在国母面前,莫说是小小稀泥,就是刀山火海,那也是应该的。” 皇后看见秦韵身上溅到的泥浆,以及那几乎湿透了她膝盖的泥水,有些心慌。她只是想给秦韵一个下马威,秦韵这般干脆,莫不是已经通知了皇上? 她当即道“秦老夫人快请起吧。” 秦韵摇晃着身体,有些僵硬道“娘娘见谅,老身这身体……哎……” 皇后目光一闪,连忙道“江贵……” 不料这时,田老夫人迫不及待地站出来道“来人啊,娘娘怕风,你们扶她去换身衣裳来。” “至于秦老夫人……老身陪着。” “母亲。”皇后有些紧张,可不能乱来啊。 田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拍了拍,说道“娘都多大年纪的人了,你放心吧?” 皇后见状,想着自己出去能看着点,万一皇上来了也能及时通风报信,便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皇后带着人一走,秦韵就扶着一旁的石墩准备起身。 田老夫人给江贵使了个眼色道“去扶秦老夫人起身。” 江贵目光微微一闪,应声上前。 他的手搀扶秦韵时,不动声色地抹了些粉末上去。 秦韵嗅到了,问系统道【他抹了什么东西?】 系统【一种能让狗子短暂失控的毒粉】 秦韵【真下作,不过我喜欢】毕竟这样反击起来才更有意思不是? 系统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田老夫人找了个地方坐着,给江贵使了个眼色,江贵便退下了。 她看向秦韵,目光下垂,带着抹额的脸显得有些刻薄,冷声道“这里没有外人了,你也不必装得还很体面的样子。” “像你这样的老贱人,还能活着就应该对皇家感恩戴德了。” 秦韵疑惑道“老贱人在骂人?” 田老夫人气愤道“你才是老贱人。” 秦韵一脸无辜道“你可真奇怪,不是你自己说的,你才是老贱人?” 田老夫人愤懑道“你跟我这儿装傻呢,蠢货,我那骂的是你!” 秦韵笑着道“哈哈哈,蠢货,我那骂的是你。” 田老夫人又惊又怒,还试探地道“你不会傻了吧?” “刚刚看你行礼那么干脆,我就应该猜到的。” “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老贱人!” 秦韵学她,还用手指着“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老贱人!” 田老夫人气得腾地站起来“你再学一句,信不信我打你?” 秦韵双手叉腰,一脸虎气“你再学一句,信不信我打你?” “你……”田老夫人受不住了,弯腰去捡石头。 秦韵趁她弯腰的时候,直接双手按着她的腰,从她身上跳了过去。 田老夫人摔在地上,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秦韵,我要杀了你!” 话落,捡起石头就朝秦韵砸去。 结果她没有砸中,秦韵也学她捡起石头,“嘭”的一声,把田老夫人的额头砸破了。 第99章 田老夫人摸到自己额头在流血的时候,一整个崩溃掉。 大声呼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放狗,放狗咬她。” 秦韵朝她招手“来啊,你来啊,老狗你来追我啊。” 田老夫人气得往后仰,险些昏死过去。 就在这时,有两条狗一下子冲进来,那速度之快,宛如闪电一般。 放完狗的江贵为了脱罪,看也不敢多看,连忙跑出去了。 两条纯黑的半大犬,凶神恶煞地朝她们扑来。 秦韵一看就好喜欢,哇,好狗啊。 【系统,给我一颗解毒丸】 系统传送以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一颗呢?】 秦韵笑而不语,因为就在刚刚,她从田老夫人身上跳过去的时候,丢了点粉末给她。 果不其然,下一瞬,一条黑狗直接扑上了田老夫人。 田老夫人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大口,还是在大腿的位置。 “啊……” “死狗,救命啊!” “快来人啊,狗咬人啊” “救命啊!” 田老夫人吓得大喊大叫,还被那狗拖拽着,魂都吓掉了。 秦韵这边,在那狗张嘴的一瞬间,便将药丸喂领进去。 紧接着双手一合,把狗嘴给摁住。 紧接着就将那条狗给夹在腋下,拖拽着走。拖拽几步,便听见外面传来皇后惊恐的声音“皇上,皇上秦老夫人不在里面,皇上……” 秦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带,算了,老的老了,要什么面子? 反正里面裤子又不会掉,她痴呆就要有痴呆的样子嘛。 果断将腰带接下来,拴住那狗的嘴,然后打了个蝴蝶结。 完美,她果然又有少女心了!!! 皇上大步冲进来,远远便看见,一条黑狗拖拽着田老夫人的身体,田老夫人吓得声嘶力竭,感觉都快被活活吓死了。 而就在田老夫人不远处的地方,秦韵单手抱着狗嘴打了蝴蝶结的一条黑狗,正在朝田老夫人的身边靠近。 皇上吓得眼眸欲裂,大声喊道“你别过去,你别动?” 秦韵一脸疑惑,不解地继续往前。 皇上顾不得其他,连忙朝她们奔了过去。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只见秦韵一把拽住那正在撕咬田老夫人的黑狗,将它的脖子死死地摁在地上,她竟然还腾出一只手去扯田老夫人的腰带。 刚缓过来的田老夫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腰带被扯走了,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昏死过去。 秦韵才懒得管她呢,开心地把地上的狗嘴打了个结,然后往怀里一抱“我的。” 皇上“……”?? 她起身,马面裙掉落,拖拽在地上也不管,可露出裤腿上都是湿的,而且还沾染了泥,可见刚刚跪在了泥坑里。 皇上看见这一幕,愣了愣,心里一阵阵发酸。 若是以前,她哪里会吃这样的闷亏,非要抓住皇后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这时她把另外一条狗也抱起来,一左一右地夹在腋下,开心地对他道“我抓的,宣哥儿一个,阿泰一个,这下他们不用抢小黄了。” 皇上整个人僵住,脑海里突然回想起那时他们流落荒野,一日她出去挖野菜,突然捡到一条小黄狗回来。 她是想煮了给他和王泰吃的,可他和王泰舍不得。 荒野中遇见的生灵,宛如尸堆里翻到的生机,怎么肯让步? 为此他和王泰,一个守着白天,一个守着晚上,就怕她动手了。 可有一天晚上,他睡着了。醒来时却发现她正用菜糊糊在喂小黄,一边喂,一边道“你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杀了你呢?可惜只有一只啊,给宣哥儿呢,还是给阿泰呢?” 第100章 后来那条小黄狗为了保护他们,被狼咬死了,他和王泰气很伤心,她却很庆幸地将他们搂在怀里,然后埋了小黄。 还答应他们,等找到大部队就给他们一人养一只的。 可大部队没有找到,皇叔先找到他,她承诺的那只小狗却再没有送来,他一直以为,她忘记了…… 可原来没有。 皇上攥紧拳头,猛然回头,泪眼通红地瞪着皇后,眼底的血色清晰可见。 “皇后。” 皇后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什么端庄,什么礼仪,她通通都忘记了。 记忆里皇上从来不会这样失态的,就算有,那些见过的人也肯定都死了。 她一个劲地摇头,惊恐地道“不是的,皇上,这都是误会。” “你看啊,受伤的是我娘,是我娘啊。” 可皇上看着周遭一地狼藉,突然笑了一下,只留下一句“传太子。”便上前搀扶秦韵离开了。 皇后却如遭雷劈,不敢置信摇着头,浑身阵阵发冷。 传太子……传太子干什么啊? 不,不要!! 皇后起身,连忙跟了出去,连躺在地上的田老夫人都没多看一眼。 敬王府里。 王霁在侍卫的带领下见到了敬王。 他老人家在一间宽敞的书房里,四周都是竹墙,还挂了不少水墨画。 在书架边上,摆放着两盆清幽的惠兰,怡人惠性。 室内清雅,他穿着舒适的灰色道袍,焚着香,正在练字。 看见王霁来了,他招了招手,问道“会背道德经吗?” 王霁点了点头。 敬王高兴道“那你把它默写下来。” 王霁愕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是来求救的。 敬王拿笔给他,说道“你写下来,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听完你就明白了。” 王霁还是担心,小声地道“我祖母……” 敬王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她入宫了。” “写吧。” 王霁看向他老人家,发现他老人家正慈爱宽容地笑着,眼神和煦,莫名给人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了笔,开始写了起来。 敬王看向他的字,握住他的手道“可以重一些,带出你的笔锋,柔软的地方不要显现,要飘逸,让人家觉得你是游刃有余的,知道吗?” 王霁点头,开始正视起自己的写的字,寻找不足的同时,也弥补上去。 敬王见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坐在一旁,喝着下人刚送来的都匀毛尖茶,闲适舒坦地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他幽幽地说道“当今圣上还是太孙时,他的母妃邹氏并不得宠。可因为生下了皇长孙被立为太子妃,逐渐有些跋扈。” “为了吸引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圣上的父亲先帝,她不惜用绣花针刺痛圣上,那时圣上年幼,只会啼哭不止。宫人们便急召太医,先帝也会赶来照看。”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被先帝知道了,先帝大怒,命人将邹氏软禁,也不许圣上去探望。” “所以直到圣上长大,和他的母亲邹氏并没有多少感情。反而是你祖母……那位愿意用性命护着他的妇人,不是母亲,却胜似母亲。” 王霁停下,呆愣愣地听着。 笔上的墨掉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敬王见了,起身拿过他的笔,画了两块山石,又点缀了兰花做衬,这才将笔递给王霁,说道“接着往下写。” 王霁连忙点头,不敢再分心了,字迹虽然不差,却没有了刚刚沉心静气。 然而,目光所及,那山石兰花,凭空跃于宣纸上,与经书为伴,浑然天成。好似一人的情绪不应该被打乱一样,无论如何,字还是要写的。 第101章 就如同他来求救,但时间却并不会因此停歇。 王霁思及此,渐渐静下心来。 敬王这才继续道“那时临王造反,京城内乱,东宫大火灼烧一夜不止。传闻只有皇长孙一人逃了出去,可究竟是不是,没有人清楚。” “仅剩的皇族忙着平叛,实在是顾不上他。他就跟着那些难民一起涌出了京城,去到了你祖父的平叛之地。” “那时你的祖父只是个从六品的忠武校尉,因为立了战功,当时的宣武将军王思念他是同族兄弟,破例给了他两千兵马。” “他接到朝廷密令,命他暗中搜寻皇长孙的下落,若是寻到,定要保皇长孙平安。” “可难民何其多,成千上万,如何去找一个六岁孩儿。” “若是寻错了,岂不功亏一篑?” “他只能将那些没有父母认领的孤儿,先带回军中,再暗中观察。你祖母知道了,就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做一道宫里才有的点心莲花包,认得出来的孩子,再单个细问。” “果不其然,就找到了圣上。他如今最还吃的点心,还是这莲花包呢。” 敬王没有接着往下讲了,因为王霁已经全神贯注在写字,早已没有之前来时的担忧和不安。 他走了出去,吩咐长使谢赞道“留王家公子用膳,你去叫阳哥儿来作陪。” 阳哥儿是敬王的孙子,名唤赵阳。 敬王嫡妻早亡,李侧妃生下世子赵真后在王府管事。 不过自从世子妃嫁进府,这府里大小事宜,都是世子和世子妃在管,李侧妃也搬进佛堂吃斋念佛了。 公子赵阳,今年十四岁,好爱读书,等闲不见客。 今日……到是特别。 …… 皇宫。 庆元宫的侧殿里。 秦韵在两位嬷嬷的伺候下换了衣衫裙袜,站在窗边便可一览院中的场景。 只见一青年跪在地上,垂眸颔首,恭恭敬敬的。 边上站着的皇后急得连连掉泪,却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呜咽之声都只在喉咙滚过,却越发显得焦急不安。 皇上坐在主位上喝茶,沉默不语。 直到时全进来,恭敬道“回皇上,田老夫人的伤包扎好了,说是要见您一面,奴才劝她先把伤养好。” 皇上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不过眸色更添几分厌恶。 时全暗暗在心里叫苦,他都没敢说,田老夫人的原话是叫皇上去见她…… “去猎奇营的侍卫也回来了,说两条黑犬都是皇后娘娘宫里一个叫詹牛的太监去领的,说是田老夫人要带回去养。” “可太医却说,那两条黑犬之所以发狂咬人,是因为田老夫人身上落下了蛇根粉,一种可以让狗发狂的毒药。” “奴才也把秦老夫人的衣物拿去给太医看了,太医说秦老夫人身上也有蛇根粉,并且比田老夫人身上的要多,看样子是有人故意放的。” “但问了一圈,都说当时只有田老夫人和秦老夫人在一起,两条狗也是提前带进去的。” “嘭”的一声巨响,是皇上拂落了茶盏。 滚烫的茶盏从太子额前飞过,直接将太子额头撞出个口子,鲜血瞬间溢出。 皇后大惊失色,连忙跪下道“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要给母亲养两条狗,是臣妾不小心将那蛇根粉带进去的。” “求皇上责罚臣妾,饶了太子吧,他是无辜的啊。” “母后,求您别说了。”太子都听不下去了,父皇英明神武,怎么可能连谁在暗中操控都不知道? 第102章 太子一脸颓败,依旧恭敬地跪着。 皇上冷冷道“皇后,你再多说一个字,朕就叫人堵了你的嘴。” 皇后闻言,悲戚地捂住嘴,可眼泪却簌簌掉落,看起来委屈又痛苦。 简直可怜极了。 然而皇上却面不改色,他对着太子道“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太子叩首“外祖母糊涂,求父皇看在她年迈的份上,绕过她这一次吧?” 皇帝平静地问道“你知道为你的外祖母求情,为什么呢?” 太子有些紧张了,连忙道“因为外祖母是儿臣的长辈,儿臣不忍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还要受刑罚之苦。” 皇上冷笑道“对啊,她是你的长辈,那秦老夫人就不是了吗?” 太子连快匍匐道“儿臣有错,秦老夫人也是儿臣的长辈。可外祖母她……她老人家也受了伤,求父皇开恩。” 太子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眼睛涨红着,想哭却没有眼泪。 这都是什么事啊? 皇上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淡淡道“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吗?” 太子道“儿臣有失察之错,猎奇营距离东宫很近,儿臣若是早知道外祖母存有此心,应该立即阻止才对,可儿臣没有做到。” 皇上眼中的失望多了,渐渐堆积成了嘲讽。他冷冷道“错了。朕叫你来,是因为你是朕的儿子。” “秦老夫人没有救过你母后,所以你母后可以纵容你外祖母欺辱秦老夫人,但朕要告诉你,当年没有秦老夫人以命相救,这世上就没有朕,更不会有你。” “作为储君,你若连知恩图报,仁义两全都不知道,那还是别当这个太子的好。” 太子重重叩首,恍然大悟道“儿臣的的确确错了,求父皇宽恕。” 皇上见他还算诚恳,便问道“那朕将这件事交于你,你会如何处置?” 太子瞬间陷入了两难,皇后却立马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废太子,其他什么都好。 她跌坐下来,示意儿子言语惩处她,以渡过眼前的难关。 太子吞咽着口水,心里纠结万分,衡量再三,郑重说道“外祖母有错,但她身为安国公府的老夫人,若没有我母后的帮衬,绝不可能伤害到秦老夫人。” “所以儿臣认为,罪过皆在我母后身上,还请父皇罚我母后一年俸禄,禁足凤仪宫三月,以示惩戒。” 皇后悬着心,偷偷地打量着皇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可皇上不为所动,平静得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皇后更慌了。 终于,皇上开口,带着些许嘲弄道“既然你也认为你母后有错,那你日后必定不会效仿你母后了?” 太子抬眸,正色道“儿臣必定不会,儿臣会将秦老夫人视作亲祖母,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皇上嗤笑道“那道不必了,你的孝敬,怕在你母后的眼里,宛如锥心之箭。” “皇上,臣妾……” 皇上斜睨了皇后一眼,眼底的锐利宛如一把尖刀。 皇后瞬间吓得闭嘴,再不敢狡辩了。 皇上继续冷声道“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否则你母后德不配位,你也如此。” 太子大骇,心想父皇对母后厌恶已经如此之深了吗? 德不配位? 这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母后怎么受得了? 他连忙朝皇后看去,可此时的皇后已经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皇上却已经不耐烦,直接起身道“皇后禁足凤仪宫,太子退下,詹牛杖毙。” 皇后倏尔一震,杖毙…… 虽然只是一个太监,但皇上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了。 第103章 皇后眼泪再次一涌而出,太子连忙搀扶她道“母后,咱们先走吧。” 皇后这才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跟随太子一起离开了。 他们走后,皇上甩动着身上的大袖宽袍,躁郁地斥道“蠢货!” 时全深吸一口气,心想可不是吗? 皇上都点得那么明白了,皇后和太子依旧不清楚。 现如今田家仰仗的无非就是皇后和太子,可若是当初皇上都没了,哪来田家的泼天富贵? 这吃香了嘴,站起来就想赏主人家几个大耳光,这搁谁身上受得了啊? 皇上气的不是田家嚣张跋扈,而是他们把这份嚣张跋扈压在了皇上的恩人身上。 时全也替皇上感觉到无力啊,皇后和太子,罚哪一个都会引起前朝动荡,其实罚田老夫人是最好的,可惜太子没领悟到。 哎……这下田家要惨了。 时全正不知道怎么安慰皇上呢,突然听见一句“我的狗呢?” 他抬眸看去,才发现原来是秦老夫人走出来了,正怔怔地望着他们。 皇上也顾不得生气了,连忙上前,想搀扶她,不料被一巴掌拍开。 “啪”的一声,那个清脆哦,时全都忍不住皱眉,皇上不疼吗? 可疼了咋办呢?又不能打回去。 时全嘴角抽搐,就看见皇上委屈地揉了揉手背,继续问道“你不是要找狗吗?我陪你去找。” 秦韵一脸警惕地望着他“陪我找?那你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吗?” “知道,黑色的。” 秦韵一脸得意道“错,它是黄色的。” “哼,你想骗我,门都没有。” 她说完,推开皇上往前走,嘴里喊道“小黄,小黄啊,回家吃饭了。” “小黄……” “小黄啊……” 她喊着,步伐轻快,宛如年轻时候。 原来一个人的记忆回到年轻时,连身体也会跟着改变。清瘦的脊背里透着愉悦和从容,那是在荒野外,一次次给了他和王泰温暖的依靠啊。 可如今已经佝偻着,再也容不下两个孩童的依偎了。 皇上的眼睛湿润着,他对时全道“去把那两条狗抱来。” 时全问道“重新选吗?那两只好像染过毒粉了。” 皇上问道“还没解?” 时全道“解了。” 皇上道“那就抱来吧,她很固执的,认准了就不会变了。” 时全“……”一会黑,一会黄,怎么没有变?自从老夫人回来,您到是越发会睁眼说瞎话了。 时全走后,皇上发现秦韵蹲在地上,正认真地搓着两颗泥丸。 他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韵拿给他看,笑着道“这叫智慧丸,给狗狗吃了,它们就能认识我儿子了。” “嗯……就是不会咬他们了。” “他们很皮的,会爬很高,惹怒了我就一人朝一边跑,我追都追不到。” “但是这周围有狼啊,很多很凶的狼。” 上忍不住笑,眼神却异常柔和。 “你真的有两个儿子吗?”他问,眼睛涨涨的,有些发酸,快速眨眼时好像还有泪光在闪烁。 秦韵皱眉,疑惑地望着他“你们这些人真奇怪,不是我生的就不是我儿子了吗?” “我把他护在我怀里,我那么用力地抱着他,我还怕他受到一点伤害,每天想尽办法给他找吃的,这样也不能做他的母亲吗?” “我不管,反正我认他是我儿子。” “是吗?那真好呀。” 他微微地笑着,有些无力,更多的则是释然。 回想那些真挚的过往已经叫他明白,其实他也不是没有人疼的孩子,只是这么多年,他也固执地去求一份特殊,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特殊啊? 第104章 他伸出手,一脸期待地道“可以给我一颗智慧丸吗?” 她犹豫了一会,终是舍得给了他一颗。他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我带你回家吧。” 如同很多年前,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她坚定地对他说“别怕,我带你回家。” 凤仪宫里。 皇后大发雷霆,摔砸了不少东西。 她哭着对太子抱怨道“不是他要对付王家的?都抄成那个样子了,还在乎什么秦老夫人?” “他就是厌恶我,想方设法叫我难堪。可怜我为他生育一子一女,尽心尽力打理后宫,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 “就连我的母亲被狗咬了,伤成那样也不见他去看看。果然你们帝王家都是狠人啊,一个个的,心肝都没有了。” 太子头疼扶额,刚刚包扎好的伤口渗出了血。 江贵连忙拿着帕子上前,一脸担忧道“殿下……” 太子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怒声道“你就知道马后炮,听见她们要对付秦老夫人的时候也不知道劝一劝?” 江贵吓得立即匍匐在地上,田老夫人说要找狗的时候,他就多留了一个心眼,让下面的人去办。 真要他自己去办,现在死的就是他了。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啊,皇上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还将太子也叫来训斥。 这下好了,田老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以后自己也不敢为她办事了。 万一得罪了皇上……他就别想活了。 “母后,您消停些吧,父皇要对付谁是他的事。” “另外你劝我外祖母没事少进宫,她没有看见我父皇根本不待见她吗?” “太子,你说皇上不待见谁?他敢不待见我?”田老夫人拖着一瘸一拐的腿,眼睛赤红,扑腾着进了殿内。 太子原本胀痛的头更加难受了。 田老夫人还上前拉扯着皇后道“你哭什么,没出息的东西。你是皇后啊,是他的妻子,难不成他还会废了你不成?” “走,跟娘出去,娘带你找皇上要个说法!” 皇后被拉扯着,又不敢去,脸色涨得通红。 太子终于忍无可忍道“够了!” 田老夫人当场愣住,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子,眼里除了无理取闹,还有一丝不敢造次的心虚。 太子上前拉开她,冷冷道“我父皇已经将母后禁足在宫内,她哪里都不能去。” “外祖母若真的心疼她,就请尽快出宫吧。” 田老夫人如遭雷劈,神情大变到“太子,你赶我走?” 太子蹙了蹙眉,隐忍着怒气道“父皇说得对,秦老夫人没有救过我母后,所以外祖母才肆无忌惮敢动手。可她老人家救过我父皇啊,难不成我也要帮着你们去欺负她?” “那我成什么人了?” “外祖母想拿秦老夫人撒气,可我就不明白了,秦老夫人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田老夫人听见这句质问,险些气得晕过去了? 她声音透着浓浓的哭腔道“哪里得罪?”突然,眸色一红,又重重地道“皇上的看重就是得罪!!” 她捶打着胸口,泣不成声道“我才是你的亲外祖母?凭什么那老贱人却比我更受敬重?” “当年下旨册封的时候,你父皇就先封了她,然后才轮到我。” “你知道那些世家夫人们都是怎么说的?历来皇帝登基,有生母养母的,便先册封她们,然后才是皇后的娘家人。” “可太后早就死了,她凭什么在我前头去!” “你说,她凭什么?” “呜呜呜呜……”田老夫人越说越委屈,竟然哭了起来。 太子气愤又无语,说来去都是因为当年册封的事,那王成夫妇救驾有功,获得封赏怎么了? 第105章 秦老夫人舍命救他父皇,他父皇念及恩情也没有做错啊。 就是寻常百姓获救,那第一时间不就是磕头谢恩吗?谁又顾及得了亲疏远近了? 外祖母心眼也太小了,这么点事都放不下,硬生生恨了这么多年,简直离谱。 “先有我父皇活着,然后才有我母后入宫。外祖母连这也不明白?” 田老夫人擦了一把眼泪,梗着脖子怒道:“我明白?” “我辛辛苦苦养育的女儿当了皇后,还为皇家诞下一儿一女,这是多大的功劳啊?当初的事情不算,皇上也该敬着我才是,为什么偏袒那老贱人?” “当我们田家鼎力支持,力排众议扶持皇上登基,难道我们田家就没有功劳了?” 太子闻言,嗤笑道:“田家力排众议?” “那我皇叔爷爷算什么?” “所有藩王都要离京,敬王府为何能留在京中,外祖母当真不知晓吗?” “你……” 田夫人险些被气晕过去,泪眼婆娑地指着太子道:“你是我的亲外孙,竟然不向着我,反而向着外人?” “我和你母后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当年你外祖父就不待见我们,现在你也是一样。” “你还是我们田家的血脉吗?” 太子直接怼道:“我乃皇家血脉,田家?怪不得父皇厌恶你,你简直不知所谓!” “母后,外祖母这脾气再不改,将来肯定会酿成大祸的。你也不用再跟我说清涵表妹如何好,有你这前车之鉴,田家女休想入东宫侍奉。” 太子说完,甩袖就走。 田老夫人仿佛天塌了一般,直接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天呐,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女儿,女婿,外孙,全都不向着我?” “呜呜呜呜呜呜……秦韵,你嚣张跋扈,不得好死。”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江贵听得胆战心惊,一边往后缩,一边连忙去关门,生怕声音传出去一句半句? 皇后见母亲如此不成体统,也生气地道:“您别嚎了,太子已经走了。” 田老夫人埋怨道:“你还说,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 皇后郁闷地擦着眼泪道:“你当我愿意吗?” “刘贵妃受宠,让晋王在朝中拉帮结派,若非皇上不肯轻言废太子,时局早就变了。” “我现在唯一仗着的,就是皇上爱护太子的心意,您老继续闹下去,能得什么好?” 田老夫人气愤道:“你就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刘贵妃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妃子,能争得过你?” “晋王那点势力算什么?太子有徐宁在,谁也别想动他。” “还有欣宜呢,她和驸马不是你的助力?永宁侯府可管着运盐司的差事呢。” 皇后垂眸,不悦道:“那也不能惹怒皇上。” “教训秦老夫人这事,靠后吧。” “等以后……有的是机会。” 田老夫人冷笑道:“等以后,她都痴呆了,让她吃屎就吃屎,这样的报复有意义吗?” “我反正是指望不是你了,我自己动手。” 皇后大惊道:“你还不消停呢?” 田老夫人爬起来,恶狠狠地道:“想让我消停?除非她死!” 太子回到东宫,气得拂落了一地茶盏。 东宫里的属臣邹启和太子年龄相仿,又曾是伴读,关系一向亲近。 此时他看着太子发怒,并不畏惧。反而一边有条不紊地收拾地面的碎瓷片,一边说道:“殿下,早些时候江总管来过。” “问咱们在国子监有没有人?” 太子愤懑道:“他们又想干什么?” 邹启道:“听闻王家人要进国子监读书了,应该是不想他们好过。” () xs。xs 第106章 太子冷笑,忍不住道:“人家要进国子监,他们就大张旗鼓要去对付?” “那国子监的学子一百多人,是个个都能出头的吗?” “愚蠢。” 邹启道:“属下也是这样回的。不过……” 太子不悦道:“有话就说,还嫌我不够闹心吗?” 邹启道:“属下的意思是,咱们就算不出面,王家人未必有好日子过。” “他们贪污受贿,罪名查实,不过是因为皇上赦免,才得以苟延残喘。” “可想跟国子监的学子比肩,那是妄想。别说是那些个五经博士和学正,就是学子们都未必容得下。” “您看咱们要不要打声招呼,免得到时候出了事,江总管还以为是咱们的意思。” 太子蹙眉,淡淡道:“不必了。” “不去管就好。” “王家侥幸逃脱罪责,全赖于秦老夫人年迈,不宜长途跋涉出京。可他们家犯的事也不能这样算了,还是得有人压一压他们的气焰。” 邹启点了点头,如此底下闹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抗不坑得住就全看王家人的能力了? 当然……有时候上位者没有态度,便是最好的暗示。 只希望事情不要闹大,否则就怕皇上关注到了。 …… 天色幕晚。 哒哒的马蹄声从空旷的长街里传来。 王家人翘首以盼,高兴地道:“来了来了……总算是回来了。” 可再定睛一看,又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那暗色的马车宽大极了,一看就不是接走老夫人那个。 王衡用手肘拐了拐王泰,小声地道:“不会是……圣上吧?” 王泰眼眸一眯,紧张得直扣手,是也不是,马车都来了,总不能退。 他吞咽着口水,壮着胆子迎上前去,发现是许久未见的时全,顿时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时全伸手搀扶着他,低声道:“别惊动人,圣上也来了。” 王泰一哆嗦,眼里没有一丝惊喜,有的满满都是不安。 时全见他这样,也忍不住叹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王泰吞咽着口水,想说点什么,却突然感觉喉咙像是被刀划过,酸涩的同时伴随着阵阵痛意,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车帘撩开,秦韵端坐在里面,身边是两条黑狗,原本趴坐着,听见有人来了,警惕地站起来。 王泰被吓了一跳,皇上直接却抱了一只递给他。 “谢……谢谢……” “谢谢娘吧。”皇上说,把另外一只抱给了时全。 他去搀扶秦韵下车,秦韵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望着他道:“皇上,我人老了,有时候脑子可能也不太清楚。以后能不入宫,还是不要入了吧?” 皇上挽住她的手腕,点了点头道:“好,以后我出宫来探望。” 话落,便慢慢扶着秦韵下车。 王家人早已乌泱泱跪在地上,个个颤抖着,惊惧不安。 皇上道:“都起吧。” “来两个人,搀扶老夫人进府休息。” 刘氏和董氏连忙起身,搀扶着秦韵往里走。 王泰还抱着那条黑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早已失去了以往的坦荡和风度。 皇上眼底闪过一丝暗色,伸手摸了摸他怀里的黑狗头,说道:“你还记得小黄吗?” 王泰惊愕,短暂的呆愣后,眼眶湿润了,他连忙垂眸点头。 皇上的嘴角总算有了一丝笑意,淡淡道:“陪朕走走吧。” 两个人沿着进府的路,绕进了国公府的花园里。嗅到花园里的芬芳,小黑狗挣扎着,跳下去,一溜烟跑没影了。 王泰想抓却扑了个空,顿时大囧。 皇上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恍如昨日。 () xs。xs 第107章 但却遥远得像是天边的寒星,让王泰再也不敢去触碰了。 他愣了愣神,囧态消失,脸上满是陪衬的小心和谨慎。 就在这时,皇上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是在试探他吗?担心他还想参与政事? 王泰吓得一哆嗦,很快就想起老母亲说的种地。 对,就是种地。 他脑袋里灵光一闪,仿佛找到保命绝技一般,扑通一声跪在皇上的面前道:“草民无才无德,不敢再有一丝妄想。只想着经营着这园子,学着种地,卖些蔬菜瓜果,只要能果腹即可。” 皇上的眼底满是黯然,心口冰了冰,刺痛着,泛着凉意的疼。 曾几何时,王泰信誓旦旦地跟说,他乃是栋梁之才,天下绝无其二。嚣张的少年,眉眸飞扬。那时自己虽然不信,亦不会嘲笑,只是觉得他狂妄到有些可爱。 老夫人说得对,王家有这个下场……他是有责任的。 他纵容着王泰,却不曾好好教会他,何为“政事”。 以至于,小时候那个敢骑在他肩膀上抓鸟的顽童,到底是长大了。 只是这成长的代价,竟然是他来给的。 多可笑啊。 “种地好啊。” “好好种地吧。” 皇上的手搭在王泰的肩膀上,拍了拍,转身就走了出去。 那背影寂静萧索,又狂放不羁,仿佛从不需要任何人的靠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 王泰愣在原地,还没有回神。 种地好? 是真的好啊? 皇上认可了他做这件事吗? 那是不是以后,他把地种好了,不去参加那些政事上的尔虞我诈,皇上就会原谅他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希翼,站起来想喊“宣哥”,可声音哽在喉咙,他不敢喊出口,只是又直直地跪下去,朝着皇上离开的方向重重地磕头。 “草民一定把地种好!” 他鼓起勇气喊出声来,泪水落入他的口中,咸咸的。 皇上,臣弟知道错了啊。 他想说,哽咽的声音里满是揉碎了的后悔,宛如瓦砾砂石,深深划过他的喉咙,带来阵阵酸楚的刺痛。 皇上坐进马车里,脸色沉沉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时全撩开车帘,皇上怒目而视,吓得他身体一抖,手里的盒子险些掉下去。 “皇上,这是老夫人差人送来的枣泥糕。” 时全恭敬地递上去,垂眸等候。 皇上脸色松缓些,伸手接了过去。 时全暗暗松了口气,出去驾车了。 皇上打开那盒子,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智慧丸没有,养身丸吃吗?” 皇上勾了勾嘴角,心里的阴霾散尽,拿起一颗放进了嘴里。 枣泥糕的味道甜进他心里去,以往他最不喜欢太甜的东西,闻到气味都有些作呕。 但是今天这个不一样,糕点透着果香味,他才嚼两下就自然而然咽下去了,连他都觉得有些惊奇。 外面,时全小声道:“圣上,您要吃的时候说一声,奴才给您试毒。” 皇上看着还仅剩一颗的枣泥糕,自然地放进嘴里,淡淡道:“不用。” 这第二颗更甜了,口齿留香,咽下去以后,过了一会都在回味。 随着马车进入皇城,时全心想皇上要眯一会了吧,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等他小心翼翼地撩开车帘,发现皇上正聚精会神地望着他。 “到了?” 时全点头:“……”到是到了,可您的精神怎么这么好呢? 皇上越过他下车,轻松跃下。时全都惊呆了,怎么去了一趟王家回来,好像还年轻十岁了呢? ( 第108章 …… 王家。 皇上亲自送秦韵回来,使得秦韵在王家人的心中的威严贵气,上升一个档次不止。 因此众人都聚在宁远堂,对秦韵嘘寒问暖的。 秦韵见她们的目光在欣喜的同时透着诚挚的关心,一个个脸上挂着笑意,都在为她还能得到皇上的敬重开心不已。 知道她的价值就好,也不枉她给皇上送了两颗养身丸。这以后谁要敢找她的茬,她就砸谁的碗。 “你们没事都下去休息吧,我也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苏氏一听,心想明天那怎么行? 万一要钱的事情黄了呢?连忙推着王岩往前走,夫妻俩一下子蹿到秦韵的面前来。 “娘,就是做生意的事,我和相公看了好些个铺子,我们决定做茶庄生意。” “这卖茶说起来是个文雅的事,也不影响我们王家的声誉,刚好离我们家最近的南街上有一家天竺茶庄愿意盘给我们,就只要三万两银子。” “而且我们明天就可以接手了,卖了茶叶就能赚钱的事,以咱们家这人脉,绝对会稳赚不赔的。” 秦韵看向王岩,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们夫妻俩有人脉?” 王岩拍胸脯保证道:“那我和珍珠的人脉不要太广,满京城从东到西就没有不认识我们的,一定能卖得出去的。” “娘就放心好了。” 秦韵点头,那她就放心收拾他们夫妻俩了。 “李嬷嬷,去箱子里拿三万两银票给三老爷和三太太。” 李嬷嬷闻言,当即开箱取钱。 王家人具是一惊,想不到老夫人来真的。 王衡捏了捏拳,有些冲动地想要上前阻止。 这是他发现有人拉着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儿子王霁。 王霁摇了摇头,小声道:“祖母自有主张。” 王衡心想你祖母都老糊涂了,能有什么主张?他看像大哥王泰,见他好似神游天外,不闻不问的,顿时泄气地转身出去了。 王岩夫妇得了钱,喜笑颜开,仿佛天上掉下巨大的饼,砸得两人晕头转向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秦韵到:“拿了钱就走吧,明天早上再来签字据。” 王岩挠了挠头:“对哦,还要签字据。”这意味着,这钱也不是他们的。 苏氏却一把将钱全抢了过去,激动道:“那不重要了,我们走吧,明天再来。” 然后欢天喜地地朝秦韵福了福身:“娘早点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搅了。” 随即推着王岩离开,恨不得现在就回房去把钱再数一遍。却丝毫没有注意到,秦韵淡然的眉眼里,一闪而逝的冷意。 其他人都离开了,王霁留了下来。 秦韵抬头看向他,问道:“霁哥儿,你怎么了?” 王霁走上前道:“祖母,今日孙儿鲁莽,去了敬王府。” 秦韵挑眉,有些意外。 “然后呢?” 王霁如实道:“敬王爷很和蔼,跟孙儿说了圣上年轻时候的事,我还结识了他的孙儿,赵阳。” 秦韵拉过他的手,细问道:“你可是担心祖母才去的?” 王霁点了点头,有些赧然道:“是孙儿多心了。” 秦韵笑着道:“没有,霁哥儿做得很好,祖母很高兴。我们和敬王府是要走动起来了,那就从你和赵阳开始吧。” “下次,你可以邀请他来咱们府中游玩。” 王霁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笑了起来:“孙儿知道了。” …… 周克顺来的时候,秦韵正在喂她的狗。 让系统传送了两颗开智丸,秦韵一边喂,一边道:“吃了以后记得变聪明点,可不要什么人都咬,什么东西都吃。” ()xs。xs 第109章 两条狗发出呜呜的声音,秦韵笑着让小桃把它们牵下去。 “告诉家里人,以后守前院的叫招财,守后院的叫进宝。” “明天打两块狗牌戴上,免得认错了。” 周克顺笑着道:“这两条都是五黑犬,好狗。” 秦韵道:“那可不,跟皇上要的。” 周克顺的目光微微一变,他都听说了,今天是皇上亲自送老夫人回来的,如此大的荣幸,联想到那所谓的祥瑞出来才赦免他们的,也就不奇怪了。 “今日跟着三老爷夫妇转悠了一圈,发现他们找的都是清闲生意,随便招个掌柜的就能开张了。” “只是那天竺茶庄,店买下来也只需要五千两,那老板一看三老爷夫妇是个大手大脚的,嘴里动辄上万两银子,便故意说了三万两。” “三太太自作聪明还了两万两,老板立马同意,就等着他们明天去接手呢。” “那店内的茶叶,我看过了,都是陈年的,最多值三千两银子。” 秦韵道:“难为先生替我费心了,不到一万两的生意,硬是被他们做成了两万。 “这也就罢了,还想在我这儿贪墨一万两。真是养儿败家,不收拾都不行了。” 周克顺道:“那老板也不肯定他们会去,我哄说银票在老夫人手上,老夫人说了才算,那老板答应明天见钱就办手续,不要两万两,只需六千两即可,所有茶叶原封不动,依旧给咱们卖。” “如果全部卖了,可以尽赚两千两。” 全部?那得卖到猴年马月?看来老三夫妇找这生意也不怎么好,她还得另外再开个店才行。 秦韵拿了六千两银票给周克顺道:“劳烦先生明天一早先将店盘下来,再请那老板帮忙演一出戏。” 周克顺了然,恭敬地接过了银票。 正房里。 王泰洗漱后就上了床,可他睡不着,攥着被子翻来覆去的,把刘氏都给整毛了。 “娘给钱的时候你不出声,这个时候动来动去的要干什么?” 王泰道:“钱,什么钱?” 刘氏恼声道:“你不是为了老三家拿的三万两银票吗?” 王衡摇头:“不是。银票娘愿意给就给了,反正老三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花完的。” 刘氏翻身起来,奇怪地问道:“那你是怎么了?” 王泰望着她,突然目光灼灼地闪了一下,认真地问道:“你说这地怎么种才算好呢?” 刘氏:“……”?! …… 第二天一早,为了防止秦韵后悔,王岩夫妇睡醒就去盘店了。 因为不太懂文书,他们还把周克顺叫上。不过去到店里,他们偷偷拉过老板,让老板骗周克顺说,是三万两盘下店的。 老板诧异地看了看他们,心想你们家怎么互相骗?? 等到巳时回来,两个人红光满面的,径直去了宁远堂。周克顺在后面跟着,心想老夫人等的就是你们呢。 “娘,我们办好了。” “一共花了三万两,这是铺子的契约,您看看?” 苏氏将铺子的契书放到秦韵的面前,一副等待夸赞的模样。 因为今日要送王承等人去国子监,这会众人都聚在宁远堂呢。 秦韵看了一眼契书,问王岩道:“你确定铺子是三万两盘下的,没剩下钱?” 苏氏心里一紧,顿时就不高兴了,拉长着脸道:“娘这是什么意思?不信任我们就直说,我们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家里?” 秦韵睃了她一眼:“闭嘴,我没有问你话。” 苏氏下意识摁住腰带的位置,那里面可藏着一万两银票呢,婆婆现在想拿回去,门都没有。 () xs。xs 第110章 反正那字据还没有签,婆婆应该不敢跟他们翻脸的,她捏了捏拳,摆出一副冷脸。 王岩看了看媳妇,见她沉着脸不说话,应该是不愿意给出去的。他顿时觉得他娘小题大做,扣下的银子又不是不还,他们只是暂时借用而已。 当即便昧着良心道:“当然了,那店就是三万两盘下的,我和珍珠怎么可能会骗娘?” “是吗?”秦韵笑着,拿起了茶杯。 下一瞬,只听“嘭”的一声,秦韵的茶杯直接砸破了王岩的头。 “啊! “娘,你干什么啊?” “嘶,好痛。” “血,相公,你流血了。”苏氏惊呼,随即恶狠狠地瞪着秦韵道:“娘,你怎么这么狠心,相公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秦韵猛地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对着王岩和苏氏就是“啪啪”两记耳光。 等打蒙他们后,她便毫不留情地指责道:“问得好,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 “竟然帮着你来骗我?” “什么?”王岩和苏氏心里一惊,眼里满是心虚。 秦韵直接拆穿道:“你们说那店铺我昨晚就派人去问过了,人家只说收你们两万两。” “你们现在却昧着良心跟我说三万两?剩下那一万两你们是不是准备私吞了?” 王岩没想到被发现了,脸颊涨红,捂住被砸破的头硬是说不出句反驳的话来? 苏氏却突然想到秦韵给他们做生意的就是三万两,那他们怎么算私藏呢?当即目光一转,便有了个捞钱的主意。 “是娘说的给三万两我们做生意,那剩下的一万两,我们准备要进货的。” “娘不问清楚就打人,那字据我们不签了。” 秦韵冷笑道:“是我没有问清楚还是你们想私吞,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盘下的店里没有茶叶?你卖都还没有卖出去就想着进货了?” “就算真的是进货,那刚刚为什么不说清楚?为什么要说盘店一共花三万两?” 苏氏却强硬道:“那娘别管,总之娘给我们的三万两,我们认这三万两。” “可你现在打了王岩,这事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还挺聪明,知道反将一军? 秦韵皱眉,假装妥协道:“那你想怎么样?” 苏氏闻言,心里一喜,面上却冷肃道:“娘给的三万两,我们只认两万两,剩下的一万两当娘给我们的补偿。” 此言一出,众人目瞪口呆,这也敢想? 王岩都惊讶得连伤都忘记捂了。而那个不大的伤口,这会已经不流血了。 苏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拿他的手回去挡着。 然后对着秦韵叫嚣道:“怎么样?娘要是不同意,那字据我们是不会签的?”现在钱在他们手上,她可不会轻易妥协。 秦韵作势被惹怒道:“你以为你能威胁我?这府邸是因为我你们才能住的,你当真以为我不能把你们赶出去?” 苏氏眼看婆婆被拿捏住,嚣张道:“娘要那么狠心我们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和王岩要是被打出去,到时候外面会传什么难听的闲话我就不知道了。” “娘都这把年纪了,底下的孙儿孙女这么多,还是得多为他们想一想。” 秦韵按住胸口,一副被气伤了的样子。 刘氏连忙搀扶着,大声指责道:“三弟妹,做人还是不要太过分的好,否则会遭报应的。” 苏氏回怼道:“那就不牢大嫂放心了,我再不济,还有娘家可以靠。不像你,去了也会被赶出来。” “你……”刘氏气得跺脚。 () xs。xs 第111章 董氏立即上前帮衬刘氏:“三弟妹,你们拿的是娘的养老钱,是皇上还给娘的体己,你和三弟要是想强占我们也不拦着,不过想必三弟知道上戴夹板的日子不好受吧。” 苏氏眼里顿时闪过一抹惧意,但她依旧不肯服软,冷冷道:“钱是娘给我们的,三万两也是她自己说的,可她打了王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刘氏怒道:“那你想怎么样?三弟是娘的儿子。你出去问问,谁家老娘打儿子要赔偿的?” “那王岩还是我相公呢,更何况我们已经分家了,娘怎么能随便动手?” “我不管,这件事娘要给我一个交代的。” 王岩原本有点害怕,想息事宁人的。听到这句话又觉得媳妇说的有道理,他们已经分家了,娘就不应该打他的。 当即便开口道:“娘,那一万两你就当给我和珍珠做私房钱好了,我们和大哥二哥又不一样,他们都有孩子,我们没有,更应该多存点钱养老。” 秦韵气笑了,冷声道:“你大哥二哥家有孩子就能养老了?那我养了你们几个,你们怎么还在啃我棺材本呢?” 此言一出,众人不自觉地脸红起来。 可王岩梗着脖子道:“那怎么能一样,我们是因为大哥被抄家了。” “而且二哥也好不到哪里去,做官的时候就到处得罪人。” “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能要补偿我们的,这一万两,他们都没有资格染指!” 王泰、王衡面色一黑,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秦韵大喝道:“放屁!家族荣耀的时候,你拿着你大哥二哥的名帖带着你媳妇到处连吃带拿的,过足排场,惹人非议。” “现在家族出事了,他们背黑锅,吃苦头,哪一样不是顶在你们的前面?结果还要遭受你们两口子的排挤?” “老大、老二,你们还等什么,还不把这两口子给我打出去!” 王泰、王衡闻言,再也忍不住,上前拖着王岩就走。 昨天他们就想好了,今天王岩要是敢闹,那就拖出去打! 苏氏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大喊道:“住手,你们快住手!” 结果没有一个人理她不说,王家其他人更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满是厌恶。 苏氏心里一紧,连忙护住腰带的位置。 秦韵看见苏氏的动作,顿时伸出手道:“老三家的,自己把银票拿出来。” 苏氏眼看瞒不下去了,破罐子破摔道:“不,这是你给我们俩口子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秦韵懒得跟她啰嗦,直接喊道:“李嬷嬷,去把钱拿回来。” 李嬷嬷上前,苏氏吓得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惊呼道:“相公,救我啊!” 秦韵蹙眉,看向董氏和刘氏道:“呆愣着干什么,去帮李嬷嬷的忙,难不成真要让她带走这一万两银票?” 刘氏和董氏对视一眼,当即追了出去。 秦韵自然也跟着,不过起身的时候,她看了看摆放在椅子边上的拐杖,直接拿在了手里。 外面,王岩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毫无还手之力。 苏氏扑腾出去,没几步就被李嬷嬷给拽住,董氏和刘氏上前,在她身上一阵摸索。 苏氏一边抵抗,一边朝王岩嘶喊道:“相公救命啊,她们要杀人了。” “啊啊啊,我的钱,把我的钱还给我!” “那是我的钱!” “相公,我不活了,呜呜呜呜呜……” 听见苏氏声音撕心裂肺,王岩爆发出惊人之力,猛地推开王泰,又重重踹了王衡一脚,随即冲到苏氏的身边,将她一把抱起。 () xs。xs 第112章 只见他眼眸赤红地吼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你们是疯了吗?珍珠她是个弱女子啊,你们这群泼妇!” 刘氏和董氏看着发疯的小叔子,嘴角抽搐,直接回到了秦韵的身边。 李嬷嬷将拿回来的银票轻点了一下,说道:“老夫人,刚好一万两。” 秦韵道:“很好,放回箱子里去吧。” 苏氏还在哭,上气不接下气的,哀哀欲绝道:“相公……钱,我们都钱……都没了……” “娘她这是不让我们活了啊。” “…………” 秦韵嘴角抽搐,瞧她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的孩子没了呢。 “啊啊啊……”王岩朝天大吼。然后死死地瞪着秦韵:“娘,把钱还给我们,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秦韵坐在王霁端来的玫瑰椅上,双手撑在拐杖上,问道:“那是我的钱,你要如何不客气?” 王岩攥紧拳头,满脸恨意道:“就为了一万两,你看你把珍珠逼成什么样子了?” “在这个家里,你们所有人都不关心我,只有珍珠是真心对我好的。” “她不过是想要点私房钱,她有什么错?你是我的娘,为什么不帮着我,不帮着珍珠?” 秦韵嘴角抽搐道:“这个家里,哪一个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我哪一个没有帮?” “就苏珍珠真心对你好,那我呢?我对你不好?” 王岩一脸愤恨地道:“你以前是对我好,现在就知道帮着大哥二哥欺负我,还欺负珍珠,哪还有一点慈母的样子?” 秦韵气笑了,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跟我要钱?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钱给你?” 王岩大声吼道:“就凭我是你儿子,大哥有爵位,二哥有功名,我有什么?在这个家里,你的私房不一直都是补贴给我的,为什么现在不补了?” “是不是大哥和二哥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他们故意排挤我,想要把我赶出府去?” “我真是不明白,咱们家明明还有三万两,原本可以过富足的日子,为什么要天天吃糠咽菜,你明知道珍珠身体不好,还不给她吃点好的,天天就知道家族家族,家族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和珍珠又没有孩子,我们只想现在过得好点有错吗?” 秦韵的眼眸越来越冷,唰的一下站起身来,手拿拐杖直指王岩道:“我呸?你也知道你自己无用,全靠老娘养着?” “啃老就算了,还嫌弃老娘顾念家族?你和你媳妇不是家族的一员?你们没有孩子是我的错?” “谁家不想过好日子,谁家不想吃好的?可你们动手了没有?整天跟个残废一样,这里躺,那里哼,好似全家都委屈了你们似的?” “你去厨房看看,水是谁担的,柴是谁劈的,饭是谁做的?” “全家就你们两口子好吃懒做,竟然还吃出底气来了?” 苏氏缓过来了,靠在王岩的怀里,骄横道:“谁说我们好吃懒做了,我们不是答应做生意了吗?” “娘出尔反尔还好意思说我们,你要想撵我们走就直说,我和王岩不是死皮赖脸的人。” 秦韵指着大门道:“好啊,我就是想撵你们走。” “你们到是走啊,还赖在这里干什么?恶心人吗?” “赶紧滚!” 苏氏见秦韵真叫他们走,心虚地靠进王岩的怀里,带着哭腔道:“你一定不是娘亲生的,你看她这样对你,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娘?” “呜呜呜呜……相公,我们可怎么办啊?” 秦韵怒声道:“你就知道撺掇他闹事,自己整一个白莲花最无辜。有本事你自己站出来闹,看老娘不扇你几个大耳瓜子。” () xs。xs 第113章 苏氏委屈地哭道:“我哪里撺掇了,我说的是实话,娘欺负我们还不让我们说了?” 王岩见苏氏委屈得直掉眼泪,心里暗恨,当即扶着苏氏站起来道:“走就走,谁怕谁?” “娘把那一万两拿来,我们马上就走,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秦韵冷笑道:“你真是个没脑子的,活该被女人玩得团团转。可老娘不是你,脑子好得好,我的钱,我凭什么要给你们?” 苏氏嘟囔道:“分家还有锅碗瓢盆呢,我们带点钱走怎么了?谁家不是这样的,就你心狠。” “相公,娘压根没有把我们当人看。” 王岩目光一沉,既然娘做得这么决,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这国公府里可还有我的院子呢,娘要是不给,我就把它卖出去。” “卖给田家,到时候他们家天天派人进进出出的,看你们怎么过日子?” 秦韵锐利的眸子一眯,冷声道:“你说什么?” 王泰怒道:“老三,你疯了?” 王衡大呵道:“混账,你这是要气死娘啊?” 王岩冷笑道:“是又怎么样?既然这日子过不了,那就索性都别过了。” “是给钱还是给珍珠道歉,你们选一个吧。” 苏氏拉住王岩的手道:“道歉了,钱还是要给的。” “还是那句话,我们只认两万两,剩下一万两就是我们的私房,谁也不许碰。” 王岩沉声道:“你们听见没有,按照珍珠说的办。” 众人义愤填膺,眼眶都被气红了。这对夫妇真是越来越无耻了! 王霁却看见祖母握住拐杖的手紧了紧,已经按耐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心想可别一会打到他了。 此时的秦韵异常平静,但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冷戾的气息,仿佛下一瞬就会爆发出疾风骤雨。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苏珍珠道歉,还要给她一万两当私房钱?” 王岩不假思索道:“是的。” 苏珍珠笑了起来,一脸满足道:“相公太好了,我永远都站在相公这边的。” “你放心,要到钱我也会分你一半的。” 王岩也感动地握住了她的手。 夫妻俩癫得不分时候。 秦韵痛快地笑了起来,像是彻底豁出去一样,大声地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老娘和苏珍珠之间,选择了苏珍珠?” 王岩蹙眉,有些不想承认,他只想要钱,可不想跟老母亲划清界限。这个时候苏氏握住他的手一紧,低声撺掇道:“她是你娘,就一辈子是你娘。你别怂,她不敢如何的。” 王岩想想也是,瞬间挺直腰板道:“是。如果娘要排斥珍珠,那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好啊,那老娘今天就成全你!”秦韵忍无可忍,瞬间就举着拐杖就狠狠地打了过去。 王岩猝不及防,被当头打了一棒,顿时头晕眼花的,感觉全身是血液都聚集到了头顶,他浑身一震,不敢置信道:“娘,你打我?” 秦韵恶狠狠地咬牙,双眸赤红,泪珠儿滚落。只听她嘶吼道:“我不是你娘,我只是来取回我身上血肉的女罗刹!” 王岩看见她老人家的泪水呆住,可下一瞬,脸颊、额头、脖子、肩膀、腰腹、双脚…… “嘭嘭”作响的棍棒如雨点一般落在王岩的身上。 苏氏吓死了,惊呼地逃开,从未有过的恐惧陇上心头。 秦韵一边打,一边怒骂道:“羊羔跪乳,乌鸦反哺,你会什么?带着你媳妇吃我的,花我的,骗我的钱不说,现在还想卖我的房。” “还打算卖给田家是吧?你真是我的好大儿啊,知道刀子往哪里捅最痛,最致命!” () xs。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