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悟性,从婴儿开始修行》 第一章 重生 “儿啊儿啊,乖啊乖...” 那温柔的呢喃,熟悉的童谣,仿佛久违的光芒,照亮了死亡深渊的黑暗。 “这是...这是娘亲的声音?我...我不是已经死了吗?这里是哪?” 张永忍受着头部的剧痛,回忆起“临死”前的一幕... 当那柄魔剑刺穿自己身体的时候,大曌朝失去了最后的抵抗,洛京城彻底沦陷,异族和妖魔肆意横行,血光浸透了整个天幕! 异族头领提着他的头颅,向天下宣告: “最后的武圣已被我斩杀,大曌从此亡了,尔等猪猡,皆是我大罗的奴仆,哈哈哈...” 回忆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不错,我已经死了,大曌朝亡了! 虽然不甘,却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我为何会听到娘亲的声音? 爹,娘,镇国侯府,整个张家早在两百多年前,在自己十岁的时候,被昏君以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 而我,由于是天生废脉,被娘亲提前藏于乡下,而免于一难。 两百年来,我东躲西藏,日夜不敢懈怠,终于依靠机缘重塑武脉,成为一代武圣,开宗立派... 昏君视我为眼中钉,召集天下宗门对我围剿,却正中异族人的下怀。 大曌朝自毁长城,无视外患,在经历了长期的内耗和混乱之后,终于迎来了它的末日。 我恨那朝廷,但我更不愿天朝的土地被蛮夷侵占,天朝的百姓沦为奴隶! 如果...如果人生能重来的话... 张永怀着强烈的渴望,睁开了双眼。 娘亲那略带模糊的面庞映入眼帘,他一下子认了出来,内心激动万分。 我真的重生了? 而且这个时候娘亲还在世,是不是意味着老爹和张家还没有被... 太好了! 张永万分欣喜之下,呼唤了一声“娘”。 但从嗓子眼里却冒出一声突兀的“哇”。 “夫人,小少爷终于睁开眼了,他刚才的样子好像在说什么呢!” “我好像听到他喊我娘了?” “小少爷天资聪慧,即便有些缺陷也无妨的...” 那丫鬟自知说错了话,忙捂住嘴巴跪下来。 侯夫人却丝毫没当回事,微笑说: “张家为人堂堂正正,此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常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儿的武道之路被堵死,没准是一种幸运也说不定?” “...夫人所言极是。” 此时,小张永瞪着一对清澈的眼睛,小嘴巴微微张大,现出一副惊呆的可爱表情。 我居然...居然重生成了婴儿? 张永费力抬起自己肉乎乎的小手,看了又看,才终于认清了现实。 现在的他,不再是那个大曌最强的武圣,独创《七殇经》和《天道剑》的武道大能了。 时间回到两百年前,这个时候的张永,只是一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男婴! 而且,仍旧是那个“天生残疾”,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小废物。 一阵惊愕过后,张永稚嫩的小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无论如何,老天爷给了自己第二次机会,又能奢求什么呢? 尤其是可以再次见到娘亲... 张永看向娘亲,眼眸中闪耀着点点星光。 此时,侯夫人同样震惊万分。 因为她从儿子的眼睛里好像读到了一些复杂的情感,而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刚出生的男婴所应该拥有的眼神! 正要再仔细端详的时候,有个中年男子大步踱了进来。 此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异常魁梧,冷峻的面容上带着威严,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非凡的气质,令人无比敬畏。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镇国侯,也是男婴的亲生父亲--张巡! “侯爷?!” 那丫鬟见到此人,慌忙施了一礼。 侯夫人不再出神,抬头惊讶道: “老爷,你怎么这个时候回府?难道说...” 镇国侯微微一笑,点点头: “盘龙山一战,我方大捷,斩杀妖帝三位,蛮族头领几十,缴获宝物上万,此后十年,量他们不敢再踏入天朝一步。” 侯夫人略显激动: “如此一来,我大曌终于有机会可以收复故土了。” “没错...”镇国侯注意到夫人身边的男婴,眼睛一亮,“让我先抱抱儿子!” 候夫人神色略带些异样,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没能阻止他。 “哈哈...我张巡终于有儿子了!” 镇国侯双手抱起男婴,正在兴头的时候,忽然一怔。 “这...这怎么可能?我儿是...是天生废脉?” 他稍稍激发武念,再三确认过后,仍旧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显然,他无法接受刚出生的儿子是个废物的事实。 先天废脉,意味着男婴的武脉无法激活潜能,恐怕在武道之上难有任何成就。 这对于大曌朝最负盛名的将门之家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就在镇国侯唉声叹气之时,侯夫人挣扎着起身,一把将男婴夺了过来,揽在怀中。 她瞪着丈夫,怨道: “废脉又如何?张家一门忠烈,为了守护大曌已经损了多少好男儿,难道侯爷你都忘记了?” “妾身只希望咱们的孩儿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安稳地渡过一生,其他的没那么重要...” 张家,作为大曌朝世代驻守北方边境的将门家族,为国立下赫赫战功,家族之中更是神将频出,是名副其实的护国神剑! 早在本朝开国之时,张家祖先便立下祖训: 张家人世世代代为天子守边疆,凡有畏战者,杀无赦! 从那时起,张家便在燕州边境屯兵驻守,数百年来,为了抵抗异族和妖魔的入侵,牺牲了无数男丁,其中不乏有天资艳绝的武道天才和运筹帷幄的神将豪杰。 远者不说,单单是镇国侯张巡一辈,亲兄弟就死了三个,其余张氏子弟不尽其数。 而朝廷也给与了张氏族人无比的荣耀,除了世袭的镇国侯,其余战死沙场的英雄们皆被追封,在朝中的地位不可撼动。 在普通人看来,张家风光无二,令人艳羡。 但每一个张氏族人都清楚,这风光的背后,是一具具战场之上的忠烈英魂! 此时。 张永感受着父亲失望的目光,本该感到自卑和沮丧的他,内心却平静如水。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是个极其冷酷的人,把一切都献给了大曌,献给了百姓,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很少用过心。 甚至,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也屈指可数。 经历了两百多年的岁月,他从一开始对父亲的怨恨,慢慢转化为理解和敬佩。 同时,他又无比地后悔,当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好好体谅他,反而处处和他做对? 这一次,当儿子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一定会好好守护张家,守护天朝国土! 张永不经意间露出的坚毅神色,让镇国侯不由得一愣。 察觉到父亲脸上的惊疑,他赶紧装出一副呆呆的样子。 侯夫人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看似不经意道: “老爷,给咱们的儿子取个名字吧。” “啊?”镇国侯缓过神,略微想了想,“他生在永安城...就叫张永好了。” “张永,永远安康,这个名字不错...” 镇国侯起身,有些落寞道: “刚刚接到圣旨,要我即刻进京面圣,此一去,估计数月才能回府,我不在的时候还要辛苦夫人了。” 侯夫人的脸上难掩不舍之色,却还是硬生生隐去: “老爷保重...” “......” 镇国侯看了看母子二人,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开。 张永望着父亲的背影,回忆再一次如潮水般涌来。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父亲就是在这一次进京过后,失去了朝廷的信任。 张家得罪了当朝宰相,大曌朝的国丈,为十年后的覆灭埋下了种子。 “十年,我还有十年的时间。这一回,我不但要拯救家族,还要让那些败类付出应有的代价...” 张永默默道,同时将自己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由于他此刻还是个婴儿,很难控制自己的表情,眼中不经意闪过的一丝决然,让侯夫人惊讶万分。 “这孩子...将来肯定不是个凡人。” 第二章 兄弟 丫鬟立刻附和: “放心吧夫人,小少爷身上流着的,可是张家和独孤家的骨血,错不了的。” 侯夫人名叫独孤敏,原本是独孤世家的千金。 独孤一族是大曌朝最为显赫的家族之一,除了在剑道上的造诣深不可测,还尤其善于世俗经营,家族产业遍布整个大曌。 有传闻说,独孤家富可敌国,仅仅依靠钱庄生意,每年的收入便可买下一整座城池! 独孤敏本可以坐享荣华富贵,一辈子无忧无虑,可她偏偏看上了将门之子张巡,甘愿和心上人一起在北方边境安家,为守护大曌竭尽心力。 而张巡此次进京,将府中事宜全部托付给夫人,也证明了对她的绝对信任。 此时,独孤敏一面和儿子亲昵,一面说: “张家从不缺少武道天才,永儿是我的亲生骨肉,我不会让他有任何闪失...” 张永心中一暖,娘亲无私的疼爱,让他找了到那种久违的,被人放在心头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原本如同一滩死水的心境,微微泛起了点点涟漪。 “娘亲,儿子这一次绝对不会让您、让爹,还有整个家族受半点委屈!” 张永暗自下定决心,同时用他那双胖乎乎的小手在娘亲的脸颊上轻轻触摸,贪婪地感受着两百多年间丢失的这份亲情。 “呵呵,小少爷看起来对您很是依恋呢。”丫鬟好奇道。 “那是当然,我怀胎十月才生了他,他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独孤敏的笑容充满了母爱,刚想掀开胸襟给儿子喂奶,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黯淡。 “可惜我独孤家的女人都是阴冷体质,并不适合喂养,否则的话,娘亲一定让你吃个饱饱的。” 张永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开玩笑,我堂堂武圣,两百多岁的武道宗师,怎么可能会去吃...” 还没来得及庆幸,独孤敏突然问道: “徐家的媳妇请到了吗?” 丫鬟点点头: “请到了,就在前厅候着。说来也巧,那胖女人也是刚诞下一子,只比小少爷晚了半个时辰。” “以后她就是永儿的奶妈了,你要对她尊重一些。”独孤敏严肃道。 丫鬟慌忙道: “奴婢错了,以后就叫她...叫她奶嬷嬷好了。” 独孤敏点点头,“在永儿断奶之前,他二人便住在府中,你们可不要怠慢。” “奴婢知道了,夫人。那...奴婢这就去叫她进来?” “嗯。” 得了夫人的授意后,小丫鬟急匆匆地叫奶嬷嬷去了。 小张永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巴不知道嘟囔些什么。 “一提到奶嬷嬷,你这小家伙倒是挺兴奋啊?” 独孤敏用鼻尖点了点儿子稚嫩的小脸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不一会儿,丫鬟带着奶嬷嬷返了回来,后者的怀里果然抱着个出生不久的男婴。 张永看了过去,眼睛里映出一个矮矮胖胖,皮肤十分粗糙的乡下女人。 “果然...果然是嬷嬷,那她怀里的是...是徐大莽?” 徐大莽是张永儿时的玩伴,两人都是喝奶嬷嬷的奶长大的,关系好得像亲兄弟一般。 即便在张家被朝廷灭门之后,徐大莽仍旧陪伴着他渡过了最难熬的岁月。 两人一起吃过的苦,受过的罪,至今还历历在目。 他还清晰地记得,当年被黑龙卫追杀,走投无路之时,徐大莽为了保护自己,竟然自爆肉身,和杀手们同归于尽! 兄弟因他而死,这份愧疚伴随了他的一生。 如今,他终于有机会挽回这一切了! “哈哈哈...大莽,真的是你!咱们又再一起了!”张永心情激动不已。 在听到他奶声奶气的啼叫声后,徐大莽从睡梦中惊醒,瞧了一眼张永,居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奶嬷嬷慌了神,又拍又哄下,才好不容易让胖儿子恢复安静。 “让夫人见笑了,俺这窝囊儿子,见着生人就喜欢哭。” 独孤敏毫不介意: “孩子能哭能闹是好事啊...对了,你奶水怎么样,能喂两个娃么?”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奶嬷嬷挺着胸脯道,“俺的奶水可足了,夫人不用担心!” “那好,让永儿试试吧。” “俺这就来。” 奶嬷嬷放下怀抱中的儿子,接过张永放到胸口。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不管她如何逗引,张永就是不张嘴。 奶嬷嬷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额头急出了汗,小少爷仍旧是嘴巴紧闭,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哎呀俺的亲娘诶,这娃娃是咋了...”奶嬷嬷束手无策道。 “小少爷可没咋,我看你是不会喂吧?” 丫鬟叉着腰道。 “俺咋不会喂咧?你看!” 奶嬷嬷放下张永,抱起自家孩子,一下就喂上了。 见此状,独孤敏的脸上有些愁色: “算了,辛苦你跑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唉...俺真是没用,给侯府添乱了,俺这就走。” 当奶嬷嬷抱起徐大莽就要走的时候,张永猛然回过味来。 不行,如此一来,我和大莽不就做不成兄弟了么? 燕州自古是苦寒之地,婴儿夭折的情况屡见不鲜,大莽在乡下肯定得不到很好的照料,他原本可以在镇国侯府无忧无虑地长大,却因为老哥我... 不行,为了兄弟,老哥我也只能如此了! “哇哇哇...” 张永挥舞着小手,朝奶嬷嬷哭闹起来。 独孤敏急忙叫住她: “等等徐家媳妇,麻烦你再试一次?” 奶嬷嬷愣了片刻,应了一声,再把张永抱了起来。 “小少爷吃了,小少爷他终于吃了!” 丫鬟兴奋得跳了起来。 奶嬷嬷虽然也高兴,却不忘挖苦: “哼,好像在吃你这丫头的小馒头似的,看你那得意劲...” “我...” 丫鬟瞧了瞧自家的胸脯,脸蛋刷地红了,不由得嘴唇轻咬,使劲跺了跺脚。 “夫人,你听她说了些什么啊?真粗鲁!” “算了算了,永儿肯吃就好,往后徐家就是我侯府的恩人,徐家的男娃就是永儿的兄弟了。”独孤敏心情大好。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张永打了一个响亮的奶嗝之后,终于结束了战斗。 “没想到少爷看起来瘦瘦的,比俺家大莽还能吃?” 奶嬷嬷有点意外。 再看张永,嘴里嘟囔着“奇耻大辱”,摆出一副悲痛的小脸。 而一旁的胖男婴徐大莽,一边呆呆地看着他,一边使劲吮吸着大拇指... 第三章 武脉 奶嬷嬷的住所紧紧挨着侯夫人的房间,早就提前布置妥当了。 嘱咐一番后,独孤敏让丫鬟领着奶嬷嬷下去休息,顺便熟悉一下府中的环境。 由于刚生产没多久,独孤敏的身体状况和精力都大不如以前,需要静养个把月时间。 府中无关紧要的内务,都安排给了三叔妇黄氏操持,也就是镇国侯的三弟媳妇。 镇国侯张巡出身本家,兄弟五人中排行老大,与二弟张进、三弟张迁、四弟张选、五弟张逆,合称为燕州五龙将。 如今,兄弟五人早早折了三个,只剩下二弟,神勇将军张进追随大哥左右,五龙将已是名存实亡。 其中,老四和老五英年早逝,没留下子嗣,老二张进和老三张迁各留有一子。 因为张进的夫人病死,现在能帮上忙的,也只剩下老三的遗孀黄氏了。 此时,独孤敏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熟睡中的儿子,心里头莫名有些酸涩。 早在多年前,她决定嫁给张巡的时候,父亲就曾经告诫她: “在大曌一朝,女人最不能嫁的,就是守边疆的将士。而你,既然选择了燕州张家,便随时准备好消磨掉自己的大好年华吧...” 果然,婚后多年,夫妻俩聚少离多,张巡把心思全放在了与大罗国的战事上。 要不是族中父辈们多次劝说,让他好歹留个子嗣,张永到现在还没办法降生呢。 “也许,等到国土收复的那一天,我们一家三口才能享受普通人家的快乐...” 独孤敏苦笑一声。 张永听了,也不禁有些感伤。 在上一世,张家灭门后,大曌朝的领土在一帮庸才的手中逐渐沦丧。 到最后国难临头,他们投降得比谁都快,导致蛮族不费吹灰之力便攻进了洛京。 倘若张家尚在,岂能让天朝走向覆灭的命运? 正回想着,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嫂夫人,我带着敖儿来给看您了。” “是妹子来了?快些进来。” 来人正是三叔妇黄氏,和他的儿子张敖,两人住在离镇国府不远的征北将军府。 自从征北将军张迁战死后,将军府撤走了所有府兵,只剩下一些下人伺候,虽然风光不在,却也衣食无忧。 此次黄氏受侯夫人托付,前来管理侯府的内务,倒是受宠若惊。 “嫂夫人的身体还好吧?孩子怎么样?” 黄氏一进门,先问候道。 “没什么大碍,永儿也十分健康,只是他天生废脉,可能无法继承他父亲的衣钵了。”独孤敏丝毫不隐瞒道。 “天生废脉?”黄氏惊讶万分,“这怎么会呢?张氏一族可从来听说过有子孙是废脉...一定是搞错了吧?” “不会错的,你忘了我也是个武宗?” 黄氏眉头一皱: “上天如此对待张家,真是瞎了眼...” “不说这个了,我儿自有他的天命,你我也无法左右。” 独孤敏的目光转向黄氏身侧。 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清秀男孩静静站立着,眉目间透出些傲气。 “敖儿?有些日子没见到你,都长这么高了?” “大娘好。”张敖鞠了一躬。 独孤敏打量了张敖一阵,又把手伏在他的肩头,用武念微微一探,露出惊色。 “你已经是三品武尊了?” “回大娘的话,我最近一直在突破瓶颈,下个月差不多就是二品。” “八岁的武尊,果然是天才。想当年,你大伯成为武尊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却仍然被称为天资绝顶,你可比你大伯厉害得多。” 独孤敏微笑着说,心里却略微有些不是个滋味。 武魄大陆,以武为尊。 武修之人,分为武者、武师、武尊、武宗、武帝、武圣、武神等级别,每一等又分为九品,一品最高。 普通武修,一辈子也只能到达武师等阶,稍有些天赋的,才能触碰武尊阶。 一旦修炼成武宗,便可自立门户,开山立派。 如果说武宗是万中无一,那么,武帝可以用凤毛麟角来形容,武圣在整个武魄大陆更是屈指可数。 至于武神,那可是史书中才可以窥到的大能! 由此可见,武道之路艰辛无比,又极为依赖天赋。 而天赋,很大部分取决于武脉的等级。 等级越高,上限越高,修炼的速度越快。 一般来说,武脉共有铁、铜、银、金、玉五个等级,自出生起便伴随着武修的一生。 像燕州张氏一族,雍州独孤氏,家族中天才频出,族人至少为银阶武脉,个别的可达金阶。 镇国侯张巡,便是金阶,三十岁突破了武宗,又用十多年的时间达到了二品,可谓是天才中的天才。 而同样是金阶,张敖小小年纪已经贵为武尊,可以称呼其为妖孽了。 假以时日,可以肯定的说,他在武道之上的成就比他的大伯父还要高! 此时此刻,即便独孤敏再怎么不在乎儿子的前途,眼跟前有个如此逆天的侄儿,对比之下,也让她心生遗憾。 感受到娘亲不一样的目光,张永心里稍有些不舒服。 他两世为人,当然清楚二哥张敖的实力。 再过不到十年,二哥便能突破武尊,成为一代武宗,仅仅凭借立下的赫赫战功,足以震撼朝野,封侯拜相! 可惜张家的上限早被朝廷锁死,一个家族只能世袭一个镇国侯而已。 张敖受奸人蛊惑,在一场决定国运的战役中和镇国侯起了争执,最终被大罗的妖兵围困,尸首下落不明。 大曌吃了败仗,再无气力夺回失去的国土,只能退回燕州死守。 朝廷以此为由,归罪于张氏一族,为之后的灭门埋下了由头。 此时,那黄氏觉察出气氛不对,忙道: “敖儿能继承他爹征北将军的封号就不错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再过几年,等他再长高一些,就跟着侯爷一起去守边关,也算为张家尽一份责任。” 独孤敏听后肃然起敬,又想起和夫君说的那些小家子话,脸色微微有些发烫。 “妹子真是大义,你放心,敖儿以后肯定不会给他父亲丢脸的。” “哪里的话,嫂夫人你才是女中豪杰,没有夫人的话,侯爷哪能如此放心地上战场呢?” 黄氏是个很会说话的女人,独孤敏知道她在奉承自己,却还是听着很顺耳,笑着说: “女中豪杰可算不上,现在府中事务繁多,妹子可要帮姐姐一把。” “这个你不用说,我也会帮你,谁让咱们两个都是张家的媳妇,一对苦命人呢。” 黄氏自嘲道。 独孤敏笑着摇头,让她母子坐下,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敖儿,来,大娘给你一件好东西,有了它,你的武修之路会更加顺畅。” 张敖愣了一下,看向母亲,见她点头同意了,才起身走到大娘的身前。 独孤敏武念一动,从宝戒中唤出一枚手环,递给了他。 “这是清心宝环,有净心和辟邪之能,戴上它后,可避免走火入魔,祛除杂念。” 不等张敖接过,黄氏赶紧上前拒绝: “清心宝环是独孤家的宝物,夫人是给小侯爷准备的,我家敖儿岂能收受?” 一听是给小侯爷的东西,张敖原本伸出一半的手闪电般缩了回去,眼神中现出一丝异样。 “永儿恐怕用不上它了,与其在侯府落尘,还不如让张家的子孙好好利用。” 独孤敏一边说,一边把手环硬塞到张敖的手里。 “大娘…这…” “夫人让你收下便收下吧,往后可要好好给侯府做事,为侯爷分忧。”黄氏在一旁提醒。 “多谢大娘,侄儿一定记着您的恩情。” 张敖表现得十分得体,将手环收下后,不忘拱手一拜。 婴儿床上,张永早早看透了二哥的虚伪,不由得冷笑。 “二哥啊,你若是不把这名利看得如此重要,咱张家也不至于落得个灭门的结局…” 第四章 名利 张永还是个婴儿,“冷笑”对他来说太难掌控,只笑了几下,便觉得嗓子眼里冒出些酸酸的东西,忍不住整个吐了出来。 “小少爷吐奶了!”丫鬟惊呼。 “这...这可怎么办?” 独孤敏初做人母,根本不懂得如何应对这种突发情况,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先别慌...” 黄氏赶紧上前,把小张永的身体侧过,又轻轻拍了拍后背,等他不再吐奶之后,才竖立着抱起。 “孩子吃太多了,嫂夫人又把他裹得太严实,看看出了这么多汗...” “这...是我经验不足,这次幸亏有你在。”独孤敏尴尬道。 黄氏哄了一会儿,见孩子不哭不闹,只用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自己,暗暗生奇。 “这孩子,好像认识我似得...” 张永当然认识她了。 小婶婶黄萱,是个极为聪慧能干的女子,为人善良体贴,很少得罪人。 在印象中,小婶婶经常往来侯府,有时候会带一些亲手做的糕点给自己吃。 张永最后一次见她,是在那场“国运之战”后。 当时,大曌吃了败仗,父亲没有把二哥带回来,小婶婶变得沉默寡言,最后悬梁自尽。 张永还清楚地记得,小婶婶那几天老是盯着他看,忽而笑忽而哭,很是吓人。 后来才明白,她是太想念儿子了,把自己当成了二哥。 可怜的小婶婶... 黄氏这时唤道: “敖儿,快来看看你小弟,以后你就是哥哥了,要好好照顾他。” 张敖应了一声,走到跟前,看了看张永,微笑: “等弟弟长大了,和我一起跟着大伯去打仗,一同建功立业!” 一提到建功立业,独孤敏的脸色有些难看。 儿子是天生废脉,能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就不错了,还能奢求什么? 黄氏瞪了儿子一眼,赔笑: “敖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有点不讲场合的。” “没什么,他也是一片好心不是?” 独孤敏抚着张敖的头: “你要记得刚才说过的话,你们兄弟几个要协力同心,万万不可内斗。” “侄儿谨遵您的教导。” 张敖拱手,垂下的面孔上微微露出些轻笑,似乎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时候不早,黄氏将张永还给了独孤敏后,告辞道: “这次来得匆忙,我带敖儿先回将军府,收拾一下必需物品后,再来听从嫂夫人安排。” “嗯,这段时间你和敖儿受累了。” “不累不累...”黄氏摆手,“都是张家的媳妇,咱两人就不用客套了吧?” “说得也是...翠儿,你去送送他们。” “好的,夫人。” 望着黄氏母子离去,独孤敏轻舒了口气。 “要是我儿能有小侄子一半的天赋,夫君一定会很欣慰吧?” 张永的小脑瓜趴在娘亲的肩头,不以为然道: “你儿子现在的天赋,可是武魄大陆第一...呃...噢...” 一通“呜呜哇哇”后,肚里的奶又吐了出来,全铺在了娘亲的肩膀上。 独孤敏立刻手忙脚乱,暗道永儿的话怎么这么多啊? 与此同时。 黄氏母子已经出了镇国侯府,向征北将军府走去。 “你刚才的话太冒失了。”黄氏指责道。 张敖不服: “您说过,张家的子孙都是龙虎之将,国家栋梁。” “那个弟弟,因为出生在镇国侯府,即便是个废物,你们也把他捧上天么?” 听此,黄氏停下了脚步,见左右无人后,凑近了道: “什么废物?那是你弟弟,将来的镇国侯,你要一辈子辅佐的侯爷!” 张敖瞪着眼睛,气愤说: “天生废脉,就是个废物!他要继承了镇国侯,我张敖一定第一个不服!” “你这孩子,难道忘了张家的祖训吗?”黄氏此刻才动了真气。 “祖训,又是祖训!哼,假如爹还在世的话,我们一定不会活得如此窝囊!” “窝囊?你在说什么?” 张敖的脸上带着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嘲讽之色,轻笑: “永安城里这么多将军府,只有娘亲你上赶着给镇国侯府打杂,你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是靠着侯府才能活下去吗?” “你...”黄氏身子微颤。 张敖冷哼一声: “爹是因为掩护大伯和二伯而死,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个征北将军,这也太不公平了!” “正好大伯家生了个废物儿子,我比他强上千倍万倍,为什么不能争一下侯位?” 黄氏此刻被气得不打一处来: “你居然还想着争侯位?你是嫌咱们娘俩过得太好了吗?你大伯和大娘平时待你如何你难道不清楚?” “方才,你大娘把独孤家祖传的手环给了你,这还不够证明什么吗?” 一提到手环,张敖的脸色变得阴冷。 他取出净心宝环,递了过去: “给那废物弟弟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啪!” 黄氏给了儿子一个响亮的耳光,颤着手道: “你给我好好收了它,不要给你爹丢人!” 虽然张敖有功力在身,根本不会感受到这一巴掌的痛感,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你…你打我?长这么大,你从来没打过我,就因为那个废物,你打我?” “我不准你再说他废物,听懂了没有?” 张敖毕竟还是个孩子,母亲第一次发这么大火,一时间愣住了,眼眶里泛着泪水。 随后,他默默戴上了手环,心中又平添了几分恨意。 “好,我答应娘亲…” 黄氏自知手重了些,长长叹了口气后,轻轻抚在儿子的肩膀。 “儿子,你要记住,人是要认命的,你纵然有千万般不甘,也得听从天命。在你这一辈中,就属你的武道天赋最好,你应该好好修炼,将来为张家立下大功,到了那时,有谁还看不起咱们呢?” 听了娘亲的话,张敖的心境稍稍平复了一些。 “娘亲说的对,我可是迟早要成为武宗的人,跟那个废…弟弟纠缠什么。” “这就对了,你早晚会明白娘的良苦用心…” 黄氏有些欣慰道。 两人继续朝将军府走去,一路上再也没提刚才那些不愉快的事。 “阿嚏!” 镇国侯府,张永躺在婴儿床上,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奶奶的,一定是有人骂我?” 张永暗道,咂了咂嘴巴,才发现刚才把鼻涕喷到了嘴里。 真恶心啊。 他想把鼻涕抹掉,却一会儿拍到了脸,一会儿拍拍到了下巴,就是没办法定位到嘴上。 “婴儿的活动能力太差了,难道要等我长到能控制身体的时候,才能习练功法?” 张永身怀两百年武修记忆和各种武道心法,却因为条件限制无法修炼,让他心痒难耐。 在前世,他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株先天灵根,强行把废武脉直接提升到了玉级! 但是,这种拔苗助长的方式有一个副作用,让武修者无法开发出武脉所有的潜力,成为同级别最为顶尖的大能者。 这也是他败给了异族首领的最主要原因。 重生后,张永很清楚,要想达到对方的高度,一定要想办法,依靠自己的能力,恢复武脉! “只要能够恢复武脉,即便是铁阶,我也有足够的把握成圣。” “但眼下最关键的,还是选择一种心法,可以脱离武脉修炼,锻造强横的肉身和体魄,为以后重塑武脉打下根基…” 有了! 张永终于想起一门合适的功法,兴奋得小脚丫胡乱摆动。 第五章 淬骨 在前世,张永身为大曌的最强武圣,接受过无数武道强者的挑战。 其中不乏一些路走偏锋的武修,将某些天生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他记得当年在黔州,有个自称“骨灵大圣”的武圣大能,将强横的筋骨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两人战了七天七夜,“骨灵大圣”因为没有结成“武魄”的缘故,被张永压过一头,败下阵来。 “骨灵大圣”输得心服口服,按照事先的约定,献上了自家的独门功法:《淬骨经》。 张永翻阅完后,认为这功法太过偏激,完全忽视了武魄的修炼,单单依靠肉身筋骨的话,迟早会走火入魔,品尝失败的苦果。 既然留之无用,于是一把火给烧了。 没想到,在重生后,这本“魔功”居然派上了用场! “《淬骨经》的奥妙在于它完全不依靠武脉,也不需要吸收灵气。我现在虽说是个婴儿,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要炼成第一层完全不是问题…”张永暗想。 人的筋脉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筋脉,可触发肉身本体的力量,而另外一种是武脉,直通丹田,可吸纳灵气,引动武念,强化武魄。 《淬骨经》虽然无法触动武脉,却能够让修炼者锻造出坚不可摧的体魄,尤其适合像张永这种天生废脉的人习练。 张永急不可耐,立刻按照经书中的第一式开始修炼。 他看似随意地舞动手脚,配合心念转动,引着筋脉触动几处大穴有规律地鼓起。 拥有两百年武修经验的他,此刻就像是个天赋绝顶的武曲星下凡,不但少走了很多弯路,甚至可以提前预见修炼的成果。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张永觉得自身的筋脉灵活了许多,力量也比之前增加了不少。 “真是部好功法,可惜我年纪太小,要达到入门级,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 张永练得气喘吁吁,对于一个婴儿来说,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个奇迹了。 这时,一只花斑蚊嗅着他的汗香,盘旋了一阵后,落于他的脑门上。 “啪!” 张永的小手精准地拍了上去,花斑蚊四分五裂,留下一点血迹,幸运地成为了他重生之后的第一个牺牲品。 “控制力提升了不少,以后每天习练的话,三个月就能起身了。” 他正在得意的时候,丫鬟小翠从外面闪了进来,一边挠着胳膊,一边嘟囔: “该死的蚊子,好痒好痒...” 正巧看到小张永脑门的一点血,还以为小少爷受伤了,赶紧上前查看。 “吓死我了,原来是蚊子的血啊,没准是咬我的那只蚊子呢,死得活该!” 小翠为张永擦拭干净了,又瞧见他小手上的血迹,惊讶道: “是小少爷拍死的?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小张永白了她一眼: “怎么说话呢小妮子,你才是瞎猫呢。” 小翠当然听不懂婴儿话,只觉得小少爷嘟嘟嘴巴的样子很可爱,冷不丁地轻轻亲了他小脸蛋一口。 张永被吃了豆腐,立刻瞪圆了眼睛,气道: “大胆,真...真不要脸!让娘亲看到了,非罚你不可!” “哎呦呦,别生气嘛...”小翠仿佛看懂了他的表情,逗笑着说,“反正等你长大了也没什么记忆,让姐姐啃一啃又如何?吼吼,太可爱了...” 趁着夫人不在,小丫鬟肆意揉捏,把小少爷当成了玩物。 正在被折磨得无法忍受时,奶嬷嬷抱着徐大莽破门而入。 “该喂奶了,俺憋得难受,让少爷好好吃吃。” 小翠赶紧站起身,表情有些尴尬。 “你...你刚才没看到什么吧?” “逗逗孩子,有啥咧?俺家大莽在村里那也是引得不少人稀罕哩!”奶嬷嬷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小翠瞧着她怀里又胖又黑的男婴,咽了一口唾沫后,苦笑道: “奶嬷嬷,你可不要给夫人打小报告啊。” “俺打什么小报告?你这丫头真怪。” 正说着,奶嬷嬷单手抱起小少爷,准备两个孩子一起喂。 “哎哎你这样不行,万一摔着小少爷怎么办?” 小翠赶紧上前扶住,露出一些责怪。 “你们城里人可真麻烦,那就先喂少爷吧。” 奶嬷嬷刚喂上,徐大莽就不干了,呜哇哭了起来,眼泪哗哗往下流。 张永暗道好你个小黑子,敢跟你哥抢奶喝? “你还不哄哄他?愣着干嘛?”奶嬷嬷急道。 “啊?哦...” 小翠刚一凑近,徐大莽就不哭了,直愣愣地看着她,小嘴巴一颤一颤,像是在使劲。 “这孩子还挺懂事的嘛。” 刚舒了口气,一股热乎乎的液体划了弯,浇了自己一身。 “啪叽...啪叽...” 紧接着,徐大莽的小屁股蛋子屙出几个冒着烟的宝蛋蛋,这才满意地呵呵傻笑起来。 “你...你这混小子...”小翠满身都是尿骚味,气得直跺脚。 张永则是悄悄给兄弟竖了一个大拇指: “好兄弟,原来是给老哥报仇啊,真有你的。” 徐大莽好像听懂了似的,朝他招了招手。 喂好了两个娃,奶嬷嬷顺便清理了一下,又哄了哄他们,不一会儿徐大莽先睡着了。 张永却丝毫没有困意,眨着眼睛四处观望。 这时。 丫鬟小翠回去换了一件衣裳,进屋后站在距离徐大莽很远的地方,眼神里带着些怨气。 “俺有些饿了,饭菜还有剩的吗?”奶嬷嬷刚刚喂完奶,肚子又开始叫唤起来。 “还要吃?不是刚吃过了么?” “你这丫头咋啥都不懂,俺可是喂了两个娃娃,不饿才怪呢!” 小翠正在气头上,刚想反驳,身后传来夫人的声音。 “奶嬷嬷要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她,不就是几顿饭么,侯府虽然节约,却也不至于为难人家。” 独孤敏踱进屋,脸色稍稍有些严肃。 “奴婢...奴婢这就带着奶嬷嬷进餐。” “不用了,我已经吩咐管家给奶嬷嬷加餐,这会儿恐怕已经送到了。” 独孤敏转向奶嬷嬷,温柔一笑: “小翠冒犯了你,是我做得不好,你不会在意吧?” “俺不在意,对了...”奶嬷嬷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掏出了一个银锭子,“俺那屋里有个银疙瘩,一定是夫人忘记收拾了。” 独孤敏摇摇头: “这是每个月付给奶嬷嬷的银两,侯府不能白占徐家的便宜。” “这么多钱?不行,俺可不能收。”奶嬷嬷惊讶道。 “你要是不收,要是传出去的话,侯府的声誉可要受损了。” “啊?那可不行,俺收了,俺收了...” 奶嬷嬷收下银两,脸上难掩笑意。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小翠默默道。 第六章 神婴 三个月后,秋意渐浓。 独孤敏已经开始给儿子准备过冬的衣物了,手中的针线不停,脸上却带着些愁云。 “夫人,您是有什么心事吗?”丫鬟小翠抱着少爷,在一旁关切道。 “还不是因为咱们老爷?”独孤敏咬断了丝线,拿起棉衣仔细比量,“进京这么长时间了,没有一点儿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有没有遇到什么难事?” “侯爷打了胜仗,一定会被朝廷重重赏赐,夫人不必担心。”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妙的预感...” 独孤敏放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后,把注意力转移到儿子身上,心情稍稍好了些。 “永儿这些日子长得真快,老爷回来后一定都快认不得了。” “就是啊,夫人您看,小少爷越来越俊了,这眉毛、眼睛和鼻子跟您一模一样的...” “嘴巴是不是像老爷?” “嗯嗯,再贴上胡子就更像了。” 两人的目光集中在张永身上,越看越稀罕。 张永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暗道我又不是小猫小狗的,你们天天搞这出? 赶紧扭过头来,往小翠的怀里拱了拱。 这小妮子最近还在长身体,比之前软乎多了? 小翠感受到一阵异样,嘤咛了一声,嗔道: “少爷莫不是把我当成奶嬷嬷了?” 独孤敏笑着摇头,轻轻地拍了拍儿子: “乖啊,别逗翠儿姐姐了。” 张永听话地扭过头,说了一声: “知道了,娘。” 他本以为自己说的婴儿语,娘亲和翠儿姐都听不懂,但发出声后,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我能正常说话了? 这几个月来,张永一直在偷偷习练《淬骨经》,除了筋骨得到了锻炼以外,身体的各处机能都有了飞速成长,声带也不例外。 所以,能简单的发声倒也不足为奇。 可在其他人看来,这可是件天大的奇事! “他...他刚才叫我娘了?”独孤敏惊得站起了身,“小翠,你听到没有?” 小翠早被吓得脸色刷白,支支吾吾地点头: “好像是的,夫人。” 独孤敏兴奋地抱起儿子,殷切的眼神里充满了激动。 “永儿,你再叫娘一声?” 张永也情到深处,不打算再隐藏,又唤了一声“娘”。 “哎!我的好儿子,你会说话了,会说话了!” 独孤敏在儿子的额头亲了一口,兴奋地转了几个圈。 “夫人小心啊...”小翠慌神道。 独孤敏骄傲道: “我儿才三个月大就会叫娘了,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在张永的童年时光中,娘亲也曾夸赞过自己,却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强烈。 看来,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成龙成凤? 张永心道以后的日子还长,儿子一定会让娘亲你骄傲一辈子。 “小少爷果然不是一般的孩子,我早就知道...”小翠也跟着兴奋地跺脚。 张永瞟了她一眼,看在这小丫鬟平日里对自己还算不错,轻轻喊了一声: “...姐。” “啊?少爷...少爷喊我姐了?” 小翠惊讶得捂住口,激动得要哭出声来。 正巧,奶嬷嬷到了喂奶的时间,抱着徐大莽进屋,也听到了小少爷说话。 险些将儿子跌落地上! “俺滴娘哎,少爷咋会说话了呢?俺不是做梦吧?” “奶嬷嬷,你没做梦,永儿确实会说话了,刚才还喊我娘来。” “少爷,你给奶嬷嬷露一手,叫嬷嬷?”小翠得意道。 张永白了她一眼。 哼,小丫头片子,你让本大爷叫就叫啊? 见他无动于衷,小翠咳嗽一声,吓唬: “叫嬷嬷才有奶喝,懂了吗?” 张永嘴角一颤,正准备发作,却瞟见娘亲也是一副期待的样子。 罢了,谁让本大爷心软呢。 “嬷。” 又指着徐大莽: “弟。” 顿时,几个女人默契地呆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乎同时吸了一口凉气! 三个月大的娃娃就会开口说话,识人辨物了,说出去谁敢相信? “小少爷莫非是个神童...不对,神婴?”小翠脱口道。 “俺知道了,少爷一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历劫来了!” 奶嬷嬷斩钉截铁道。 而独孤敏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她按捺下兴奋,盯着儿子,满怀期望说: “我就知道,永儿不是个凡夫俗子。” 张永听着她们夸赞自己,竟然比前世受万人膜拜还有成就感,一时间心情大好。 他又指着奶嬷嬷,吐出一个字: “饿~” 奶嬷嬷笑道: “少爷饿了,俺赶紧喂喂吧。” 说着,她居然把自家儿子抛到一边,一心地给少爷喂奶。 徐大莽可没那个心智,眼巴巴地看着几个女人把张永围在一起,却只知道“吧唧吧唧”吮吸他的大拇指。 ...... ...... 不久后。 侯府少爷是个天才婴儿的消息传遍了永安城,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绝好谈资。 有人说小侯爷天生聪慧,将来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也有人说,小侯爷迟早会觉醒武脉,成为像镇国侯张巡那样的英雄人物。 当然,也绝少不了有心怀叵测的人传出流言,说什么事出有异必有妖,张永可能是镇国府的一颗灾星... 面对流言蜚语,侯府夫人独孤敏都是一笑置之,并不理会。 但张氏一族却对这件事尤为重视,甚至还惊动了族中辈分最大的老太爷张一丰。 张一丰是何人? 他可是大曌朝的开国名将,当年跟着第一代镇国侯平定天下的老英雄,至今已有五百多岁的武圣大能! 当张一丰老神在在地坐于镇国府前厅的时候,侯府的下人们议论纷纷,人人的脸上带着惊疑。 “张家的老祖宗怎么来了?他好像很久没来过镇国府了吧?” “是啊,已经有好几十年了,我记得上次来,还是侯爷袭位的时候呢。” “这位祖宗来侯府干嘛,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侯夫人独孤敏终于从后院赶来,见到老祖宗后,先拜道: “重孙媳妇不知道老祖宗大驾光临,真是罪过。” 张一丰不动屁股,只捋着白胡须,缓缓道: “几十年没来了,这里还是老样子呢,张巡还没回来?” “回老祖宗,侯爷没有朝廷的旨意,不能擅自离京...” “我都听说了,张巡那小子打了个漂亮仗,把大罗的那些杂碎吓得不轻呐。” “侯爷是您带出来的,他的本事也是跟您学的,能有今天也是托了您的福。” 独孤敏的话十分中听,张一丰的耳朵微微一动,点点头说: “这几十年,我云游四海,为求突破,也是为了张家的未来着想。当下张氏一族的子孙当中,能担当大任的唯有张巡一人而已,再往下的话,就有些青黄不接了。” “您这次回来,是为了传承一事?”独孤敏试探问。 “张家的命运早就和大曌朝死死绑在一起,大曌兴则我兴,大曌亡则我亡。如今大曌历经五百多年,早已现出颓势,我不得不寻求破解之法。” 张一丰显然话中有话。 “何为破解之法?” “一个字:变。唯有变,能化腐朽为神奇,延续我大曌和张氏一族的气运。几个月前,我曾夜观星象,这变数竟恰好出现在燕州…” 张一丰说到此处,目光中现出一丝凌厉。 “燕州是我张家的龙起之地,而镇国府又诞下一子,这种种巧合,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孩子,没准身怀破解之法!” 独孤敏不敢相信: “永儿是天生废脉,老祖宗可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这孩子是天生废脉,还知道他天赋异禀,早早开启了灵窍。” “他只是比一般孩子早一些懂事罢了…” 独孤敏还要解释,老祖宗却打断她,道: “闲话少说,把永儿抱过来,让我好好查看一番!” 第七章 老祖 张一丰在家族中的辈分奇高,脾气秉性又十分怪异,独孤敏不敢惹怒这个老祖宗,只得让小翠把少爷抱了过来。 见着张永,张一丰稍稍审视了一番后,武念一动,立刻把他的内外都探了个遍。 “武脉不通,灵窍大开,筋脉异于常人…这孩子果然非同一般!” 张一丰兴奋之余,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 “八年后,如果这孩子恢复了武脉,我便将五百年的功力传授于他!” 此话一出,独孤敏震惊道: “万万不可,您若是失去了修为的话,肯定会身死魂消…” 张一丰目光炯炯: “不怕,老夫算了算日子,最多也只剩下八年的阳寿而已,与其将一身修为带进棺材,还不如为家族留一个念想。” 独孤敏眉头一皱: “老祖宗还剩下八年…阳寿?您不是开玩笑吧?” 这可不是开玩笑! 不等张一丰回话,张永先一步暗暗道。 娘亲之所以不相信,是因为老祖宗张一丰可是一品巅峰武圣,寿命至少有八百年! 但张一丰由于倚仗逆天的恢复能力,肆意引爆武魄,伤敌一千,自毁八百,长此以往,不但伤了元气,还令他很难维持寿元。 在记忆中,老祖宗死于八年后,也就是国运之战前。 他寿元将近尽时,自爆武魄,击杀百位妖帝,为张巡进军大罗国腹地创造了绝好的条件。 可惜运气并不在大曌这边,国运之战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张一丰最后的愿望也没能实现。 又过了两年,也就是距今十年后,失去了武圣作为后盾的张家,很轻易地被昏君连根拔起。 张一丰为了延续大曌的国怍和张氏一族的命脉殚精竭虑,却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是令人唏嘘。 不过,在这一世,一切都有了变数… “这八年,侯府要想尽一切办法,为张永恢复武脉。老夫也会为他寻遍仙山灵岛,运气好的话,没准可以找到一株先天灵根…” 说罢,张一丰起身,大步朝厅外而去。 “老祖宗…” 独孤敏神色凝重,却任由张一丰离去,因为她很了解对方的脾气秉性,这种人一旦做出了决定,即便有多么荒唐也难以收回。 就在张一丰出了侯府,准备飞起之时。 一个男孩的身影突然跪倒在自己身后。 “老祖宗,重孙儿张敖,给您磕头了!” 张一丰头也不回: “你就是张敖?我听说过你,小小年纪已经是武尊了,颇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张敖面露喜色: “老祖宗谬赞,孙儿只是天赋好一些罢了,老祖宗如果能提点我一下,孙儿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听此,张一丰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他: “刚才你一定都偷听到了?” 张敖慌忙道: “孙儿仰慕老祖宗已久,自认为比张永更适合传承您的衣钵,武道之路强者为尊,您不该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废…废掉武脉的人身上…” 张一丰一怔,笑道: “给了你,又能如何?你的路会和老夫一模一样,何必浪费时间?” “孙儿与别人不同,我一定会成为武魄大陆第一人!” 张敖殷切的目光,让张一丰仿佛又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这让他一阵火大! “你这娃娃满嘴都是胡言乱语,简直不可理喻!” “我…我哪里说错了,老祖宗还请指正?” 张一丰不置可否,只摇了摇头,瞬间消失在原地。 张敖恍惚了一下,内心的悲愤无以复加。 为什么所有人都只在乎那个废物? 我才是天之骄子,是张家的希望! 张敖起身,紧握双拳,一言不发。 抬头,镇国侯府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更让他心烦气躁。 “一个废物而已,我就不信,他真的能够扭转乾坤,决定大曌的气运!” ...... 夜深。 独孤敏的房中仍旧灯火通明。 她坐于桌案前,手中端着一本经书研习,终于还是静不下心来,将书本随意一扣,一丝忧愁浮上倩容。 “老祖宗之命不可违抗,可是...让一个天生废脉的人恢复武脉,简直是天方夜谭。永儿的灵窍早人一步成熟,也不知是福是祸?” 婴儿床中,张永正在装睡。 他当然清楚,所谓的灵窍大开,只不过是重生造成的假象罢了。 本来想着让娘亲高兴一些,谁知弄巧成拙,竟招惹了许多麻烦事。 眼看娘亲因为自己夜不能寐,张永心疼不已。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像徐大莽那样,老老实实做个呆呆的婴孩比较好。 正想着,门外传来小婶婶黄氏的声音: “嫂夫人还没睡呢?” “是妹子?” 独孤敏把黄氏迎了进来,黄氏的手里提着个食盒,两人脚步极为轻盈,生怕把小少爷弄醒了。 “我熬了些银耳百合粥,嫂夫人快尝尝…” “妹子真是有心啊。”独孤敏一脸不好意思。 黄氏道: “我来侯府已经三个月,嫂夫人的身体已经调养得差不多,我和敖儿也该回去了,明天我收拾一下东西就走。” 一听对方要走,独孤敏有些舍不得。 这些日子以来,黄氏一直操持着侯府的内务,本来说好的一个月,被独孤敏推了又推,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之久。 “真希望你能一直待在侯府,可将军府那边没个主事的也不成样子,只好放你走了。” 黄氏笑道: “我会常来看嫂夫人的,咱们两府都在永安城,也就是几步道的功夫。再者说,敖儿正在突破一品武尊,他不想有旁人打扰,所以…” 独孤敏脸色惊讶: “敖儿的修炼速度这么快?” “他平时除了练功还是练功,都有些魔怔了。” 黄氏说到此处,神色有些黯然。 品尝了一口银耳百合粥,独孤敏暗赞了一声,安慰道: “敖儿是个难得的武道天才,我相信不出十年,他一定能够成长为张家最为年轻的武宗。” 黄氏叹口气: “作为张家子孙,只有一辈子为朝廷守边疆的命,他就是再有能耐,也逃不过宿命的安排。嫂夫人不也一样为侄儿的未来担忧么?” 被对方看穿了心思,独孤敏忍不住苦笑: “是啊,老祖宗突然造访,给侯府出了一件大难题…” 在黄氏面前,独孤敏倒也没有藏着掖着,把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 黄氏惊奇之余,问: “嫂夫人是怎么想的?” 独孤敏回答: “老祖宗的话当然得听,但我儿还年幼,禁不起那个折腾…” 修补筋脉之法,无外乎食用丹药,受玄力引导之类,张永还是个刚刚三个月大的婴孩,体质太弱,万一出了差错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黄氏沉吟道: “这事要是让侯爷知道了,依照他的性子,一定会把孩子折腾半死的。” “所以,我还是决定将老祖宗的话隐瞒下去。”独孤敏下定了决心,“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你我,只有丫鬟小翠,妹子可不要透露了风声。” 黄氏立刻答应: “放心,为了永儿,我绝对不会说的。” 此刻,张永闭着眼睛,完完整整地把两个女人的秘密听进了耳朵。 他暗道: “纸里包不住火,老爹迟早会发现这个秘密的,也不知道到时候他会发多大的火?” 第八章 剑道 三个月后,已近年关。 张永这半年来每日修炼《淬骨经》,早就可以站立走步,甚至打出一套基础拳法了。 但,自从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他并不打算过多暴露自己的“天赋”,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所以,除了没人的时候,他在大人面前尽量装出一副呆呆的婴儿模样。 因为身边有徐大莽这个绝好的“样本”,他有样学样,倒是没露出多大的破绽。 最苦恼的还是“嘘嘘”和“便便”的时候,那丫鬟小翠几乎每次都使坏,弹一弹还揉一揉,要多丢脸就有多丢脸… 一日。 张永陪着徐大莽在床上爬了一会儿,忽而感觉一阵“冰寒”之气从屋外透来,他抬头望向窗户那边,一片片“白绒”缓缓落下,原来是下雪了。 “看!” 他好久没见过故乡的雪了,禁不住指向窗外,小脸有些潮红。 “哎?下雪了?”小翠乐得拍手,“少爷的眼神可真好!” “在俺家,这会儿都开始准备年货了…” 奶嬷嬷放下手中的活计,笑道。 “侯府的年货也准备差不多了,这次一定要好好过个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侯夫人独孤敏从里屋走了出来,望着洋洋洒洒的雪花,眼神中透出一股惆怅。 半年了,夫君进京还未归来,此时已临近年关,朝廷还要留他多久? 小翠还算心思通透,知道主子是为了老爷的事愁心,上前安慰: “夫人,老爷先前来过信,说一定赶在除夕夜前回府,他一向说到做到,您就别担心了。” 独孤敏点点头,稍稍调整了一下心境,笑道: “你说得对,老爷自有老爷的安排,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该胡思乱想的。” 转而又瞧这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竟越看越喜欢,忽而提议道: “咱们带着孩子们去外面看看雪去!” 小翠急忙劝道: “小少爷太小了,别给冻着…” 奶嬷嬷倒是挺兴奋,拾起棉袄棉裤给两个孩子穿戴起来。 “嗨,你怕个啥啊,这俩娃娃身子壮实着呢!” 独孤敏也道: “正好也让他们感受一下北国的雪,和大曌的天朝气象。” 既然夫人已经这么说了,小翠虽说心里担忧,只能抱起小少爷,跟着他们后面走出屋外。 “好大的雪啊…” 张永抬起他的小脑袋,任由冰冰凉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脸蛋上,还张开嘴巴,想品尝一下故乡雪的味道。 一旁,奶嬷嬷怀中的徐大莽见老哥玩得开心,也学着伸出舌头舔那雪花,被冻得直打哆嗦。 “少爷可真调皮,你知不知道雪花吃到肚子里会把你的肠子冻住,拉不出粑粑哦?”小翠吓唬他。 张永嘴角一颤,醒了一下鼻头,嘴巴却张得更大了。 “哎,姐姐的话都不听了?” 小翠一半生气一半担心道。 “永儿,够了。” 独孤敏温煦的笑容让张永不再顽皮,哼唧了一声后合上了嘴巴。 “娘…” 小张永乖巧地笑着,让独孤敏心里一阵疼惜。 忽而,她武念一阵触动,心痒之下随手一招,一柄长剑竟握在手中。 这柄剑灵气十足,剑锋处闪耀着丝丝寒光,是独孤敏武魄结成的灵剑,唤做“青萍剑”。 一般来说,只有达到武尊级别的修炼者,才可觉醒武魄,真正走上武道正途。 武魄除了等级区分,还有不同的类别。 大体上,共有器、灵、五行三种。 三类武魄衍生出无数品系,天生相克相辅,亿万年间不断演化,达到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 由于武魄品系继承于家族血脉,在优胜劣汰的法则下,无数家族兴起衰落,甚至影响了朝代更迭,大国兴衰。 在当今这些富有名望的家族之中,有个别极为特殊的存在。 像张家,自上古时期,便觉醒了“灵属龙系”武魄,并凭借逆天的压制力和武道天赋延续至今,在天朝每一次换主的时刻,几乎都有它的影子,在灵属武魄中可以说是独一档的存在。 而独孤家以“器属剑系”为武魄,家族中盛产剑道大能,同样威震四海。 此刻,独孤敏手中的青萍剑熠熠生辉,完全不像是武魄幻化而成,倒像是先天诞生的一把灵剑。 事实上,器属大能在死后,他的武魄可以选择不随肉身消亡,而是作为“灵器”长存人间。 自上古时期以来,大能者留下的种种神兵成为后世争相强夺的对象,甚至引发了无数血雨腥风。 独孤家之所以强大,除了本身的底蕴深厚之外,还在于家族中留下的几把传世灵剑。 青萍剑,便是上古十大名剑之一。 独孤敏在年幼时,在剑道上的天份极高,家族中的长老便将此剑逼入她的武魄,希望她能够将独孤家的剑道发扬光大。 可惜,她当年违背父亲和家族的愿望,执意远嫁燕州,已经许多年没有归乡了。 到现在,清纯少女已为人母,二十多年的岁月如同这雪,默默地融入燕州大地。 “许久没练过剑了,青萍剑也很兴奋?” 独孤敏抚了抚剑身上的青莲纹路,忽而玄力一动,一剑早已刺出! 这一剑,看似朴实无华,却蕴含无穷剑意,剑光印在每一片雪花之上,令其忽然停滞! “雪花都停在半空了,真神奇!”小翠惊讶道。 只有张永眼里放出不一样的光彩,暗道一声精彩。 娘亲不愧是独孤家的天才剑客,仅仅凭借剑意,便能控制百万朵雪花的降落,如果这雪花换成是敌兵的话... 刚想着,那青萍剑猛然一划,剑气如同波纹一般向四面八方震开。 漫天的雪花,每一朵都化为一柄柄小型冰剑,伴着青萍剑的剑气翩翩起舞! 独孤敏身形一闪,升腾十丈,脚踩着冰剑,在半空中舞出一套剑法。 “是青萍剑法!” 张永当然认识这剑法,在前世,他曾经多次亲眼见证娘亲用这套剑法击退了偷偷潜入侯府的刺客。 而那些刺客无不是身怀绝技的高手,遇到青萍剑,却只能避其锋芒! “青萍剑法蕴含自然之道,当初我悟出《天道剑》,有一半是因为它的功劳...” 张永暗暗道,再细细感悟这绝妙剑法,竟然又有了新的提升。 转而又想起前世所用的灵剑太阴来,一时间心痒难耐。 太阴剑,同样是独孤家流传下来的几柄灵剑之一。 独孤敏在预知张家将遭到大难时,将此剑藏在儿子身上,一同隐匿乡下。 也不知道当下,这柄剑在不在娘亲那里? 第九章 监军 不一会儿,独孤敏收起剑招,缓缓降下。 青萍剑重新化为武魄,附着在她的体内。 之后,那无数柄冰剑才重新化为雪花,开始徐徐飘落,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 “夫人的剑法简直太神了!”小翠第一个迎了上去。 “对对,夫人像神仙一样,可以腾云驾雾,俺今天算是开眼了!” 奶嬷嬷也激动得不知所云。 “好久没练过,都生疏了。”独孤敏笑道,“深居侯府,空有一身剑法也没有半分用处,还不如跟着老爷去前线杀敌。” 小翠慌神道: “打仗是男人的事情,怎么能让女人身先士卒?” 独孤敏抱过张永,温柔地看着儿子,看似随意地说: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要真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是女子也不能退缩。” 说着,又亲了儿子的脸蛋一口。 “娘亲真是巾帼英雄啊...”张永暗赞一声。 “阿嚏!” 徐大莽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两条晶莹的“挂面”从鼻孔垂下,看起来颇为滑稽。 “哎呦,你咋这么没出息啊大莽?” 奶嬷嬷赶紧给儿子擦了擦,有些不好意思。 “快回屋吧,这会儿外头更冷了,让孩子们暖和一下。”独孤敏关切道。 几人刚要回屋,老管家从外院小跑着过来,满头冒汗地大叫: “夫人!夫...夫人!” 小翠见了不满道: “老刘头,你慌什么慌啊,难道老爷回来了不成?” “翠儿你倒是猜...猜中了!”老刘头喘着气,“老爷麾下的一个校尉先一步回府,他...他说...” 独孤敏上前,急切问: “他说什么了?老爷呢?” “老爷一个...一个时辰后就到,让夫人准备饭菜,迎接新来的监军大人!” 独孤敏按捺下心里的激动,嘱咐道: “老刘,你马上按照老爷的话去做,快去准备一下!” “好的夫人!” 老刘头扭头走了数步,楞了一下,又转身问: “宴请监军大人的饭菜...夫人有何建议?” 独孤敏回答: “那还用问?当然是最好的饭菜了,对,别用那个新厨子,让老伙计们辛苦一下...” 她想了想,手中多出一些银两递给老刘头。 “让老伙计们用点心,饭菜做得精致一些。”独孤敏再三吩咐。 老刘头使劲点点头,收下银两后赶紧奔向后厨。 “太好了,老爷终于回来了,这下夫人该开心了吧?”小翠调皮道。 “你这丫头...” 独孤敏脸颊微红,暗暗打量了自己的衣着,稍稍有些焦虑。 小翠倒是懂事,接过少爷后,提议道: “夫人还是去忙您的事吧?” 独孤敏微微颔首,心情变得尤为不错。 这时,只有张永小眉头一蹙,仿佛想起了什么。 “监军大人,可不是个善茬啊...” ......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镇国侯张巡和新来的监军迈入了侯府。 两人身后,跟着神勇将军张进,和他的儿子,也就是张永的大哥张霄。 其余将领紧紧跟随,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看来这半年,是在京城待够了,这会儿回了老家才是最轻松的。 “高大人,请...”张巡坐了一个请的手势,准备将监军大人引进饭厅。 监军高大人,大名高有才,原本是深宫的一位阉人,因为服侍当今皇帝有功,被封为御前大太监。 此次受命为燕州监军,也是带着朝廷的任务而来,高有才对此早有谋划。 “呵呵...张大人客气了。” 高有才嗓音尖细,一步迈了进去,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张巡知道对方是皇帝的亲信,不敢轻视,进屋后,先让监军落座。 “好一桌子酒菜,看着就流口水!” 张霄还是个十岁出头的毛孩子,不懂得礼仪,刚要坐下的时候,被老爹揪着耳朵提起。 “臭小子,你大伯还没坐下呢,你特娘的抢什么?”张进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哎呦哎呦,我错了爹,您和大伯先坐...” “哼!” 张进松开了手,不忘在儿子的屁股上猛踢了一脚。 这个时候,侯夫人独孤敏从后面踱了出来,见到丈夫之后先是目光一凝,随后赶紧收拾了一下心情,向监军大人问候: “高大人,这一路奔波,实在是辛苦了,府中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这些酒菜也比不上宫里的山珍海味,您多担待些。” 高有才眼皮一抬,只点了点头: “还算你准备得不错,看起来也没本监军想象的那么寒酸。” “那...大伙都落座吧?” 独孤敏出身于名门望族,气量还是有的,也没打算和皇帝眼前的红人过不去,只说了几句客套的话后,便准备退下去。 “夫人...” 这时,镇国侯张巡叫住了她。 独孤敏身形一颤,知道两人有说不尽的话要倾诉,但眼下实在不是场合,只转过身来笑道: “老爷有何吩咐?” 张巡眉头一皱,只道了声: “夫人辛苦了。” 独孤敏忍住眼中泪光,笑道: “老爷还是尽快落座吧,兄弟们都等着你呢。” “是啊,大娘说得对,侄儿的肚子早就咕噜噜的响个没完喽...” 张霄从小是个顽劣的孩子,嘴巴又管的不严,这会儿在监军面前耍嘴皮子,气得张进大脚又踹了上去。 独孤敏笑着摇摇头,心想大侄子跟将军们一块吃饭也不太合适,于是提议: “霄儿,你跟大娘去后面一起吃怎么样?正好见见你的小弟…” “张永?”张霄的眼睛一亮,“上次见他还是个小肉蛋呢,半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长开了没?” “去看看就知道了。” “嗯!” 张霄不忘给老爹吐了一下舌头: “爹,您看…” “快滚快滚,老子看着你就烦!” “孩儿这就滚!走吧,大娘?” 独孤敏和张巡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带着侄子退下。 两人穿过后院,进了后厅。 正撞见奶嬷嬷抱着徐大莽在拍奶嗝。 “这个大婶好面生啊?”张霄挠头。 “哦,这是侯府请来的奶嬷嬷…” “奶嬷嬷?那她怀里这个黑家伙,是…是我老弟?” 张霄惊讶得张开了大口: “乖乖,大婶你可真缺德啊,一定在你奶里掺了碳吧?” “呸呸,你这孩子咋说话哩?俺家大莽有那么黑吗?”奶嬷嬷一脸不高兴。 这时,丫鬟小翠抱着张永从屋里走了出来,笑吟吟道: “霄少爷眼神不好使了?” 张霄眼前一亮,上前道: “翠姐姐多日不见,是越来越漂亮了!” 小翠哼了一声: “才几岁啊你,毛都没长全呢,就学会这些俏皮话了?” 张霄盯着小弟,打量了一番,却不以为意: “人家京城的少爷们都可会说话了,翠姐姐你要是去了,一定给迷得晕头转向的。” “我呸,你个臭小子又欠打…” 小翠知道张霄这孩子是开玩笑,也没真打他,只比划了一下。 “啧啧…这才是咱张家的俊小伙儿,半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张霄稀罕地摸摸小弟的小手,欣喜道。 “哥!”张永唤了一声。 这一唤不要紧,吓得张霄啪叽一声倒地,又慌慌张张地爬起,指着小弟直打哆嗦。 “他…他会说话?” 小翠咯咯笑着: “真没出息,少爷三个月就会说话了,他可是天才儿童!” “厉害,简直太厉害了,老弟!” 张霄像是发现了新世界,眼睛里放出光芒。 “我终于找到比张敖那小子更逆天的家伙了,等见了他,我要可劲儿臭他!” 第十章 张霄 张永偷笑,他很清楚大哥和二哥之间的那点矛盾,两人从小就不对付,有时候能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打出手。 别看大哥张霄嘴皮子厉害,可他的武道天赋可比二哥张敖差远了,不但武脉是银阶,在修炼上也没尽到全力,至今还只是个一品武师而已。 即便如此,张永对这个大哥还是很有好感的。 他记得小时候被人欺负,除了大莽,就只有这个大哥会替自己出头了。 而那个二哥呢,只知道说一些莫名其妙的风凉话,巴不得他被人打死才好。 此时,独孤敏一听大侄子又要和二侄子干架,还要把永儿掺和进来,赶紧劝道: “霄儿,你知道不知道你二弟现在已经是一品武尊了?你们可千万不要再打架了,大娘怕…怕他万一失手…” “什…什么?!”张霄险些跳脚,“半年没见,他都已经是一品武尊了?” 小翠笑道: “呵呵,我的霄少爷,您现在恐怕还没突破武尊吧?都是两兄弟,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张霄有些恼羞成怒,忽而摆摆手,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罢了罢了,谁让咱是大哥呢,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又逗起了张永,转移话题: “我这小弟一定是个天才,等他长大了,一定比那个死顽固要强上百倍!” 独孤敏叹了口气: “永儿跟你们不一样,他是天生废脉,可能一辈子也入不了武道…” “天生废脉?这…这怎么可能?” 张霄吃惊不已,在他的记忆中,张家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天生废脉。 再三确认后,他长吁短叹,现出一副遗憾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真的可怜张永,还是失去了一个可以抗衡张敖的帮手而感到可惜? “老弟啊,你放心,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大哥我一定第一个站出来教训他!” 张霄信誓旦旦的样子现在看起来有些可笑,但只有张永清楚,大哥为了这句话信守了十年的约定。 小翠难得夸他: “这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知道照顾弟弟了。” 独孤敏拍拍着张霄的肩膀,也夸赞了他一番,而后问道: “霄儿,你们在京城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到现在朝廷才把你们放回来?” 张霄撇嘴: “哪有什么难事,是大伯每天都往兵部跑,想联合兵部侍郎说服皇上收服盘龙山以北的故土,这才耽搁了。” 独孤敏暗道这还不是难事? 接着问: “兵部侍郎王大人也是个带过兵的将才,他不应该拒绝才对,最后朝廷同意了吗?” “别提了,那个王大人说什么此事事关重大,要宰相秦大人同意了,才可以联名上书…” “大伯登门宰相府,秦大人好像提了一个条件,大伯没同意,所以这事最终也没成。” 张霄说得很随意,可独孤敏却听出了侯爷这些日子在京城受了不少窝囊气。 “秦大人的条件,你还记得么?” “记不得了,就这些还是爹告诉我的,大伯一个字都没说。” 听到这里,张永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由得暗暗骂了那个秦大人十八辈祖宗。 张霄提到的那个条件,便是抽取这次朝廷给燕州军饷的一半,给皇上造一座拜月阁,专供他的女儿,也就是当今的秦贵妃和皇上一起赏月喝酒之用。 镇国侯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当时就严词拒绝了。 这件事直接得罪了宰相府,秦回秦大人勃然大怒,入宫之后,秘密告知给了秦贵妃。 秦贵妃对皇帝说,镇国侯恃宠而骄,屡次蛊惑朝廷大臣,想结党营私,威胁天子。 秦贵妃是皇帝身边最受宠的女人,皇帝当然轻易听信了她的枕边风,又暗中调查了张巡这些天的行动轨迹,竟然真的如同妃子所说,经常拜访大臣们的住所。 恰好,宰相秦回给他上了一封奏折,里面说燕州虽然大捷,但此战消耗太多,大罗国是北方强国,生性残忍,怕是会立刻报复,搅得大曌不得安宁,不如将俘虏全部放回,以求邻国安稳。 皇帝以为有理,责令张巡不得擅自行动,又命令他将俘虏押回去放走,不得伤他们一人。 张巡怒不敢言,碍于皇权只得照办。 而那皇帝虽然昏庸,却也不傻,知道直接查办张家会引起众怒,所以才派遣自己的亲信高有才担任监军,监督张家的一言一行,一旦发现把柄即刻上报朝廷。 此刻,独孤敏似乎想到了其中的关键,喃喃道: “宰相府在朝中几乎是只手遮天,它的势力遍布朝野,只差在外的将帅们无法掌控,莫非…” 这下,张永不得不佩服娘亲那缜密的思维能力了。 表面上看,是秦回想讨好皇帝和贵妃,其实是想试探一下镇国府是否听话,可为自己所用。 否则的话,秦回实在没必要抽取燕州军饷来造楼阁,他的身家亿万,随便拔出一根毛,足以抵得上边疆几十万将士一年的花销。 他是想让镇国侯纳上投名状,两人以后便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惜,镇国侯一心为国为民,是根本不可能和他同流合污的。 “那个高太监,一定有问题。看来侯府以后可有的受了…” 独孤敏眉头紧蹙。 瞧着娘亲担忧的模样,张永真的很想告诉她,只要朝廷想查办张家,还怕没有理由么?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家如果想破局,只有越过高太监这些走狗,直捣黄龙一条路可走。 张永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成长得太慢了,如果可以快一点长大的话,就能为家族早一步做出关键的预判。 这个时候。 张霄的肚子又响了起来。 “大娘,您看咱们能落座了么?” 独孤敏一怔,赶忙说: “当然可以了…今天是老爷回府的大好日子,小翠和奶嬷嬷放下孩子,咱们一起吃吧。” “谢夫人。” 两人都挺高兴,把张永和徐大莽放在婴儿床后,紧跟着坐在了夫人的一侧。 张霄有些急不可耐,回燕州这一路颠簸,风餐雨宿,像这样丰富的饭菜已经一个月没品尝过了。 “好香啊,还是咱燕州的饭菜最合胃口!” 风卷残云过后,张霄满意地擦了擦嘴边的油渍,突然想起来什么,稍稍扭动指环,微光一闪,手里多出个小物件。 “咚咚咚…” 小小的拨浪鼓响得欢快,张霄在小弟的面前晃了晃,讨好地笑着: “老弟,快看大哥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快拿着,别客气哦?” 张永的小脸一黑,本来想直接无视的,可为了维持好婴儿的乖巧形象,也只能尬演下去了。 “好…好玩!” 他的小手抓着破浪鼓摇啊摇,脸上还得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心里头却腻歪得要死。 一侧,徐大莽盯着大哥的新玩具,眼神都快拉丝了,馋的直流口水。 “给你!” 张永抓住时机,把拨浪鼓塞进徐大莽的手里。 “嘿嘿…呃呃呃…” 张永听出这黑娃是在感谢老哥,于是说: “玩吧…” 如释重负后,张永打心底里愈发喜欢大莽了。 “嘿嘿嘿,打打打…” 谁知,徐大莽刚拿到玩具就开始胡乱敲打起来,兴奋得忘乎所以。 张霄心疼得不行,嘴里说着“轻点,轻点”,还来不及抢过来,那拨浪鼓“咚”的一声破掉了。 “你…你…” 眼看他就要发作,张永夺过玩具递了过去: “给,哥!” 张霄瞧着老弟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咳嗽一声道: “算了算了,小玩意儿不值几个钱,改天大哥给你们买更好玩的!” 小翠见了意外道: “都说霄少爷扣门得很,一个铜子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花,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霄脸一红,嘴巴一撇: “老爹的酒钱都是从我的零花钱里面拿的,我不扣门点还怎么活?” 独孤敏笑得捂肚子: “好啦好啦,既然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地团聚,咱们就不要再拌嘴了?” “还是大娘好,说话真好听,小弟也不错,比叽叽喳喳说话阴声怪气的小麻雀强多了…” 听此,小翠冷着脸叉腰: “小子,你说谁是小麻雀?” 张霄咽了口唾沫,脚下一使劲,一溜烟闪出了屋外。 给她做了个鬼脸: “小爷我会武功,气死你气死你,噢…谁打我,该死的…” 感觉脑袋瓜被人敲得生疼,张霄扭头一看,发现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壮汉正瞪着大眼盯着自己。 “爹?!” “小兔崽子,反了你还?” 第十一章 月夜 张霄讪笑: “我就说嘛,敢打我头的人,除了爹也没别人了...” “哼,老子真后悔带着你进京,别的没学会,虚头巴脑的事情倒是无师自通!” 张进骂了儿子几句,转而将他踢进屋子,紧跟着向独孤敏赔不是: “对不住了,大嫂,张霄这孩子到哪里都没正经的,也怪我平时没有好好管教他。” 独孤敏笑着摇摇头: “爱玩爱闹是男孩儿的天性,我看霄儿就挺顺眼的,只要他肯在修炼上面下苦功夫,将来一定有出息。” “他要有张敖一半的努力,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进言此,又想起大哥嘱咐的话,赶紧汇报: “对了,大哥说吃完饭要带着监军高大人视察一下军营和粮草,可能要晚上才能回来。” 独孤敏点点头: “知道了,他军务繁忙,官家的事才是正事,不能耽搁。” 张进拱手: “那...大嫂,我先带着霄儿回将军府了?” “嗯,记得常来镇国府走动,尤其是霄儿,他有了小弟,正好一起玩玩。” 张霄这时插话: “那是一定的,等下次来,我给弟弟带些好玩意...哎呦,疼疼疼...” 张进单手揪起儿子的耳朵,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提起来。 “大人说话,有你小子什么事?赶紧跟老子回府,在家面壁思过!” 又朝向大嫂,一脸赔笑: “我们父子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 说罢,提着张霄径直走了出去。 小翠望着那小子呲牙咧嘴的模样,眉头一扬,总算解了气。 “让你胡说八道,报应。” ...... ...... 入夜。 一轮皎洁的圆月透过窗户撒下明晃晃的冷光,毫不吝啬地展示它独有的美丽。 独孤敏躺在丈夫坚实的臂弯里,久违的羞涩感悄悄浮上心头,让她刚刚冷却下来的脸颊又温热起来,偷偷看向丈夫时,却发现张巡正在望着明月出神。 “老爷,你在想什么?”独孤敏小声问。 张巡一怔,微笑: “没什么,都是一些琐事罢了。” “是不是因为收复故土之事?”独孤敏心思通透,“妾身白天的时候,向霄儿打问过了,看来朝廷并没有心思收复国土。” 张巡的脸色有些难看。 “圣上的心思难以捉摸,做臣子的也只能照办。” “...宰相秦大人的势力那么大,你得罪了他,往后咱们张家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独孤敏担忧道。 “哼,一个奸佞小人而已,本侯爷根本不屑与之为伍。张家几百年来驻守燕州,为洛京挡下大罗的百万南下之师,朝廷难道会自毁长城?” 张巡不以为然,可独孤敏用局外人的视角分析说: “老爷此次盘龙山大捷,可谓是百年来取得的最大胜利,如果趁胜追击,可以说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夺回幽州失地,朝廷能人不少,岂能不知北方战况?既然无人有意和老爷结盟,那一定是有所忌惮,依妾身看,大臣忌惮的是圣上,而圣上忌惮的...” “是张家?” 张巡一惊,而后又拼命否认: “张家的忠诚日月可鉴,圣上不可能不清楚,他一定是被秦贵妃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 独孤敏弹了一下他的鼻子。 “自盘龙山大捷后,现在连大曌的小孩子都知道张家的威名,圣上岂能不知?他也是个饱读诗书的人,难道不清楚收复故土意味着什么?” 被夫人戏弄了一下,张巡渐渐回过味来。 “圣上是觉得我功高盖主?” 独孤敏点点头: “老爷常年征战沙场,使得是刀枪棍棒,性子也直来直往,难免会触动天子的逆鳞。进京这些日子,老爷为劝说圣上出兵收复幽州,在大臣之间走动太过频繁,在圣上看来绝对有结党的嫌疑...” 张巡锤了脑袋一下,“唉,我怎么犯下如此大的错误?这么一来,圣上真的对我起了戒心啊。” “那监军高有才,就是圣上安排在老爷身边的密探,这段时间,老爷可万万要小心。” “嗯...夫人所言极是。”张巡不由得暗暗佩服。 又想到了什么,问: “我不在府中的日子里,是不是老祖宗来过?” 一提到这个,独孤敏眼神闪烁,微微慌神。 “...老祖宗是来过,不过他很快就走了。” “他几十年没回来了,按道理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夫人你一定知道。” 张巡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妻子。 “还不是张家打了一个大胜仗嘛...”独孤敏心虚,“老祖宗说,张家一定要把握机会,收复天朝故土。” “原来是这样...让老祖宗挂念,我张巡一定不辜负他的期望。” 张一丰对于张巡来说,既是长辈又像是师父,能得到他的肯定简直比得了皇恩还要受用。 “...也不知道永儿在小翠那里睡得安不安稳,要不把他接回来吧?”独孤敏转移话题。 “儿子太懂事了也是个麻烦事,这次就委屈他一下好了。” 张巡的话让妻子的脸上又浮起红晕... 与此同时,小翠的房中。 花香溢出了浴桶,玉足探水,轻点之下微波粼粼,花瓣也跟着浮动,无意中摆出瑰丽的图案。 “很烫?” 小翠眉头微微一紧。 眼看对方紧闭着嘴巴就是不回答,她有些恼怒,紧抱着的双手又一沉。 “呃...”张永宁死不肯下去,小手突然抓住浴桶的边沿暗暗使劲。 “少爷我求求你了,夫人给我安排的任务,让奴婢给你洗干净了睡觉,你总不能让我受罚吧?” 小翠装出一副要哭的样子来。 张永暗骂: “洗就洗吧,你这丫头干嘛往浴桶里放梅花瓣,好恶心!” 见少爷不上当,小翠轻轻扇了扇花瓣的香气,笑道: “好香啊,少爷你下去试试嘛,肯定把你全身都洗香香的,好睡个舒服觉哦?” 张永心道老子就是死,也不会受此大辱,于是小脚丫一踢,激起一道水浪正好扑在小翠的脸上。 “呸...” 小翠嘴里吐出一片,眼神逐渐冰冷。 “看来我不用绝招,你是不会就范了?” “绝招?” 不等张永细想,小翠单手瞄准了冷不丁一弹。 张永被突然袭击,手忍不住一松,扑通掉了下去。 “嘿嘿,让姐姐好好给你洗洗...” “不要~”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张永被小翠裹着浴巾抱了出来,擦干净后,放进了被子。 “吼吼,太可爱了...” 这下,张永彻底吃不消,刚探出个头来,又被小翠一把抓住拉了回去。 “你往哪里逃?...” 小翠搂着小少爷,笑容很是恐怖。 “坏姐姐!” 一想到在前世时,就是被她这么虐待长大的,张永感到万分耻辱,不由得恼羞成怒,小手突然探了出去。 “哎哎,你别挠我胳肢窝,好痒好痒...受不了了,啊,那个不能碰...” 小翠求饶个不停,张永终于报仇雪恨,累得气喘吁吁,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就这么睡了过去。 “唉,少爷竟然睡着了?” 听着小张永打起了呼噜,小翠轻轻把他抱住,轻声说: “姐姐可不坏,姐姐可稀罕你了...” 第十二章 除夕 时间飞快,已是除夕。 镇国侯府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 大院里,孩子们追逐打闹,雪球飞舞,一个个热的脑门冒汗,玩的不亦乐乎。 张霄哈着双手进屋,见大伯和大娘都在,赶忙拜道: “大伯新年好,大娘新年好!” 张巡还在看兵书,一瞧是大侄儿来了,微笑说: “霄儿,你爹呢,他怎么没来,咱们待会还要吃年夜饭呢。” “是啊,你怎么自个儿来了?”独孤敏也道。 张霄找了个凳子坐下,一边嗑瓜子一边说: “他说是找弟兄们有点事要谈,待会就来。” “都这会儿了,还能有什么事?哼,肯定又去吃酒了...”张巡摇头。 “就让他去吧,难得可以过个好年,大家伙都等着放松一下呢。” 独孤敏劝道。 “也罢,现在时间不早,不等他了,咱们赶紧开席!” 张巡带着家人们进了饭厅,里面摆好了几张大桌。 作为张家的家主,他一声令下后,下人们匆忙把热腾腾的饭菜接二连三地传了上来。 不一会儿,张家的族人齐聚一堂,长辈们被安排坐在显要的位置,有几人断臂盲眼,显然是在战场上留下的残疾。 “开席喽...” 孩童们哄笑着钻了进来,找到各自的父母,做到大人的膝盖上,捡起糖果就往嘴里塞。 征北将军府只有黄氏和张敖两人,黄氏被安排到了独孤敏的身侧,而张敖则是坐在年轻人的一桌,正好挨着大哥张霄。 小翠抱着张永也坐了下来,独孤敏给儿子喂了一小块米糕,眼里充满了宠溺。 见老哥在吃好东西,徐大莽的手也不闲着,就要去够,奶嬷嬷赶紧轻轻拍了他一下。 “大莽,你给娘懂事一些,这么大场合,可不要丢老徐家的人。” 徐大莽缩回了小黑手,嘴巴一撅一撅的,眼看就要哭出来。 “给!” 张永的四肢灵活无比,偷偷撅下一块米糕递了过去,徐大莽吃下去后,这才笑起来,不忘给大哥鼓了鼓掌。 “少爷可真照顾大莽,也没见他喂我吃呢。”小翠竟然嫉妒了。 “给...” 张永不偏不向,也给翠儿姐喂了一块。 “好吃,少爷可真体贴!”小翠这下心满意足了。 张永却暗道只要你这小妮子不要再给我洗澡,怎么着都行... 等了一会儿,菜上差不多了,张巡站起身,举着酒杯,豪迈道: “今天是除夕,等过了今夜,便是大曌历五百三十八年,张家守护燕州几百年了,未曾让蛮族踏进我中原一步,也算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天下的百姓!” “这一杯酒,我敬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将士,他们都是我大曌的好男儿,尤其是我张家子孙,没给祖宗们丢脸!” 言罢,张巡将酒洒下,以告慰英雄们的在天之灵。 而后,他又满上一杯,道: “第二杯,我敬长辈们,没有你们浴血奋战,哪有张家如今的荣耀?” 张巡敬过后,一饮而尽。 他看向夫人这桌,举起第三杯。 “第三杯酒,我敬张家的女人们,你们为张家牺牲了自己的大好年华,张家欠你们的,大曌也欠你们的!” 独孤敏和黄氏等家眷听了,眼中泛起晶莹,端起酒杯喝下一口,相视一眼后,皆是欣慰一笑。 “大家今晚一定要吃好喝好,小孩子都有红包拿!” 张巡的开场白结束,大家鼓掌叫好,一起拿起了筷子,气氛开始慢慢热烈起来。 觥筹交错时,有长辈捋着白胡子小声道: “本家老大,听说你家的娃是天生废脉,这可不妙啊…” 听此,张巡脸色稍变。 “他虽说是天生废脉,但天赋异于常人,一定不会辱没祖宗。” “一个没有武道天赋的人,其他方面再怎么厉害也是白搭。你听我一句劝,再生一个得好,免得被外人说闲话,镇国侯的侯位传给了一个没有半点功力的人…” 镇国侯望向夫人,见她正在开心地逗儿子,苦笑说: “也要看夫人的意思…” “我张家的大事,你问你媳妇作甚?” 张巡心道老子又不会生,不问夫人问谁? 却不想得罪长辈,只说了句“此事需从长计议”便岔开了话题。 年轻一辈中,张霄虽然不是这些人中最年长的,却显得最活跃,一边讲着从洛京城听来的笑话,一边往嘴里塞各种美味。 “哎哎,张霄,京城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每一条街道都可以并排行走九驾马车吗?” “那当然!”张霄抽了一下鼻子,“京城什么都大,房子大,牌楼大,连砖头都比咱燕州的大…” “嘿嘿,你看那边的姑娘大不大?” 有年长的小伙子在胸前比划了比划,张霄对这方面还是懵懵懂懂,却还是重重点头: “大,比冬瓜还要大!” “哈哈哈…笑死了,张霄你就吹牛皮吧!” “我…我可没吹,不信你们去瞅瞅不就清楚了?” “我们可没那个机会,跟你小子一样,占了老爹的光!” 这时,在张霄的身侧,只听得“当”的一声,有人重重地砸了一下碗底。 是张敖,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筷子,冷冷道: “洛京那么好,大哥你干嘛要回来?没有你,张家会清净许多。” 张霄听后,火气“噌噌”上涨,凑近二弟的脸骂道: “我回不回来,干你屁事?二弟,你老绷着个黑脸给谁看呢?对,我知道你小子看我不顺眼,那能咋的,你还想弄死哥?” 张敖仍旧是面无表情: “我不跟废物讲话,浪费时间…” “你…” 张霄不敢在这个场合发作,只得冷笑一声。 “哼,倘若三叔还在的话,可得好好教育你一下,在哥哥面前耍什么威风?” 终于,在听到对方提起父亲的时候,张敖的脸色突然暗了下来,他低声道: “敢不敢跟我出去打一架?放心,我不打死你。” 张霄当然不相信他会打死自己,却也不敢应战。 “我为什么要出去,坐在这里吃年夜饭不好吗?” 张敖“切”了一声后,冷道: “要不是我爹在战场上掩护大伯和二伯,他们早死了。尤其是二伯,他指挥失误才导致我方损失惨重,现在人呢?是不是害怕不敢来?” “害…害怕?” “你还不明白吗?这些年的除夕夜他来过几次?二伯是害怕面对家族和乡亲父老!对了,还有他害死的兄弟们!” “你胡说!” 张霄再也忍受不住,猛地揪住张敖的衣领。 “这就对了,咱们打一架,好好打一架,如何?” “好,我跟你打。” 张霄压低嗓音,放开对方的衣领。 又待了一会儿,两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了座位,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张永远远地望见他们,心道一声不好。 即便知道两个兄长不会下死手,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内斗。 想到此,张永对小翠说: “尿尿。” 小翠赶紧抱起他: “小少爷要尿尿,夫人,我去去就回来。” 第十三章 碾压 张霄和张敖两兄弟走出屋子,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一个阴暗的小花园里。 两人面对面,相距五步左右。 张敖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 “大哥,你现在还只是个武师,我要用武魄打你有些欺负人,不如你我都不激发武脉,纯粹打一架?” “好,咱们就纯打一架,话说到前面,谁要是用了武魄,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张霄还是个武师,根本无法觉醒武魄,一听到二弟这个建议赶紧答应下来。 两人摆好了架势,都是用的张家的《八卦锁龙功》,此功法注重实战,刚烈十足,虽说招式很基础,但毕竟经过战场的检验,威力自然不用多说。 张霄道: “我承认,你的武修天赋的确比大哥强那么一点点,但你别忘了,我可是比你早修行几年,对于功法的理解也比你更深…” “那又如何?废物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废物,到最后还不是被当做垃圾随意扔掉?” 张敖有意激怒道。 “你说谁是废物?奶奶的,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下!” 果然,张霄被气得嘴角一抽,脚下一蹬,径直冲了上去。 就在一拳无限接近对方的时候,虚影一闪,却打了个空! 觉到身后气流一滞,张霄反手又是一掌! 这一掌劲力十足,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张敖的胸膛,本以为可以把对方击飞,却感觉一股大力沿着胳膊反弹回来,紧接着全身一震,忍不住倒飞了出去。 张霄整个人陷入积雪中,刚想起身的时候,却被人冷不丁锁住了咽喉,轻易提了起来。 “呃呃…你…” 张敖的神色清冷,一拳砸在他的鼻子上,一阵眩晕过后,两道鼻血淌了下来。 “你特娘的…” 张霄正要鼓起武脉引动真力,眼前白光一闪,强大的武压将他那刚刚准备爆发的真力瞬间压制! 一只巨大的“四足兽”站在张敖的身后,它狼身龙头,浑身白鳞,口中含着一柄利刃,兽眼散出令人恐惧的红光! 这“四足兽”便是张敖的灵系武魄具象化而成,唤做“睚眦”,相传乃龙族和狼妖所生,性情极为残忍,因“睚眦之仇必报”而得名。 此刻,张敖控制好力度又是一拳,打得大哥张霄嘴里一热,竟然吐出一颗门牙来。 “咱们说好的不用武脉,你先犯规,怨不得我。”张敖冷笑。 “我的牙…你这混蛋,出手也太重了…” 张霄狼狈无比,却不知二弟这次要把自己打成什么鬼样子,一时间惧怕不已。 “大哥,你实在太废了,张家要是都像你这般没用,恐怕早被大罗屠尽,还谈什么守护大曌?” 听此,张霄脸皮一颤,脖颈处被对方死死攥住,脸憋得由红发紫。 “你…你特么快放开我…” “弟弟我还没打够呢,你稍稍忍耐一下?” 张敖举起拳头刚要落下,身后突然传来女声: “敖少爷,不要打了!” 原来是丫鬟小翠,刚才抱着小少爷出来撒尿,发现两人的身影一闪而过,出于担心,她一路跟着过来,果然看到兄弟二人在偷偷打架。 张敖迟疑了片刻,拳头缓缓落下,手一松,张霄终于落地,大口大口喘着气,紫得像茄子的脸慢慢恢复了颜色。 “啵…” 龙兽睚眦化为武魄隐入张敖的体内,后者转过身来,与小翠和张永相视一眼,也没多说话,就这么大步走开了。 “霄少爷,你怎么样?” 小翠凑上前来问道。 “我没事,让翠儿姐和小弟见笑了…” 张霄边说边捧起一把雪,擦了擦嘴角和鼻子,又摸黑捡起那颗被打掉的门牙收好,踉跄地站起身。 “你干嘛非要和敖少爷打架,你和他的等阶差太多了,丝毫没有胜算,夫人也说过很多遍,要你们兄弟不要内斗…” 不等小翠把话说完,张霄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打断: “你不去劝他,反倒是劝我?那小子就是看我不顺眼,我不是他大哥,他奶奶的是我哥!” 小翠被噎,无奈道: “罢了,霄少爷还是回去吧,侯爷和夫人没见到你们恐怕又要担心了。” “我回去,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去?” 张霄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有些可笑。 小张永暗地里摇头,心道这个大哥好像从小被二哥揍到大,却从来没有服过软,也算是条硬汉了。 张霄拍了拍小弟张永的后背,逗了他一会儿,准备离开侯府。 “翠儿姐,要是大伯和大娘问起来,你就说我担心老爹喝多了找不到家,去接他回将军府了。” “…嗯。”小翠应了一声。 正要离开花园,忽然看到前面灯火通明,有一行人举着火把朝这边快速行进,那阵势根本不像是镇国侯府的府兵。 “出大事了!” 张霄快步走上前去,想探个究竟,却撞见最前面,被锁链困住的那个壮汉好生眼熟,仔细瞧的话,这人不是自己的亲爹么? “你们是谁,真是好大的胆子,敢把神勇将军绑起来?还不快些松绑!”张霄怒道。 “呃呃呃…” 神勇将军张进的嘴里被人塞进布条,只能干瞪眼说不出话来。 张进也是个三品武宗强者,拿他的人不用说至少在二品之上! “是张霄张公子?哼,咱家拿人,还要跟你废话?” 高有才高监军从暗处走了出来,他背着手,目光轻蔑,显然不把面前这少年放在眼中。 张霄自然认识这太监,也知道他是皇帝的亲信,权势滔天,刚刚准备好的那些脏话直接咽了下去。 一旁,小翠早就吓得身子颤抖,怀里的张永脸蛋也忽悠忽悠的,难受非常。 “姐…别怕。” 张永倒是很明白,这里毕竟是镇国侯府,高太监是不敢弄得太难看的,而且二伯又不是犯了什么大事,只是殴打了几个俘虏而已,还不至于拿他怎么样。 小翠稳了稳情绪,刚要去禀报侯爷,一个高大的身影便闪到了面前,紧接着,张家的族人们都走了出来,将高太监带来的人团团围住。 镇国侯张巡见到二弟被如此对待,脸上现出愠色,稍稍一运气,将张进嘴里的布条逼出。 “大哥,我…” 张巡示意他先不要说下去,而是上前查看了他身上的锁链,眉头一皱。 “黑龙卫的气息?不像是高大人这次带来的普通守卫,果然还是藏了一手…” 高太监嘴角上扬,朝身边的一个身材瘦长的蒙面人使了个眼色。 蒙面人玄力一动,那锁链跟着一松,竟然缩回到他的体内。 “器系缚龙索,难怪能够如此轻易地压制二弟…” 张巡暗道,又问高太监: “我二弟所犯何事,高大人竟如此兴师动众?” 高太监冷哼道: “离京之前,圣上说得是明明白白,要善待大罗的俘虏,张进和他的手下却罔顾圣意,险些打死他们,如果真有了差错,你我可担得起这个后果?” 张巡看向二弟,问: “果真如此?” 张进活动了活动肩膀,点了点头,回答得倒是十分干脆: “不瞒大哥,我与兄弟们视察俘虏营,有几个不听话的杂碎出言不逊,便教训了教训他们,实在没有杀人的意思。” 高太监轻笑: “这些俘虏是准备年后放回燕北的,你若是打死了一个,圣上还如何安稳大罗?” “我堂堂天朝将军,杀一个俘虏如杀狗一般,也犯得着被人数落?”张进明显不服。 “你看看,张进这个态度,可是有逆反之心?镇国侯也是这个意思?” 高太监的言语中带着质问的语气,有意想要激怒对方。 “高大人不要误会,既然是圣上的旨意,我等自然遵从。二弟下手狠了一点,等回去我一定好好跟他聊一聊…” 张巡并没有被激怒,倒是表现得十分得体,这让高太监有些失望。 皇帝这次派他来,主要就是找张家谋逆的证据,一旦张巡有任何反叛的行为和话语,立刻会被记录在案,待回京后进行密报。 本来这次殴打俘虏的事件便是个绝好的机会,可对方没有上当,只有后面再做文章了。 “高大人既然来了,不如一同吃个年夜饭?”独孤敏上前道。 高太监看了看四周,皆是面露狠色的张家族人,于是摇头: “咱家已有安排,就不打扰侯府了。” 又转过身去,招手: “走!” 第十四章 牌位 镇国府大门前。 高太监那张清瘦而阴厉的脸,在火把的映照下,阴晴不定。 “黄炳,你若是和镇国侯比试,有几成胜算?” 唤做黄炳的蒙面人迟疑了一下,回答: “不足两成。” “哦?”高太监很是惊讶,“同样是二品武宗,你又是可以克制龙系武魄的高手,胜算还不到两成么?” 蒙面人垂头: “镇国侯的武道天赋异于常人,方才他点我的缚龙索,一股杀气竟直抵属下的丹田,似乎早有破解之法...” 高太监眼睛眯起: “你是黑龙卫的一等战力,竟也压制不了张巡的气焰,看来咱家是要跟他纠缠一阵了。” “张家人多势众,大人可得小心行事。” “哼,人多怕什么?咱家身后可是大曌皇帝,当今圣上,量他们也不敢造次。” 高太监一头钻进轿子中,不忘嘱咐: “黄炳,这些天你要看紧了那些战俘,在放走他们之前,张家倘若再有破格的举动,一定要第一个禀告监军府。” “属下遵命...” 黄炳拱手,目送高太监的轿子走远后,身影一转,隐去了踪迹。 与此同时,镇国府中。 张巡仔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对于二弟张进的鲁莽有些头痛。 “二弟啊,你放着好好的年夜饭不吃,非要去俘虏营胡闹,这会儿被监军抓到把柄,实在是不应该...” 张进脸色发窘: “当时酒劲上来,想到那些个杂碎要通通放走,就气不打一出来,再加上正好有几个不听话的蛮子出言不逊,所以...所以才...” 张巡神色严肃: “幸好你没打死他们,否则张家不但在监军高大人那里没办法交待,对于朝廷也是抗旨不尊,恐怕要招来横祸。” “奶奶的,老子在前线出生入死,不知杀了多少畜生,没想到现在竟要好好保护他们,一根指头都动不得,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张进猛拍了一记大腿,脸上的气愤之色尽显。 此时,镇国侯和夫人相视一眼,暗暗点头,似乎早有应对之策。 独孤敏笑道: “事已至此,二叔倒也不必过多烦忧,今日过节,咱张家人还是一起热热闹闹得好,二叔的座位已经安排妥当,不如...” 张进慌忙推辞: “不了不了,那个...对了,军营那边还有要事处理...” “军营有个屁的要事处理,你今晚必须得留下!” 张巡搂着二弟的肩膀进屋。 接着,众人重新落座。 张进喝了几杯酒后,叹道: “大哥,我之所以每年的除夕夜都缺席,是因为...” “你不用多说,我都知道...”张巡看似不经意道,“去给兄弟们上上香吧...” “...好。” 镇国府有一处供奉牌位的灵堂,几百年来香火不断,已经成为张家的一处圣地。 自大曌开国以来,包括第一任镇国侯在内,战死的张家族人全部进了灵堂,细数之下竟有数万! 眼看着密密麻麻排列如山的牌位,张氏族人皆是眼圈发红,纷纷跪倒下来。 因为张永年纪尚小,被娘亲抱着在灵堂外远远观望。 “张家为大曌牺牲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被那昏君给...真是上天不公!” 张永现出愤然之色,又想起那一日噩耗传来的时候,举国陷入了悲痛,大曌失去了护国神剑,天朝百姓失去了镇国英雄,以后的岁月中等待着他们的,是无尽的沉沦和屈辱! 当大罗集结百国联军,统帅各大妖帝魔王,破燕州,下北关,直捣洛京,那昏君早被昔日谄媚于他的臣子们剁成了肉酱,头颅高高挂在城门楼上,以迎接新主! 天朝历经朝代上百,唯有这一次乃亡国灭种之灾,大曌失去天命后,被历史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 此刻。 神勇将军张进颤抖着双手,将三炷香插入香炉,盯着兄弟们的牌位,颤声道: “三弟、四弟、五弟...二哥对不住你们,二哥该死啊...” “二弟,事情都过去了,你若是觉得亏欠他们,就在战场多杀敌,将来收复故土的时候,他们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 张巡目光凝重道。 “大哥...”张进一个大男人差点哭出来。 身后,除了征北将军之子张敖目光闪烁,张家族人皆是动容不已。 不知不觉,已近子时,永安城中响起了炮竹声,灿烂的烟火将整座城池点亮,跨过年关的百姓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灵堂外,族人纷纷告辞,张进带着儿子张霄,两人最后离开。 “霄儿,你的脸怎么了?”独孤敏见侄子张霄一直垂着脸,不由问道。 “啊?没...没什么...” 张霄急忙摆手,却被老爹一把捏住脸蛋抬起。 “哎呦,疼疼疼...” “谁把你打成这个狗样子?”张进惊讶道。 “我自己不小心磕的,没人打我...爹,你快放手,疼死我了...” 张霄的眼泪被挤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挣脱,脸上的淤青更加明显。 见此,独孤敏眉头一蹙,早就心知肚明,劝道: “霄儿受的是皮外伤,看起来没有大碍,二叔还是早些带着他回去休息吧。” “那...我们爷俩这就回将军府了,大哥和大嫂保重。” 目送二人走远后,独孤敏叹口气,摇头: “两个侄儿从小就不对付,也不知等他们长大之后会不会收敛一些。” 张巡道: “没什么,想当初,我那几个弟弟也不是很听话,等上了战场后,相信他们一定会领悟到兄弟两字的含义。” “希望如老爷所说吧...” 独孤敏心情稍好,迟疑了一下,问: “老爷这次能在府中多留几日,等过了元宵节再返回前线么?” 张巡现出为难的神色,“大罗刚刚吃了败仗,一定会在边境发动侵扰,咱们可不能懈怠,最晚过了初五,就得离城…” “...那好,趁着老爷有时间,不如好好陪陪永儿。”独孤敏勉强笑道。 “嗯,咱们儿子天生聪慧,异于常人,也许等他再长大一些,武脉便会恢复也说不定?” 张巡如此安慰自己,同时也是安慰妻子。 他当然很清楚,天生废脉意味着什么。 感受到丈夫情绪的变化,独孤敏深呼一口气后,下定了决心,道: “妾身决定了,这一辈子只有永儿这一个孩子,我要好好照顾他,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老爷如果想要一个正常的孩子继承侯位,可以趁早纳妾,早做打算。” 张巡以为妻子在开玩笑: “阿敏,你怎么说这些傻话?我张巡对天发过誓,绝对不会纳妾,更不会辜负于你。” “我是认真的,老爷...”独孤敏神色郑重,“我知道老爷对于传承之事十分看重,家族的老一辈也希望侯府能有个合适的继承者。如果妾身在这个时候退缩,永儿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张巡一怔,随后微笑: “夫人放心,永儿是你的儿子,也是我张巡的儿子,更是未来的镇国侯。” 有了这句话,独孤敏才脸色转好,轻轻依偎在夫君坚实的臂膀: “老爷为大曌竭尽心力,相信苍天一定看得到,会给咱们永儿一个机会的...” 第十五章 龙枪 三日后,监军府。 高太监守着火炉正在饮茶,门外有人报告: “大人,黄将军有要事禀报。” “让他进来吧…” 高太监一听来人是黄炳,立刻打起了精神。 一会儿的功夫,黄炳进屋,这次还是戴着面罩,让人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怎么样,镇国侯那边可有什么动作?”高太监眼皮微微一抬。 黄炳弯腰回答: “属下探听到一个消息,事关那些战俘…” “哦?快说来听听?” 高太监兴趣盎然,他巴不得张家犯下大错,打死几个战俘才好,如此一来,便可以完成皇帝秘密交给他的任务了。 黄炳接话: “说是镇国府要在初五鸡鸣之时放走所有战俘,释放地点就在燕北边境,一个叫鬼门村的地方。” “嗯?这消息可属实?如果是真的,他镇国侯应该提前告知咱家才对…” 话音刚落,门外又有下人报告: “禀报大人,镇国府来件。” “…拿来。” 高太监接过下人呈上的信件,开封之后匆匆瞧了一眼,立刻现出惊色。 “张巡果然打算在初五放走战俘,白纸黑字,还有他侯府的大印,不会有错。难得啊,堂堂镇国侯,和大罗仇深似海的人,这次竟然没搞出什么大动静来,啧啧…” 高太监把来件收好,品了一口茶,似乎对这个结果说不上满意,也没有什么不满意。 至少在皇权面前,镇国侯还是懂得收敛的,以后可就好办事多了,说不定还可以狠狠敲他一笔。 黄炳这时上前,疑虑道: “属下认为,此事有些蹊跷,大人应再深入调查,才可探出张家这么做的真实目的…” 听到这里,高太监早就有点儿不耐烦了,将茶杯狠狠磕在桌案上: “黄炳,你这是在教咱家做事么?” “属下绝对没有冒犯大人的意思…”黄炳慌忙道。 “哼,咱家跟在圣上身边几十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像张巡这种人,绝对不敢在明面上违背朝廷的旨意,不然的话,圣上何苦安排咱家来探他的老底?” 高太监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黄炳的身侧,低声说: “别以为咱家不知道,黑龙卫的司空大统领和宰相大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此次你秘密前来,一定是有人特意安排…” 黄炳立刻否认: “属下听从司空大人的调遣,其余一概不知。” “别装了…”高太监嗤笑,“宫里头谁不知道镇国侯得罪了宰相府?咱家被圣上安排到此处苦寒之地当差,也是托了他的福。” 黄炳迟疑不语。 而高太监则是仰头尖笑了几声,背过身去。 “说到底,你我二人都是为了圣上办事,只要你不耍一些小聪明,咱家一定不会难为你。” 黄炳急忙拱手一拜: “属下一定竭力为监军大人办事,争取早日让大人回宫。” “呵呵,你明白就好,等扳倒了镇国侯,你一个小小的偏将一定能够得到晋升。” “多谢大人提携!” 黄炳略显激动,正要再恭维几句,高太监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使劲醒了醒鼻子。 “这鬼地方,实在是一刻也待不住,阿嚏!” …… …… 初六,正午。 镇国府前院,张巡手握一杆长枪正在习练。 枪影所到之处,发出暴雷一般的声响,甚至连空气都被刺出一圈圈波纹! 张永在娘亲的怀中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为老爹鼓起掌喝彩。 他两世为人,当然清楚老爹所练的枪法,乃张家祖传的《暴龙枪法》,专克大罗骑兵,练至最高层,可一枪穿山破岳,所向披靡。 而老爹手中的铁枪,重达千斤,也是一柄神器,唤做“龙胆亮银枪”,曾经在战场上捅破无数敌将的胸膛,大罗人远远望到它枪头散出的银光便吓得屁滚尿流,更称呼它的主人为“银死神”,唯恐避之不及。 此刻,伴随着最后一枪刺出,张巡满意地点点头,收起了兵器,踱到夫人面前。 “老爷的枪法又精进了。”独孤敏露出笑容。 “到了我这个等阶,必须要返璞归真,才有可能寻求突破。” 武道之路艰难坎坷,尤其越往后越需要投入巨大的精力,还要求武修者要有极强的天赋和悟性。 张巡的等阶是二品武宗,要想进阶一品,至少需要十年。 而跨越一品武宗,达到天人合一,成为武帝,需要的时间更长。 掌握一种道之法则,从武帝晋升为圣人,更是难于上青天。 像张家唯一的武圣,烛龙张一丰,整整花了两百年,才突破了武圣阶! 作为前世大曌的最强武圣,张永有先天灵根辅助,也花了整整一百五十多年! 一个家族能拥有一个武圣,足以傲世群雄,立于不败之地。 这也是油尽灯枯的张一丰想尽办法,也要让家族留有希望的原因。 “老爷,你有没有发现,咱们的儿子好像刚才…看懂了你的枪法?”独孤敏有点不可思议道。 “我也正要说呢,永儿还是个半岁的娃娃,居然有如此悟性,真是世间罕见!” 独孤敏听侯爷夸赞永儿,心里油生出得意之情: “儿子三个月大的时候就会叫娘了,可惜当时老爷不在,不然的话,一定会惊掉下巴。” 一旁,小翠也有些忘乎所以,插话: “甚至老祖宗也说小少爷灵窍大开,异于常人,要为他…” 小翠到底还是年轻,险些把夫人交待过要保守的秘密说出,赶紧把接下来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觉出侯爷生疑,独孤敏略显紧张,赶紧接话: “老祖宗要为咱家永儿祈福,希望他健健康康长大,无病无灾…” 张巡左右盯着两人,越想越不对劲。 “翠儿,你是侯府从小养大的孤儿,有什么大事不该瞒我。” 小翠额头冒汗,又瞧了瞧夫人紧皱的眉头,情急之下竟跪倒下来。 “小翠该死,不该隐瞒侯爷,可…可小翠也没办法辜负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张嘴实在欠打…” 说着,就要举起手来扇自己嘴巴,却被人给攥住了手腕。 抬头一看,居然是夫人。 独孤敏叹了口气,道: “这件事不怨你,是我心存侥幸。” “夫人,呜呜呜…” 小翠哭得梨花带雨,张永看了心疼,唤了句: “姐,别哭。” “少爷…” 小翠抿着嘴巴,使劲擦了擦眼泪,忽而下定了决心,挺直了身子。 “侯爷,您还是罚我吧,奴婢有罪,奴婢甘愿被侯府扫地出门。” 独孤敏一听有些着急,小翠是她从小带到大的丫鬟,感情十分深厚,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把她赶出侯府,那可就太无情了。 “这件事是妾身瞒着老爷,小翠也是被迫无奈,与她丝毫没有干系。” 张巡眼看这几人互相拉扯,还没搞明白其中缘由的他弄得一头雾水,无奈之下挥了挥手,道: “小翠,你先起来说话,将老祖宗那天的嘱托原原本本交待一下…” 第十六章 期待 小翠的记忆力出奇的好,居然把那天老祖宗张一丰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 “妾身有错,不应该瞒着老爷…” 就在独孤敏想要解释清楚缘由的时候,张巡感慨道: “我早知道老祖宗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只是没想到他的寿元只剩下八年…” “永儿如果真的像老祖宗说的那样,身怀足以改变大曌气运的命数,我张巡说什么也要为他恢复武脉,让他走上武道之路!” 言此,张巡的目光中带着无比的期望,灼热得让张永有些禁受不住。 在张永前世的记忆中,还从来没感受过这种被老爹“特殊对待”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准确的说,是太让人上瘾了,简直像被人打了鸡血一般! 这时,独孤敏的脸上带着些愁色,忧心道: “永儿还太小,妾身怕…怕强行为他恢复武脉,会适得其反…” “这个不用担心…”张巡心情倒是不错,“我马上以镇国府的名义写一封告示,让人多临摹一些,张贴在永安城和附近几座城池的显要位置,一旦有来往的奇人异士揭榜,大可以让他们来府中一试。”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张巡做出决定后,满脸笑容地抱过儿子,轻轻抓住他的小手掂了掂,嘴里还哼着小调,看起来尤为自得。 “夫人,小少爷他…他将来可要受罪了,都怨我,没把好嘴…” 小翠深深垂下头,倍感自责。 而独孤敏却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只是安慰了她几句,又说: “这事迟早要被老爷知晓,现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没准还是好事。” 张巡只顾着稀罕儿子,却没把两人的话听进耳朵。 “将士们马上就要出城,这事就交给夫人了。” “…好,我答应老爷便是,不过丑话说当头,要是有伤害咱们儿子的古怪法子,妾身可不会应允。” 张巡把儿子重新交到独孤敏的怀里,笑道: “夫人也是武宗修为,一定会斟酌行事。半年后,也就是咱家永儿一岁的时候,我会亲自为他洗脉。” 武修者迈入武道殿堂的第一关,需要将蛰伏在体内的武脉激活,使其拥有吸纳灵气,和激发真力或者玄力的能力,这个过程俗称为“洗脉”。 在经过“洗脉”后,武脉的等阶才可以确定下来,同时也决定了武修者的上限。 一般来说,如果靠自己的实力“洗脉”,至少也要到五六岁的时候,很多人坚持不下来,失去了成为武修的机会。 到如今,借助他人的力量来“洗脉”成为了主流。 这种方式最早可在幼儿一岁的时候进行,接受者的武脉不能有一丝损伤,像张永这种天生废脉的人当然是想都不用想了。 “这么早就要洗脉,永儿恐怕…恐怕还没有准备好…”独孤敏苦笑。 “以半年为期,如果不成,也不用再折腾他了,没准八年后,老祖宗能为他寻到一株先天灵根,助他一鸣惊人呢?” “原来如此,妾身明白了。” 见夫人的脸色逐渐转好,张巡点了点头,准备穿戴好战甲离府。 而小张永却望着父亲的背影叹气。 老爹对他的期望太高了,半年的时间,怎么可能恢复废脉? 前世两百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要想恢复武脉,除了服用先天灵根,就只剩下自我提升一条路可走! 而后者正是这一世的张永所追求的目标,这个目标最早也得八年才能达成。 “老爹啊,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等儿子八年,大曌能不能等我八年?” 张永胡思乱想之际,前院有人匆匆赶来,见着侯爷后,赶紧禀报: “大事不好了侯爷,高监军突然造访,说是要找侯爷您算账呢!” “哦?看来高大人来得倒是挺准时嘛?” 张巡似乎对此要有预料,和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披着战甲大步向前院走去。 “夫人,那个高太监来侯府找什么茬?”小翠面露疑惑。 “一定是为了那些被杀死的战俘吧?” 独孤敏漫不经心道。 …… 前厅,高太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来踱去,不时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一侧,黄炳静静站立,戴着个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面罩,看不出任何表情。 见镇国侯张巡终于到来,高太监大步冲了上去,劈头质问: “张巡,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居然把那几千战俘全部杀掉了?你让咱家怎么跟圣上交待?” “高大人的话本候怎么听不懂?”张巡明知故问,“我何时杀了他们?这可是抗旨的大罪,高大人可不要冤枉我啊...” “冤枉?咱家刚收到消息,鬼门村放走的战俘在一个时辰内全部被人杀死,还说不是你指使的?” 高太监瞪大了愤怒的双眼,似乎要吃人一般。 他本打算张巡这边最多死几个战俘,好拿住侯府的把柄敲诈一笔。 谁知道,这侯爷竟一口气把他们全杀了! 这要传到宫里头,不但会严惩镇国侯,他燕州监军也脱不了干系。 此刻,镇国侯张巡则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只是笑着摇摇头: “大人真是冤枉我了,这批战俘是圣上要求放走的,侯府哪敢擅作主张?人我已经放走,他们的生死便与我无关,不是么?” “那...他们到底是谁杀的?难不成...” 高太监突然醒悟过来。 放走大罗国战俘的地点是鬼门村,那一片的村民以前经常受到大罗骑兵的骚扰。 贼寇每一次劫掠,不但掳走大量财物和女人,甚至还放火烧村,简直毫无人性可言。 鬼门村村民对于大罗的恨比任何人都要强烈,根本用不着燕州将士出手,在得知要在此地放走战俘的时候,便早早准备大干一场了! 再加上张巡有意饿了这些畜生数日,试想这些手无寸铁,又肚子咕咕叫的蛮子兵如何抵挡住百姓复仇的怒火? 得知真相的高太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千算万算,竟让这武夫摆了一道? “高大人,本候自始至终都是贯彻执行圣上的旨意,您作为见证人,可要替我证明清白。”张巡的嘴角上扬。 高太监恨得咬牙切齿,既然拿不到对方的把柄,这“黑锅”只能两个人一起背了。 这时,黄炳站了出来,拱手: “鬼门村村民在没有朝廷的命令之下,擅自击杀大罗俘虏,他们全是有罪之人,属下恳请即刻逮捕审判!” “审判?你这奴才干脆现在就审咱家好了!” 高太监一巴掌拍了上去,打在黄炳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黄炳捂着脸退下,狼狈之极。 “嘿嘿...”高太监换成一张笑脸面对张巡,“镇国侯说的对,咱们的职责是放走那些战俘,至于他们的生死,就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了。圣上爱民,相信他不绝会因为此事怪罪到燕州百姓的头上,咱家立刻草拟一份奏疏,说明事情的前后起因,为鬼门村的百姓求一个安稳。” 张巡立刻回敬: “还是高大人办事沉稳,本侯替燕州百姓谢过大人。” “呵呵,镇国侯果然是国家栋梁,咱家佩服得紧哪...” 第十七章 木剑 高太监走后,独孤敏和丫鬟小翠正巧也从后面来到前厅,张永在小翠的怀里老老实实的,因为早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他丝毫不为老爹的事情着急。 时间不早,张巡这时戴上了龙盔,整个人英勇神武,风采奕奕。 “高监军没把老爷怎么样吧?”独孤敏关切问。 “一个阉人而已,根本不足为惧。幸好夫人的主意绝妙,否则的话,这批俘虏放虎归山,本侯怎对得起燕州父老,对得起死去的兄弟?” 张巡意气风发,现在的他根本想不到,在约莫三年之后,那高太监为了报此时的一箭之仇,诬陷张家军有意谋反,要不是有太子作保,张家难逃一劫。 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只有过来人张永看得最为透彻,现如今的大曌早已过了它最辉煌的时期,开始走下坡路了。 所谓昏君在上,谄媚者生,刚正者死! 而谄媚之人,为求圣宠,劳民伤财,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还自封为国之大器,简直可笑! “洛京城中花满地,燕州沙场血成河...”张永低吟着这句诗,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些苍凉。 不一会儿,有监军府的小兵来报: “禀告侯爷,我家监军大人染了风寒,就不随您一同前去了,还请大人体谅。” “哦?刚才高大人还来过,这么快就染上了风寒?” “...监军大人有些不适应燕州的天气,又加上他一直带病处理公务,这会儿终于熬不住了...” 张巡自然清楚这高太监肚子里装的什么药,他冷哼一声,挥手: “罢了,你回去转告高大人,让他好生休养,千万别病重了,本候在圣上那里不好交待。” 小兵慌忙应了一声后,退了出去。 独孤敏眉头一蹙: “高监军一直想拿侯府开刀,侯爷这一去,恐怕他有恃无恐,会兴起什么风浪。” 张巡冷目: “他若敢动张家一根毫毛,老子要他的狗命!” 正巧此时二弟张进前来集合,兄弟二人商议了一阵,张巡没忘记儿子那件要紧事,于是叫人呈上笔墨纸砚,写下一封“镇国府布告书”。 布告书的内容无外乎给小侯爷找寻高人,为其恢复武脉之类,赏金不限。 离开侯府后,两兄弟率领众将跨马离城,赶赴北上边境。 马蹄声渐渐远去,扬起的黄尘缓缓落定。 “侯爷回府没多长时间,又走了。”小翠感叹道。 “他说过半年后会给永儿洗脉,倒给了我一个念想。” 独孤敏一面安慰自己,一面仔细检查了布告书一遍,没有问题之后,交给了管家老刘头。 “辛苦你找人临摹一些,按照老爷的意思,公示出去吧。” 老刘头办事相当靠谱,而且一丝不苟,独孤敏把这事交待给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几人正要回去,正巧碰到三叔妇黄氏来府,寒暄了一会儿后,独孤敏和黄氏说笑着踱进了府中。 黄氏是来送糕点的,顺便看一看侯府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上次妹子带来的糕点还没吃完呢,你也太客气了。”独孤敏收下糕点盒子后,有点不好意思。 “我多做了一些,两个人也吃不完,不如让大家伙都尝尝。” 黄氏说着,目光看向小侄儿,笑道: “永儿真是越长越俊了,相信他长大后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追求,到时候你这个做母亲的可别挑花了眼呢。” 独孤敏听着心里欢喜,却摆手: “咱燕州是个贫苦之地,远不如豫州等地富庶,没有几个女孩肯嫁给张家的。” “那...咱们两个又是怎么嫁过来的呢?”黄氏打趣道。 “嗨,还不是瞎了眼呗。” 独孤敏掩口笑了一会儿,却瞧见黄氏偶然间露出的落寞,心里有些不得劲。 于是转移话题: “敖儿呢,怎么没带他过来?” 黄氏苦笑: “那孩子一直闷在将军府修炼,我这个做娘的也请不动他。” “上次他和霄儿发生了一点儿小摩擦...” 黄氏的脸上现出愧色,“都怨我没有好好管教他,这孩子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 刚说到此处,屋外传来张霄的声音: “大娘,我来看小弟了!” 张霄闪进屋内,瞧见小婶也在,咧嘴笑道: “小婶,你是不是又做了好吃的?” 黄氏看到张霄门牙缺了一颗,有些愧疚道: “孩子,你快过来,婶婶做了很多糕点,你随便吃,不够的话,跟我回去拿。” “这些够吃了,不用劳烦婶婶...” 张霄坐下后,捡起一块就咬,嘴里嘟囔着“好吃”,还不忘把婶婶的手艺夸赞一番。 “你二弟是不是...是不是经常欺负你?”黄氏询问。 张霄一愣,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切磋而已,婶婶用不着担心,我那是让着他,做大哥的总得大度一些不是?” “霄儿真是懂事,要是敖儿能有你一半的气度就好了。” 张霄不愿众人再提自己的丑事,于是四周看看,故意问: “怎么不见那个黑小子了?” “你是说大莽么?”独孤敏微笑,“他和奶嬷嬷回乡下去了,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那我老弟喝什么,总不能饿着肚子吧?” “他能吃些米糊糊,放心,你弟弟现在大了些,少吃几天奶也没大碍的。” 张霄舒了口气,跑到张永的跟前逗了一会儿,又从手环里变出一把木剑来。 “来,拿着它,大哥我亲手做的,威不威风?” 张永眼睛一亮,一手拿过木剑,随意舞动了几下,竟然十分顺手。 “哎哎,你们瞧见没有,老弟刚才那几招,是不是有点意思?”张霄惊讶道。 小翠不懂其中的门道,却也是十分骄傲。 “你也不看看小少爷是谁的儿子,独孤家的剑法,在大曌可是数一数二,小少爷有此天份也是正常。” “小侄儿才半岁,就会使剑了,可真了不得。” 黄氏也惊奇不已。 只有独孤敏看出儿子只是随便耍耍,笑着摇头: “永儿还小,哪有你们说得那般能耐?可千万别惯他…” 张永一听,立刻按捺不住好胜之心,再加上他半年没用剑了,手痒无比,于是稍稍使了半招“指点江山”,木剑端得四平八稳,颇有些恢宏的意境在里面。 顿时,几人均是愣得像木头人一般! “这是青萍剑法中的指点江山,绝对没有错!永儿,你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独孤敏震惊无比,在她三十多年的人生中,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婴儿学会剑法的,而且还是过目不忘,无师自通! 其实,只有张永清楚,这套剑法他已经研究无数遍了,别说是演示几招,就算是倒着练也丝毫没有任何问题。 “这才是天才,而且还是天才中的天才!”张霄激动得忘乎所以,“要不是老弟他天生废脉,没准在将来会是最强的一代镇国侯!” 黄氏也道: “嫂夫人就没想过给永儿找个高人瞧瞧,保不齐能恢复武脉?” 听此,独孤敏心里一热: “不能浪费永儿的天分,等告示张贴出去,我要亲自甄选揭榜者…” 张永的小脸刷的变青,暗想这次是不是又显摆过头了? 第十八章 乞丐 几日后。 镇国侯府的布告一出,不但惹得整个永安城沸沸扬扬,邻近的几个城池也是彻底掀起了一股“拯救小侯爷”的风潮。 百姓们当然没有忘记张家军为燕州做出的巨大牺牲,如果没有这个家族几百年来铸造的钢铁长城抵御北方蛮族的话,不但燕州生灵涂炭,整个大曌也将万劫不复。 现如今镇国侯府难得有求于人,而且事关万分金贵的小侯爷,所有人都自发动员起来,有法子的献策,没法子的到处打听,甚至连过往的外乡人也被打动,纷纷决定为小侯爷尽一份心力。 “禀告夫人,截至目前,前来报名为小少爷诊治的人,已经有五百三十七位了,您瞧瞧...” 刘管家递上一沓写满了签名的纸张,独孤敏仔细翻看了一遍,苦笑着摇头。 “牛麻子是城西的屠户,李三姐是开布店的,还有这个赵老板,是卖米面粮油的,他们怎么都来凑热闹了?” “大家伙的热情很高涨,都想为侯府分忧,老奴也不好意思拒绝,所以...” 独孤敏点点头,“难得他们为永儿的事如此上心,待会儿你安排人在侯府门前摆个摊子,我来接待一下。” “这大冷天的,夫人实在没必要理会那些市井之徒,让老奴来处理好了。” “镇国侯府对百姓都是一视同仁,绝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老刘,你赶紧去安排就好。” 老刘头忙答应下来,匆匆卷好签名的纸张,就要退下,独孤敏又叫住了他。 “夫人还有何嘱托?” “你去府中的粮库提三百袋米面,三百坛酒,凡是来我侯府的,可任选一件带走。” 刘管家惊了一下,叹道: “还是夫人格局大啊,老奴这就去办。” 独孤敏安排好后,对小翠说: “永儿这半年也没出过府,他比一般孩子不同,灵窍开得早,不如让他也长长见识。” “奴婢就知道夫人有这个心思,小少爷的衣物早就准备好了,待会就给他穿上。” 独孤敏微微颔首,看向张永时,眼中透出慈爱的神色。 “我倒是不求咱家永儿有什么大机缘,只求他能在侯府安安稳稳地长大,再找个合适的姑娘结婚生子,平凡过一生就够了。” “小少爷还是个婴孩,您都为他打算婚娶之事了?”小翠略微吃惊。 “我跟老爷说过,一辈子就只生这一个孩子,他要是再无后,那岂不是对不住张家的列祖列宗?” 夫人的理由似乎无法令人反驳,小翠作为一个奴婢当然也没话可说。 “小翠,你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吧?”独孤敏冷不丁问。 “啊?回夫人,奴婢过了年,已经十三岁了。夫人问这个干嘛?” “想当年,我嫁入张家的时候,才仅仅十六岁。嗯...也该为你谋划一下了。” 小翠一听着了急,忙带着哭腔说: “奴婢要一辈子跟着夫人,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夫人如果不要奴婢了,奴婢还不如...还不如死掉算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只是随便说说,看把你急的...” “奴婢哪都不去,死也要死在侯府。” “呸呸...可别再提那个字了,大过年的不是好兆头。” 独孤敏佯作生气状,小翠才停止了啜泣,却还是眼睛发红。 小张永一面耍着木剑,将两人的对话完完整整地听进了耳朵。 “翠儿姐也是个苦命人,我没记错的话,在她十八岁时,也就是五年后,会被老爹许配给手下的一个将领...” “这将领是个短命鬼,本就身怀常人难以察觉的绝症,在新婚宴席上只是多喝了一杯酒,还没来得及洞房,便病症发作一命呜呼了。” “翠儿姐之后的日子,一直在在夫家守活寡,辛苦伺候公婆不说,还要受尽邻里的白眼,终于不堪重负,在张家覆灭之后的短短数年投井而亡,死后还落下个抛弃公婆的不孝之名。” “如果我能改变这一切的话...” 张永的心思如潮水般涌动,在这一世,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有太多人的命运要改写。 也不知最后能否逆天而行? ...... 下午,镇国侯府门前,早已排起了长龙。 仔细看的话,这些人几乎全都是永安城的百姓,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自己的那些古怪想法能够派上用场,给小侯爷治好先天废脉的毛病。 “尊敬的侯府夫人,我有一个主意,保准能让小侯爷恢复那个...那个什么来着...”一个小商贩挠头。 “是武、脉...” 小翠都有些不耐烦了,一个连武脉都不知道的人,也来瞎凑热闹? 独孤敏坐在案后,耐心问: “说来听听吧,你的好主意。” “嘿嘿...那我就说了啊,这个武脉,说到底也是人身体的一部分,既然出了问题,不如换掉...拿猪的脉,牛的脉,取下来给小侯爷换上不就行了?” 听此,独孤敏拼命忍住不发出笑声,一旁的小翠和怀抱里的张永几乎齐刷刷翻了个白眼。 刘管家气得上前,喝道: “什么猪脉,牛脉,你把小侯爷当成什么了?就是换,那也得是龙脉!” “啊对对对,龙脉合适、合适...” “合适你个头!” 眼看刘管家卷起袖子就要招呼,独孤敏忙抬手制止: “算了老刘,让他选一件,回去吧。” 独孤敏在小贩的名字上圈了个圈,那小贩赔笑着提了一袋米,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刘管家被夫人叫过来商量了一下,点点头后,站在众人面前,清了清嗓子,喊道: “还有谁想让小侯爷换脉的,过来登记,领东西走人!” 这么一来,队伍少了一大半。 只留下数十个看起来十分眼生的外地人在继续排队,在他们之中有几个看起来气质不错,衣着也很另类,没准真的是奇人异士也说不定? 独孤敏心里却有一杆秤。 作为武宗强者,她早就用武念探查了一下,这些人的气场不弱,却还不及自己的十分之一,恐怕全都是来打酱油的... “夫人,在下来自青州,是个医生,尤其善于针灸治病,您瞧瞧,我把金针银针都带来了。” 有人掏出一把亮晃晃的尖针,看上去十分得意。 小张永见了咽了口唾沫,慌忙喊道: “不要!” 独孤敏当然不会让儿子受一点儿皮肉苦,况且这针灸之法根本不会引动武脉,于是婉拒: “您还是留着这些针去多看看其他病人吧...” 接下来,不出所料,这些人不是江湖术士,就是普通的武修,想法虽然奇特,却没有一个可行。 到了最后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到案前,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是因为这人帅,而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太冲了,有种在粪坑里睡了三天三夜的感觉。 刘管家看他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甚至连衣服上都是破洞,以为是个乞丐来捣乱的,顿时有些不耐烦道: “姓甚名谁?领东西走人吧!” 乞丐抽了一下鼻头,仿佛老远闻到了酒香,目光热切道: “诸葛洪,快给我酒。” 拿到酒坛后,乞丐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酒塞,竟然就这么“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 “哈哈,爽!” 这人酒量奇大,似乎还意犹未尽,咂吧了咂吧嘴后,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独孤敏眉头一蹙,暗道这人好生奇怪,看模样却没什么特殊的,也许就是个普通的乞丐吧? 就在所有人都舒了口气,庆幸臭乞丐终于走远之时。 张永突然大叫了一声: “留步!” 第十九章 炼丹 诸葛洪这个名字,张永倒是如雷贯耳! 此人出身荆州诸葛世家,以炼丹之术闻名海外,最终修成一代丹圣,开创“神鼎派”,成为大曌与大罗国战事之中最后的底牌之一。 即便诸葛洪如此牛掰,在大曌亡国之前,却被蛮族大能者刺杀,下场和张永一模一样。 张永和诸葛洪也有过几次接触,知道他中年时家道中落,不得已流亡北方的经历。 却不成想,今日居然亲眼目睹,惊讶之余,再三确认这人真的是炼丹的诸葛洪后,赶紧叫出了声。 此刻,独孤敏听儿子唤了一声“留步”,还来不及细想,诸葛洪远远听到了,突然驻足。 “小娃娃,灵窍居然开得这么早?稀奇,真稀奇!快让我好好瞅瞅!” 说着,诸葛洪光着脚丫子兴冲冲地往回跑,还未等他临近,那恶臭的气味迎面袭来,几乎把所有人都熏晕了。 “喂喂,你这要饭的还回来干嘛?离远一些,臭死了!”小翠皱着眉头说,同时还捂住了少爷的小鼻子。 “快走快走,这儿没你的事了!” 刘管家顶着臭气上前阻挡。 独孤敏瞧了一眼张永,以为是儿子在开玩笑,摇摇头后准备请眼前这尊瘟神离开。 哪知道诸葛洪却双手一背,昂首道: “看在这孩子悟性不凡的面子上,在下愿献上一法,虽然不能马上修好他的武脉,却可以滋养他的精元,固本培基,假以时日,倘若机缘到了,必有大用...” 不等他说完,刘管家早就捏着鼻子驱赶: “别大言不惭了,镇国府可不是你撒泼的地方,在夫人还没动怒之前,劝你赶紧走吧!” 独孤敏倒是听出这人谈吐不凡,像是个出身没落家族的子弟,于是说: “诸葛先生,请问,您的妙法是什么呢?” 诸葛洪眼珠一转,拍了拍漆黑的肚皮,笑道: “在下腹中空无一物,实在难受的紧,如果夫人能再赏我一顿饭的话…” “这个好说。”独孤敏看向刘管家,“老刘,你安排诸葛先生来府中沐浴更衣,再好好吃一顿,好酒好菜伺候着,可不要怠慢了。” “这…老奴知道了。” 刘管家表情厌恶地将诸葛洪领进侯府,嘴里小声嘀咕着: “一个臭乞丐而已,故弄玄虚…” 府中。 诸葛洪好不容易洗好身子,又换上了崭新的衣裳,整个人的气质立刻不同了,再加上他那一撮极具标志性的山羊胡,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感觉。 在侯府的安排下,诸葛洪独享了整整一桌酒菜,吃饱喝足以后,满意地捋着小胡子,摇头晃脑的,很是惬意。 “诸葛先生,现在,你能告诉我那个妙法了么?”独孤敏问。 “当然当然,侯夫人真是大度,不但请我饱餐一顿,还送我一身干净衣裳,就凭这个,诸葛也要为小侯爷搏一把,炼出一枚顶级培元丹来!” 说着,他武魄一动,一座巨大的炼丹炉“当”的一声落于大堂之中。 这炼丹炉浑身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在显要的位置刻有“八卦炉”三个字,神韵十足。 张永眼睛一亮。 八卦炉,乃诸葛洪的武魄化成,此人真的是如假包换的丹圣! 只是目前这丹圣还未大成,只是个三品武尊罢了。 “诸葛先生原来是丹修?真是人不可貌相,失敬了。”独孤敏惊讶道。 在武魄大陆,有几类武修极为稀有,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丹修便是其中一类。 要成为丹修,首先要觉醒器属丹鼎系武魄,又要掌握五行中的火系、土系和金系三种术法,对于武修的要求极高,这也是诸葛洪修炼了四十年还仅仅是个普通武尊的原因。 也正因为此,丹修所炼出的丹药珍稀无比,千金难求。 像诸葛洪方才提到的培元丹,有巩固丹田,滋养武脉的效果,炼成的概率极小,顶级的培元丹更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此刻,诸葛洪在唤出八卦炉之后,也没耽搁,立刻激起武脉,腮帮子鼓成了两颗鸭蛋大小,突然吐出一股真火! 那真火打着旋奔进了八卦炉,顿时炉子里变得红彤彤的,映得整个大厅瑰丽无比。 “八卦炉已经点燃,接下来先要预热几个时辰,在这段时间里,侯府要准备几样炼丹的材料。” 诸葛洪看向早已惊呆的管家老刘头,抬了抬下巴: “喂,老伙计,快去准备一下,要黄金八两,银六两,汞一斤,硫磺三两,千年老参三株,百年珍珠十颗,再加上虎牙一对,熊胆一枚,白牛角一个…” 老刘头岁数大了,根本记不住这么多丹材,他额头冒汗,掰着手指头数啊数的,别提多狼狈了。 诸葛洪报仇成功,正在得意,小翠自告奋勇道: “诸葛先生别难为老人家了,小翠已经把先生提到的七十二种丹材全部记牢,其中有七十种侯府就有,只是这麒麟须和鲛人泪太过珍贵,即便要找,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取得的,先生如果有存货的话,不如先借给我们?” 诸葛洪惊讶于眼前这丫头的灵性,啧啧道: “镇国侯府真乃藏龙卧虎之地,在下佩服。这样,麒麟须和鲛人泪没有,可以用虎须和少女泪替代,如何?” 小翠眉头一皱: “虎须还好说,老爷打死的食人虎就能派上用场,可这少女泪…” 一提到此,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自己,甚至连张永也投去期待的眼神。 “你们都看我干嘛?” 小翠有种不妙的预感,正着想要逃走,怀里的小少爷唤了一声: “好姐姐~” 瞬间,她的心一下子融化了,不假思索地答应: “为了小少爷,我哭给你们瞧瞧!” 说着,她开始拼命挤眼睛,嘴巴一颤一颤的,本来姣好的容貌变得惨不忍睹。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小翠的眼泪还是一滴也没逼出来,看得其他人心急火燎。 诸葛洪建议说: “小翠姑娘心里没苦,眼里当然没泪。你不如想一想最难过的事情,比如什么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人生不得意之类…” 张永暗道这不正是说的你自己吗? 翠儿姐在侯府过得好好的,她哪有你这般境遇? 果然,小翠带入不到角色,还是一滴泪也挤不出来。 独孤敏灵光一闪: “翠儿,你不如想一想,再过几年,老爷没准会把你许配给一个短命鬼,还没过门就一命呜呼了,你回不了侯府,守一辈子活寡不说,还得替你们死去的丈夫照顾公婆…” 张永嘴巴一颤,娘亲的嘴巴好毒,却一语成谶! “我…我的命好苦啊…我不要离开侯府,离开夫人…呜呜…” 小翠的眼泪像珠串一般落下,诸葛洪大叫一声“可不要浪费”,随手一挥。 那眼泪径直飘入一个瓷瓶,竟满得就要溢出来。 “够啦够啦…哈哈…”诸葛洪满意地点点头,“剩下的丹材还请尽快收集,有劳了。” “小翠,快随我走吧?你脑筋好用,记得最清楚。” 刘管家提议道。 可小翠却仍旧没有从幻想的悲伤中缓过神来,抽了一下鼻子: “哼,你们还有没有同情心,没看到人家还没哭好吗?” 第二十章 彩光 好不容易凑齐了七十二种丹材,诸葛洪细细研磨混合以后,动用土系术力仅仅压缩成一颗“泥丸”。 然后,将这泥丸置于八卦炉的灵台之上,又引入大火,整个炉子烧得滚烫,连带将周遭的温度提升了不少。 “诸葛先生,培元丹需要炼制多久?”独孤敏问。 诸葛洪回答: “一共七七四十九天,而且必须在下亲自看护,仙丹练成之时,有彩光出现在上空,侯夫人一定认得出来。” 独孤敏点头,吩咐刘管家: “这段期间,要好好照顾先生,不要出现纰漏。” 刘管家虽然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因为事关小少爷的前途,也只能答应下来。 诸葛洪得意道: “老伙计,还得辛苦你了,一日三餐不可少,晚上最好再来一顿宵夜,我平常喜欢喝点小酒,没事可以来聊聊天解闷…” “哼,放心吧,饿不着你,酒也管够…不过解闷就算了,老刘我还不至于那么清闲。” 刘管家说完便退下了,脸上稍有些不忿。 小翠打趣道: “你这个炼丹师傅倒是挺好做,只盯着炉子就行了,有这般本事又何苦流浪江湖,到处乞讨生活?” 诸葛洪脸色一暗: “你以为我不想过安稳日子?想当初,我诸葛家因为得罪了一位朝廷大员,一夜间被抄了个底朝天,族人因此多被流放,而我的运气稍微好一些,只被逐出了荆州,却无处安身立命,一直北漂到此…” “你们诸葛家得罪了哪个大官,他也太狠了吧?”小翠惊讶道。 诸葛洪苦笑而不答。 “翠儿,咱们就不要打扰先生炼丹了,永儿这会儿一定很饿,去给他准备些吃的吧。” “哦,好的夫人。” 独孤敏跟诸葛洪客气了几句,又吩咐下人们将此处封闭起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安排妥当之后,才和小翠一起向后院走去。 “夫人,您刚才为什么不让诸葛先生把话说完呢?” 独孤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不该问的别问,你的好奇心太重,哪天吃了亏也不知道…” “有夫人在,我吃什么亏啊?” “哪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不管,翠儿跟着夫人,还有少爷,你们去哪我去哪。” 独孤敏笑着摇头: “你这丫头。” 张永一边偷听他们说话,一边在小翠的怀抱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这时,鼻尖钻入一丝仿若花香的味道,不觉困意十足,还未来得及吃东西就慢慢进入了梦乡。 “少爷睡着了?” “永儿这些天特别能睡,是白天累着了吧?” “依奴婢看,小少爷是想得太多了,别看他有时候说话跟大人一样,毕竟还只是一个半岁的婴儿呢。” 其实,小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张永之所以嗜睡,跟他暗地里习练《淬骨经》有极大的关系。 为了尽快锻造出千百倍于普通人的筋骨,他不得不投入全部精力在修炼上。 至此,《淬骨经》早已入门,张永的筋骨之力已经超越百斤! 也就是说,他目前以半岁婴儿的身躯,可以轻松击倒一个成年人,按照武修者的实力换算,等同于武者八品! 当然了,张永根本不可能将自己真实的实力暴露在外人面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至少现在还远远未到时候。 现在的他,只需要模仿一个正常婴儿的行为,偶尔哄娘亲开心就够了。 不知不觉。 独孤敏和丫鬟小翠已经转进后院,匆匆入屋后,将熟睡中的小少爷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婴儿床里。 轻轻亲了儿子一下,独孤敏瞧着他可爱的样子,心一点点融化。 “永儿,娘亲一定好好将你抚养大,无论你是否能够走上武道之路,娘亲都会做你最坚实的后盾…” 也不知是否听到了娘亲的话,小张永的嘴巴微微翘起,像是做了一个好梦… …… …… 过了元宵节,奶嬷嬷带着儿子徐大莽从乡下赶了回来。 张永又能喝到奶了,这爽感虽说心里不承认,但身体却很老实,每次都抓着奶嬷嬷不放,甚至连兄弟徐大莽的那份也不放过。 有了奶水的滋补,不但修炼更为顺利,个头也长得更快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所有人几乎把诸葛洪这个人忘记的时候… “俺滴个娘哎,那是个啥,还怪好看的咧!” 奶嬷嬷抱着徐大莽正在后院转悠,忽然抬头望到半空中出现一道彩光,五颜六色的,像彩虹一般挂在前堂的屋顶,不禁大叫了一声。 小翠见了挠头: “这彩光好奇怪,似乎预示着什么?” 只有张永还记得那个故人,白了这两个女流一眼后,指着彩光奶声奶气道: “成了!” “成了?什么成了?” 小翠正在纳闷,忽地想起了那件大事,眼睛一亮。 “是诸葛先生的仙丹终于炼制好了…夫人!” 独孤敏早感知到了异样,放下手中的书卷之后,欣然道: “咱们去看看诸葛先生吧…” 堂中。 诸葛洪抱着酒坛正在呼呼大睡,完全没感觉到有人已经盯着他等候多时了。 “夫人,您看,要不要叫醒诸葛先生?”刘管家有些不耐烦。 独孤敏眉头轻蹙: “先等等看,我对于炼丹之事也是一窍不通,万一坏了章程,可就前功尽弃了。” 所有人都不敢叫醒诸葛洪,只有张永心里清楚,这家伙真的只是喝醉了而已。 “醒来!”张永故意大叫一声。 诸葛洪激灵一下清醒过来,才发现被人团团围住,再瞧那八卦炉快要熄火,赶紧抹了一把口水,冲上前去,慌慌张张地打开炉子,从里面掏出一颗丹药,再暗暗用了几分玄力稳固成型,才算了事。 “乖乖,差一点就…” 诸葛洪后怕不已,同时感受到侯府众人略带紧张的气氛,便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咳嗽了一声: “培元丹炼制成功,恭喜侯夫人和小侯爷了。” 听此,众人悬着的心才放下来,露出欣喜之色。 再看那丹药,只有花生米大小,通体金黄,发出微微的华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独孤敏上前道谢: “诸葛先生辛苦了,可否将此丹交与我一看?” “本来就是给小侯爷炼制的,侯夫人请接好。” 诸葛洪的心情也是万分激动,因为像这种超越极品的培元丹他也是第一次炼制成功,要是再来一次的话,恐怕比登天还要难! 接过培元丹之后,独孤敏为了确保丹药可以食用,仔仔细细地查看了许久,才放心道: “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仙丹,诸葛先生大才,令独孤钦佩。” “哈哈哈,小意思小意思,侯夫人赶紧给小侯爷服用,看看效果如何?” 诸葛洪捋着山羊胡得意笑道。 “这丹药如何服用?还请先生赐教。” “差点忘了,小侯爷还是个婴孩呢,这样,夫人可以将此丹研磨成粉,经汤匙递送即可。” 独孤敏点点头,命刘管家找来一个银汤匙,依照诸葛洪给出的方法将培元丹送入儿子的口中。 舌头刚一接触丹药,张永感觉一股温热的暖流在嘴里徜徉,而后顺着嗓子眼进入腹中,开始极速地和身体相容。 紧接着,丹田处似乎被一种奇异的力量点燃,沉寂的海洋中泛起层层的波浪,这波浪带起的温热波及到尚未恢复的武脉,一股接着一股的奇异能量开始不停地循环,顺着武脉滋养一切。 虽然不能马上让天生的废脉恢复潜能,也足以提高上限,为他日突破打好基础。 更加令张永惊喜的是,培元丹在一瞬间巩固了他的精元,这是他在婴儿时期最需要提高的一个短板。 他不禁暗道: “一颗培元丹,足以让我的修炼速度提高数倍,而且药效可以支撑十年之久,诸葛洪果然是个天才,如果在前世能早一点结识他的话…” 正想着,一股熟悉的武念进入自己的体内探查了一番。 独孤敏惊喜道: “永儿的武脉似乎真的有了一点活力,先生简直神了!” 诸葛洪倒是没想着夸大药效,挥手解释: “侯夫人不要高兴过早,培元丹只是一个辅助,要想恢复先天废脉,非大机缘不可啊…” 第二十一章 书院 诸葛洪的话无疑给众人头上浇了一盆冷水,感觉到周围气氛略感压抑,他干笑道: “小侯爷聪慧过人,非凡人之相,只是运气稍稍差些罢了。我相信上天迟早会垂青于小侯爷,诸位不用过于担忧。” 独孤敏微笑说: “我儿本就是天生废脉,这个事实我与侯爷早在半年前就接受了,我们现在做的,只是尽力为孩子争取一下,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侯夫人能这般想,在下很是欣慰。” “不管怎么样,先生的丹药极为珍贵,侯府一定不会亏待您的,只是不知...先生想要什么回报?” 诸葛洪丝毫不急,只随手一招,将八卦炉化为武魄收回,而后拱手一拜: “我本落魄人,江湖漂泊二十余载,居无定所,现已到中年,落叶归根不得,只想求个安稳处所渡过残生...” “原来如此...”独孤敏想了想,眼睛一亮,“先生出身于书香世家,想必是满腹经纶,有治国安邦之能,不如留在永安城,教导侯府和诸多将军府的子弟,让他们收一收戾气,不知您意下如何呢?” 听此,诸葛洪眉梢露出喜色,却将激动的心情稍稍压制,礼貌道: “如此甚好,只是要麻烦侯府,在下有些过意不去呢。” “没什么,城西正好有一间废弃的书院,我安排刘管家去打扫一下,先生随时可以入住。” “那太好了。”诸葛洪终于有了安身之地,顿感欣慰。 “永安城有不少将门子弟,平时疏于管教,正好可以在书院静一静心神,省的到处惹是生非。” 独孤敏言罢,便将整理书院的事宜交给了刘管家。 “老伙计,又有劳你了。”诸葛洪得意笑道。 “没什么,老奴听从主子的安排,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吧。” 刘管家很会审时度势,本想着这家伙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可没成想确实有大本事,现如今又深得侯府的敬重,再不敢轻言什么。 一会儿,诸葛洪再三谢过之后,被刘管家带走。 张永望着他离开侯府,心情大好。 这一回,不但得了超品培元丹,还为侯府备了个潜能无限的丹修作为幕僚,可以说是大赚特赚了! “诸葛洪本来是要南下青州,在云门一带落脚闭关的,这么一来被我安身在燕州,也不知会有何等际遇?” 张永暗想着,又释然: “俗话说大隐隐于市,他若是龙凤之才,也不甘默默无闻吧?” 此刻,正巧征北将军府的小婶婶黄氏到访,独孤敏上前迎接。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黄氏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再三探问后,她终于说出对于儿子张敖的一些顾虑。 “敖儿已经很久没出过府门了,再这么下去,我怕他会...会走火入魔。” 独孤敏道: “他有净心宝环,不会轻易走火入魔的,敖儿有自己的想法,妹子不用担心。” 黄氏叹气道: “话是这么说,但人总是需要交际的,敖儿是张家的子孙,我希望他能像霄儿一样和兄弟们打成一片。” 听到这里,怀抱中的张永啧啧摇头。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大哥张霄的性情洒脱开放,这根本不是张敖可以学来的。 而张敖的坚忍品性,以及事事非要争个高下的好胜心,张霄也没心力去模仿。 黄氏是个何等精明的人,不可能连这个道理都悟不出来,她之所以为儿子担忧,其实还是想让他跟同族中的兄弟们搞好关系,不至于处处受人排挤。 独孤敏心知肚明,点头道: “正好,永安书院如今也有人打理了,不如让张敖也去读读书,跟霄儿他们培养一下兄弟感情?” “永安书院?”黄氏奇道,“那个书院废弃好久了,难道终于有教书先生肯教这些混小子了么?” “对啊,侯府好不容易聘请到的,叫诸葛洪...” 黄氏听后,兴致盎然。 有镇国侯府组织,相信儿子一定能够走出将军府,在书院和同宗兄弟们混到一起?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二哥如果真能体谅一下小婶婶的心意就好了。” 张永默默道。 送走黄氏后,独孤敏以镇国侯府的名义,为张家子弟写了一封告知书。 大概是号召六岁以上的孩童去永安书院就读,到了年末还要举行一次考核,考核成绩优秀的有赏,不及格的有罚。 不久,得知这个消息的各府孩童都到永安书院登了记。 当然也包括神勇将军府和征北将军府。 又过了些日子,书院整理好后,正式开张,一共三十几个孩子,刚好凑齐一个班。 开学第一天。 诸葛洪换了一件儒服,在大门口亲自迎接学生们。 意料之中的,这些孩童都是懒懒散散,没有一点儿想要读书的样子。 尤其是张霄和张敖两人,互相推搡着进了课堂,甚至还要大打出手。 “嘿嘿,这个座位是给我霄哥的,你去别处吧?” 一个孩童瞪了张敖一眼后,笑嘻嘻地对张霄说: “霄哥请坐。” 张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满意地点头: “你做得不错,还知道给哥哥我占位子。” “霄哥这话说的,平时都是你照顾兄弟们,这是应该的嘛...” 在这些孩童之中,张霄的岁数最大,在家族中的排行也比较靠前,所以赢得了其他孩子的敬重。 见到这一幕,张敖一言不发,只冷笑一声后,找了个偏暗的角落坐下。 “哼,拽什么拽...”张霄满脸不屑。 诸葛洪看在眼中,叹道: “还只是孩童,就如此难以管教,侯夫人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正要开讲的时候,从门外踱进一个熟悉的身影,怀中还抱着个娃娃。 “那个丫鬟?还有小侯爷?” 诸葛洪一看是侯府的人,赶紧下台迎接。 “对不起诸葛先生,我和小少爷来晚了。”小翠笑道。 “是小翠姑娘想要旁听吗?” “当然不是了,我哪有那个兴致。”小翠环顾一周,“夫人说,侯府要以身作则,所以让小少爷也来就读。” 听此,整个课堂喧闹起来,学生们开始交头接耳。 “小侯爷才半岁,他要是能读书认字,那我们不就是蠢猪了?” “放心吧,侯府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小侯爷坚持不了多久的。” “哎哎…我听说小侯爷聪明绝顶,没准还真比咱们强?” “再聪明,也是个废…” 那个孩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拳头锤了脑袋。 张霄狠色道: “玛德,别忘了小侯爷可是我亲堂弟,谁再胡说八道小心小爷我打他个爹妈都不认识!” 然后变换了一张笑脸,招呼: “翠儿姐,来这边,我这个地方通风好,又亮堂…” 小翠不等诸葛洪惊讶完毕,抱着小少爷走了过来。 “那你坐哪?” “我坐你们后面…” 说着他又给后面的学生使了一个眼色,后者老老实实地让了座位。 小翠抱着张永坐下,回头小声说: “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霄少爷可过足了当大哥的瘾?” “翠儿姐这话怎么说的,谁是猴子,谁是老虎啊?” 就在这时,诸葛洪猛的咳嗽一声,课堂终于安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我的名字吧?” 见有人摇头,诸葛洪笑道: “鄙人诸葛洪,以后就是各位的老师了,咱们永安书院不教授武道,只读书养性,学习琴棋书画,以后你们在修炼的过程中,一定用得到…” 张永坐在小翠的腿上,正好可以看到讲台。 诸葛洪的那些道理,他在前世早已参透,要论六艺六雅之道,恐怕无人能够出其右! 这和他早年急于恢复武脉,几乎学遍了所有偏门左道不无关系。 他很清楚,武道拼到最后其实看得还是天赋和悟性! 天赋不可控,悟性完全可以培养。 能够成为大曌的最强武圣,他付出了无数血汗,也因此到达了无数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正在回想之时。 课堂的一个角落,有人不屑道: “好为人师,也不害臊!” 第二十二章 压制 诸葛洪脸色一暗,朝声音的出处望去。 只见一个面容清秀,年纪不过八九岁的男孩正用嘲弄的神色看着自己。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男孩的身上,有些人不免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 张霄“噌”地一声站起,指着二弟张敖骂道: “诸葛老师第一天给咱们上课,你小子怎么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立刻有人附和: “对啊,怎么也得听老师把话说完不是?” “张敖,你也太不尊重师长了!” 张敖的人缘果然太差了,居然一个替他说话的都没有。 但是他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 因为他真心觉得,强者根本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解释什么。 此时,张霄还记恨于那一夜被二弟羞辱之事,便抓住这个机会拱火: “张敖,大哥我承认,你的武道天赋的确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强,但你听懂没有,咱们老师说得可是琴棋书画,你行吗你?” 张敖一愣,嗤笑: “奇技淫巧,上不了台面,这个世界比的还是拳头,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不是么?” 说着,他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看得张霄打了一个冷颤,不敢再说些什么,愤愤地坐下了。 小翠乐得当个旁观者,一面给小张永喂点零食,一面等着看热闹。 就在所有人看向诸葛洪,纷纷现出八卦脸的时候。 诸葛洪轻笑一声,走下讲台。 今日之事,如果不用雷霆手段解决的话,往后便无人信服,这个书院也就黄了。 他对此清楚得很。 “你就是征北将军府的张敖,敖少爷?”诸葛洪捋着小胡须,说话不急不慢。 “正是我,怎么了?” 张敖起身,仍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我之前听人说起过你...”诸葛洪眼睛眯起,“你是张家最有天赋的后辈,仅仅八岁,已经是一品武尊了,要论武道修为,我的确不如你。” 听此,张敖的脸上更是骄傲。 “既然不如我,你又何必做我的老师?” 诸葛洪答: “在我看来,修为高低不代表一切,胜负也不在一朝一夕。日月乾坤,阴阳交替,唯有道才是永恒的,悟道之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诸葛洪的话不仅让张敖一头雾水,在场的所有学生也是摸不到头脑。 只有张永暗暗点头,表达赞赏的同时也反问自己: “道究竟是什么,武道的真意又是什么呢?” “蛮族灭我大曌,难道他们的道,就比我们强么?” 张永的小脑袋瓜开始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就在快要触及答案的边缘之时,张敖的话打断了他。 “废话少说,要我张敖拜一个比我修为还要低的人为师,根本不能接受。” 诸葛洪早料到他会如此说,笑道: “你只相信你的实力,好,我便打碎了它给你看。三招,在三招之内我若是胜不了你,这书院你就不用来了。” “好,一言为定!咱们现在就比试比试?” “没问题…”诸葛洪丝毫不慌,“书院里有个院子,你随我来…” 言罢,他转身便走。 张敖挺起胸膛,紧随其后。 “哎呦,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张敖那小子居然敢和老师叫板,还挺有种的…” 学生们纷纷去看热闹,张霄一马当先,跑在了最前面。 “霄少爷,我看你挺兴奋啊,是不是很期待敖少爷吃瘪?”小翠抱起张永也挤到了前面。 张霄从怀里掏出一袋花生米递给小翠: “来,翠儿姐,吃一些。” “哼,我才不吃,一股子汗臭味。” “不吃拉倒,少爷我今天心情好,不管他张敖是胜是败,今天肯定要倒霉了…” “此话怎讲?”小翠不解问。 张霄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边嚼边说: “你想想啊,如果他输了,颜面尽失不说,以后在书院都抬不起头来。” “如果赢了,诸葛老师丢人丢到家,本来好好的书院也一定办不下去了,罪魁祸首是谁?” 张永听后暗笑一声,他这个大哥虽然武道上差得不少,可这心思活络,却比二哥强太多了。 小翠恍然大悟: “如此说来,敖少爷是稳赔不赚喽?” 张霄哼笑: “那是自然,不过我倒是希望他能赢,这么一来,咱们就不用在书院受这份活罪了。” “想得美吧…” 两人正在说话间,诸葛洪与张敖早已做好对决的准备。 “诸葛老师,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学生可是武尊巅峰,马上就要成为武宗了。而您呢,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只是个三品武尊,怎么和我打?” 张敖说罢,武魄一动,单臂上立刻缠绕起一圈圈龙纹,细看之下,那是龙兽“睚眦”的虚影。 而诸葛洪这边只是背着双手,根本没有召唤武魄的意思。 “我说过,三招之内解决你,绝不会多出一招。” “那你就尝尝我拳头的味道!” 张敖想要速战速决,脚下玄力一激,似闪电般投了过来,空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冲击速度瞬间达到了顶峰! 龙兽睚眦的武压魄力十足,将在场所有观战的学生们逼得气血翻涌。 须臾间,张敖还差半步就要及身,举起的拳头散出微光,就要狠狠压在目标的身上! “赢了!”他暗暗兴奋。 哪知道,最后关头,诸葛洪单手一指,竟然硬生生将张敖的武压撕开,紧接着随意一挑,便抵消了对手的玄力! 张敖被逼得一口热浪涌到嗓子眼,拼命咽下的同时怒吼一声,强硬地打出一拳! “啪!” 这一拳竟被诸葛洪单手握住,只稍稍一拧,便把张敖按在了地上。 张敖还想反击,却感觉漫天的武压逼迫下来,却半分玄力也激发不出了。 “武魄睚眦,果然犀利,如果这孩子是武宗修为,我还要避其锋芒,张家果然是卧虎藏龙…” 诸葛洪暗赞一声,朗声道: “正好三招,敖少爷你输了。” “为什么,我怎么会输?” 张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低于他修为的人是如何战胜自己的? 诸葛洪放开他,捋着胡须道: “你修为虽高,对于玄力的掌控却不足,我早在你出手的一瞬间便利用武念预知你玄力的走向,利用《玄空指》破解你的招式,接下来你的势不足,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张敖狼狈地站起,愤然道: “如果我激发武魄的完整形态,你未必可以阻挡…” “要比武魄?八卦炉天生克制灵属武魄,以你那可怜的经验,会输得更惨哦?” 诸葛洪稍稍展现出真实实力,便把高于他整整两个品阶的武尊巅峰高手制服,就凭这般匪夷所思的手段,难怪他可以顺利成圣,成为大曌屈指可数的丹修大能! 这也从侧面验证了一点,在武魄大陆,等阶很重要,但对于个别悟性极高的人来说,还不足以证明一切! “我输了,等到下一次我进阶为武宗之时,咱们再来比试!” 张敖倔强道,同时看了看四周,皆是一双双瞧不起他的眼神。 一时间更是恼怒。 “二弟啊,输了便输了,不丢人。诸葛老师文武双全,大人有大量,还请原谅张家这个不懂事的小孩纸吧,哈哈…” 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张霄得意非常,简直比亲自报仇还要爽快。 小翠是个门外汉,却也惊叹道: “先前只见识了诸葛先生炼丹的能耐,没想到还这么能打?” 张永咋舌: “翠儿姐也太孤陋寡闻了,都说得丹圣者得天下,丹修的综合实力最均衡,又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可不是开玩笑。” 一想到能够为张家争取到这么强悍的助力,张永的小嘴巴就乐得合不拢。 只有张敖一个人灰头土脸地退了下来。 “我之前说过,修为并不能代表一切,但一个人的经验却可以在关键时刻保命。” 诸葛洪缓缓道,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读书也是如此,了解得越多,你们在之后的修炼中便能事半功倍。” 学生们听后,皆是暗暗点头,至此,终于无人再敢和老师叫板了。 只有刚刚输掉比试的张敖,满脸写着不服,拳头攥得咯嘣咯嘣直响… 第二十三章 天资 诸葛洪带着学生们回到课堂,重新扮演起教书先生的角色。 毕竟有张敖的反面教材在先,这一次,没人再敢跟老师唱反调了。 “书院的第一堂课,为师给大家讲一下武魄大陆的历史吧,你们不用翻看书本,我接下来要讲的,根本在书上找不到。” 诸葛洪先给学生们卖了个关子,好提起他们的兴趣。 “老师,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武魄大陆的历史有什么好讲的?无非都是些陈年旧事。”张霄打着哈欠,露出一副不耐的样子。 诸葛洪丝毫没有感到冒犯,反而微笑道: “看来霄少爷对此很有研究啊,那我问你几个问题,看你能否答得出来?” “您问吧,我张霄虽然书读得少,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张霄自信满满,同时感受到其他学生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不免洋洋得意。 “那好,你听着,我先问你,武魄大陆从何而来?” 诸葛洪的问题简直不要太简单,张霄松了口气后,回答: “回老师,武魄大陆相传是一位古神开天辟地而来,这地就是大陆,这天便是宇宙。” 开天辟地的神话故事家喻户晓,这没什么好质疑的。 诸葛洪却道: “错。” 张霄愣了一下,“噌”地站起: “老师你别逗了,这可是常识啊,怎么可能会错?” 诸葛洪不忙着解释,而是继续问: “你方才说是一位古神创造了天地,那这古神从何而来?” “古神...古神相传诞生于混沌。” “对了,就是这个混沌。”诸葛洪点点头,“何为混沌?混沌是诞生一切的可能,是道的初始,由无极至太极,历经无数岁月,到古神开天地时,又生两仪阴阳...自此,才分大道、天道、阴阳、四象、八卦...” “等等老师,您说的这些太复杂,又跟武魄大陆有何联系?难道古神创造的地,不是武魄大陆么?” “是,又不是...” 诸葛洪觉得时机已到,终于说出了干货: “武魄大陆这个名字出现在何时?恐怕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武魄诞生于人族出现之后。” “而人之前,又有古神之间的混战时期,直到他们相继陨落,人族崛起,武魄才得以成为正统。” “武魄者,归根结底,是武道的精神,同时也是我天朝的命脉,自大夏朝起,天朝历经万年而不倒,皆是遵循了武道,进而得天命,令四海臣服。” “而蛮夷者,虽得武魄之益,却不怀天朝之恩,妄想取而代之,断我香火。” “所以,天朝亡,武魄亡,武魄大陆也就不复存在了,或许,会改名为什么罗煞大陆也说不定?” 诸葛洪的长篇大论把在场所有学生都镇住了。 以往,他们只知道脚底下这片土地就叫武魄大陆,却不知这名字有这般渊源。 再联想到北方大罗虎视眈眈,近在咫尺,心中的紧迫感油然而生。 张霄倒吸一口凉气: “先生问武魄大陆,其实问的是武道,是道统?” “孺子可教也!” 诸葛洪难得赞赏一句,脸上带着些欣慰。 而前排落座的小翠,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使劲点了点头,顺便给霄少爷竖了一个大拇指。 就在这时,怀抱中的小少爷张永忍不住问: “何为道?” “道先,混沌先?” 张永还是个婴孩,谁也没成想他不仅听了进去,还冷不丁提出了问题! 一瞬间,所有人看向他,脸上都带着震惊! “小少爷,刚才你说什么?”小翠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张霄咽了一口唾沫,也许是见怪不怪了,起身大声道: “诸葛老师,我小弟张永问您,何为道,那个...道先,还是混沌先?” 诸葛洪手中捋着小胡子,惊讶间不自觉猛然一攥,竟然拽断了几根,呲了一下后,顾不上整理,便跑下讲台,站在张永面前。 “乖乖,稚子问道?你这娃娃简直神了!” 张永暗道一声不好,稍不留心又“人前显圣”了一回,赶紧往扭过头来往小翠怀里钻。 “小少爷,你别往我这躲啊?” 小翠脸上一红。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未见过具有如此天资的孩童,况且还只是个半岁的婴儿?小侯爷真是大才啊!” 诸葛洪对着张永的后脑勺夸个没完没了,一旁,张霄不合时宜问: “所以,我小弟提出的问题,老师可有答案?” 诸葛洪脸色发窘: “道究竟是什么,恐怕没人能够解释清楚。而道诞生于什么时候,只有神仙知道...” 张霄啧啧道: “如此说来,我家小弟居然把老师您都给问住了?” “咳咳...你可别小瞧了这两个问题,像圣人大能,也只掌握了一种道而已,就连传说中的武神,也难说可以完全领悟道的真意...” 诸葛洪眼珠一转,道: “咱们不必纠结有关道的问题了,你们翻开课本第一页太易篇,为师先领读...” 终于到了最为枯燥的环节,学生们感到索然无味,却只能老老实实地跟读。 小翠把张永放正,也端起书本像模像样地诵读起来。 她虽然没上过一天学,却受过侯府夫人的教导,认字丝毫没有问题。 太易,讲得是混沌的第一个阶段,通篇晦涩难懂,小翠一边读,一边紧皱眉头。 “这都是什么鬼话?是给人看的么?”她小声嘀咕。 张永暗笑,也难怪翠儿姐看不懂,整本《道经》翻译自上古神文,又有不少缺漏,大部分只能靠猜。 在上一世,张永费劲心力,才靠着对于道的理解,补全整本经书。 正是依靠这等“功绩”,他第一次扬名四海,重新引起朝廷的注意,进而引火烧身。 此刻,别看诸葛洪念得头头是道,深究起来,他也没办法自圆其说。 如果让他看到补全版本的《道经》,一定会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甚至对它顶礼膜拜! 好不容易,诸葛洪把太易篇领读完毕,便合上课本道: “今日第一次上课,我就不难为你们了,放学吧!” 一听到要放学,满屋子的学生都沸腾起来。 张霄第一个冲到大门口,却被诸葛洪随手钉在了门板上。 “嘿,为师话还没说完呢,你小子跑什么?” “诸葛老师,您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啊?学生肚子都饿瘪了...”张霄无辜道。 诸葛洪骂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收了玄力后,宣布: “回家以后,好好背诵太易篇,等到明日上课,为师要一个一个检查!” “什么?!” 学生们纷纷换了一张苦脸。 读还读不通顺,怎么背啊? 对于一群桀骜不驯,疯玩惯了的将门子弟来说,能坐下来看书已经不错了,背诵一事简直能要了他们的命... 诸葛洪显然很满意他们的表情,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课堂。 “哼,要惩治你们还不简单?” 第二十四章 找茬 永安书院外。 黄氏一直在等待儿子放学,却没成想张敖这么快就从书院里面走了出来,忙迎了上去。 “敖儿,课上得怎么样?” 张敖不屑道: “跟修炼八竿子打不着,简直是浪费时间。” “你大哥张霄也在书院,你跟他...” “娘,您别跟我提他。” “...…” 就在黄氏心冷之时,张霄与小翠结伴走出,两人一边逗小侯爷开心,一边聊一些市井的趣闻,不时笑声连连。 “小婶?您怎么来了?”张霄驻足,有些意外。 “没什么,过来看看...”黄氏脸色很差,“诸葛先生的课还听得懂吧?” “没问题,翠儿姐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都能听懂,对我来说更是小事一桩。” 听此,小翠不干了,恼怒道: “霄少爷你干嘛说假话啊?人家敖少爷比你认真多了。” “哼,他认真,他那是较真,连老师都打...” 张霄话刚说到一半,急忙捂住嘴。 再看张敖,果然露出一副狠色,瞥了他一眼。 黄氏终于忍受不住,颤着声音道: “敖儿,你真的打了诸葛先生?” 张敖抿着嘴唇,眼神低垂,“嗯”了一声。 “啪!” 响亮的巴掌打在他略显稚嫩的脸庞,留下几道红印。 “混账!既然进入书院学习,就该懂得尊师之道,你竟然...竟然对诸葛先生如此无礼,怎对得起征北将军府的名声?你把娘亲的脸面都丢尽了!” 张敖咬牙,冷哼道: “什么尊师之道,我根本就没想来这狗屁书院读书,一切都是娘亲逼的!” “你...你说什么?”黄氏已经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一个三品武尊,仗着一点经验赢了我,下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他再笑得出来!” 说罢,张敖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目光,硬着脖颈大步离开。 黄氏叹了一声,在小辈面前当然不能失态,只得强撑着苦笑: “让你们看笑话了,改日我一定给诸葛先生登门道歉…” 望着黄氏匆匆追赶儿子的模样,张永的心里稍稍不是个滋味。 “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二哥。” …… …… 翌日,镇国侯府。 后院。 独孤敏正在和奶嬷嬷交待事情,远远地看到小翠抱着小少爷返了回来,诧异道: “你跟永儿不是去书院了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小翠把张永放下,兴奋道: “诸葛先生说谁能把《道经》的太易背过了就能走,三十几号人,只有咱家少爷能完整背下来,反正待在书院听他们念经也头疼,不如早一点儿回府陪陪夫人。” “哦,原来是这样…” 独孤敏话没说完,突然觉察出不对劲,露出惊色: “你是说,永儿把太易完完整整地背过了?这不可能,他才半岁,话还说不利索,根本没那个能耐。” 小翠坐下喝了口水,继续说: “刚开始我也吓了一跳,小少爷说话最多三个字,可今天他居然把那么长的文章一个字不落的背了下来,那诸葛先生惊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直夸小少爷不是一般人物,将来必有大出息…” 独孤敏不敢相信地蹲坐在儿子面前,试探问: “永儿,你翠儿姐的话可当真?” 张永用稚嫩的声音回答: “都是真的,娘亲。我会背,您听着,混沌本无极,无极生太易…” 一会儿的功夫,竟把一千多字的太易全背了出来! 张永背完后,娘亲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却在心里直骂自己。 唉,要是刚才在书院能稍稍忍耐一些,听大哥他们狼嚎完毕就好了,也不至于让娘亲受到惊吓… “永儿,你…你真是太让娘亲骄傲了!” 独孤敏做梦都没想过,儿子在仅仅半岁的时候就能流利地说话了,而且还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即便放在整个武魄大陆,恐也难找到第二个! 连着亲了儿子几口,独孤敏兴奋的心情难以平息。 “儿子,你多说一些,娘爱听。” 张永根本就抵挡不住娘亲那期待的眼神,便脆生生道: “儿啊儿,乖啊乖,不哭不闹吃果果,蹦蹦跳,长高高…” 独孤敏一边听,眼里早泛起泪花。 这首童谣张永听了无数遍,还是第一次给娘亲唱出来。 “夫人,你怎么哭了?”小翠担忧道。 “没...没事,我是高兴的,不知怎么就...” 张永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娘,不哭。” “嗯,娘不哭,永儿一下子就长大了,娘跟做梦一样。” 独孤敏擦拭了一下眼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旁,奶嬷嬷看得眼里发热,也拍拍怀里的黑儿子,露出一张有些惊悚的笑脸,咧嘴: “大莽,你也好乖的,叫俺一声娘听听?” “哇~” 徐大莽愣了一下,突然吓得哇哇大叫。 “哎呀,大莽你叫个啥咧,真是个怂包,到底是龙生龙凤生凤,你个乡下来的,只能学着耗子打个洞!” 奶嬷嬷这边气得不行,独孤敏笑着劝道: “你就别难为大莽了,永儿这点儿本事可不是谁都能学来的,跟是否乡下人也没有任何关系。” “...夫人说得对,俺刚才太冒失了。大莽,别哭了!” 奶嬷嬷一瞪眼,血脉压制之下,徐大莽只能抿着嘴巴噤声。 就在几个人谈笑的功夫,刘管家又急匆匆赶来,慌张道: “不好了夫人,那个高大人又来了,您赶紧去前厅瞧瞧吧。” “是高监军?”独孤敏表情稍稍严肃。 “怎么又是那个老太监,真扫兴!” 小翠一脸嫌弃道。 “小翠,你看好少爷,我去去就回。” 独孤敏吩咐好后,和刘管家一同往前厅去了。 侯府前厅。 见到高太监和他的跟班黄炳,独孤敏淡淡道: “监军大人的病看来是好些了,前些天听监军府的府兵还说,大人病得很严重呢。” 高大人脸色难看,故意咳嗽了一下: “朝廷的事为大,咱家这一身病算不得什么。” 独孤敏坐下,佯做惊状: “高大人此次来,难道是有要事?” “事关侯府的声誉,咱家只是前来确认一番,如果属实的话,定当如实上报朝廷。” 独孤敏凛然不惧,面容未改: “镇国侯府难得受高大人如此关心,侯府的声誉事大,您不妨说个清楚明白?” 听此,高太监冷笑一声,眉头一挑: “前些日子,侯府的阵仗很大,搞得永安城中人尽皆知,难道夫人心里没个数?” 独孤敏当然知道这老太监指的是什么,也不打算再继续跟他拉扯,摆明道: “侯府为自家公子求个前途,不算什么大事。” “哼,你假公济私,利用侯府的名号广而告之,让百姓认为在永安城,甚至整个燕州,是你镇国侯府一手遮天...你把圣上放在哪里?把朝廷放在哪里?” 高太监话锋犀利,给侯府扣上了一顶不尊圣恩,独断专横的大帽子,一般人早就吓得俯首称臣了。 可惜,独孤敏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能做镇国侯府的夫人,没有一点手段怎么能行? “镇国侯府除了统领燕州边防军事,还兼任永安城与周边几座城池的治理之责,朝廷自开国以来就有条律,镇国侯享诸侯之实,不得干预其内务,高大人一直在宫中辅佐圣上,想必对此是清楚明白的。” 独孤敏的话暗里藏锋,镇国侯是大曌的开国功臣,有封王之功,只是因为张家的先祖放弃了王位,但并不代表朝廷不认可侯府超然的地位。 一个封王,在他的领地里做什么哪轮得到一个太监多管闲事? 见高太监语塞,独孤敏笑道: “大人还有何疑问吗?” “这...对了,侯府收留的那个诸葛洪,乃朝廷明令不得重用的有罪之人,夫人顶风作案,咱家作为监军,不得不查!” 独孤敏就知道这老太监会提到此事,她一点也不慌,只风轻云淡道: “高大人错怪侯府了,诸葛先生受家族株连,不得重用,我当然清楚。侯府一没给他任何职务,二没留他在府中参与事务,何罪之有?” “那...那为什么他会接管永安书院?”高太监咄咄逼人。 “一个教书先生,也能引起大人的注意?做人总要留一线,没准哪天,诸葛家东山再起,大人岂不成了落井下石之徒?” “这...” 独孤敏的话颇有道理,诸葛世家底蕴深厚,关系网遍布南方,即便得罪了朝廷宠臣,也只是被流放而已,并没有赶尽杀绝。 保不齐哪天那臣子失宠,诸葛家重返荆州,曾经得罪他们的小人一定会品尝苦果。 此时,连高太监都觉得不应该抓着诸葛洪的小辫子来威胁侯府,只能一甩长袖,道了一声“告辞”后,愤愤地带着黄炳离开。 “高有才是皇帝的口舌,看来他这次真的是来找茬的,朝廷是越来越不信任侯府了...” 独孤敏暗叹一声。 第二十五章 成长 春光易短,暑夏绵长。 燕州的夏季来得匆忙,却始终带不来一丝暑气,只会趁着微薄的晨曦,在嫩绿的草尖处点缀晶莹的露珠,或是引些雨滴轻轻打在孩童们的额头上。 镇国府,后院。 一个看上去仅仅两尺多高的男童,正手握一柄木剑,表情十分闲散地划来划去,脚底的步伐虽然有些凌乱,在外人看来却已经有些功底了。 “永儿,你剑练得不错,快过来歇息一会儿…” 独孤敏温柔的呼唤,张永应了一声后,小跑着过来,不忘给娘亲施了一礼。 “娘亲,儿子晨练结束,可以下一会儿棋吗?” 瞧着张永严肃的表情,独孤敏无奈地苦笑。 儿子刚刚过完一岁的生日,这半年来变化巨大,不仅行动自如,筋骨坚实,还独具慧根,在书院学会了六艺六雅,尤其是这下棋,独孤敏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令人苦恼的是,儿子根本不像一般孩童那样可爱活泼,倒是显得老气横秋,不苟言笑,甚至时不时冒出一些名言警句,配合他那稚气未脱的面容,叫人忍俊不禁。 其实,只有张永自己清楚,这些日子过得有多辛苦。 他可是拥有两百多年武修经验,独创功法的武道大能,稍不留心暴露一点儿真本事,肯定会轰动整个燕州,乃至整个大曌! 俗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张永必须小心翼翼地扮演孩童的角色,不让旁人觉察出有什么出奇的举止。 拿剑术来说,张永早早掌握天道真意,并融入剑道之中,普天之下,还没有几个剑道大能的剑法能入他的法眼,方才习练的那套《太极十三剑》,乃基础中的基础,他甚至都不屑于使用,只是略微比划一下,哄娘亲开心罢了。 其实,张永最喜欢的,还是下棋。 因为只有在下棋的时候,他才能趁对手犹豫的空档,神游四海,感悟道的真谛。 又可以明目张胆地进入“无我”之境,偷偷习练功法。 亏得有当初诸葛洪赠予的那颗超品培元丹,张永的精力十足,几乎用不着睡觉,日夜不停地修炼《淬骨经》,至此,已有千斤之力,碎石之能,等同于七级武者! 本来打算八年突破第一层,按照这个速度,五年即可达成! 此刻,独孤敏听到儿子又想下棋,立刻劝道: “娘亲的棋艺不佳,永儿你不如去找诸葛先生对弈?” “诸葛老师输不起,下到一半就投子,没意思。”张永收起木剑,随口道。 “这...” 独孤敏正发愁,丫鬟小翠从外面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把蒲扇轻轻扇风,见到少爷后,打趣道: “少爷才一岁,正是玩泥巴的年纪,瞧大莽玩得多好,多带劲,你不跟他凑一对儿么?” 张永扭过头,在院中的一个小角落,瞥到个胖乎乎的黑小子,正兴奋地拍着泥巴,嘴里还哼哼唧唧的,顿时嘴角一颤。 “还是算了翠儿姐,不如你跟我下棋好了?” 小翠脸色一变,她的棋艺更差劲,先前被张永连赢了十盘,都快丢人丢到家了,可不敢再自找晦气,于是赶紧摆手: “姐姐没你下得好,就是个臭棋篓子,可不敢再现眼…” 话刚说到此处,刘管家前来禀报: “夫人,诸葛先生到访,在客房等您。” “哦?之前的银两已经给先生了吧?” “给了,还多付了五十两。” 独孤敏点点头,“好,永儿和小翠,跟我一起去客房吧,毕竟他是你们的老师,这会儿放了暑假,没准会给你们嘱咐些什么。” “好的夫人…” 独孤敏先行一步,小翠抬脚刚要跟上,却想到了什么,一把搂住小少爷抱了起来。 “好沉啊,少爷你最近又长了不少呢,嘻嘻...” “你...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少爷还是个一岁的娃娃,还是让奴婢伺候你好了。” 张永眉头一紧,“抱着可以,不许捏我脸,也不许偷偷亲我。” 听此,小翠脸一红,赶紧小声说: “你小点声,别让夫人听到了,她一定罚我...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 小翠只能放下张永,一脸遗憾。 “翠儿姐一定要自重。” “我自...”小翠指着自己,又惊又气。 张永终于不用再受这丫头的折磨,顿时舒心无比,小脚丫走得飞快,一会儿就跟上了娘亲。 “少爷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真可惜啊...” 小翠嘟囔道。 ... 客房,茶室。 诸葛洪品了一口茶,暗赞不已。 “好茶啊,降燥生津,回味无穷...镇国侯府远在燕州,竟也有如此格调,了不起...” “先生喜欢这茶,顺便拿一包回去好了。” 独孤敏声音先到,诸葛洪赶紧起身,拱手一拜: “在下得了侯府这般好处,怎好意思再占便宜。” “永安书院办得不错,那些顽劣的张家子弟不仅学到了很多,最近也没惹什么事端,这都是先生的功劳,侯府心知肚明。” 独孤敏言语得体,听的人如浴春风。 “老师...”张永乖巧地施了一礼。 “小少爷来啦?”诸葛洪直接把小翠无视了,垂下头,“天才就是与众不同,连眼睛里都带着智慧的光芒...” 张永嘴巴一抽,暗道你这老头子在前世还挺矜持的,怎么这会儿如此肉麻? 一侧,小翠明显感觉被人冷落,故意道: “咳咳,老师好...” “哦,是小翠啊,你也好、你也好。” 诸葛洪只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又回到了小少爷身上,敷衍得不带任何掩饰。 眼看夫人在一旁掩口,小翠恼羞成怒,叉腰: “老师,最近小翠也读了不少书,您看我眼里是不是也有智慧的光芒?” 诸葛洪瞧了瞧,摇头: “智慧的光芒没有,只有眼屎而已。” “什么?” 小翠赶紧揉揉眼睛,发现什么都没有,却看其余几人捂嘴巴偷笑,方知是对方在戏耍自己,立刻跺脚道: “哼,以后我再也不去你那个破书院了!” 独孤敏好不容易平复,转而向诸葛洪问: “先生此次来侯府,一定不是来喝杯茶那么简单吧?” 诸葛洪点点头,拿出一袋装满银两的钱囊。 “这是刘管家每月来书院留下的银两,一共是二百五十两,在下如数奉还。” 独孤敏眉头一紧: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是嫌银子太少么?” “不不不...”诸葛洪赶紧摆手,“是太多了,我能有个安身之处已经十分知足,平时帮着百姓们写写书信,卖些药丸就足够生活了,根本用不着侯府如此破费。” “诸葛先生这话说的有些见外了,孩子们的学费一人每个月才一两,另外有五十两是侯府预付下半年一个月的数目,先生还是收下吧。” “这...”诸葛洪有些为难之色。 张永眼珠一转,道: “老师炼丹少不了金银之物,区区二百五十两,也只够十颗【回春丹】的用银,不如将炼出的丹药先挂在侯府的名下好了。” 诸葛洪眼睛一亮: “这个主意不错,如此一来,我那炉子也熄不了火,也不亏欠侯府什么...妙啊!” 独孤敏瞧着儿子暗暗心惊。 才一岁的娃娃,就有如此心机,简直不可思议! 双方马上达成一致,诸葛洪安心地收下银两,心情大好。 正闲聊时,独孤敏的武念一动,心中惊喜万分,看向儿子: “你爹回来了,快跟娘亲去迎接!” 第二十六章 瘟疫 镇国侯张巡和神勇将军张进下马,两人面带愁容地踱进了府门。 “二弟,我交待的事都安排妥当了么?” “奉大哥之命,我已令他们在永安城外扎营,三百多人全部安置妥当,请大哥放心。” “嗯...你记着,万万不可让他们进城,一旦发现有人违抗军令,定斩不赦!” “得令!” 张巡二人刚刚踱进前院,侯府众人齐齐迎接,场面很是热闹。 “嘿,乖儿子,你什么时候学会走路的?” 见到亲儿子,张巡心中一阵欣喜,郁闷之气舒展了许多。 他高高举起张永,左看右看,乐得合不拢嘴。 “永儿有没有想爹啊?” 张永笑道: “想了,娘亲更想爹。” 张巡一怔,将儿子抱在怀里,看向妻子,后者脸上飘红,目光中带着一丝热切。 “夫人不但把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儿子也出奇的懂事,真是我张家之福。” “妾身作为侯府夫人,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妾身又是永儿的母亲,更应该承担他的教导之责。” 独孤敏上前,觉出夫君的神态异样,似乎有什么难事,试探问: “老爷这次回府,恐怕不是单单为了永儿的事情吧?” “...夫人明察秋毫,前线出了大事,我迫不得已,才回永安城,准备寻找解决的办法。” 独孤敏追问: “大罗吃了败仗,按道理不会再起大的冲突,老爷所指的是何难事?” “是瘟疫...” “瘟疫?” 众人听后惊慌不已,瘟疫之灾,轻者灭一户,重者灭一国,人人谈之色变! 而且,瘟疫之症,传播极快,治疗的成本巨大,一旦有人传染,最后的下场大多是直接杀死,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大曌国已经很久没有闹过瘟疫了,这一次为何会出现在燕州边境? 张巡示意大家不要紧张,顿了顿道: “大概一个月前,驻守盘龙山一带的将士在山谷中发现十几具尸体,多数是大罗的蛮兵,只有一具棕发碧眼,白皮,与大罗人长相不同…” “发现这具尸体后,他们把它带回了大营,再之后,营中便有人呕吐,晕厥,七窍流出黑血…” “我怀疑是这具尸体捣的鬼,于是把它焚烧了,山谷中的蛮兵尸体也一并处理,又把盘龙山患病的将士集中到一起,一共三百多名…” “经过军医判断,这不是普通的瘟疫,不能用寻常的方法诊治,所以,我这次把患病的将士们一并带回,就是想为他们争取一条活路。” 独孤敏听后陷入沉思。 “听说大曌西部边境,属国吐火勒有个传说,在大陆最西部,还有无数个部落蛮国,他们皮肤惨白,以眼睛的颜色区分高低贵贱,尤其嗜血好杀,爱生吃白肉,又喜与兽类交合,所以身带无数瘟毒…” 小翠一面听,险些要吐出来: “如此说来,那个碧眼蛮子,就是来自那里?” 独孤敏接着说: “传说毕竟有夸大的成分,大罗国与他们相距百万里,又有天堑相隔,万年来也不曾有过交集,如果这个人真的来自那里,就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此刻,张永很想告诉大家,碧眼蛮族真的如同娘亲所说,来自武魄大陆遥远的西方,并且已经找到了跨越天堑的方法。 大罗是他们接触的第一个强大的帝国,第一批偷渡者没有任何意外地被全部杀死。 至于这个西方蛮族为什么会出现在燕州边境,可能是大罗想要利用这具尸体携带的瘟毒,来给燕州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冲击,以报盘龙山失利之仇。 可惜,驻守燕州的镇国侯及早发现危机,并控制住了瘟毒的传播。 张永的印象中,在上一世,那些染病的将士最终无药可治,又担心让永安城的百姓遭殃,同时也不愿侯爷两头难做,最终选择了自我了断。 当时,老爹在讲述这一件“往事”的时候,眼眶是红的。 他第一次见到老爹哭,还哭得那么痛心。 现在,就是那个“时候”,张永的内心悄悄涌动着什么,这种感觉让他极其兴奋。 “无论如何,现如今最紧要的事,是让患病的将士们恢复正常。” 张巡放下儿子,神色愈发凝重,又叹气: “也不知道永安城的大夫能不能治好他们…” 就在镇国侯一筹莫展的时候,诸葛洪走上前一拜: “小民诸葛洪,拜见侯爷。” 张巡这才注意到人堆里有这么个眼生的中年男子,稍稍打量一番后,道: “你是侯府新来的下人?” “啊?这…” 不等诸葛洪解释,独孤敏先一步说: “你误会了老爷,诸葛先生是永安书院新聘请的教书人…” 接下来,又把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简短地跟夫君讲述了一遍。 张巡又惊又喜,忙拱手: “诸葛先生原来是丹修强者,又为我儿修复废脉贡献了如此珍贵的仙丹,侯府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要不是小侯爷那天叫住我,恐怕诸葛洪还是一个四处漂泊的可怜人呢,我最应该感谢的,还是小侯爷,我和他可以说是互相成全了。” 张巡看了看儿子,暗惊之余不禁道: “好一个互相成全,诸葛先生既然是丹修,可有救人之法?” 听此,诸葛洪十分佩服这位侯爷话语间的直截了当,也不打算藏着掖着,捋了捋小胡子说: “实不相瞒,我从适才侯爷所讲述的病症中已经猜出他们患的是何种瘟毒。” “快些说来听听?”张巡眼神急切。 “呕吐,晕厥,七窍黑血,乃罕见的【莫罗毒】,只记载在古老的医经里,相传是西方猿类的身上所特有的一种毒,大曌自古至今未发现一例,没想到今日被我给碰上了,啧啧…” “诸葛先生可有医治之法?” “根据医经记载,此毒需丹炉炼制药丹,混合绿豆汤服用,三日便可痊愈。” “太好了,我那些兄弟们有救了!” 张巡神色愈发激动: “诸葛先生可否即刻为城外的将士们炼制药丹,张某愿竭力配合。” 诸葛洪犹豫再三,才点点头: “难得侯爷信任,在下就大胆一试好了!” 接着,他武魄一动,八卦炉飞出体内,在掌中飞速旋转,又嘴里振振有词: “乾坤无极,道法自然,阴阳合一,岐黄人幡…” 八卦炉被抛出,同时在它的炉顶多插了一杆旗幡,上面书写着密密麻麻的上古文字,显得尤为神秘。 “有岐黄幡坐镇,炼制丹药的速度会缩短一半…”诸葛洪郑重道,“接下来,是收集药材的环节,我报出的一百零八件药材,一样也不能少…” 小翠站了出来: “您说吧,翠儿记着呢。” 诸葛洪微微点头,语速极快,将超过一百种药材一并说出。 “尽快去收集药材吧,一旦药材准备好,马上就可以炼制解药。” 诸葛洪点燃了炼丹炉后,向众人嘱咐道。 张巡立刻安排: “老刘,去府里的药材库里找一找,不够的,去城中购买!” “是。” 老刘身上的担子很重,赶紧和小翠一块去准备了。 “二弟,你和我去箭楼上瞅瞅,看看兄弟们都怎么样了。” 张巡带着二弟正要离开,独孤敏跟了上去。 “夫人,你为何要跟来?” 张巡意外问道。 “妾身总觉得要出什么事,还是和老爷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第二十七章 寒汤 永安城城门紧闭,箭楼上一百弓手拉满劲弓,目标正是不远处的一个兵营。 黄炳拱手: “大人,是否要放箭?” 高太监背手而立,面容冷厉: “这还用咱家下令?一定要全部射死,不留一个活口!” “…是!” 黄炳退到一排弓箭手身后,高喝: “预备…” 那个“放”字还没说出口,黄炳突然感觉一股凌厉的杀气针对自己而来,不觉浑身一怔。 “住手!” 镇国侯张巡怒气冲天,大步踱到高太监等人面前。 身后,独孤敏和张进紧紧跟随。 “竟敢背着本侯行动,你们是活得腻歪了?” 弓箭手们虽然都是监军府的府兵,却也知道谁才是这里的老大,纷纷听话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高太监眼睛眯起,嘴角微微一颤,神色阴冷道: “张巡,是你先行不仁在先,就别怪咱家不事先禀告!那三百多得了瘟疫的兵士是怎么回事?你不把他们立刻处死,还通通带到了城外,要是城中出事,咱家…哦不,是百姓们有何意外,你担得起吗?” 张巡凛然道: “本侯既然把兄弟们带过来,就一定会把他们治好,这个高大人不用替我操心。” 听此,高太监有些急色: “那可是瘟疫,有那么简单就能治好?与其费那个功夫,不如让咱家替你一口气解决了,省得惹下麻烦!” 张巡咬牙,指向兵营: “那些都是跟着本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每个人的身上有军功!大罗的妖兵,蛮子骑兵没有压垮他们,盘龙山的血战没有收走他们的命,今日,却要死在你们手上?你们要杀他们,先过了本侯这一关再说!” 慷慨激昂下,逼得高太监向后退了半步,脸上挂满了愤懑。 双方对峙,独孤敏上前一步,缓缓道: “高大人也听到了,我家侯爷既然把人带到了这里,就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他们。监军府此举很明显是不把镇国侯府放在眼中,越权行事,已经犯了吏律,如果一定要枉杀无辜,镇国侯府也会奉陪到底!” 高压之下,监军太监高有才只得服软,却道: “监军府绝没有和镇国侯府作对的意思,一切都是为了城中的百姓…侯府既然已经有治疗瘟疫的办法,不如和咱家限定一个期限,以防夜长梦多。” 独孤敏看向夫君,这个主意还得镇国侯自己下才行。 “那好,你我便以十日为期,要治不好他们,不用高大人出面,本侯自会处置。” “一言为定…” 高太监点了点头后,冷冷转身,由左右搀扶着,大摇大摆地离去,黄炳和弓箭手们也随之退下了。 张巡嘱咐二弟: “除了守好城门以外,你安排一些精兵看守城楼,一旦有任何异常要及时告知于我。” “知道了大哥。”张进重重地点头。 然后,张巡望着远处的兵营,目光中露出一丝焦虑。 “老爷,咱们似乎只能期望诸葛先生的解药了。”独孤敏默默道。 “嗯,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与此同时。 镇国府的大院里。 八卦炉被烧得通红,一百零八件药材早已经准备妥当。 诸葛洪忙着制作药丸,小翠和刘管家,以及侯府的下人们都来搭把手,不到一个时辰,三百多粒药丸被搓好,整整齐齐地摆在桌案上。 时间紧迫,诸葛洪将药丸扔进八卦炉中,马上开始炼制,即便有岐黄幡的加持,解药至少需要七天才能炼成。 “老师,你确定解药一定能够救人吗?”张永仰头问。 诸葛洪迟疑了一下,笑道: “解药没有问题,小侯爷大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 “学生也曾读过老师收藏的医书,此种瘟毒的解药必须配合【寒汤】服用,老师所提及的绿豆汤,恐怕难以满足条件。” 诸葛洪听后大吃一惊,小侯爷吐出的话,根本不像是一岁娃娃诌出来的。 况且还正中心里的要害! “你说得不错,这个【寒汤】,缺失具体的酿制办法,单单一个寒字,如何破解?” 张永不慌不忙道: “寒者,冻也。水冻则冰,冰冻则阴,阴冻为暗,暗冻盈杀。至寒之水,无须酿制,用杀气烧煮可成,老师大可一试。” 听此,诸葛洪咽了一口唾沫,反复咀嚼话中真意,才恍然大悟。 “这些道理都在我的丹经里,难不成…你都把它背过了?” 张永笑着说: “学生闲来无事就随便翻翻而已,正巧这一节有些意思,便背过了。” “小侯爷大才!如果你是个丹修的话,这悟性定然在我之上,可惜啊…” 诸葛洪惊喜的同时,也为张永武脉的缺陷而感到遗憾。 不过,总算有了【寒汤】的制作方法,成功的几率又增加了几成,情况看起来很是乐观。 七日后。 解药炼制成功,三百多颗药丸出炉后,热气腾腾,每一颗通体红亮,散出浓烈的药草味道。 诸葛洪叫人打来一大锅生水,散出杀气蒸煮,却半天没有动静,不由得急出一头汗来。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们的方向错了?” 张永托着下巴,思考了一阵,说: “老师一定没杀过人吧?” 此话一出,诸葛洪险些杀气倒灌,逼出一口老血来! 好小子,你才多大,也敢提杀人二字? 不过,也被他猜对了,几十年来行走江湖,救人不少,可就是没杀过人。 “没…没杀过几个,怎么了?” 诸葛洪在神童面前不想丢了面子,稍稍撒了个谎。 “那您的杀气一定不足,生水没有反应也是正常。” “如此说来,现如今能找到杀气最足的人,就是你的父亲,镇国侯了?” 刚一提镇国侯,张巡和独孤敏等人就出现在面前。 “诸葛先生好像刚才提到本侯?” 诸葛洪拱手: “寒水的炼制,需要极强的杀气做引,侯爷一生杀敌无数,杀气肯定是最强的,还请您上前一试…” “好。” 张巡上前,只散出一丝杀气,便将整锅生水煮沸! 而且,煮沸后的水颜色渐渐变深,最后居然漆黑不见锅底! 大院的温度随之快速下降,诸葛洪打了一个寒颤后,赶紧说: “够了够了,寒水已成,快些给将士们趁热…不,趁冷喝了吧!” 独孤敏担忧道: “这水看起来极为混沌,不会有事吧?” 不等诸葛洪解释,张永醒了一下冻出的鼻涕,着急说: “错不了,医书上记载,必须半个时辰内复用,可千万不要耽搁了!” 众人纷纷出奇于小侯爷的见识非凡,即便是心思一向缜密的独孤敏,也有种不得不相信儿子的直觉。 既然解药和寒汤都已经准备好,镇国府立刻安排人送往兵营。 七天的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不算长,但对于得了瘟毒的兵士来说,简直像度过了一辈子。 此刻。 兵营中,绝大多数患病者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他们七窍淌出黑血,眼神涣散,看起来只剩下半口气可活。 “将…将军…侯爷会来救咱们吗?” “会的,侯爷不会抛弃兄弟的,我用我的命保证!” “可是…已经七天了,大伙都快受不住了啊!” “咱们一定要坚持住,刀山火海都过来了,绝不能窝囊地死在这里…” “对不起,将军…我…我不想给侯爷添麻烦,给城中…的百姓添麻烦…” “别说傻话,侯爷一定会来救咱们的,一定会!” 就在众将士满怀悲凉,诀别之心蔓延之时。 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驾驶马车的人喊道: “一人一个药丸,就着一口水喝下去,千万别弄错!三日后大家伙就能痊愈,万万不可寻短见!” 第二十八章 洗脉 “侯爷没有放弃我们!” “我们有救了,老天爷还是公平的!” “还有能走的吗?大家跟着我去取解药!” 等那马夫回城,几个还能走动的兵士把马车牵了回去。 车上摆着一盘药丸,每人一颗,刚好够吃。 只是那一大桶黑水,看起来不像是可以喝下肚子的,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触碰。 “咱们要相信侯爷,相信镇国侯府,我第一个吃!” 有人盛了一碗黑水,就着药丸吃下了肚。 “什...什么感觉?” “凉凉的,头也不怎么晕了,也不怎么恶心了,这药真的管用!” 众兵士兴奋不已,立刻将解药分食。 又有个年轻小校激动地高举“张”字大旗,向着永安城奋力挥动。 “燕州军万岁!” “燕州军绝不退缩!” “镇国神剑,战无不胜!” ...... 兵营中士气高涨,远在城楼上的张巡望到后,眼眶泛红,感慨道: “天助我燕州,渡过这次难关后,相信在他们之中一定会出现不少将才...” 张进附和: “大哥,这次幸亏有诸葛先生炼制的解药,听说小侄儿也帮了不少忙呢。” “永儿?”张巡平复下心情,惊奇道,“他就是个小娃娃而已,一定是诸葛先生夸大其词了。” “可不要小看了他,大哥不是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小侄儿天资聪颖,我辈难敌,没准真的是最强的一代镇国侯也说不定?” 张巡听此,心情更是变得不错。 不出意外的话,瘟疫之事已经可以告一段落,还有一事,关于儿子的武道前途,没准上天能再眷顾张家一次? “二弟,你在此处守备,大哥我有事要办,这就回府。” “大哥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张巡点点头后,下了城楼。 刚要跨马,正巧撞见监军府的轿子,高太监下了轿,和他四目相对。 “高大人很关心兵士们的生死,真是难得啊...”张巡故意道。 高太监从镇国侯志得意满的神色中觉察出什么,心里暗暗吃惊。 “诸葛洪的解药真的有用?” “托高大人的福,这会儿兄弟们的状况还不错,相信三日后即可痊愈。” 张巡心中有事,并不想多耽搁,一跃上马。 “咱们十日之约,看来是我张巡胜了,高大人以后做事可要万分斟酌,毕竟人命大于天,我的兵,性命更是金贵!” 言罢,不等高太监回话,张巡早就一踢马肚,扬长而去。 高太监吃了一嘴土,气不打一处来。 “哼,不就是几百个武夫的性命么,得意个什么劲!” 又想到了什么,目光一闪,叫来一个监军府的小厮。 “大人有何吩咐?” “咱家听说,诸葛洪的丹药十分神奇,永安城的百姓们趋之若鹜,可有此事?” 那小厮谄笑道: “回大人的话,此事是真的。永安书院卖一些滋补的药丸,都预定到三个月之后了。” “可有壮体提阳之药?” “有是有,可...大人吃了可能没什么效果...” 高太监扇了他一巴掌,“咱家何时说给自个儿吃的?你想办法在三天内买到十颗,咱家有大用处。” “小人知道了,这就去办...” 那小厮就要走,被高太监叫住。 “大人?” “记住,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是监军府要购买,一旦泄露了风声,咱家要你的小命!” “小人知道规矩,借人的名头买便是。” 高太监点点头,暗道: “如果这药真能让龙体恢复往日雄风,咱家可有大功了,嘿嘿...” ...... 镇国侯府。 张巡刚跨进府门,众人拥上来,纷纷询问瘟毒之事。 尤其是诸葛洪,很是担心那解药,还有寒汤知否管用? “大家放心,解药已经让他们服下,药效十分明显!” 舒了口气之后,诸葛洪看向张永,心里更是佩服。 小小年纪,就有济世之能,难得啊... 独孤敏欣慰道: “那些患病的将士都是跟追老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没事的话,真是太好了。” 张巡点点头,瞧着小张永,郑重道: “此事已了,我儿的事,本侯还没忘记。这半年来,永儿成长了不少,也许受上天怜悯,这次可以洗脉成功!” 一提到洗脉,除了当事人张永外,所有人都现出紧张之色。 “老爷…”独孤敏忧心忡忡,“永儿的武脉不同于常人,乃天生废脉,强行觉醒的话,恐怕…” 张巡抬手,“当初老祖宗为了张家的前途,特意留下嘱托,永儿是否能踏上武道正途,关系着家族命脉,不可有妇人之心!” “妇人…之心?” 独孤敏脸色明显变得难看起来。 张巡自知说错了话,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跟妻子赔不是,只好硬着头皮,抱起张永: “儿子,跟爹去个地方,一会儿就好…” 独孤敏身形一闪,挡在夫君面前,眼神尤为坚定。 “夫人,你…你别生气,等回头我给你赔礼道歉。” 张巡小声道,以为妻子嫌他口无遮拦。 独孤敏轻轻哼了一声: “你说要给儿子洗脉,妾身斗胆问一句,老爷可有洗脉的经验?” “这…” 张巡老脸一红,因为常年在外征战,他根本没有时间教导后辈,更别提洗脉这种关乎武道前途的大事了。 虽然没有经验,但张巡毕竟是个武宗强者,马上反驳: “洗脉的套路我都懂,夫人不必过虑。” “你若执意要给儿子洗脉,不如照葫芦画瓢,按照妾身的步骤来做,以防不测。” 与张巡相反,独孤敏的修为也是武宗,却有大把的时间照顾宗族,像张霄和张敖,以及张家的不少子弟,都是她给洗的脉,经验可以说是极其丰富。 先前她本打算亲自为儿子洗脉,但张巡既然先说出了口,也不便扫一个做父亲的兴致,再加上夫君的修为比她高,洗脉成功的几率也大一些,这才把机会让给了对方。 “也好,咱们就来一个照葫芦画瓢,可这葫芦在哪?” 独孤敏吩咐小翠: “翠儿,你去叫奶嬷嬷把大莽抱过来。” “好的,夫人。” 小翠应了一声后,去后院叫人去了。 张巡道: “那个徐大莽,跟永儿吃同一口奶的黑小子?” “就是这孩子,徐家也有个别武修之人,大莽身体壮实,没准也是个好苗子呢。” “一切都听夫人的安排吧。” 独孤敏白了他一眼: “不敢,我只是女流之辈,妇人之见,老爷才是大能耐。” “夫人又取笑我…” 张巡脸色难堪之极,诸葛洪等人见了都是转过身去,假装没有看见,其实都在偷偷乐。 不一会儿,奶嬷嬷抱着徐大莽来见。 “侯爷,您找俺家大莽干啥啊?” “没什么,给他洗洗脉。” “洗…洗什么?”奶嬷嬷一头雾水,“洗澡吗?俺给他洗就行了,您看他一身稀泥,可脏啦…” 张巡脸一抖,正愁不知道怎么和这乡下村妇解释,独孤敏暗笑,说: “嬷嬷,你想不想让大莽像将军府的公子们一样,有朝一日为家族建功立业,开府设牙,光宗耀祖?” 奶嬷嬷愣了愣,又看看怀抱中呆呆的黑儿子,目光变得热切: “想!俺做梦都想俺家大莽有出息,他爹都说了,只要大莽能在侯府当个兵,里长就多分俺家五亩地,五亩地,能多收多少粮食啊…” 独孤敏苦笑: “只要大莽洗脉成功,日后可不是当个小兵这么简单。” “俺明白了,是当个官吧?当官好啊,回到乡下那面子可大了,里长分那五亩地可不够,最少也得十亩,不是…得五十亩!” 眼看张巡就要忍受不住,独孤敏赶紧说: “那就把大莽交给我好了,你放心,不管成不成,大莽绝对会没事的。” “行!” 奶嬷嬷把徐大莽交到独孤敏那,又笑着说: “夫人尽管给他洗,洗脱了皮也没事,俺家大莽皮实着哩!” 第二十九章 精练 张永的表情很淡定。 因为他很清楚,老爹根本不可能激活自己的武脉。 常言道:逆天而行者,必夺天之气运! 别说是老爹,即便是武圣巅峰期的老祖宗张一丰,仍旧没有达到可以逆天夺运的地步。 相比较而言,找到一株先天灵根,借灵根之力改命,还更容易一些。 “刘管家,小翠,我和老爷为孩子们洗脉的时候,一定不能打扰,你们要好好看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精练室】,即便是张家人也不行。” 独孤敏嘱咐的时候神色尤为严肃,刘管家和小翠应了一声后,分别守在通往精练室的通廊左右。 镇国府的精练室,是一处修炼之所,在张永的印象中,老爹一有空闲,便整天泡在那里,根本没有时间陪自己玩。 所以,精练室这个名字他极为讨厌,讨厌到根本不会去想它。 此刻,当老爹抱着自己,沿着通廊走向那个神秘之处的时候,他的心情却有些紧张起来。 约莫转了五六个弯后,通廊引入了地下,由于在墙壁上镶嵌了月光石,光线倒是和外面相差不大,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在路的尽头,一个显目的牌匾出现在眼前。 “精练室”三个大字古拙中藏着玄机,令人心神向往。 大门紧闭,门前有两只石狮子,表情十分狰狞。 张巡上前,单手抚在其中一只石狮子的头上,暗暗引动武魄。 石狮子的眼睛发出白光,紧接着,精练室的石门缓缓打开,发出“轰隆轰隆”的刺耳声。 一股令人熟悉的味道迎面而来,张永虽然没有武念,却立刻辨认到,这是极品武曜石的气味! 进到精练室后,石门重新关闭,眼前漆黑一片,徐大莽吓得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莽,别怕!”张永叫道。 “嗯…” 徐大莽听话地抿着嘴巴,使劲地点了点头。 张巡不知何时扭动了机关,精练室的顶部亮起一圈圈光晕,把室内照得宛如白昼。 张永这才看清楚了精练室的真面目。 这个地方大得可以容纳几百人,深有数丈,地表画有龙纹,在中央位置,有一巨大的“烛台”,烛台中并没有点燃火焰,很是奇怪。 张巡解释道: “永儿,此处虽然叫做精练室,却是一个避难所。早在数千年前,镇国府还不存在的时候,这个地方就建成了。张家老祖把这里当做集会之所,五百多年前,大曌的开国皇帝也曾在此处,和张家一同举兵,谋取天下…” 言此,张巡意气风发,玄力一激,已闪到“烛台”前。 他单手悬在烛台上方,微微一引,一枚发出隐隐蓝光的晶石稍稍浮了上来。 张永眼睛一亮,这就是他方才感受到的极品武耀石了! 武魄大陆的晶石有亿万种,唯有饱含灵源的武耀石最为珍贵和稀有。 按照灵源的纯度不同,武耀石分为下品,中品,上品和极品,在极品之上,还有更为稀缺的先天武耀石。 武修者激活武脉以后,可通过吸纳天地灵气而修炼,这武耀石中的灵源便于携带,而且容易吸收,关键时刻还可以保命,是修炼生涯中必不可少的物品。 正因为此,在武魄大陆,除了金银以外,武耀石是凌驾于它们之上的硬通货。 像面前这块极品武耀石,蕴含的灵源纯度,是上品的千倍之多,乃有价无市的存在。 它最重要的作用,其实不是从中获取灵力,而是在武修者修炼之时,为其提供一个“灵阵”。 有了“灵阵”,武修者的修炼速度不仅会提升,而且还可以避免走火入魔,更有机会突破瓶颈,可称得上事半功倍! 此时,张巡瞧着眼前这颗武耀石,却叹了口气: “想当初,摆在这里的,是一枚极品先天武耀石,因其形状颜色似一条白龙,家族人都称它为白龙玉…” “得白龙玉者,可掌握神力,参透道之法则,晋升为武神。” “大曌开国皇帝因传国玉玺有缺,便以此为由,令张家上交此玉,补全玉玺。又拿此石,替换白龙玉,让张家心安…” 独孤敏此时也立于夫君身侧,道: “老爷为何伤感,只因为一颗石头吗?” 张巡摇摇头,苦笑: “我张家为大曌投入多少心血,岂是一枚石头可以弥补的?白龙玉用以传国,但国并未以龙为重,这才是我所担忧的。” “你还是恨那朝廷,不思进取,并未有收复故土之心吧?” “恨算不上,假如有一天国之将倾,也是咎由自取,张家并不欠他什么,也无愧于心。” 张巡收拾了一下心境,道: “不说这个了,给永儿恢复武脉才是第一位的,灵阵已成,还请夫人做个样?” 独孤敏点了点头,把徐大莽放下,手指在他的眉间一点。 玄力激发之下,徐大莽渐渐有了困意,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洗脉需要很长时间,小孩子的精力有限,只能让他休息一阵…” 张巡深以为然,对儿子说: “永儿,待会你可能会感觉有些不舒服,还是跟大莽一样,睡一觉吧?” 张永摇摇头: “我跟大莽不同,三脉已死,根本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三脉,指的是武修者体内存在的三种武脉,为人脉,地脉和天脉。 武者阶,通过横练筋骨,提升肉身的力量,同时积累灵气,稳固丹田,为以后的等阶提升提供基础。 在武师阶以后,武修者需要打通这三种武脉,提升相应的境界。 人地天三类武脉,分别对应武师,武尊和武宗三个等阶,再往上的武帝阶,需要达到天地人合一,三脉融合才可突破。 由此可见,三脉对于武修者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而张永的三脉“先天已死”,即便再怎么洗,也根本不可复生。 这个时候。 张永说出的这番话生硬无比,即便张巡再有心理准备,听后也是又惊又气。 惊的是儿子太懂事了,气的也是儿子太懂事了! 独孤敏温柔道: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没点分寸,可别辜负了你爹的一片苦心啊,万一,我是说万一咱们能成了呢?” 张永想了想,淡定道: “爹,娘,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成也罢,不成也罢,孩儿都不怨你们,也不会怨自己,更不会怨老天爷。” “永儿这么懂事,娘亲真的很开心…” 独孤敏倍感欣慰的同时,眼角稍稍湿润了。 “爹,孩儿不想睡觉,孩儿还能受得了。” 张永有《淬骨经》加持,根本不怕洗脉过程中出现的任何意外。 也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了。 张巡放下儿子,击掌: “不愧是我镇国侯的儿子,好胆魄!” 转而对妻子说: “咱们开始吧!” 独孤敏应了一声,掌心轻轻印在了徐大莽小小的后背。 “三脉一共有三十条,先从十条人脉开始,找到它们的脉络…” 她一边说,一边认真仔细的用玄力注入,一会儿的功夫,十条人脉竟然透过徐大莽的身体显露出来,看上去奇异无比。 张巡两世为人,又和徐大莽做了近四十年的兄弟,当然能够预知他的洗脉结果。 徐大莽,铜阶武脉,四十岁达到武尊阶,武魄是灵属莽牛系,当年因为保护自己,爆体而亡,死的时候年纪仅四十三岁… 他回想时,却觉得一股雄浑而温润的玄力透过后背,注入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张巡眉头一蹙: “人脉沉寂如死水一般,如果强行洗脉,永儿要承受至少十倍的玄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三十章 狼牙 “老爷,永儿的肉身恐怕经受不了这个强度,还是…”独孤敏心疼道。 张巡正要收回玄力,儿子却抬头笑道: “爹,您尽管来吧,孩儿的筋骨还算结实,十倍于现在的玄力也不算什么。” 张永有意想利用玄力来排除体内沉淀下来的“废渣”,故而这般道。 “永儿的筋骨异于常人,先试试五倍玄力…” 话音刚落,张永立刻感觉到玄力的强度增大了许多,甚至快速遍布体内的每一处筋骨,缓缓地将修炼中残余的渣滓排出体外,形成一丝丝白烟。 顿时,他全身舒爽无比,《淬骨经》的功力又提升了不少,而且肉身的力量增加了三成! 这时,张巡万分惊讶于儿子的肉身潜质,不知不觉又加大了力度,不一会儿,便将张永体内所有的渣滓尽数排了个干净。 但是,那十条人脉仍旧死气沉沉,没有半点要激活的迹象。 张巡的额头冒出汗珠,努力控制玄力的强度,终于在试了十余次后,选择了放弃。 “好小子,原来是想借我的玄力,来替你洗涤筋骨…” 张巡收了玄力后,惊讶道。 “不事先隐瞒的话,老爹你怎么肯用十倍的玄力冒险呢?” 张永咧嘴笑道。 “不过…老爹我还是失败了,天生废脉确实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恢复的…” “没关系,孩儿早就知道。” 张巡瞧着儿子一脸淡定的模样,心里头的阴霾渐渐开朗。 “也罢,上天注定好的,我们改变不了,只有顺天而行一条路可走。” 张永微笑不语,他这一世,可不是顺应天命而来。 他如今每走一步,足以左右天道轮回,改变世间的因果! 一旁,独孤敏好不容易将徐大莽的三脉洗好,也收了玄力。 “是铜脉…” 她点了点徐大莽额头,后者乖乖地醒来,睁大眼睛呵呵一笑,看起来并没有和之前有什么两样。 但张巡夫妇却知道,徐家这一支,会因为这孩子武脉的觉醒,从而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眼看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两人抱起孩子出了精练室。 石门渐渐合上,张巡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独孤敏安慰说: “既然事已如此,咱们以后也不用强求了。” “八年后,等老祖宗再临,希望他能够找到一株先天灵根,助永儿觉醒武脉。” “如果老祖宗也没办法呢?” “那...就顺其自然吧,永儿永远是我张巡的儿子,我不会让他受委屈。” 即便张永是个“废人”,老爹并没有抛弃自己,这和前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也许,正因为他现在只是个一岁的娃娃,老爹才能真情流露,再长大些,父子之间的隔阂也就越来越大了。 误会也会越来越多。 张永很庆幸他能从婴儿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做到知行合一,不留遗憾。 “老爷,咱家永儿刚过一岁的生日,你给他准备生辰礼了么?”独孤敏突然问。 张巡一愣,随后笑道: “儿子的生辰礼怎么能忘记呢?看着...” 说着,他随手一招,掌中立刻出现一条用上品武耀石编成的项链,淡绿色的小石头典雅格调,和中间那颗充满了野性味道的兽牙形成明显的对比。 “这兽牙的气味不一般,有一丝霸道之气,难道是妖帝的兽牙?”独孤敏略微吃惊。 一般来说,妖帝等级的大妖性情极其骄傲,即便败了也不会留下肉身供对手侮辱。 所以,张巡掌中的这枚兽牙显得尤为珍贵。 “这是银狼帝奎木沁的兽牙,奎木沁曾经统治了大半个北幽妖境,没想到会死在盘龙山北侧,杀他的人是个狠角色,居然一剑毙命,至少是个三品武宗...” “银狼一族一向在大曌和大罗之间保持中立,杀他的人会是谁呢?”独孤敏陷入沉思。 “也许是银狼一族内部的矛盾吧?先不管这个,我取下他的兽牙,给永儿做了一个链子,看看戴上合不合适?” 张巡正要给儿子戴上,一只小手一把攥住。 “永儿,难道你不喜欢爹送给你的生辰礼?” 张永用手摩挲着兽牙,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野性之力,微笑回答: “孩儿很喜欢,但这兽牙毕竟属于妖帝,明目张胆地戴在身上恐怕不合时宜。” 上一世,张永清晰地记得,在幼年时因为佩戴这条项链,被一只银狼妖袭击过,保护他的府兵死了不少,甚至娘亲也受了点伤。 与其招来杀身之祸,不如提前预防,将危险的可能性压到最低。 “永儿说的在理,况且佩戴兽牙也不是我大曌的习俗,老爷不如送他一些实际的物件,比如储物灵器之类?”独孤敏提议。 “也好,这枚手环也许儿子能用得上。” 张巡唤出一个小小的手环来,上面雕刻有龙纹,看起来颇为典雅。 “这手环不用玄力激发,只要用意念催动即可,正适合永儿使用,只是所存储的物品不能多于十件,就当是个小玩具吧。” “孩儿倒是觉得这个生辰礼极好!” 张永接过手环,马上佩戴到手腕上,意念稍稍一动,便把那串狼牙项链收了进去。 “好小子,几句话就收了爹两件大礼,有点贪心啊...”张巡佯做生气道。 “爹的大礼儿子可不白要,七年后,儿子会助爹横扫大罗,收复幽州故土!” 此番话一出,张巡和独孤敏都惊呆了,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倒是欣慰不已。 不管怎么说,儿子的志气可嘉,又有这般远大抱负,实属难得。 “好,咱们两个可是一言为定,待到幽州光复,你我一同登上幽云台,浮他一大白!” 张巡心情大好,不知不觉间,已经抱着儿子出了通廊。 见主子二人现身,小翠和刘管家立刻相迎。 “老爷,夫人,小少爷他...”小翠关切道。 独孤敏轻轻摇头,把徐大莽交给了她。 小翠得知张永洗脉失败后,难掩遗憾之色,却自我安慰: “小少爷吉人天相,夫人也说过什么马什么福的,总之没什么大不了。” “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独孤敏笑着摇头,“在书院陪读了半年,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我哪有少爷那般本事,他可是咱们永安城,哦不,燕州第一神童呢。” 张巡听了,稍有些得意,“这第一神童可是你这丫鬟给封的?可别伤仲永。” “伤不了,中用着呢!” 小翠的话惹得众人一通哄笑,气氛忽而变得活泼起来。 这时,奶嬷嬷上前,又接过徐大莽,前前后后检查了一番后,奇怪道: “咋洗得不太干净,还有泥呢?” 独孤敏打趣: “是我没注意,奶嬷嬷可以再给孩子多洗几遍。” “嗨,洗啥咧,一天洗三遍,洗完了还不是在泥里面打滚?” 张巡却道: “徐大莽觉醒了武脉,还是铜阶,在普通人中算是不错的苗子,奶嬷嬷,你愿不愿意将来把孩子的培养一事交给侯府?” 奶嬷嬷一愣,还不懂侯爷话中的含义,一旁,小翠早就暗暗用胳膊肘捅她了。 “赶紧答应啊,大莽被侯府看中,以后可不用担心前途了。” 奶嬷嬷眼睛一亮: “那就是说,俺家大莽可以分到五十亩田了?” “…别说五十亩,大莽将来要立了战功,五百亩都有可能!” “五…五百亩?俺滴个乖乖…”奶嬷嬷激动地险些把孩子扔地上,“俺们老徐家这下子可算祖上冒青烟喽…” 张巡点点头,不怒而威: “我燕州男儿尚武,为大曌守好国门乃天经地义之责,本侯答应你,徐大莽将来如果能获得一等战功,镇国府一定会请求朝廷为他开设府衙!” 一等战功,至少要斩杀对方大将级别的强者,难度不言而喻。 所有人中,只有张永知道徐大莽的真实潜力远不止于此! 前世,大莽的修行之路多走了不少弯路,他这匹千里马自始至终没有遇到伯乐,只能泯没众人。 “这一世,就让老哥我做一回你的伯乐吧…” 张永暗暗道。 第三十一章 三岁 洗脉这件“小事”,只是张永漫长的修行生涯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三年,对于一个孩童来说,不算长也不算短,懵懵懂懂又无所牵挂。 但对于一个重生后的人而言,却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 大曌历五百四十年,秋。 镇国府的后院,张永手中的剑连续刺出几个残影后,锋芒一闪,在缓缓飘落的一片枯叶上划过。 枯叶十分完整,但背面的脉络上却多了一道轻轻的划痕。 能够如此精准的控制力道,简直不像是一个三岁孩童可以做到的。 在独孤敏看来,惋惜却多于惊叹。 她时常在想,如果永儿那年洗脉成功,是不是当下早已经在武道之路上走了很远呢? 可惜在人的一生中没有那么多如果,机会往往只存在一次。 对于张永而言,这一次机会,他根本没有任何与命运妥协的空间。 “娘,我刚才这一剑,可否有您一半的意境?” 张永收起剑势,故意这般虚夸道,其实,那一剑他只稍稍认真了些而已。 “你还差得远呢…” 独孤敏叉腰,假装严肃,但脸上仍旧隐藏不住一丝骄傲。 在她的眸子中,儿子再也不是三年前那个躺在襁褓中的婴儿了。 眼看他身姿挺拔,束起了黑发,面容虽说是稚气未脱,却也有了几分英气,尤其那对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双目,偶尔会闪出几分成熟和锐利,令人忍不住暗暗惊奇。 张永小跑过来,额头带汗。 娘亲俯下身子,一边轻轻地为他擦拭,一边道: “青萍剑的基础剑招你已经学会,再往深处学的话,就要涉及武脉激发,永儿却是难以再进一步了。” “我知道,反正只是练着玩而已…” 张永将剑收到了手环里,又唤出一个棋盘来。 “娘,不如开一局吧,好些天没和人对弈了,孩儿的手真痒…” 独孤敏知道这一次是逃不脱了,无奈之下耗尽脑汁和儿子对了一局。 结果早已预知,她输得一塌糊涂。 可张永却暗暗觉得这几年来,娘亲的棋艺大涨,恐怕在燕州已无敌手! “我又输了,你这孩子也不知道让一让娘亲?”独孤敏勾了一下他的小鼻头。 张永收拾棋盘,煞有其事道: “让棋还不如弃子,娘亲知我心不由衷,便是无礼,继而不孝,不如心中如一来得痛快。” “好你个混小子,又来指点娘亲了,书院读的书看来都用在和人较真上,也不怕有人不买你的账?” 独孤敏笑骂道。 “娘亲爱我,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孩儿心胸坦荡,也不屑与人虚与委蛇,他人的看法有那么重要么?” “我是说不过你,但你亲爹可不吃你那套。” 张永双手搭在后脖颈处,笑道: “爹的脑袋更是一根筋,要是知道我让他,肯定把我屁股打开花!” “你这孩子,真是让人气不起来…” 两人正说着,丫鬟小翠端来一盘柿子饼,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招呼他们过来吃。 小翠这两年个头长了不少,虽然没有张永那般夸张,但一对大长腿,却很是夺人眼球。 “翠儿姐,你也吃啊?” 张永给小翠递过去一个,后者摇摇头: “我不喜欢吃,还是夫人和少爷吃吧。” 暗暗感觉她有些心事,张永也不便多问,嘴里咬着一个,兜里又揣了两个,拱了一下手,就匆匆往外跑。 独孤敏知道儿子是去找大莽玩去了,也没有阻拦。 说到徐大莽和奶嬷嬷,他们两人自从少爷断奶之后就自觉地搬出了侯府,靠着这两年积攒的银子,在跨了两条街的地方买下两间房子,平时靠做些小生意养活自己,却也有滋有味。 只是大莽的乡下老爹不肯搬过来,一说就是放心不下田里的庄稼,却偶尔趁着农闲的空隙进城和他们团聚。 此时,小翠望着少爷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禁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独孤敏问道。 “让夫人担心了,奴婢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感觉少爷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不觉间有些失落而已…” “失落?”独孤敏略显的诧异,“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都说小孩子的保质期有五六年呢,奴婢本想着多伺候小少爷几年,哪知道他这小子成熟得也太快了。” 小翠的“伺候”,无外乎趁着没人的时候,揉捏一番罢了,这可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特权。 现如今,这个特权也随着少爷的极速成长被强行收回,失落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必然。 独孤敏顿时有些共情: “可不是么,我这个做娘的也没享受几天养儿的乐趣呢。永儿这孩子一肚子的大道理,你非要跟他理论,到最后一定给他绕进去不可…” “就是嘛,夫人,奴婢有时候真的觉得…觉得小少爷像个世外高人,藏着掖着,就是不让人猜透。” 小翠托着下巴,俏目流转,稍稍有点儿怨气。 独孤敏瞥了她一眼,啧啧摇头: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小翠的嘴巴嘟起: “奴婢才不是庸人呢…” 两人谈的正欢,张永早就跑出了府门外。 刚绕过一条街,街坊邻居就认出了这个男童,纷纷向他打招呼。 “是小侯爷啊,天气冷,得多加一件坎肩了。” “来,吃个包子不?” “出门也不带个护卫,慢点跑,小心摔着…” …… 张永一一给他们回礼,脚下却不停,很快又穿过了一条街,临到了一处酒家跟前。 酒香溢出了门厅,鼻头只一耸,便认出这酒的年头了。 “哎,是老弟啊,也来打酒了?是不是大娘嫌侯府的酒不够滋味?” 大哥张霄提着一坛酒从门中闪了出来,他还是瘦瘦高高的模样,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玩世不恭,少了几分青涩稚嫩。 说起来,大哥也已经十三岁了,是个正儿八经的少年郎,只是整天游手好闲,也没个正经事做,二叔可头疼得很呢。 张永从兜里掏出一个柿饼扔了过去: “接着,待会儿就酒喝,不容易醉。” 张霄接过柿饼,闻了闻,眼睛一亮,也不吃,只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诸葛老师没准一开心,咱年底的成绩就及格了呢…” 原来,这酒不是他买来自个儿喝的,却是准备“贿赂”诸葛洪,让他网开一面,手下留情。 张永想起来,大哥在整个班的成绩是垫底的,甚至还比不上旁听的翠儿姐,去年年底不及格,还被侯府罚了不少零用钱… 想到此处,他摇摇头,挥了挥手: “大哥,我有事,先走一步了啊…” “回见…等等!” 张霄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他。 “嗯?” “刚才我看到监军府那个杂碎,带着几个狗腿子去那边闲逛了,你可得小心些。” 张永心里咯噔一下,大哥提到的那个杂碎,是监军府新来的小公子,也姓高,叫高太基,名字起的威武,当然不是高太监的种。 高太基的老爹是洛京兆伊,本来不姓高,年轻时落魄流浪京城,靠着几分才气和溜须拍马的本事,攀上了高太监这根高枝,认他为干爹,又改了姓氏,从此官途顺畅,青云直上,一直做到了三品大员。 而高太基在京城犯了事,为了避祸,才被送到干爷爷这里,待他日高太监调回宫中,自己这点儿小事也就不算什么了。 此时,张永倒不是怕那个杂碎,而是担心兄弟徐大莽的安危。 记忆中,高太基多次暗地里给两人下绊子,尤其针对徐大莽,更是冷嘲热讽,动手动脚。 “不行,我得去看看!” 张永慌忙告别了大哥后,脚底生烟似的朝徐大莽的家奔去。 “这老弟怎么不听人劝,都说了那杂碎在那边…” 张霄正要追,却转念一想,迈出去的脚收了回去。 “罢了,老弟一定不会吃亏的…” 第三十二章 羞辱 深巷的一个角落里。 一群十七八岁的街痞笑嘻嘻地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 一个看起来黑黑壮壮的小男孩,被他们高大的身影逼迫到墙角,吓得瑟瑟发抖。 “小家伙,家里都有什么人啊?”有人不怀好意道。 “有…有娘…”小男孩如实回答。 “你爹呢?” “俺爹…俺爹种地去了。” “种地?哎呦,还是个乡下野种?” 街痞们互相看看,露出嘲弄之色。 “俺要回家,能不能放俺走?” “别那么着急嘛,我家老大还没见过你这么个黑种,正想好好稀罕稀罕呢!” 那痞子用眼神示意身侧,有个衣着华丽,神态慵懒的白面年轻人走上前,啧啧道: “本少爷在洛京城也见过不少昆仑奴,你虽然没他们黑,可贵在是个本地种…” “老大,我说得没错吧,这黑小子在永安城可是独一份,要是调教好了,给您端茶倒水的,是不是有点在京城的感觉?” 华服年轻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嘴黄牙: “不错,先让他学几声狗叫听听?” “黑小子,耳朵没聋吧,还不赶紧叫几声,哄高老大开心?” 街痞们呲牙道,模样很是凶狠。 小男孩擤了一下鼻涕,嘴巴发颤: “俺大哥说了,不能在人前...人前那个低声下气的,学狗叫肯定不行,俺要是学狗叫,俺爹俺娘不都成狗了?俺哥也成狗了,你...你们听得懂狗话,也...也是狗?” “呲...” 街痞们互相看看,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华服年轻人嘴角一颤,眼里凶光一现: “好小子,还有个不错的大哥是吧?你哥是哪个府上的?” “镇...镇...镇...” 就在小男孩磕磕巴巴的时候。 巷子那头,不出十步的距离,忽地传来一个男童清晰的声音: “是镇国侯府!” 街痞们一惊,赶紧回头看。 小侯爷的名号别说在永安城,附近的几个城池都是如雷贯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见了张永,他们纷纷现出惧色。 “该死,这黑小子的大哥居然是镇国侯府的小侯爷,这次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啊...” “算了,还是...还是跟小侯爷磕头赔罪去吧!” 街痞们正在嘀咕,徐大莽趁他们不注意,赶紧从缝隙中逃了出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朝老哥奔去。 “哥...” “瞧你这大个子,都比哥哥我高半头了,还哭个不停呢?” “他们,他们...” 徐大莽抽泣着,话也说不出整句,看来是受了大委屈。 张永瞧着他的苦脸,回想起前世的一些“往事”。 那个时候,高太基突然空降到永安城,仗着有干爷爷撑腰,隔三差五的就来勒索和欺负他们。 受到恐吓的两个幼童,根本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大人。 为了保护小侯爷,几乎每一次,都是徐大莽冲在前面,用他略微宽阔的后背抵挡住雨点般的拳头... “大莽,你不疼吗?” “哥,俺不疼,一点儿...一点儿都不疼。” “你都流血了,不行,我要告诉娘亲...” “别...他们会,会再来的,俺没事,歇一歇就好了,哎呦...” 回忆一闪而过,张永恍惚间,有些分不清记忆和现实。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兄弟挡在自己前面,任人羞辱! “大莽,别怕,有老哥我呢。” 张永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气,同时,把徐大莽挡在身后。 对面,那些街痞们已经产生了退意,但高太基没有发话,谁也不敢第一个溜走。 “怎么,都害怕了?害怕的可以走,不过从今往后他就是我高太基的仇人,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高太基目光阴冷道。 “...可是、可是那孩子可是小侯爷啊,得罪了镇国侯府,小的们有几个脑袋可以赔给他们?” 听此,高太基一脚把那人踹倒,吐了一口唾沫。 “镇国侯府怎么了?还不是在我干爷爷的监控之下?跟你们说吧,我干爷爷刚受到圣恩,得了一块免死金牌,就是小爷我打死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得罪了镇国侯府,你们还有的活,得罪了小爷,你们必死无疑!” 众街痞彼此看看,咽了一口唾沫。 这高老大背景深厚,听说身上还真背了一条人命官司,是个彻彻底底的狠角色,绝对不能得罪... 见小弟们重新站队,高太基轻笑一声,朝张永一歪头: “小侯爷是吧,听说你很拽?本少爷就喜欢你这种有钱又有势的小刺头,怎么样,把身上的银两都交出来吧?免得待会受一顿皮肉之苦。” 张永暗道到底是个小角色,台词都又臭又长。 他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一个柿饼,晃了晃: “银两没有,只有一个柿饼。” “柿...柿饼?”高太基眼睛瞪大。 “你别想了,这个柿饼是留给大莽的,想吃自己买去。” 说着,张永把柿饼塞到大莽的手中: “老弟,你在这一边吃一边看戏就成。” “谢谢哥。” 大莽憨憨一笑。 高太基被人冷不丁摆了一道,气得鼻子都歪了,骂道: “谁特么稀罕你的柿饼?没银子,你就等着挨揍吧!给小爷上!” 一声令下,五个街痞只能硬着头皮冲了上去,龇牙咧嘴的很是难看。 张永根本不屑于挪动脚步,单纯利用筋骨之力,单手猛然一张,五根指头劲如迅雷,在空气中点出五道气流! “啵啵啵啵啵!” 每一道正中街痞的下腹,将他们的苦胆直接击爆! 五人跌倒在地,胆囊破裂引起的剧痛让他们满地打滚,呕吐不止。 只单单一击,便快速解决了战斗,事实上,张永发出的力,还不足百分之一! 高太基被这阵仗险些吓得尿裤子,正想偷偷溜走,张永身形一转,一串残影过后,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高公子,往哪跑呀?” 扑通。 高太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裤裆里淌出一股骚气冲天的液体,狼狈极了。 “你...你不是天生废脉么?怎么这么能打?” “废脉如何?对付你这种废物绰绰有余哦?” “你别过来,我...我要喊人了!不要...不要啊!” 眼看张永一步步走近,高太基双腿瘫软,已经丧失了站起来的勇气,只能挪动大腚一点点向后退。 “听说在洛京城,你强抢民女不成,将人逼下高楼摔死,可有此事?” “有,有!”高太基拼命点头,“我不是故意的,是...是那小娘子不识时务,非要跳下去,我没有杀她,是她不想活...” 话没说完,张永一拳朝对方的脑袋砸了过去,却故意稍稍偏了一些,从他的耳边穿过。 “嘶~” 拳风带起一片血肉糊了高太基半边脸,拳头上却滴血未沾! 过了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 高太基抚了一把后,盯着双手上的鲜红,发疯似的叫了起来: “血...血啊!我的耳朵没了,我只剩一只耳朵了!” 张永冷冷道: “就这么杀了你,也太便宜了。你那干爷爷不是有免死金牌么,看看是他的金牌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我错了,小侯爷饶命...小侯爷饶命啊...” 高太基又疼又怕,习惯性地拼命磕头,在泥土地上撞出越来越深的血印。 “你的狗命先寄存,滚吧...” 张永还不想以一个孩童的身份惹上人命官司,何况高太基这条狗命自有人来收,根本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得令之后,高太基不忘谢过,也不管那些小弟们,转过身拼命朝巷子出口逃走,却没跑几步,脚下一滑,整个人猛栽在地,连带碰倒了个恭桶,面部朝着那污秽之物来了个亲密接触。 “呸...呸...是屎啊!干爷爷,我要找干爷爷...” 第三十三章 莽牛 眼看高老大吃屎后逃远,那些街痞跪求小侯爷原谅,并发誓不再惹是生非后,也狼狈地溜走。 徐大莽咀嚼着柿饼,眼里放光: “哥,你可真厉害,那群坏人一定不敢再来了。” 张永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点点头: “大莽,你要记住,坏人一直都在,你要退缩了,他们就会得寸进尺。” “俺懂了,哥。”徐大莽瞧了瞧自己的小黑拳头,“可俺的拳头可没有哥的硬。” “要想把拳头变硬,就跟哥走。” “去哪?”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伸出手来!” “哦。” 徐大莽刚伸出手,就被张永紧紧攥住,还来不及喊疼,只觉得一股大力带着自己向墙面冲击而去! “啊!” 他忍不住大叫一声,即将撞到墙面之时,却眼前一晃,视线忽而转向上空,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拖起,瞬间翻到了屋顶。 “哒...哒...哒...” 耳边响起瓦片的撞击声,伴随着这愉悦的节奏,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盈,刚刚试着一跳,就双腿腾空,像一只鸟儿般飞翔起来。 来不及惊讶,不远处那高耸的城墙越来越清晰,他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哒哒”声愈发密集,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嘭嘭嘭...”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气爆声,每一次都让他的身体升高一点,在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越过了城墙,在守城兵卫的眼前飘过一道残影后,平稳地落在城外。 他的脚还未沾地,又凌空飞起,这次的速度更快,更稳,一切景物都在往后,再往后,虽然看不清,却令人身心无比愉悦,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眼前出现一片望不到边的湖泊,秋水清澈见底,凉风徐徐迎面而来,让他打了个激灵。 瞬间,从“美梦”中醒来。 “哥,咱们这是...这是在哪啊?” “永安城城南三百余里,有个大湖泊,叫白淀,上次在侯府吃的鱼,就是从这里打上来的。” “三百...鱼里?那是多远?”徐大莽挠头。 “总之很远了,现在咱们做什么,大人们都不知道。” 说着,张永脚下一点,朝湖面跳了下去。 “哎,哥?!” 徐大莽吓得惊呼,正不知所措间,却看张永脚尖点着湖面划行,似惊鸿一瞥,掠起一圈圈涟漪。 “好帅啊...” 徐大莽瞳孔发大,激动得汗毛一根根竖起。 “啵...” 张永俯身单手一探,竟抓了一条活鱼,再原路返了回来。 “想不想吃烤鱼?” “想,但俺更想学...想学...” “想学真本事是吧,不急,咱们一边吃一边聊。” 不一会儿,两个男童动手搭了个简易的烤架,把鱼随便解剖一下,大火熏烤了一炷香的时间,等香味弥漫的时候,便大快朵颐起来。 “哥,现在能告诉俺,要怎么做才能跟你一样牛吗?” 徐大莽抹了嘴一把,问道。 张永不急不慢地回答: “要说牛的话,哥哥我可没你牛啊,你现在觉醒了武脉,可以吸收天地灵气,哥哥我刚才露的一手都是雕虫小技罢了。” “武脉俺知道,干娘也跟俺说过,可俺这脑袋一直不灵光,学不会刀啊剑的...” 徐大莽提到的干娘,便是张永的亲娘,侯府夫人独孤敏。 “娘亲修炼的是剑道,你们老徐家可没那个血脉,再说了,你的武魄也不是剑系...”张永随口说道。 “那俺的武魄是个啥?” “是那个莽...” 莽牛二字刚要说出口,张永害怕泄露天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改口: “武魄在你修炼到武尊等阶才知道,但老哥我早看你没有剑道上的天赋,干脆放弃好了。” “俺听哥的,哥让俺练啥,俺就练啥。” 徐大莽憨憨笑着,让张永真想在他的厚脸皮上拧一圈。 “喏,按照这个习练,我再教授你一套吐纳之法,铜阶武脉的话...怎么说也得三年后才能达到武者九品。” 张永交给大莽一本手写的功法秘籍,是他背着所有人偷偷写成的,连娘亲都不知道。 “太好了,俺也能修炼了!” 徐大莽只高兴了一会儿,便端着秘籍愁眉苦脸。 “哥,俺不识字,你跟俺讲讲,这本本上写的是个啥?” “草...” 千算万算,忘了徐大莽这个时候还不识字了! 张永叹道: “这功法叫《上古莽牛决》,一共分为九层,练至最高处,可以力破万法,肉身成圣...”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可惜,俺确实看不懂,嘿嘿...” “赶明儿我让娘亲给你在永安书院报个名,就学认字,咱侯府出来的,可不能让人笑话。” “知道了,哥。” “这样,你先收好它,我背一遍口诀,你尽量多记一记...” 张永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上古苍茫,有兽曰莽,牛体山形,力抗八荒...” “气通人脉,三阳合一,周天相辅,以牛吐息…” 徐大莽听得像天书一般,只能背过前面几句废话而已,不由得急出了汗。 “以后你每天都得背,什么时候背过了,才能开始修炼。还有,这功法万万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如果别人问起来,就说是从祖坟里挖出来的,懂吗?” “俺…俺懂了,要人问俺,俺就说是老哥你挖了俺家的祖坟…” “……” 张永顿时感觉脑壳生疼,忙抚着额头,摆摆手: “算了,谁挖的不重要。我现在教授你吐纳之法,却是最基本的修炼法门,就算透露给外人倒也无妨…” “哥,你说吧,俺竖着耳朵听。” 张永收拾了一下心境,一股脑地将吐纳之法道出。 “知道你也消化不了,算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张永打坐,慢慢引动丹田,由于武脉无法觉醒,也只能做做样子。 徐大莽有样学样,别看他憨,却并不笨,不一会儿,就利用丹田触发了武脉。 三脉在未打通之前,只可吸纳灵气,不可激发神通,徐大莽这会儿利用武脉将灵气纳入丹田,却不知怎么消解,一时间腹中滚烫,憋得胖脸通红。 “快将灵气引入气海,让它们围绕中央转动,再引动武脉,双掌朝天,将阴阳两气排出…” 徐大莽不知不觉地照做,却像应了本能一般,将热气顺着掌心慢慢排出体外,如此一来,丹田处达到了一个平衡,顿时舒服多了。 一周天后,徐大莽由于精力达不到,终于坚持不住,收了势。 “你感觉怎么样?”张永笑着问。 “俺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肚子一会儿热一会冷,手上也出汗了…” “你全力打出一拳看看?” “嗯。” 徐大莽应了一声,小拳头猛地打出,竟然有了几分呼啸之声。 张永暗暗点头,大莽的悟性也不错,只要修炼法门得当,不出十年,一定能够突破武尊阶! “哥,还不错吧?”徐大莽有些得意。 “一周天不算什么,等你一口气能坚持七个周天,才算及格。” 普通修炼者其实三个周天就够了,但张永有意对他提升要求,也是为了以后能够力压群雄,早一日独当一面。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两个孩子玩耍了一阵后,又原路返回到城中。 与此同时。 监军府里。 高太基跪倒在干爷爷面前哭诉,半边脑袋缠上了纱布,模样看起来颇为滑稽。 “干爷爷,您一定要为孙儿做主啊,那个镇国侯府的小混蛋,把孙儿打成这个狗样子,以后还…还怎么见人,哎呦…” 高太监鼻子一颤,即便这干孙子洗了七八遍澡,却还是洗不掉身上的屎味,这让他又嫌又恶。 “你确定是镇国侯府的张永打了你?” “对对,就是这小子,他仗着有些蛮力,把孙儿百般羞辱,这场子咱们一定要找回来!” “哼,张永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怎么可能伤你?” 听此,高太基忙往前凑了凑,那张几乎被毁容的脸几乎要贴近干爷爷的黑靴了。 “您不知道,张永他练了一身外功,可以用指头隔空发力,厉害得很哪…” 见干爷爷还是无动于衷,高太基眼珠一转,谎道: “那小子怎么打孙子,羞辱孙子都可以,我可以忍下这口气。可他…他居然说监军府有个没卵蛋的坐镇,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他…他说怪不得公狗都不愿在咱们府门前撒尿…” 听此,高太监惊怒无比,手中的茶杯也险些落地。 “好小子,敢如此编排咱家,依咱家看,他镇国侯府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第三十四章 太子 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张永除了到书院上课,其余的全部时间和精力都放到了徐大莽身上,教授他功法,和上一世总结的一些宝贵经验。 徐大莽对老哥言听计从,进步神速,早就可以背过整篇《上古莽牛决》,甚至打出一整套莽牛拳法了。 配合吐纳之法,他的身体仿佛重新锻造了一遍,即便比不上张永那一身坚不可摧的筋骨,却足以称得上铜墙铁壁。 下午,白淀湖边。 张永一边啃鱼,一边指点大莽修炼,不觉间日头渐渐西落。 “今天就到这里吧,大莽,哥哥我教你一点儿不一样的东西。” “啊?还要学啊,不行不行,俺已经起不来了。” 徐大莽累得趴在地上,小眼睛瞥到张永手中的烤鱼,嘴角不由得渗出了些口水。 张永蹲在他跟前,笑道: “放心,你不用起来,这套《龟息养神功》就是趴着练的,俗称龟孙子功。” “俺可不想当龟孙。” 徐大莽话一刚说出口,就被老哥用指头在脑门上敲了一记。 “谁让你当龟孙了?哥哥是让你学一门可以自保的功法,别被人给随便秒了。” “都成龟了,俺咋自保啊?” “一个字,忍。会忍的龟,就不是龟孙喽...” 张永偷笑一声,而后接着道: “以你现在的修为,顶多算个武者入门级,连九品都算不上,要不会忍着藏着,一旦被人惦记,就等着被煮熟了喝王八汤吧...” 徐大莽慌了神,“俺学,俺学那个龟孙,不是,那个归西功...” “是《龟息养神功》...听着,你按照我的方法呼吸吐纳,一旦学会,不但气息可以隐藏,武脉也可以彻底沉寂,隐身在高手的眼皮底下,也不会察觉。” 说完这功法的神奇之处,张永也没浪费时间,把口诀尽数教给了他。 也许是徐大莽天生有“忍”的潜质,一学就会了。 “嘿,没想到你小子还有几分天才,快起来,咱们要回城里了,再晚些娘亲该着急了,哎,大莽?” 张永俯身一看,原来这小子早就睡着了。 “奶奶的,练龟息功能睡着,你也是独一份...” ...... 侯府,书房。 独孤敏批了一下午的状子,累得肩膀酸痛。 小翠一边为夫人揉肩,一边抱怨: “这些小官怎么这么烦啊,自个儿的衙门自己管,干嘛净把这劳什子甩给侯府?” 独孤敏笑着摇头: “周边的衙门不少,本来这些大案要案都是要传给州府的,咱镇国府代理了州府之职,当然要恪尽职守。” “侯爷不在,当了个甩手掌柜,这事就都摊在您身上了。” “我倒是想找个好帮手,永儿还太小,你嘛...又太冲动,还是三叔妇合适。” 刚提到三叔妇,黄氏的声音从外传来: “嫂夫人在议论我?”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独孤敏喜上眉梢,赶紧把黄氏迎了进来。 “最近公务繁多,侯府也有不少事要处理,这才冒昧请妹子过来搭把手。” “瞧嫂夫人说的,侯府要忙不过来,就随时叫我好了,诺,这是我给孩子带的一些点心,对了,永儿不在府里吗?” “永儿最近和大莽腻在一起,我也顾不上管他了。” 独孤敏请黄氏坐下,让小翠去上茶。 黄氏瞧着这丫头俏丽的背影,尤其那两条长腿极为显眼,啧啧道: “翠儿真是长大了,想当初她刚进侯府的时候,还是个满脸泥巴的黄毛丫头。” “都十四岁了,再过两年,也到了出嫁的年纪。”独孤敏感慨道。 “可有合适的对象?” “不瞒妹子,已经有不少将门子弟有意向了,但这事还得老爷拿主意。” 黄氏用胳膊肘轻轻触碰了一下,低声道: “是不是嫂夫人你打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听此,独孤敏一怔,随后苦笑: “妹子可真会说笑,永儿才三岁,他们两个差了快一轮,怎么可能?” “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翠儿大一轮怎么了,我看有的人家专养童养媳,那儿子可听话了。” “如此说来,你也有心思?”独孤敏赶紧调转矛头。 一提到儿子的事情,黄氏神色有些黯淡。 “敖儿十二岁了,性情还是那么执拗,我还真想给他找门亲事,能让他心情放松一下。” “男儿志在四方,敖儿马上就要突破了吧,也许他有自己的打算,想着在沙场立下一番功业。” 正说着,小翠端着茶水过来,给夫人和黄氏都倒满了。 只见她随口道: “希望两位夫人别再替别人操心了,还是喝茶吧。” 独孤敏只笑着不语,而黄氏却打趣道: “怎么,你家夫人关心你的终身大事,难道有错?” 小翠撅嘴: “错是没错,但...但翠儿没半点那个心思,翠儿想一辈子和夫人、少爷在一起。” “哦?那...你心里还是有选择了?” “选择?选择什么啊?” 见这丫头不像是在装愣,黄氏也不打算深挖,以免弄巧成拙,便把说话的机会留给了嫂夫人。 独孤敏心领神会,立刻转移话题: “咱们言归正传吧,过些天,京师会来一位大人物,侯府得好好招待人家,别被人数落不是。” 黄氏好奇问: “是哪个大人物,值得侯府夫人如此重视?” “当今太子。” “太子?!” 独孤敏虽然说得平淡,可黄氏听了却惊讶万分,连手中的茶杯也不由得颤了颤,发出轻微的声响。 大曌朝当今的太子,名为唐明安,刚刚度过八岁的生日,还有个孪生的妹妹,唤做唐明萱。 这位太子从诞生起便深居宫中,坊间的传闻极少。 有说他天生聪颖,怀有旷世之才,又有人言他体弱多病,与武道无缘。 还有人传,他的太子位是托了死去的母后之福,皇帝日夜想念皇后,茶饭不思,才找来和皇后长相颇为相似的秦贵妃宠幸。 总之,帝王家的事复杂得很,市井间的传说也只能听信一半。 此时。 独孤敏却没有半分紧张,只道: “大曌的皇子一旦年过八岁,需在秋杀之际,游历沙场,彰显天朝尚武之道。这本是件好事,既能让久居深宫的皇子们得到锻炼,又能提升将士们的士气。” “不过到如今,朝廷越来越不重视此事,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黄氏点点头,问: “朝廷将太子游历之地选在燕州,难道不知北方边境的凶险?” “他们当然知道了。”独孤敏笑着回答,“不过太子毕竟是太子,日后是要继承大曌正统的,他的游历之地岂能平凡?” “我记得了,想当年,当今的圣上,也选择在燕州游历。” “燕州是唐家的龙起之地,能得太子眷顾也是必然。” 黄氏恍然,“那...嫂夫人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太子会在侯府小住些日子,不会前往沙场,既然人家远道而来,咱们也得好生招待才是。” “明白了,我会参照招待皇族的礼节,不让人家挑出毛病。” 独孤敏微微颔首: “有妹子坐阵,我心里踏实多了。” “那小太子还有多久来永安城?” 独孤敏掐指一算: “恐怕...这会儿快要到王母山了吧?” 第三十五章 击杀 “王母山的山匪众多,太子会不会遇到麻烦?”黄氏问。 “人家是太子,少不了有强者护卫,这个妹子大可以放心。” “那便好,如果真有个闪失,咱们也不好交代…” 两人正说话时,远在永安城八百里外,王母山的深林里。 一百多号山匪早早埋伏在道路两旁,等待猎物的出现。 其中,一人身型似巨熊,独眼,身着钢甲,神色狠厉,气势雄壮,便是这些山匪的头领,王母山众多匪王之一,独眼炮。 独眼炮的实力虽然不是最强,可他的胆子一点儿也不小,再加上传闻说他背后有白道势力影响,就更加嚣张了。 “老大,咱们今天要打劫的人是谁啊?”一个小匪凑上前问。 独眼炮瞥了他一眼,得意道: “这次不打劫,要杀一人。” “杀谁?” “一个孩子。” “孩子?老大,您没有开玩笑吧?” “你看老子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 独眼炮刀指不远处的山路: “待会会有一队来自京城的车马路过,上头有交代,人死,财物随便拿,一旦事成,还有黄金万两…” “京城来的?怪不得啊,咱们的大生意又来了,发财喽发财喽…” “你特么给我小点声!” 独眼炮瞪了他一眼,后者吓得赶紧噤声。 两人话中提到的生意,当然是拿钱索命,替贵人消灾的勾当。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次要杀的人,身份极其特殊,即便每个人有几十条命都不够还。 “老大,这条路是进北燕州的必经之路,来往各色人等,咱们怎么辨认目标?” “那人车上有显目的梅花标记,一共三朵,很好认。” “小的…小的听说太子的车马也会路过,咱们不会杀错了人,把太子给…” 独眼炮不屑道: “太子身份何等尊贵,要过王母山,还用车马?人家一定靠飞的,有御用飞辇不用,那不是傻瓜?” 话刚说罢,一辆由双色飞马驱动的官驾从天划过,众匪徒一阵艳羡。 大曌有规定,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或者封王和国戚有资格乘坐飞辇,下级官员出行只能依靠普通马车。 所以,这些山匪想当然的以为太子也是靠飞的。 其实他们错了。 太子唐明安的燕州之行,并没有使用飞辇。 只因为他不久前在父皇面前说错话,得罪了妃子,便一直软禁在深宫,吃穿用度一切从简。 当然,这次燕州游历之行,也降低了规格,采用三梅银辇,等同于五品官员。 本来这一切都不算什么,有黑龙卫高手保护,再加上官辇的梅花标志,这一路定然是畅通无阻。 可谁知中途生变,那黑龙卫被皇帝口谕召回,又没有及时接替他的护卫,唐明安只能冒险继续赶路,否则延误了时间,待回宫之后等待着他的又是一通责罚。 如此一来,原本是轻松安逸的出游,彻底变成了生死之旅,貌似阴差阳错,却怎么看都有些阴谋的意味在里面。 不过此刻,在王母山中埋伏的,可不仅仅只有独眼炮和他的手下们。 距离这些山炮们不远处的高地,两个幼童匍匐在枯草丛中很久了。 “哥...俺还以为你要带俺回乡下呢,早知道要在这山旮沓里蹲着,俺就不来受罪了。” 徐大莽面容紧张地趴着,像只乌龟一样伸着短短的脖颈,四肢直打颤。 “嘘...小声一些,龟息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呼吸,你要是破了功,被那个独眼龙察觉到,咱们可就糟了。” “哥你为啥不施展龟息功啊?” “我这身份...哦不,我是废脉,山匪们觉察不出我的气息。”张永瞥了他一眼。 “那俺到底是来干嘛的?” 张永卖了个关子,“等会你就知道了,哥让你提前涨涨见识,省得到了生死关头你尿裤子。” 其实,张永早就算准了这一天来王母山“迎接”太子。 在前世,他还隐约记得唐明安在此地遇袭的事。 当时幸好车辇上带有机关,虽然人没事,可随行的幕僚受了重伤,此事被监军府的高太监大肆宣扬,诬陷侯府安排不力,伺机顶替镇国侯府,接待了太子。 不久,太子又遇袭,险些丧命,又让高太监抓住了把柄,却是后话了。 张永知道事情的走向,当然不能让人借机把黑锅砸在侯府的头上。 所以,太子唐明安的游历之行一定不能出事,至于他回宫之后,是死是活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哥,俺好像看到有几辆马车进山了!”徐大莽兴奋道。 “看到了,快低头!” 张永使劲把徐大莽的脑袋压了下去。 远处,独眼炮朝这边瞭望了一下,又发出武念一探,并没有发现什么,疑惑地挑了挑眉。 “老大,金银入窝了!”有小匪低声道。 “别急,还没落定,让金子走走,银子爬爬...” 独眼炮对这笔买卖势在必得,手中的刀已微微作响,准备拿下那个男孩的人头。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永手中的石头子也已经蓄势待发。 “独眼龙一定是他们的头子,所谓擒贼先擒王,他死了,这些山匪不足为惧。” 张永暗暗道,偷偷打量着独眼龙,试图找到对方的弱点。 由于无法激发武念,他只能依靠前世的经验来弥补。 终于,太子一行人已经驾着马车缓缓驶入山谷,中央有一辆车子上刻着三朵黑梅花,一定就是唐明安的车辇了。 待车马全部进入包围圈,独眼炮大叫一声“落石!”,顿时滚滚巨石向着他们落下。 马匹受了惊吓,乱蹄飞舞,车中人惊慌不已,大叫“保护主子!”,纷纷抽出刀剑冲了出来。 独眼炮一跃而起,跳起十丈,高举大刀就要砍向银辇! 这一刀,凝聚了他全部力量,作为一名三品武师,他自信仅仅凭借刀气足可以将车辇连带目标的身体砍成两半! 千钧一发之际,银辇中,唐明安的手已经抚在了机关上。 “嘶~” 独眼炮在下落之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脖颈凉飕飕的,紧接着,眼前忽而飘过一丝红绸,耳边还伴有奇怪的风声。 他下意识地抚摸,却沾了一手的血! “怎么会?!” 气息猛然一滞,他硕大的身躯直直跌落下来,将几个小匪压得断了气。 “老大?!” 正准备收割人头的山匪们吓得尿也滋不出来,赶紧上前查看。 却看他们的老大,曾经不可一世的山匪头子,捂着突突冒血的脖子,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是谁杀我?” 他至死都不敢相信,有人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用“暗器”穿透了他引以为傲的陨铁钢甲! 百步以外。 张永一击即中,也省了后续补发,便将剩余的石子随意丢了一边。 此时的他,已经将《淬骨经》练至小成,除了有十万斤力量加持,还能随意控制准度,压缩力量至一线,穿透力足以击破最坚硬的陨铁,独眼炮的防御当然不在话下! 再加上选择激发的时机恰恰在对方出招之时,即使能够反应过来,也于事无补了! “哥,那个独眼龙被你给杀了?他咋那么脆啊?”徐大莽惊讶得大眼直瞪。 “不是他脆,是你哥我找准了他的弱点。” “那家伙脖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哥怎么会猜到?” 张永笑道: “越是弱,越要保护起来,你没看他脖颈处的护甲质地不同么?” “俺还真没有注意...”徐大莽傻笑,“不过哥你可真厉害,俺真是太佩服了。” “戏还没演完呢,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你哥我的作风...” 第三十六章 惊艳 “老大归西了,咱们怎么办?” “杀他的人一定是个高手,你们瞧瞧,老大的脖子好大一个血洞...” “那个人没准就在附近,他绝对有把握把咱们一口气都杀光!” 恐怖的氛围急速蔓延开来,就在山匪们一个个手足无措的时候,空中飘来一个苍老而深邃的声音: “老夫是燕北张家老祖,偶来此地歇脚,却见尔等匪类劫财害命,故而惩治一番!” “凡夫俗子,不识真龙金辇,险些酿成大错,既然匪首已死,还不速速退去,更待何时?” 这声音在每个山匪的脑中回荡,振聋发聩,让他们汗如雨下。 在心理防线崩溃的同时,山匪们终于一哄而散,甚至还来不及抬走老大的尸体。 半晌。 山谷中,受惊的马儿终于安生下来,太子的随从们上前拜道: “太子殿下无恙吧?方才好像有高人相救,咱们脱险了。” 银辇中却传出一个阴柔的女孩儿声音: “救我之人,好像是张家的一位老祖,你们可否寻得到他?” “报殿下,那位高人似乎不愿意露面,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臣等劝太子还是尽快穿过王母山,抵达永安城为好…” “也罢,等到了永安城,问过镇国府,一切都会知晓。” 车马整顿好之后,随即加快了脚步,很快消失在山谷的尽头。 张永起身,用脚踢了踢徐大莽的屁股,笑骂: “你这家伙,当王八还上瘾了?” “咦咦?人都走了吗?刚才那个老祖宗…” 徐大莽还被蒙在鼓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露出疑惑的小表情。 “竖子大胆,见老祖宗竟然如此无礼?” 张永控制声带,模仿起世外高人的声音,再加上那惟妙惟肖的语气,足可以以假乱真。 “啊?原来真的是哥你啊…吓死俺了…” 徐大莽又惊又喜,对老哥的敬佩又平添了一分。 “记住,今天发生的事情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 张永言到此处,做了个剪刀的手势,朝徐大莽的那个部位“咔嚓”一声。 “俺知道了哥,俺一定不会说的,你可不要剪俺!” 徐大莽紧紧捂住,吓得后退。 “哈哈哈,逗你玩的。” 张永心情不错。 “时候不早,咱们赶紧回去,八百里路,等到了家恐怕天都黑了。” “对啊,俺肚子都饿了。” “就知道吃,今儿跟着我在侯府吃晚饭吧,我去和嬷嬷说。” “好啊好啊,干娘那有好多好吃的,不行不行,光靠想,俺口水都流出来了…” “瞧你那德行!快抓住我,待会丢下你我可不管啊…” 刚一说完,深林里恰好传来一声野狼的长吼,徐大莽赶紧抓住了老哥的手。 两个孩子像飞一般,转眼消失不见,只留下滚滚扬尘… …… 几日后,当朝太子即将驾临永安城,这可是城中百姓们难得遇到的大事,坊间早已流传开有关于太子的一些小道消息,虽然有一些十分狗血,却足以成为人们绝好的谈资。 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只是看看热闹就行了,而负责接待太子的镇国侯府,除了准备太子的住所以外,还要计划几日的行程,着实忙活了一阵。 终于等到迎接太子一行人的时候,永安城城门大开,守城的官兵们手握长戟,每十步一名,呈两列一直排到了侯府。 府门前,独孤夫人亲自迎接,另外还有各家将军府的子嗣和家眷都严阵以待。 张永站在娘亲身侧,表情却没有其他人那么严肃。 像这种小场面,他在前世见得多了,而且太子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根本没什么好紧张的。 等待了许久后,太子的银辇和随从们的马车才穿过了城门,整整九辆,在百姓的注目下缓缓向侯府驶去。 “好久没有看到从京城来的大官了,瞧瞧人家的排场,啧啧...” “人家是太子,应该叫殿下,可比那些大官金贵多了。” “就是就是,太子能来永安城,说出去咱脸上都有面...” 百姓们熙熙攘攘,热闹的劲头堪比过节。 三十六响礼炮后,太子的银辇缓缓停在府门前。 随从们先下马车,其中一人气质不凡,脚刚着地,赶忙为太子卷帘。 万众期盼之下,太子唐明安轻轻落骄,甫一露面,就令全场屏住了呼吸! 他面如雕刻般精致,眉似青黛,眼中秋水含波,再看那鼻梁直挺,唇红齿白,给人一种窒息的... 美? 这少年(少女)到底是公主还是太子? 唐明安觉察到周围那一双双惊疑的眼神,眉头稍稍皱起,清咳一声后,道: “有劳镇国府了。” 声音也是阴柔有余,阳刚不足。 对面,独孤敏也是第一次面见太子,即便先前做了许多功课,听人说唐明安面容俊美似女子,可现在亲眼见了,才知道传闻还是太保守了些! 如果不看衣着,这孩子的容貌和气质绝对会引起误会... 正呆住时,张永扯了扯娘亲的衣袖: “娘...” 独孤敏才知道自己失态,暗骂自己一声,上前施礼: “镇国侯府独孤敏,拜见太子。” 唐明安貌似很讨厌被人注视的感觉,赶紧说: “独孤夫人还请免礼,往后几日叨扰了。” “太子大驾光临,是镇国府的荣幸才对,请进府。” 独孤敏有颗玲珑心,当然感觉得出对方的窘态,也不继续寒暄,准备把太子和随从迎进府中。 唐明安舒了口气,却冷不丁有个嘶哑尖锐的声音传来,吓了自己一跳。 “太子殿下,您可否还记得老奴?” 唐明安瞥向身侧,高有才特意穿戴好太监服,跪倒在地,模样很是谦卑。 “你是...高公公?” 唐明安略微有些惊讶。 “正是老奴…” 高太监抬起头来,特意挤的泪水,在那张枯黄而又褶皱的马脸上走迷宫,始终不肯滴落。 自以为情绪到了,他又接着说: “老奴任边防监军整整三年,这三年来每一日都在思念圣上和殿下,但国家社稷为重,老奴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能将忧思压在心底,以泪洗面…” “今日得幸,太子亲临边城,老奴愿再侍奉您一次,一切都准备妥当,还请移驾监军府。” 高太监此举等于半路截胡,有意让镇国府难堪,独孤敏的怒火渐渐升腾。 幸好唐明安根本没有宠幸监军府的意思,但见这俊美太子也不扶这老太监,只是淡淡问: “高公公,请问镇国侯和诸多将军何在?” “啊?回太子,镇国侯张巡和手下将士们此刻当然是在边境御敌了…” “你身为监军,为何不跟随镇国侯而去?国家社稷为重,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这…” 见高太监语塞,唐明安笑着摇摇头,亮眸一转。 “夫人,还请带路。” “太子请。” 众人注视之下,唐明安身姿优雅地踱进了镇国府。 高太监气得嘴角发颤,身后,黄炳和高太基赶忙把他扶起。 “大人,咱们还是回府吧。” “哼!” 高太监甩开两人,朝府门望去。 唐明安的背影纤柔,虽着男装,却带着些清雅之气。 但在高有才看来,这位貌似羸弱的太子爷,却浑身是刺! “你们给我等着,咱家可不是吃素的…” 第三十七章 逐鹿 独孤敏先是给唐明安介绍了一下今日前来迎接他的张家子弟,包括神勇将军府的张霄,和征北将军府的张敖,以及很多其他将军府的传承人,而后带他绕到一个内置的别院里。 “这几日,就委屈太子居住在此处别院了。” 唐明安环顾四周,只见这里虽比不上宫中的布置奢华,倒是充满山水野趣,别有一番隐士韵味,正中了心头好,不觉眼中发亮。 独孤敏趁机道: “这些都是征北将军府的黄夫人,也是臣的三叔妇为殿下安排的。” 黄氏在一侧附和: “只是简单收拾一下,不算什么,希望殿下不要嫌弃。” 唐明安点点头,“黄夫人懂修心养性之道,真是难得...” “让殿下见笑。” “我听说征北将军前些年不幸殉国,至今未找到尸身,他的子嗣无法袭位,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 “嗯...征北将军死得惨烈,那大罗蛮子连具尸身也不肯留下,本宫一定奏明父皇,为你讨回公道。” 别看唐明安才八岁,长得柔柔弱弱,却懂得安抚臣民,一句话便定性了征北将军张迁的确是殉国而死,赢得了张家人的好感。 黄氏神色一滞,语气哽咽道: “民妇替死去的丈夫,跪谢殿下...” 说着,也拉着张敖想一同向太子跪谢,却不曾想儿子的身躯挺得笔直,不愿轻易下跪。 “敖儿?”黄氏露出惊诧状。 只见张敖紧紧抿着嘴唇,不甘道: “儿子不愿踏着爹的尸骨上位,要争,也要战场上立下军功!” “你...” 这下子,连黄氏都吓得脸上惨白,暗暗气得身子微颤。 你要争,也要看场合不是? 你眼前的可是当朝太子,将来要继承大曌帝位的人,为何不放下一些身段? 当然,这些话黄氏根本不敢说出口,额头立刻急出汗来。 一旁,张永听了二哥的“豪言壮语”,倒有几分钦佩,毕竟这个二哥再怎么尖酸刻薄,为达目的不罢休,却难得有一颗好胜之心,从不吃嗟来之食。 而身后,大哥张霄则是不以为然,小声嘀咕: “逞什么英雄,如此一来,三叔岂不是白死了?” 唐明安正犹豫,独孤敏上前圆场: “敖儿正是热血年纪,想立军功自然是好的,不过征北将军殉国一事早应该盖棺定论,太子想为将军府主持公道,张家荣幸之至,必当遵从朝廷的安排。” 一席话下来,轻轻松松化解了双方的尴尬,唐明安禁不住暗暗称赞,又想到了什么,唤道: “敖哥儿?” 一声哥儿,立刻拉进了彼此的距离,饶是张敖再怎么冷傲,也不得不放下身段,拜道: “殿下直呼小民的名讳即可,愧不敢当。” 唐明安笑得春风拂面: “张家本就有封王之姿,你又比我大几岁,叫一声哥儿有什么?此次逐鹿之行,便由敖哥做护卫好了,我姑且再称你一声少将军,到时候可要护我周全。” 太子游历之行,原本是要驰骋沙场,激励将士的。 但数百年来大罗咄咄逼人,不满足幽州侵占之地,妄图南下,这个时候的燕北沙场最为凶险,游历也被改成了“逐鹿”,只需要在猎场捕杀一头雄鹿,祭奠先祖武德即可。 参与太子护卫之责的人,至少是正四品将军,修为在武尊三品之上。 张敖的修为是够了,但没有任何武职官阶,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被选中。 因此,当唐明安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那些随从们立刻慌了神。 “万万不可啊殿下,张敖年纪太小,哪有护卫的经验?” “他没有半点官职,于情于理也不合适。” 唐明安却一抬手: “我意已决,逐鹿一行的护卫由少将军张敖担任,你们不要再劝了。” 独孤敏和黄氏相视一眼,互相看出对方眼中的喜悦。 能参与太子逐鹿,张敖等于是被提前预定好,成为日后新皇帝登基后的得力干将。 唐明安有意提拔张敖,也是看中了他在年轻一辈中,武道天赋是最好的,关键时刻一定有大用处。 “敖儿,你还不谢过殿下?” 独孤敏有些激动,张敖怎么说也是张家的子孙,能为家族争得荣耀自然是极好的。 张敖按捺下内心的兴奋,上前单膝一跪,拜道: “承蒙殿下信任,臣一定守护好殿下,如有任何闪失,自当提头来见!” “少将军平身,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 唐明安卖了一个大人情给征北将军府,颇有些拉拢的意味,一时间,张家众多将门子弟看向张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艳羡。 这种被人仰慕的感觉,让尚为少年的张敖十分受用,心底里更加确定了“武力至上”的信念。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打个猎么,我也会...”张霄翻了翻白眼。 张永正巧听到这话,扭过头小声说: “大哥,我劝你这次还是不要出头的好。” “我知道,二弟的修为比我高,我算个啥?” “别丧气,待大哥突破武尊阶,便如鱼得水了...” “哎哎,你这话啥意思,什么鱼,什么水?” “天机不可泄露。” “小屁孩可别诓我...” 两人嘀嘀咕咕,独孤敏眉头轻皱,点了点儿子的脑瓜。 “永儿,你跟你大哥什么时候都闲不下来么?” “对不起娘亲...” 张霄不想三弟挨骂,抢话: “是我嘴欠,该打,三弟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唉,你们呀,还真有点当初老爷和他那几个兄弟的作风,互相袒护,抢着认错。” 唐明安却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得很苦涩。 独孤敏提议道: “正好到了该用膳的时候,殿下不如移步饭厅,让臣等做好地主之谊,为诸位接接风?” “如此甚好。” 既然答应,众人愉快地沿着走廊,迈向不远处的饭厅。 刘管家早提前安排妥当,时间一到,便上了酒菜,每一桌十二个菜,有荤有素,外加两个汤,几盘果蔬和甜点,看上去令人食欲大开。 众人落座,唐明安身份尊贵,当然坐于主位。 刘管家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下人为贵客们倒了一杯,唐明安刚想说自己不饮酒,却闻到酒杯里飘出淡淡的果香,顿时一愣。 “殿下,这不是酒,是用燕州特产的果子酿制的,尝尝吧?”独孤敏笑道。 “果子酿制的?” 唐明安嗅了嗅,香味沁人心脾,浅尝一口,舌尖上十几种水果特有的滋味爆炸开来,层层叠加,让人回味无穷。 “都说燕州是苦寒之地,风物匮乏,依我看有些夸大其词了。” “苦寒之地不假,但再贫瘠的土地,也得有人耕种,亏得燕州百姓还算勤快,也不至于饿着冻着,边疆的战士们也有酒有肉,才有力气与大罗蛮国死战。” 听此,唐明安略微稚气的面庞露出一丝敬佩。 “我深居宫中,不闻百姓疾苦,真是惭愧。” “殿下无须自责,真要到殿下亲自下台,为百姓奔走的时候,大曌岂不亡矣?” “侯夫人见解非凡,还是我太不成熟了。” 一旁,黄氏笑道: “不管怎么说,殿下还未成年,举手投足已有帝王之相,能有这份心百姓就心满意足了。” “帝王之相么?” 唐明安脸色忽而阴沉下来,将杯中果汁一饮而尽。 “帝王家也有苦,倒不如你们活得自在!” 到底是八岁的孩子,气氛一到,还是有些口无遮拦。 就在众人惊讶之时,唐明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本宫的车马路过王母山的时候,遇到一行山匪,幸亏有张家的一位高人相救,才勉强脱身,那位高人可在城中?” 一提到此,张永正要喝下去的果汁呛了一口,“噗嗤”一声吐了出来,正巧喷了大哥张霄一脸。 “对不起大哥,我喝的太猛了...” 张霄抹了一把,苦笑: “我总算知道如鱼得水是个什么感觉了。” 第三十八章 狂生 唐明安把王母山遇袭之事详细道出,独孤敏听得暗惊不已。 “都怪我考虑不周,应该早些派人接应殿下的。” “没事,张家老祖不是已经帮了我们?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自去道谢。” “自称老祖的人...就只有一丰老祖一人而已,难道老祖宗回来了?” 独孤敏心生疑窦,张一丰如果真的返回燕州,应该会早于太子回府的,如今却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实在太奇怪了。 也许老祖宗算好了太子有难,故而来王母山相救么? 张一丰身为武圣大能,又精通天相卜算,没准这次又帮了张家? 独孤敏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却丝毫没料到,原来一切都是他的儿子“从中作梗”。 此时,她又联想到太子方才种种袒护侯府,为侯府谋福利的行为,这一切似乎都可以解释通了。 “不瞒殿下,那位张家老祖外出游历去了,不曾回城,您要找他的话,恐怕一时半会儿不太可能。”独孤敏如实道。 唐明安露出遗憾的神色: “改日待那老祖归来,我一定登门造访。” 张永暗笑,你根本不用登门,咱不就在你面前么? 正觉得有意思,有三人夺门而入,张永一看都是老熟人。 徐大莽就不说了,嘴边早挂起了哈喇子。 还有翠儿姐,摆出一副气愤的样子,小脸鼓得像个白皮鸡蛋。 而见到诸葛洪那张苦瓜脸后,张永瞬间都明白了。 “我说我不来,你这女娃偏偏让我来,看看,已经晚了吧?” 诸葛洪骂骂咧咧的,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是夫人想宴请你,又不是我,别以为当了几天教书先生,就忘乎所以了?”小翠叉腰。 “我主要不想见京师来的人,我跟他们没什么话说,还不如教黑小子认字呢…” 诸葛洪语气生硬,竟然不把太子放在眼中,让人暗暗为他抹了一把汗。 “先生不给殿下面子,总得给我,还有侯府一个面子吧?”独孤敏佯做有些气色。 诸葛洪迟疑了一下,叹道: “夫人和镇国府的面子当然得给,好,我便和学生们喝几杯。” 言罢,一屁股坐在了张永这一桌,瞧也不瞧太子一眼。 见唐明安的表情有些尴尬,独孤敏解释道: “这位先生是来自荆州的诸葛洪,想必殿下对于诸葛世家也有耳闻吧?” “诸葛世家?好多年前有一桩案子牵扯了许多名门望族,诸葛家…好像被朝廷流放了?” 唐明安正在回想之时,诸葛洪干了一杯,冷哼道: “陈年往事,不提也罢,诸葛家从此后再无执笔的墨客,朝廷大可以放心。” 想当初,诸葛家因为一篇嘲讽朝廷对外软弱的文章,惹得满朝风雨,在加上平日得罪了不少文臣,联名上奏之下,龙颜大怒,将诸葛一家全部流放。 不仅如此,和诸葛世家交好的不少南方世族都受到了牵连,文字狱持续了十年之久,光是抄家抄出的金银就有数百亿两,一部分充了国库,另一部分到了谁的腰包就不得而知了。 这本是一件荒唐案子,但在张永看来,却不是没有半点益处。 要不是搞得家破人离,诸葛洪恐怕也不会放弃世俗功名,专心丹修之道,最后成为一代丹圣。 而张家也不会“机缘巧合”下,得到如此助力,为多年之后的多方角力中,占得先机。 张永知道,娘亲之所以让翠儿姐把诸葛洪叫来,还是想让他在太子跟前混个眼熟,好日后为诸葛家找个机会翻案。 诸葛洪何等聪明,岂不知侯府的良苦用心? 只是他这二十多年来被朝廷整治得不成人样,怀着一肚子的怨气,实在不肯在殿下面前低头而已。 此刻。 太子唐明安心如明镜,默默记下了诸葛洪的名字。 独孤敏也不打算将“诸葛文案”一事深究,随即招呼大家为太子敬酒,场面逐渐热络起来。 “大莽,去,你也跟他喝一杯,沾一点皇家的贵气,省得有人说你土包子。” 张永本想着开个玩笑,哪知道徐大莽是一根筋,一口答应了,端着盛满果汁的大碗走到唐明安的面前。 “你是?” 唐明安瞧着这个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皮肤黝黑的男孩,问道。 “姐姐,俺叫徐大莽,俺和小侯爷是好兄弟,他让俺跟姐姐喝一个,姐姐请吧?” 徐大莽一口一个姐姐,叫的那个亲切,表情憨憨的,也很真诚。 张永听得清楚,险些一口又喷了出来,不禁暗道: “好你个大莽,你丢人就罢了,干嘛扯上我啊?” 唐明安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真不知怎么回答。 还是独孤敏给他解了围,把徐大莽拉了回去,小声说: “大莽,你不知道太子都是男的?” “俺知道,但谁也没告诉俺,那个漂亮姐姐就是太子啊?” “……” 独孤敏回座位前,瞪了儿子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张永朝娘亲讪笑,而后偷偷敲了大莽一个大奔儿头。 “臭小子,你害我不浅。” “俺也不是故意的…” 徐大莽有些委屈。 一旁,诸葛洪倒是看着解气,捋着小胡子阴阳道: “童言无忌,黑小子你干得好,嘿嘿…” 唐明安心情渐渐低落,嘴里的饭菜也没了半分滋味,于是起身: “我有些累了,侯夫人不用送…” 言罢,便朝饭厅门口走去,那些个随从们急匆匆放下手中碗筷,告歉后,跟着主子大步离开了这里。 见此,独孤敏也没有拦着他们,只嘱咐刘管家: “去跟着太子去别院,他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是。” 刘管家匆匆去追太子一行人了,饭厅中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死气沉沉,只听到诸葛洪大口喝酒的声音。 黄氏担忧道: “殿下不会生气了吧?”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孩子而已,阅历太浅,慢慢自会懂的,咱们不用过于紧张,先把这顿饭吃好,不要浪费了。” 独孤敏淡淡道,看上去丝毫不担心。 太子是将来的一国之君,如果连这点气度都没有,还如何管理整个大曌? 有侯府夫人发话,众人松了口气,重新拾起了酒杯。 大哥张霄有意巴结老师,频频给诸葛洪倒酒。 “老师好酒量,真是千杯不醉啊…” 诸葛洪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微醺之下,竟吟诗一首: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不羡朱门宴,道在酒中留…哈哈哈…” “真是好诗啊,老师,虽然咱听不懂,可意境真不错…” 张霄的马屁拍得很响,可其他人纷纷皱眉,暗道诸葛先生今天真是喝多了,怎么满口胡言乱语,这下得罪了太子,以后该如何收场? 诸葛洪难得有些醉意,忽而起身,趁着酒气摇摇晃晃,高声道: “唐家昏庸,何以治天下?大曌朝被奸佞小人把持,内忧外患,人心惶惶,早晚酿成大祸!” 此言一出,顿时满座惊诧! 独孤敏神色一紧,忙叫人扶住诸葛洪。 “先生醉了,还是回书院休息为好…” “我没醉!” 诸葛洪甩开左右,眼睛里现出一丝癫狂。 “我诸葛家当年为保唐家正统,付出了多少血汗?他只一句话,说抄家便抄家,说流放便流放,我们到底算什么?” 说到这里,他仰天大笑出门去,不忘高呼: “张家如不引以为戒,必有大祸,切记切记!” 第三十九章 棋局 这下,接风宴被彻底搅黄,众人纷纷离席道别,一会儿就走了大半,饭厅中只剩下黄氏母子和张霄几人在一块聊天。 小翠嘴里嘟囔: “诸葛先生是哪根筋搭错了,平时看上去挺老实的一个人,怎么见了小太子跟发了疯一样?” 张霄一边嗑瓜子一边随口道: “被人一句话抄家流放,本是大好年华,却讨了二十年饭,还得在仇家面前强颜欢笑,换作是你,该如何想?” “我…我…呸,你才讨了二十年饭!” “哎,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你生什么气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独孤敏自知邀请诸葛洪一事有些操之过急,貌似好心做了坏事,一时间有些愧意。 黄氏看出端倪,安慰说: “嫂夫人不必过虑,诸葛先生只是说些气话而已…” 独孤敏苦笑: “有才华的人性子往往执拗,我看他是打算下辈子都要做个教书先生了,也罢,只要侯府不倒,便有他一口饭吃。” 又瞧了瞧张敖,心里稍稍平衡了些。 “敖儿这次被太子选中,可要做好守卫一职,万万不可出事。” 张敖神色极其自信,昂首道: “那片狩猎场侄儿去过很多次了,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独孤敏点点头。 “太子逐鹿,必有武将擢升,你要把握好这次机会,为张家争一口气!” “侄儿明白。” 过了一会儿,时候不早,黄氏母子道了声告辞后,离开了侯府。 张永瞧着二哥踌躇满志地离去,却为他狠狠捏了把汗。 按照原来的事情走向,太子唐明安的逐鹿护卫另有人选。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太子会在逐鹿之时遭遇暗杀,所幸只是受了轻伤,而那守卫却没那么好命,直接被杀手枭首。 张家因此被监军府诬陷有谋反的嫌疑,若不是唐明安以大局为重,竭力澄清杀手和张家没有关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暗杀案】轰动一时,大理寺投入全部精力调查,在即将水落石出的时候,却被一道圣旨中断,最后不了了之,成为大曌历史上的一桩有名的疑案。 张永前一世流亡四海,根本没心思关注朝中大事,此案的幕后主使当然也不在他的记忆里。 当下,这一桩阴谋恐怕已经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而当事者却换成了张家族人,他的二哥张敖! 张永深知事态的严重性,假如处理不当的话,张家很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正在思考应对之法的时候,张霄喊了他一声: “老弟?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没什么,只是看二哥这么威风,有点羡慕罢了。” 张霄撇了撇嘴,“那小子能有今天,还不是大娘多有照料?没什么了不起的。” 正说着,独孤敏走了过来,笑道: “霄儿这话怎么听起来像吃了几斤陈醋似的?敖儿在修炼之事上确实比你要刻苦,这可是事实啊。” “切,我要是像他那样天生金脉,现在早就成武宗了!” 张霄牛皮吹得响亮,其他人纷纷掩口而笑。 “得了吧,你要是金脉,整天游手好闲,也是白白浪费,还不如给我们少爷呢。”小翠打趣道。 张霄摆出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咱天赋虽差,可咱至少是表里如一,哪像那家伙只知道摆谱,嘴里说什么要在战场上立军功,到头来还不是靠着镇国府为他谋划?” 独孤敏摇摇头: “这话说的好像镇国府偏袒征北将军府?霄儿,其实大娘一直在等你突破武尊,可惜你的心思都用在了混日子上,跟你同龄的子弟中,你的修为根本排不上号,即便大娘想给你机会也得顾及其他的人的感受吧?” 听此,张霄彻底没了话说。 大娘的话说得明明白白,人家张敖能受重视,不光依靠镇国府的谋划,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努力。 张霄的年龄比二弟大两岁,至今还未突破武尊阶,觉醒武魄,要强行重用他,如何服众? “霄儿,希望你以后能沉下气来好好修炼,大娘相信你一点儿也不比敖儿差。” 独孤敏安慰道。 “我...我太想进步了,可咱的天赋不够,这最后一条人脉死气沉沉的,愣是打不通,我都试过无数遍了。” 张霄一边抱怨,一边摆出苦脸。 “大哥,我觉得你还是机缘未到,没准哪天开悟之后,那条脉也就通了。”张永插话。 “还是老弟你会安慰人...”张霄笑笑,“罢了,咱就承你吉言,等等这个机缘。大娘,侄儿约了几个朋友一块去街里逛逛,就先走一步了。” 刚说完要努力,张霄早就抛到了脑后。 张永无奈地瞧着他一蹦三跳地跃出饭厅,心里头倒是丝毫不为这个不靠谱的大哥着急。 人各有命,张霄命运的转折点还在两年之后。 “永儿,你跟大莽去玩吧,娘还有些事要做。” “嗯,大莽,咱们走。” 张永知道娘亲平时的事务繁忙,懂事地领着徐大莽走了出去。 “大莽,我教你的《上古莽牛决》,你练得怎么样了?” “俺正在练其中的一招,叫【牛踏山河】,大哥给俺指点指点?” “好,这里不是练功的地方,咱们还是去城外吧。” “嗯。” 两个三岁的孩子结伴出了侯府,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脚下发力,眨眼不见了踪影。 ...... 夜晚。 唐明安的屋中灯火未熄。 为了消解白天的郁闷,他让人找来一个棋盘,和一个侍从对弈。 不多会儿,侍从弃子认输。 “殿下的棋艺又精进了不少,奴才早已不是您的对手了。” “在东宫中,就属你的棋艺最高,莫不是在让我?” “奴才绝对没有让棋...” 那侍从赶忙俯首,惶恐道: “殿下的棋术师从赵太傅,而赵太傅的棋艺全天下闻名,奴才输得合情合理。” 一提到赵太傅,唐明安立刻释然,也就不为难他了。 “你说得没错,赵太傅的棋艺之高,恐怕整个大曌也难找出敌手,本宫也只学了个皮毛而已。” “殿下谦虚了,刚才这一棋局,白子大势已去,奴才敢说,即便是赵太傅来了,也难挽回。” 唐明安微微颔首,学棋五年,他自认为颇得赵太傅的真传,又经常出没于洛京的棋馆,从没有遇到过敌手。 甚至连赵太傅都说,太子在棋道上的天赋极高,如果不是身居高位,一定会引他拜入棋圣之门,进而领悟棋道真意。 唐明安心情好了一些,正要收子,门外传来一个男童的声音: “殿下还没睡呢?” “谁?” “我是镇国府张巡之子张永,娘亲让我送一些点心来。” 一听说是小侯爷,唐明安放下了戒心,让人把门打开,引小侯爷入了内室。 张永把点心盒放好,背过手道: “娘亲说,殿下要早些休息,调养一下身体,过些日子好上马巡猎。” 唐明安白天接触的人很多,没太注意到这个小侯爷,这时有了空闲,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来之前已经听人说,小侯爷仅仅三岁,可瞧他个头至少有五六岁的样子,而且说话有条不紊,顿时心生好奇。 于是拿了一块点心递给他,微笑道: “你也吃一块?” 张永摆摆手婉拒: “白天已经吃了很多,再吃有些腻歪。” 唐明安一怔,觉得这小弟弟说话倒是挺有意思的,反正也睡不着,不如找个人说说话? 打定主意后,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来陪我聊会儿天?” 张永嘴角一抽,白天教大莽练功已经很累人了,晚上还不让人消停? 闲得蛋疼吧。 “娘亲还等我回去睡觉,您要是想聊天,可以让刘管家来作陪,他的鬼故事可多了。” “鬼故事?”唐明安有些苦笑不得。 张永拱了拱小手,就要走,却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棋盘,随口说: “白子胜算不大,不过还有翻盘的机会。” 第四十章 沉迷 张永的声音不大,却被唐明安和那侍从听得清清楚楚。 “黄口稚子,也敢评判棋局?真不知天高地厚!”侍从小声说道,嘲讽之色尽显,丝毫不把小侯爷放在眼中。 张永无意跟他针锋相对,只轻笑一声后就要退下。 “等等...” 唐明安忽然叫住了他。 “殿下还有事么?话先说到前头,要找我聊天可没工夫啊。” “你刚才说,白子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唐明安盯着棋局问道。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 张永此时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对方,只要不瞎,是个人都能替白子破局。 而那侍从却在一旁气得吹胡子瞪眼,忍不住道 “白子必输无疑,我下了几十年棋,从没有在这种情况下翻盘过,你说白子能胜,岂不是打我的老脸吗?” 张永愣了一下,啧啧道 “我以为殿下是执白子,原来想错了,这一盘黑子下得一气呵成,殿下的段位不低啊。” 如此听来,那侍从更是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你才几岁的娃娃,怎敢妄议殿下的棋艺高低?不怕告诉你,殿下的棋道师傅乃赵三思赵太傅,你听说过没有?” 赵三思么? 张永当然认得这个人。 赵三思是棋圣的高徒,学成下山后,被朝廷青睐,一路平步青云,做到了当朝一品,掌礼部大权。 太子刚出生的时候,便指定赵三思为太傅,可自由出入东宫,是实打实的“太子一派”。 赵太傅的棋艺极高,自称除了他的师父外,天下已无敌手。 但他不知道的是,张永在前世凭借超强的执念和悟性,早已超越了他。 当下,张永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自然不能说认识这个人,只摇了摇头 “没听说过这个人,我可以走了吗?” “你…哼,我才不跟小娃娃一般见识!” 那侍从嘴上说不在乎,其实气得直咬牙。 侍奉太子八年,还从没见过有哪个人敢如此无礼的! 唐明安安慰他 “算了,也许小侯爷以为咱们在下五子棋呢,没必要争个对错。” “五子棋都高看他了…” 张永打了个哈欠,也不辩解什么,快步走近棋盘,捡起一白子落下,而后朝门外扬长而去。 唐明安笑着摇头,暗道这小侯爷也算有一些脾气,正转身之时,却看那侍从瞪着大眼丝毫不眨地盯着白子落脚处,额头冷汗直冒,嗓子眼里忽地冒出几个字 “妙,绝妙啊!” 唐明安赶紧上前一看,那多出的一颗白子看似平平无奇,细细琢磨之下,却像是引出了千军万马,气势磅礴,无人可敌! 侍从一拍大腿 “此招堪称是神来之笔,这么一来,白子全活了!神了,简直太神了!” 唐明安的瞳孔微微睁大,在棋盘之上,张永刚刚落下的白子,宛如神迹,竟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棋盘时,那“幻像”虽然散去,白子的神韵仍旧让人震惊不已。 “这难道就是棋道通神的境界?” 唐明安猛然转过身,见张永一只脚将要迈过门槛,赶忙冲了出去,一把拉住了他。 张永的手心传来一阵软腻,还来不及惊讶,只听那小太子急切道 “小侯爷,可否和我继续这盘棋局?” “啊?” 张永正有些为难,那侍从跟了过来,激动之色难以言表。 “小侯爷方才的落子竟然盘活了白棋,鄙人几十年算是白活了!” 又露出恳求的目光 “您要是不把这盘棋下完,不但殿下难以入眠,就连奴才也睡不着觉啊…” 张永瞧着他二人热切的样子,也不打算扫兴,于是点了点头就算答应了。 “太好了,小侯爷请随我上座!” 唐明安拉着张永几乎是小跑着上了棋桌,后者赶紧缩回了手,暗暗摩挲了几下,总觉得怪怪的。 “这会儿黑白子势均力敌,我占先手,似乎优势更大一些…” 唐明安自言自语着,眸子里透出一丝兴奋的光彩。 黑子踌躇片刻后落下。 张永却是不假思索地马上落子,速度快得惊人。 约莫下了五六子,黑方的攻势渐渐现出疲态,白子似乎不急不慢,如行云流水一般逆转了形势,接下来对弈的结果显而易见,唐明安暗暗计算了数招,终于弃子。 “我输了,败给了一个三岁的孩童,说出去都没人肯相信。” 唐明安惊叹万分,而那侍从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殿下败给了一个棋道天才,不算丢面子,小侯爷天赋异禀,真乃亿万中无一的神人,也不知跟赵太傅相比,谁更强些?” 张永跳下高椅,笑着说 “棋道也是道,是道就得靠人领悟,哪有天生就会走路的婴儿,下棋也是如此。” 唐明安一怔,暗暗觉得小侯爷的话颇有道理,更是令他刮目相看。 “天色太晚了,殿下还请好生休息…” 张永拱手告辞后,终于走出了屋子。 只留下太子和侍从两人呆呆地盯着棋局,心里感慨万千。 出门后,张永边走边用手摩擦,好不容易才把掌心处,那古怪的感觉驱散。 “软软乎乎,又腻得不行…” 张永嘀咕一声,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 ……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唐明安频频来找张永切磋棋艺,有时候一待就是小半天。 在对局的过程中,他不忘和小侯爷谈天说地,才发现这个男童的学识十分渊博,好像没有什么问题能够难倒他似的。 唐明安自认为从小在宫中长大,想学什么信手可得,又有良师解惑,要论学识和眼界的话,一般人还真比不上自个儿。 直到遇到了小侯爷,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个三岁的娃娃,无师自通也就罢了,还碾压一众所谓的天才,这也许就是悟性超绝,灵窍早开的缘故吧? 唐明安心里安慰着自己,苦笑一声,再看棋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又输了。 “殿下的棋艺精进了不少,假以时日,必定能在大曌排上前十。” 张永习惯性地用一个长辈的口吻鼓励太子,听起来老气横秋,却让人又笑又气。 “能在整个大曌排上号,还是托了小侯爷的福。”唐明安说得也是一本正经。 正巧,有几个侍从急匆匆地赶来,见到太子后舒了口气。 “殿下,可算找到您了,您怎么还在小侯爷这儿?” “出什么事了么?”唐明安反问,一脸疑惑。 那侍从贴近,在他耳朵边嘀咕了一会儿,唐明安猛然瞪大了眼睛。 “今天是逐鹿的日子?你们怎么不早说啊?” “奴才们千叮咛万嘱咐,可殿下一大早就不见了,现在少将军已经到了侯府,却没见您的人影,所以奴才们才这么着急...” 唐明安不舍地起身,自责道 “这几日我的心思都不在逐鹿一事上,险些误了时辰。小侯爷,待我回来咱们再聊。” 张永倒是毫不在意,心道你误了倒好,省的待会被人追着砍... 嘴里却说 “殿下慢走,在猎场要多加小心。” 唐明安点了点头后,由侍从们簇拥着,向侯府的前厅走去。 待人走空,张永把玩着手里的黑子,目光渐渐变得凌厉 “天罗地网布好,就等你入瓮了。” 第四十一章 深林 唐明安在赶赴前厅接见张敖之前,匆匆换上了劲装,看起来英姿飒爽,整个人的气质顿时不一样了。 而张敖早在厅中等候多时,他身披父亲生前留下的战甲,背后挂着一张长弓,挺拔硬朗的身躯令人眼前一亮。 见太子快步踱来,张敖恭敬一拜 “殿下…” “少将军不必多礼,时间紧迫,你我还是以逐鹿一事为大。” 张敖侧过身,看向厅外 “金纹驹早就备好了,草民带的兵都是镇国府的精锐,可保殿下周全。” 唐明安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只见约莫五十位狼兵精神抖擞地站在院中,每人手里都握着缰绳,缰绳的另一头,是一匹匹赤色骏马,马蹄处多生出几道金纹,乃燕州一带特产的战马,以爆发力极强,速度极快而闻名。 这场面对于久居深宫的太子来说,还是第一次见。 “好漂亮…” 唐明安不知怎的冒出这么一句,令张敖神色一滞。 狼兵和战马的组合,是何等的热血沸腾,怎么能用“漂亮”一词来形容呢? 到底还是个八岁的小孩子! 碍于太子的地位,张敖并没有把不满表现出来,而是提议道 “时候不早,还请殿下上马,以免误了时辰!” “好。” 唐明安应了一声,和张敖一同出了前厅,挑选了一匹白马,跨了上去。 骑马射箭是皇子们的必修课,倒是难不住他。 张敖也跃上了马背,拍了拍马脖子,再三检查,没有问题后才说 “殿下,咱们直接走马道,出了侯府后便到城西,再穿过西城门一直走,不出三百里就是猎场了,要猎杀公鹿的话,还要深入老林,马匹只能留在猎场外。” “知道了…”唐明安左右观望,露出疑惑的神色,“怎么没看到侯夫人的影子?她去哪了?” 张敖回答 “大娘说她有事情要办,就不送殿下了,请殿下放心,草民一定不会让您有事的。” “一口一个草民,听着怪别扭的,你我不必那么拘束。” “这…” 唐明安瞧着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只摆了摆手 “算了,等这次逐鹿归来,你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少将军了,待本宫回去,一定让你袭了征北将军的名号。” “多谢殿下。” “……” 唐明安不愿再看他那严肃的表情,干脆一踢马肚,朝马道那边去了。 张敖也闷着头跟了上去。 府中下人们早被安排,打开了马道的大门,逐鹿的一行队伍有条不紊地穿过了大道,只数盏茶的功夫便离开了侯府。 马队丝毫不停歇,出了城门直奔猎场,在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后,终于可以望见深林的影子。 “你留下看马,其余人跟我保护殿下。”张敖下令道。 唐明安从马背上落下,看着眼前的一片秋林,隐隐露出的肃杀之意让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张敖看出他心里的惧怕,得意之余安慰道 “草民来过这里无数次了,这片林子不小,可里面都是些低阶的兽类,没有一只成妖的,殿下大可以放心。” “那便好…” 唐明安舒了口气,解下背后的弓箭,端在手里,却不敢上前一步,余光瞥向张敖。 “听我号令,全体相隔五十步,成包围阵型!” 张敖没让太子等太久,马上向狼兵们下达了命令,一想到这些年苦读的兵书终于排上了用场,这让他的内心涌起一阵兴奋。 狼兵们立刻散开,每人除了配发弓箭外,还另外装备有事先打磨好的刀剑。 作为镇国府的牙兵,他们每个人的修为至少在武师三品之上,放到战场上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此刻,狼兵们都已经就位,在等到张敖的一声“出发”后,微微弓着身子钻进了密林中。 “少将军?” 唐明安见张敖还未有动作,不禁露出一丝疑惑。 “不急,先找到最强壮的那一头公鹿再说。” 张敖的表情却很淡定,他的意图非常明显,太子有他一人保护就够了,狼兵们的作用只是为了探路。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来,这么做既能够快速的定位猎物,又能把危险降到最低。 如此安排不可谓不周全,但唯一忽略的,是太子本人的感受。 唐明安此时显然有些不满。 因为下属把他该做的事都做了,那要自己干嘛? “殿下,您和草民就在此处等待,相信狼兵们一会儿便会传回猎物的具体方位。” “嗯,那就听你安排好了。” “是。” 唐明安自知心里即便有多么不舒服,也得把这场戏演好,否则时间一到,逐鹿之事未成,回宫之后免不了被满朝文武挑不是。 两人就这么呆呆地站立,互相不说话,尤其是张敖,像一尊雕塑般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快要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唐明安终于忍不住打破了尴尬,抛出一个话题 “少将军可精通六艺之道?” “回殿下,草民不善六艺,只通武道。” 嘛,呵呵...你那个兄弟棋艺倒是很高超。” 一提到兄弟,张敖第一时间先想到的是大哥张霄,于是嗤笑 “大哥倒是会下棋,但就草民所知,他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不是你大哥,是镇国侯府的小侯爷,张永。” “张永?” “对,就是他。” 一提到小侯爷,唐明安的眼角都眯了起来,跟方才判若两人,接着道 “小侯爷的棋道水平达到了何种境界,我也吃不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全天下有潜力和棋圣比肩的人之中,一定有他。” “三弟的确聪慧,但还没有殿下说得那么夸张,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三岁的娃娃罢了。”张敖脸色一紧,稍稍有些吃味。 唐明安完全无视对方神色的变化,继续说道 “刚开始我跟你想得一样,但越是了解他,越是觉得苍天不公平...” 平?”张敖眉头一颤。 “是啊,你想想,老天爷如果不偏袒他的话,怎么会让他如此年幼,便达到了通神之境?” 瞧着太子一脸艳羡的模样,简直像个春心荡漾的少女一般,张敖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酸酸的感觉,不由道 “可惜三弟天生废脉,在武道之上恐怕不会有任何建树。” “哦?竟有有这样的事…”唐明安略微惊讶,“天生废脉,岂不是难以继承镇国侯的爵位了?” “殿下有所不知,大伯和大娘早为三弟铺好了路,即便没有任何武道天赋,三弟照样将会是镇国府的主人。” 张敖说这话时,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咬牙的“滋滋”声。 而唐明安则是若有所思。 “我虽然不像他一般是天生废脉,却患有恶疾,恐怕一生都要活在药罐子里,简直是同病相怜。” 张敖没料到这太子仿佛又找到了和三弟的共同点,没半点奚落确幸之色不说,还隐隐有荣的样子,简直令人气火攻心! 可不管怎么气,他也没把真实的心境表现出来,张永毕竟是他的三弟,又不知何时得到了太子的赏识,贸然说人家的不是,岂不是自毁前途? 正在幽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鸟叫,张敖知道,猎物已经被锁定了! “啾啾啾…” 他同样发出鸟叫,意思是马上包围猎物,等待太子亲自出手。 “少将军?”唐明安显然听不懂鸟语。 “禀告殿下,猎物已经被我们锁定,请您随我来。” 言罢,张敖带头在前方引路,又回过头示意太子跟上。 唐明安抿了抿嘴唇,紧张的氛围瞬间将他包围,而那个不好的预感又浮上了心头。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隐入深林后,朝目标快速奔去… 第四十二章 骤变 深林中。 一头体型硕大,健壮如牦牛的雄鹿警惕地望向远方,那对张扬跋扈的鹿角,油光锃亮的毛色,以及时不时流露出一丝骄傲的眼神,处处彰显出它是整片深林中唯一的鹿中之王。 能够长得这么大,它的运气。固然占一部分,更多的却是依靠自己出色的感知能力和对危险的准确预判。 不过,这一回,它却没能感知到,在百步之外有几十个狼兵正在缓缓收缩包围圈。 “嗖!” 一只冷箭破空射来,临到跟前时,鹿王才惊得一跳。 尖锐的箭头瞬间刺入它的腹部,可惜力道不足,仅仅刺入寸许,还不足以要了它的命。 “该死!” 唐明安惊喝一声,马上重新搭箭,再瞄准时,那鹿王却不知所踪。 “哪里去了?” “殿下不用着急,鹿王已经被我们包围,它逃不脱的。” 张敖一面暗暗不屑太子那软绵绵的射术,一面安慰道。 身为此次逐鹿的护卫,张敖只有保护太子之责,却没有顶替他猎鹿的权利。 再看那鹿王,逃到包围圈的边缘后,又发现埋伏好的狼兵,惊鸣之余只能返了回来。 “来了!” 唐明安奋力一箭射出,准头足够,力量却实在不敢恭维。 鹿王的身上摇晃着两支箭矢,顺利逃逸,这让张敖气得有些想吐血。 想当初他八岁的时候,别说射鹿,就是石头都能够射穿! 这太子也太弱了。 虽然如此想,张敖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安慰对方,不一会儿,鹿王的身上遍布箭矢,简直成了一头巨大的刺猪。 终于,鹿王体力不支,轰然倒下。 “死了?” 唐明安抹了一把汗,大口喘着粗气,慢慢走近鹿王的尸体。 “恭喜殿下逐鹿成功!” 张敖单膝跪地,不忘祝贺。 可唐明安却一点儿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头鹿王不是被自己射死的,而是被活活累死的… 作为大曌开朝以来第一个用这种奇葩的方式逐鹿的太子,他也算是史上留名了。 “你…你不用恭喜我,没…没什么了不起的…” 唐明安双手按住膝盖,汗水直流,已经挺不起腰了。 张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觉得武念微微一震! “谁?!” 他高喝一声,赶忙将太子挡在身后,迅速地鼓起玄力。 武魄还未来得及唤出,只听耳边传来诡异的风声,紧接着漫天的杀气钻入骨髓! 这杀气纯粹干净,没有半点瑕疵,拥有这样杀气的人,肯定是个手段娴熟的杀手! “呃…” 一旁,唐明安显然受不得这般压力,已经气血翻涌,吐出一口血后,晕厥了过去。 情急之下,张敖只能放弃释放武魄,手臂迅速结成龙纹,向着杀气的源头一顶。 “叭叭叭…” 气爆声不绝于耳,本以为会破开杀气,哪知道对方的实力竟强悍到可以轻松碾压自己的地步,那杀气须臾间化作无数风刃,向这边疯狂袭来。 “嘭!” 张敖的龙纹竟然直接被划开,难道对方有克制龙系的秘法? 他来不及多想,正要反击时,风刃已经临到面门! “太快了!” 他暗暗心惊,此时才确定对方的修为一定在武尊之上… 是武宗! 只有武宗阶才有如此强大的武压,甚至可以用杀气压制武宗以下的武修! 完了,难道我张敖就要命丧于此? 正绝望之时。 一道剑光横空出世,摧枯拉朽般驱散了神秘杀手的杀气。 张敖定睛一瞧,却看不清来人的影像,只觉得那剑光快得似一道闪电,仿佛击中了什么,隐隐带起一丝血腥的味道。 “青萍剑?” 耳边传来一个男子沙哑的声音,再之后,一团黑影出现在半空,就要溜走。 忽而,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却结结实实地将他困住,罩在地面上。 “簌簌簌…” 十几个“天兵”现身,每个人手持大网的边缘,暗暗发出玄力。 “这是…天罗地网?” 张敖惊讶无比,天罗地网乃张家祖传的制敌阵法,需要至少十五个武尊级别的高手共同激发玄力结成大网,来困住对手。 “敖儿,你没事吧?” 独孤敏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她反手将青萍剑收起,现出担忧的神色。 “大娘?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跟你解释了,快去看看太子的伤势如何。” “好…” 张敖应了一声,赶紧跑去太子那边。 独孤敏丝毫不迟疑地快步走向那个被困住的杀手,她想知道刺杀太子的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还没来得及问,那团黑影猛然爆发出强横的玄力,将十几个武尊震飞! 又阴笑一声后,化为黑烟极速遁走。 独孤敏惊讶于对方诡异之极的身手,却并不着急追。 “老祖宗果然猜中了杀手的行踪…” 她惊讶道,而后唤出一个锦囊,锦囊里有一张纸条,和另外一个小锦囊。 纸条上清晰地注明太子遇袭的地点,以及具体的时辰,在最后还附加一句 “如杀手遁走,请解开第二个锦囊。” 独孤敏迫不及待地按照第一个锦囊的指示,解开了小锦囊。 又有一张纸条,和一个更小的锦囊。 纸条上面写着 “速去监军府…” 独孤敏的眸子睁大 “监军府?难道真的是高太监?” 刚才交手的时候,杀手并没有释放武魄,他一定是害怕被认出来,即便面对敖儿的时候也是如此… 除张家人外,能让敖儿认出武魄的武宗高手不多,再加上此人对这片林子又这么熟悉,一定是个内鬼。 由此可见,监军府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独孤敏不由得感叹“老祖宗”的神机妙算,马上准备到监军府拿人,不忘跟张敖说 “太子就拜托给你了。” “大娘,其实,你早就知道这一切,对不对?” 张敖露出几分不甘的表情。 “你别怪大娘不事先告知你,毕竟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独孤敏有些歉意,却来不及解释,急急将青萍剑一抛,凌空飞起,御剑而去。 张敖遥望着剑影消失在视线里,心中的失落感无以复加。 本以为能大显身手,其实这点小聪明在别人眼中只不过是玩过家家罢了。 “等着瞧,我张敖早晚有一天会洗刷今日之耻…” …… …… 监军府,暮色渐深。 高太监稳稳坐在太师椅上品茶,他仿佛在等什么人,每过一会儿就要朝屋门的方向瞟上一眼。 这个人一定对他很重要,或者说,这个人会给他带回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一盏茶下肚,高太监瞧着屋内斜洒进来的余晖即将隐去,不觉皱起了本就极为稀疏的眉毛。 “吱哑!” 门开了。 高太监猛然惊起,看清楚来者是自己的干孙子高太基后,失望得坐了回去。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干爷爷,您大半天没出屋了,孙儿担心您的身体...” “放心,你爷爷还死不了。” 高太监说话不留情面,却指着身边的座位让高太基坐下了。 高太基知道干爷爷的脾气,也没半点发怵,试探问 “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哼,不该管的少管!你记住,现在你能活着,是咱家不想让你死,要再有下次,你干爷爷也救不了你!” “不会再有下次了,干爷爷...”高太基忙给老太监斟茶,“您不要生气,等过些日子,干爷爷不就带孙儿回京了么,孙儿一定在家潜心读书,绝不给您添麻烦了。” 听此,高太监的脸色微微转好,端起茶杯又小尝了一口。 “读书不错,总好过跟人打打杀杀,你要记住,时代不同了,大曌朝已经不需要像镇国侯这样的武夫,要讨圣上的欢心,让老人家高兴,才有奴才们的一口饭吃。” “孙儿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能将圣上的心思揣摩得如此透彻的,只有干爷爷一人而已。不然的话,圣上怎么会将那块免死金牌赠予干爷爷呢?” 一提到免死金牌,高太监微微仰头,有些自得。 “金牌在手,即便是犯了再大的错误,也不能杀咱家,这可是高家的荣耀,祖宗在上,看到它也会欣慰的...” “孙儿还没见过免死金牌,干爷爷可否拿出来给孙儿涨涨眼界?” 听此,高太监冷哼一声。 “免死金牌是圣物,哪能够轻易示人?” 话音刚落,门外现出一个男人的影子,用沙哑的嗓音道 “高大人,属下来迟了。” 第四十三章 秘杀 “先进来再说!” 太监等了他好久,这会儿当然是迫不及待了。 门被打开,黄炳大步踱入,不忘回头又把门关上。 他的肩头有一处浅浅的剑伤,血迹还未干。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太监起身,神色急切道。 黄炳缓缓摇了摇头 “本来那太子就要死了,可惜半路杀出个剑道高手…” “什…” 太监从他的话中得到的信息太多,一时间脑子都不够用,愣了足足有几个呼吸的时间。 “咱…咱家可没让你去杀太子!你…你疯了?” 眼看高太监快步走到跟前,一脸的惊恐,黄炳居然仍旧不动声色。 太监用枯槁的手,指着他质问 “咱家是让你去给他们捣乱去了,你哪只耳朵听到,咱家要行刺太子?” 按照原本的事情走向,高太监确实和黑龙卫商议好,指使黄炳去阻挠太子逐鹿,并打算把祸水引向镇国侯府,来一个栽赃陷害。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谁知道黄炳自始至终都怀有暗杀太子的心思,蛰伏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机会,却“还是”失败了。 只不过,他这一次,还不能马上回洛京,向黑龙卫报道。 此刻,黄炳面对高太监的质问,丝毫不慌乱,反而淡淡道 “有人想让他死,仅此而已。” “是谁?”高太监惊出冷汗。 “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其余一概不知。” “那可是当朝太子,你若杀了他,咱家也脱不了干系,你们…你们都疯了!” 太监后退两步,同时现出惊恐的神色。 他仿佛从黄炳冷酷的眼神中发觉出什么,不由自主地抚在腰间的某个位置,在那个位置藏有一块皇帝御赐的免死金牌。 而高太基还看不清状况,仗着有干爷爷坐阵,卷起袖口上前几步,呲着牙狠色道 “你个小小的偏将,居然敢违抗我干爷爷的命令?你的上头有人?他是谁,司空大统领?不怕告诉你,即便是司空亲自来,也得对我干爷爷客客气气的…” 太监还来不及阻止,只听到“嘶”的一声,干孙子的后背突然冒出一段带血的“铁器”! “铁器”迅速收回,高太基后仰着栽倒在地,瞬间气绝,表情还停留在上一刻时的嚣张。 黄炳漆黑的面罩下,只能看到那双散出残忍血色的双瞳。 “基儿!” 太监悲痛之极,赶紧上前查看干孙子的境况,却发现他已经失去了脉搏,死得不能再死了。 “该你了,老阉人。对付普通人我从来没用过缚龙索,但现在我憋得太厉害,只能拿你们爷俩撒撒气!” 黄炳的体内延伸出一根锁链,还在空中轻轻翻舞,血滴被一点点蒸发,马上又光亮如新了。 “你不能杀咱家,咱家...咱家有免死金牌,圣上一定会追查此事!”高太监惊恐道。 “把你们的尸体处理好,谁都不会发现是我杀的,即便发现了又能怎么样,我本就是奉了黑龙卫的命令,有人会替我消灾...” 黄炳一边说,一边逼近。 就在缚龙索将要穿透高太监身躯的时候,背后又冒出一束剑光! “怎么会?!” 黄炳匆忙鼓起缚龙索横档,玄力激发之下竟然将整座门面打成了齑粉! 铁锁和那道剑光碰撞在一起,迸发出的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监军府! 火光四溅下,又一道剑光接踵而至! 炸裂开的白光更是猛烈,在整座永安城的百姓看来,天空犹如瞬间转向了白昼! 这一切发生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里。 黄炳被对方的剑意死死压制,缚龙索好不容易才破开这两道剑光,而他的体内早已气血翻腾,禁不住涌上一口热浪,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好强的剑意...” 黄炳自知不敌,顿时生出退意,而第三道剑光如约而至! 青萍剑法随心所欲,无人能预判到真实的剑势,而最后这一剑更是凌厉到令人胆寒! 黄炳的瞳孔瞬间睁大,在超绝的武压之下,他甚至不能挪动一步,只能用武魄“缚龙索”硬抗。 尖锐的金属摩擦仿佛地狱传来的悲号,黄炳的头稍稍一偏,被这一剑的余势刺透了半边脸,面罩落下,现出一个血洞。 武宗强者的身体异常强悍,即便肉身被穿透,日后仍旧可以恢复。 但剑气会留存在他的体内,如不排出的话,会令他痛不欲生。 独孤敏的身影落于院中,身后跟着数十位武修,其中不乏有张家留守在永安城的武道强者。 如此看来,黄炳是在劫难逃了。 在看到他真实的面目后,独孤敏吃了一惊。 “额头有刺字,你是朝廷的死刑犯,黑龙卫怎么会容你?” 可惜,黄炳即使想回答,也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独孤敏冷冷道 “还不束手就擒,把暗杀太子的事情交待清楚?” 黄炳眼珠一转,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捏碎了一个东西。 霎时间,烟雾缭绕,再看时,又没了他的影子。 “是黑龙卫的秘法?” 独孤敏上前确认后,有些失望地收起了灵剑,正要再散出武念追踪时,忽然想起还有一个锦囊没打开,拿出最小的锦囊后,里面仍然是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 “穷寇莫追。” 独孤敏点点头,暗道 “黑龙卫的计划失败,一定会派人来接应,敌暗我明,冒然追击是大忌。老祖宗想得周到啊...” 将锦囊收好之后,独孤敏才想起高监军来,忙大手一挥,玄力激荡之下,将面前飘扬的烟雾一扫而空。 才看到高太监披头散发,目光呆滞地跪倒在干孙子面前,嘴里还不停念叨 “咱家的基儿没了,咱家的基儿没了...” 有人上前提醒道 “他的干孙子死得倒是不冤,本来就是个罪大恶极的人,在洛京惹了事,以为躲在这老太监背后能保住一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哪...” 独孤敏眉头一蹙,上前道 “高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节哀顺变。” “基儿啊...不行,我得带你回京,找圣上评评理去!” 太监发疯似的背起了干孙子的尸身就往外跑,不忘高喝 “人都死哪去了!赶紧给咱家备车,回京,回京!” 那些个早躲起来的下人们战战兢兢地从各处现身,跪倒在主子面前。 “大人,咱们是不是得听一下镇国府的意见?”有人颤着身子道。 “镇国府...镇国府要是早来一些,基儿不就不用死了吗?他们都是一伙的,都要害咱家!备车,赶紧给咱家备车!” 不远处,独孤敏异常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一旁有张家族人说 “这老阉人恐怕是疯了,咱们怎么办?” “我们有太子作证,物证还有很多,高监军愿意走,咱们也不必留他了。” 有独孤敏一句话,张家族人没有一个人拦着高太监,只冷冷地看着他上了马车,朝城南而去。 “今日之事,先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一切都要听镇国府的安排。” “是!” 家主不在,独孤敏自然成为镇国府的代理人,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一声令下之后,张家族人立刻隐去了身影。 此时,监军府出了这么大动静,周遭看热闹的百姓们熙熙攘攘,都希望有人来给他们一个解释。 独孤敏早想好了说辞,微笑道 “大家刚才看到的白光和巨响,是由于陨石降落的缘故,请大家不要担心。” 姓们恍然,纷纷小声嘀咕。 “高太监是不是平时坏事做得太多,遭到老天的报应了?” “连老天爷都要收他,真是活该!”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独孤敏悄然离开,此时最令她担忧的事情仅仅只有一件,那便是太子唐明安的伤势。 毕竟唐明安是在逐鹿的时候受伤的,镇国府应该对他负责。 “黑龙卫只听从于皇帝唐构,他应该不会打算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吧?” “先进来再说!” 太监等了他好久,这会儿当然是迫不及待了。 门被打开,黄炳大步踱入,不忘回头又把门关上。 他的肩头有一处浅浅的剑伤,血迹还未干。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太监起身,神色急切道。 黄炳缓缓摇了摇头 “本来那太子就要死了,可惜半路杀出个剑道高手…” “什…” 太监从他的话中得到的信息太多,一时间脑子都不够用,愣了足足有几个呼吸的时间。 “咱…咱家可没让你去杀太子!你…你疯了?” 眼看高太监快步走到跟前,一脸的惊恐,黄炳居然仍旧不动声色。 太监用枯槁的手,指着他质问 “咱家是让你去给他们捣乱去了,你哪只耳朵听到,咱家要行刺太子?” 按照原本的事情走向,高太监确实和黑龙卫商议好,指使黄炳去阻挠太子逐鹿,并打算把祸水引向镇国侯府,来一个栽赃陷害。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谁知道黄炳自始至终都怀有暗杀太子的心思,蛰伏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机会,却“还是”失败了。 只不过,他这一次,还不能马上回洛京,向黑龙卫报道。 此刻,黄炳面对高太监的质问,丝毫不慌乱,反而淡淡道 “有人想让他死,仅此而已。” “是谁?”高太监惊出冷汗。 “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其余一概不知。” “那可是当朝太子,你若杀了他,咱家也脱不了干系,你们…你们都疯了!” 太监后退两步,同时现出惊恐的神色。 他仿佛从黄炳冷酷的眼神中发觉出什么,不由自主地抚在腰间的某个位置,在那个位置藏有一块皇帝御赐的免死金牌。 而高太基还看不清状况,仗着有干爷爷坐阵,卷起袖口上前几步,呲着牙狠色道 “你个小小的偏将,居然敢违抗我干爷爷的命令?你的上头有人?他是谁,司空大统领?不怕告诉你,即便是司空亲自来,也得对我干爷爷客客气气的…” 太监还来不及阻止,只听到“嘶”的一声,干孙子的后背突然冒出一段带血的“铁器”! “铁器”迅速收回,高太基后仰着栽倒在地,瞬间气绝,表情还停留在上一刻时的嚣张。 黄炳漆黑的面罩下,只能看到那双散出残忍血色的双瞳。 “基儿!” 太监悲痛之极,赶紧上前查看干孙子的境况,却发现他已经失去了脉搏,死得不能再死了。 “该你了,老阉人。对付普通人我从来没用过缚龙索,但现在我憋得太厉害,只能拿你们爷俩撒撒气!” 黄炳的体内延伸出一根锁链,还在空中轻轻翻舞,血滴被一点点蒸发,马上又光亮如新了。 “你不能杀咱家,咱家...咱家有免死金牌,圣上一定会追查此事!”高太监惊恐道。 “把你们的尸体处理好,谁都不会发现是我杀的,即便发现了又能怎么样,我本就是奉了黑龙卫的命令,有人会替我消灾...” 黄炳一边说,一边逼近。 就在缚龙索将要穿透高太监身躯的时候,背后又冒出一束剑光! “怎么会?!” 黄炳匆忙鼓起缚龙索横档,玄力激发之下竟然将整座门面打成了齑粉! 铁锁和那道剑光碰撞在一起,迸发出的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监军府! 火光四溅下,又一道剑光接踵而至! 炸裂开的白光更是猛烈,在整座永安城的百姓看来,天空犹如瞬间转向了白昼! 这一切发生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里。 黄炳被对方的剑意死死压制,缚龙索好不容易才破开这两道剑光,而他的体内早已气血翻腾,禁不住涌上一口热浪,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好强的剑意...” 黄炳自知不敌,顿时生出退意,而第三道剑光如约而至! 青萍剑法随心所欲,无人能预判到真实的剑势,而最后这一剑更是凌厉到令人胆寒! 黄炳的瞳孔瞬间睁大,在超绝的武压之下,他甚至不能挪动一步,只能用武魄“缚龙索”硬抗。 尖锐的金属摩擦仿佛地狱传来的悲号,黄炳的头稍稍一偏,被这一剑的余势刺透了半边脸,面罩落下,现出一个血洞。 武宗强者的身体异常强悍,即便肉身被穿透,日后仍旧可以恢复。 但剑气会留存在他的体内,如不排出的话,会令他痛不欲生。 独孤敏的身影落于院中,身后跟着数十位武修,其中不乏有张家留守在永安城的武道强者。 如此看来,黄炳是在劫难逃了。 在看到他真实的面目后,独孤敏吃了一惊。 “额头有刺字,你是朝廷的死刑犯,黑龙卫怎么会容你?” 可惜,黄炳即使想回答,也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独孤敏冷冷道 “还不束手就擒,把暗杀太子的事情交待清楚?” 黄炳眼珠一转,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捏碎了一个东西。 霎时间,烟雾缭绕,再看时,又没了他的影子。 “是黑龙卫的秘法?” 独孤敏上前确认后,有些失望地收起了灵剑,正要再散出武念追踪时,忽然想起还有一个锦囊没打开,拿出最小的锦囊后,里面仍然是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 “穷寇莫追。” 独孤敏点点头,暗道 “黑龙卫的计划失败,一定会派人来接应,敌暗我明,冒然追击是大忌。老祖宗想得周到啊...” 将锦囊收好之后,独孤敏才想起高监军来,忙大手一挥,玄力激荡之下,将面前飘扬的烟雾一扫而空。 才看到高太监披头散发,目光呆滞地跪倒在干孙子面前,嘴里还不停念叨 “咱家的基儿没了,咱家的基儿没了...” 有人上前提醒道 “他的干孙子死得倒是不冤,本来就是个罪大恶极的人,在洛京惹了事,以为躲在这老太监背后能保住一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哪...” 独孤敏眉头一蹙,上前道 “高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节哀顺变。” “基儿啊...不行,我得带你回京,找圣上评评理去!” 太监发疯似的背起了干孙子的尸身就往外跑,不忘高喝 “人都死哪去了!赶紧给咱家备车,回京,回京!” 那些个早躲起来的下人们战战兢兢地从各处现身,跪倒在主子面前。 “大人,咱们是不是得听一下镇国府的意见?”有人颤着身子道。 “镇国府...镇国府要是早来一些,基儿不就不用死了吗?他们都是一伙的,都要害咱家!备车,赶紧给咱家备车!” 不远处,独孤敏异常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一旁有张家族人说 “这老阉人恐怕是疯了,咱们怎么办?” “我们有太子作证,物证还有很多,高监军愿意走,咱们也不必留他了。” 有独孤敏一句话,张家族人没有一个人拦着高太监,只冷冷地看着他上了马车,朝城南而去。 “今日之事,先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一切都要听镇国府的安排。” “是!” 家主不在,独孤敏自然成为镇国府的代理人,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一声令下之后,张家族人立刻隐去了身影。 此时,监军府出了这么大动静,周遭看热闹的百姓们熙熙攘攘,都希望有人来给他们一个解释。 独孤敏早想好了说辞,微笑道 “大家刚才看到的白光和巨响,是由于陨石降落的缘故,请大家不要担心。” 姓们恍然,纷纷小声嘀咕。 “高太监是不是平时坏事做得太多,遭到老天的报应了?” “连老天爷都要收他,真是活该!”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独孤敏悄然离开,此时最令她担忧的事情仅仅只有一件,那便是太子唐明安的伤势。 毕竟唐明安是在逐鹿的时候受伤的,镇国府应该对他负责。 “黑龙卫只听从于皇帝唐构,他应该不会打算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吧?” 第四十四章 听穴 夜已深。 永安城南两百里之外,官道上,一辆马车跑得飞快,车夫神色慌张,时不时用袖口擦汗。 “快些,再快些!三日内咱家要见到圣上!否则的话,你人头不保!” 车轿内传出尖锐嘶哑的怪声,车夫赶忙答应,口中频频喊着“驾”,同时用马鞭抽向已经疲惫不堪的马儿。 “卡!” 那车夫仿佛听到什么细微的声响,还以为是车轮碾到了一颗石子,但下一刻,一束火光冲天而起,炸裂声响彻山野。 车马连带车上的几人瞬间化成了灰烬! 过了一会儿。 不远处,缓缓现出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头戴铁斗笠,虎背蜂腰,身着黑龙金纹袍,豹头狼目,浑身散发出睥睨一切的气场。 而另一人神色阴沉,半边脸上还露出一个空洞,红肉裹不住白骨,乍看之下像是从乱坟岗爬起来的尸体,看起来恐怖之极。 “镇邪司的葬天雷还挺好用的,下一次还要找他们要一些来,也省得本统领亲自动手…” 斗笠男淡淡道,似乎对“火器”的效果非常满意。 “…司空…大人…” 一侧,缺脸男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声音。 原来,斗笠男的身份是大名鼎鼎的黑龙卫大统领,司空仁! “黄炳,你受了重伤,安心修养吧,不能说话便少说一些。” 司空仁皱着眉头道。 “任务…任务…” “我知道,暗杀太子的任务失败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太低估镇国府的实力了。” 听此,黄炳的表情稍稍有些庆幸。 司空仁不再说话,只大步迈上那一片灰烬,脚步停留在某一个位置后,用脚尖稍稍一点。 一枚金黄色的牌子跳到半空,被他抓在手中。 牌子的正面刻着几个字:免死金牌! 司空仁翻过金牌,在它的背面雕刻着一条蟠龙,看起来栩栩如生。 轻轻摩挲着龙头,他嗤笑道: “高公公,你糊涂啊!几颗泰阳丹换来的金牌,还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这玩意就是个催命符,亏你还在深宫这么多年…” 将免死金牌揣在手中,他转而对黄炳说: “你的身份暴露,镇国府不会善罢甘休的,找个地方躲一躲吧,记住,要离京城越远越好。” 黄炳眼中露出感激之情,重重施了一礼后,转过身准备退下。 刚走了几步,他觉得脖颈处有些异样,用手轻轻抚摸时,视线忽而后仰,一时间天地翻滚,接下来,他见到了平生中最诡异的一幕。 眼前,竟然现出自己的背影,丢了头颅后,还在晃晃悠悠地向前走步,不仅如此,那断颈处瞬而喷出瑰丽的红雾,看起来诡异极了。 黄炳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留下半个字。 “兄弟啊,可别怪我太无情,你本该死在天牢里,是黑龙卫让你多活了这些年,也够本了吧?” 司空仁喃喃道,又唤了一声: “疯犬?” 话音刚落,在他的身侧又凭空多出一个人来。 这人身材中等,着一身黑衣,眉目间透出几分狠厉,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将黄炳的头包好,送到永安城镇国侯府,他们一看就明白了。” “是,头儿。” 疯犬说话时露出两排尖牙,看起来颇为恐怖。 司空仁微微点头,把金牌收了起来,又亮出一封信: “办妥之后,去燕北送一封书信给鬼门村村东的王铁匠,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行踪!” 疯犬应了一声,接过书信后,小心翼翼地收好。 “在黑龙卫,你是最懂规矩的,这个任务的保密级别最高,我不希望有任何闪失。” “头儿请放心,任务完不成,我与这信一同消失,绝不会让黑龙卫难堪。” 听此,司空仁不再多说,笑着点了点头,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疯犬转过身,慢慢走到黄炳的头颅前,用粗布把它裹起来后,玄力激荡之下,也隐入了黑暗里。 此时,恰巧一阵晚风拂过,将路面上散落的灰烬混着尘土高高扬起,打着旋飘向远方… …… …… 镇国侯府别院,快要接近子时。 太子唐明安躺在床上,仍昏迷不醒,急得几个侍从在堂中来回踱着步子,连连叹气。 这时候,敲门声传来: “我能进来吗?” 听出是小侯爷来了,侍从们忙请他进屋。 一见到张永,有人哭道: “小侯爷快救救殿下,他自从逐鹿回府,就一直没醒过来,也给随行的太医看了,他也是没半点法子…” 张永瞧着这些人焦急的模样,却是很淡定: “太医都认怂了,为什么肯定我就能行呢?” “殿下昏迷中一直说要跟小侯爷再下一局,没准见到您后,就马上醒过来了?” “你们真是荒谬!” 张永略显无奈,大步走到太子的床头,见到唐明安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后,眉头不由得一蹙。 逐鹿之前,他为了保三哥和太子两人,特意模仿老祖宗张一丰的笔迹,书写了三条锦囊妙计投入娘亲的房中。 本以为事情会进展顺利,怎料这太子身子骨实在太弱了,一点点杀气都禁受不得,直接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如果再这么下去,镇国府不仅有失职之责,也难以自证清白,后果不堪设想。 张永想到了什么,问左右: “殿下平时都吃什么药?” “回小侯爷,殿下吃的药只有一种,您看…” 侍从递过来一个小瓷瓶,张永接了过去,打开盖子倒出来一颗小药丸来。 这药丸通体红透,闻起来有一种怪怪的味道。 张永对于药物的品类也颇有研究,马上认出了这药,乃是邪门之极的《孪心丹》! 原来太子怀有极为罕见的心疾,是由于双胎孪生而得,邪毒只会选择其中一胎,钻入心窍,伴随患病者的一生。 这种病需要长期服用一种利用孪生兄弟或者姐妹的心尖血炼制的丹药,一旦停服,便会有生命危险。 张永颇通医理,赶紧为唐明安把脉,而后神色更是凝重: “邪气攻心,需要在半个时辰里服药,否则有血爆的风险…” “丹药我们已经给殿下服用了啊,可非但不管用,殿下的呼吸更急促了,所以我们也不敢再试…” 听此,张永点在唐明安的几处大穴,暗暗感受,却不曾想,又有人登门造访。 原来是娘亲和诸葛洪。 想必是太医束手无策,镇国府才去永安书院请诸葛先生出马。 “永儿?你在干什么?” 独孤敏见到儿子的小手在太子身上点来点去,现出诧异的神色。 “小侯爷这是在…听穴?” 诸葛洪惊奇万分,赶忙凑了上去。 听穴,是失传已久的医术,能够根据穴位的鼓动频率,判断阴邪之气的流向。 张永才三岁而已,怎么可能掌握这等神秘的医术? 诸葛洪正诧异时,张永却收回了小手,谎道: “学生先前在书院找到一本医书,随便翻了翻,正巧有诊脉听穴之法,现在殿下昏迷不醒,也许可以死马当作活马医…” “书院里有医书?我怎么不知道?”诸葛洪一脸懵逼。 张永眼珠一转: “可惜那本书被大莽拿去不小心烧掉了,否则先生正可以检阅一番。” “烧…烧掉了?” 诸葛洪胡须一抖,暗暗觉得小侯爷像是在编故事,可又找不出合适理由来解释他无师自通的能力,一时间只能接受了。 “永儿,你别耽误了殿下的病情,赶紧让诸葛先生给瞧一瞧吧。” 独孤敏自然也不相信儿子真怀有惊天的医术,还以为他在闹着玩。 “先生请…”张永闪到一边。 诸葛洪安定了一下心神,同样为太子诊脉后,又问询了平时吃的药物,再见到孪心丹后,也是大惊失色。 “唐家真的是遭到报应了…” 他喃喃道,正要在众人面前说明情况,张永却打断了他: “诸葛老师,还有娘亲,请借一步说话?” 第四十五章 人头 独孤敏一愣,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温柔地拍拍儿子的小肩膀: “侯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来诸葛先生给太子殿下治病,永儿就不要添乱了,好不好?” 诸葛洪在一旁听着不禁苦笑,“九牛二虎”几个字打在他那张老脸上啪啪直响。 “侯夫人,我觉得还是听听小侯爷怎么个说法吧,他虽然还是个孩子,可要论天资悟性,连我也甘拜下风呢。” “这…好吧…” 独孤敏把两人领到临近的房间,太子的侍从们很知趣地没有跟过来。 张永低声道: “太子的病是罕见的孪心邪毒,诸葛老师恐怕都已经知道了吧?” 诸葛洪惊讶之余点点头: “不错,这种病只有长期服用孪心丹,才能压制邪毒,小侯爷见多识广,真是难得。” 张永继续说: “按道理,太子的近侍应该对病情了如指掌,可那几个人甚至连主子平时吃的药都叫不上名字,这说明什么?” “这…”诸葛洪一时被问住了。 独孤敏眼睛一亮: “这说明,太子隐瞒了病情,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张永摇头: “这病在身为胎儿的时候就已经确诊了,太子根本没办法隐瞒,更何况,这么珍贵的药丸,他不随身携带,却让侍从们代为纳管,更说明他对自己的病一无所知。” 听到这里,独孤敏和诸葛洪不由得点点头,暗暗称是。 “依我看,此事错综复杂,咱们实在没必要趟这滩浑水,只把太子救醒即可。” 独孤敏倒吸一口凉气,心道永儿何时有了这样的城府? 她按捺下惊讶,对诸葛洪道: “永儿说得没错,诸葛先生还是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为好,皇族的事镇国府不宜过多参与。” 诸葛洪微微颔首: “言之有理。可怎么救太子,确实是个难题,尤其是他体内的邪毒和杀气混杂在一起,即便有孪心丹,到了肚子里也被那杀气消解了。” “杀气不可以逼出么?”独孤敏问。 “可以逼出,但太子的身子骨恐怕禁受不住,稳妥起见,还是通过丹药送服得好。” 诸葛洪捋着胡须,叹道: “如何让孪心丹不被杀气消解,实在太困难了。” 张永早想到了破解之法,淡定说: “诸葛老师可将一枚孪心丹塞进【定元丹】中,给太子服用即可。” 诸葛洪眉头一耸,愣了片刻后,现出一副恍然的模样,拍手兴奋道: “对啊,【定元丹】投入混杂的邪气中,可先稳定心神,令杀气慢慢钝化,邪毒自会分离,而后孪心丹的药效恰好可以发挥作用!小侯爷简直神了!” 一旁,独孤敏瞧着儿子风淡云轻的模样,也是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么绝妙的主意,怎么可能被一个三岁的娃娃想到? 永儿这三年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他何时有了医术方面的才华? 正疑惑间,张永笑道: “既然有了办法,那就劳烦诸葛老师了。” “不麻烦,我这正好一瓶【定元丹】,太子的运气还不错。” 三人有了应对之法,心情都放松下来,返回到太子的卧房。 那些个侍从们忙上前询问,焦急之色尽显。 诸葛洪也不耽搁,取出一丸定元丹,把小小的孪心丹嵌入进去,又用玄力封口,递给他们: “快给太子送服。” 侍从们赶紧照办,唐明安服下药丸后,不出一刻的功夫,气息渐渐平稳下来,脉搏也恢复了正常。 “诸葛先生真是神医啊!” “多亏有诸葛先生,否则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几个的人头定然不保。” “先生能放下家族成见,为殿下诊治,真乃大仁大义也!” 诸葛洪被夸得不好意思,老脸立刻挂不住,咳嗽几声道: “本来我是不愿意来的,是看在侯府对我有恩,小侯爷又是我学生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实话说,这次太子殿下能转危为安,很大部分还是托了小侯爷的福,你们要谢,还是谢他吧。” “小侯爷?” 众人看向张永,纷纷现出崇拜和敬佩之色。 “殿下昏迷之时曾多次唤小侯爷的名字,看来还是找对人了。” “小侯爷还这么小,就为咱大曌立下大功,等殿下登基后,一定不会亏待镇国侯府的。” 张永在前世对这些奉承的话早听得耳朵长茧子了,他瞧了一眼唐明安: “殿下没有大碍就好,等他醒了,可以再找我下棋。” 又和娘亲聊了些俏皮话,跟诸葛洪要了几颗定元丹后,退了下去。 诸葛洪盯着张永还十分稚嫩的背影,啧啧道: “小侯爷大才,乃世间罕见!侯夫人有这样的儿子,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哪有那么夸张...” 独孤敏嘴里如此说,其实心里很为儿子骄傲,心情也尤为不错。 同时不禁暗想: “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 翌日,天色刚刚泛白。 镇国侯府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一个手拿大扫帚的小厮打着哈欠钻了出来,准备清扫台阶。 忽然,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磕倒在地。 “谁他娘的乱放东西,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小厮气愤填膺地回过头,却看那个绊倒他的包袱向前滚了几下,从里面又钻出个圆滚滚的物件,正巧停在他的身前。 一颗头颅睁着双眼盯着自己,断颈部慢慢渗出鲜血。 “啊!!” 小厮的尖叫声马上惊动了刘管家,后者匆匆赶过来,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不过,他到底是见多识广,没有被吓到,而是马上散出武念探查了一番。 可惜,在他的武念范围之内,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个丢弃头颅的人恐怕早就逃走了。 刘管家不认识死者,却很清楚侯府可能发生了大事,于是赶紧将这颗头包裹好,直接拎起快步走向后院。 不久。 当这颗人头出现在后院中,包括丫鬟小翠在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张永早猜出死者的身份,只是没想到黑龙卫下手会这么快,一时间甚至有些佩服司空仁的手段。 “少爷,你不害怕吗?”小翠拉过张永,小声道。 “怕什么,不就是颗人头嘛...” 小翠咽了一口唾沫: “在侯府待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过死人呢。” “翠儿姐,你害怕了?咱侯府领兵几十万,战场上每天都在死人,一颗人头真不算什么。” “我...我当然没有害怕,你可别瞎说。” 张永笑道: “你的手都出汗了。” “啊?” 小翠赶紧抽回手,藏在身后擦了擦。 “我...我是汗手,喜欢出汗...” 正要再解释,忽然见到夫人露面,赶紧噤声。 刘管家上前禀告: “人头是今早在侯府门前发现的,死者身份不明,脸部那处伤是灵剑所致,剑路很熟悉,但老奴一时想不起来了。” 独孤敏早认出死者,道: “他是监军府的黄炳,昨夜我带人追他到监军府,几招过后他便遁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黑龙卫灭口...” “黑龙卫搞得鬼?”刘管家吃惊道,“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 独孤敏神色郑重: “黑龙卫杀黄炳,一来是让他背这个黑锅,二来是警告侯府,不要和他们作对。” “咱们和黑龙卫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都是为朝廷办事,他们这么做有些不地道啊...”刘管家愤慨道。 “现在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黑龙卫不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如果是圣上的意思,那太子很有可能会失去皇储之位。” 独孤敏说到此处,陷入沉思。 都说虎毒不食子,按道理皇帝唐构根本不可能去陷害自己的儿子。 最大的可能,是黑龙卫已经脱离了唐构的控制,成了多方势力角逐的工具。 当然了,镇国候府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 想到此处,独孤敏的眼前仿佛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漩涡的中央,一个黑洞在慢慢吞噬着一切... 眼看娘亲正在出神,眉头愈加紧锁,张永担忧地扯了扯她的衣角: “娘亲?” 独孤敏一下子清醒过来,长长舒了口气,看向儿子那清澈的眼神,勉强笑道: “我没事,让永儿担心了。” 张永抓住娘亲的温润的大手,很想告诉她,张家在七年后,会面临灭门的结局。 “永儿?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跟娘亲说?”独孤敏抚着儿子的小手,心情渐渐平复。 “没...没有什么。” 张永竭力把那个想法压到心底,他知道,为了拯救家族,唯一的办法是依靠自己,而不是暴露重生的秘密。 第四十六章 约定 独孤敏让刘管家把人头重新包裹好,也算是这次太子暗杀一案的物证。 后院的下人们散去,小翠还在摩挲着手掌,脸色有些发白,看来真的是被吓到了。 “翠儿,你带着少爷去别院看看太子殿下怎么样了,顺便送一些瓜果点心过去吧。”独孤敏嘱咐道。 “啊?是,夫人…” 小翠缓过神来,点头答应,目送夫人离开后,长长舒了口气。 “翠儿姐…” 张永想戏弄一下她,便蹲在石桌下,把脖子卡在边缘,吐出了舌头,看起来就像一个断头。 “啊!” 小翠惊呼一声,吓得六神无主,脑袋一晕就要倒下。 张永暗道一声不好,脚下一蹬,奔出一串虚影,双手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可头却迎面扎进了一团细软之中,幽幽的香气钻入鼻孔,张永一时间有种回到两年前尚在襁褓时的感觉… 小翠“嘤咛”一声,立刻清醒过来,赶紧把张永推开,眼里泪水打转,气得直跺脚: “小少爷怎么这般吓我?你要有个好歹的,可叫姐姐怎么活啊?” 张永一怔,却是没料到翠儿姐反应如此激烈,苦笑道: “对不起翠儿姐,下次不敢了。” “再有下次,姐姐非拧掉你的耳朵不可…” 小翠擦干了眼泪,叉着腰威胁道。 “知道啦,姐…” 张永有些过意不去,却有意掩饰此时的心情,目光看向别处。 小翠瞧着他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顿时气消了大半,不由得嘴角微微翘起,冷不丁勾了他鼻子一下。 “好啦,我不生气了,夫人让咱们去看看太子,还不跟我来?” 小翠哼着小曲,脚步轻盈地踱着步子,好似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女人啊…” 张永无奈地叹了口气,赶紧跟了上去。 …… 别院,太子的卧房中。 唐明安刚刚醒来,头还略微有些发晕,身边的侍从们大喜过望,赶紧围了上去。 “殿下终于醒了,多亏有诸葛先生和小侯爷,真是谢天谢地啊!” 唐明安听此,赶紧询问了一下在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侍从们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代清楚,唐明安听得啧啧称奇。 “本宫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 唐明安神色真诚,又想起昨日暗杀他的人,眉头皱起。 “来杀我的人,一定是黑龙卫无疑,在宫里他们没有机会,现在远离京师,却是下手的好时机。” “黑龙卫和大皇子沆瀣一气,圣上又被妖女蛊惑,否则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唐明安叹道: “大哥一心想要夺了我的皇储之位,不如让给他算了。” “不可啊殿下…您要让出太子之位,那皇后的在天之灵岂能安息?” 李皇后是唐明安和唐明萱的亲生母亲,八年前由于难产而死。 离世前,她要求皇帝立刚刚诞下的男婴为皇储,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含笑九泉。 宫里头很多人说,太子的皇储之位是用李皇后的性命换来的。 唐明安愧疚不已,他的童年因此罩上了散不去的阴霾,再加上天生心疾的困扰,他的性格变得阴柔寡欢,没一点儿帝王之相。 到如今,仅仅因为说错了一句话,便被父皇软禁,失去了一切恩宠。 唐明安自认为除了太傅赵三思外,再难有第二个人懂他,即便是孪生妹妹也不行。 直到这次燕北之行,遇到了张家众人,还有小侯爷,他才重新唤起了对生活的向往。 尤其是小侯爷张永,同样患有天生恶疾,无药可解,可人家丝毫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小小年纪便如此出色,相比较之下,身为太子的他却落了下乘。 唐明安一面想,暗暗又升腾起一些好胜之心,并为刚才那些自暴自弃的话感到有些羞耻。 恰好此时,张永和小翠两人扣响了屋门。 唐明安大喜之下,赶紧叫人请他们进来,又不顾身子骨虚弱,挣扎着起身就要下床。 “殿下还请珍重身体,要再受伤,镇国府可担待不起。” 小翠放下果品盒子,打趣道。 在她眼里,大曌的太子文文弱弱的,模样长得水灵灵,根本没一点阳刚之气,不觉中话说得有些失礼。 可唐明安却没有半点生气,反而脸上浮起笑容: “本宫知道了。” 转而慢慢坐在床边,瞧了一眼张永,眼神变得有些惭愧。 “小侯爷,让你看笑话,本宫颜面尽失啊。” 张永上前,笑道: “殿下无恙,便是大曌之福。” “也不知我猎杀的那头鹿怎么样了,武德碑祭祀的时候,可少不了它。” 小翠插话: “那头鹿我见过,满身都是箭矢,跟个大刺猬似的...” “大...大刺猬?” 唐明安苦笑着摇头: “唉,要是让明萱要是见了,肯定又要奚落我。” 小翠饶有兴致道: “殿下的妹妹,一定就是长平公主了,听夫人说,公主小小年纪,已经是武尊六品了,在诸多皇子公主中是最有武道天赋的。” “你说得没错。”唐明安微笑道,“要是让明萱逐鹿,肯定不会像我这般狼狈。” “逐鹿的都是皇子,长平公主可惜了。” 小翠言到此处,却看小少爷一句话不说,像个闷葫芦似的,悄悄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小声道: “喂喂,你也说些什么啊,我的嗓子都干了。” 张永“哦”了一声,想起了什么,微微转动了一下手环,从中飞出一本册子来。 “诺,送你的,等回了宫好好练习,不出一年,太傅赵三思一定不是你的对手了。” “这是...” 唐明安接过册子,只见封皮上书写着《草木谱》三个大字,顿时心里一震! 天下棋谱千万,可最著名的就属《烂柯谱》与《草木谱》了,虽然失传已久,可仍然是所有棋道中人心目中的圣物。 其中,《烂柯谱》的棋局乃上古神仙所创,非凡人能参透,《草木谱》却暗含兵法布阵,可以当作兵书来翻阅。 唐明安第一时间觉得这棋谱是假的,直到他随便翻看几页,竟然额头发汗,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立刻激动问道: “小侯爷从哪里得来的这本棋谱?” 张永已经练成了说谎话从不打草稿的神功,张口便说: “从一个乞丐那里得来的,也许是真迹?” “真迹不太可能,这墨迹还很新,即便是抄本,那也足够惊世骇俗!” 唐明安越看越上头,连手都开始发抖。 “小侯爷,这么珍贵的棋谱,你...你真的肯送我?” “棋谱我已经背过,这册子也没什么用处,送你也无大碍啊?” 听此,唐明安感动之极,忙小心翼翼地把棋谱收好,然后握着张永的手一脸倾慕。 “小侯爷不仅棋道高超,对我像亲人一般...” 张永的手上一阵奇怪的触感传来,又瞧着对方那双闪动着丰富感情的“美眸”,一时间真有些受不住。 忙给一旁的小翠使眼色。 “额...” 小翠领会错了意思,撇了撇嘴巴,暗道你个小马屁精... “你们先聊啊,夫人那边可能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了。” “翠儿姐?” 张永眼睁睁地望着她离开,心里头第一次生出些无力感。 过了好一会儿,唐明安总算放开了他的小手: “等小侯爷什么时候去洛京,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一番。” 张永一边背过手,一边道: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好,一言为定!” 唐明安眨了眨眼,总算有了些孩童的顽皮模样,但张永却很是吃不消,终于达到了极限。 这个时候,张永前世的记忆浮上心头。 【大曌太子唐明安,于大曌历五百四十七年登基,在位三十天,薨…】 作为大曌历史上最短命的皇帝,唐明安的一生窝囊至极,死得不明不白。 张永作为一个局外人,即使能够提前“看到”太子的未来,却不能随意道出天机。 “对了...我跟大莽约好去蹴鞠,这会儿恐怕他都等得不耐烦了,殿下告辞、告辞...” 随便找了个借口,他扭头小跑着出了屋门。 唐明安虽然有些失望,却又想到两人的约定,不禁口中喃喃: “这次离别后,也不知何时能再见面。小侯爷,我在洛京等你,你可不要失约...” 第四十七章 五岁 两年后。 镇国侯府的后院,夏蝉鸣叫个不停,午后的阳光透过老槐树茂密的枝叶,将点点光斑打在一位少年青葱的面庞。 少年剑眉星目,异常俊秀,眼神中更是隐隐透出一股坚定和决绝。 只见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食指和中指夹住一抹乾坤之意,干脆利索地敲在了桌案上,发出一声震天之响! “二饼!” “吃!” “碰!” “胡了!清一色一条龙,四十翻!” 张霄兴奋得脸色潮红,忙招呼对面的冤大头给钱。 张永瞪大了眼睛,啧啧道: “又输了?翠儿姐,小婶婶,你们没作弊吧?” 小翠目光闪烁: “我们这么大人了,怎么好意思欺负你一个小孩子啊?” 转而给黄氏使了个眼色。 黄氏也苦笑道: “啊?对对,我们没必要作弊,侄儿你确实输了,得认。” 听此,张永暗道我连输十五把,你们要没什么猫腻鬼才相信! 这时,张霄得意非常,敲了敲桌角: “你还墨迹个什么劲,赶紧麻利儿的给钱!” 张永瞧着三个人各怀鬼胎的模样,无奈得从口袋里掏出最后的零用钱,五个铜子。 “我就这么多了,大哥你先记到账上吧。” “呵呵,没问题,蚊子腿它也是肉,大哥我不嫌弃…” 张霄捡起铜子放到钱袋里,又极速地在小本本上记下一笔账: “小弟张永欠麻将输银四十两…” “哎哎,你不是收了五个铜子么,怎么还写四十两?” 小翠却是不干了,俏目闪过一丝凶光。 张永起身,打了个哈欠,背过手放在后脖颈,就往外走。 “算了,我也不差那几个子,等娘亲省亲回府,也好借个整还你。” “还是小老弟大方,嘿嘿…” 黄氏一面收拾麻将牌,随口问: “这大热天的,侄儿要去哪?” 张永已经走到了院门口,也不回头,只回答: “找大莽去,听说他在帮嬷嬷做生意,正好闲着没事去帮帮忙。” 见张永走远,三个人舒了口气,互相看看,扑哧笑出了声。 “你们看见小老弟那模样没有?太爽了,难得也有他不擅长的玩意儿,真解气啊!”张霄乐得直拍大腿。 “亏你想出打麻将这个馊主意,坏水真多,不过,也算灭了灭小少爷那股牛皮哄哄的劲头…喂喂,拿来吧?” 小翠朝他勾了勾手。 “拿什么啊?”张霄明知故问。 “咱们说好了的,只跟少爷开个玩笑,他输的银两还要如数奉还,你这榆木疙瘩难道忘记了?” 黄氏把赢得的银子推到小翠跟前,担忧道: “以后我可不和你们玩这种把戏喽,不然小侄儿该讨厌他的小婶了。” “不会啦,黄夫人…”小翠赔笑,又盯着张霄,“你呢,还不快些还回来?” “唉…我的小钱钱,还没捂热乎呢,你就要离我而去…” 张霄哭丧着脸,万分不舍地把银两还了回去。 仔细清点好数目以后,小翠点了点头,束紧了钱袋,笑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以后可别教人作弊了哦?” “哎哎,不是你说要戏弄一下他吗,怎么到头来我倒成坏人了?” “没办法,你就是这个人设,难道让少爷的好姐姐,我来做这个坏人吗?”小翠叉腰,佯做怒状。 张霄叹了口气: “好好,我是比不上你,咱好男不跟女斗,你好好伺候小弟,等他再大一点,干脆嫁给他好了。” 小翠脸蛋一红: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比少爷大一轮多,他怎么肯要我…不是不是,我们怎么可能…” 见她有些语无伦次,张霄感觉自己报了仇,有些暗爽。 一旁,黄氏默默听在心里,偷偷打量着镇国侯府的这个大丫鬟: 年芳十八,正是青春年纪,模样标志,皮肤白皙,身材玲珑有致,尤其那双大长腿很是招女人嫉妒… 不由得暗暗想: “翠儿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也不知侯爷和嫂夫人是怎么打算的?” 与此同时。 张永一溜烟跑出了侯府的大门,朝大莽家开的杂货铺子踱去。 这两年来,他长高了不少,看起来像个十岁左右的半大小子,隐隐有了些白马少年郎的味道。 不仅如此,由于日夜习练《淬骨经》,张永的肉身力量达到了恐怖的二十万斤,即便无法激活武脉,也足以应付普通武尊的全力一击。 五年中的每一天,他都告诉自己不要忘了天朝和大罗的国运之战,以及张家不久后将要面临的灭门惨剧。 然后… 还有那个在前世横扫整个大曌,杀死所有武圣强者的大罗国大能者。 他要改变这一切,他要阻止一幕又一幕的惨剧。 因此,在这一世,他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在修炼以及提升实力上。 当然了,作为他的同伴,也必须有足以独当一面的能力。 此时。 张永的面前出现了一面“徐记杂货铺”的招牌,他停下了脚步,往里头观望。 却没看到徐大莽和嬷嬷的影子。 “人去哪了?” 张永踱了进去,杂货铺的排面倒是很宽敞,主要卖一些日常用品,还有一整面的书籍供人们租借。 除了孩童站在那蹭书,甚至连大人也看的津津有味。 张永随意拿了一本,封面写着《湘西血魔》四个红色的大字,很是夺人眼球。 一目十行下,竟然在里面发现了老祖宗张一丰的大名,而且还是个主角! “原来老祖宗曾经和蜀山剑侠一同作战,封印过血魔?” 张永笑了笑,心道只是本小说而已,简直胡说八道。 不一会儿,老板娘从后面钻了出来,瞧见那些蹭书看的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道: “又是你们几个偷看的,俺这小店又不是大生意,花几个铜子的事,就那么抠门?” 孩子们一哄而散,大人们面子上挂不住,再加上书写得实在吸引人,于是留下点银两,干脆买了回去。 “嬷嬷好。”张永先打了声招呼。 一瞧是张永来了,奶嬷嬷的脸上立刻浮起了笑意。 “是小少爷啊,怎么,你也喜欢看闲书?喜欢尽管拿去,嬷嬷这儿的书随便看。” “不了不了,我就是随便看看而已…嬷嬷的生意还好吧,?” “还行吧,一个月下来能赚点银两,比在乡下的时候强多了,最重要的是,俺家大莽还能在书院读书,这可是庄稼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呢!” 一提到大莽,张永左右瞧不见他的影子,不禁问: “大莽没在家?” “他在后院练功呢,去找他吧…” “嗯!” 张永绕过前台,直接从后门钻了进去,穿过库房后,很快就来到了后院。 “啊嘿!” 冷不丁听见一声吼叫,却看到一个黝黑壮实的大个子结结实实地挥出一拳。 呼啸声阵阵,这一拳的力道很是了得,隐隐有些莽牛真力,要打在普通人身上非死即伤! 假以时日,突破武尊阶后,便可触发玄力,有上古莽牛的功法加持,自然是鲜有对手。 “莽牛狂吼!” 徐大莽突然鼓起腮帮子,怒喝一声,真力激荡之下,震得人耳朵生疼,精神也随着萎靡不振。 幸亏张永的身体素质强的可怕,否则一定会受到波及。 “大莽,你练得不错啊?” 张永笑道。 “大哥?” 徐大莽见到他后,收了架势,几步就窜了过来,憨笑不止。 张永抬头看他,暗道这大黑牛好像又长高了? 真是天生的猛将啊… “你稍稍向后一点,哥哥我脖子痛。” 第四十八章 壮汉 “对不起哥,俺后退一步...” 徐大莽笑呵呵地退后,顺便从怀里掏出几张烧饼,递给永哥。 “哥,你吃烧饼不?俺爹刚从乡下带回来的,可脆了。” 张永瞧了瞧烧饼上的黑泥,嘴角一颤,忙回绝: “我不饿,你留着自己吃吧...你刚刚提到你爹,老蔫叔来了?” “他那边菜园子锄地呢,俺娘让他休息一会儿,可他老是闲不住...”徐大莽擦着汗回答。 正说着,从隔壁菜园子口传来一个中年人爽朗的笑声: “小侯爷来找大莽玩了?啧啧,好长时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 张永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精瘦汉子,戴着个草帽,穿着个白汗衫,扛着锄头走了过来。 这位就是大莽的老爹,徐老蔫,典型的北方庄稼人,人老实,就是性格有点轴。 “老蔫叔好。”张永打了个招呼。 “小侯爷客气个啥,都是自己人嘛...” 徐老蔫放下锄头,瞪了儿子一眼: “白长这大个儿,平时也不知道给菜园子翻翻,种点菜什么的,咱庄稼人能让地荒着吗?” “爹,俺和娘一天到晚都在照顾铺子,根本没空啊,再说了,俺...俺也不会锄地...” “不会你刚才不跟着老子学一下?净知道耍你的鬼把式,有个刁用?” “俺这是在练功,娘都说了,俺以后还要从军,给老徐家光宗耀祖。” 听到这里,徐老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儿子的腿上,却好像踢到了铁块一般,疼得哎呦一声。 “爹,你没事吧?”徐大莽担心道。 “一边去,老子没你这个不孝子!” 徐老蔫一瘸一拐地找了个木凳坐下,瞪着儿子: “老子不需要你光宗耀祖,家里的地光靠老子一个人搞不定,这次来就是带你回去,老老实实种地去!” “俺不要!俺要和俺娘,俺大哥在一起!” 徐大莽脱口而出,一点儿也不给他老爹面子,不过张永在一边倒是感觉很欣慰。 这个兄弟总算没白疼。 而徐老蔫却是火气蹭蹭往上冒,瞪着牛眼: “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啊?你特么知不知道,那些个当兵的,哪一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你可是老徐家的独苗,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爹我还怎么对得起祖宗?” “爹...”徐大莽垂下了头。 徐老蔫叹道: “前一阵,隔壁村的老王家死了儿子,也是个当兵的,那死得叫一个惨啊,脑袋都被蛮子兵割下来了,也没留下个全尸。现在世道不太平,好勇斗狠没出路,还是当个庄稼人好...” 见儿子也没反驳,徐老蔫以为他听进了心里,脸上总算浮起了笑意,接着说: “只要咱们不惹事,踏踏实实过日子,谁会找咱得晦气?大莽,你这次必须要跟爹走,没商量。” 徐大莽愣了一会儿,硬着脖颈道: “俺不走。” “你...你个不知好歹的夯货!” 徐老蔫终于动了火气,猛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爹,你去哪啊?”徐大莽追出几步。 “你个傻子管不着老子!” 眼看老爹的身影消失,徐大莽委屈地撇着嘴巴,眼看就要哭出来。 别看他现在块头大,其实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被老爹劈头盖脸地骂一顿,不委屈才怪。 张永轻叹一口气,走到他的身侧,安慰道: “没关系,你爹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哥...俺不想让爹对俺失望,可是,俺也不想跟哥分开。” 张永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蔫叔一定会体谅你的,他现在只是没想明白而已。” “等他想明白,俺早被带回乡下种地了。” “种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哥我倒想过这种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可是这老天爷不允许啊...” 张永自嘲了一句,然后接着道: “罢了,咱们也别在这儿吐苦水,去找找老蔫叔,给他道个歉吧。” “嗯。” 两人打定好主意,走到前台,正巧大莽的娘刚刚闲下来,招呼他们吃点瓜果解解暑。 张永咬了一口西瓜,眼睛一亮: “真甜啊。” “好吃就多吃几块。”嬷嬷笑道。 “对了,嬷嬷,老蔫叔是不是刚刚出门去了,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嬷嬷的笑容立刻消失,仿佛不想提起这个人似的: “哼,他愿意去哪就去哪,这么大个人了,丢不了。” “娘,俺爹又让俺回乡下种地...”徐大莽没心情吃瓜。 “别理他,这个家还是你娘说了算,他一个糙汉一年到头只知道捯饬那几亩地,连自个儿的名字都不认得,也不怕人笑话,整一个文盲。” 嬷嬷这两年也认了不少字,不然得话,根本不可能开这个杂货铺,这也是托了大莽的福。 徐大莽这会儿心情终于好了起来,有亲娘做后盾,老爹也只能干瞪眼。 三人正说笑着,忽然有个小贩模样的年轻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大声道: “大莽他娘,你快去看看吧,你家男人惹事了,正被人按在地上打呢!” “啥?!” 嬷嬷大惊失色,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徐大莽也直发愣。 “老蔫叔现在在哪?” “在老钱酒家门口,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还是张永淡定,确认好地址后,先一步冲了出去,徐大莽紧随其后,嬷嬷拜托这小贩看着店面后,也朝酒家的方向拼命跑了起来。 ...... 老钱酒家门前。 酒坛碎了一地,看热闹的人也围了一圈。 人群中央,有个高个子的壮汉把徐老蔫的脑袋狠狠地踩在脚底,还使劲地碾着,嘴角露出狠笑。 徐老蔫的脸被打得青肿,身上也挂着几处拳头印,身边全是吐出来的血块。 壮汉瓮声瓮气道: “碰碎了老子的酒坛,赔个不是就算了?也未免太便宜你了吧?” “我赔...我赔给好汉不行吗,我有钱的...” “晚了,老子现在只想解气,你再吃我十拳,放心,我不用全力。” 徐老蔫盯着对方铜钵一般大小的拳头,险些晕死过去。 别说十拳,就是一拳,也能要了咱的老命! 真是霉运当头,喝口酒都塞牙,怎么让老汉我遇到这尊瘟神的? 壮汉的拳头即将砸下,背后却冷不丁传来一股大力,直接将他踢出十丈远! 张永及时赶过来,二话不说先来一脚,倒是没用真实的力量。 “老蔫叔,你怎么样?” “额...”徐老蔫已经说不出话了,满眼都是生无可恋。 “爹!” “老蔫!” 徐大莽和他娘晚一步到,赶紧把徐老蔫扶起来,再瞧他一身的伤,立刻悲愤不已。 “爹,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大莽...爹错了,你...你是对的,拳头...拳头得硬...”徐老蔫说完这句话后闭上了眼睛。 “爹啊!”“老蔫!” 娘俩还以为徐老蔫死了,哭个不停。 “放心吧,老蔫叔只是晕过去了。” 张永的话让他们安心下来,徐大莽背起老爹,准备去看大夫。 “快去书院找诸葛先生,他的丹药能保命。” “嗯...” 徐大莽和嬷嬷就要走,哪知道眼前一阵狂风刮过,那个壮汉不知何时爬起来,又出现在他们面前! 张永的眉头一紧,这个壮汉很显然也是个武修,而且修为在三品武尊左右。 “兵!” 壮汉的武魄一闪,手中多了两柄大斧,嗤笑道: “小娃娃,那一脚踢得不错,但你们几个谁也甭想走!” 第四十九章 慕容 壮汉气焰滔天,似乎完全不把几个人放在眼中。 徐大莽气愤道: “哥,让俺来会会他!” “这次算了,你打不过他,瞧见那对铁斧没有,那是他的武魄,你仅仅是武者阶,还不够他一板斧的。” “那大哥你…行吗?” 张永瞧了他一眼: “一招。” 这时,人群中有人起哄: “大个子,你知不知道眼前这位是谁?” “你完了,敢在永安城的地界惹事,小侯爷一定饶不了你!” 壮汉眉头一挑: “小侯爷?那又怎么样?老子的后台更大!” 话不多说,一斧头横劈过来,玄力激荡之下,泛起一层电光石火! 张永知道对方武魄的凌厉,倒也没想着硬抗,筋骨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还来不及眨眼,已然躲过攻势,匪夷所思地钻到壮汉的身前! 霎时间,那壮汉的铁斧根本无法回旋,震惊之余吓得汗毛直竖! 为什么这娃娃感受不到一丝武脉波动,却有如此的速度,居然比我还快? 他根本连武者都算不上! 难道说,在他的身上有什么法宝加持? 壮汉正惊疑时,张永却没打算跟他消耗,筋骨之力集中在肩膀,脚下登出两个深坑,猛然靠上! 二十万斤力量,再加上有《淬骨经》的破体穿透力,在一个武尊毫无防备的时候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嘭!” 白烟喷出,巨响之下,壮汉硕大的身躯响起清脆的碎骨声,整个人再次倒飞回去,重重地砸在地上,磕出一个深坑! 张永稍稍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淬骨经》小成之后,威力居然这么可观? 远处,壮汉挣扎着爬起,口中吐出血块,眼中再无轻视的神色。 他检查自己的受伤处,发现除了肋骨全部碎掉之外,丹田也险些被震碎! 作为一个武尊强者,被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小娃娃险些搞废,根本像是天方夜谭! “我要宰了你!” 壮汉怒喝一声,想要再激发玄力直接拍死对方,武脉中却沉寂如死水,泛不起任何波澜。 顿时傻了眼! 张永嘴角微微翘起,刚才那一击的玄妙之处可不仅仅是击破了对手的肉身,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的他,早已达到仅凭直觉便可感受到对方武脉波动的地步。 配合《淬骨经》逆天的破坏力,几乎可以无视武尊的防御,直接封印武脉的激发能力! “咔咔…” 张永活动着指关节,微笑道: “大个子,再来啊?” 那壮汉半天发不出玄力,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你…你一定有什么法宝加持,否则根本不可能胜我!” 壮汉大声嘶吼,仿佛在给自己壮胆。 “突!” 忽而,他的脑门处破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洞来,红白相间流出,涂了他一脸。 壮汉的眼珠一翻,轰然倒地。 死了?! 徐大莽惊道: “哥,你把他给杀了?” 张永眉头一皱: “不是我…你和嬷嬷先走,这里我来应付。” “你小心点,哥。” 徐大莽背着老爹,跟嬷嬷朝书院的方向奔去。 这一边,张永暗暗心惊。 杀死壮汉的一指看似轻描淡写,却隐隐有大玄机,背后的人实力不可小觑,至少在武宗阶以上! 果然,有两人从远处现身,一前一后,气势斐然。 为首的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一身白衣,面如冠玉,双目细长,略带轻挑,手中握着一把古扇,轻轻扇动,表情看上去悠然自得。 在这漂亮公子哥身后,是个模样异常冷峻的高大武修,一脸张飞胡子,身材比普通人大出几套,宽阔的额头有微微的凸起,长相异于常人。 张永刚才探出的强者气息正是源于这个大胡子男人。 “屠三,下次出门,就不要带这种蠢货了吧?”白衣公子不屑道。 “让世子不快,是屠某的失职...” 屠三微微躬身,头稍稍转向身后,使了一个眼色。 有几个侍从忙小跑过来,扛起了尸体,眨眼的工夫消失在众人面前。 白衣公子瞧向这边,打量了张永一番,露出温和的笑容。 而后,忙折起古扇,快步走来,不忘拱手道: “在下南燕王世子,慕容景,见过小侯爷。” “南燕王世子?” 张永的记忆猛然间涌上脑海。 南燕王慕容晟,封地在燕州南部,紧邻豫州,独子确实单名一个景字。 这南燕王表面上看去人畜无害,还左右逢源,其实早早把宝押到了大皇子唐明辅那里。 事实证明,慕容氏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太子在五年后登基不久便驾崩了,大皇子顺理成章地继位,慕容氏当然受益匪浅,成为张家灭门后的最大受益者,不仅接受了镇国侯府所有的辖地,还成功地晋升为整个燕州的封王,成为诸多藩王之中权势最大的一个。 而再之后,慕容氏勾结大罗,独立出天朝,自立为帝,那就是后话了。 张永对这个人没有一点儿好感,准确的说,是怀着无比的厌恶。 但现如今,慕容氏和张家表面上相处得还算融洽,实在没必要惹上一身骚。 于是也礼貌地回礼: “原来是慕容世子,幸会幸会。” 慕容景的眼里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优越感,慢慢张开古扇: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永安城,就是为了拜会镇国侯府,这会儿刚到驿站,想着让手底下的人去打些酒喝,没承想却惹到了小侯爷,真是罪过...” “看来慕容世子是有要事在身,何不直接去侯府禀告,反倒是屈尊在驿站杂坊,如今因为误会,而平白损了一人,却是可惜。” 张永话中暗讽,慕容景当然听得出来,不由得眉头一颤,愣了片刻后又笑出声来。 “镇国侯和侯夫人均不在,我等贸然打扰不合礼数,打算等几日侯夫人回府之后再行叨扰。” “既然世子早有打算,我也就不掺和了,娘亲来信,明日回府。” “那可太好了,看来我慕容景的运气还算不错。” 慕容景的身份是藩王家的世子,按道理,可比小侯爷尊贵,他能如此礼遇张永,还是看在对方那惊艳的身手上。 “小侯爷仅凭肉身之力,一招便胜了我的得力属下,也不知是否传承了什么秘法?”慕容景好奇问。 看来,就连慕容世子也看不穿张永的手段,只能用秘法来解释。 “秘法是有,请恕不外传。” “啧啧...听说小侯爷是天生废脉,却难得有秘法传身,总算有了自保之力,也不枉镇国侯的这块金字招牌啊...” 慕容景说这话的时候,在天生废脉四个字上故意加重了语气,意思是你再怎么牛,也只是个废脉,只能依靠外力自保而已。 一旦面对真正的强者,无法使用玄力,就只能吃瘪了。 张永没有被激怒,他很清楚在普通人的意识中,根本无法接受《淬骨经》这种另类的功法。 一个人不可能仅仅凭借筋骨之力就可以和拥有武魄的高手较量,这是一般人的常识,也是铁一般的真理! 但拥有两百多年修炼经验的张永,早已把他人认为的种种不可能看了个遍,《淬骨经》中蕴含的【骨道】,本质上并没有脱离武道真意,作为外门修炼功法的巅峰,它足可以和任何一部顶尖功法相媲美。 此刻,在张永的眼中,慕容景的小聪明看起来是那么的幼稚和浮夸,两者之间信息差,宛如一道鸿沟,隔绝了凡人和他之间的距离! “我还有事,告辞了。” “不送。” 眼看张永走远,慕容景冷哼一声。 “镇国侯府气数已尽,该轮到我慕容家坐庄的时候了!” 第五十章 宝珠 张永去了一趟书院,从诸葛洪那里得知徐老蔫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才算松了口气。 等到徐大莽背着老爹回到徐记杂货铺,时间已经临到了中午。 “大莽,相信老蔫叔以后再也不会阻止你修炼了。” “嗯,这回得亏有大哥挡着,俺也要加把劲,以后一定要像大哥一样厉害。” “既然你这么说,咱们就定一个小目标...” 张永想了想,道: “三年,我只给你三年的时间达到武师阶,你是铜脉,三年还算慢的。” “俺一定加倍修炼,哥你就瞧好吧!”徐大莽憨憨一笑。 张永点了点头,为了给徐大莽一点压力,他撒了个小谎。 三年时间由低阶武者提升到武师,甚至连银阶武脉都做不到,更别说铜阶了! 可作为小侯爷的兄弟,徐大莽只能更加玩命才行。 告别徐大莽后,张永马上回到了镇国侯府。 早有人把徐老蔫被打的事禀告给了黄氏,后者心事重重,终于等到了小侯爷,赶紧把他叫到了身边。 “小婶婶,你这么严肃干嘛?”张永明知故问。 “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受伤没有,快让婶婶看看。” 黄氏把侄儿打量了个遍,见没有什么大碍后,才重重舒了口气。 “你娘临走时,跟婶婶嘱咐了好多遍,一定让我看好了你,别跟人好勇斗狠,这最后一天了,可别出什么闪失啊...” “不会的小婶婶,侄儿虽然没有二哥那般本事,应付几个地痞流氓还是够得。” “唉,一提到你二哥,他在燕北边境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张敖自从被提携到少将军之位,便按照惯例被镇国侯张巡带到了沙场磨炼。 到如今,也有快两年的时间了。 “二哥一定没问题的,下次见他,没准会突破武宗也说不定?”张永的预言一向很准。 “希望他能够在沙场多立功,为他大伯分担一些压力吧。” 黄氏正说着,丫鬟小翠从外屋进来,一见到张永,赶紧跑过来,现出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一边捧着他的头,左看右看,一边担忧问: “少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翠儿姐。” “外头都传疯了,说小侯爷和一个大汉起了争执,还把人给杀了,到底是真是假?” 张永摇摇头,“假的,人不是我杀的,是慕容景自己解决的。” “慕容...景?” 见翠儿姐一脸懵逼,张永也不打算藏着掖着,把事情的前后交代了一遍。 小翠听得义愤填膺,骂道: “慕容家的混蛋,怎么来咱们永安城惹事了?那家伙一定没安好心!” 而黄氏却眉头一皱: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南燕王的世子,不好得罪。” “黄夫人,你可不要长别人志气,灭了咱自己的威风,镇国侯府可没怕过谁!” “你这丫头,真不知天高地厚,谁要是娶了你可够受的了。” 黄氏瞪了她一眼,佯怒道。 小翠撇嘴: “我宁可一辈子待在侯府,也不愿意嫁人。” “唉...我当初也跟你想得一样,总以为可以和爹娘,兄弟姐妹过一辈子,到最后却总是身不由己。” 黄氏叹了口气,无奈之色浮上脸庞。 小翠嘟起嘴巴,“不说这些了,少爷没事就行...诺,这是你的银子。” 张永接过钱袋,里面当然是自己打麻将输掉的银两,虽然不多,却是他所有的零用钱了。 “张霄那混小子出的主意,你可别怨姐姐哦?”小翠很快就出卖了队友。 “不会,其实打牌挺开心的。” “啊?输的那么惨,你也开心?” 张永笑道: “在麻将桌上输的只是钱而已,我根本不在乎。” 小翠听后愣了一下,啧啧摇头: “看来能让小少爷在乎的东西,实在没有多少了。” 张永笑而不语,但心里却回答: “有,姐姐也算一个。” ...... ...... 第二天。 独孤敏省亲回来,谢过了嫂夫人黄氏后,把她送回了征北将军府。 好久没见儿子了,独孤敏想念得不行,一直拉着张永的手嘘寒问暖,关切至深。 “娘亲,外公还好吗?” “你外公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他是独孤家的家主,又是武帝修为,寿元很长,这个不用担心的。” 张永知道娘亲在说谎安慰自己,却没有揭穿它。 自从娘亲嫁到张家以来,已经二十多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回雍州省亲。 外公为了独孤家操劳过度,早年又受过多次剑伤,体内残留着过多相冲的剑气,到如今终于支撑不住了。 老人家无所牵挂,最惦记的还是小女儿,所以才千里迢迢召回娘亲,打算见她最后一面。 “诸葛老师炼制的丹药给外公吃了吗?” “嗯,你外公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诸葛先生不愧是世间少有的丹修大家。” 听此,张永心里稍稍宽慰。 诸葛洪的【延年丹】有恢复寿元的功效,虽然无法逆转外公衰败的精气,却至少可以为他延长十年的寿命。 独孤敏想到了什么,从储物手环中唤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 “这是你外公送你的礼物,叫做天级珠,有此珠加持,可滋养武魄,增进精元,希望永儿以后可以用到。” 张永收下天级珠,暗暗感谢了外公,暗道这宝贝暂时还用不上,等什么时候真的恢复了武脉,进而达到武尊阶再拿出来用不迟。 现如今,只能委屈他躺在手环里吃灰了。 同样吃灰的还有一串狼牙项链,两者也算互相有了个伴儿,不显得孤单。 “娘亲,南燕王派他的世子来拜访侯府了,这个事您知道吧?” 张永突然问。 独孤敏点了点头: “是有此事,只是不知道慕容家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待会儿那个慕容世子就该到了,不如当面问个清楚,也省的他黄鼠狼给鸡拜年…” 刚说到此处,刘管家来报: “夫人,慕容世子前来拜访,老奴让他们在前厅歇着了。” “让慕容世子稍等,我马上过去。” “是,夫人。” 独孤敏有点不满慕容世子这个时候到来,打扰了他们母子珍贵的独处时间,轻轻叹了口气。 “娘亲,我倒是跟慕容景见过面了,就在昨天…” 张永趁机把昨日发生的事说给娘亲听,倒是没暴露一些细节。 “我儿行侠仗义,倒是正合我意,只是下一次一定要小心,毕竟娘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独孤敏宠溺道。 “知道了娘,咱们赶紧去会会他吧,看看慕容家到底怀的什么鬼心思?” 第五十一章 贪婪 前厅,慕容景悠闲地坐于客椅上,手执古扇微微扇动,表情看上去怡然自得。 “镇国侯府虽称得上气派,却还是不如我南燕王府富丽堂皇,毕竟爵位相差悬殊,一个侯爷,能做到如此地步,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屠三在一旁听着,附和道: “想当初大曌平定北方,一是靠张家的武功,二是靠慕容氏的财力,两家都在燕州,可算是龙虎之势。” “哼,一群土包子罢了,想当初,唐家和张家的乞丐军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若不是慕容世家照顾他们,现在哪有他们的风光?” 慕容景嗤笑不已,但屠三却有些紧张。 “临行时,王爷叮嘱世子说话一定要谨慎,尤其是在镇国侯府...” “放心,我有分寸。” 正说着,小翠带着几个小丫鬟,来前厅上茶和点心。 吩咐小丫鬟布置好后,小翠瞧也不瞧客人一眼,准备和她们一起退下。 慕容景的眼中忽的现出这么一个清新标致的长腿美人,禁不住嘴角上扬,眉头微微一颤。 趁小翠的身形还未消失,慕容景赶紧起身,面带笑容道: “小姐还请留步…” 小翠脚步一停,转过身来,俏目一白: “我可不是什么小姐,一个侯府的丫鬟而已,世子恐怕是眼花了?” 话刚说出口,屠三怒道: “既然是婢女,岂敢对世子不敬?” 慕容景脸色一变,忙给他使眼色: “没关系,本世子就喜欢这样有性格的姑娘,别吓到人家。” “这…” 屠三沉着脸不再说话。 慕容景凑上,赔笑: “手下人无礼,还请姑娘见谅,在下南燕王世子慕容景,不知姑娘芳姓大名?” 小翠对他审视自己的目光尤为厌恶,忍着火气笑道: “世子大老远来拜访镇国侯府,恐怕不是为了问我姓名的吧?” “呵呵...姑娘不方便透露,在下也有办法打听到。不过实话说,就凭姑娘这美貌和气质,屈就在侯府做个丫鬟实在太可惜了…” 慕容景眼神热切,又极为自信。 作为一个藩王家的年轻公子,模样又生得英俊潇洒,平日里自然少不了公侯家的千金小姐追求。 眼光颇高的他,几乎对那些莺莺燕燕不屑一顾,偶尔有姿色好一些的,也是尝过一口就丢。 但面前这丫鬟,虽说只是个贱婢,但在气质和容貌形态上,不知要比那些个高贵的小姐们强多少倍! 如果便宜了其他人,那可就太浪费了... 此刻,小翠正想着怎么奚落慕容世子一番,却见侯夫人和小侯爷正巧从后面踱了出来,立刻施礼道: “夫人...” “小翠,刘管家那儿可能需要你帮忙,赶紧去库房看看吧。” “嗯,我这就去...” 小翠临走时,不忘亲昵地给张永眨了眨眼睛,看起来俏皮可爱,让人心动不已。 慕容景心里头微微一酸,却又想到小侯爷还只是个孩子而已,根本算不上对手,又马上释然了。 同时暗道: “原来她叫小翠,名字俗了点儿,不过除此以外,简直是为我慕容世子准备的女人...” “慕容世子远道而来,一定很辛苦吧?” 独孤敏的话把他从妄想之中拉了回来。 赶紧恢复了一下心境,回答: “辛苦算不上,只是燕北的风太硬,有点不习惯。” “看来慕容世子很少来这边,以后南燕王府可以和镇国侯府多走动走动,毕竟同在燕州,也算互相有照应。” “侯府人说得在理...” 慕容景还是第一次面见侯夫人,不禁为她稳重而大度的气场震慑,连说话的语气都低落了许多,心里头立刻泛起不适。 哼,一个侯爵夫人罢了,我为什么要怕她? 慕容景按捺下邪火,微笑: “实不相瞒,我与小侯爷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这也许就是缘分吧。” “我听永儿说过这件事了,慕容世子大可不必收了手下的性命,反倒显得我们有些苛刻了。” 慕容景脸皮一抖,暗道这女人的嘴皮子可真叫厉害,却只能赔笑连连。 “世子也别站着了,还是坐下说话吧。”独孤敏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永儿,你坐在娘亲旁边。” 张永听话地落座,余光审视着慕容景和屠三两人,似乎隐隐预料到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 对面,慕容景落座,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 “家父派我来永安城拜访,是给侯府送大礼来了。” “哦?什么大礼?”独孤敏有些意外。 “八十箱上品武耀石,百件天级武将披挂,外加精炼陨铁十万斤,都在永安城外候着,只要侯夫人同意,即刻送到府上。” 慕容景提到的大礼确实够分量,每一样都堪称是大手笔,甚至可以装备一整支兵团了。 所谓无功不受禄,独孤敏深知这个道理,而且南燕王府绝对没有无事献殷勤的理由,于是她并没有马上接受。 “南燕王府为何要送我们大礼?” “呵呵,侯夫人不要误会,这些小意思虽说出自王府,却是大皇子的授意。” “大皇子?” 一提到大皇子,张永什么都明白了。 唐明辅,大曌朝的大皇子,总管京畿兵务,目前正是其欲望野蛮生长的时候。 眼看太子的羽翼日渐丰满,朝廷中也有一大批拥护者,唐明辅终于忍耐不住,想要扩大他的影响,招揽那些中间势力。 南燕王府就不用说了,早就纳了投名状。 而镇国侯府,本身实力足够强悍,张家军的名望也众人皆知,这才起了联盟的心思。 “大皇子不便亲自下场,所以才委托王府和侯府交好,家父也是想做这个顺水人情...” 独孤敏心如明镜,淡然道: “听说大皇子和宰相秦大人走得很近,我家侯爷和他政见不合,恐生间隙。” 慕容景笑着摇头: “侯夫人此言差矣。秦大人这次也是极力想要撮合大皇子和侯府的,只要您收下大礼,不仅和秦大人消除了误会,还结交了大皇子这位贵人,何乐而不为呢?” 独孤敏的表情看上去波澜不惊,她先不着急答复,而是想听听儿子的意思。 永儿虽然岁数小,还只是个孩童,可未来总要挑起大梁的,现在就是个绝好的机会让他提前锻炼一番。 此时,张永读懂了娘亲眼神中携带的授意,淡定道: “南燕王府肯替大皇子买单,又派遣世子来斡旋,恐怕也不是白白投入吧?” 永儿只一语便正中要害,独孤敏听了不但认可,还暗暗点头称赞。 慕容景暗道镇国侯府的人真是不好对付,就连这个小的也精明得像妖精一般? “大皇子与秦大人准备立家父为燕王,收管镇国府周边的城池,只留永安一城,也算是为侯府分忧了。” 眼看对方逐渐现出冷色,慕容景不忘补充道: “新设的燕王府会极力配合张家和大罗的战事,一旦收复幽州,便许诺提升侯爷为幽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张永大笑: “南燕王府打得好一个如意算盘!不费一兵一卒,便占了整个燕州!南燕王,燕王,只差一字,却天地之别,世子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提爵一事,自有朝廷论断,大皇子和宰相二人哪能自作主张?再说,我张家从不贪图什么王位,只一心为国抗敌,收复故土,即便打下幽州,也不会忘掉初心,去贪恋什么权势!” 这番话声音略带稚嫩,却铿锵有力,听得独孤敏频频点头,欣慰之色尽显,不禁心道: “永儿真是长大了,夫君要听了这话一定会为他骄傲的...” 此时,慕容景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好不容易安定下心神,勉强笑道: “小侯爷大义,在下佩服。移交城池的事暂且不提,但就这么拒绝了大皇子的好意,恐怕不妥吧?” 张永心里轻笑一声。 侯府要接受了大皇子的好意,才成了冤大头! 什么等收复了幽州,便封为幽王,那只是给傻子画的大饼,没边没沿的事! 但... 慕容家抬出大皇子,本就是想借此给侯府施压,如果不接受的话,等这“大礼”退回,那等待着侯府的,定然是大皇子疯狂的报复。 到时候,慕容家坐收渔翁之利,伺机抬高自己的身价,倒逼侯府就范,不可谓不阴险狡诈! 想到此处,张永已有应对之策,淡然一笑: “大皇子的大礼既然送来了,为什么不收?” 第五十二章 翠兰 慕容景一听到小侯爷居然一口答应下来,不禁暗中偷笑。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不知道江湖险恶! 收了大皇子的好处,镇国侯府就有把柄在慕容氏手上,他日如若不从,有此事裹挟,张家有理也说不清! 此阳谋之计,无论你如何天才,也破解不得,好爽好爽! 正在暗爽之时,张永却接着道: “娘亲,难得大皇子有如此忧国忧民的情怀,不如将这大礼当作前线边防物资,即刻送往盘龙山好了。” 独孤敏一下子转过弯来,也附和道: “前些日子侯爷还来信,说前线的官兵披挂和精铁不够,这倒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 两人自顾自商议好,张永对慕容世子说: “慕容家为我大曌的边防竭尽心力,真是我天朝之福,张永佩服之极,自叹不如。” 慕容景的笑容猛然一僵。 三言两语间,本是用来强迫镇国侯就范的烫手山芋,转而变成了送往边境的捐献品? 如此一来,慕容家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这不太合适...” 慕容景刚说半句,张永故意露出不屑: “我张家为保大曌已经牺牲了成千上万的族人,慕容家难道连这点物资都舍不得?” 一顶大帽子扣来,慕容景当然承受不住,暗里叫苦不迭。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慕容家的口碑受损,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好...我便答应了你,支援前线的物资,马上让人送过去。” 一瞬间,慕容景的心情降落到了谷底。 一旁,屠三忍不住道: “世子这般做,王爷那边一定会动怒...” “今日之事,即便是家父亲自来,结果也是一样的,慕容家这次只能给人做了嫁衣。” 慕容景瞥了一眼小侯爷,脸上再无任何轻视之色。 才五岁的娃娃,就能和自己打得有来有回,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慕容家成就大业的绊脚石! 今日之仇先记下,有朝一日,一定要百倍偿还! 慕容景恨意滔天,再无心情待在此地,于是起身告辞。 待慕容世子一行人走后,独孤敏正要夸赞儿子一番,却有侯府的小厮急急忙忙跑来,躬身道: “夫人,老爷来信了。” 独孤敏神色一怔,忙接过书信,打开来看。 “老爷身在前线,竟然还操心小翠的婚事?” 娘亲只提了一句,张永便知道书信的内容了。 记忆中,老爹在前线看中了一个小将,念他屡屡立功,又是独子,特批他回永安城成亲。 成亲的对象当然就是镇国侯府的大丫鬟,小翠。 老爹本是好心,想成全两个年轻人,让他们永结连理,但事与愿违,翠儿姐在成亲当天就做了寡妇。 “一定不能让翠儿姐守寡,可怎么做才能阻止这桩婚事呢?” 张永作为一个小孩子,不太可能干预大人们早已做好的决定。 而且做这个决定的人还是侯爷老爹,张家的家主! 当下,那幸运的小将恐怕早已经回到永安城,准备到侯府提亲了。 “唉,夫君这事做得忒鲁莽,让我怎么跟小翠解释呢?” 独孤敏一脸愁容,小翠是她从小带大的孤儿,虽说有主仆关系,但实际上两人之间的感情好比亲生母女。 在婚姻大事上,当然也得考虑一下对方的感受… “娘亲,翠儿姐要嫁人了吗?” 张永询问道。 “对…”独孤敏无奈道,“镇国侯府一向是言而守信,你爹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得遵守诺言。” “可是…翠儿姐并不想离开侯府,娘亲要不要劝劝爹?” “难啊…你爹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要让他收回决定,简直比登天还难。” 独孤敏犹豫再三,终于下定主意。 “永儿,你随我来,咱们做一做你翠儿姐的功课,好让她能够安安心心地嫁出去。” 张永不好再劝,只能把一肚子的话咽在肚子里,却早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 …… 永安城酒楼。 慕容景的心情异常郁闷,一杯烈酒下肚,辣得他脸色通红,咳嗽不止。 “世子要保重身体…”屠三神色担忧道。 “咳咳…北燕的酒简直不是给人喝的,要不是父亲执意让我出来历练,鬼才愿意来这破地方。” 慕容景黑着脸喝了一口茶,又回想起在镇国侯府的失利,立刻气得咬牙切齿。 “那个小侯爷,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屠三,你觉得呢?” “这…属下倒觉得,他不是奇怪,是某些方面的天赋绝非常人能比,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天才。” 屠三是南燕王府总教头,自身实力不用多说,能让他认可的人不多,被他称为天才的更是屈指可数。 慕容景有些吃味: “我承认他天赋不错,心机更是一流,但究竟是个废人,武道之上难有成就…” “世子不可轻视此人,您想一想,小侯爷仅仅凭借肉身之力便可秒杀武尊,他日若恢复了武脉,那可就真的了不得了。” 屠三对于小侯爷的赞美之词溢于言表,令慕容世子内心酸味泛滥,恨意绵绵。 “哼,他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 两人正在交谈,旁边一桌有人高举酒杯,高声道: “叶小兄弟前线归来,军功加身,又有侯爷做媒,可以说是双喜临门,以后要是发达了,可别忘记兄弟们!” 慕容景耳朵微微一动,余光瞥向声音的出处。 只见一个年轻人意气风发,举杯回敬: “承蒙侯爷抬举,给叶昊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辜负侯爷,辜负镇国侯府。大家请放心,待兄弟日后发迹,一定不会忘记老哥几个!” “哈哈…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话说回来,侯爷答应许配给你的丫鬟,究竟是哪一个?” “是…是张翠兰姑娘,小名唤做小翠…” 一听到小翠这个名字,慕容景眉毛一颤! “原来她大名叫做张翠兰…镇国侯居然把这么个可人儿随便许配给一个毛头小子,简直太可恶了!” 慕容景越想越气,眼中像冒出邪火一般。 不行,美人是我慕容世子的,谁要是敢抢,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屠三?” “世子有何指示?”屠三神色一正。 “打听一下那个叫叶昊的小子背景如何,顺便给他一点警告…” 屠三迟疑片刻后答应下来,对于南燕王世子的任何要求,不管有多么奇葩,也只能照办。 “翠兰姑娘只配得上我,本世子看上的女人,还从来没有失手的!” 第五十三章 威迫 永安城南,一处民居前。 几个喝得半醉的年轻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时不时冒出几句荤话,惹得路过的街坊邻居直瞪眼。 “昊兄,什么时候吃你的喜酒啊?” “还没跟侯府商量,恐怕这个月是不行了。” “嗨,侯爷钦点的婚事,还不着急办?小心新娘子跟别人跑喽!” “那倒不至于,我跟娘说好了,赶明儿就准备聘礼。” “好好,我们兄弟也要准备点儿份子钱,到时候别被侯爷瞧不起...” “时候不早,老娘还在家里等我,哥几个路上小心啊。” “昊兄告辞。”“告辞!” 眼看兄弟们走远,被唤作昊兄的年轻人吁了口气,嘴角浮起得意的笑容。 “翠兰姑娘我心仪已久,没想到她真有一天能嫁给我...” 一想到洞房花烛夜的场景,年轻人顿时心痒难耐,心脏狂跳个不停。 翠兰姑娘... 刚迈过门槛,转到院中,他眼前突然现出一个陌生男子的身影,不禁浑身一颤! 这男子看起来四十多岁,满脸络腮胡,体型极为壮硕,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一张小木桌,表情看上去极为慵懒。 家中突然冒出这么个怪人,任谁都会吓一跳! “你是谁?”年轻人惊疑道,右手悄悄抚上腰间的长刀。 大胡子男子微微一笑: “鄙人屠三,在南燕王府做事,小兄弟不要惊慌。” “南燕王府?” 年轻人正要再追问,却见老母亲佝偻着背,从灶房端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于屠三的面前。 “哎?昊儿,你不是去吃酒了吗?”老母亲问道。 “...和兄弟们刚刚散场,娘,你...还好么,没伤到吧?”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娘怎么会伤到?这位屠大人来找你,你认识吧?” 年轻人看向屠三,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只能点点头: “认得。” “那还不快些来招待客人?”老母亲转而面对屠三,笑道,“屠大人请见谅,我儿虽然不太会说话,可人挺实在的,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屠三微微点点头,“不用麻烦老婶子了,您还是去屋内休息吧。” “好好,你们聊啊。” 老母亲蹒跚地退下。 年轻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坐到了屠三的对面。 “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南燕王府的任何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屠三捡起筷子,在木桌上顿了顿,挑起面条吸溜一下吃到嘴里,咀嚼了几口,眼睛微微眯起。 “好吃啊,就凭这碗面,你不用死了。” “什...什么?” 年轻人惊得要抽出长刀,却被屠三的气势压制,手抖个不停,那刀也根本出不了鞘,“当”一声掉落在地。 屠三根本不看他,自顾自把面条吃完,顺便把汤喝掉,不剩下半点残汁。 轻轻把筷子横在碗口,他盯着年轻人: “放弃张翠兰,你和你娘都没事。” 年轻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原来是为了自己的未婚妻?! 不行,翠兰姑娘是侯爷赐婚给我的,谁也不能夺走她! “你凭什么说这话?我和翠兰姑娘的婚事,碍着你了?” 屠三咂了咂嘴,“给你活路你不走,看来是真的想死啊。” 言罢,他随意甩出一掌,掌心处冒出一枚凌厉的掌印,直直打向年轻人的身侧。 年轻人感觉肩膀处像是被火炭灼烧了一般暗暗生疼,扭头看时,冷汗已经流了下来。 院落中的一个大石墩,被这一掌隔空击穿,留下空洞的掌印,而且那掌势余威不减,把墙壁也凿出一个洞来。 随随便便一击,便能要了自己的命,这个人的实力实在太恐怖了! “你要清楚,我是给你一个机会,不是胁迫你。老娘岁数大了,咱也不想她有点闪失...”屠三说话时带着微笑,但给人的感觉却极为压抑。 年轻人汗流浃背,咽了一口唾沫。 生死面前,一切都是次要的,也包括女人在内。 “我...我放弃张翠兰,我...这就去镇国侯府说明情况。” “嗯,你还算识时务。”屠三却没有起身的意思,“那就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你,记得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年轻人哆嗦着起身,望了一眼屋中的老母,咬着牙转身离开了家门,朝镇国侯府的方向去了。 屠三舒了口气,瞧了一眼那个被击穿的石墩,随手虚空一握,便化成了齑粉! “惹上了世子,也算你倒霉。” ...... 镇国侯府,后院。 丫鬟小翠的大门紧闭,从里头传来哭咽声。 独孤敏站在大门前,长叹道: “翠儿,你也老大不小,也该成个家了,总不能做个老女人,一直待在侯府做丫鬟吧?” 屋内传来花瓶被摔碎的声响。 “我不管,就是老死在侯府,我也愿意!” “这丫头...” 独孤敏动了真气,正要强行推开屋门。 一侧,张永劝道: “翠儿姐从小在侯府长大,突然把她嫁出去,恐怕一下子也接受不了。娘亲不如再让翠儿姐冷静一下?” 独孤敏犹豫片刻,道: “也罢,就让她好好想一想,为了自己,也为了侯府,不能太任性。” “娘亲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您气得眼角都有皱纹了?” “是吗?” 独孤敏快速抚摸了一下眼角,才知道是儿子戏弄自己,笑骂一声: “混小子,竟开你娘亲的玩笑?好啦,知道你可怜你的翠儿姐,不如你去劝劝他?” “我不行的...” “永儿的嘴皮子平时不是利索的么,这事就交给你了。” “娘...” 眼看娘亲自顾自地转身踱走,留下自己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门口,张永一时间头都大了几圈。 翠儿姐的性格泼辣,这个节骨眼上定然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劝解。 而且抛开这个不说,知晓了后续事件的发展,张永更不应该眼睁睁地看着她往火坑里面跳。 所以,这桩婚事最好是被搅黄了的好... 可谁来做这个坏人呢? “不好搞啊...” 张永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难题,脑仁一阵发热。 就在这时,身后的屋门悄悄打开,有人从背后冷不丁抱住了自己。 张永能够感受到翠儿姐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有沉沉的哽咽声。 “翠儿姐?”张永不敢回头。 “这是我第一次忤逆夫人,我...我根本不想这样的,可是,可是...” 她的泪水又流淌下来,滴在张永的脸颊上,有些发烫。 “我知道总有一天会离开侯府,离开夫人和少爷,却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少爷,你放心,姐姐绝对不会让你难做的...” 第五十四章 拒绝 翠儿姐的心跳,有一种支离破碎的苍白感。 她那凄惨的命运,无力而又脆弱,在前一世如同白驹过隙,连同张家一起沉没在死寂一般的黑洞中。 张永突然想,如果我连翠儿姐的命运都左右不得,何谈拯救张家,延续天朝的国运呢? 这个念头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眼神也在瞬间变得更加坚定。 转过身,张永盯着泪眼婆娑的翠儿姐,凝重道: “我不会让你走的,姐姐。” “少...少爷?” 小翠却没想到少爷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惊讶之余,心底处好似被电击了一下,激动得难以自已。 “少爷的心意我领了,这辈子也知足了,也算是没白陪着少爷这些年。” “翠儿姐,我是认真的,只要有我在,谁也不准赶你走。” 张永严肃的样子,配上五岁孩童的面庞,让人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有些无奈。 不过如此一来,小翠的心情却瞬间好了许多。 她擦干眼泪,苦笑道: “你怎么帮姐姐?这可是老爷许诺下的婚事,难道你要跟你老爹对着干吗?” “这个你不用操心,总之我有办法。” 两人正在密谈,从前院跑来一个小丫鬟,兴冲冲地朝他们叫道: “少爷,翠兰姐,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小翠奇怪问。 小丫鬟缓了缓道: “你那个未婚夫悔婚了!” “未婚夫?悔...悔婚?” 张永和小翠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气,互相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不可思议。 小翠急忙追问: “你说得是真的?” “千真万确,就在刚才,夫人接待了那个叫什么昊的家伙,是他亲口说的。” “他为何要悔婚?” “这个就不清楚了,我也只听了个大概,好不容易被夫人支开,这不赶紧来汇报了。” 小翠的脸上浮起兴奋。 “太好了!我终于不用离开侯府了!” 而张永庆幸的同时,却暗里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按照本来的事件走向,翠儿姐的“未婚夫”根本不可能悔婚! 在这一世,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数。 而不管什么变数,背后的根源一定是他这个重生者。 “翠兰姐,你为啥这么高兴啊,能嫁出去不好吗?”那小丫鬟问。 “你懂什么,嫁人哪有那么好,可别被人给骗了。” 小翠正在滔滔不绝地教育晚辈,不知不觉的时候,侯夫人独孤敏也急匆匆赶了过来。 一见到那小丫鬟,独孤敏知道事情已经透露给当事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假装愠怒,咳嗽了一声。 “夫人...” 那小丫鬟慌了神,忙退到了一边。 小翠则是像做错了事情,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都不说话了?”独孤敏眉头一挑。 张永上前道: “娘,翠儿姐不用嫁人了,她正高兴呢。” “是啊,男方说自己有不治之症,命不久矣,不想连累你的翠儿姐。” “不治之症?” “我看他哪里像有病的样子,恐怕只是一个托辞罢了,没准早有了其他的心上人。” 独孤敏转向小翠: “这下你满意了吧?” 小翠红着脸,不敢看夫人。 “奴婢错了,不该如此胡闹...” 独孤敏叹气: “唉...我现在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惋惜。你这大丫鬟要再等下去,错过了好年华,可得不偿失啊...” “跟夫人和少爷在一起,就是好年华,翠儿无怨无悔。”小翠猛然抬起头道。 独孤敏一怔,随后点点头: “好一个无怨无悔,也不枉你被侯府赐姓,做我的贴身丫鬟这么多年。” “夫人就像奴婢的生母一样,奴婢愿意一辈子报答您的恩情。” “肉麻的话就不用说了,刚才摔碎的花瓶,还是要从每个月的用银里面扣除的。” 小翠不以为意: “扣便扣了,只要您不赶奴婢走,怎么都行…” 眼看事情告一段落,张永的心里却充满了疑惑。 他本打算用计让对方知难而退,放弃婚约,怎料还未行动,这人先一步撕毁了婚约。 难道是有人胁迫他不成? 张永暗暗觉得有些不妙… …… …… 许多天后。 所有人几乎已经忘记张翠兰曾经有过婚约,镇国侯府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也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提起它。 直到慕容景再一次登门造访,送聘礼的队伍在府门前排成了长龙,丫鬟张翠兰无疑又成了焦点。 前厅,独孤敏扫了一下南燕王府的聘书,眉头不由得一蹙。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慕容世子看上谁不行,非得选一个侯府的丫鬟? “侯夫人,我是真心想娶翠兰姑娘为妻,您看在我南燕王府为燕北边防捐献了那么多物资的面子上,就答应了这件婚事吧?” 慕容景一面说,一面偷偷瞟向独孤敏身后的大丫鬟小翠。 小翠紧紧抿着嘴唇,根本没料到自己躲得了初一,没躲过十五… 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无论怎样,南燕王府还是为边防战事出了大力,而且人家送聘礼的队伍大老远来到了侯府门口,总不能失了礼数。 独孤敏很清楚这又是一个烫手山芋,却不知道怎么处理比较妥当。 “世子不要心急,请让我们考虑考虑…” 慕容景笑道: “您知不知道有多少公侯家的千金挤破了脑袋都想嫁入王府?我这次来,是给了侯府很大的面子,您要再犹豫,王府可就颜面尽失了。” 独孤敏让世子稍作休息,转身面向丫鬟小翠。 “南燕王府打算明媒正娶,你嫁过去之后也是正室,纵然两家平时没那么多交集,对你来说,却是很好的归宿,不如…” 话还没说完,小翠紧紧攥着拳头道: “我说过,我哪都不去,夫人难道忘记了?” “可是…” “假如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会还把我嫁给南燕王府么?” 独孤敏很想回答“会的”,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旁,张永的心思急转。 那日,逼迫叶家小将放弃婚约的人,一定就是眼前这个慕容世子! 慕容家野心勃勃,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翠儿姐嫁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娘亲,慕容家是虎狼之族,薄情寡恩,毫无信义可言。翠儿姐跟您这么多年,可不能因为面子让她吃了大亏。”张永沉声道。 独孤敏点了点头,儿子的意见在此时起了重要作用,小翠的婚事还得从长计议。 不过… 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慕容世子,才不至于让南燕王府再来找茬。 什么理由呢? 独孤敏看向儿子,又瞧了瞧小翠,眼睛一亮。 第五十五章 婚约 独孤敏打定好主意,转向慕容景一行人。 “侯夫人一定是想好了吧?不如咱们定一个过门的日子?”慕容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对不住世子,我刚才险些忘记,我家翠儿已经有婚约了。” “什…” 不仅慕容景瞬而呆住,包括张永和小翠在内的所有人皆是现出惊色! 独孤敏不等对方问询,先解释道: “不久前,我已将翠儿许配给小侯爷做童养媳,这事只有我和侯爷知道,世子这次又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童养媳?” 慕容景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镇国侯府也太狗了,这不明摆着把自己当猴耍? 千算万算,还是被张永这个小孩子占了便宜,简直不能忍受! “侯夫人,小侯爷还是个孩子,等他再过十年,翠兰小姐已经是老姑娘了,您不为她感到可惜么?” 慕容景还想着再争取一下。 不等独孤敏答复,小翠先一步冲上前,叉腰气道: “你说谁是老姑娘?夫人已经将我许配给少爷,世子何必自讨没趣?” 慕容景气得身子直哆嗦。 “你…还有你们,简直不把南燕王府放在眼里,难道就不怕有一天会遭到报复?” 独孤敏冷然道: “世子这话怎说的,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罢了。镇国侯府的爵位虽然不及南燕王府,却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辈来威胁!” 言此,武压随便一荡,令慕容景后退数步,体内热浪翻涌不止,眼看就要破防。 屠三见状,赶忙一掌印在世子的后背,将玄力引入对方的体内,才逐渐稳定住他全身激荡的气血。 “你们…你们都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慕容家会晋升为大曌燕王,独霸燕州,张家,还有独孤家,你们迟早会跪着求我!” 慕容景放下狠话,甩开屠三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前厅。 而屠三却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后,跟着少主离开了侯府。 “娘,您刚才是…是缓兵之计吧?” 张永小脸发黑,怎么也没料到娘亲最终会把翠儿姐许配给自己? 也太狗血了。 独孤敏微笑,不置可否,却说: “怎么,你不乐意?” 张永还未答话,小翠先一步鼓起脸蛋,撅着嘴瞪他: “少爷是不是嫌弃我的身份?你喜欢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姐姐才不够格呢?” “翠儿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哼,那就是说,你嫌我岁数大,人老珠黄?”小翠转过身,余光却斜瞟过来。 “也不是…”张永难得急出了汗,“我没嫌弃你,只是…只是有点太离谱了,你怎么说也是我姐,以后改口叫娘子不觉得奇怪吗?” 小翠愣神,瞬间脑补了一些不堪的场景,脸色红得能当印泥用。 “有什么奇怪的,只要你不介意,尴尬的是别人。” 听此,张永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翠儿姐了,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娘亲。 独孤敏忍住笑意道: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小翠要成了我的儿媳妇,连聘礼钱和彩礼钱都省了。” “这根本不是钱的事...”张永脑门冒汗。 “好了好了,娘不逗你了,给你们两个安排一个婚约,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你不知道自从那叶家悔婚后,有多少公子来找我提亲,慕容家只是其中一个...” “既然小翠不愿意嫁出去,娘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吧?” 娘亲的话让张永放心下来。 “还好娘不是认真的...” 小翠难掩失望之色,小声嘀咕: “搞了半天,还是拿我开心罢了。” 独孤敏神色一正,“还不是你太任性?都快十八岁,还不想着嫁人,夫人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在管理侯府的事务了。” 被夫人稍稍斥责,小翠垂下了头,不敢再反驳。 独孤敏语气稍微放缓,接着说: “我一直把你当作女儿来对待,先前拜托侯爷给你赐了张姓,现如今你和少爷有了婚约,不能再姓张,让外人听着笑话...” “那我该姓什么?” “当然姓祝了,你原来的姓氏。以后大名叫祝翠兰,我马上让人更改一下你的户口名字。” 独孤敏代理燕北政务,要改一个人的名字那也就是几笔的事情。 这时,张永渐渐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如果两人的婚约是假的,又何必大费周章? 别到最后成了假戏真做,那后半辈子可有的受了。 一想起在做婴儿的那几年,几乎每天都被翠儿姐揉虐,简直生不如死,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永儿...” 独孤敏冷不丁转向儿子,见他有些魂不守舍,又轻轻唤了一声。 张永激灵一下从恐怖的回忆中挣脱,苦笑: “娘?” “以后在外人面前,翠儿就是你的童养媳,可不要说漏嘴了。” “孩儿懂了,可是...孩儿这小丈夫要做多久?” 独孤敏看向小翠,饶有深意道: “这还要看你的翠儿姐有何打算...” 张永暗道要是她一直没有打算,那还了得? 于是赶紧催促: “姐,你还是早点打算,省的夜长梦多。” 小翠却把少爷的话领会错了,美眸看向别处,脸色滚烫: “呸,什么夜长梦多,你才多大,就知道取笑姐姐了?” “我没有取笑姐姐,我是不想让姐姐难堪啊。” 听此,小翠更显得扭捏,嗔道: “你还太小,再等个七八年的也...也无妨。” “七八年?”张永脸发青,“我可等不及,光是想的就受不了。” “受...受不了?” 小翠胡思乱想了一阵,身子微微发颤,轻咬着嘴唇,像是在犹豫。 又拍了拍热气腾腾的脸蛋,晃了晃脑袋瓜,心一横: “少爷一定是跟着霄大少学坏了,奴婢以后作为你的童养媳,可不能这么惯着你,听懂了没有?” “这...这跟大哥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从前厅外正好踱进来一个瘦高少年,仿佛听到了两人的交谈,嬉皮笑脸道: “人都在啊?怎么,我霄大少又惹着姑奶奶了?” 小翠一看张霄就来气,大步上前,叉腰道: “对,你就是惹着我了!以后不准你跟我家少爷接触,更不准跟他说一些奇怪的话,懂么?” 张霄刚进门就碰了一鼻子灰,懵逼道: “小翠姐,你也管的太宽了吧?我可是他大哥,有血脉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就凭我是他媳妇!” 小翠刚说出口,觉得不太严谨,立刻补充: “童养媳!” “啥?童养媳?你...跟我老弟?不是认真的吧?” 张霄一脸吃瓜吃撑着的样子盯着两人,嘴巴张得能吞下一头猪。 第五十六章 社戏 “当然是真的,有夫人作证。”小翠理直气壮。 “大娘,小翠真成侯府的少奶奶了?” 张霄还是不敢相信。 独孤敏却点点头,“我刚认了她做童养媳,算是半个少奶奶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慕容家的世子像死了亲爹似的,感情侯府压根没打算出口,全自己消化了?” 张霄喃喃道,又看向张永,啧啧几声: “小老弟真是艳福不浅啊,追求翠儿姐的队伍都排到京城去了,你可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喽~” 张永惨笑: “那也得有命享才行。” 此时,刘管家正巧有要事跟侯夫人汇报,独孤敏嘱咐他们几句后,退出了前厅。 夫人不在,小翠立刻端起来架势。 “霄大少,你刚才扯什么近水楼台,还说没教坏我家少爷?” “哎哎,翠儿姐,你前些天还拉着我和小婶子一起捉弄老弟,怎么这会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张霄故意道。 小翠脸色一变: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是侯府的童养媳,也算少爷的半个娘了,自然有教导他的责任。” 得,莫名奇妙又被降了一辈... 张永暗暗苦笑。 一侧,张霄本就是来找老弟出去闲逛的,这会儿被小翠姐硬生生拦下,虽然烦躁不已,却只能认怂。 “嘿嘿,小翠姐,哦不,弟妹啊,我找老弟有点事,可否借你夫君半日?” 小翠一听到他唤自己弟妹,心里舒服了不少。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发誓,不能带他进入不堪的场所,也不能教他一些胡七八糟的东西。” “嗨,这个你尽管放心,老弟才这么点儿岁数,即便悟性再高,也根本没用武之地...” 张永脸一黑,我谢谢你啊... 赶紧打住这个话题: “咳咳,翠儿姐,你是不是有些重要的事忘了?” “重要的事?”小翠想了想,叫了一声不好,“夫人安排我去清点月银,我全忘记了!” “那还不快去?” “嗯...” 小翠小跑几步,脚下一滞,又折返回来。 “少爷要早点回府,别让夫人...还有我担心了。” 说罢,不等脸色发红,小跑着离去。 张永却听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张霄却在一旁笑嘻嘻模仿小翠的声音道: “少爷做个乖宝宝哦?不然的话,要打屁屁喽?” “大哥...” 张永的额头挂着几道黑线,真有一拳打死对方的冲动。 ...... 不一会儿。 两人结伴出了侯府。 张永询问之下,从大哥的嘴里得知,附近的坡子城这两天有社戏,难得诸葛洪那头儿忙着突破瓶颈无暇顾及书院课程,这才让他得了空去玩耍。 至于为何一定要拉上张永,除了钱的原因就没别的了。 社戏从天快黑开始,一直唱到天亮,好位置一般都要交定金。 张霄本来定了一桌,但临到社戏开始前几天跟人斗鸡,把零用钱输了个精光,没办法才找上老弟。 “多少钱?”张永随口问。 “不多不少,正好十两银子。” 十两对于将门公子确实不多,但俗话说得好,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整整十两? “给。” 张永却是很大方,在前世他对钱财就没什么概念,因为来得太容易了。 “真是大哥的好弟弟啊,现在时间正好,大哥带你看戏去,听说今晚的戏是孙猴子借神兵,特有意思!” “这...算了吧,我答应翠儿姐早点回去。” 孙猴子的戏都看了几百遍了,有什么意思啊... “一看你就是怕媳妇的怂货,不是,你还真把小翠姐当老婆了?” “额...” “嗨,那个谁不是说过,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大哥我可是你亲堂兄,有血脉关系的,总比你没过门的媳妇重要吧?” 哼,其实是我的钱袋子更重要... 张永心道,嘴里却说: “好,我就陪大哥看戏去,不过可不能过了宵禁。” “没关系,镇国侯府的规矩我懂。”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徐记杂货铺前。 “大莽?” 徐大莽正在往回搬货物,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咧嘴笑道: “是大哥还有霄哥啊,天快黑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去坡子城看戏去。” 徐大莽眼睛瞪大,一脸羡慕: “俺听说今晚有场戏,是孙猴子吃烧饼,特带劲!” 张霄脑仁生疼: “土包子,是借神兵,不是吃烧饼…” “对对,是借的…”徐大莽憨憨一笑。 张霄看向堂弟: “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出城吧?” “大哥,能带上大莽一起吗?” 张永提议道。 “这…算了一起的吧,黑小子是你兄弟,也算我兄弟。” “大哥真够意思,走吧,大莽?” 徐大莽兴奋得点点头: “俺先跟娘说一下,顺便带点吃的,两位哥哥等俺一会儿…” “你快点啊,别耽误事。”张霄提醒道。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徐大莽才从杂货铺的后院走了出来。 还背着个大包裹,鼓鼓囊囊的。 张永见了苦笑: “大莽,咱们是去看社戏,不是去逃难…” “俺这不是怕哥哥们看戏看饿了,所以多带了些烧饼,还有牛肉。” 徐大莽顺手拿出了两个橙黄脆皮的烧饼,撕开中间,塞了几片牛肉进去,递给他们。 张永还没吃过这玩意,接过去后啃一口,眼睛发亮。 “好吃啊!” 张霄有些不屑: “又是烧饼,大少我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还真看不上这粗糙的吃食…” 话虽这么说,可等尝了一口烧饼夹肉,他的味蕾像是要炸开一般,香脆的面饼,和嫩滑的牛肉,简直是神仙组合,让人欲罢不能! 果然最美味的食物往往需要最简单粗暴的食材。 “玛德,这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烧饼了,黑小子你有一套啊,哈哈…” 张霄心情很不错,带着小兄弟们边走边吃,不一会儿就出了永安城的城门。 坡子城距离永安城不太远,也就是几十里路,三人都身怀功力,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临到了城前。 看守城门的守卫按照惯例检查他们的身份,张永亮出一块镇国侯府的玉牌,着实吓了人家一跳。 拿玉牌的镇国侯府公子,还这么年幼,那一定是小侯爷无疑,守卫们哪敢怠慢? 立刻放行不说,还送了一些自带的酒水,这下吃的喝的都不愁了。 “大哥,社戏台子搭在哪啊?” 进了城门后,张永随口问道。 “诺,就在那边,在一个大土坡上。” 张永顺着大哥的手指望去,就在城中央的位置,隆起了一个高高的山坡,山坡上搭了一个大大的戏台子,戏台子的前面是密密麻麻的桌凳。 在简陋席位上看戏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只看戏的话不收钱,而那被环抱在中央的小阁楼,视野极好,才是贵宾席位。 张霄预定的位子就在阁楼上,花了整整十两银子,还不包括茶水。 这个时候,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戏台子上灯火通明,那小阁楼透出的光隐隐泛开,飞檐略显狰狞,两者一明一晦,热闹中透出些许孤寂,有种说不出的朦胧之美。 张永被这奇特光影吸引,不禁回想到前一世所见过的异乡之景,与如今这一幕却有些似曾相识。 是蜀地的楼阁,还是岭南的角楼? 意境相似,却相隔千山万水。 却都是我天朝之景! “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允许蛮族去破坏它…” 张永默默道。 “老弟,还愣着干嘛,锣鼓都响了,快跟上啊。” 大哥走在前面呼唤,他应了声后,快步跟了上去。 第五十七章 龙井 阁楼雅间,张永三人刚落座,交了位子钱后,马上有茶博士来殷勤地推销茶水了。 “几位贵客,看装束是本地人吧?” “永安城来的,听说你们这儿有戏看,这不来凑凑热闹。”张霄心情挺不错。 “永安城里头都是将门大户,敢问公子是哪家的少将军?” 茶博士很会看人,眼前这三位,除了那黑大壮外,两个公子哥都气度不凡,尤其是那个小的,虽然看模样稚嫩得很,举手投足间却十分老成,一定出身不凡... 对面,张霄被“少将军”这个称呼陶醉不已,也不打算隐瞒身份,立刻道: “不瞒茶博士,在下姓张,出身神勇将军府。” “原来是神勇将军张进的公子?怪不得有如此风姿!少将军肯光临我们戏园,真是令整座坡子城蓬荜生辉啊...” “啊?是这样么?哈哈哈...” 张霄脸不红心不跳,得意得翘起了二郎腿。 茶博士转向张永,又夸赞道: “这位公子年纪虽小,却看上去英气逼人,想必也是哪家将军府出身?” 张永笑着摇头,对这人的马屁并不感冒。 “这是我堂弟,平时没出过远门,也没来过你们坡子城,今晚儿可得好好伺候着。” 张霄心思剔透,知道堂弟不善于应付这种场合,几句话便挡了回去。 那茶博士知趣笑笑,“既然少将军发话了,咱岂有怠慢的道理...” 转而面向“黑壮汉”,瞧他空有一身腱子肉,却呆呆的样子坐在藤椅上,眼神早已放空,不禁生出些轻视。 “少将军对待下人简直没得说,即便是个跟班的侍从,也给了位子坐,真是亲民的典范。” 张霄一愣,“下人?在哪?” “他说的是大莽吧?”张永没好气,“茶博士,你可不要以貌取人,这位是我的干弟弟,不是下人。” “干弟弟?” 茶博士嘴角一颤,这黑大汉长得跟座铁塔似的,小公子叫声叔叔都不过分... 干弟弟,开什么玩笑? 徐大莽觉察出对方诧异的眼神,表情变得有些腼腆,瓮声瓮气道: “茶伯伯,你这都有什么好吃的?有没有俺最爱吃的雪梨糖啊?” “这...抱歉,没有雪梨糖。”茶博士脸色尴尬,“另外,我也不姓茶。” “那为什么两个哥哥叫你茶伯?” 茶博士以为大莽在耍自己,耐着性子道: “卖茶水的,都叫茶博士...对了,三位是否要茶?” 张霄拼命忍着笑意道: “看在你这么卖力的份上,来一壶龙井吧,加一盘瓜子,咸的。对了,都记在小侯...小公子的账上。” “好好,我这就去上茶。” 茶博士一刻也不愿多待,赶紧退了下去。 徐大莽扰头问: “这伯伯好奇怪啊...” 张永拍拍他的肩膀,微笑: “大莽,你看来是吓到他了,不怪你,是他马屁没拍好。” 张霄却笑得直不起腰: “茶伯伯,哈哈...还真有你的,还有什么雪梨糖...” 张永好不容易等他笑完,说: “大哥,我钱袋里只有三十两,可别花超了。” “不会的,一壶茶水才几个钱?” 这时,茶博士端上来茶水,恭敬道: “极品龙井,二十两一壶,宫廷瓜子,十两一盘,一共是三十两。” 张霄险些晕过去,苦笑问: “我说茶博士,你没搞错吧?” “没错,我们这里一直是这个价,还给您打了个折扣呢,少将军,就凭您的身份地位,也不会在乎这点儿小钱吧?” 听此,张永不由得暗骂一声。 小钱? 三十两,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了! 张家虽说是将门世族,却并没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对于子弟们的花销用度也有严格的规定。 表面上看,还不及一般的大户人家舍得花钱。 但在普通人看来,张家是燕北唯一的名门望族,一定是花钱如流水,根本不可能过得如此拮据。 所以这茶博士才理所当然地以为,神勇将军府的公子,也是出手阔绰的富二代,绝不会在乎区区三十两的绿豆小钱。 这时,张霄朝堂弟挤眉弄眼,暗号频频,一看就是囊中羞涩,却不肯丢人现眼。 张永刚刚拿出钱袋子,就被张霄全倒了出来。 “诺,正好三十两,拿去。” “呵呵,几位贵客请慢用...” 茶博士收起银两,笑眯眯地退下。 张霄长吁了一口气: “幸亏老弟你带的银子够用,否则还真被人看不起了。” “吃不起极品龙井,咱们可以喝白水,大哥这么在乎别人的看法么?” “唉...你个娃娃懂个啥?”张霄开始回忆,“想当初盘龙山大捷,你大哥我跟着爹和大伯去洛京城逛了一圈,可没少被人瞧不起,说我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所以,大哥是受刺激了?”张永打趣。 “何止是受刺激!你想想,那些个皇亲国戚,王侯将相家的公子和千金在洛京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我特么的连人家的汤都喝不上,张家为大曌出生入死,凭什么要低人一等?” 张霄义愤填膺,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张永很想劝他,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有些道理是需要自己去领悟的,别人说的再多,也只是吹过耳旁的清风。 “大哥,你消消气,不如品尝一下极品龙井,看看和侯府的龙井有何不同?” 张永给大哥和徐大莽各倒了一杯。 “谢了老弟...” 张霄气消了大半,刚品了一口,咂咂嘴巴,也尝不出有什么不同来,不禁皱眉。 而徐大莽一仰头就灌进了肚子,看他迷茫的眼神,也品不出个一二三来。 张永前一世品过无数名茶,早从茶的颜色和气味,给眼前这一壶龙井定了个品级。 “老弟,你怎么不喝啊?” “这茶还比不上侯府的下等龙井,喝着也没味道,还不如喝酒来得痛快。” 张永拧开守城老兵送的酒囊,咕噜咕噜灌了几口,叫了一声“好酒”。 看来还是老酒鬼的酒有味道啊。 张霄看得整个人呆住了: “老弟,你啥时候学会喝酒的?” “刚学会的,侯府不让喝,这会儿没人盯着可以偷偷喝一点儿,大哥和大莽也来一口?” 张霄舔了舔嘴唇,学着堂弟的样子刚灌了一小嘴,就呛得直咳嗽,脸红得像猴屁股一般。 “咳咳...你小子可真行,看来诸葛老师可有酒伴子了!” 徐大莽一瞧霄大哥都喝吐了,慌忙放下酒杯,敬而远之。 张永暗笑,咱喝了两百年的好酒,这点儿劲真不算什么。 此刻。 戏台子上又响起了锣鼓,台下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看来第一场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五十八章 偷听 “吼吼,第一场戏就是猴子借神兵,真幸运!” 张霄拍了拍堂弟的肩膀,眼里放出兴奋的光来。 戏台上,早已布置好“龙宫”的背景,一众虾兵蟹将分列在宝座左右,在座位上稳稳坐着的,是个画着龙王脸谱的老生。 这场戏的剧情,大概是孙猴子到东海龙宫借神兵,要走了定海神针后,和龙王大闹了一场,之后被告上了天庭的故事。 也算是耳熟能详。 因为这唱戏的武打戏份较多,同大闹天宫一样深得观众们的喜爱,张霄也是其中之一。 当演绎到孙猴子耍起金箍棒,把龙王吓得六神无主的时候,台子底下一片欢腾。 “快看啊老弟,齐天大圣可太威风了,你大哥我的偶像啊!” “嗯,是厉害。” 张永有些心不在焉,现在时间不早,要是过了宵禁再回府,不但会被娘亲责骂,甚至连翠儿姐那一关也过不了。 而另一边,徐大莽压根也没看大戏的脑子,一直在啃烧饼... “唉...要是大哥我能觉醒齐天大圣的武魄就好了。东海龙王,还有那个什么四大天王都不是咱的对手,天不怕地不怕,简直不要太拉风。”张霄开始浮想联翩。 张永汗颜: “大哥你忘了咱张家族人可都是龙系武魄,要做猴子只能下辈子了。” 张霄一怔,立刻苦笑: “是、是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徐大莽一边吃一边说: “看来霄大哥只有被猴子打的份...” “嘿,你个大黑牛,平时怎么不觉得你这么能损人呢?” 张霄瞪了徐大莽一眼,气得从他手里夺过来一个肉夹烧饼,张口就咬。 “俺还没吃完呢...算了,俺这里还有很多,大哥饿了吧,要不要来一个?” 张永笑着摇头,“不了,我不饿。” 正在这时,雅间的门突然被人拉开。 一个模样狠厉,穿着极为随意的黄脸男子怒道: “你们特么的能不能小点声?打扰了少寨主看戏,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张霄起身,有些愠怒: “奶奶的,哪里来的疯狗?知不知道小爷是谁?” “我管你是谁,我家少寨主大老远从丧魂山寨赶来看戏,你们打扰了他的兴致,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丧魂山? 张永猛然记起这个名字,丧魂山寨是燕西有名的地头蛇,靠着暗地里和慕容家勾连,又搭上了大皇子这条大船,黑白两道都不敢惹。 寨主田飚,修为在武宗七品,实力不可小觑。 而少寨主...却没什么印象。 关键是,这些山里的野匪,怎么会堂而皇之地来坡子城看戏? 这年头,连草莽匪类都需要附庸风雅了? 此刻。 一听到丧魂山的名头,张霄却毫不在意,不屑道: “你听好了,小爷我是神勇将军府的张公子,你那个什么山寨的少主子不服气的话,大可以来过过招。” “神勇将军府?张家?” 黄脸男有些顾忌之色,眼珠一转,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原来是将军府的公子,幸会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待他退出去后,张霄扭过头再看戏时,发现错过了许多情节,立刻火大。 “他娘的,什么丧魂山寨,简直是丧门星!玛德,小爷就要让他不得安生!”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自顾自打着拍子,清唱唱了起来,嗓门也越来越大。 张永听得直皱眉头,也不好扰乱堂兄的兴致,本来想忍一会儿走人,却另一只耳朵震得一颤! 徐大莽竟也凑起了热闹,鬼哭一般吼了起来。 “啊啦啦,俺本是花果山的美猴王~” “呔呔呔...天也不怕来,地也不怕~” 草,你们两个可真是活宝一对,脸皮够厚,也不嫌尴尬? 张永听得胃中反复翻滚,实在受不住,借口去茅房,匆匆跑了出去。 “唉...要死了,回去得好好洗洗耳朵才行。” 小声嘀咕了一声,张永想要出去透透气,沿着走廊刚迈出没几步,就听到隔壁雅间传出来几个乱糟糟的叫骂声。 “玛德,那几个小兔崽子难道活腻歪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们一定是故意要气少寨主的!” “一定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 张永眉头一皱,正想着怎么教训一下这群山炮,里面又传出一个猥琐的男子声音。 “算了,那带头的怎么说也是个将门之后,而且还姓张...” “少寨主,您忍得下这口气?” “忍得下,怎么忍不下?待会我会把气全撒在小青衣白嫩嫩的身子上,嘿嘿...” “还是少寨主识大局,咱们大老远来这破地方,可不是来看猴子的。” “对啊,咱们可是采花大盗,最会怜香惜玉了,呵呵。” “少寨主,这次能不能我来第二次啊,上次弄到一半的时候,那小娘子都没气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这次要悠着点,别再出人命,回到山寨爹一定饶不了我。” “您放心吧,少寨主...” 原来这丧魂山的少当家不是来听戏,而是来采花的? 听起来,这些杂碎已经欺负过不少良家女子了,而且还有丧命在他们手里的,简直是畜生... 小青衣,一定是戏班子的某个姑娘吧,被这群混蛋盯上,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要不是被我听到,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哎,大哥,上完茅房咋不回屋啊?” 这时,徐大莽闪了出来,见他在隔壁雅间前停留,不觉唤了一声。 “呲...” 雅间内的人警惕性很高,门被打开一个缝隙。 透过这道缝隙,张永正好和丧魂山寨的少当家目光交汇。 “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 张永猛然想起在镇国侯府的通缉令中,有一张采花盗的画像,跟这个人有八分相似。 这少当家还挺嚣张,明明被整个燕州通缉,竟如此明目张胆地进城看戏... 看来一定是有恃无恐啊… 想起来了,田飚的儿子,好像叫田皮儿,在未来也是个活阎王,子承父业不说,还帮着慕容家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缺德事,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胚子… “小屁孩,看什么看?没见过像爷这么帅的脸么?” 田皮儿扣着鼻孔,目中无人道。 “咦?你不是隔壁雅间的那个小孩儿?将军府来的?怎么,想找茬吗?”黄脸男咧嘴露出狠色。 张永没答话,而是暗暗数了数人头,心想: “一共七个人,黄脸男的气息稍强,在武尊阶,其余不足为惧。为了一网打尽,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妙…” 第五十九章 破庙 张永收回目光,丝毫不理睬他们,和徐大莽返回了雅间。 “哈哈,小屁孩怕了吧?将军府怎么了,就是镇国侯见了我也得客客气气的!” 田皮儿啐了一口,扭头瞟了一眼戏台子。 这时,孙猴子借神兵的戏已经谢幕,接下来是嫦娥奔月,上台来的女旦是个看上去颇有姿色的少女,唱功也不错。 “少寨主,那位就是小青衣了,怎么样,没骗您吧?”黄脸男凑上来道。 “嗯...这身段,还有模样,确实是极品...”田皮儿嘴角流着口水,“看来今晚有的玩了,嘿嘿...” “要是您等不及,兄弟们可以把小妞敲晕了送来,给您消消火气。” “不,那多没意思,我可是采花大盗,要玩一点技术活才刺激。” 田皮儿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药,不用想也知道。 “那...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等小青衣退场,黄脸先动用武魄给她催眠,然后咱们找个安生的地方办事。现在全城的人都在看戏,咱们就是闹出多大动静也没人会听到的...” “少寨主英名啊。” 隔壁。 张永耳朵微微一动,将听力提高几倍,把田皮儿几人的话从头听到了尾。 “大哥,我有事跟你商量...” 张永说到一半,堂兄张霄却捂着肚子,一脸痛苦道: “哎呦,肚子好疼,奶奶的,这茶水恐怕是馊了,奸商...奸商!” “噗~” 雅间里弥漫着不可言状的味道,张永直接屏住了呼吸。 再看张霄,早就一溜烟跑了出去,肯定是找茅房解决问题了。 “呃,好臭啊...”徐大莽嘴里的烧饼顿时多了些味道,眉头拧成了麻花。 “看来大哥是帮不上忙了。” 张永叹口气,盯着徐大莽,说: “大莽,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做个大侠么,今天晚上有机会了。” “啥机会?哪里有坏人?”徐大莽一下来了精神。 “小声点,待会你跟着我行动就行。” “嗯,俺都听大哥的。” 嫦娥奔月的戏不长,小青衣谢幕后,退了下去。 隔壁的黄脸男受命下了阁楼,走向戏台,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把小青衣带了回来。 由于被人催眠,小青衣的眼神十分空洞,像是在梦游。 “都搞定了少寨主,这小妮子卸了妆,长得确实水灵啊...可惜刚才人太多了,我连她的小手都不敢碰...” “哼,都告诉过你了,只有我田少寨主才能吃第一波,你们必须要忍着!” 田皮儿摩挲着双手,慢慢凑近,鼻尖微微一耸,十分陶醉。 “好清纯的香气,是我的菜!” “少寨主,不如把这妞带回山寨去做少奶奶得了?” “放屁,为了一只鸟,放弃一整座森林,当我傻吗?当个采花贼,既刺激又有的玩,有什么不好?” “还是少寨主有远见,兄弟们没跟错主子!” 田皮儿满意地笑笑: “坡子城东有个破庙,咱们到那办事,也算是给佛祖开开眼。” 几个采花贼打定好主意,为了掩人耳目,让黄脸男发动了武魄和秘法。 “嗡~” 黄脸男的背后现出一只穿着道袍的黄皮子,双眼散出妖艳的光芒。 “去!” 黄脸男单手一指,小青衣点了点头,接受了指令,走出了门外。 “咱们快跟上去...”有人等不及了。 田皮儿一巴掌把这人扇得鼻青脸肿。 “着什么急,一大群男人跟着个小姑娘不惹人怀疑吗?” “是、是,我错了少寨主。” “小青衣会在破庙等我,这才叫采花,时间地点,气氛一点儿都不能错,还懂不懂规矩?” 隔壁。 张永嗤笑一声,还以为要在这里动手,哪知道采花贼还挺讲究,看来要改变策略了。 “大莽,咱们走。” “去哪?”大莽一脸茫然。 “跟着我就是了。” 张永和徐大莽刚刚走出雅间,就和大哥张霄撞了个满怀。 “大哥…” “哦…不行,又来了。” 张霄脸色一变,就要返回去,张永沉声道: “待会去破庙汇合,有大事。” “破庙?去那干嘛,哎呦…不行了,哥哥我先走一步…” 眼看堂兄又捂着肚子逃跑,张永顿时有些无语。 “走吧大莽,跟上那个小姐姐…” …… 坡子城的破庙里。 古老的佛像眼神呆滞,浑身锈迹斑斑,没了香火和僧尼供奉,即便是神也要黯然失色。 破庙四处漏风,残破的窗户被吹得吱呀吱呀直响,偶尔有几只闪着绿豆荧眼的黑毛鼠从砖墙瓦砾中钻出,却听到“呜呜”的夜枭低鸣,吓得浑身直抖,又瞬间消失了踪迹。 月光之下,一个身着戏子衣,容貌清丽的少女走进了破庙。 她的眼神呆滞空洞,仿佛被一根丝线牵引着,穿过院落和一棵老枯树,径直向前走。 那老枯树上的夜枭眼睛一闪,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扑闪着翅膀飞走。 少女推开门,迈过门槛,走近了佛像。 她正要解开衣裳,露出白皙的肩膀,忽然身后被人一点,眼睛一黑,倒了下去。 “哥,她...她不是鬼吧?” 徐大莽啃着手指甲,粗壮的大腿抖个不停。 “你怕个球啊,这小姐姐不就是扮演嫦娥的小青衣么?” 张永没好气地说。 “哦,原来是嫦娥小姐姐!刚才一直没注意,还以为她被鬼附身了…” “她确实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你说的没错,附她身上的,是黄皮子的一部分魂魄。” “黄皮子?”徐大莽裤裆一凉。 “呆子,那不是什么鬼怪妖魔,是人的武魄所化,还略微用了一些乱人心智的秘法。” “那帮坏人可真可恨!” “待会你跟着我藏在墙根暗处,记得听我指令,千万留那个姓田的一口气。” 徐大莽拍拍胸脯: “放心吧哥,俺有分寸。” 话音刚落,就有橐橐的脚步声来,一定是田皮儿和他的手下们到了。 张永赶紧和徐大莽藏好,同时让他运起了龟息功,隐去武脉气息。 门外,田皮儿有些性急,手里攥着药瓶就要往里冲。 黄脸男忙道: “少寨主先别忙着动手,那小妮子好像晕死过去了,有些奇怪啊。” “哼,一定是你催眠时间太长了,要是把人给整死,我还玩个屁?” 田皮儿骂骂咧咧地推开门,反手就给关上,不忘喝道: “我没办完事之前,你们不许进来!” 然后迫不及待地走上前,蹲坐下来,听到对方还有喘气声,才松了口气。 “嘿嘿,哥哥给你尝点好东西,待会儿一定让你欲仙欲死…” 田皮儿刚打开瓶子盖,忽然背后伸出一只手,托着瓶子一怼,直接给他灌倒了嘴里。 “咳咳…谁?” 田皮儿只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而后药劲猛然上窜,眼皮一翻,吐出了白沫。 “田皮儿,今天就让你断子绝孙!” 第六十章 掳走 田皮儿被灌下的药量是平时的几百倍,足以产生幻像,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苟合之事,眼珠子翻个不停,兴奋到了极点。 “吧唧...” 徐大莽猛然一攥,将他变成了一个废人。 田皮儿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倒在地上连续地抽搐,高亢的尖叫声听起来令人作呕。 门外,一起跟来的采花贼们却听得腹下火起,哄笑不停。 “少寨主还挺能折腾的,看来那小青衣很享受啊!” “一滴春香散足够让头母驴子浪翻天了,那未经人事的小妮子哪扛得住?” “是啊,听听这小浪蹄子的叫声,简直是欲仙欲死,哈哈...” 只有黄脸男神色凝重,暗暗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兄弟们,少寨主平时不是个样子,恐怕有什么变故,还是我进去查看一番...” 黄脸男刚想推门进入,被一人挡住。 “哎哎,你干嘛?想抢第二波?少寨主都同意我来第二场了,你一边待着去!” 被人推搡回去,黄脸男压着一口气刚想发作,其余人围了上来。 “黄脸,兄弟几个中就属你修为最高,也会些秘法,可你总不能仗着这个老占便宜啊?” “对,上次你第二,上上次还是第二,都是为少寨主办事的,你一个新来的还懂不懂规矩?” 黄脸男不好跟兄弟们扯破脸皮,只能作罢。 见他服软,那个推搡他的采花贼得意道: “我提议,黄脸这次排在最后,也让他尝尝剩饭的味道!” 听此,众贼纷纷叫好。 黄脸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声,管那么多闲事干嘛,这回吃不到热乎的了。 不久,门内的尖叫声渐渐缓和。 张永把半死不活的田皮儿打晕后,让徐大莽抬到了佛像后面藏好。 又模仿他的声音,唤道: “老子玩腻了,你们进来一个!” 门外,立刻有人应了一声,朝黄脸男甩过去嘲讽的眼神,笑嘻嘻地推开门钻了进去。 看来少寨主一点儿事没有,黄脸男心里生出悔意。 嘴里嘀咕: “要不是老子,那些个黄花大闺女能这么容易上钩?你们这些坐享其成的家伙,真特么无耻...” 再看进门那贼子,听了“少寨主”的话,老老实实把门扣好,却不见主子的影子,低头一看,小青衣静静躺在地上,衣服还穿的好好的,顿时生出些感动。 “还是少寨主讲究,完事了还把衣服穿上...” 正要扑上去撕扯,脑后忽然砸过来一拳,顿时白浆崩出,死的时候还来不及哼一声。 “大莽,别害怕,你打死的只是一个畜生罢了。”张永小声道,“把他拖到后面,再把田皮儿扇醒...” “嗯,俺...俺不怕...” 徐大莽咽了一口唾沫,抬起尸体的双腿就往后面拖,又像死猪一般把它扔到了砖头堆里。 “啪!” 田皮儿被打醒后,翻了几个白眼,药劲儿又涌了上来,尖叫声中一半骚一半恶心,听得人寒毛直竖。 门外头,采花贼们却一个个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冲进去泄火。 可惜“少寨主”有令,只能一个一个进去,不能坏了采花的“规矩”。 不一会儿,叫声又停了。 第三位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死状和上一个一模一样。 张永如法炮制,让徐大莽再收割一人。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七个采花大盗,除了田皮儿半疯半傻,黄脸迟疑不敢进入,其余五人都被开了瓢。 “黄脸,你还等什么,快进来啊?”张永模仿的声音惟妙惟肖,难辨真假。 “终于轮到我了,呵呵…” 黄脸男刚想进去快活,忽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嘀咕着: “三更半夜的,小老弟干嘛往破庙里跑?” 他转身一瞧,正好与一个“熟人”四目相对! “你是那个神勇将军府的公子哥?” “你…你是哪个?” 张霄惊住,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黄脸暗道一声不好,被人发现了? 而此时,庙堂中,张永远远望见堂兄张霄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头猛然一炸! 大哥啊,你这警惕性也太低了,就不知道看看情况再进来? “大莽,快跟我冲出去!” 不等两人行动,黄脸男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才明白少寨主恐怕早已经凶多吉少! 他武魄一动,黄皮子妖道闪了出来,凌空一指! 张霄的眼神立刻变得空洞,任由黄脸男把长长的指甲怼在脖颈处。 “嘭!” 张永和徐大莽两人冲出,见此状,皆是现出惊色! “原来是你?!” 黄脸男更是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佛堂中还隐藏着其他人? “你们两个小屁孩把少寨主怎么样了?” 张永盯着黄脸男尖锐的指甲,在张霄的皮肤上已经划破了一个口子。 不禁眉头皱起。 即便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击杀对方,却不能保证黄皮子临死的时候不会带走堂兄的性命。 张永稳定了一下心神,淡然道: “你的少主子还活着,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的话,坡子城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黄脸男躲在张霄的身后,仅仅露出半截脑袋。 “我要先确认少寨主还活着!” “这个没问题。” 张永用眼神示意徐大莽,不一会儿,已经彻底疯掉的田皮儿被拎出来,重重甩在了地上。 田皮儿口里吐着白沫,傻笑不已,而那裤裆处残留的血迹很是显目。 “少寨主?” 黄脸男被吓得不轻,幸亏少当家还活着,否则的话,寨主会饶得了他? “把少寨主交给我,否则的话,我就杀了他!” 张永早料到对方会这么说,却仍旧是无动于衷。 “你杀一个试试?” “我…” 黄脸男当然不会真的动手。 张霄作为他手里唯一的人质,如果就这么死了的话,即便能从小屁孩儿手里逃脱,将军府也一定不会饶过他。 怎么着也得安全地走出燕北这地界,才能无所顾忌。 张永这边也没有放走田皮儿的打算,同样有人质在手,才有谈判的余地,人一旦交出去,堂兄可就生死未卜了。 黄脸男知道无法从对方手里抢回少债主,气急败坏下,问: “你是哪家的公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和手段?” 张永道: “镇国侯府,张永。” 一听到镇国侯府,黄脸男脸皮微微一颤。 “原来是小侯爷,怪不得…你兄弟我带走了,要人的话,等着丧魂山寨的消息!” 不等张永答话,黄脸男武魄一动,玄力激发之下,散出一团黄色烟雾,奇臭无比。 人早就消失在烟雾中了。 “霄大哥被他掳走,怕是要丢了性命,这可咋办啊?”徐大莽急得直冒汗。 “我们有田皮儿做人质,相信丧魂山寨不敢把他怎么样…” 张永一把拎起田皮儿: “大莽,你把小青衣唤醒,送回戏班,然后去镇国侯府找我。” “嗯,知道了哥。” 第六十一章 出发 镇国侯府,已经过了宵禁。 侯府夫人的房中,小翠垂着头,满脸自责,等待夫人的训斥。 “夫人,都是翠儿的错,不该放少爷走的。” 独孤敏倒是没现出任何担忧之色,平淡说: “永儿办事一向有分寸,宵禁之前没回府,证明他遇到了什么事情,咱们稍等一会儿吧。” “少爷还是个五岁的孩子,万一被坏人抢走了怎么办?都怪我,不该任由霄少爷带走他。” 独孤敏听此,也没了心思批阅卷宗,抬头看了一眼屋外。 侯府内的灯火早已熄灭,只能听到更夫那有气无力的打更声。 小翠说得对,永儿其实才五岁啊。 一个五岁的孩子,按道理正需要大人们来好好保护,可永儿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一丝柔弱的样子。 准确的说,自从儿子出生的时候起,就从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没让人担心过一件事。 他有时候心机沉稳近乎于妖,有时候经验老道料事如神,根本不像是一个幼童的模样。 但不管如何,永儿毕竟是个孩子,需要我这个做娘的来好好保护... 独孤敏越想越担心儿子,终于忍不住起身。 “小翠,你去叫醒刘管家,咱们一块去找找少爷。” “嗯!” 小翠匆匆点头,就要转身出门,却望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从后院的门口闪了出来。 “是少爷?!” 小翠大喜,忙下了台阶,奔了上去,发现真的是少爷后,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你怎么才回来啊,可担心死姐姐了...” 张永却无暇顾及翠儿姐的心情,忙挣脱开她,急迫道: “娘呢?” “永儿,娘在这儿。怎么,出了大事不成?”独孤敏走近,觉出儿子神色不太对,故而问。 “大哥被丧魂山寨掳走了,得想个办法救他!” “怎么是霄儿?” 独孤敏和小翠吃惊不已,待张永把事情的经过道出,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也就是说,你和大莽两个孩子,把采花盗们给...” “事出突然,孩儿担心小青衣的安危,所以才铤而走险,但大哥他突然出现,被贼子掳走,却不在计划之中。那黄脸贼子的武魄有蛊惑人心的秘法,狡猾得很,现在恐怕早已逃出了燕北。” 张永语气平缓,丝毫不乱。 独孤敏压下惊色,道: “事已至此,先不要过分声张,好在咱们手里也有人质,丧魂山寨目前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依娘亲看,是否要派人去丧魂山寨一遭?”张永忽而问。 小翠也急道: “听说丧魂山里住的都是些草莽狠人,杀人不眨眼的恶鬼,霄少爷一定凶多吉少...” 独孤敏想了想,说: “丧魂山寨的寨主田飚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肯定会来谈条件的,我们再等一等吧。” 张永认同地点点头,在他的印象中,田飚十分溺爱他的独子,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派人来镇国侯府。 三人一同回屋,一起商量对策,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泛白。 ...... “夫人,您看,这...” 刘管家双手呈上一根箭矢,紧张道。 独孤敏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在箭矢的尾部扯下一小块绸布。 绸布上有字,大概是说,在三天内,让镇国侯府的小侯爷带着田皮儿进山交换人质,又提到山寨损了不少人,要赔偿万两黄金才罢休,否则的话,一定要拿山下的百姓来生祭。 除了字,绸布里面还裹着一缕黑发,想必是从张霄的头上剪下来的。 独孤敏眼里现出寒光,稍稍一用力,便将箭矢断成了两截。 “贼子欺人太甚,竟想让我儿去以身犯险?” 丧魂山打得什么主意,简直太好猜了。 让小侯爷来交换人质,就不会害怕官兵来犯,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拿来要挟,逼迫侯府就范。 刘管家担忧道: “那田皮儿已经傻掉了,还被断子绝孙,田飚肯定不会善待少爷…” 张永轻笑: “丧魂山寨多半是为了报仇,看来我是必须要去一趟了。” 此话一出,满堂大惊。 “少爷万万不可啊,那田飚是武宗修为,一个指头就能要了您的命!” “刘管家说的是,丧魂山寨有几千亡命徒,少爷要去只能是送死...” 小翠脸都青了,有些不可理解: “你疯了吗少爷,你这么做跟自杀有什么不同?到时候不仅救不回霄少爷,你自己也...” 独孤敏抬手打断她的话,走到儿子跟前,目光中闪过忧色: “永儿,娘亲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张永不假思索道: “事情因我而起,理应我来承担一切。儿子如果不这么做,那么以后也没办法抬起头来做人。” 听此,独孤敏闭着眼睛长吐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中有了一丝决然。 “好,既然永儿如此有担当,做娘的也不该阻拦,我即刻清点府中兵马,亲自护送你进山...” “夫人?!”小翠第一个惊呼出来,她不敢相信夫人会拿自己亲儿子的性命开玩笑? 独孤敏正色道: “我意已决,万一永儿和霄儿有不测,我独孤敏一定会踏平他丧魂山寨!” 有侯府夫人之命,包括刘管家在内,谁也不敢再反驳。 张永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娘亲暗暗抖动的手指,才知道这个决定下得是多么艰难。 这个时候。 事情已经定了一半,但万两黄金却一时半会儿难以凑成。 镇国侯府不像其他公侯家横征暴敛,大部分钱财都用在了豢养兵马之上,三天的时间去哪里凑那黄金万两? 张永横扫众人,在其中发现了诸葛洪的影子,眼睛一亮。 “诸葛老师,您不是闭关了么?难道已经突破了?” 诸葛洪上前,怀着敬佩的神色拱手道: “幸得侯府关照,诸葛已突破瓶颈,如今已是九品武宗...” 不愧是丹修天才,别人用数年乃至十年几十年也不一定能够突破,他却只用了不到十天! 所有人惊叹之余,不由得庆幸镇国侯府又平添一位武宗强者,实力不可同日而语。 而诸葛洪却汗颜道: “鄙人空有一身修为,在大是大非上,却不及小侯爷万分之一,简直愧为人师,此生能够结识小侯爷,也算没白活一次。” 张永听得鸡皮疙瘩直冒,忙苦笑着打断他: “诸葛老师,既然你已经是武宗,可否有点石成金的办法?” “点石成金?那便是炼金之术?”诸葛洪目光闪动,“炼金之术乃是禁术,世间早已失传,如果真有炼金之法,我大可以一试。” “炼金术确实失传,不过咱们只要瞒过丧魂山就行了,不用来真的。” “你说的是...障眼法?” “对,是障眼法。” 诸葛洪点点头,“小侯爷果然是见多识广,连障眼法这种丹修秘法都门儿清啊...不错,我是可以用障眼法来迷惑对方,不过只能维持三天而已。” “三天已经足够了。”张永转向刘管家,“刘叔,劳烦你去准备些灌了铅的砖头来,马上就要。” “老奴这就去办。” 刘管家不敢怠慢,急忙带着下人去工坊忙活去了。 “小侯爷尽管放心,只要砖头够分量,任何人都看不出端倪来。” 诸葛洪此刻对张永的胆识和谋略又有了新的认知,不由得生出些崇拜之情,又主动请缨,跟随独孤夫人一同前往丧魂山,以防不测。 半日后。 万两金灿灿的黄金砖块整整齐齐地摆在宝箱之中,诸葛洪收了秘法,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刘管家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重重点头: “是真的黄金,那田飚一定看不出来。” 万事俱备,张永让人准备了车马,将宝箱装上车,而那疯疯傻傻的人质田皮儿,则被锁在囚笼里,挂在车厢后头。 他上了马车,正要和娘亲率领的侯府亲兵出西城门,向丧魂山行进之时。 却见一个黑壮汉子,朝这边狂奔过来,呼喊道: “哥,你怎么不叫上俺啊?” 大莽? 张永刚叫停了车马,徐大莽一个箭步窜了上来。 “大莽,这次去丧魂山十分凶险,你还只是个低阶武者,就别掺和了吧?” “俺和哥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哥哥的事,就是大莽的事,俺可不能当个缩头乌龟!” 张永一怔,随后笑着点点头: “好兄弟,哥哥没白疼你!” 载上徐大莽后,车马继续前行,穿过永安城的西门,浩浩荡荡地朝丧魂山寨而去… 第六十二章 山寨 丧魂山,深藏于燕西的百万大山之中,被厚重的浓雾笼罩着,看不清它的真实面目。 等人爬到半山腰处,才可隐约望到一片密密麻麻的村寨,寨子中,被吊起的尸体多数已经被猛禽啄得只剩一副空荡荡的骨架,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山寨被一圈高耸的排楼完完整整地包裹起来,每一处显要的位置都有弓箭手和投矛手巡逻,俨然一副密不透风的阵仗。 尤其是在山寨口,更是有上百位修为不错的匪徒守卫,他们手握刀柄,目光中透出凶悍之色,也不知每个人手里握着多少条大好性命。 马蹄声震耳欲聋,来自永安城镇国侯府的兵马终于声势浩荡地临到了寨门前。 为首的“女将军”一身亮甲,英气逼人,却不着急下马。 只用马鞭指着看守寨门的头领喝道: “镇国侯府前来赴约,还不速速打开寨门?” 那头领被女将军的气势震慑,脸色微白,拱手笑道: “原来是侯夫人,有失远迎了。寨主有令,须见到少寨主后,方可放人进寨。” 独孤敏看向一侧。 张永早把田皮儿从囚笼里提了出来,上前道: “你家少寨主在这了,可还认得?” 众匪徒当然认识少当家的长相,忙上前辨认。 虽然田皮儿服药过度,早已是半疯半傻,可皮相装束不能作假,那头领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 赶紧哭丧道: “少寨主?你受苦了啊...” 田皮儿双手背在身后梱得结结实实,他目光涣散,嘴角流涎: “傻刁,呵呵...” 那头领脸色一变,神色惊慌: “您这是怎么了?让小的先给你松绑...” “慢着...”张永抬手,“说好的交换人质,在没见到堂兄之前,不能放人。” 头领眼睛眯起,上下打量: “你就是...小侯爷?” “不然呢?”张永气质非凡,根本不像是个五岁孩童该有的模样。 “稍等。” 只见他跟手下人耳语了一阵,后者返回山寨,好像是叫人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脸色枯黄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张永当然认识这黄脸男,那晚掳走堂兄张霄的歹人正是他! “黄脸,这小毛孩子,真的是小侯爷?” 黄脸男疯狂地点头,目光在张永的身上一刻不离: “就是这小子,还有他身后的黑大个,咱们死了五个弟兄,全都是这两人杀的!” 头领面露惊色: “你们六个人,还敌不过他一个黑莽汉?” “黑大个不足为惧,那个小侯爷却奸诈得很,少寨主被他给耍得团团转...” 黄脸男目光中闪过一丝凶光: “寨主已在忠义堂候着,不如先放这两人进寨,让他老人家定夺...” “也好。” 黄脸男转向镇国侯府前来护送的队伍,也被狼兵们凌厉的杀气吓到,不禁背后发冷。 再看小侯爷,大难临头,却还是一副不能再淡定的神态,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寨主请小侯爷进寨,那个...先前说好的赔偿金...”黄脸男语气不觉发软。 “都在这了,俺背着进去!” 徐大莽力大如牛,区区万两黄金,顶多一万斤,并不算什么,轻轻巧巧地背在了身后。 黄脸男暗暗轻笑,本来只要小侯爷送死,你这黑大个也来凑热闹,真是嫌命长。 “既然两位准备好了,那就随我进山寨吧,寨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张永牵着田皮儿,正要和徐大莽一起进寨门。 娘亲忽然下马,唤道: “永儿小心一些,有娘亲在,你若少了一根头发,他丧魂山寨今日必当血流成河!” 说罢,独孤敏雄厚的武压铺天盖地而来,守寨门的一众匪类纷纷忍受不住,扑倒在地。 黄脸男好不容易稳定住身形,震惊之余,内心生出万分惧怕。 这就是上品武宗的武压? 也太强悍了! 难怪她宝贝儿子有恃无恐,原来有亲娘罩着? 不过,等人进了山寨,哪还由得你们? 黄脸男眼睛眯起,满脸阴险之色。 张永这边,朝娘亲一笑: “娘亲无须担心,孩儿去去就回。” 随后,让黄脸男带路,和徐大莽一起走进寨门。 独孤敏的手心难得渗出些汗水,默默道: “永儿,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娘亲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以身犯险了。” 山寨中。 张永和徐大莽跟着黄脸男,行走在烂石路上,周遭不少匪类投过来不善的目光,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两人。 在这些穷凶极恶的人中间,却罕见地现出很多普通百姓的身影,他们双脚被铁链锁住,衣不蔽体,神色疲惫不堪。 甚至,有些人的身上露出早已经溃烂的伤口,像是被鞭子抽打所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丧魂山寨用这些人做什么?”张永纳闷道。 忽然。 人群中有个小男孩趁着旁人不注意,拼命冲到他面前,跪倒下来,央求道: “请公子救救爹娘,他们受了重伤,马上就要死了…” 张永眉头一皱: “你们都是被丧魂山寨掳来的么?” 小男孩使劲点头,大眼睛里面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正要再说些什么,只听得身后有恶徒怒喝: “小杂种,还想逃跑?看我不打死你!” 铁鞭马上就要抽到小男孩的身上,看热闹的匪类冷笑连连,眼里透出嗜血的癫狂。 “叭!” 张永单手轻松握住铁鞭,随手一扯,便夺了过去。 被夺了鞭子的恶徒惊得一瞪眼,还没看清楚状况,鞭影一闪,将他整个人像只陀螺一般抽到了半空,打着旋儿转了几十圈后才死死落地。 再看时,这人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只剩下一口气了。 “小兔崽子,进了山寨还这么嚣张?” “兄弟们抄家伙,把这小子剁成肉酱!” 众匪徒齐齐掏出兵器,红着眼睛准备扑上。 “给俺退后!” 脚下一阵颤动传来,匪徒们一个个站不稳栽倒在地,神色惊慌不已。 徐大莽的脚下现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纹,这才仅仅是莽牛劲威力的冰山一角。 一旁,黄脸男惊奇万分。 黑大个只是个低阶武者罢了,怎么可能有如此出色的力量和压迫感? 他正不知所措间,张永猛地提起田皮儿,高喝道: “都不要动,你们的少寨主在此,谁要再敢上前,我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众匪徒的气焰一下子降了下来,收起手中的兵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可怜的少当家。 “小侯爷轻一点儿,别伤到少寨主…”黄脸男担心道。 张永瞥了一眼脚下抱着头,打着哆嗦的小男孩,又冷道: “把这孩子,还有他的爹娘都放了,我可以不伤害你们的少当家。” “这…”黄脸男苦笑。 “快,否则的话,你们的少当家就只剩下一只胳膊了。” “好好,马上放!” 黄脸男慌忙招手: “把人放了,赶紧的!” 小男孩的父母本来已经丧失了劳动力,准备吊起来喂鸟的,这会儿被人救了,也算是从鬼门关走过了一遭。 “谢谢小公子,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永生难忘…” 夫妻二人给张永艰难地施礼,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小男孩的目光中也满是崇拜。 “出了山寨,有镇国侯府的官兵在,可为你们疗伤。” “小公子原来是镇国侯府的贵人,苍天有眼啊…” 一听说是镇国侯府来人,奴隶们马上激动起来。 “侯府来救咱们了,谢天谢地!”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人群瞬间鼎沸! 自由来得如此突然,真是难以置信!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小男孩一家三口互相搀扶着,向寨门慢慢走去。 “噗!” “噗!” “噗!” 伴随着细微的响声,三颗头颅从他们的脖子上滚落。 脚下又走了数步,终于踉跄倒地,那鲜红的血液低鸣着喷涌而出,相互交汇,再也无法分离。 见此一幕,山寨中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而后,悲凉绝望的呜咽声传染开来,死亡的恐惧再一次笼罩在每一个可怜人的头上。 “哥…”徐大莽急得要哭出声。 张永牙关紧咬,胸膛燃烧起无尽的怒火! 他回头望向仁义堂前的台阶处,目光中杀意顿显。 那里,一个长发披肩,长着鹰钩鼻的瘦削男子,正把玩着手里的弯刀,缓缓道: “丧魂山从不留活口,可不要坏了规矩。” 黄脸男一见此人,赶紧赔笑道: “副寨主刀法又精进了,佩服佩服…” 第六十三章 交易 玩弄弯刀的散发男子,是丧魂山寨的副寨主,唤做宋刑。 此人的修为在武尊巅峰阶,性格阴狠凶残,对待寨主田飚倒是极为忠诚。 “黄皮子,刚才,是不是你放的人?”宋刑神色冰冷。 黄脸男打了个哆嗦,惨笑: “少寨主在他手上,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哼,废物!” 宋刑看向张永这边,眼睛微微眯起。 “丧魂山岂能被一个小娃娃威胁?小侯爷是吧,你动我侄儿一条胳膊,二爷就削掉你大哥两条,怎么样?” 张永面无表情,一拳打在田皮儿的鼻梁处,整个敲断,血流不止。 “我现在就杀了田皮儿,大不了鱼死网破。” 宋刑眉头一颤。 田皮儿是丧魂山寨的少当家,田大寨主的独子,被人随便杀害,那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更何况,寨门前还有镇国侯府的狼兵随时准备攻进来,独孤家的剑锋利无比,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到此处,他脸上浮起笑意: “开个玩笑罢了,小侯爷请进…” 宋刑收了弯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嘴角残留着一丝狠色。 张永牵着傻笑的田皮儿大步前行,徐大莽紧随其后。 与宋刑擦身而过时,对方小声道: “小侯爷多求自保即可,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得好…” 张永没有理他,脚步不停地跨过了忠义堂的门槛,同时默默道: “你这厮活不过三章。” 堂中。 丧魂山寨大寨主田飚端坐于正中的一张宽阔的石座上,石座被猛虎皮包裹,一直拖到了地板。 田飚本人是一个看上去是一个五十多岁,略显老态的人,但他的双目炯炯有神,不时露出难以捉摸的狡黠。 座下,站有十几位山寨的头目,各个长相凶悍,都不是好惹的主。 见小侯爷和徐大莽走进忠义堂,包括田飚在内,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个身上打量。 而副寨主宋刑,则静静立在两人身后,其实形成了包围的架势,仿佛羊入虎口。 田飚见到儿子被打得不成人样,又疯疯傻傻的,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却又马上舒展开来,大笑: “小侯爷不远千里来我丧魂山寨,真是有失远迎啊,哈哈…” 张永淡定回道: “我堂兄张霄在何处?见不到人的话,田皮儿不可能活着交给你们。” 田飚一愣,眼中飘过一丝凌厉: “看来,小侯爷是对我有什么成见?丧魂山寨与镇国侯府一向是江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无事,可不能因为这档子事,坏了一团和气…” “田寨主,你知不知道,田皮儿就是镇国侯府通缉的采花大盗?你儿子做了什么龌龊的事情,不用我来跟你复述了吧?”张永淡然一笑。 田飚脸色一变,暗道这小毛孩子脾气挺硬,连一句客套话都懒得说? 于是,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给身侧一个亲卫下令: “把人带上来吧。” 那亲卫应了一声,匆匆退下,想必是提人去了。 随后,田飚摩挲着掌中的一串珠子,道: “丧魂山的弟兄们也不能白死,镇国侯府多少得出一点儿血,区区万两黄金,可拿得出手?” 张永给徐大莽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点了点头,放下背后的宝箱,重重地落于地板上。 黄脸男赶忙上来打开箱子,从里面冒出金灿灿的闪光,险些刺瞎了他的双眼。 “禀告寨主,是真金!” 黄脸男恭敬地双手呈上,田飚接过,仔细检查后也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而且,这些金砖的纯度很高,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放到手里沉甸甸的很有感觉。 “不愧是公侯氏族,底蕴深厚...” 田飚十分满意,脸上露出笑容。 “接下来,再说我儿的事。你们把他弄成这个疯疯傻傻的样子,就这么算了?” 张永暗道他可不仅仅疯傻,连子孙都绝了。 但这话可不能当场说出来。 怎么着也得等到见了堂兄再做打算。 “他这个样子,是服用了过多的药物所致,田寨主贵为武宗,一定有办法令他恢复清明吧?” 听此,田飚不置可否,嘴角微微上扬。 张永的话一点不假,武宗的玄力不同寻常,只要是普通毒物入侵,短时间内都可以逼出。 让田皮儿恢复正常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想要再做一个男人,就只能转世投胎了… 正巧这个时候。 张霄被人押了上来。 被匪徒们折磨了整整两天两夜,张霄面容苍白不说,目光也显得有些呆滞。 不过当他见到堂弟张永的时候,却咧嘴惨笑: “老…老弟,我就知道你会来,呵呵。” “大哥,你坚持一下,我马上用田皮儿把你换回来。” 张永废话不多说,抬头望向寨主田飚: “人质都已经到场,赶紧交换吧?” 田飚嘿嘿一笑: “交换?你当我傻么?外面都是镇国侯府的官兵,我要放走了你们,寨子难免会面临一场浩劫。” 张永冷道: “怎么,丧魂山寨要出尔反尔?” “我也是为了山寨,小侯爷想必也会体谅吧?” 说着,田飚大手一抓,玄力吸引之下,张霄的身子倒飞过去,脑袋被人扣在掌中。 再稍稍用力,张霄的脸色瞬间发紫,额头被五指按压处已经泛红,而且眼珠子直往上翻,马上就要不行了。 “这世道,不比谁有能耐,就看谁比较狠!”田飚终于露出本色,厉声道,“老子这辈子最恨被人威胁,连南燕王府跟老子说话都得客客气气的,你一个嘴上还没长毛的娃娃神气什么!” 徐大莽见状,急得大叫: “你快放了霄哥,否则...否则的话,俺们就把你儿子杀了!” 听此,黄脸男也赶紧劝道: “寨主,少当家的还被他们控制,是不是要慎重一些啊?” “我慎重?你特么的叫我慎重?” 田飚一掌打出,玄力激发之下,黄脸男根本来不及闪躲,胸口被瞬间击穿! “寨主?” 黄脸男一脸的不可思议! 田飚的目光冷酷无情: “我儿已成为一个废人,我要他何用?” 原来,寨主根本没想交换人质?! 黄脸男惊愕倒地,瞬间气绝! 一旁,副寨主宋刑脸皮一抖,连他也没料到大哥会隐藏得这么深? “哈哈哈…老子引你来寨,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个蠢儿子!” 田飚另一只手指向张永,得意道: “为了小侯爷,镇国侯府一定会倾尽所有,当然也不介意,答应慕容家的那个条件吧?” 条件? 难道是让张家放弃燕北祖地之事? 原来如此… 张永丝毫没有表现出意外,淡定说: “我早知道丧魂山寨背景特殊,却不成想,田寨主早成为了慕容家豢养的鹰犬?” 田飚的眉毛一耸: “你懂什么?我们是做生意,各取所好!事成之后,丧魂山寨就会洗白,而我,也会受封燕西侯,再也不用担心被朝廷清剿!” 张永静静地听对方说完,嗤笑道: “燕西侯?我没听错吧?一介匪类,残害无辜,又手无寸功,也配称侯?” “你敢辱我?”田飚脸色一变。 “就辱你了,怎么着?” 张永单手掐着田皮儿的脖颈提起,稍稍一用力,便听得“咔咔”几声脆响,人便断了气! 将尸体甩在地上,他昂首道: “来啊,我等你?” 在众匪徒震惊的空档,他盯着大哥张霄眼里被逼出的血丝,慢慢结成一个诡异的图案,嘴角不觉露出笑意。 “还差一点,马上就要突破了…” 第六十四章 饕餮 田飚只瞟了一眼儿子的尸体,脸上并无任何动容的表情。 反而向副寨主宋刑下令: “将小侯爷拿下,一定要留活口!” 宋刑匆忙从惊疑中缓过神,弯刀在手,猛然劈了过来,角度却稍稍倾斜,并没有下死手。 武尊巅峰的实力绝对不可小觑,这一刀隐含了【破壁】之力,即便是最坚硬的铁甲也难以抵挡,更何况肉体凡身? “大哥小心!” 徐大莽如同黑旋风一般挡了上去,将张永护在身后。 “找死!” 宋刑眼中杀机顿显,刀锋一转,划向徐大莽的脖颈处。 小侯爷杀不得,这个黑大个总得留下点什么! “莽牛金身!” 徐大莽瞬而鼓起武脉,只见他浑身金光频闪,宛如镀了一层金身! 张永暗赞一声,这大黑牛什么时候领悟到这一招的? “当!” 宋刑的这一刀结结实实地砍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却好似碰到了一块磐石,迸发出无数的火花! 徐大莽趁着他吃惊的功夫,举起一拳砸了过去,目标正是其下腹。 宋刑不愧是巅峰武尊,马上调整了姿势,脚步一挪,匪夷所思地消失在原地! 徐大莽扑了个空,只觉得脑后凉风刺骨,猛然回头时,瞪大了双眼! 一股猛烈的刀气斜劈而来,一瞬间破了金身,而且就要将他砍做两半! “嘭!” 堂中的一根石柱被整个削掉一半,却未见任何血迹。 宋刑双眼眯起,不远处,张永挡在徐大莽身前,目光逐渐冰冷。 “这小子,刚才是怎么躲过去的?” 田飚有些不耐烦,将张霄顺手一甩,砸到了墙角里,也不管死活,只怒喝道: “连一个没有功力的小娃娃都摆不平,你这二当家是怎么做事的?难道还要我来教你不成?” 宋刑身躯微颤,慌忙应道: “大哥别急,我马上拿下他…” 言罢,脚下玄力一荡,炸起一层电光,极速冲向了二人! 同时,弯刀闪出了几十道虚影,将他们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看你们还怎么躲开?” 宋刑临到跟前,大手一抓,准备拿下小侯爷。 哪知道,他的五根手指毫无征兆地齐齐飞起,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拦腰砍断! 下一刻。 只见张永的手臂虚晃了一下,宋刑的身体就从正中裂成了两半! “淬骨经不愧是肉身第一功法,练到一定程度,身体的任何部分都是神兵利器…” 张永不由得暗喜。 同时,他也庆幸宋刑并没有使出全力,否则两人还要苦战一番。 到此。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副寨主宋刑: 死! 忠义堂中,匪徒们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谁也不敢冒然上前。 “二当家是武尊强者,怎么会被一个小孩子给...” “他一定身怀妖法,不然的话,二当家绝不会死得这么窝囊!” “妖...妖法?!” 普通人对于反常的现象,往往以神魔鬼怪来解释,这些匪徒也不例外。 在他们眼中,小侯爷张永不再是五岁的娃娃,而是个披着人皮的“妖怪”! 田飚大惊失色之下,才决心亲自上场,玄力一激,两柄金锤已经握在手中。 器属金锤武魄! 张永在一瞬间感受到武宗带给自己的压力,乃至于连气息都变得略显急促。 现在的他,即便身怀《淬骨经》这等绝妙功法,可以和武尊巅峰强者打个有来有回,却尚未逾越武宗这座大山! “小侯爷,我劝你快些投降,否则的话,让你二人即刻化为肉酱!”田飚恐吓道。 张永身躯挺直,并没有展现出丝毫惧怕之色。 “为擒住我,田寨主死了亲儿子不说,还损了二当家他们几个,这笔生意好像不划算啊?” 田飚一怔,而后大笑,金锤在手中闪光不止: “自古至今,成大事者从不在乎这些婆婆妈妈的屁事!儿子还可以再生,那些手下本来就是为我卖命的,没什么大不了!” 大寨主的一番话,让忠义堂的匪徒头目们听着极为不舒服。 毕竟谁也不想被当做用之可弃的消耗品! 张永环顾四周,目光频闪,大声道: “你们可都听到了?为这么一个不顾兄弟死活的人卖命,连我都觉得不值!” “二当家已经死在我的手里,山门前,侯府的精兵随时准备清洗山寨,诸位如果识时务的话,不妨戴罪立功,一起拿下这匪首,侯府定会既往不咎!” 听到这话,众匪徒互相看看,都现出犹豫的神色。 镇国侯府的狼兵极为强悍,有不少曾经和大罗蛮子兵交过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在加上那侯府夫人也是武宗强者,要论品级比大寨主高上不少,死磕的话,绝没有胜算...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寨主玩完之后,紧接着就是自己,还不如为了活命搏一把? 不等张永继续鼓动,早有信心动摇的匪徒抽出刀剑对准了大寨主。 “大寨主,你好狠的心,兄弟们跟着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倒不如彻底反了,我们这么多人,难道你能...” 话还未说完,只见金光扑面而来,炸裂声震耳欲聋! 一柄金锤化做半间屋子大小,瞬间将方才准备倒戈的匪徒们砸成了肉泥! 而这些人中间,不乏有武尊强者,却丝毫没有抵抗的能力! 这就是田飚的真实实力? “想造反?谁给你们的胆子?在丧魂山寨,老子就是王,不听话的只有死路一条!” 田飚恐吓过后,随手一招,巨大化的金锤悬空在身侧,将血迹慢慢蒸干。 “镇国侯府虽然厉害,但老子的后台也很硬!他们不敢杀我,因为我替大皇子办事!” 一提到大皇子,幸存的匪徒们纷纷“恍然大悟”,不再犹豫,将兵器又重新对准了张永和徐大莽。 张永笑笑,他本来就不指望这些鼠辈们弃恶从善。 方才的表演,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兄弟们,为了丧魂山寨,活捉小侯爷!” 红了眼的匪徒纷纷鼓起玄力,手握刀剑劈了过来。 而从忠义堂外涌进来的恶煞们也一窝蜂地朝张永二人猛扑上去,显然都想在大寨主面前立功。 “哥,怎么办?”徐大莽自知无法控制局面,额头冒汗。 “不用怕,时间刚刚好。” 张永话音刚落。 一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狂风,混杂着浓烈的血腥气,将所有匪徒们包裹起来。 “我的功力被吸走了,啊啊!” “妖怪,是妖怪!” 在他们的眼里,闪过一只四足,长着一对羊角,面容可怖,浑身冒着黑烟的怪物。 怪物的大嘴一张,所有人的修为化作一股类似精元的清气,被吸入黑洞中。 田飚从来没见过这场面,也惊呆了半刻,眼前被黑风遮蔽,丝毫看不清状况,这让他更是心惊! 于是鼓起玄力,金锤一扫! 金风马上驱散了黑风,终于看清了“妖怪”的真实面目。 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双眼散出血光,正在狠狠地盯着自己。 在他的身后,妖怪的身影若隐若现,一半神圣,一半诡异! “大哥,你终于觉醒了武魄,也不枉我费这一番功夫。” 张永嘴角翘起,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先前堂兄迟迟不能觉醒武魄,成为武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没有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决心。 “玛德,竟然是饕餮!早知道这武魄这么丑,我也不用如此期待...”张霄自嘲道,“不过,吸食别人的修为,倒是挺爽的,你哥我一下子又打通了几条地脉,已经是武尊五品了!” 从刚刚觉醒武魄,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工夫,便晋升到五品,这个速度只能是武魄极为特殊的人才能够实现! 对面,田飚看着倒了一地,早已被武魄饕餮吸干的手下们,眉头不觉皱起。 “小小武尊,别太张狂了!” 田飚怒吼一声,一只金锤猛然砸了过去,武压之强,令张永三人血脉一阵翻涌! “给我挡!” 张霄单手一张,饕餮纹路爬满了手臂,在须臾间激发出百倍的潜力,将金锤顿在半空! “噗!” 武宗之力,哪是那么好抵挡的,张霄虽然暂时阻止了它的攻势,却还是吐出一口血来。 张永见状,忙提醒: “大哥可千万记住,饕餮之力就是吞噬!” “吞噬?” 张霄眼睛一亮! 第六十五章 矿山 饕餮,传说是龙和兽类所生,贪婪无度,又极为喜好口腹之欲。 方才,张霄凭借武魄饕餮吸食了匪徒们的功力,增进了修为,而砸向他们面前的这柄大金锤,本质上是田飚的武魄所化,当然也可以吸食! 想到此处,张霄暗道一声老弟简直是个天才! 随后,他大叫一声“吞”,饕餮之力在掌中形成一个漩涡,开始蚕食田飚的武魄! “我去,这感觉,好爽!” 感觉到功力源源不断地通过武脉吸纳,进入丹田之中,张霄整张脸竟然红润起来,伤势也瞬间转好! 饕餮的吸食速度极快,眨眼间,将大金锤吸得只剩下锤柄。 田飚愣在原地,呆若木鸡,根本还来不及反应! “我的锤子!” 器属武魄是天地唯一,毁坏掉之后很难恢复,概率不及万分之一。 “哈哈哈...吸掉一个锤子,咱是巅峰武尊了?原来我才是最强!” 张霄正在得意之时,只见眼前一黑,武压铺天盖地而来! “毁我武魄,你今天定要粉身碎骨!” 田飚终于起了杀心,舞动起另外一柄大金锤,这次他用了全部玄力,锤子竟然像小土丘一般大小,瞬间将整个忠义堂的房顶掀翻! 金锤又飞起几十丈高,如崩山一般落下! 张霄正想要再次唤出武魄,与田飚大战一场,张永却知道这一锤子的厉害,赶紧扯起他的胳膊向外冲,徐大莽只稍稍落后,险些被金锤砸扁! 再起身看时,忠义堂已经化作了黄土碎屑! 不仅如此,那大锤砸出的深坑,竟然深达十丈。 张霄不由得后怕,才知道武宗的实力恐怖如斯,如若方才没有堂弟拉自己一把的话,恐怕这会儿早就去见了阎王。 田飚又抬起黄金大锤,面露狠色道: “老子本来想拿镇国侯府的小侯爷做筹码,换来个燕西侯当当,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们三个必须死,谁来也拦不住!” 大锤又落下,这次的速度更快,武压更强,甚至连空气都变得十分焦灼。 千钧一发之际。 镇国府的狼兵突然冲破了山寨,独孤敏一剑划来,仿佛时间都跟随着停滞! 金锤被这一剑打得后摇,田飚的身形还未站稳,又一剑刺到身前。 青萍剑法快到麻痹了他的武念,根本来不及思考! “这就是独孤家的剑?” 田飚的喉咙被瞬间击穿,他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轰然倒地。 武魄金锤也恢复到一般锤子大小。 “娘亲?”张永惊喜唤道。 独孤敏闪到几人跟前,仔细检查了儿子一番,发现没受到一丁点儿伤后,舒了口气。 “幸亏娘听到里面动静不对,才带着府兵攻进来,否则你们几个哪能是田飚的对手?” 张永笑道: “娘亲的剑一向来得准时,儿子怕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拿自家性命开玩笑?”独孤敏有些生气,“以后决不能再这样了。” “知道了,娘。” 独孤敏转而面向侄儿张霄: “霄儿,你...突破了?” “禀告大娘,侄儿现如今已经是武尊巅峰高手了,话说回来,这得多亏了这死鬼呢!” “武尊巅峰?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独孤敏惊讶不已。 “侄儿的武魄是饕餮,可以吞噬别人的修为,所以...” “饕餮?!”不知谁在身后叫了一声,张霄猛地打了个激灵。 转身看时,才发现是诸葛洪老师,刚刚升腾起来的怒火消了大半。 “饕餮乃上古凶兽,早被龙族除名,你又怎么会觉醒这种武魄?” 诸葛洪惊奇万分。 张永插话: “什么凶兽,我看是瑞兽,如果大哥没在那种情况下突破,我们三个恐怕早被砸成肉饼了。” “...看来龙族还是很狡猾啊。” 诸葛洪点了点头,转向侯夫人独孤敏,恭敬道: “侯夫人,丧魂山寨的山匪已全部投降,另有上千被掳来做苦力的百姓,不知如何处置?” 独孤敏想了想说: “将山匪全部绑起来,带回城中受审,该斩杀的斩杀,该入狱的入狱。那些百姓,即刻放他们下山,伤势重的,可留下来疗伤。” “是。” 诸葛洪领命,去安排后续的处理事宜去了。 张永这时说出心中的疑惑: “丧魂山需要这么多苦力,难道是让他们去挖矿不成?不知是金矿还是银矿,或者是...武耀石矿?” 武耀石矿在整个武魄大陆都十分罕见,能拥有一座武耀石矿山,非但一辈子衣食无忧,而且还可以凭借它获取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去找个人问问便知道了。”独孤敏回答。 几人找到一个老者,几经问询之下,才得知,在丧魂山的底下,还藏有海量的武耀石矿产! “那...我们岂不是发财了啊?”张霄一阵激动。 独孤敏的神色却很冷静: “武耀石矿产一旦发现,少不了多方势力争夺。丧魂山寨背后有大皇子的影子,难怪没人来窥伺...刘管家?” 只唤了一声,听力极好的刘管家应了一声,小跑着过来。 “老奴在,夫人有何吩咐?” “丧魂山寨一定和大皇子,以及南燕王府有勾连,你带人搜一下这里的几处住所,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证据。” “老奴这就去...” 刘管家办事极为利索,只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把深藏在寨主房间的几封书信和凭据拿了出来。 里面竟然有大皇子以及南燕王府和丧魂山寨的利益瓜分凭证! 张霄看后,啧啧道: “丧魂山寨只分了不到三成,绝大部分上供给了大皇子,做皇族就是好啊...” 张永冷道: “丧魂山寨仗着有皇族为其撑腰,没少祸害百姓,大皇子唐明辅等于是助纣为虐,而那慕容家也不是什么好鸟!” 独孤敏很同意儿子的话: “如果让朝廷来管理武耀石矿山的话,光是雇佣矿工,就是一大笔花销,而且超过八成要入国库。像这样雇佣山匪挖矿,唐明辅和慕容家等于背着朝廷把油水都装到了自己的口袋。” 刘管家问: “现在镇国侯府拿下了此处矿山,是不是该上报朝廷?” 张霄一听就不干了,“上报什么啊?到最后还不是那帮闲人得益?” 独孤敏眉头皱起,她也在想该如何处理这笔意外得来的矿产。 如果处理不当的话,肯定是要被朝廷拿来问责的。 张永道: “娘亲可以让独孤家买下丧魂山的所有权,开采武耀石的收益和镇国侯府平分。” 刘管家一听,立刻拍手叫好: “这个主意真是绝妙,就是不知大皇子肯不肯同意?” 独孤敏轻笑: “唐明辅不敢不同意,此处矿山本就是他的黑色产业,要真追究的话,岂不是打他自己的脸?” 第六十六章 舅舅 诸葛洪捋着小胡子,略有些担忧: “如此以来,等于是镇国侯府占了人家的便宜,有些不地道啊...” “不地道?”张永目光一闪,“诸葛家被抄家流放的时候,他们可曾想过不地道这三个字?” 诸葛洪一怔,脸色转而黯淡。 张永接着道: “我们总把这些人想得太好了,以为他们怎么着也得按照规矩办事,到最后吃了大亏才发现这些规矩,其实在他们那里,只是一纸空文。人善我善之,人恶我再善,那不是傻是什么?” 听到此处,张霄拍了一记大腿: “听老弟一席话,大哥我顿时茅塞顿开!总之有便宜不占是傻瓜,大娘不如就依照老弟所言,与独孤家平分了这意外之财?” 诸葛洪此时也转过弯来,不由得向侯夫人拱手,诚恳道: “小侯爷说得没错,此处矿山需要上千人同时开采,想必储量异常丰富,镇国侯府若能占得便利,征讨大罗之事无疑会如虎添翼...” 独孤敏也下定了决心,点点头: “好,我马上派人前往雍州,相信独孤本家也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 事情办妥之后,镇国侯府留下一部分狼兵看守丧魂山,其余人跟随着侯府夫人踏上了返程。 经此一役,丧魂山寨被连根拔起,燕西一带的匪患会减轻许多。 下山路上。 张永兄弟几人同坐一辆马车,时不时从中传出欢声笑语,惹得两侧的府兵们侧目。 “哈哈哈...这次幸亏我福大命大,不过你们两个也真讲义气,大哥我没白带你们去看戏!”张霄得意道。 张永提醒: “看戏的银两可别忘了还我啊。” 听此,张霄的脸立刻红了,假装咳嗽几声: “嗨,兄弟们谈钱多伤感情...” “两位哥哥,俺上车前偷偷把金锤子藏了起来,你们看能抵得上多少银子啊?” 徐大莽憨笑着怀里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小锤子,竟然是死鬼田飚的遗物! 张霄眼里放光,赶紧拿了过去。 “我滴个乖乖,这可是武宗强者遗留的灵器,价值连城啊!嘿嘿...大莽,你留着也找不到卖家,不如咱们兄弟几个平分?” 徐大莽抽了一下鼻头,把金锤子夺了过来: “俺不卖,俺娘说铺子里头该修补了,正好少个铁锤头...” “什么?你真把这宝贝当锤头用?”张霄惊得张大口。 “咋了,金锤子不也是锤子么?”徐大莽仔细擦了擦宝贝,“俺娘一辈子都没见过金子,她一定欢喜得很。” “你...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卖到黑市,能换多少金子吗?” 张霄有些急了。 “算了大哥,大莽捡到的,就让他做主好了。这次为了救你,大莽可没少出力。”张永笑着道。 张霄一愣,随后神色缓和下来。 “罢了罢了,给你个锤子,当传家宝得了!” “嘿嘿,谢了霄大哥,俺们徐家终于有件宝贝喽...” 徐大莽嘴巴咧得大开。 “哼,瞧把你个大黑牛得意的...不怕告诉你,张家在燕北家大业大,大哥我还真看不上这件俗物呢!” 张霄撇嘴道。 一侧,张永笑着摇摇头,暗道堂兄这贪财的性子,倒是跟他的武魄饕餮保持了一致。 兄弟几人正谈笑间,不知不觉,镇国侯府的队伍已经下了丧魂山,沿着官道,向燕北方向而去... ...... ...... 不久。 独孤家遣人从雍州西都城前来燕北永安,与镇国侯府商议丧魂山矿产的分割事宜。 来者可不是个小人物,乃是下一任独孤家家主的候选人,张永的亲舅舅,独孤崖。 也是侯府夫人独孤敏的亲哥哥。 “小妹!” 后院,独孤崖一见到亲妹,忍不住亲切唤道。 “哥?你...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了?”独孤敏很是意外,“老刘头没接待你吗?” 独孤崖嘴唇上方的两撇小胡子得意一颤: “你哥我是御剑飞来的,就连你都觉察不到,何况那刘老头呢?” 独孤敏稍稍打量他一番,更是惊讶: “哥,难道你已经...” “没错,你哥我刚刚突破武帝阶,九品。” “那妹妹可得恭喜哥哥了,四十五岁的武帝,咱整个大曌都稀罕着呢。” 一提到四十五岁,独孤崖左右看看那些个长得十分标志的小丫鬟,老脸一红。 随后凑近,小声道: “妹儿啊,你以后能不能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暴露为兄的年纪?” “那有什么啊?你妹我都四十出头了,你还装什么嫩啊...” 独孤敏感觉有些好笑。 她这个大哥,在剑道上的天赋极高,远胜于自己,可就是有点太爱面子,不愿意服老。 独孤崖套了个没趣,只能端了端架子: “嗯?怎么没见着我那个小外甥?” “永儿出去玩了,待会才回来...对了,翠儿,你过来。” 独孤敏唤了一声,小翠赶紧上前。 “独孤少家主好...” “你是...那年被妹子捡到的小乞丐?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独孤崖惊讶道。 独孤敏微笑: “上次长兄来,永儿刚满月,这五年多时间,不但小翠长成了大姑娘,永儿也是个半大小子了。” 独孤崖颔首: “时间真快啊,我这个做舅舅的不能多来看望你们,实在惭愧。” “不怨你,独孤家产业众多,少不了你这个未来的家主操持,这几年爹的身体不好,我作为女儿不能陪在他老人家身边,才应该惭愧...” 见妹子黯然神伤,独孤崖有些慌神。 从小到大,他这个做大哥的最宠妹妹,甚至见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 “妹子不用担心爹的身体,上次你带去的丹药神奇得很,爹现在气色好着呢。” “那就好...”独孤敏叹口气,“要不是当年我执意要离开独孤家,远嫁燕北,爹也许就不会染上重病了。” 独孤崖安慰道: “镇国侯是个好妹夫,要不是有他在,大罗恐怕早就染指到燕州了。爹在我面前时常夸赞他,说你哥我的武道天赋虽高,但要论行军打仗,运筹帷幄,根本抵不上妹夫的一根指头,你说气不气?” 独孤敏罕见得调皮一笑: “那可不是?张家几百年来都在和大罗争锋,是将门之中的翘楚,独孤家可没办法比。” “嘿,你这胳膊肘到底还是往外拐,我看再过些年,连自己姓独孤都忘记了。”独孤崖打趣。 “哥真会说笑。” 独孤敏心情大好,瞧了一眼身侧的丫鬟小翠,忽而想起了什么。 “翠儿,按照辈分,你也应该管他叫舅舅呢。” “舅...舅?”小翠一愣。 “你是我的儿媳妇,他当然是你的舅舅。” 小翠心思通透,脸微微一红,赶紧给独孤崖作了一揖。 “祝翠兰见过舅舅!” 独孤崖懵逼不已,赶紧问: “不是...什么舅舅,儿媳妇的,张永那小子才多大,就...” 话刚刚说到一半,张永正巧从院门闪了进来。 “娘,府里来客人了?” 第六十七章 财富 张永瞧这人好生眼熟,又有几分亲切,再加上那两条极具标志性的小胡子… “舅舅?”他猛然认了出来。 “好小子,居然还记得我?” 独孤崖颇为惊奇,他舅甥两人也仅仅见过一面而已,况且那个时候外甥还是个婴儿,怎么会认得自己? “永儿灵窍开得早,能记得你不足为奇。”独孤敏有些自豪道。 “原来如此,早就听你说过外甥有别于普通孩子,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 独孤崖站到外甥跟前,却冷不丁敲了他脑瓜一记。 “哎呦,舅舅为何打我?”张永不解问。 “你这混小子成熟得也太早了,小翠那丫头大你十岁,你竟把她给骗到了手?真是小小年纪,色胆不小!” 独孤崖背着手,现出一副长辈教训后生的严肃模样。 张永无奈解释道: “我也不想啊,可娘亲她…” 独孤崖不等他说罢,挥手: “此事不怨你娘亲,生米煮成熟饭,难道还要委屈人家姑娘家不成?” “舅舅,你误会了…” 张永额头拉下黑丝。 心想这个舅舅也太会脑补了,又不听人解释,感觉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哥,你确实误会了,永儿才多大,怎么会…那个…”独孤敏有些难以启齿。 而一旁的小翠早已经垂下了倩首,脸色羞得通红。 可独孤崖丝毫不理会,继续说: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永儿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五岁的娃娃该有的样子,你这个做娘亲的辛苦了。” “对了,还有你,以后是我独孤崖的外甥媳妇,这穿着打扮可不能像个丫鬟似的…” 小翠听这话更羞得没边儿,慌忙道: “舅舅不要怪少爷,这事跟他没关系的…” 独孤崖小胡子一颤: “跟他没关系,难道是你…啧啧,小丫头隐藏的够深啊。罢了,这花开自有蝴蝶采,不丢人。” “本来就不丢人,你这个舅舅怎么净爱胡说八道…” 小翠这下才急了,使劲跺脚。 “好了好了,都是误会…” 独孤敏有些头痛,赶紧趁这空隙把先前发生过的事情讲给大哥听。 “原来是这样…” 独孤崖本该尴尬的脸上却没有现出一丁点难堪,反而笑得更加灿烂。 “我就说嘛,小外甥不可能做出那般不齿的事来。妹子做得好,小翠可不能嫁给慕容家的混账世子。” 独孤家和慕容家同是北方两大世族,在生意场上没少上演你争我夺的戏码,彼此天然看不上眼。 此时,联想到慕容世子气急败坏的模样,着实让独孤崖暗爽了一把。 再看小外甥,个头高高的,相貌气质不俗,尤其那眉目中透出些非凡的英气,竟然越看越顺眼,不禁眼睛一亮: “都说外甥像舅,永儿还真有咱当年的几分风姿,前途不可限量啊!” 张永尴尬一笑,却清楚舅舅这话倒没有丝毫夸张。 放到二十年前,独孤崖作为雍州有名的风流俊才,身世又极好,追求他的富家千金,甚至公侯家的小姐都排成了长龙。 但独孤崖却一个没娶,至今还是单身。 因他心中,早就装着白月光,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 张永经过一世,已经知道舅舅的白月光是谁,不禁为他惋惜不已。 独孤崖本来的命运十分凄惨。 在得知张家被一夜间灭门,亲妹妹也未能幸免的时候,他不顾家族阻拦,独自仗剑杀上洛京。 那一夜,宫阙被鲜红浸染,长剑永眠于皇座之下。 一代剑道翘楚,本来有机会成为剑圣的天才,就此陨落! 而传说在他死之前,唤了一个女人的名字。 这个女人叫做段轻楼。 “哥哥从西都城远道而来,一定不是为了与我们聊天解闷吧?”娘亲的话将张永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独孤崖用指头轻轻划过整齐的小胡子,点点头: “还不是为了丧魂山一事?独孤家已经打通关系,买下了地皮,爹遣我来,是为了和镇国侯府定下协议,收益平分。” 独孤家富可敌国,区区一座山头,还是个匪窝,当地府衙乐得做这笔买卖。 但旁人不知的是,丧魂山底下蕴藏着丰富的武耀石矿产,简直是一棵摇钱树! “既然要谈正事,咱们还是进屋说吧。” “也好。” 独孤敏将长兄领进门,又请他坐下,随后让丫鬟们去沏茶。 独孤崖将一纸文书平铺在桌案上,请妹妹过目。 “地契是真的,哥哥可否带来协议?”独孤敏仔细查看后,问道。 “早就准备好了,不敢劳烦侯府夫人呢。” “这话可真见外...” 独孤敏嗔道,故意现出不满,但独孤崖却听得十分受用。 “来,看看这协议,没问题的话,就盖章画押。” 独孤家办事十分严谨,即便是家族内部的利益也分得清清楚楚,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个极为务实的名门望族。 “没问题,稍后待我取来侯府大印盖上,生意就成了。” 独孤敏也是个干脆利索的人,在大事上丝毫不拖泥带水。 “妹夫那边?” “这个不用担心,侯爷早把府内的事务交给我处理,这二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独孤崖暗暗点头,“看来妹夫倒是很信任妹子。” “那当然,夫妻之间的关系不就应该如此么?” 瞧着妹妹一脸想当然的模样,独孤崖不禁咋舌。 镇国侯府怎么着也管辖着整个燕北的地界,严格来说,可以称得上大半个封王了。 让一个女人掌握如此大的权力,妹夫也算是个极为另类的侯爷。 不管怎样,有独孤家的人游刃在官场仕途,也算是件好事? 想到此处,独孤崖脸上浮起笑意。 “哥哥可曾去丧魂山探查过了?”独孤敏突然问。 “探过了,以我的经验,丧魂山底下的武耀石矿产极为庞大,足够开采百年,其中上品武耀石能占到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这么多?” 不仅娘亲惊讶,张永听了也暗暗吸了口凉气。 普通的武耀石矿,能产出百分之一的上品晶石就算不错了,丧魂山居然有十分之一? 这是什么概念? 一颗上品武耀石,至少可抵得上百颗中品! 丧魂山开出上品的概率是普通矿山的十倍,也就是说,他的价值至少抵得上十座矿山! 况且它的矿产密度又这么高,真实价值更难以估量。 “大皇子看上的财路,果然不一般啊...”独孤崖笑得很灿烂,“可惜他棋错一招,居然让一个匪王来开采,到头来却给咱们做了嫁衣。” 独孤敏有些忧色: “唐明辅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南燕王府...独孤家是否能顶得住压力?” “哼,妹妹也不是不知道,咱独孤家本就是以剑道发迹,势力足可以抵得上一个宗门。别说大皇子,就是皇帝要逼迫,也要掂量掂量后果。” 一个氏族具有宗门实力的显著特征,便是拥有至少一个武圣级别的大能坐镇。 张家有烛龙张一丰,而独孤家则有另一位隐居的剑圣,除非朝廷脑子抽风,否则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有哥哥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独孤敏松口气。 这时,茶水已经泡好,丫鬟们恭敬地为独孤崖倒上。 “好茶啊...” 独孤崖品了一口,赞道。 当下大事办得差不多了,几人又闲聊了些话,彼此更加熟络。 又谈及张永和徐大莽勇闯丧魂山匪窝之事,独孤崖听了也频频点头,对这个小外甥更是刮目相看。 “可惜外甥武脉未通,否则的话,舅舅可以送你一件宝贝。” “那宝贝不如先寄存在舅舅那里,等我恢复了武脉再去取如何?”张永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 独孤崖心情很是不错,等妹妹在协议上盖了大章后,准备回西都。 几人把他送到府门前,独孤敏有些不舍。 “哥哥闲来无事,可多来看看。” “一定。” 独孤崖拍了拍张永的肩膀,露出些欣慰的笑意: “小外甥绝非等闲之人,待你大婚之日,舅舅一定来喝喜酒。” “大婚?”张永现出苦笑。 一旁,祝翠兰会意,脸上滚烫。 独孤崖瞧了她一眼,饶有深意道: “强者的身边少不了红颜知己,甘愿做只花瓶可掌控不住他啊...走了!” 言此,他唤出柄灵剑踏上,武念一动,只见虚影一闪,便不见了踪迹。 祝翠兰默默念叨着独孤崖留下的话,仿佛有所领悟... ...... 【第一卷 再世潜龙 完】。 注:此书有些慢热,不是老油条故意,是设定如此,第二卷会进入正题。 觉得本书还不错的书友,可以用任何方式支持老油条,您的鼓励是本书继续写下去的动力,感谢! 第六十八章 八岁 【第二卷,幽州北征】 童年的时光总是短暂,眨眼间,张永已经八岁了。 在旁人眼中,小侯爷长成了一个相貌堂堂,气质非凡的少年郎。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少年郎的身体中,存在一位两百多岁的武道大能。 三年的时光中,张永不断摸索武道的真谛,没有浪费丝毫时间在玩耍上面。 他很清楚,张家的劫难马上就要到来,而那灭门的惨剧经常会化作噩梦在深夜里侵扰,企图扰乱他的道心。 为了家族的延续,以及天朝的国运,他没得选,只能在劫难还未发生之前逆天改命! 此刻。 镇国侯府中的一处习武场,张永在独自一人修炼。 他挥出的每一拳,看起来缓慢绵柔,但实际上却有超出百万斤的力量! 而这,才是《淬骨经》练至第一层的表象罢了。 掌握【骨道】真意后,张永的肉身强度,已经堪比武宗阶,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除此之外,他的五觉也变得异常灵敏,不用依靠武念,也可感知到周遭十里内的风吹草动! 不过,这些在他看来都不重要。 恢复武脉潜能,进而超越前一世虐杀自己的大罗强者,才是第一要务! “以骨道之力,逆天补脉,也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张永默默道,同时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在准备完全之前,他还不能试着冲击武脉,因为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不仅武脉彻底爆裂,当下的修为也会烟消云散! “少爷!” 一声呼唤,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习武场外,少女容貌俏丽,身材绝好,尤其那对修长的大腿没有丝毫缝隙,形成了一道绝美的风景。 “翠儿姐?你怎么来啦?”张永意外道。 祝翠兰只一个呼吸的时间,便闪到跟前,叉腰嗔道: “我怎么不能来?别忘了,姐姐可是你的童养媳,不但要看好你,还要照顾好你,诺,吃吧...” 说着递给他一个雪梨。 张永拿过来咬了一口,眼睛一亮。 “好甜啊。” 瞧着小少爷十分享受的表情,祝翠兰的嘴角也浮起了笑意。 “姐,自从你洗脉成功后,两年的时间就成为了武尊,要是早一点修炼,没准现在已经是武宗强者了。” 张永这话倒不是恭维。 祝翠兰身为侯府的丫鬟,本来无意走上武道之路,安安稳稳的在侯府渡过一生,伺候夫人少爷也就够了。 可某一天,不知她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下定决心让夫人洗脉。 这一洗不要紧,居然洗出来一个金脉! 一时间,整个侯府都轰动了。 之后,祝翠兰的修炼通畅无比,再加上张永背地里又假借“挖坟掘墓”的由头,给她偷偷送去功法,自然是事半功倍。 “我按照《火神经》中的功法修炼,竟然没有遇到一点阻碍,如今觉醒武魄后,恰好是器属火神鼎,你说这也太凑巧了吧?” “这...都是机缘吧,呵呵。” 张永自然不能道出其中的奥秘。 作为前世的武圣大能,他识人辨物的能力可以说是登峰造极。 在祝翠兰觉醒武魄的时候,就已经感知到那武魄之中隐含着些许五行之气,而且还是火系居多。 所以,习练《火神经》,一点也不亏。 “唉,可惜少爷修炼这么苦,这么累,连武者都算不上,老天爷太不公平了,真希望我能把武脉转移到少爷身上...”祝翠兰叹口气道。 张永心里有些感动,翠儿姐同娘亲一样都是最关心他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是翠儿姐不知道的是,他这位少爷可不是外强中干的废物。 祝翠兰突然眼睛一亮,接着握紧了拳头,说: “不过这样也好,姐姐我便有保护你的责任了,谁要是敢欺负少爷,姐姐一定把他挫骨扬灰!” 张永苦笑,暗道咱不欺负别人就可以了,被欺负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姐,明天好像是爹回来的日子,娘亲一定很高兴吧?”他赶紧岔开话题。 “那当然啊,夫人早让我带人把侯府里里外外打扫了好几遍,就连屋顶上都滑的站不住脚呢。” “听说爹又和大罗的蛮子兵打了个大仗,整座盘龙山脉现在都是咱大曌的地盘了。” 祝翠兰笑道: “你的消息还挺灵通,这一次征北少将军立了大功,一定少不了封赏。” “二哥吗?”张永丝毫不意外,“他现在的修为已经是武宗七品了,比爹当年还要惊艳。” “敖少爷是厉害得很,也傲得很,也不知霄少爷跟他在一起有没有受欺负?一定没少挨打吧?” 张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晋升到武尊阶的将门子弟,必须要带兵历练,张霄作为神勇将军府的公子,更得以身作则。 “依大哥的性子,还真说不好。” 张永不禁暗暗为他担心起来。 “不说这个了,少爷练功一定累得很,不如回去歇一歇?” “我不累,还差一套拳没打完,你等我一下...” 刚要起手,就被祝翠兰握住。 “张家的拳法都被你打烂了,姐姐知道你不甘废脉之躯,但也不能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 “作...作践?”张永不解。 祝翠兰捧起他的脸蛋,使劲揉了揉。 “呃呃,姐,你这是干嘛?”张永消受不起道。 “哼,你小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你想什么我还不清楚?” 祝翠兰又气又怜,眼里现出不忍的神色,语气有些缓和: “姐姐知道你要强,但也用不着这么拼命吧?张家这么多子孙,少了你一个,天又不能塌下来。而且你姐我现在是武尊了,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还有夫人,我们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欺负?” 难道,翠儿姐以为我受刺激了? 张永忙解释: “翠儿姐,我没事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骗我了,这些天,你除了泡在这里以外,什么事都不管不顾,连大莽那小子都不爱搭理的。” 祝翠兰语速很快,不等小少爷再说话,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 “姐,我还没练完功呢...” “练什么啊练,天塌下来有人给你顶着,你只管做好你的小侯爷就行了,安逸过一辈子不好么?” “......” 张永苦笑连连,只能被翠儿姐拉了出去。 不由暗想: “被人宠溺的感觉固然不错,但我这一世,注定要活在风口浪尖之上。” 第六十九章 长辈偏袒 张永和祝翠兰穿过府中的小路,刚刚走到前院,就听到大厅中传出尖锐的叫嚷声。 不觉停住了脚步。 敢在镇国侯府中高声喧哗,还如此理直气壮,一定又是张家的那些老人们。 眼看张永已经八岁,仍旧无法激活武脉,他们比谁都着急。 因为镇国侯府是张氏本家,代表着家族的脸面,不能因为继承者是个“废物”,让人拿住把柄,在这上面大做文章。 张永向大厅里面望去。 娘亲被一群老人围住,她脸色发青,神态疲惫憔悴,苦笑中带着一丝酸涩。 祝翠兰气愤道: “这些老家伙们真是闲的没事做,老是找夫人的晦气...” 张永神色一紧,大踏步向厅中踱了过去。 “少爷!” 祝翠兰想起了什么,暗骂自己一声,想拉住他却已经晚了。 厅中。 有一白须瞎眼老者,举起龙杖指着独孤敏,喝道: “作为张家的媳妇,你没做到本分,让侯府蒙羞,该当何罪?” 立刻有人附和: “外头都传开了,说侯府打算立一个废物为继承人,张家定会从此没落!” “独孤敏,你当着叔父和祖父辈,把话说明白,此事是不是早已和张巡背地里串通好了?” 众人逼迫之下,独孤敏只得点点头,解释道: “永儿天资聪颖,异于常人,足以担当侯府的继任者...” 瞎眼老者冷哼一声: “什么狗屁聪颖,他是天生废脉,注定在武道之路上难有成就,如何做得了张家的家主?” 听此,独孤敏虽然心生愤慨,想为儿子打抱不平,但作为小辈,又顾及丈夫的脸面,只能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又有人冷笑: “八年来,张巡虽然很少回府,你二人也有相聚的时候,为何不再生下一子?你究竟在预谋些什么?” 独孤敏眉头一紧,“晚辈一心为了侯府,为了张家,岂敢有别的心思...” 瞎眼老者用龙杖点了点石板,发出刺耳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 “早在二十多年前,张巡那小子决定迎娶独孤氏的时候,老夫就不看好这桩婚事!独孤家说到底只是个商贾世家,见识短浅,独孤家的女人更是如此!” “你自己不生次子也就罢了,还不允许镇国侯纳妾?侯府什么时候成了你独孤家的一言堂?” 独孤敏轻咬牙关,刚到嘴边的话又被人堵了回去。 “独孤敏,当着老一辈的面,你先解释一下,独孤家到底安的什么心?” “还有,先前你越俎代庖,偷偷把丧魂山的矿产分给你的娘家,一定是假公济私,为独孤家谋取不可告人的好处,你承认不承认?” 一通逼问之下,独孤敏气得身子微震,眼前猛然模糊,呼吸都不顺畅了。 “娘亲!” 听到儿子一声呼唤,她的精神才一下振作起来。 “娘正在跟长辈们商议要事,你跟翠儿稍等一下...”独孤敏笑得很狼狈。 祝翠兰满脸歉意道: “我这就带少爷退下...” 张永躲开翠儿姐的手,上前一步,将娘亲挡在身后。 “永儿?”独孤敏很意外。 张永环顾四周,老家伙们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轻视和不屑。 他神色从容,慢慢道: “诸位长辈有话与我直说便可,为何要难为我的娘亲?镇国侯府是短了你们的养老钱?还是不管你们的死活了?” 听此,一群老头儿皆是一怔,随后脸色通红。 他们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将士,靠着镇国侯府在朝廷的争取,才获得了将帅的爵位。 不仅如此,侯府每年分给他们的养老钱,都是很大一笔数目,钱款划拨都要经过独孤敏之手。 对侯夫人不敬,那等于是吃奶还要骂娘! 瞎眼老者冷哼一声: “黄毛小儿,这里都是你的爷爷和太爷爷辈,没你说话的份!独孤敏吃里扒外,你小子也干脆改姓独孤好了?” 张永大笑: “吃里扒外?我娘亲是独孤家的长女,她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地在雍州过富足的大小姐生活,为何要在此处苦寒之地,为抵御大罗蛮族竭尽心力?” “我再问各位,有哪个能够比得上我娘亲的政务能力?” 老者们对视一眼,都是哑口无言。 无论如何,这些年来,在独孤敏兢兢业业保障后勤之下,不但前线将士的吃穿用度有了保障,燕北的百姓们也逐渐富裕起来。 她的功绩甚至比大多数州官更亮眼,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 瞎眼老者气急败坏,斥责: “老夫承认她在这方面的确很出色,但她假公济私,为独孤家霸占一处矿山也是事实!” 张永道: “我娘亲的确和独孤家签订了协议,却是以镇国侯府的名义,而且事后也征得了家父的同意,何错之有?” 一听到镇国侯也参与其中,瞎眼老者脸色发青。 “张巡…你好好看清楚你的妻儿,没大没小的,早晚被他们拖累!” 张永上前一步: “老爷子,你管得也太宽了,这是我们镇国侯府的事,与你何干呢?” “你…” 瞎眼老者气急而笑,又狠狠道: “张永,你可知道,张家有规矩,一旦镇国侯以及继承者有失武德,可联合罢免?” 张永神色变得严肃。 听他不回答,瞎眼老者以为占了上风,得意道: “你天生废脉,即便天资再好,也难以和正常武者相提并论,又如何令张氏族人信服?你的武道自出生时起,便已经堵死,老天爷都不给你机会,你的爹娘更不能!” “老夫听说,征北将军府的张敖,年纪轻轻,早已经是武宗修为。他的祖父是上一任镇国侯,当然也有机会继承侯位!” 眼看瞎眼老者终于亮出此次前来侯府的真实目的,张永并不感到意外。 独孤敏袒护儿子,忙道: “永儿是夫君亲生,又是嫡出,由他袭位理论应当,晚辈请求诸位三思行事…” 一听她服软,包括瞎眼老者在内,张家的一众长老级人物眼里露出得意之色。 看吧,不管你多有能耐,还不是得听老一辈的? 一介女流而已,管好自己的儿子,少出头露面得好… 张永冷眼看着他们,却对娘亲道: “娘,不要求他们。” “永儿?” 不等独孤敏阻拦,张永漠然道: “我承认,二哥的天赋的确很好,可他要是连我一个武脉尚未激活的废人也打不过的话,各位长辈还要挺他吗?” 第七十章 侯位之争 张永语出惊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堂堂七品武宗强者,还敌不过一个天生废脉,无法晋升为低阶武者的废物? 两者之间,可不仅仅是云泥之别,更像是蚍蜉和苍龙之间存在的鸿沟! 以废人之躯,妄图抗衡武宗? 简直是天方夜谭! “哈哈哈...张永,你算是我的重孙子辈,太爷爷不怪你年少气盛。” 瞎眼老者轻蔑一笑,接着道: “在侯府做了八年的少爷,又有你娘背后撑腰,难怪口无遮拦,这些太爷爷都能够体谅...” “这样,你收回刚才的疯话,好好劝劝你娘亲,让她少管张家的事,太爷爷可以原谅你的无知。” 言此,他轻轻捋着长须,等待对方回答。 其余家族老者,都暗笑不已,等着看张永的笑话。 独孤敏叹口气,心疼道: “永儿,娘亲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放心,有娘亲在,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祝翠兰也上前安慰: “敖少爷虽然是武宗,可他毕竟不是张家的嫡出,少爷不用大动肝火...” 不等张永回应,立刻有人冷哼道: “张家子孙靠的是实力在燕北屹立不倒,靠女人的甜言蜜语成事的,也只有镇国侯府的小公子了...” 独孤敏憋着一肚子火,却因为面对的都是夫家的长辈们,只能暗暗忍下这口气。 “永儿...” 她刚想要劝退儿子,不要掺和家族内部的纷争,但见张永目光犀利,且神态异常镇定,不觉愣神。 张永盯着家族长者们,缓缓道: “诸位长辈既然只认实力,那晚辈也把话放到这儿,如果二哥真有意愿与弟弟争这侯位,那我自当奉陪。” “堂弟好胆色!” 话音刚落,大厅外冷不丁传来一声叫好。 众人望去,只见一少年将军,身披寒龙甲,意气风发地站在院中,看向张永时,面露一丝高傲的神色。 “敖儿?”独孤敏认出这少年,惊讶一声,“你怎么从前线回来了?” 张敖大步走进大厅,不忘施礼: “侄儿在前线立了些军功,大伯遣我跟随二伯回城,准备休整一些日子后,一同进洛京向兵部汇报...” “原来如此。” 独孤敏点点头。 张敖所言之军功虽然轻描淡写,实际上足以轰动朝野。 而镇国侯有意让侄儿进京,也是为了让他能够在朝廷露一面,好为下一步提拔做好准备。 可张敖却丝毫没表现出一丁点感恩大伯的意思,话语中倒是充满了自得。 不等独孤敏再问,那瞎眼老者立刻站起,笑呵呵得迎上。 “敖儿啊,你还认得太爷爷吗?你小时候,太爷爷还抱过你呢!” 张敖眼珠一转,赶紧搀住他的胳膊,笑道: “重孙儿岂能忘了太爷爷?您老人家眼神不好,来镇国侯府一定有大事和大娘商量,那...我是不是得回避?” 瞎眼老者抓住张敖的手: “用不着回避,本来这事就和你有关系。” “与我有关?”张敖明知故问。 “方才你也听到了,侯府的小公子,你的堂弟,出言不逊,大话连篇,哪里有侯府继承者的半点影子?老夫窃以为,你比张永更有资格继承镇国侯,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面对长辈的抬爱,张敖暗自飘飘然,却摆手道: “此事万万不可,重孙儿不是镇国侯嫡出,哪里敢奢望侯位?更何况,大娘和堂弟都在这,重孙儿更不能僭越...” 瞎眼老者不以为然,冷道: “你不用怕,族中的老人能说上话的都在这儿给你撑腰,与张永争一争,又有何妨呢?” 张敖内心一动,看向大娘和堂弟他们。 祝翠兰暗骂一声,嘴里嘟囔: “早知道你是白眼狼...” 而独孤敏眉头一蹙,却问: “敖儿,大娘想知道你的意思,是不是真的想要和堂弟争这名分?” 张永虽然不说话,但也听出娘亲话中的深意。 从小到大,娘亲对待二哥爱护有加,又因为二叔为张家牺牲,而他缺少父爱的缘故,更是对征北将军府格外关照。 假如在这关节,二哥不顾念先前的情分,执意让镇国侯府难堪,夺了侯位的继承权,这对娘亲来说,岂不是极大的讽刺? 恰好这时,厅外又有异响。 糕点撒了一地,黄氏颤着手,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娘?都说了让你在府里等着,怎么…” 不等张敖说话,黄氏大步走近,愤然一怒,给了儿子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打得黄氏手掌红肿,却感受不到儿子一丁儿点悔意。 “你…你竟然想要跟小侯爷争侯位?平日里娘教给你的,都忘了不成?” “娘…”张敖眼中不忿。 “不要觉得你修为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镇国侯府,你大伯,还有你大娘的话,你什么都不是!” 黄氏的话,听在张敖耳朵里,像一根尖刺猛扎在心。 “妹子,你不用如此的…”独孤敏上前来劝。 黄氏满脸歉意: “都怪我没好好教育他,给嫂夫人你添堵了。” 转而面向儿子,严厉道: “还不快给你大娘道歉?给各位家族长辈表个态?” 张敖脸皮发颤,牙关咯嘣直响。 “从小到大,娘亲除了让我道歉,还知道什么?你在外面低三下四,给侯府打杂,他们当你是个好用的下人罢了,你还真以为侯府拿咱们当自己人了?” “你…你再说一遍?”黄氏气得脸色刷白。 张敖迫切道: “我张敖错就错在不是侯府嫡出,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诸位长辈的支持,能和张永争上一争,娘亲为何不支持我?” 黄氏脑袋发晕,气急而笑。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张敖一怔,随后冷笑,猛然指向张永: “不错,我不是你儿子,那个未来的侯爷才是!你处处为他袒护,有没有为我想过?我是家族里最有天资的人,十五岁突破武宗,十六岁武宗七品!” “就凭我的天分和军功,岂能屈于人下,在小小的将军府渡过一生?” 不等张敖说完,黄氏眼前一黑,向后仰倒。 独孤敏赶紧扶住她,为其输入玄力。 张敖眼中闪过担忧,踌躇着没有上前。 “翠儿,你扶三叔妇到后面休息一下...” “嗯。” 祝翠兰应了声,搀扶着黄氏退下。 张敖见娘亲气晕过去,却丝毫没有愧色。 在他心里,导致这一切的,都是镇国侯府! “张永,我现在就给你下战书,你敢不敢接?” 第七十一章 比试之前 事已至此,张敖不再隐藏自己的野心,不惜撕破脸皮,也要和小侯爷一较高下。 在场的所有人中,有震惊的,也有庆幸的,当然更有悲愤的。 独孤敏明显属于后者。 此时,祝翠兰返回,示意黄氏没有大碍,独孤敏才舒了口气,面向侄儿: “敖儿,你可知你刚才的话,代表着什么吗?” 面对大娘的质问,张敖仅仅一笑置之: “侄儿当然知道,不过,大娘倒不用过虑,一旦侄儿袭了侯位,会把大娘当做亲娘来看待...” 独孤敏轻叹一声,眼神变得漠然。 而此时,那瞎眼老者则是异常兴奋,高声宣布: “征北少将军张敖,决定挑战镇国侯府的继任者,小公子是否应战?” 瞬而,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张永身上。 更有嫌事情闹得不大的人,嘲讽道: “与其当众受辱,不如乖乖让出位子,也得了个识大体的好名声?” “就是啊,张敖可是小一辈当中,武道天赋最强的,你一个废脉,没有丝毫功力,也只是逞一时之快罢了...” 面对长辈们的讥笑,张永淡然道: “二哥为了这一天,想必已经准备了很久,做弟弟的,可不能扫了人家的兴致。这战书,我接了!” “好!” 张敖拍了拍手,眼睛一眯。 “我现在就请长辈们拟定战书,你如果输给了我,从今往后,这小侯爷的称号,就是二哥我的了,怎样?” 张永痛快回答: “没问题,我输了,以后你就是小侯爷...可你要是输了呢?” “我会输?” 张敖眼睛瞪大,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身为武宗强者,又是燕北军最年轻的将领,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废人? 况且对方还仅仅是个八岁的小孩子? “如果我输了,从此以后脱离家族,流放蛮荒之地!”张敖随口道。 张永摇头,“流放?太严重了。二哥修为高深,又有统帅之能,大曌还需要你抗击蛮夷,可不能浪费了人才。” 听此,张敖不禁憋了一口气! 哼,你这语气,好像一定能赢过我? 一个废物而已,妄想症又犯了吧? 张敖按捺下心头火,哼笑: “那依堂弟来看,该如何啊?” 张永不慌不忙道: “如果二哥不幸输给了我,便把娘亲送你的手环还回来好了。” 张敖一怔。 手环? “二哥难道忘记了?那手环是独孤家的传世之物,好像叫做净心...”张永故意拉长语调。 “是净心宝环。” 张敖替他道。 “对对,就叫这个名字。”张永脸上带着笑意,“此环乃娘亲赠予侄儿的宝物,堂兄留着它没有任何意义,还是还回来的好。” 一旁,独孤敏听在心里,稍稍释然。 她当然知道,儿子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净心宝环,代表的是侯夫人,以及镇国侯府对张敖的厚爱,和期许。 既然张敖执意要置兄弟情义于不顾,那她也不必装作仁慈。 而对面,张敖倒是有些不舍。 这些年来,他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地晋升等阶,免于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全靠这宝物在默默守护。 要还回去的话,太可惜了… 哼。 一个赌注罢了,我心虚什么? 张敖调整了一下心态,点头: “好,二哥答应你。” 见两人达成一致,瞎眼老者立刻吩咐下去,让人起草战书。 好像早已准备好一般,这战书的内容竟然是一气呵成。 双方签字画押,拟定比试的时间为三日之后。 “堂弟,咱们三日后,便在城中摆下擂台,堂堂正正地战一场…你放心,二哥绝对不会下死手。” 张敖露出胜券在握的神色。 “二哥的话,弟弟原封不动地返给你。” 见张永不动声色,张敖冷哼一声,便和诸位长辈退走。 祝翠兰怨色尽显,忍不住道: “少爷为什么要答应他?这么一来,岂不是把镇国侯的爵位平白送人?” 一侧,独孤敏也想听一听儿子是怎么想的。 毕竟对于家族来说,更换侯位的继承者,可是一件天大的事。 张永却轻笑道: “我既然答应了二哥,自然有应对之法。方才我三番五次有意让他看清自己,可惜他没有把握住机会…罢了,希望这一回,能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祝翠兰惊奇道: “之前倒是没看出来,少爷吹牛皮的功力这么深厚?你知不知道将要面对的人,是什么修为?” 张永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打了个哈欠: “这些日子我只顾着习练拳法,也没好好睡个觉,这会儿瞌睡虫上脑,正好回去躺上几个时辰。娘亲,翠儿姐,我去了啊…” “哎哎,你还没回答我呢!” 眼看小侯爷摆摆手径自离去,祝翠兰气得火大。 独孤敏却显得十分淡定,劝道: “永儿自有他的主意,咱们看着就好。” “夫人,您有没有想过,一旦少爷输了,会是什么后果?” 独孤敏微笑: “能有什么后果呢?大不了就把侯位让给他便是…” “啊?那…那老爷那边如何交待?” “老爷那,我自会解释。”独孤敏神色自若,“张敖对于侯位窥伺已久,即便当下的继承者不是永儿,他一样会争夺。老爷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唉…真希望少爷能渡过这一关。”祝翠兰叹气。 “不管怎么样,永儿始终是我的儿子,他要离府,我也会随他而去。如果燕州待不得,那便回独孤家好了。” “好啊,翠儿也跟着夫人和少爷一起回去…” “你不嫌弃就好。” “夫人这话说的,我可是您的童养媳啊…” “哦对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主仆二人心情不由得转好,在旁人看来,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又聊了一会儿,独孤敏想到了什么,道: “翠儿,你马上去一趟永安书院,求诸葛先生一件事…” …… …… 后院,张永的房中。 刚躺下不久,门外有敲门声传来。 “老弟,我是你大哥...” “还有俺,大莽。” 张永精神一震。 大莽来看自己倒也罢了,大哥怎么也从前线返回来了? 难道他也立了大功? 张永存着疑问,给兄弟们开门。 “老弟,你没烧吧?” 一进门,张霄担心地摸了摸老弟的额头。 “冰凉的,没病啊...不是,你没病干嘛惹那个活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