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我们全家修仙忙》 第1章 两世为人的小可怜 大洪水,日日夜夜下雨,大暴雨。 整整一个月,终于将靖州各条大河和大河两岸的几十万倾良田俱都变成汪洋不说,李家村后半山腰已经家家进水,山脚的都没了顶。 “走啊,不走就签下免责书,淹了别找我们。” 村长带着几个得力的有声望的年轻人,红着眼一家家赶人。 村人都往后山跑,因为下游泄洪不及,水是一天一天涨上来的,所以还没出现人跑不掉的现象。 不愿跑的人,都被村长扛着扁担赶着跑,被镇长带着驻镇捕快来用马鞭赶着跑。 当官也不容易呢,大声咒骂着粗鲁的平时绝不可能会说得出的话,声音焦虑到完全失控,又嘶哑恶劣,满面愁苦,凶神恶煞。 失去了人就是失去了政绩,一定会被迫丢官弃职,严重的甚至会抄家流放掉脑袋。 在李家村北边后山半坡的一些牧羊人庇护山洞里,一些人望着激烈雨丝里的家一点点消失在洪水中,惊惧,茫然,痛哭失声。 他们又无可奈何用带上来的半潮湿的柴草,燃起浓烟滚滚的火堆,来煮那些已经是半成品的饭。 家家都带了垫盖,稻草就成了引火草。 下一年田里会全是稻草,鱼米之乡的清水河两岸是不缺草的,只是大洪水后可能只会长草了。 大多数人家在水不断往上漫时就将米粮和柴火往山里搬了,也做了大量的出远门的准备,煎饼,不断的煎饼,煎出几天的食物,雨这么大天这么冷,三五天也不会坏。 人生啊,灾难之中犹如大水进了家的蚂蚁,激激动动忙忙碌碌不知所措又一步三回头,期盼着一天半天的就能回转,能重返家园。 只有四岁半的李阿宝看着这越来越往上涌的洪水愁眉苦脸,心惊肉跳。 李阿宝前一世并不叫李阿宝,父母在她还未出生前一个月就起好了名字,叫李宝仙。 这个名字本没有什么奇怪,是根据她妈的一个孕梦起的。 她阿妈在她出生前一个月,梦到有仙女被雷电打落到村边的树林里,哭哭啼啼的在一处小溪边与她相遇。 女人醒来就将这个梦境告诉了丈夫。 “神仙无宝,寸步难行。她既是要度劫的仙女,就送她个宝吧。” 后来就用了李宝仙这个名。 她上初中的时候,很时兴笔友这样一种交流方式,有个几千里外的中学教师写信来说:“男不叫天女不叫仙,你的这个名字不太好,太大了把人压住了,如果你相信我就改一下,未来才可能平安顺遂。” 刚上初三的逆女,连爹妈的话都不相信,更别说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说的话,她嗤之以鼻。 后来,很多很多年以后,她失去了一切,父母,哥哥,家,以及买房子的钱被亲戚骗走,恋爱一塌糊涂…… 她去世的时候,一无所有。 人怎么可能倒霉到这种地步呢? 于是,当她带着前一世记忆胎穿到一个很魏晋风时代的时候,刚能说话,便坚持要新父母将她的又叫李宝仙的名字改掉:“改成什么都行,名字里不能带仙。” 新父母鄙视了她几天,然后直接叫她李阿宝。 因为父母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得了她这个女儿当然如珠当宝,于是这个毫无新意的土得掉渣的爱称就诞生了。 只是,户籍上还是叫李宝仙,称呼上再也没人提那个仙字,也就是换汤不换药。 好在她有前世记忆,在这种乡下女人皆文盲的地方,她那点半瓶子水让她腹有诗书气自华,几岁的小女娃已然与众不同。 小姑娘三岁就会做些简单家务,做饭烧火,三岁就改善了家里用的土灶。 她自己和泥砌了个双眼灶,和大哥搭了个简易厨房。 父母亲从爷爷家分家时,由于奶奶的厌恶,给他们分了间没有厨房的牲口棚。 父亲将牲口棚的前面砌了堵墙,留了两个脸盆大的圆孔做窗户,一住就是好几年,直到李阿宝三岁半时,家里才借了三十两银子来盖得三间大瓦房。 这大瓦房是为当时正在到处说亲的十五岁不到的李阿宝她大哥李光正盖的。 之前他们家住牲口棚,十里八村的姑娘们都嫌弃,只要听说说亲的是李家村的李光正,就没一个人愿意的。 房子有了,但这三间房耗尽了父母半生积蓄,还欠下了一屁股两肋巴的债,所以仍然没什么姑娘愿意嫁给李光正。 同村的姑表妹更是嘲讽他们家:“一家子拎不清,盖不起房子就别盖,充什么大头鬼,欠债了吧?还不起了吧?娶不起媳妇了吧?刚脆跟我那傻二舅舅一样,千里万里带个杠啷子回来得了。” 李阿宝她阿娘是她爹从军后在外乡带回来的,讲一口当地人听不太懂的京腔官话,是以人称“杠啷子”。 其实就是有点慢的普通话,但在小地方人的眼里,讲话不一样的人都是异端,都该被鄙视。 姑家表妹小李光正半岁,长的很甜美,李光正从九岁到李家村起知道有这么个表妹就很喜欢,但人家都不喜欢他的父母,他喜欢表妹也白喜欢了。 两家人隔了半个村子,还动不动经常吵起来。 主要是,李阿宝她奶奶经常与她妈鸡生格斗,打没打过但软刀子砍来剁去,嫁在村里的小姑子经常为娘老子打抱不平,和二嫂子不对付在所难免。 没什么金钱上的往来,但是见面就要吐口水的那种。不指桑骂槐一下过不了。 李阿宝在四岁这年看着大哥一次又一次恋爱失败,眼看要走上上一世的老路,失败次数多了会不拘对方家教人品,只要是个女的就能接收,李阿宝心惊胆战。 还没有等李阿宝担心大哥的婚事太久,这年的六月,洪水滔天,李阿宝趴在大哥的背上,被一顶棕皮蓑衣盖在头顶,上了山。 差点遮蔽得失去呼吸! 大吼:“留个缝留个缝”,才得以苟活。 刚扬花的稻子全完了,菜园子全完了,新房子才刚装修好尚未搬进去,还等着年底请近亲来吃暖房酒,再在新家里过年。 房子年前开工,年后又蚂蚁搬家慢慢装修起来,两层的小楼全用木框架加青砖一步到位。 九个月的心血和人工和钱。 还有借的那天文数字的债。 李阿宝她大哥又笑又叫,笑是惊的,叫是吓的。 父母却没多少担忧的样子,李洪涛甚至跟儿子一样兴奋:“没救了,好田全没了,估计三年无收。我们要准备多种地蛋了,要开荒。” 他是笑着的,有种“果然如此”的淡定与尘埃落定的小窃喜。 李阿宝她二哥李光义在三十多里外的望湖书院里没有赶回来,一家人都不担心他,二姑家在望湖镇呢,对李光义时有照应。 那里大概也不会有洪水,书院都建在高山仰止的地方,远离闹市,学子们才能净下心来之乎者也。 () 。 第2章 得异宝哄骗爹娘 五岁的阿宝人小鬼大,啥事都想过了,也费劲吧啦的,以为自己胎穿成了个二世人,别的不说,怎么样也应该有个金手指吧? 然而一切都是癔想,除了识字这件事,这二世人身份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好处。 家里穷啊,这个家家大瓦房的镇子上,人人都会小生意的地方,他们一家人都不会做生意。 李洪涛当兵多年,家里的三亩田也伺候不好,比别人家收成都少。 孔雪儿除了钱线活啥也不会,只能给镇上讲究些的先生啊,乡绅啊的做些衣裳。 之前李光正是一直读书的,读了三年就考了童生,以为秀才手到擒来,结果又读了三年后他突然坚决不读了,因为有一次要钱买笔墨纸张,他阿娘孔雪儿正在生气,就把他打了一顿:“老娘一天到晚缝衣裳缝衣裳,缝到鬼都来了还在缝,你却天天只知道要钱要钱。你把老娘卖来得了……” 李光正生气了,当天就不再去读书,且发誓死也不读书了,跑出去一天一夜,拎了一大罐子黄鳝回来。 黄鳝卖得九百颗铜钱,从此他开始捞鱼摸虾,再也不读书,父母怎么打都不去。 瓢泼大雨哗哗的下,洞子里潮湿又狭窄,一家人腿都伸不直。 “幸好老二没回来,不然晚上我们只能坐着睡觉了。” 李光正感叹不已。 突然发现妹妹不见了,自己好一会没觉得洞子拥挤了。 他吓一跳:“爹,娘,阿宝呢?” 他看向偏上方的小洞子。 孔雪儿正在洞口忙着做饭,边做边叨叨:“过几天王先生和赵秀才要来拿他们的大褂,还有杨家大小姐的嫁衣。我裁剪了还没动工呢,要是这个水多淹几天就好了,等我做起这些活计来,免得又被催催催。” 父子俩相顾无言,李光正又急忙往上方的小叉洞看去,大声的喊:“阿宝,阿宝。” 小洞子太小了,只能挤进一个小娃儿,大人是肯定进不去的。 因为不知道洞子后面有什么,三个大人坚决不允许小阿宝爬那个洞。 现在,外面大雨滂沱,小阿宝肯定不能出去玩,不是进那个小洞里去了又是去哪里了。 阿宝此时正是又惊又喜。 怎么着,金手指来了。 这不到六个平方的庇护洞里,在一处洞壁上竟让无聊至极的阿宝发现一粒蚕豆大的白玉圆珠。 在坑坑洼洼的石壁上见到光滑的玩意,不是人为的阿宝都不相信。 于是她用阿娘的缝衣针扎破食指,血祭了石珠。 光茫一闪,她人就进了一个小境。 没错儿,小境里有栋百来个平方的二层小楼,小楼有个大晒台。 楼下空间拥挤,没什么菜地田亩的,只有房后稀稀拉拉几株果树,房前除了走廊啥都没有。 田呢?地呢? 这不就是个光秃秃秃秃的房子么? 房子是一体式的,用洁白的汉白玉抠出来,这一点倒是让人特别的满意。 阿宝正要去看房后的果树到底是些什么树,就听到自家哥哥惊恐万状的声音,然后是父母的,孔雪儿差点激动的把锅都打翻了。 阿宝只好出来。 三人惊吓莫名的看着她。 她想到前世大哥的自私凉薄,当然不敢把小境珠的事情说出来,只是也是假作非常惊讶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自己突然就到了后山,去到了大塘,你们叫我我突然又出现在这里了。” 更小的时候父亲背着她从大塘绕路去郡城,比从官道上走要少走七里路。 大塘其实是个不怎么大的水塘大约占地三公顷。大塘边是李家祖传的三十亩地。 只不过现在那三十亩地是爷爷奶奶的养老地,被大伯家种着。 地边上有个天然的蓄粮大洞。土地肥沃,种葵花籽时要守半个月,收又要差不多半个月,离村子至少有六公里路,在大后山上了,所以收种要吃住在那儿,干完了才下山。 如今大房的肯定是去住那儿了,大塘的地地势高,在水塘旁边,水塘的水打后山漫流到瑶山水库,瑶山水库是靖州城的用水水库,所以大塘的水也是一池好水。 瑶山水库百流汇集,另外几股更大,这大塘也就不怎么有人注意了。 阿宝小时候百病缠身,爷爷奶奶认为她肯定是长不大的,每次父亲带她去靖城瞧病,奶奶总要说她是只吞金兽。 靖州城里旅馆昂贵,李洪涛父子俩从来不敢住,无论多晚,父亲都要背着女儿回家。 有时候疲惫不堪,就在大塘的粮洞外休息半宿。 于是小阿宝就编了这谎话,来骗爹娘哥哥。 父母是相信的,不相信还能怎么样? 父亲蹲在那里想了半天,下定决心道:“我们问爹娘把大塘的地换下来吧,我估计那里是块风水宝地。 就算不是,那块地肥,周边又有松果,鸡枞菌也出的多,到靖城也才九里路,路也不陡,不如我们在那里盖个房?” 孔雪儿惊道:“你是不是疯了?在想什么呢?我活计还要不要做了?儿子媳妇还讨不讨了?” 李光正撇嘴道:“讨个毛!这都说了一年了,没见过二十个十多个是见过了,一听我家欠债,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如今大水淹了家,新房变旧房,更说不到亲了。 不如到大塘住,我挖条小船在大塘里打鱼,每天去靖城卖鱼,说不定倒能过得好。 还有,做一架大水车,我在靖城周边见过水车。将那三十亩平展展的地改成田,大塘周边再开几亩地,可不比现在好得多? 村里的房子照造价卖掉,把账还了。大塘的房子我们慢慢自己盖,再不然将石洞打深些,拿木板装起来,把洞装成三层,岂不美哉?” 李洪涛道:“做衣裳伤眼睛不说,还耗时,俗话说千买卖万买卖,不如翻土块。三十亩种不过来,我们也可以请人,花子家有牛,一年请十天足够了,一天一百颗铜钱,也就一两半银子的事。” 他们家在村子周围有十亩坡地,六亩平地,三亩良田,是分家的时候分到的。 虽然加起来只有十九亩,但良田一亩能抵最少五亩山地。 更别说,大塘离村子太远,浪费大量人力物力。去年和今年因为春旱,大伯家都不愿种,抛荒了,里面长了一人深的蒿草。 分家时奶奶偏心,就给人口多两倍的大伯家分了十二亩良田。 三叔家人也多,有九亩田,只有阿宝家分家时阿宝尚未出生,正是小蝌蚪,所以按人头只给了他们三亩田,本来该四亩,但奶奶说不好分,没有那一亩了,就少了他们家的。 第3章 信以为真风雨兼程 阿宝的谎言让一家人突然对她爷爷奶奶的养老地上了心,但大雨麻淋的,没法出去,阿宝她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站不是。 终于第四天雨小了点,李洪涛就带上田契地契,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兴冲冲的走了五里路,去找住在大塘的爹娘。 李老头是百事不管的,这事只能找李老太。 李老太正吃着铜锅焖干饭,才夹起一片火腿,惊异地瞪着二儿子。 这个儿子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是看到水淹村庄所以看上这里的蓄粮洞了吧? 蓄粮洞大是大,但空旷又圪圪塔塔,天然洞穴能有多好?到处坑坑洼洼的,要不是村子淹了没有住处,打死他们也不会住上来。 这儿子真是脑子烧糊了,就为一个高山住处,就要这离村这么远的地。 当初是因为谁也不要这片地,都觉得拿这片地吃亏,但这又是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又是祖宗争来的免税地,是连带大塘水被划为宅基地的,所以种一年荒一年的,不当回事。 “当真?” 大儿子李洪基兴冲冲的从简陋的石桌边跑过来,激动啊。 老太太瞪了大儿一眼,问二儿:“你是看上这山洞了?你可想清楚了,水不会淹个成年累月,李家村可是六十年没有被撵上山了。” 她虽然不喜这个儿子,却也说不上厌恶,只是这小子从十二岁替兄从军,二十六岁才回家乡,回来就因为讨厌他带回的媳妇一口奇奇怪怪的外地话而马上分了家,她只是与其不熟罢了。 不熟的人,自然没什么舐犊之情。 但利害关系还是要说一下的,这地早晚也要丢,大儿子和大儿子的儿子们都不肯来种,光走路要一个时辰,全是上坡路,牛车上来都让不开路,收种麻烦得要命,葵花籽种了100多麻袋,拉出去卖还费力淘神的。 每次大孙子都不情不愿,后来大孙子买了官,直接说不要大塘的地了。 她也寻思着将地扔了,找人种还值不到工钱。 因为庄稼成熟的时候总要分一个人来看着,一看就是一个月半个月,不看啊,那好,地主不来,放牛放羊的却能天天来,把粮食祸害个精光。 养苗倒是不担心,有的是苦剌,地边种满了苦剌和带剌的火蕀,倒也没人将牛羊赶到苗地里。 但半成熟的庄稼不同,可做饷午可带回家,可偷藏附近的洞里慢慢吃。 要不是这次上来避雨,怕是老两口一辈子都不会到这里来了。 他们早就不想要这块地了,因为这块地,一家人上山下山都要骂一遍祖宗。 交换很快形成,李老太还假巴意思的问二儿子:“吃饭没有?没吃我让石花她娘给你勺点地蛋焖饭。” 李洪涛望了眼已经洗干净的饭锅,笑咪咪道:“不用不用了,我家雪儿今儿烤了只鸭子,我得快些回去吃。” 烤鸭子有么,当然。 孔雪儿在别的方面省,甚至儿子要笔墨纸砚她要破口大骂,但吃的方面,穷到要命,她也不肯亏了一家人的嘴。 能吃饱就不肯挨饿,能吃好就坚决执行。 要不也不会搬来靖州六年了,从早忙到晚的做针线,每天能赚一百多颗铜钱,时铜钱兑银为一千颗铜钱一两银子,她一个月最少赚三两多银子,居然还要借钱盖房子。 烤鸭是家里有二十多只鸭子,怕洪水将鸭子带到远方,所以一开始涨水就将鸭子嘎了,用盐淹起,挑上山来。 鸡也如此,没能逃过此劫。 李阿宝她慌不慌? 看到爹喜滋滋带回来的宅基地契,她就吓傻了。 她以为自家爹头几天兴奋的搓手说的事,定是一时兴起,也可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老太婆不会答应。 万万想不到转眼之间,村里的田地没了,以后要常住高山上。 李洪涛得意洋洋与妻儿道:“大涝后可能大旱,即便不旱,海子里的田也被泡僵了,来年不会有什么收成,起码三年不成。 我们把三十亩地改成水田,小春种麦大春插秧,又不用交税,吃不完啊吃不完。 我今儿认真看过,地里青蒿都人高了,犁掉,埋起,或者晒干烧了。九月种上麦子,青蒿肥地,定然大丰收,一年能存三年粮。 至于年后接不上的事,现在快点种一亩地蛋,秋地蛋结的虽然少些,但也能混过去。开上三分菜地,快些播种,九十月份就有的是菜吃,还怕日子不好过么?” 老爹说的头头是道,老妈一律点头称好,大哥听得大声笑,阿宝心惊肉跳。 大山深处无人家,也就大塘附近有不少沼泽地青草地,所以每天至少有三到五群牛羊转来转去,这样倒是天天有放牧牛羊的男女小孩或老头子。 但是人家太阳落山也就赶紧回家了,从来就没有放牧的人在山上过夜的。 再下来半里路上有本家的八亩竹林,那处有人终年守着竹子,怕人盗砍。 那是个中年男子,与李阿宝家是同一个老祖。 周围也有两百来亩地,都是本家的,有的种上有的丢荒,好几家人的,也是大块大块,都是好地。 李阿宝心中奇怪大哥怎么能不着急讨媳妇了,竟然想开了要住到山里。 李光正早就想泛舟大塘了,他喜爱那里的水很久,只是一直在丈伯家手上,他没办法去捕鱼。 他还特爱跑山和竹编,大塘的蓄粮洞旁也有半亩左右竹林,他也爱着那些竹子。 另外附近还有几窝野蜂和飞马蚁,他看上好久了,苦于一个人没机会上手。 蜂蜜都割了几次回家,飞蚂蚁都吃了两回。 而且大塘周边的树林里,很多美味鸡枞菌,牛肝菌,灰帮头,青头菌。冬天的一窝羊菌,这些可都是钱啊。 如果早上直接起来在周围捡上,到后山下的靖州城去卖掉,还能在城里干一顿中饭,回来太阳还不落山。 若是在李家集镇上卖这些,价钱只得一半不说,还很可能卖不出去。 人家有空不会自己上山来捡吗? 就是没空,又有多少人家是银钱活泛的,能随时买山珍来吃? 只有教书的先生,镇上的类似公务员的小史,还有几家小饭馆,三十来家杂货铺的东家,以及一些鸡毛小店的东家,只有这些自己没法子种菜的人才会买一点。 也有倒卖的小贩,给的价格极低,贩运需要成本,他们也怕拿到城里卖不出去蚀本,所以并不十分热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干着。 李家集镇上连荠菜都卖不出去,靖州城的荠菜两颗铜钱一斤人家抢着买,在哪里歇下来一刻不到就卖光。 李光正人是聪明的,只是他把爱好排在娶媳妇前面了。 他还想要一匹马,驰骋整个大塘毫无压力的马,世上怕是没有不爱马的少年,除非办不到。 之前是条件不允许,谁来放马?买马钱从何来? “只要我打几个月鱼,到年底也就能买上马了,那时候,啊,想跑哪儿跑哪儿。” 他信心百倍。 李阿宝在得到小境珠的惊喜过后,就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样来面对全家人了。 从那天进过小境一次,她就再也不敢动一丝一毫进去的念头。 除非她现在能离开这个狭窄的庇护所。 可惜她离不开,雨一直没停过。 第4章 云收雨歇回家转 一个月过去,庇护所里的粮食都快发霉了,这天半夜,七夕的半夜,天空突然放晴,大人们听到外面的雨歇了,全都跑出来,高兴得大喊大叫。 星星出来了,月亮出来了。 “祖宗保佑啊!” 所有的唯心主义者都点香敬神,嘴里念着祖宗八代,还有传说中的各路神仙,虔诚的祈祷,很多人泪流满面。 李阿宝一家人却平静得出奇,既没有手舞足蹈,也没有烧香敬神明,而是忙着收东西,准备天一亮就迁到大塘去。 大塘可不光有个蓄粮洞,还有几个牧羊人经常光顾的另三个小一点的石洞。 每个洞都有十来个平方,不平整但因上方有巨石为顶,也不潮湿。 李洪涛去换地契时还观察了一下,那三个洞并无人家搬进去。 只因下来半里路的地方叫高石头,高石头附近自然山洞如蜂巢一般密集,那里现在住满了人家。 李光平家的竹林就在高石头下方的一条大山沟里。 像大塘这种离高石头较远的地方,太孤寂了,没人愿意过去。 再说,乡下人家哪家没有地,有地的人家地边都有庇护所,都要带娃上山种地收粮,小娃儿得有个放处。 比如李阿宝家,她们住了近一个月的山洞,就在她家半坡地的下方。 虽说这是牧羊少年挖的,但有时候他们一家人也会在里头吃晌午,休息一下,再修挖一下,搞舒适一点。 李老太看着一头挑着阿宝一头挑着米粮的李洪涛,撇着嘴嘲笑了一顿:“怎么?想逼你父母现在下山?这就等不及了?” 李洪涛心情很不错的道:“当然没有,我们先在小洞里住一下,主要地里的苞谷要熟了,所以当时没有上来,那个小洞当真不好住人的。” 旁李洪基的媳妇笑嘻嘻道:“怎么?你还想收坡地的苞谷?地都换掉了,现在那里是爹娘的养老地了,怎么也轮不到你们去收,天晴了,正好我们收了庄稼,等水退了再下山。” 四月份补种的山地苞谷没有受干旱和洪水的太大影响,因半坡上有点溪水,李洪涛天天泡在山地里,浇着水养着苗,所以是有收成的。 现在地也换出去了,大哥家要收那些粮,阿宝爹也无可奈何 。 一顿眉眼官司后,阿宝一家在一眼看上去比较平整的小山洞里安顿下来。 之后天彻底放晴,但村子里水位只在慢慢的下降,看起来不过个十来天是降不下去的。 李洪涛带着大儿子,到高石头那里去借牛,家家的牛都闲着,出来好几家问他要不要借。借牛得连人一起,每天一百颗铜钱,还得给牛吃两顿四个牛盐团。 牛盐团是用苞谷面蒸熟了再加盐捏成成人拳头大小给牛吃的,牛吃了盐和面才有力气耕地。 春耕时谁家借牛都要这样准备。 如果不准备牛盐团,就要多给二十颗铜钱。 现在镇上一升米才九颗铜钱,一升米有一斤半,二十颗铜钱抵牛盐团很不划算。 但阿宝她阿娘在这件事上没商量,从来都是只给铜钱,不肯蒸牛盐团,她怕麻烦,蒸牛盐团的功夫,她能缝一件衣裳,能赚至少五十颗铜钱。 李洪涛借牛,那是人没到有牛的人家就把牛拉出来了。 加上现在在山里,有牛无处使,本来只想借两条牛,才说要借牛,有牛的奔走相告,哗啦啦来了五条牛。 拒绝准都不好,而且要供饭,还要供酒,不醉不归的。 犁地属于技工,重劳力,要供酒肉。 爷俩对了对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天把三十亩地干完。 五家的牛全部进地,边犁边下种子,于是又请了那些牛的女主人来播种。 要不是天晴了,怕是连吃饭处都没有。 几个牛人一商量,现在是适合种秋荞麦的季节,而且要快点在七月中旬播种完毕,再晚霜降影响荞麦收成。 李洪基本意是将地犁过晒死蒿子,然后等九十月份种冬小麦。 花子大声武气道:“二叔,这地闲两年了,休养够了,又不积水,趁着这时间,种满甜荞,没粮了还能打叶子吃,叶子吃过了就收荞仔,甜荞饼不是一般好吃,没种子我们借给你,我家还有将近一斗甜荞仔。 荞麦一百天可以收,接着种上冬小麦,是最好不过了。要是怕没肥力,买点羊粪,或者将大塘周边的青蒿割了堆肥,听我的不会错,保证二叔家一年到头粮满仓。” 阿宝爹娘都觉得这主意好,特好。 香软的大馒头刚出锅,阿宝就干了一只。 孔雪儿准备了两只腊鸡,两条腊鱼,两只腊鸭,一天吃得干干净净。 还有花生,地蛋(也就是土豆),以及地里抢收的荠菜。 阿宝拼了命的拨荠菜,拨了二十多斤。 孔雪儿是有些后悔的:“我们应该过几天再请人来犁地,不是说十月种麦来年收么?这要多种一季荞麦,太快了,荠菜都忙不得拨,不然两三百斤没问题。” 拨来的荠菜吃不完,第二天李光正带到靖州城外,卖到十颗铜钱一斤,他自己都吓得发抖,回来一家人后悔不及。 原来靖州城还在水中,平海海的近郊菜地和远郊田地也还泡着。 山里又都是树,连个野菜都没有,也就心惊肉跳的捡了些蘑菇,很多也不能吃,城里人在辨识蘑菇上都是些半瓶子水,捡些扔些,吃菜艰难。 李光正的荠菜还没下山,才到半路就被人高价抢光,都愿意多给钱要一点。 城里的水消下去也要十来天,就算水下去了,光秃秃的菜地起码要个把月才能出菜,所以现在的菜是有史以来最高价,把李光正欢喜坏了。 他和父亲连夜打了一条柚木独木舟,用早些年买来一次没用过的撒网,天未亮就在大塘里连撒三网,父子二人用挑粮的箩筐挑了两担鱼下山,一个时辰后回转,捏银子的手发着抖。 李老太一家除了几个小的到林子里捡蘑菇来吃,并没有注意到二儿子家夜里造船捕鱼的事。 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去当面嘲笑一顿。 要是捕鱼能赚钱,那阿宝家当初盖新房也不用借银子了。 李光正一年四季的在河里田里转悠着,黄鳝倒是卖了不少,也没见发家致富,连书都读不上了。 从这天起李光正天天夜里撒网捕鱼,天不亮父子俩已下山,大阳出来不多会两人边采蘑菇边回大塘。 吃了晌午大睡一觉,傍晚又去捡蘑菇。 这样子在李老太一家看来,这二儿子一家也就天天捡点蘑菇,和他家一样。 十多天后,在阿宝家已经攒够欠债银子时,村里的洪水终于退完了。 到处都是稀泥浆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