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我被病娇残王宠上天》 第1章 跪下,道歉! 近日,宴京出了件新鲜事儿。 丞相府两位嫡出小姐,换了婚约。 本该嫁给宸王的相府大小姐阮锦宁,于日前被宸王上门退婚,七日后又被赐婚给了成为了废人的厉王。 而原本没有婚约的二小姐阮灵珠,在大小姐被赐婚的同一天,也接到了圣旨,让她嫁给宸王。 谁人不知,阮大小姐从小便倾慕宸王殿下? 退婚之事一出,阮大小姐羞愤之下竟选择了自缢! 好在老天垂怜,她被人发现的及时,虽然昏迷了七日,却平安醒了过来。 赐婚那日,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哭会闹,不料,她十分平静地接了圣旨,之后便安静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安心待嫁。 三月后。 丞相府处处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全府下上都洋溢在喜气里。 尤其是二小姐阮灵珠的院子中,更是热闹非凡,来看望她的小姐妹和亲戚好友来了一波又一波,欢声笑语没有停止过。 反观大小姐阮锦宁的院子里,却一片落寞。 尽管也挂着红绸,可院中伺候的丫鬟和下人加在一起,也才四个。 外加一个喜娘。 装扮简单的小院里,竟然只有六个人。 夜深后,前来探望的亲戚朋友散去,只余下下人与喜娘。 阮锦宁端坐在梳妆镜前。 喜娘已经去隔壁房间休息了,丫鬟盼儿尽心尽责地为阮锦宁梳妆,梳着梳着,眼泪就湿了眼眶。 只是这大喜的日子,她不敢为自家小姐招来晦气,便只能瞪大着眼睛,强迫自己将泪意压下去。 阮静宁透过铜镜瞧见盼儿的动作,微微一笑“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盼儿原本还能忍,一听这话,眼泪却再也止不住“小姐,老爷他太过分了!三月前逼您将宸王让给二小姐也就罢了,如今您马上就要远赴容州,老爷竟然也不来看一眼……” 她替小姐委屈! 小姐自小便倾心于宸王殿下,且宸王殿下风光霁月,又是入主东宫的不二人选,小姐若做了宸王妃,必定是前途无量! 而那厉王,虽说是宸王殿下的亲兄弟,从前也有战神的美名,可自从一年前他中了敌国的埋伏受伤之后便成为了废人,一直在封地容州养伤,便是皇帝也没有召见过他。 所有人都说,厉王很快就要死了。 谁若嫁与他,都是守活寡! 老爷太过狠心,明知如此,还是逼着小姐换了婚约! 可怜的小姐,不但要将心上人和好姻缘拱手让人,还要背负被退婚的污名! 阮锦宁看着幽静的小院外。 只见寥寥红绸在黝黑的夜幕里闪烁着诡异的暗芒,不像是大喜,反而平添了几分丧气。 她勾勾唇“傻丫头,会有人来看我的。” 盼儿微愣“谁?” 如今这府中都是主母赵氏的天下,所有人都跑去二小姐那边恭维讨好去了,又有谁会来看大小姐? 吱呀。 静谧的院子里,木门开启的声音虽不大,却格外刺耳。 盼儿正要出去查看,阮锦宁却道“你去里屋休息吧,等会儿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来。” “小姐?”盼儿不解。 但看着自家小姐坚定的神情,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躲进了里屋。 须臾,房门被人推开,穿着大红喜袍的少女款步而来。 少女柳叶眉,樱桃口,一双杏眼雾蒙蒙的,清纯又无辜。 见屋中只有阮锦宁一人,少女并不惊讶,嗔怪道“长姐院里的人太不懂规矩了,如此重要的日子,居然不陪着长姐,反而跑去休息了?” 阮锦宁手执木梳,自上而下地梳弄着墨黑的秀发,看着少女的眼神里透着嘲弄“你来做什么?” 她长得很美,莹白的肌肤在烛光下莹润透亮,黑琉璃般的眸清澈见底,说不出的高贵疏离。 阮灵珠眸光一沉,眸中闪过了浓浓的嫉恨之色。 没错,少女便是阮灵珠,相府的二小姐,抢走了阮锦宁原本的好姻缘的,好妹妹。 明明阮灵珠站着,阮锦宁坐着,从阮灵珠的视角看,她是在俯瞰阮锦宁。 可对方的神色太过悠然高贵、怡然自得,却衬的她像个丫鬟,在对着主子卑躬屈膝一样。 阮灵珠原本想着软软地讽刺几句便作罢,此时却来了火气,冷笑“阮锦宁,你在高贵什么? 宸王殿下成了我的夫婿,将来他荣登大宝,我便是皇后! 而你,这辈子都只能守着一个活死人!或许,等你到了容州,那人正好就死了,你还要背上一个克夫的罪名!” 她说完,得意地看着阮锦宁,想要看到生气、愤懑或者是悲伤的神色。 岂料,什么都没有。 对方只是淡然看她“你大半夜不安心待嫁,就是过来说这些废话的?” “废话?” 阮灵珠不理解。 阮灵珠很愤怒。 “你听不懂人话吗?你马上就要守寡了!爹爹早已告诉我了,那厉王如今不但是经脉尽断,还全身溃烂,一张脸更是丑的像鬼一样! 即便你嫁过去他还活着,也不过是守活寡!你这一生,完了!” 阮锦宁淡漠的心,在听到“爹爹早已告诉我了”几个字时,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呵呵…… 原来,自己未来的夫婿,伤得这么重啊。 原来,爹爹早就知道,也明白她过去之后会面临什么。 原来…… 看着阮锦宁失神的模样,阮灵珠以为她怕了,表情越发得意。 那张扬又恶毒的模样,不但破坏了她清纯的感觉,还让她看起来,面目可憎。 阮锦宁回过神来,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你说完了吗?” 她没有破防。 可看着她如此淡定的阮灵珠却破防了。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贱人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从前这贱人是名正言顺的嫡女,摆出这幅恶心的嘴脸来倒情有可原,但现在,自己才是相府真正的嫡女! 这个女人明明已经被驱赶到了这破落的院子里,过着下人都不如的生活,还失去了美满的姻缘,即将要嫁给一个废人! 她凭什么还能如此淡定? 阮灵珠想要刮花她的脸! “阮锦宁,你到底在神气什么?相府如今的嫡母是我娘!你娘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老贱人,你是个小贱人!你整天里装出那副清高的样子,是想恶心谁?” 阮锦宁闲适的表情一变,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她起身,掐住了阮灵珠的脖子“不想让喜事变成丧事,就跪下,向我娘道歉!” 第2章 这只是开始 “唔……你敢!” 被微凉的小手掐住脖子,阮灵珠慌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你若敢动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阮锦宁轻轻浅浅地笑了。 烛光下,她笑的摇曳生姿,笑的美艳绝伦,却化不开眼底的冰冷与阴霾。 “看来妹妹的记性不太好,连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 阮锦宁微微用力,好整以暇地看着阮灵珠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瞳孔也染上了惧色。 “你也说了,我这丞相府嫡出大小姐如今只是形同虚设,实际上连个丫鬟都不如。” “你也说了,你抢走了我的心上人,我的好姻缘,甚至是……皇后宝座。” “你也说了,厉王如今变成了废人,随时可能暴毙,我嫁过去以后,要么是守寡,要么是守活寡,前程尽毁……” “这样一无所有的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黑琉璃一般幽深的眸看进阮灵珠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寒意如同万丈魔渊,死气森然。 “什么大喜之日,对我来说与丧日无异。反正我也是要踏进坟墓了,若临走前能带走我最讨厌的人……” “疯了!你疯了!”阮灵珠被她森寒的话语吓得心惊肉跳。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用力挣开了阮锦宁的钳制,仓皇跑出了阮锦宁的院子。 被冷风一吹,阮灵珠冷静了下来,心情也渐渐平复。 她越想越生气“我竟被这个贱人吓到了!” 这对她来说,是耻辱! 她如今是相府真正的嫡出小姐,掌上明珠,她应该是高高在上的,那个贱人只能匍匐在她的脚下,凭什么敢威胁她? 不过转念一想,明日之后那个贱人就完了,她便又散去了阴霾。 “你且得意着,娘说过,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这个赢家,就是我!”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盼儿从里间走出,娃娃脸上满是怒气“二小姐太过分了!我要去告诉老爷!” 阮锦宁淡淡道“不必了,都要离开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可是……”盼儿十分不甘。 可一想到老爷的态度,她的不甘就化作了无奈。 也隐约明白,小姐之所以不愿告诉老爷,是因为被老爷偏心的态度伤害了很多次,不愿意再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受伤了。 阮锦宁看着盼儿难过的模样,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她眸光凝了凝,什么也没说。 她确实是对她的丞相爹失望了。 她爹阮青云出身寒门却心比天高,也确实有些才气和能力,才能从一介寒门通过科考实现了阶级的跨越,而后平步青云,坐上了这丞相之位,位极人臣。 只可惜,有才能的阮丞相是渣男。 当年他出身微末,连读书束脩都拿不出,便娶了商户出身的沐家小姐沐嫣儿。 商女出身的沐嫣儿一心爱慕阮青云,倾尽所能为他打点,不但为他提供束脩和生活费,让他衣食无忧地在学堂里读书;还给他提供了进京赶考的盘缠以及在京中的吃穿用度。 甚至于,知道官场水深,沐嫣儿还求她爹为夫婿四处打点。 有了银子开路,阮青云高中之后的仕途十分顺遂,并因此结缘了当朝太师之女。 堂堂太师之女,为爱甘愿与人共享一夫,入府做了——平妻。 然,在沐嫣儿生下阮锦宁后没多久,便因为月子没养好而一直身体虚弱。 几年后,她偶然风寒后骤然病情加重,便香消玉殒了。 之后,阮锦宁这个嫡出大小姐,便沦为了隐形人。 在外,她是相府大小姐,在内,她却过得连丫鬟都不如。 她的好父亲啊…… 为了满足赵氏母女,竟然真的逼着她改了婚约。 明明那婚约,是当年外公废了一些心思求来的。 在明知道厉王府是火坑后,阮青云还要把她往里推。 微微闭眼,阮锦宁平复着心情。 再睁开眼的时候,眸中只剩一片寒潭“大喜之日……真期待呢。” 吉时终于到了。 相府的两位小姐,同一天出嫁。 一位是就拐个弯儿,穿越几条街便能看到的高门大院——宸王府。 另一位,则需跨越千里之遥,去往鸟不拉屎的容州。 直到上花轿前,阮锦宁才看到自己的父亲,当朝丞相阮青云。 隔着盖头,她看不见阮青云的脸,只能看到他绣着金丝云纹的靴子。 他仿佛只是恰好路过她的面前,一站不站就来到了阮灵珠的花轿前,柔声叮嘱“去到王府不可任性,尽好做一个王妃的本分。” “但若有人敢欺负你,你尽管派人来告诉爹,爹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吉时已到,新郎搀着新娘上花轿嘞!” 不多时,阮灵珠便被人扶着上了花轿。 阮锦宁的身边,只有盼儿。 她在盼儿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花轿,走向了未知的前路。 路过丞相的金丝云纹靴的时候,阮锦宁停了一下,好听的声音自喜帕之下传出“爹爹,女儿走了,日后你我父女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女儿在此祝福您——能得偿所愿,能借助宸王之势,达成心中宏愿。” 今日,您就能得偿所愿地让阮灵珠成为宸王妃、未来的皇后了呢。 只是希望,阮灵珠这个宸王妃、未来的皇后,不会让你失望~ 阮青云一怔。 不等他说什么,那抹红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轿帘之后。 阮锦宁坐在了大红的喜轿之中,身体随着轿子轻微摇摆着。 容州远在千里之外,出了城,喜轿就变成了车辇,周围有数百皇家护卫随从,一路疾驰着朝厉王的封地进发。 阮锦宁要拜堂,少说也要在七日后了。 而阮灵珠却是当晚便被送入了洞房,羞答答地等着良人掀开红盖头,揭开人生新的篇章。 当晚,宸王府的上空传出了一道凄厉的尖叫。 紧接着,本该渐渐安静下来的王府中却是兵荒马乱了起来。 下人行色匆匆地去请府医。 年事已高的府医看到前来请自己的下人,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这大喜的日子突然请大夫,是否太过不吉利?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匆匆跟着下人去了宸王的新房。 然后就,惊呆了。 只见,宸王妃的脸上,爬满了红色的疹子,就连脖子上也是! 宸王被王妃脸上的疹子恶心的当场退走,是夜宠幸了一个丫鬟。 阮灵珠涂好药膏、喝下苦药汤,听到婢女传回的消息,气的将新房砸了个稀巴烂。 百里之外。 阮锦宁掀开帘子,看向宴京方向的幽幽夜幕,红唇翘起。 “小姐,何事这么高兴?”盼儿见她开心,忍不住问道。 “想起了一件高兴的事。” 阮锦宁放下帘子,淡淡道“天色不早了,明日还得早起赶路,休息吧。” 盼儿应了一声,给阮锦宁铺好被褥,便去了车厢外休息。 阮锦宁收回视线,唇畔的笑意越发深沉。 这,只是开始呢。 第3章 活不过这个月 七日后,马车终于行驶到了容州附近。 有老嬷嬷前来通知阮锦宁下马车,换乘喜轿进城。 半个时辰后,喜轿晃晃悠悠进了城,又没有什么波折地进了厉王府。 新郎重伤无法起床,阮锦宁便独自跨过火盆,在盼儿的搀扶下进了府。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厉王府内却静悄悄一片,不像是在办喜事。 进了礼堂,有人冷声说道“王爷身体不适,无法亲自拜堂,便用他的喜服代替。” 盼儿气的想说什么“你们……” 阮锦宁在衣袖下掐了掐她的手,盼儿后面的话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吞了回去。 拜过天地后,阮锦宁被人扶着朝洞房走去。 便是她自诩淡定,此时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两世为人,她却是第一次与人成亲,成亲的对象还是一个伤重到无法亲自拜堂的废人。 没错,两世为人。 三个月前,在阮丞相听了赵氏的撺掇跑来找她,要求她将心上人和好姻缘让给阮灵珠的时候,她好似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再也承受不住愤懑与委屈,选择了上吊。 大概是老天垂怜她,她没有死成。 昏迷的七日里,她的灵魂穿越到了一个名为蓝星的现代文明社会。 虽然从出生起就是孤儿,住在孤儿院里,但在那个相对公平的社会里,她借助好心人的资助和自己的努力,顺利在最高的医科学府毕业。 她报答了那资助她的好心人,而后便一心扑在救死扶伤上,救助了很多人,医术也提高到了令人敬仰的地步。 在她寿终正寝的最后几年,被她救治过的人自发为她取了一个称号——宁医圣。 弥留之际,她以为自己终于要结束生命了,没想到一睁眼,她又回到了大召国,而彼时距离她想不开自缢,不过过去了七日。 她想着,既然老天多给了她一次机会,那她便都用来了却遗憾吧。 那些欠她的、欠她娘的,她要一一拿回来。 那些欺她、辱她的,终有一日,她也会报复回去。 她是医圣,她有一副菩萨心肠。 可,这菩萨心肠,不会对着自己的仇人敞开心扉。 选择与厉王成婚,是迫于形势的不得已,却也是她得以施展手段的第一步。 丞相府虽是她的家,她却没有半点属于自己的根基、势力,赵氏和阮青云,也不会允许她发展自己的势力。 只有离开丞相府,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至于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莫说对方还没死,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便是真的死了,在那个高度文明的世界里生活了一世,她也不会在意那些虚名。 她,不会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无论对方是何种身份。 吱呀。 静谧的夜晚,房门开启的声音格外刺耳。 一个婆子道“王妃,王爷就在里面呢,进去吧。” 一股奇怪的味道从房间里传了出来,阮锦宁微微凝眉,盼儿抓住了她的手臂“小姐!” “无妨。” 阮锦宁拍了拍盼儿的手,便独自进了弥漫着怪味的房间。 那味道,像是尿液在密闭的空间里闷的时间长了的骚味,混合着腐肉的味道。 即便屋内燃着熏香,却也无法掩盖这浓重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以后反而更难闻了。 心知不可能会有人来掀盖头,阮锦宁微微屈膝说了一句“见过王爷”,便自己掀了盖头。 红烛灼灼,满眼红绸。 阮锦宁目光微动,就看到了床上的人。 七月的天,那人却盖着厚重的被子。 呛鼻的味道,就是从床上传出来的。 阮锦宁走到床边,尝试着唤了一声“王爷?” 入眼是一张狰狞的鬼面具,面具下的脖颈瘦弱的青筋可见。 没有回应。 阮锦宁微微抿唇,说了一声“得罪了”便掀开锦被,瞬间,味道扑鼻而来。 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味道,眉峰不动。 医者的本能让她想要即刻为那人把脉,但理智将冲动压下,她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房门被人推开,两个身体强壮的婆子走了进来,面色不善道“王妃,有何吩咐?” 那一脸防备的模样,似是生怕阮锦宁会闹腾一样。 阮锦宁垂眸,淡淡道“取干净的被褥和衣服来。” 两个婆子见她没有撒泼,均是一愣,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才垂首应“是”。 不一会儿,两个丫鬟抱着被褥和干净的里衣进了屋。 不等阮锦宁开口,两人敷衍地福了福身就退了出去,并关好了房门。 阮锦宁黛眉微蹙,但没有多说什么。 她想要给床上之人换被褥和衣服,但她的力气不算太大,只能开门叫人。 然而房门打开却发现,院中除了盼儿外,哪里还有其他人? 阮锦宁抿了抿唇。 “小姐,这厉王府的人欺人太甚!”盼儿忍了一路,这会儿早已忍不住,红着眼眶斥责道。 阮锦宁微微叹了口气“先进来,给我搭把手。” 盼儿眼中噙着泪,她想说什么,阮锦宁微微摇了摇头“进来吧。” 两人进了屋,阮锦宁让盼儿帮忙把外间的软塌搬了进来,两人合力将厉王搬到了软塌上。 趁着身体接触的时间,阮锦宁悄悄为厉王把了把脉,旋即心下一紧。 厉王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筋脉尽断、五脏六腑都十分虚弱,气血亏损严重。 而且,他还中了毒。 总之,他的情况非常不好,如果不加以干预的话,他恐怕活不过这个月。 盼儿去换被褥,阮锦宁则是趁着这时间给厉王换衣服。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但掀开衣服以后,她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厉王瘦削的身体上,竟然有十多处伤口,而且,这些伤口流出了脓。 那种腐臭的味道,就是从这些脓疮上散发出来的。 盼儿铺好被褥想要过来帮忙,阮锦宁冷喝一声“别转过来!” 盼儿顿时僵在了原地。 阮锦宁沉声道“你去外面看看,可能找到干净的清水?” 盼儿不敢转身,结结巴巴地回道“我进来的时候看到那边有间小厨房,想必应该有水。” 阮锦宁松了口气。 她没给厉王穿上衣服,直接将换下来的被子翻了个面给他盖上,才吩咐道“你去厨房端水,顺便找找看有没有菜刀一类的东西。” 盼儿面色一变,急急转过身“小姐,您不要做傻事!咱们总能想到办法逃出去的!” 阮锦宁失笑“我不是想寻短见,只是想割一些布为王爷处理伤口。” 她淡淡解释着“那些人怕我逃跑,也怕我寻短见,屋内必不可能留剪刀,但直接用大片的布料,处理起伤口来不方便。” 主要是,她带来的药和消毒的黄酒全都在外面,如今屋内只有一壶酒,若不处理一下布料,根本不够用。 盼儿松了口气“我这就去!” 软塌上,腐臭的锦被下,修长的手指动了动。 第4章 你要比我更不好过才行 盼儿很快就端来了清水。 她按照阮锦宁的吩咐,将几块红绸切成了二十多块面巾大小的布料,并提前将之清洗干净。 阮锦宁先是用清水简单地给昏迷中的人清理了一下身体,然后将布料团成一小团,将白酒倒在上面消毒。 虽然床上的人昏迷着,她还是说了一声“王爷,得罪了。” 便用消过毒的布料清理起了伤口。 床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 盼儿却是忍不住幻肢痛“嘶……” 酒水倒在伤口上会有多痛她是体会过的,此时看着床上之人毫无动静的样子,她的心都凉了“小姐,王爷他……是不是在真的快不行了啊?” 自三个月前小姐醒过来,便对医术产生了兴趣。 其实小姐在昏迷之前便有一点医术底子,醒来后,她与丞相开始了一场开诚布公的交谈。 没人知道两人谈了什么,盼儿只知道,自那一日后,小姐便过得比从前好了许多,也自由了许多。 之后,小姐买了很多医术,自学医术,而且小有所成。 所以盼儿才有此一问。 阮锦宁过了一会儿才道“不得胡说,王爷会好的。” 盼儿没再说什么。 给床上之人处理好伤口并穿好衣服,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 阮锦宁额角早已渗出了细汗,精神也有些疲惫。 她一整天没吃东西,此时又累又饿。 房间内除了一壶酒之外便没有别的了,小厨房里也只有清水。 盼儿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油纸包“小姐,饿了吧?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她拆开油纸包,一股糕点的香甜味道便扑鼻而来。 阮锦宁一愣“你从哪找到的?” 盼儿嘟囔道“我听说女子拜堂当日会折腾一天,而且期间不能吃也不能喝,我怕您坚持不住,换喜轿之前特意偷偷藏了这些点心,想着小姐在等王爷进房间的时候先垫垫肚子,没想到……” 阮锦宁心中一暖“谢谢。” “小姐说什么呢!您是小姐,怎么能和我说谢?”盼儿嗔怪一声,将点心放在了桌子上。 阮锦宁微微一笑,分出一半来塞进了盼儿的手里“我自己吃不完,你也吃。” 盼儿也饿坏了,再三确定自家小姐是真的吃不完后,她不再推辞,狼吞虎咽了起来。 阮锦宁拿出手帕,为她擦拭着唇角的碎屑“慢点吃,我不跟你抢。” “嗯嗯!”盼儿饿坏了,如同仓鼠进食一般,将糕点都塞进了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阮锦宁吃了两块就吃不下了,她给盼儿倒了杯茶水,便起身合上床上的帷帐,打开房门和窗户散味道。 待到盼儿吃完,阮锦宁让她趴在桌子上眯会儿,她又用刀子撕了几块红绸。 这次的红绸不用洗,因为她要折叠起来做简易的成人尿布。 虽说红绸防水效果不好,但多折叠几层的话,也能起不小的作用。 折叠好了第一块,她就掀开被子塞在了那人的腿中间,又用由红绸撕成的布条在他腰间绑好。 靠近的瞬间,她的鼻尖嗅到了面具下飘出的和身上的腐烂味道相同的气味,她抬手靠近那鬼面面具。 迟疑了片刻,她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罢了,等人醒来再说吧。 深夜的风里多了几分凉意,阮锦宁只留了距离床比较远的一跳窗户缝,别的窗户和门都关了起来,又将床帏拉了起来。 盼儿已经困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阮锦宁看了一眼深沉的夜幕,思考起了未来的路。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没有预料到如今的境况。 她从前的最坏预期,不过是厉王虽重伤却还有意识,但现在看来,他已然失去意识很久了。 否则的话,府中的人不敢如此怠慢。 若他还有意识,她会直接与他开诚布公,告诉他她可以医好他,她再借助他的权利杀回宴京报仇。 而若是他死了,厉王府就会名存实亡,届时,各方的眼线也会撤去,她便能自由行动,待到积攒了一定的实力以后,她自己悄悄回京图谋报仇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快要死了,却还没有死透。 如今这王府之中定然还有许多来自别的势力的眼线,没有和他通过气,她不了解情况,也不太好直接伸展手脚。 所以眼下,她只能按捺住性子等。 等天亮。 等各方人马行动起来。 也等…… 厉王醒过来。 想着想着,阮锦宁便有了困意,倚在床框上闭上了眼睛。 意识陷入黑暗前,她红唇勾了勾。 如今的宸王府,已经乱作一团了吧…… 她的新婚之夜不好过,阮灵珠作为什么都要把她比下去的好妹妹,自然也要比她更不好过才行。 宴京,宸王府。 阮灵珠坐在梳妆台前,刚刚沐浴过的她周身散发着浓郁的玫瑰香气。 她望向镜中的少女,只见少女肌肤雪白细嫩,再也看不到一点红疹,她满意地笑了“来人,请王爷。” 下人领命而去,阮灵珠轻抚着娇嫩的容颜,眸中却染上了阴霾“阮锦宁!” 大婚夜,她的脸上爬满了疹子,她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一定是阮锦宁的杰作! 只有她会恨毒了自己,会想办法毁去自己的脸。 她思来想去,只有她去找阮锦宁的那夜,那个贱人才有动手的机会。 也不知那贱人用了什么手段,事后她请了御医过来查看,御医却怎么也查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给她开的药也没什么用。 直到这几日,那些疹子竟然自动退了下去。 今日,最后一颗红疹也消失,她又恢复了原本的美貌。 而那一日宸王看到她的脸,被吓得再也没有踏进过她的院子,这几日以来一直流连在别的贱人的房中。 今日,她的脸好了,终于可以与王爷圆房了。 说来也巧,她的脸上起红疹子的那一日,正好也来了月事。 不过,月事并不准时,是提前了七日来的。 她本来还觉得大婚之日来月事晦气,现在却觉得,这样也不错。 正好今日干净了,不用担心月事突然造访坏了兴致。 想着,她就笑了“阮锦宁,你以为做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就可以离间我和宸王的感情?做梦!宸王妃的宝座,我一定会坐稳的! 待我荣登后位,你只能臣服在我的脚下!哈哈哈!” 半个时辰后,宸王将信将疑地来见阮灵珠,见她果然恢复了美貌,他俊脸上便蓄满了笑意。 乍一看,满是深情。 阮灵珠也深情地回望。 眼神交缠间,拉丝缠绵。 床帏落下,床帏后传出女子娇羞的声音“望爷怜惜……” “王妃放心,本王会很温柔的。” 片刻后,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啪! 伴随着男人的怒喝声“贱人!” 第5章 半个婆婆 这一宿,宸王府乱成了一锅粥。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王爷八抬大轿迎进门的王妃,竟然不是完璧之身! 纵使王妃哭着喊着叫冤,但那没有落红的床单,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所有人,王妃早已失了身。 宸王不放心之下,叫了有经验的嬷嬷过来验身,得到的结果与众人心中所想的,并没有不同。 宸王妃,已非完璧! 一时间,府中所有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去触王爷的霉头。 至于那位新王妃,还未承宠,就已经失了宠。 第二天,宸王妃以残破之躯嫁入宸王府的事情便传得沸沸扬扬,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宸王妃在婚前便与人有染。 这一下,不但是宸王的脸丢尽了,相府也闹了个没脸。 原本是要通过联姻来结盟的宸王和相爷,反而相看两厌了起来。 尤其是宸王,他每次看着相爷的眼神,都像是想要活剐了对方。 *** 夜,静悄悄。 面具下,一双死气森森的眼睛悄然睁开。 它们如同暗夜下的鬼魅,不含感情,灰蒙蒙、木然而冰冷。 阮锦宁睡得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她觉得自己好似坠入了冰窟之中,明明是盛夏,她却在梦中冷的牙齿打颤。 一睁眼,那股冷意瞬间消散。 只是,肌肤间还残留着冷气。 她蹙了蹙眉,暗忖莫非是刚来这如同活死人墓一般的厉王府,所以才做了噩梦? 天已经蒙蒙亮。 阮锦宁赶忙为床上的人又把了把脉。 一碰之下,她面色一变“发烧了?” 其实很正常,他的伤口都流脓了,虽然她给他用白酒消了毒,但显然不够用来消炎。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喊醒了盼儿“去敲门,告诉外面的人王爷发烧了。若是没人开门,就踹开。” 盼儿听说厉王发烧了,困意瞬间消失,她走到门口,砰砰砰地敲响了院门“来人!开门!王爷发烧了!快开门!”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悉悉率率的声音。 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老妇人的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家丁,身旁站着一个拎药箱的大夫,还有一个管家打扮的老者。 老妇人带人冲进屋子,瞪了阮锦宁一眼,对着大夫道“林大夫,麻烦您了。” 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屋的打算。 “您客气了。” 林大夫对老妇人恭敬一礼,而后走向了床幔。 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锦被下的情况,以及处理过的伤口,他惊讶道“这……王妃为何不给王爷穿衣服?” 此言一出,满院的丫鬟家丁看着阮锦宁的眼神就变了。 那老妇人更是眉毛倒竖“你这扫把星!” 阮锦宁微微抬眸看向老妇人“您是……” 厉王与宸王是亲兄弟,二人的母妃乃是当今的云贵妃。 云贵妃这个婆婆远在千里之外的宴京,是断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老妇人一仰头,用高傲的眼神看着阮锦宁,并不开口。 她身后的丫鬟站了出来,眼角微微上吊着,不甚恭敬道“这位是王爷的奶娘吴夫人,王爷对吴夫人十分恭敬孝顺,把她当成了半个娘,所以,吴夫人也算是王妃的半个婆婆。” 丫鬟说完,吴夫人便斜眼看着阮锦宁,似是在等她行礼。 阮锦宁颔首“原来是奶娘。” 吴夫人面色一变,眸中染上了怒火。 那丫鬟察言观色,插着指着阮锦宁,怒道“王妃,怎的如此无礼?” 阮锦宁没说话,盼儿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王妃无礼!” 那丫鬟插着腰“吴夫人是王爷的奶娘,代表的是贵妃娘娘,乃是王府的半个主子!是王妃的半个婆婆!” 吴夫人静静地听着,一双高傲的眼睛斜着眼看着阮锦宁,眼神里满是轻蔑。 对于这位新王妃,她压根儿没放在眼里。 王爷如今已经不能管事了,她便是王府的主子。 这个新王妃不过是丞相府不受宠的小姐罢了,还不是随她拿捏? 阮锦宁摆弄着胸前的墨发没有说话,任由盼儿发挥。 盼儿见阮锦宁没阻止她,顿时战斗力爆棚“王府的半个主子?王妃的半个婆婆?这话你们敢进宫对着贵妃娘娘和陛下说吗?” 阮锦宁垂眸。 昨晚这些人强行将她们锁在新房里,她理解他们是担心她悔婚跑路,还以为她们多关心厉王。 如今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位吴夫人一大早带了大夫过来,显然是要给厉王治病。 可若她真的担心厉王的身体,为何昨晚锁上门? 为了给自己这个新王妃一个下马威,竟是连厉王的死活都不顾了! 且一来就让个丫鬟指着自己这王妃的鼻子骂,是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若自己搭了那丫鬟的话,便是落了下成。 听盼儿搬出贵妃和皇帝,那丫鬟面色一变。 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当众嘴贵妃娘娘和当今圣上。 吴夫人面色一沉,目光阴冷地看着盼儿,口中却是对阮锦宁道“王妃的丫鬟,有张尖利的嘴。” 阮锦宁这才淡淡道“本王妃倒是觉得,这丫头笨嘴拙舌又胆小。” 她看进吴夫人的眼睛里,问道“奶娘既说您是府中的半个主子,那正好有件事本王妃要知会你一声,也好叫你早做准备。 本王妃出嫁前,父亲大人说会派人来给我送东西,届时招待客人的事情,就交给奶娘了。” 吴夫人面色一变。 今日她是打算给这个王妃一个下马威,逼迫对方给自己行礼的。 而她敢给这个下马威,就是断定了这位相府大小姐不受宠,嫁到容州以后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万万没想到,相爷竟然会派人来看她。 她有些不信“王妃的东西没有随着嫁妆一起抬过来?居然还要派人另外送一趟?” 阮锦宁面上划过了一抹失落之色,眼神也黯淡了下去“奶娘想必也知道,我原先是要嫁给宸王的,后来却……” 她像是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止住了话头“总之,一月后相府肯定来人,希望奶娘能尽心招待,别辱没了厉王府的名头。” 吴夫人看着阮锦宁的神色,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三个多月前,相府两位小姐变动了婚约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阮锦宁屈辱上吊自杀的事情也闹得人尽皆知。 她醒来之后不知为何突然屈服了,对此,世人多有猜测。 吴夫人现在觉得,此事一定跟阮锦宁所说的“东西”有关。 相府要来人的话,她的“半个婆婆”的架子就不能摆了。 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自己的分量比得上半个云贵妃。 这不但是辱贵妃娘娘,更是辱了皇帝。 届时消息传回宴京,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而她刚才之所以敢作,是因为如今王爷已经快死了,整个王府都是她的人,只要她想,新王妃就别想传出任何消息去。 可现在…… 总之她的架子是摆不起来了。 但,她心中还是很不爽。 这个由头没了,还有另一个。 “此事按下不表,王妃还没回答本夫人,你为何要害王爷?” 她怒目圆瞪,气势十足,务必要将这个上不得台面的新王妃压下去! 第6章 摘下面具 阮锦宁面色一变,沉静的眸子里爆发出了厉芒“此话应该由本王妃来问才对!” 她没有刻意扯大嗓门,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吴夫人被那凌厉的眸看的心中微惊,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反应过来后,她心中大恼。 她竟然被这个不受宠的相府贱丫头给吓住了! “王妃,你不要颠倒黑白……” 不等吴夫人说完,阮锦宁便冷冷打断道“你们明知王爷身体不好,昨晚竟然反锁了院门,外面连个可传唤的人都没有!王爷半夜身体不适,本王妃想找人请大夫都找不到! 说,你居心何在?是不是想谋害王爷?” 吴夫人面色一变“你胡说!我没有!” 阮锦宁冷冷看着她“有没有,嘴上说的没用,要看行动!你的行动告诉我,你就是想谋害王爷!” “你——瞎说八道!我才没有!我只是……” 阮锦宁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你只是害怕我闹腾、害怕我逃走,所以将我关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吴夫人眼睛一亮。 虽然不明白这贱丫头为何要为自己找借口,但这个借口的确是不错。 殊不知,这是阮锦宁故意放下的钩子。 眼见鱼儿上钩,她面色一沉,厉声道“本王妃与王爷的婚事,乃是陛下赐下的,岂能说逃就逃?你这是在藐视陛下的天威!” 吴夫人面色一白。 这个贱丫头,竟敢给她挖坑!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干脆不辩了,恨恨瞪了阮锦宁一眼,她怒道“本夫人才不跟你瞎扯!” 说完,她带着人匆匆走了。 那模样,怎么看都有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屋内,面具下的眼睛再次睁开。 迷蒙间听到外面的动静,裴云之气死沉沉的眸中染上了薄凉的笑。 他的小王妃,很厉害呢。 如今门也开了,人也被吓走了,她也该想办法逃走了吧? 管家见吴夫人走了,走到阮锦宁身边恭敬道“王妃,昨夜的事情小人并不知情,一切都是吴夫人安排的。” 阮锦宁心中对这样的说辞不置可否,面上却是勾起了笑意“本王妃知道了。” 她眸光微动,看向了陈大夫。 陈大夫早已被新王妃刚才的气势吓到了,见她看过来,顿时心慌不已“王……王妃,小人刚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为王爷的身体着想,才会发出疑问……” 阮锦宁摆了摆手。 对这些表面态度还不错的人,她也没摆王妃的架子,对林大夫问道“林大夫,王爷情况如何了?” “回王妃。”林大夫福了福身,恭敬道“王爷是因为伤口迟迟无法愈合而引起的发热,小人这就开一副退热的药,吃下后就可以退烧了。” 阮锦宁蹙眉“伤口就不管了?” 林大夫叹了口气“回王妃,并非是小人不管,而是那些伤口十分怪异,不论上多少好药,都无法愈合。” 阮锦宁的眉蹙的更紧了。 须臾,她淡淡道“去开药吧。” 林大夫领命而去。 阮锦宁看向一旁的管家,问道“本王妃带来的嫁妆在哪里?” 管家道“回王妃,那些东西都被放在了隔壁院子里。” 阮锦宁点头“麻烦管家将隔壁院子锁好,钥匙交给盼儿就好。” 管家抬眸看了一眼,才应声道“是。” 不多时,盼儿拿着钥匙从隔壁走了回来,拿回来了替换的衣服。 阮锦宁换下喜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又过了一会儿,有丫鬟端来了一碗药和吃食。 盼儿一看到那吃食就气炸了“欺人太甚!” 只见那托盘里只有两碗白粥,连点儿菜都没有配。 小姐都饿一晚上了,就吃这个? 谁家王妃新婚第二天喝白粥啊! 那丫鬟放下托盘,一脸高傲道“王爷病重,只能喝白粥,王妃身为王爷的妻子,自然要与王爷共患难。” 盼儿还想说什么,阮锦宁制止了她“你去外面守着,我喂王爷喝药。” “是。” 那丫鬟睨了阮锦宁一眼,得意地出去了。 什么相府千金,什么王妃! 嗤! 怂的很。 阮锦宁关好门,端起桌上的药碗嗅了嗅,眸中划过了冷芒。 这药,有问题。 但的确能退烧。 端起碗,她走到床边,舀了一小勺递到厉王的唇边。 鬼面具虽可怕,但在嘴的部位留了一个缺口。 药汁进入那人的口中,那人却没有咽下去,而是顺着脸颊滑落,全都洒了出去。 阮锦宁蹙眉“已经喝不下药了么?看来只能口对口喂了……” 她仰头喝了一口药,凑近了床上之人,眼看着嘴唇即将覆上那张没有血色的唇。 “你是谁?” 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阮锦宁动作一顿。 眸中划过一抹笑意,她扭头将药吐在自己的手帕上,淡淡道“回王爷,我是阮锦宁,您的新婚妻子,厉王府的王妃。” 面具下的眼睛散去了一些死气,探究地看着床边的女子。 女子长得很美,眼角微微上翘的眸又大又亮,一双细长的眉无需修饰描画,便是天生的柳叶形状。 鼻梁秀挺,红唇艳若桃花。 昨夜夜色昏暗,他没看清女子的长相,如今一见,便是他曾经见惯了美人也忍不住要赞一句——好一副倾国倾城的绝色! 只是,想到她刚刚要做的事,他便有些羞恼。 为了让人放下戒心好逃出王府,她竟要做到这种地步? 自己只是个将死之人罢了,脸也毁了,她也不嫌恶心? 脸毁了…… 他的心中顿时兴奋了起来。 那些人一看到他的脸就像是见了鬼一样,要么落荒而逃,要么当场失去言语的能力,甚至有人直接被吓尿了…… 他睨着自己的小王妃,十分期待她的反应。 看着小王妃手中的药碗,他哑着声问道“王妃在喂我喝药?” 锦宁似是没感觉到他那探究以及夹杂着不明意味的兴奋的目光,如实道“您发烧了。” 裴云之叹了口气“辛苦王妃了,扶本王起来。” 阮锦宁只得先放下药碗。 提前在床头放好软垫,她才将人扶起。 裴云之能感觉到,他的小王妃特意避开了他身上的伤口,竟没产生多余的疼痛。 不似那些丫鬟婆子,一个个眼瞎,经常将他好不容易才长好的伤口抓破。 小王妃真是个细心温柔的人呢。 就是不知,在看到他的真容后,她还能不能保持这幅波澜不惊的面孔…… “摘下面具。” 第7章 心理扭曲到一定程度了 阮锦宁一愣。 听闻厉王脸部被毁,如同厉鬼。 她昨晚就想摘下面具的,但担心伤到他的自尊,便没有动手。 如今他主动提起,看样子是不在意毁容的,那她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面具很快摘下,露出了一张狰狞斑驳的脸。 他的脸上也受过刀剑伤,其中一道伤疤从耳根处一直蔓延到了下巴,此时皮肉翻了出来,里面渗出了脓水,腥臭狰狞。 伤口感染导致了他半张脸都肿了起来,眼睛微微眯成了一条缝。 另外半边脸也有擦伤,但不算严重。 阮锦宁盯着他的伤口出了神。 裴云之自面具被摘下后就一直在盯着她,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期待着看到她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狼狈着逃窜,没形象地放声尖叫…… 然而,并没有。 她什么也没做,就只是没有表情地盯着他的脸看。 这是什么反应?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他很不满。 内心却升起了一丝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触动。 “王妃对本王这张脸,还满意吗?” 见她迟迟没反应,他迫不及待地哑声问道。 阮锦宁这才回神,看着他看似晶亮、实则死气沉沉的眸子,她心中叹了口气。 这个人在长期的病痛折磨和周围人的漠视、别有用心的对待下,心理已然出现问题了。 对待病人,她向来宽容,何况这人将来还是她的合作伙伴,她淡淡道“王爷只是生病了,待到您病好了,脸就可以恢复正常。” 裴云之不依不饶“王妃在转移话题?你不敢回答?你很害怕是不是……” 他亮晶晶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子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是不是撒谎,他一看便知。 彼时,他的心中出现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矛盾。 明明知道她会撒谎,并热衷于戳穿这些虚伪的人的谎言,喜欢看到他们惊慌失措或厌恶愤怒的表情。 却又……害怕她真的不撒谎,直接说出她的厌恶。 为何会这样呢? 大概是因为,她是这一年多以来,唯一一个没有在突然看到他的模样以后,立刻露出嫌恶表情的人吧。 阮锦宁这次没忍住,叹了口气,她不答反问“王爷希望我回答什么呢?” 她把皮球踢给了他。 她在蓝星的时候见过很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残疾、毁容的病人,这些人的心理会在日复一日的病痛折磨和审美折磨中发生扭曲。 他们觉得自己是异类,明明心里笃定了别人会看不起他们、鄙视他们,却还是热衷于一次次去问别人会不会看不起他们,鄙视他们。 你说没有,他们会觉得你是在撒谎。 你说有,他们又会勃然大怒,觉得你果然是看不起他们。 总之,不管是什么样的回答,他们都不会满意。 “王妃这是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所以选择避而不答?”裴云之眸中的亮光渐渐散去,逐渐染上了阴霾。 她果然和那些人一样! 不! 她比他们多了虚伪! 阮锦宁又又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看着他的眼睛,真诚道“王爷,对我来说,您的外貌如何并不重要,因为不管您是美还是丑,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我们已经成亲了,而且这门亲事是由皇上下旨赐婚的,无法更改,甚至我们就连和离都做不到。” 她将药碗端了起来,将勺子递到了那人的唇边“王爷,该吃药了。” 裴云之垂眸看了一眼褐色的药汁,眸中划过了一抹讥讽之色。 他定定看着她,嘴巴却配合地张开,一勺一勺地喝下了碗中的药。 阮锦宁见他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自己却忍不住蹙起了眉。 她没有在药里闻到糖或者是蜂蜜的味道。 他究竟是丧失了味觉,还是早已经习惯了这苦涩? 亦或者是,心理扭曲到了一定的程度…… 裴云之好似发现了新大陆。 她终于装不下去了? 他正要开口讽刺两句,阮锦宁已经放下了药碗,起身道“药苦,我一时没有准备糖果和蜜饯,所以辛苦王爷先凑合着喝口水冲冲嘴里的味道,下次我会让人往药里面兑些蜂蜜。” 裴云之一怔。 她刚才那一脸严肃的表情,竟是在想这个?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沙哑的声线转冷“谁会在意那种小事。” 嘴上挺硬,但没有拒绝。 阮锦宁莞尔,又拿过白粥来喂他吃。 裴云之没什么胃口,没喝多少粥就喝不下了。 不找茬的他看起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阮锦宁便扶着他躺下“王爷先睡会儿,等退了烧应该就有胃口吃东西了。” 裴云之没说话,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在她转过来的时候又转开了脸。 他是不会睡的,他要偷偷让人给她留一个破绽,好方便她逃跑。 等她被抓回来,表情一定很精彩…… 精……彩…… 见人睡着了,阮锦宁拿起屋中唯一一个干净的茶杯,端着粥碗出了屋。 将小碗里的粥倒到了一半进茶杯,阮锦宁将茶杯递给盼儿“委屈你了,先喝了这粥垫垫肚子,等中午的时候,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盼儿赶忙摇头“不不不小姐,你喝,我不饿!” “你和我一样,都是昨天一天到现在就吃了点点心,我都饿的不行了,你怎么会不饿?” 阮锦宁佯装生气“还是说,你在怪我只能让你喝这白粥?” “不是的小姐!” 盼儿急了,生怕自家小姐多想,只能仰头喝下了手里的粥。 抬头一看,只见小姐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她哪里还能不明白? 小姐这是为了让她喝粥,才故意吓唬她呢! 这么好的小姐…… 她这辈子,一定用命来护! 阮锦宁喝完了剩下的小半碗粥,便回屋研究裴云之的伤情去了。 她从昨晚把脉之后便一直在思索,今早观察了他的脸色和伤口的具体情况,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 不过在动手之前,她必须要和他谈成合作的事情才行,不然的话,可能会有麻烦。 思考的时候她也没闲着,给裴云之换了一次尿垫,清理了一次伤口伤的脓疮,以及又换了一次被褥。 期间除了处理个人生理问题外,没有离开房间一步。 而在阮锦宁因为解决个人三急问题而离开房间后不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沙哑的声音对着空气冷冷道“给王妃留个口子,在她被抓回来之前,给她提供方便。” 第8章 奶娘,吃啊 很快,午饭时间就到了。 丫鬟端来了午饭和一碗药。 午饭倒是丰盛了一些,竟然还有一个炒青菜。 只是,即便加上一个炒青菜,这也不是堂堂王妃的规格。 最重要的是,凑近一闻还能闻到一股馊味儿。 丫鬟将托盘放到桌子上,高扬着头,一脸神气道“吴夫人说了,人吃清淡的才能养生、才能长寿。” 盼儿气的想掀桌“听你鬼扯!你们这是对王妃的大不敬!” 那丫鬟一脸轻蔑的模样“呦,这就是宴京来的丫鬟的素养?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总之,你们中午的吃食就是这些,爱吃就吃,不吃拉倒。” 丫鬟说完,哼了一声便扭头走了。 盼儿啪地捏碎了一个茶杯,怒道“我去找他们算账!” 她忍不下去了! 这些人,欺人太甚! 阮锦宁一把按住她的手“你想去找谁?” “自然是厨房。” 阮锦宁端起托盘就往外走“的确是要去算账,但不是去找厨房,他们也只是听令行事而已。” 若没有某些人的指使,给厨房的人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将馊了的饭菜端上来。 这显然是某些人还在介意早上下马威没有立成,又想搞幺蛾子。 她要嫁入这厉王府,是寻找新的据点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的,而不是要当软柿子被人随意拿捏。 吴夫人住的院子很好寻,就在厉王的住处不远的地方,走一会儿就到了。 门口的丫鬟见阮锦宁过来,想要将她拦下。 阮锦宁给盼儿使了个眼色,盼儿直接上手,一招四两拨千斤就把那丫鬟拨到了一边。 阮锦宁畅通无阻地进了院子。 时值午饭时分,吴夫人正在坐在雕花的红木桌子旁,享受着一大桌美食。 能容纳七八人大的圆桌上,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荤素搭配,还配着浓淡相宜的汤,看的人食指大动。 阮锦宁眸光一冷。 王爷王妃都吃残羹冷饭,她一个奶娘竟然大鱼大肉。 呵! 奶娘,说白了也不过是奴才而已! 她面上却是不显。 吴夫人见她来了也不起身,一脸不耐道“王妃怎么过来了?” 盼儿已经端着托盘跟了进来,阮锦宁示意盼儿将东西放到桌子上,抿唇微抿“吴夫人为本王妃煞费苦心,特意命厨房让人送来了上好的吃食。您是王爷的奶娘,王爷敬您爱您,本王妃自然也要敬爱您,是以,便将这好东西端了过来,同您一起食用。” 她亲自将那馊了的炒青菜端到了吴夫人面前,笑道“吴夫人,请吧。” 吴夫人面皮子一抖。 那盘炒青菜,是她昨日便命厨房留好的,为的就是为了给新王妃第二个下马威。 当然,今早那个没下成,所以这算起来只是第一个。 正值盛夏,食物放置一天不至于长毛,但绝对会馊掉。 她就是要让新王妃知道,在厉王府里,自己才是真正的主人。 王妃? 不过是无根的浮萍罢了。 若听话,自己便赏她口饭吃。 不听话,便日日吃着残羹冷饭! 不料,这贱人不按套路出牌! 一阵阵食物馊掉的酸腐味扑入鼻端,吴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盘中的青菜还要黑绿“给本夫人拿开!” 阮锦宁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吴夫人为何要生气?不是您说的,吃这菜有益于身心健康么?” 吴夫人“……”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意思,她总算体会到了! 本想直接与这女人撕破脸,却又怕她一月后和相府的人告状,只能忍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本夫人记错了,还是荤素搭配对身体更有好处。王妃先回去吧,厨房很快就给你送新的饭菜去。” 说着,她让人端走了那馊了的青菜。 阮锦宁微微一笑,坐着没动“不必麻烦了,左右王爷也吃不下饭,本王妃便在奶娘这里凑活凑合,省的还要这么热的天儿还要麻烦厨房开伙。” 无人给阮锦宁填筷子,却也难不倒她,因为那放着青菜的托盘上便有一双筷子。 阮锦宁自来熟地给自己夹菜,又招呼着盼儿坐下,口中热络地招呼道“奶娘,快吃饭吧。” “这道芙蓉鸡不错。” “这汤咸鲜适中。” “这时节居然还有笋?真嫩呐……” 阮锦宁将桌上的菜夹了个遍,盼儿也大快朵颐。 阮锦宁忽的看向吴夫人“奶娘,您怎么不吃?” 吴夫人黑着一张脸“我适才已经吃饱了。” 被这个没教养的贱丫头碰过的菜,她才不想动。 阮锦宁报赧道“虽然我还没吃饱,但您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再吃了。” 她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起身道“不打扰奶娘休息了,本王妃回去照顾王爷。” 还没出院子,身后便响起了瓷器碎落的声音。 阮锦宁唇畔微微翘起,盼儿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小姐,那老妖婆的脸色可真是精彩了!又青又黑的!” “对了小姐。”盼儿左右张望片刻,确定附近无人,才小声问道“相爷真的会派人过来吗?” “不会。”阮锦宁摇头“我诓他们的。” 盼儿面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心中却不免有些失望。 她早该想到的,老爷那么薄凉,怎么可能派人过来给小姐送东西。 旋即有些担心“若是一个月后那老妖婆看不到相府的人,怕是会变本加厉。” 阮锦宁淡淡道“她不会有那个机会。” 二人没有直接回裴云之的住处,而是先去了放嫁妆的地方。 阮锦宁拿出一块银锭递给盼儿,道“你先去厨房,再让他们给王爷送些吃食过来,再去找管家,让他派两个人跟你上街置办一些厨房的用品和新鲜的蔬菜。以后,我们就自己在院子里开伙。” “是。” 盼儿拿着银子走了。 阮锦宁喊来两个护卫,让他们把东西都抬进了裴云之的正阳院的一间闲置房间里锁了起来。 忙完这些,她才回房间。 走到床边,她掀开被子探了探,发现尿布还是干的。 不仅尿布是干的,他的身上也是干的,没有半点汗渍。 这不是好现象。 忽然,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有些迷离,看着阮锦宁的目光透着迷茫。 他又睡了很久吗? 她都已经逃跑失败,被抓回来了? 第9章 这药没毒,就是无法治病罢了 “王爷,您醒了?” 见床上的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阮锦宁道“午膳一会儿就能送过来了。” 裴云之并不说话,只是继续盯着她看。 阮锦宁露出疑惑的表情“王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裴云之依旧不说话。 阮锦宁心知这人怕是又“犯病”了,便不再主动搭话。 没多久,厨房派人送来了白粥。 阮锦宁看着那白粥皱了皱眉,但没多说什么,转身端着碗来到了床边“王爷,先吃些东西吧。” 裴云之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白粥“不吃。” 他一做表情,脸上的伤疤便动了起来,十分狰狞。 他故意让阮锦宁看清了脸上的狰狞伤口,眼睛里满是恶趣味的笑。 他不信这世上真的会有不嫌弃他的人,一定是早上光线不太好,她没有看清楚他那恶心的伤疤和恶臭的脓。 此时天光大亮,她定能看清。 就不信,她还能保持淡定? 阮锦宁自然是能保持淡定,她端着粥碗来到床边坐下,舀了一勺粥递到裴云之唇边“王爷。”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裴云之的脸上,黑琉璃般的眸如同一口古井,没有波澜,也没有期待。 她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个普通的人。 那淡然不像是装出来的。 裴云之却恶劣地想着,小王妃真能装啊。 明明早上她还被吓到了,这才过去了多久,她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这样想着,他也真的说出来了。 “王妃,你真让本王刮目相看。”他并不接那口粥,只是笑着看着阮锦宁“旁的人,不管见本王多少次,都不敢多看本王一眼。” “外貌不过皮毛,我不是这般肤浅的人。您是我的夫君,我们是要互相扶持着走下去的,不论您的容貌如何,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她将勺子凑近了一些“王爷,您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还是先吃些再与我探讨这些问题。” “不喝。” 裴云之嫌弃之色更浓。 人若长期被病痛折磨,会很容易产生厌食的症状,毕竟病痛中会忌口,而一旦开始忌口,能入口的食物的味道就得不到保证。 裴云之先前是手握重权的战神,必定享受惯了山珍海味。 天天喝药喝粥的,他定然受不了。 阮锦宁能体会他的心情,便好言轻哄道“我已经让盼儿去布置小厨房了,从傍晚开始我们就自己开伙,届时咱们换换口味,如何?” “真的?”裴云之幽深的眸中划过了一丝亮茫。 他已经瘫了太久了。 他本就不是耽于享乐的人,自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开始,更是没在享乐上下过功夫。 可他毕竟是个凡俗之人,天天喝的苦药汤,喝白粥,他也会觉得厌烦。 是以,一看到那白粥,他就犯恶心。 也会更恨。 若非……他又怎会沦落至此? 他心中冷笑。 那些人以为将他害至这个境地便能高枕无忧么? 天真! 待他咽气之时,也是他们大难临头之日。 没人能在伤害了他之后,踩着他当垫脚石上位。 没有人! 心中发着狠,他面上却是不显,给了阮锦宁个面子。 罢了罢了,反正也活不了几日了,难得有人还愿意陪他做戏,陪她演一场又何妨? 一个多时辰后,盼儿便回来了。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盼儿找到管家后,先是塞给了他一锭碎银,然后才提出要求。 有了银钱开路,管家乐呵呵地同意了盼儿的请求,并派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家丁,好言叮嘱他们要听盼儿的吩咐。 出府后,盼儿买了不少东西,那俩家丁因为被管家关照过,扛着东西在大太阳底下走了一路,一声也没吭。 盼儿也没亏待他们,回府之前在街边给他们一人买了一碗甜水。 等盼儿布置好了小厨房,已经快要傍晚了,正好可以开始做晚饭。 这一下午,阮锦宁给裴云之喂了两次水。 他不爱喝,她便哄着他喝。 而每次喝完没多久他就会尿。 阮锦宁本想亲自给他换尿布,可清醒状态的他,怎么也不肯让她换,无奈之下,她只能找了个家丁过来,并知会了那管家一声,将那个家丁留了下来。 阮锦宁在相府的时候与盼儿相依为命,经常被小厨房克扣伙食,好在阮锦宁的娘亲好歹是正妻,是以她们住的院子里有小厨房,俩小丫头自己捣鼓了几年,也学会了做饭这项技能。 何况阮锦宁还在蓝星生活了几十年,闲来无事也会自己做饭吃,她的厨艺还不错。 她让盼儿做她们二人的晚饭,她自己则是亲自给裴云之煎药和准备吃食。 布置好了小厨房后,她就让管家把裴云之的药也要了过来。 大概是有了银钱开路的原因,管家对她的要求没有拒绝,没多久就让人把大夫开的药拎了过来,并叮嘱她,一共是三天的药,吃完之后需要请大夫入府给王爷把脉,根据王爷的情况开新的方子。 谢过管家后,阮锦宁便关好门,一一打开了那几包药。 她眸光冷沉。 见她神色不对,盼儿问道“小姐,这些药有问题吗?” 阮锦宁将药重新包好,淡淡道“没问题,吃不死人,只是也治不好人罢了。” “啊……”盼儿惊呼一声。 阮锦宁没再说什么。 她一早就预料到了这点,拿着药包去了存放她的嫁妆的地方。 三个月前醒来之后,她与阮丞相开诚布公地谈了一场。 她表示同意将宸王让给妹妹阮灵珠,也同意嫁给厉王,条件是阮丞相必须保证她在出嫁前的三个月能恢复正常的相府嫡出大小姐的待遇。 她要正常的世家闺女的自由与尊重,还要母亲留给自己的嫁妆。 她的外祖父是前首富,是以母亲嫁入相府的时候带了不少嫁妆。 后来母亲病重,便将这些嫁妆封了箱,当着她、阮丞相和赵氏的面言明,那些东西都是留给她的嫁妆。 只是母亲过世之后,她的日子便过得一日不如一日,赵氏以她年幼为名将那些嫁妆扣下了。 有几次,她甚至看到母亲留下的头面出现在了阮灵珠的身上。 每每想起这些,她的心头都会横生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