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超凡者都是疯子？》 001 如我这般人 今天是大年夜。 高赛醉醺醺地提溜着半瓶人头马，在竟然还开着的甜品店买了个小蛋糕，摇摇晃晃地来到路边的长椅上，点了根烟插到小蛋糕上。 他本来是提着一整瓶酒出门的，可是小蛋糕需要等待。 这份等待是值得的，刚做好的小蛋糕很是香甜。 醉醺醺地给自己唱了一首生日歌，便迫不及待地拔起香烟叼到嘴里。 再不赶快吹掉这根‘蜡烛’，午夜钟声响起，那就不是他的生日了。 噢~ 奶油的味道有些齁甜。 导致烟气抽起来也变得怪怪的。 于是又连忙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洋酒。 今天是大年夜，也是他的生日，33岁生日。 都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33岁的高赛人生并没有立起来，早早地知了天命，人生却越活越迷惑。 高赛的人生其实乏善可陈，概括起来无非俩个字——衰人。 倘若实在要加个定语，那应该是‘努力生活却越活越烂的衰人’。 这个世界不曾拥有好运气的人终究是绝大多数，从起始的投胎到千奇百怪的死亡终点，而高赛的衰就有点命运的味道了。 读小学的时候父母离异。 母亲带着父亲辛苦打拼攒下的一半存款和他这个累赘去往杭城定居，这個不懂得怎么好好生活的女人花光了积蓄后直接选择喝农药一了百了。 那一年他读初二。 高赛是有傲气的，哪怕是下课后背着尿素袋去捡破烂，依然考上了双一流大学。他也是自卑的，白月光的妈妈答应帮他交学费，只要求他离自己女儿远一点。最终大学也没读，钱也没拿，一头扎进了社会。 好不容易从洗碗工变成切菜工，餐饮店倒了。 在代购电商当打包员尝试着学习奢侈品知识，老板娘丢下老板跟着小白脸跑了。 就连干了最久的商K服务生，场子莫名其妙地被永久停业整顿了。 十五年过去了，高赛都记不清自己到底干倒了多少家公司企业。 高赛不信邪，每份工作都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就比如他现在干的公关部经理，那真的是拿命来喝酒，喝得甲方都怕了，连声大呼，“小高你别喝了，你要实在不喜欢身旁的小姐姐，要不然大叔给你摸一把？” 高赛是来商K谈订单的，又不是来显摆酒量，当即在给身旁吓蒙der的老板打眼色。 老板，我都干到这份上了，这订单你再不能签下来，公司倒了可别算我头上哈？ 看，多好的员工啊。 老板人也不错，给高赛发了一大笔奖金。 高赛这人攒不住钱，也许是真的穷命，有了钱总是会有这样那样多余的支出，久了之后干脆手里有钱就花出去。 小姐姐开心，烟酒商开心，他也开心，多赢。 不过这次他没花，真攒了起来。 因为年少时苦恋的白月光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她现在想谈恋爱了，问高赛要不要她。 要啊，为什么不要！ 高赛别提有多高兴了，大半夜就把刚洗完澡的小姐姐赶出了酒店，决心洗心革面，做个干净清爽的人。 咱现在是有老婆的人了，得洁身自好！ 嗯，烟酒也得戒了，白月光不喜欢！ 然后…… 还没等他坐上飞机去寻找自己的爱情，白月光开车来机场接他路上出车祸死亡的噩耗就这样迎面扇了过来。 “她说她要嫁给我的！” 高赛是这样跟白月光的妈妈说的，一起给白月光办了个葬礼，从此真的开始相信起了命运。 他就是个衰人！ 33岁的高赛从未放弃过人生，初二那年无依无靠的高赛都不曾放弃过，他只是渴望着、努力着、小心翼翼地活着。 只是…… 他再也不敢奢望有一个家了。 就着和天下吃着小蛋糕，喝着人头马配着呼啸的寒风，一个人的生日和大年夜，也算是有滋有味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将路边的长椅当做自己的家。 也许是初二那年白月光的妈妈在白月光的苦苦哀求下，没有嫌他妈妈死在租房里晦气要把他赶出去，甚至还给他免了房租，激荡起了少年可怜的自尊心。 也许是在租房里做噩梦，重温了在那间房里被妈妈当做受气包拿着衣架照脑袋抽的画面，在家里总不免会回忆起这些。 也许是工作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笔钱却买了一套可能永远交付不了的房子，不得不露宿街头。 家，有时候就这样扭曲成了公园或者路边的长椅。 挺好的。 入睡前有虫鸣相伴，睡醒有鸟叫相邀，孤单了有蚊子在耳边哼唱，孑然一身的高赛从来不怕哪一天病死在露天席地中。 他甚至有时候觉得，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也许就是自己这般衰人的宿命。 嗯，除了下雨天。 下雨天他还是会开个酒店，翻找着微信里随手一撮滚动得看不到边际的小姐姐列表，挑选一个唤来相伴入眠。 33岁的高赛再也没有了年少时的清爽帅气，有的，是连自己都嫌恶的酒色财气。 勤勉而又丧气的活着，等待着死亡什么时候降临。 可偏偏老天爷不放过他，烟酒纵欲，身体却愈发壮得像一头梆硬的大水牛，硬是要他留在这世间遭罪。 高赛可不乐意遭罪，他总是知道怎么取悦自己的，比如眼前的小蛋糕就吃得乐不可支。 嗯。 倘若眼前没有这个小孩来惦记自己小蛋糕就好了。 小孩七八岁模样，也不知道大年夜为什么自个跑到了街上，抱着挖掘机玩具就要往马路上冲，被高赛一把抱了回来。 “你家大人呢？” 小孩不回答。 他不得不掐灭了香烟，切下一块没有沾到自己口水的小蛋糕分享给对方。 小蛋糕不大，高赛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反倒是小孩一丢丢的小口挖着，每一口都眯了眯眼，好似在吃什么人间美味一样。 吃得高赛都馋了。 “赶快吃，吃完滚蛋！” 骂是这样骂的，等小屁孩吃完了，高赛还是坐在原地一口一口喝着酒，照看着这个小孩。 并非心善，他就是见不得支离破碎的家庭。 麻蛋，对方的父母到底有没有在找这个孩子，实在不行他都要报警了。 他一直记得自己读初一那年，妈妈说家里没钱了，他为了给自己攒学杂费跑去捡破烂，差点被人抱走卖掉的那个可怕夜晚。 命运有时候真的充满了嘲讽。 妈妈喝农药的那个晚上本来救治及时是可以活下来的，偏偏他捡破烂到天蒙蒙亮才回家。回到家还没来得及炫耀这一晚的收获，就见他妈都凉了。 “叔叔，你手上的这个好喝吗？” 这是小孩说的第一句话，看着高赛喝得很美的样子，眼巴巴地舔了舔嘴角。 “就跟猫尿一样，能有什么好，是害人的东西！” 高赛揉了揉小孩的脑袋，见小孩不信，冷笑了一声，“大可爱！” 骂完后，又感叹着，“小孩子可爱一点好啊，别像叔叔早早懂事，懂事的人命都苦。” “叔叔你不快乐吗？” “废话，不然叔叔喝这个干屁！” 酒其实很苦的，喝了之后，生活就看起来不苦了，于是就在酒中找到了快乐。 看，快乐其实就这么简单，要有点小小的参照物。 不耐烦的高赛终于等到了找小孩的大人，不是父母，是一个哭到快崩溃的保姆。 小孩也是懂事的，反过来拍着保姆的背安慰着，笑嘻嘻地跟高赛说，“叔叔，你是个好人，会有好运气的！” 高赛乐了，举起了酒瓶，“嘿，承你吉言~” 吨吨吨，将最后一口喝尽，顺手丢进垃圾桶里。 转身离去。 两斤装的洋酒喝尽，高赛摇摇晃晃着掏出了手机，寻摸着看看有没有哪个小姐姐能收留自己一晚。 只是，随着手机屏幕亮起，眼前陡然充斥着一片光芒。 那光是如此的炫目，刺激得高赛连忙伸手挡住了眼帘。 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他却整个人都惊呆了。 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又再度抬头望向天空。 好大的一颗太阳啊！ 又眨了眨眼，好多的人啊！ 他愕然望向不远处的建筑物，火车站的门头上赫然写着——魔都西站。 “高赛？” “高赛！” 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骤然回头，看着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那是日思夜想的白月光！ 穿着水蓝色连衣裙的少女纤细高挑，白到发光的双手用力抓着小挎包的背带，皱着小琼鼻，嘟着嘴很是不开心地看着他。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我说了！” “我大学的时候不想谈恋爱！” 002 逗你玩呢 高赛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拥抱。 但他不敢。 他怕！ 怕眼前只是个梦，惊扰之后不得不回到残酷的现实。 又怕眼前就是现实，怕自己的厄运再度沾染到眼前这个洁白无瑕的人儿身上。 白月光求着妈妈收留自己这个孤儿，说家里一整栋楼在收租，不差这一套。白月光还给他整理学习资料，教会他怎么建立知识体系。白月光常常瞒着妈妈偷偷跑来他家里帮他整理家务，逼着他戒掉了刚刚染上的烟瘾，压着他跟街上的小混混断得一干二净。 初二到高三，五年的时间，将原本应该沉沦的高赛，生拉硬拽着一起考上的魔都双一流的院校。 他妈妈没了之后，这个青梅竹马有时候真的是在他生命中扮演他妈妈的角色。 内心孤寂的高赛，也许就是这样一步步沦陷的，成了她最忠诚的舔狗。 舔狗的至高境界是什么？ 那就是为了和心爱的人儿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高赛连数学题都做出来了！ 这天就是他们大学报到的日子。 这天也是高赛向许霜月表白的日子。 他满怀着憧憬和期待，年少的他依然满是粉色的幻想，然后梦碎了。 许霜月拒绝了他。 她拒绝得很温柔，认真地跟他讲述着“考上好大学并不是改变命运的结局，而是一个最好的开始！”之类的话。 分析着大学四年的宝贵、知识和认知的重要性、学校同学的人脉、这辈子可能遇到最顶尖的人物就是课堂里的教授…… 她总是比高赛成熟，总是高高的扬起骄傲的小脑袋，目光看得很远很远。 高赛不行，他的眼里只有她。 梦碎了之后，他忽然就感受到了他与她之间那难以逾越的沟壑。 将许霜月平平安安地送到宿舍楼下，一個人带着行李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大学。 倘若不是十多年后的那个电话，高赛甚至以为自己的人生将永远都不会有许霜月的痕迹。 事实上，他浪迹江湖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次电话号码了。 鬼知道许霜月是怎么找到他的号码的。 甚至还用一个微信小号‘小霜霜呀’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加在他小号里妹子列表里，那晚视频通话的时候，他都惊呆了。 穿着白大褂坐在实验室里的许霜月，终于从小傲娇变成了大御姐，依然是那副生人勿进的清冷模样，红唇微微勾起，看得手机屏幕另外一边的高赛都再度自卑了起来。 “高赛，我已经变成老女人啦，你还会要我吗？” “放心，不是找你接盘，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呢。” 清冷御姐的直球，是如此的打动人心，高赛瞬间就沦陷了。 然后…… 她沾染了自己的厄运，死了！ 跟初二那年自己妈妈死了一样荒诞！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十八岁的许霜月还没有后来那么清冷模样，声音柔柔弱弱带着一丝甜腻腻的娇嗔。 鼓着脸颊，很不爽地抿着小嘴巴。 像个气鼓鼓、粉嫩嫩的糯米团子。 “听到了……”高赛笑着说的，他发誓，他是想笑着说的！ 可那声音从喉咙里蹦出来，是那样的干涩，那样的难以抑制。 他好希望自己重生回来的是初二那年，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救回妈妈，也可以在这段青梅竹马感情开始前画上一个句号。 这样，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就不会因为自己这个烂狗屎而失去生命了。 可惜啊，人生没有如果。 鬼知道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重生，有什么意义吗？ 噢~ 还是有的。 至少这辈子还有机会不去招惹她，这样她就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他是如此认真地看着许霜月，看得少女的耳朵变得通红，看着看着，高赛笑了起来。 笑得是如此的灿烂。 “我刚刚开玩笑呢，逗你玩呢，其实我喜欢熊大的！” “你说什么！”许霜月瞪大眼睛，只觉得整个人要气炸了。 高赛挑了挑眉，双手轻挑地比划了一个浮夸的轮廓，嘿嘿直笑，“得这么大才行。” “嘶~~~” “疼，疼，疼，许霜月，你放手！” “别掐我耳朵，你还真把自己当我妈了啊？” 许霜月气得都快哭出来了，眼眶里泛起了雾气，见周围的目光被高赛的鬼哭狼嚎吸引过来，愤恨地跺了跺脚。 本来还柔柔弱弱需要高赛帮忙扛的行李，硬是自己抱了起来，“我再也不理你了！” 说着自顾地朝着远处学校过来接送新生的大巴车走去。 别说，清冷瘦弱的文艺女青年扭着腰走的时候竟然也别有一番风情，纤细修长的小腿跺着脚离去，在路边行道树下仿佛成了一副美好的画。 高赛没去追，只是低头看了眼刚刚准备用来表白的奶茶，抽出吸管用力插了进去。 啵~ 眉头一挑。 “味道还真不错！” 奈斯~ …… 高赛最终还是拿着白月光妈妈许姨赞助的学费去报道了，他其实并不期待大学生活，像他这样混迹江湖十几年的老油子，真的能沉下心来好好学习吗？ 他自己都不敢确定。 只是，他其实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看过很多网文小说，却没有网文小说里那些都市重生主角一定要成为商业大佬的傲气。 因为厄运总是相伴于身，他不仅孤寡，还漏财。 命中注定的那种。 赚越多，越有突如其来的事情需要他去花钱。钱花完了，反倒是屁事都没有。 就说，他这样的人到底重生有毛线意义？ 难道就只是为了拒绝一段感情，挽回一条生命而来？ 好吧，其实也就足够了。 他太熟悉许霜月了，她一定在等着自己给她这个小公主一个台阶下，可他偏偏就再也没有理会对方。 大学军训一个月，连一条消息都没有给对方发过。 军训过后，依然如此。 十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身边没有许霜月的日子了，也早就习惯了拿着手机明明很思念，却不敢再打扰对方一丝一毫的怯弱。 继续保持着就行。 看，多简单呀。 俩人虽然读了同一所学校，但许霜月在药学系，高赛是经管系，看似在同一个校区，真想遇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况且大学生活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与记忆中堪称艰苦的经历不同，大学课题并没有要求太严苛，高赛看到有人在玩手机都没人管，甚至有一对情侣趴在那儿悄悄地聊着天。 住宿也没有所谓的宵禁，宿舍楼地下室就有自习室，通宵开着冷气，隔壁楼还有一个小型图书馆，常常能看到一些勤奋的身影。 大学生活唯一给他带来的困扰，就是宿舍里的那几个小孩其实都挺幼稚的，根本聊不来。 还有一点就是，他手头上的钱真的不多，再也消费不起好一点的香烟和洋酒了。 他本打算想着趁机戒掉，却总是在夜深人静后愈发的躁动不安、难以入眠。 原来，戒掉许霜月比想象中的难。 原来，他真的不得不依赖这些坏习惯，来勉强给予苦逼的自己一丝丝的慰藉。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不是如此，认识到自己的卑劣，沉沦于自己的卑劣。 高赛在请一个学生会外联部的学长吃饭的时候，终于再度端起了酒，叼起了烟。 他不是一定要请，他知道这就是个破戒的借口，但他还是骗了自己。 快毕业的学长就是比正常的大学生社会了些。 嗯，也就社会了一丢丢。 几杯啤酒下肚，被高赛把到脉的学长在一声声奉承话中飘了起来，胸膛拍得邦邦响，保证给高赛找一个又轻松钱又多的兼职。 高赛不喜欢啤酒，却也只能喝得起啤酒。 喝得都快装满到喉咙里了，整个人也只不过是半醉不醉，特别的难受。 回到学校后，一点都不想回宿舍，便在校园里漫步了起来。 大学真的很大，感觉比高赛妈妈老家的那个农村还大，就连食堂都有足足7座，图书馆都有两座。 沙端忠图书馆又被学生们称为第二图书馆，这里挺出名的，据说楼顶天台布置得很漂亮，是文学社的总部。 高赛不知道有多漂亮，他只是懒洋洋地瘫在图书馆背面小树林里的石头长椅上，仰着头恰好看到，随便有了点猜想而已。 “咦？” 他眨了眨眼，陡然看到图书馆大楼天台上出现了一道身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醉了，那道穿着红色长裙的倩影看起来是如此的婀娜，在背后月球的光晕里，像是一抹妖艳的玫瑰花。 花儿随风摇曳，在月光中坠落，隐入大楼的阴影中。 嘶！ 高赛抽了口凉气，瞬间吓得整个人寒毛都炸开了。 有人跳楼了！ 也有可能是不小心坠楼？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恰恰好就在楼下啊！ 砸到他，不死也重伤。 砸不到他，死在他面前也绝对是极其麻烦的事情。 003 世界的真实 高赛见不得死亡，他痛恨死亡。 一愣神的功夫，他便连忙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就往那道身影可能坠落的地方冲。 学校里死人绝对是一件特别麻烦的事情，他讨厌麻烦。 但他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希冀，也许那个坠落的年纪轻轻的生命，也许可以逃离死亡的灾厄，只是摔断骨头之类的。 人生其实并没有那么多过不去的坎，所有用来寻死的理由，在漫长时间维度里，其实回想起来也不过是如此。 活着，一切便有了可能。 哪怕是摔成残疾人。 他这么衰的人不也努力挣扎地活着吗，残疾又怎么样。 只要还有救，他就见不得对方死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小树林里。 “咦？” “我喝醉了？” 高赛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何身影，一时间有些错愕，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感受着自己的状态。 重活一世，他的酒量好像并没有变差呀。 可这酒后出了幻觉是怎么回事？ 他再度坐回石头长椅，用刚刚仰头的角度望去，比划着可能坠落的角度，又仔细在附近搜寻了起来。 周遭种着一片棕榈和侧柏，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生长了多少年，高高的耸立着，这让图书馆后墙的角落看起来有些空旷。 树梢上没有，地上也没有。 “奇了怪了。” 高赛感叹了一声，最终还是把刚刚的一幕归类到眼花的解释中去。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时，不远处厚实落叶层动了动，一个可怜兮兮的叫声传来。 “喵~~” 高赛愣了一下，凑近一看，一只小橘猫正趴在那儿。 毛绒绒的，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满是期待的看着他，喵呜喵呜的祈求着。 眼睛里满是绝境逢生的激动。 小橘猫看起来有点惨，后腿处一片血肉模糊。 “可怜的孩子……” 高赛走过去蹲下，估算着橘猫伸出爪子的距离，尝试着将手靠近对方。 小橘猫没有抗拒，于是他进一步伸了过去，轻轻在对方的猫头上撸了撸。 “喵~~” 小橘猫可怜兮兮地叫着，声音跟它的身体一样柔软。 这是高赛见过的最有灵性的猫咪，它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他轻轻捏住了猫猫命运的后颈皮，另外一只手伸过去托住猫的后臀，微微托离地面一些。 这套手法是他当年在宠物医院打工的时候学的，倘若陌生的猫咪抗拒和他太过亲昵，这时候就会翻转身躯从他手掌中跳出去。 不过眼前的小橘猫并没有逃离或者挣扎，只是依旧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蜷缩着小爪子，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高赛不由得嘴角微微一勾，回想起了高二那年在大太阳下穿着人偶服发传单最终低血糖躺在地上，当时自己面对来帮忙的好心大妈也是用这样的眼神。 不过…… 治疗一只猫的断腿手术，花费可不低啊。 他不由得感慨了一声这狗屎一般的命运。 重生回来的自己并没有像前世那样将学费退还给许姨，于是手头上还剩下那么一些钱，这下子估计是要全部都花出去了。 得了漏财命的人真的是难受啊。 命运这个小贱人就喜欢盯着他，眼前的猫咪不救，接下来怕不是就要有一个被欠了赌债要被逼死的熟人求上门来了。 就惦记着他口袋里剩下的三瓜俩枣，不掏干净不罢休。 他拍了拍小猫的小脑袋，满是无奈，“你是好命遇到了我，我却是要从抽黄鹤楼变成红塔山咯。” 于是高赛一手托着小橘猫，一手掏出手机准备查看看学校周围哪里有宠物医院。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不由得又抽了口凉气。 麻蛋，夜间急诊，得加钱，怕是要连红塔山都抽不起了。 怕是要戒烟咯。 “嗯？” 他视线的余光里突然有了动静，连忙抬起头望去，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图书馆后小树林里多了好多影影绰绰的身影。 猫！ 各种各样的猫！ 狸花猫、奶牛猫、橘猫、黑猫、三花猫…… 数不清的猫从阴影中走出来，团团地包围了上来，在图书馆外墙的阴暗小树林里，一双双眼睛浮现。 这些猫看起来并不像是小橘猫的家属。 张牙舞爪，身体匍匐，尾巴高高翘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怀里的小橘猫，充满了攻击性。 只是片刻，三米外几乎就没有了落脚的地方。 他被猫猫们包围了！ 看这架势，怕是扑上来就不是狂犬疫苗可以解决的，得找法医帮忙拼装猫啃过的骨头了。 “喵~” 怀里的小橘猫敏锐地感受到他的动摇，急了，哀求似的叫着。 一边叫还一边用小脑袋去蹭高赛的胸膛。 很可爱，也很可怜。 可高赛不乐意了，他有点善心，但不多。世界从未对他温柔以待，以至于他从未幸福地拥有过清澈而愚蠢的笑容。 他不知道这些猫哪里来的，怎么这么多，为什么对自己怀里的小橘猫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他只知道，他不至于为了一只猫去迎接一個野猫群的攻击。 他曾见识过城市阴暗角落里那些活得太无聊的人举办的地下斗兽场，知道一头发疯的猫能绽放出多么强大的伤害。 更不用说，眼前的猫群数量多到数不清。 算了，这烟不戒了！ 高赛准备放下小橘猫趁着这个猫群还算克制的时候离去，陡然间再度瞪大了眼睛。 烟雾！ 数不清的白色烟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弥漫在周围。 这些烟雾就好像从地底冒出来一样，汹涌沸腾地沿着地面飘荡，而后在周遭的一棵棵树、图书馆的后墙、小树林外的路灯杆子……尽数覆盖上去，向上翻腾。 只是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白色烟雾包裹了起来一样。 仰头望去，天上的夜空和向上翻涌的白色烟雾犬牙交错，仿佛就要交融在一起。 “这是……” 高赛惊呆了！ 他前世从来就没有接触过如此这般魔幻的场景！ 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吗？ 他真的是重生吗？ 还是说，他前世其实对世界暗地里发生的一些神秘事件，其实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他军训过后一直在高强度查新闻，企图寻找一些重生者可能得到的机会。他分明感受到，这世界发生的一切跟前世根本毫无差别！ 这一年，短视频平台还没有真的兴盛，买房子依然是普通人最好的投资选项，直播还是擦边的代名词，互联网上的普通人风口依然是电子商务。 可这眼前的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那种莫名的震荡，沿着脖子上的血管一下又一下地鼓荡着他的思维。 他想到了自己的孤寡漏财的古怪命运，只觉得有一根羽毛正轻柔地挠动他的心脏。 是那种在社会沉沉浮浮十多年终于选择颓然认命，命运却给了他又一个机会，让他见识到了世界的真实，于是再度迸发出的希望。 是如此的蠢蠢欲动。 倘若真的不是命运在戏弄他的人生，而是将一切蒙上了魔幻的色彩，那一切都将不一样了啊！ 忽而升起这般有些离谱的念想——我身上的厄运，该不会是某种诅咒吧？ 他是真的乐意为渴望的美好人生拼命的！ 烟雾升腾而起，猫群开始发出凄厉的嚎叫声，那种尖锐而犀利的叫声直扑入耳。 然而高赛仿佛毫不在乎般，只是微笑宠溺地看着怀中的小橘猫。 “喵~” “喵呜~” “呜~” 小橘猫眼里的小泪花都快融化了，发出了古怪的叫声，小脑袋直往他臂弯里钻。 白色的烟雾翻涌，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片白茫茫，不是阳光炽热的白茫茫，是梦幻泡影般的迷离白光。 光影中，一头头猫咪仿佛化为庞然大物，巍峨高耸，一个个巨大的脑袋俯视着他，张开獠牙，仿佛在咆哮着——‘放开它，然后滚蛋，否则你也死在这里！’。 不！ 不放！ 世界之大，高赛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好运气能再度触及这般的魔幻超凡，他向来运气都不好。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仅有的一次机会。 毕竟他前世就没有机会触碰过。 死也不放！ 烟雾世界好似感受到了他的决绝，再度变幻着，于是白光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七彩斑斓。 猫群的身影在烟雾缭绕中拉长，一个个诱人的身影站了起来。 环肥燕瘦，白的，粉的，紫的，应有尽有。 猫女们的嘴里不再是凄厉的叫声，而是从喉咙里哼唧而出的迷离拉丝，让人听了只觉得心中有虫子在爬。 如此莫名熟悉的一幕，高赛差点习惯性地挥了挥手——“过，换下一批。” 他依然不为所动。 这个长期浸染在酒色财气中的男人，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离不开酒色财气。 或者说，当命运女神悄悄拉开了裙摆的一角，这一切便是如此的黯然失色。 这一夜，他抱住了这只小橘猫，仿佛抱住了命运。 勇敢地一步步向前，猫群不得不一步步地后退，一直维持在和他三米的距离。 终于，他走出了图书馆背后的小树林。 站在熟悉的校园道路的路灯下，回头望去，小树林依然被翻滚的白色烟雾笼罩。 烟雾里，一双双猫眼死死地盯着他！ 004 命运牢笼的钥匙 “高赛，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许霜月的声音满是气恼，清冷的音调里有种说不出的幽怨，“你还记不记得有我这个朋友了？” 高赛拿着手机有些沉默，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段时间有点忙，在找兼职。” “哼！我不信！”许霜月不是那么好骗的，“你以前找兼职都会跟我商量的，叫我帮你一起分析的！” 高赛乐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我妈啊？” “高赛！！！”许霜月尖叫了一声，刺耳的声音吓得高赛手中的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 “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高赛蹲在宠物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听着话筒里心心念念的女孩的声音，又愁又爱，忍不住掏出一根烟点燃。 他发现他真的戒不了烟，每次只要一想到许霜月，他就一阵躁闷。 他不想让这样的情绪传染给她，于是只能将一切付托于飘荡的烟气。 “你是不是在抽烟？！！”许霜月的耳朵简直太灵敏了，哪怕高赛按动打火机的时候特地把手机话筒的位置捂住。 高赛不想骗她，也不想跟她争论这件事，只是目光幽幽地看着烟气背后的天上明月。今晚的月色很美，他却叹了口气，“我需要一点钱，你借我点。” “啊，你遇到什么事了？”刚刚还气恼的许霜月顿时急了。 “我明明记得你手里头还有两千三百多的。” 是的，这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比高赛自个都清楚他口袋里有多少钱。 然而她不知道电话这头的高赛已经不再是那个青涩懵懂的少年，两千多其实并不够花。 特别是现在要帮小橘猫支付一笔昂贵的手术费。 哪怕是选择便宜的外固定手术，依然高达1500元之多。 军训过后的高赛实在受不了年少自己的衣品，买了两套衣服，花了两百多，再往食堂餐卡里充了三百多，又请了学长吃了一顿，恰好就剩1200，不够医疗费。 这才不得不打电话给这个小富婆。 小富婆习惯地对他絮絮叨叨，手里的操作却没有停，话还没有说完，微信里先转来了两千。 高赛没有打断她的絮叨，美滋滋地听着白月光的声音，听得整个人都入迷了。 天知道他是用多大的毅力才再度斩断了念想，用一种略微淡漠的语气说道，“等兼职赚到钱我就还你，就这样，我还有点事。” “高赛！”许霜月连忙叫了一声。 “嗯？” “伱……你是不是以后除了还钱，就不打算联系我了？”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多了些哽咽。 高赛沉默了好一会儿，鞋底用力地碾压着烟头，勉强让自己露出一個不是那么好看的微笑，“怎么会，我们是好朋友的嘛。” 许霜月不信，她感受得到那颗心的远离，她慌了，她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地说着，“你不要不理我，我就只有你一个朋友了。我们见一面好不好，我请你吃饭。” “再说吧。”高赛有些苦恼，见宠物医院的护士向外看来，便站起了身，“先这样吧。” “真的，我把我舍友介绍你怎么样？她就是你说的那种很大很大的……” “哈？”高赛有些愣住了，“什么很大的？” “就是你上次比划的那样啊，真的，我把她带上，你跟我见一面好不好？”许霜月的声音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 高赛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不禁噗呲一笑。 “好啊你！”少女的脾气说变就变，气恼的骂道，“你还开心了起来是吧，高赛！你死定了！我再也不理你了！” 说完，电话里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许霜月生气了，她绝对在等自己再打回去说几句好话，然后就会重新傻乐呵起来。 她很好哄的。 但高赛没有打。 交了费用，走出宠物医院门外等待，叼着烟没有点燃，双手插兜，目光幽幽地一点点变得凌厉起来。 十八岁少年郎特有的干净清透的目光，渐渐变得浑浊，那是一个衰人在这世间摸打滚爬十多年渐渐沾染的浑浊，有欲念，有算计，有隐忍，有狡黠，有凶狠…… 最终，浑浊又一点点地褪去，双眸中，唯剩下一抹孤狼似的凌厉。 关在笼子里等待被剥皮切块下锅的孤狼，依然凶残而不屈的凌厉。 高赛本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要关在笼子里等待着某一天被屠宰的命运降临。 却没想到，他好像不小心摸到了笼子的钥匙。 小橘猫的手术很成功，医生嘱咐半个月后检查没问题就可以先拆掉固定，但想要彻底康复，最少也要一两个月。 高赛等不了一两个月。 抱着小橘猫回了学校。 没带回宿舍，而是再度带往图书馆后墙的那片小树林。 小橘猫本来卷缩在他怀里，可怜兮兮地轻声喵叫，不时还卖萌地用脑袋蹭着他，不经意间发现高赛行走的方向，顿时急了。 “喵？”茫然。 “喵！”急迫。 “喵！！！”大急。 “喵呜~”哀求。 高赛没有理会它，缓步走到小树林前，目光再也没有了刚刚从医院抱出小橘猫时的温柔，唯有说不出的淡漠和冰冷。 他在等待着某种可能。 但似乎并不需要他等待太久。 随着他的靠近，小树林里突兀地飘荡起了白色的烟雾，先是在地面氤氲滚动，而后猛地呼啸而起，将周遭的树木和图书馆后墙尽数覆盖，汇入到黑夜天际。 一双双眼眸子在烟雾之中浮现。 数不清的猫。 它们似乎并不敢靠近自己？ 高赛缓缓向前走了一步，白色的烟雾并没有散去，但站在边缘处死死盯着自己的那些野猫们，却是纷纷后退了。 这下子，高赛几乎是快将身体贴在白色烟雾世界的边缘。 这才低下头看向怀里的小橘猫，“你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橘猫瞬间停止了挣扎，眨了眨卡姿兰大眼，bulingbuling，还伸出粉色小舌头装萌，一脸茫然的样子。 我只是一只小猫咪，我能知道什么呢？ 企图萌混过关。 高赛面色一拉，径直走入到白色烟雾世界中去，这下子，小橘猫彻底急了，焦急的大叫着，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跳出来。 可是高赛的大手径直摁在它的腰腹上，大拇指顶着它的下颚骨，让它没有办法动弹。 “喵~” 它可怜兮兮地对着高赛叫着，仿佛会说话的眼眸子里满是委屈、害怕、焦急。 高赛挑了挑眉，望着那些蠢蠢欲动的野猫们，再度后退了一步，从白色烟雾世界中走了出来。 这幅左右横跳的动作，显然是惹急了那些野猫们，疯了似地大叫着，却总是不敢靠近。 “最后一次机会。” “我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高赛的目光变得冰冷犀利，死死地盯着小橘猫，“告诉我，或者我把你扔进去！” “呜呜呜~” 小橘猫怕得颤抖了一下，乖乖地点了点头。 它先是从高赛怀里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鬼鬼祟祟的样子，看到面前白烟世界里的那些野猫们，又吓得缩了缩身体，这才看向高赛。 它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暗金色的虹膜之中黑色的大瞳孔倒映着高赛俯视的身影。 突兀的，它的眼睛开始有了变化。 一点点地变成了人类的眼睛，深棕色的眼眸子，黑白分明，满是害羞的样子。 不仅仅是眼睛在变化，它整个身体都在变。 快速地拉长，橘猫特有的浅黄条纹渐渐被一抹独特的酒红色替换，那是一条连衣长裙，酒红长裙的裙摆下，一双白皙丰腴的长腿垂落了下来。 感受到怀里突然发生变化的重量，高赛原本按压在小橘猫腰腹上的手连忙伸下去揽住，没成想怀里的小橘猫竟然瞬间变成了一个少女。 少女向下一沉，双腿被高赛用力揽住，顿时面生双霞，而后又是痛楚似地蹙眉。 其实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重，软萌的妹纸抱起来有种独特的柔软。 那是高赛不曾体验过的柔软。 他的人生中接触过不知道多少女人，却从未感受过这般的柔软，好似一团棉花一样，轻飘飘的，却又丰腴得好似要从他手指缝隙中溢出。 鼻尖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奶糯奶糯的。 高赛连忙要将少女放下，少女却急着叫了出来，“就这样抱着！” “？？？” 高赛愣了一下，表情古怪地看着她。 少女尴尬得葱白脚趾头都用力扣紧凉鞋，整张脸涨得通红，好似要化身蒸汽姬一样，小声地、糯糯地解释着。 “我现在变回现实身体，真灵形态的伤害会加强具现在现实身体上。我现在刚做完手术，没有办法沾地。” “你把我放下去让我自己站着，可能会造成腿骨变形，我不想变成瘸子。” 真灵形态？ 变成小橘猫吗？ 高赛审视地看着她，目光不由得落到酒红色裙摆之上，感受着裙摆下肌肤接触的柔软，并没有小橘猫后腿骨折的情况。 她似乎以为高赛不信，咬着下嘴唇强忍着心中的羞怯，径直抓着自己的裙摆向上拉起。 白。 倘若说许霜月的白是那种独特的冷白皮，白的有些清冷，清冷得像白月光。那么眼前少女的白，就是粉嫩的白，白得有些发粉，在高赛的注视下，泛起淡淡的红晕。 高赛的目光有些不由自主地沿着拉动的裙摆渐渐移动，喉咙微微一动，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想要打断对方的动作。 看少女那害羞到眼睛里泛起水痕的样子，扭头不敢看他的娇羞，搞得他好像大流氓在强迫对方一样。 不过一道乌黑色的痕迹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并不是白皙皮肤上的淡青色血管痕迹，而是中毒般黑色的纹路，像是玻璃碎裂的无规则延伸裂痕，一抹青紫色正在不断晕染开。 “我只能维持现实身体三分钟，再硬撑下去，我真灵状态的后腿骨折就要具现在现实身体上了。” 少女可怜兮兮地仰起头，眉头紧皱，不时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在强忍着可怕的疼痛。 005 一片泥潭 三分钟足以做很多事了。 高赛没打算占少女的便宜，抱着她来到小树林对面石头长椅上放下，在旁拉开距离坐下。 看对方紧张的样子，面色温和了下来，“我叫高赛，赛高的高赛。” 少女本来正害羞着，听到这么一个自我介绍，噗呲笑了出来。 她有些大方地伸出白皙的小手，很是认真地说着，“我叫程曼曼，轻歌曼舞的曼。” 滑嫩的小手一样的柔软，像是棉花糖。 高赛掏出手机估算了一下刚刚花费的时间，调了一个两分钟半的闹钟。 “好的，让我们长话短说。” 他搓了搓手，有些着急，却又知道急不得。 眼前的少女显然不是特别理性的那种人，看年纪也不像是职场训练过的，估计很难三言两语直接明了的在短时间讲述清楚，更需要他去引导对方讲述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于是他从最没有沟通门槛的话题开始说起，“你说的真灵状态，是变成那只可爱的小橘猫吗？” 可爱的小橘猫…… 程曼曼刚刚降温的脸颊再度变得通红，有些羞耻地点了点头。 变身啊，简直神奇。 高赛前世也算是走南闯北，深山老林钻过，道门寺庙教堂也拜过，却没想到现实的角落里存在这样的魔幻。 “要怎么变身呢？” “我是说，如果我也想跟你一样拥有变身的能力，要怎么做？” 这显然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就好像同学买了一辆奔驰s500，你去问你怎么也能拥有一辆，同学可能会噎得说不出话来。 劝你好好学习，以后找个好工作攒钱？ 或者像他一样有个有钱的爸爸？ 但也正是这样的开放问题，越有可能引导出更多的信息出来。 程曼曼也陷入了卡壳，见高赛用紧张的表情示意手机上的闹钟，连忙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要在暗界里找到神庙，然后举行仪式将神奇物品塞入自己的灵魂中，进阶成狩猎者。” “不同狩猎者的超凡能力是不一样的，我的能力正好是变身。” 高赛眉头一挑，敏锐抓到两個重点词语。 暗界，狩猎者。 “狩猎者？狩猎什么？” 高赛选择从最简单的话题切入，语气又急又快，很快让程曼曼跟着进入了谈话的节奏里。 “狩猎暗界里的怪物和植物，怪物会像游戏里的怪物一样爆出装备，就是神奇物品。神奇植物有各种奇特的功效，跟小说里的天材地宝差不多。” 提及这些，软萌软萌的少女突然变得自信起来，音调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亢奋。显然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终于找到有个人可以倾述。 “不过神奇植物出现的地方，一般都会有怪物守护。” 她正打算继续讲述暗界里的奇妙见闻，高赛及时打断了她的话。 “暗界在哪里？” 程曼曼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有人说是跟现实世界连通的异界，有人说那是现实世界的里世界，还有人说那是梦境世界……” “没有人知道它存在了多久，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甚至没有人知道它的全貌，只能通过各种手段进入暗界的某一个角落。” 高赛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为什么普通人都不知道暗界的信息呢？” 问到这里，他敏锐地发现程曼曼整个人僵硬了一下，仿佛是意识到什么可怕的事情，面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说！”语气坚定到带着不容置疑。 程曼曼怯怯地看着高赛，小声地说道，“狩猎者只有在暗界里才拥有超凡力量，不管狩猎者有多强大，回到现实世界依然只是个普通人。” “神奇植物拿到现实世界里，效果将会跟普通的中草药差不多。” “只有暗界的怪物来到现实世界，虽然还是会被削弱到极致，但却实实在在地拥有超凡力量。” “它们渴望回到暗界，会不断寻找那些知道暗界的人，企图通过他们回到暗界。” 高赛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知道暗界的人？” 程曼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比如我这样的狩猎者，和你这样的知情者。” “它们似乎是通过脑电波感知的，你哪怕是闭口不言，它们也能感知你知道了暗界的信息。” 这就是她有点不敢说的原因。 高赛救了她，可也因此成了知情者，接下来将会被暗界的怪物盯上。 她见高赛表情变得凝重，连忙解释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暗界怪物不会攻击普通人，哪怕是知情的普通人。” “你平时如果遇到，就当做没看见直接离开，它们不会靠近你的。” 说着，她指着小树林的野猫群，“其实对付这些暗界跑出来的怪物，最好的办法就是上报学校，说校园里泛滥的野猫攻击人，学校只要安排人来捕杀，它们就会逃离这里。” “它们哪怕面对普通人的捕杀都不会反抗。” “不过据说A级和S级的怪物会对知情的普通人发起攻击，但这样强大的怪物极其少见，至少我连在暗界里都没有见过。” 高赛挑了挑眉，“这些猫是什么级别的怪物？” “F级，名字叫幻猫。”程曼曼说起这个，有些得意地扬起小脑袋，“我是E级狩猎者，在暗界根本不怕它们！” F级和E级到底怎么个实力划分，高赛不清楚。 但看着少女骄傲的样子，显然E级已经是很不得了的样子，那么真的很难想象所谓的A级和S级将会何等可怕。 任由暗界的信息在现实世界传播，一旦真的出现这样强大的怪物，确实将给现实世界带来可怕的灾难。 怪不得前世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些。 不过他很快就敏锐察觉到了问题。 “不对！” “你说狩猎者在现实世界没有办法拥有超凡力量，伱怎么能变成猫的？” 说到这个，程曼曼顿时眼角一弯，嘴角微微翘起，再度挺起胸膛，小手往腰一叉，嘚瑟地扬起小脑袋，“我是特殊的！” E级大佬，恐怖如斯，竟晃得人眼晕。 许是太过嘚瑟，不小心动到了腿，她整个人抽搐了一下，疼着腿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高赛，“代价就是真灵形态受伤的话，会加倍具现到现实身体上，除非我维持真灵形态将伤养好。” “我现在被这些暗界怪物盯上了，你能不能保护我一段时间。” “狩猎者在现实世界遇到暗界怪物真的无能为力，只能躲在普通人的身边，我现在又没有办法长时间维持人形，回到同学身边。” 说着，小心翼翼地竖起两个白皙修长的手指头，“我好得很快的，就……就两星期。” 啧~ 少女，你这样的要是去搞商业谈判，会被人吃到骨头渣都不剩下啊。 明明应该是我对超凡世界特别好奇，你用信息差来拿捏我才对。 高赛内心感叹着，看着眼前女大学生清澈愚蠢的样子，突然感受到了大学的美好。 在过往十多年里，他的生活圈里几乎都是人渣、残渣、算计的老狐狸和吃人的老虎，像这样单纯的真的会感觉很美好。 他正要答应，没想到程曼曼语气极快地又继续说着。 “我那里还有一个超凡物品，就放在宿舍！”白嫩的小手紧握，放在身前，挤压得大E都变形了，水汪汪大眼仰头看着他。“等过几天我能勉强下地走动了，我就去拿来给你！” 你这…… 白给啊？ 不过高赛倒是提起了兴趣，“神奇物品？” 嗯嗯嗯。 程曼曼像是小猫那样狂点着头，“我们学校社团‘第三绘画社’的社长拥有进入暗界的钥匙，我有一个内部推荐的名额，可以带你加入社团。” “到时候我带你去暗界找神庙，把超凡物品塞入灵魂里，帮你变成拥有超凡力量的狩猎者。” “怎么样？” 秀~ 还自己加码了！ 少女太过单纯，让高赛感觉自己有点像骗小孩棒棒糖的怪叔叔，不过盛情难却啊，他简直不要太心动，“行。” 说着，他晃了晃手机，“时间到了。” 程曼曼面色一变，一把掀起裙摆，赫然看到自己大腿上的黑痕和青紫已经凝聚成一片，隐约泛着血红色。 她急冲冲地说了一句，“我可以用手机打字跟你交流。” 说着，身体快速地扭曲变幻，高挑丰腴的身形快速缩水，只是一瞬间就再度变成那只小巧可爱的小橘猫。 小橘猫见高赛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连忙将小爪子捂住自己的眼睛。 “喵~”别看了！ 006 蝴蝶翅膀 程曼曼说高赛现在担任的角色叫‘牵绳者’。 狩猎者在现实世界失去了超凡力量，身份翻转，成了暗界怪物狩猎的对象，犹如丧家之犬，不得不时时刻刻都呆在普通人身旁。 为了不制造更多的暗界知情者和减少落单的意外，他们往往会寻庇于固定的对象，将之称为丧家之犬的‘牵绳者’。 从这个角度而言，成为狩猎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高赛买了个单肩帆布背包，在里面塞了一个椭圆形的盘子，垫上一块柔软的毛巾，给程曼曼当猫窝。 上课的时候，用手机打开备忘录，写好了问题后，悄悄塞到挎包里，等待着答案。 人类创造手机这种事物显然没有好好考虑过猫咪的使用体验。 小橘猫的肉爪子打字很慢，常常会因为误触了其他按键，又要删除重写，有时候删除的时候又会按错，导致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字全部清空，特别的麻烦。 程曼曼敲得都狂躁了起来。 急的用小爪子握成拳，用力地锤了几下手机屏幕。 然后反应过来是别人的手机，连忙往挎包缝隙外看，见高赛没有注意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写好后，悄悄从挎包里伸出毛绒绒的小爪子，敲了敲高赛的手，又快速地缩回去。 然后高赛才从挎包里拿出手机。 ——我比较笨，就是靠着暗界里得到的【记忆果实】才能考上魔都的大学。还有我从小营养不良，经常生病，也是靠着暗界的神奇植物变得健康。 ——其实对有些人来说，认真读书、保持运动，就可以得到这些。 ——不用像我这样，去暗界拼命。我拿到记忆果实那次，被一头D级怪物追了十几公里，好不容易摆脱了，有人来抢，差点死在暗界里。 ——暗界不是游戏，很多人死在里面，成了现实世界的失踪人口。 ——我需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成为狩猎者是我的幸运。 ——但像你这样靠自己本事考上这么好的学校，智慧肯定是足够了，人又长得帅，其实人生本应该过得很好的。是否要成为狩猎者，也许你应该再考虑考虑。 小橘猫是个善良的姑娘，用小爪子一点一点捣鼓着小小的手机键盘，明明是个急性子，却不厌其烦地写了那么多字。 高赛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下来。 将这些内容删除，暗自摇了摇头，他其实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他同样渴望着改变自身的命运，而且这样的改变会比什么强化记忆和身体更难，但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高赛低头向挎包望去，见小橘猫正悄悄地揉着酸痛的小爪子，不由得微微一笑。 在备忘录里写下一行字，重新将手机放回挎包里。 ——我没其他问题了，手机给你用吧，免得你无聊。我已经关静音了。 …… 程曼曼很好养。 吃饭从来不挑食，高赛吃什么她吃什么。 除了上厕所的时候总要帮忙找個没人的地方比较麻烦点，躲在挎包里安安静静地特别乖巧。 高赛曾苦恼过和一个变成猫的少女一起生活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没想到竟然是看书。 是的，看书。 程曼曼同样是大一新生，与得过且过的高赛不同，她特别珍惜这个机会。 她让高赛帮忙到图书馆借来课本，又登陆自己的微信，跟舍友说自己生病请假的事情，找对方要了课堂笔记。 那是个很奇妙的场景，小橘猫拖着骨折的后腿，翻着对她来说大得太多的书页，表情专注极了。 搞得高赛也被影响，干脆翻出自己的课本看了起来。 说实在的，开学到现在他几乎没有翻过自己的课本，上课的时候要么拿着手机到处翻阅着新闻，要么就是思考着赚钱的路子。 别说，这课本里的内容他竟然也看得懂。 也是恰好大学选了经管系，这部分的内容莫名合他的喜好，看着书，印证着过往十几年里的那些经历，从学术的角度去看待实例，竟也能有很多的收获。 于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就这样过了四天。 高赛背着挎包里的小橘猫，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找需要的书籍，一起在学校寻摸个安静的角落看书。 不知不觉中，他仿佛从那个酒色财气的33岁江湖浪荡子，渐渐地变成了一个真实的大学生。 高赛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某一个夜晚他呆在阳台想起许霜月，习惯性地叼起一根烟，这才发现这段时间里他竟然只抽了几根。 要知道，他过往可是一天两包的量。 感慨了一声，他不由自主地望向挎包里的小橘猫。 此刻小橘猫正戴着耳机看着电视剧，憋笑憋得整只猫都在颤抖，高赛探头一看，果然又在看那些‘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狗血剧。 咦~ 难道你不觉得油头的男总裁壁咚女主角的那个画面很油腻吗？而且这不应该是女生深恶痛绝的职场性骚扰吗？为什么你这只猫能做出一脸姨母笑的表情？ 高赛一个后仰，表示不能理解，并大受震撼。 他再度低下头去看课本，他的记忆力一般，书本里的一些专有名词和学术性解释他并没有能背下，但其中蕴含的道理却感悟颇深。 读书确实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在自己能读进去的情况下。 很快，时间慢慢来到深夜，寝室里的舍友都睡了。 收拾好东西，高赛悄悄带着小橘猫来到阳台的厕所里，因为手机交流实在不方便，小橘猫会变回程曼曼，回答一些关于暗界的信息。 时间很短，每天最多三分钟。 不过今天出了点意外。 在收回手机时高赛瞄了眼，恰好看到程曼曼登陆在自己手机上的微信界面，发现给她发课堂笔记的竟然是许霜月！ “你认识许霜月？”高赛这是第一次在程曼曼面前失态。 “对啊，我是她舍友呢~”变回人形的程曼曼悄悄翻了个白眼，“怎么，你也喜欢她？也想通过我认知一下这位许校花？” “校花？” “呵，别装了，不就是她在军训晚会里弹了一首钢琴被人发到学校论坛里火了，被人叫什么最美校花嘛，我就知道你们男人在想什么。” “不是……”高赛还想问的，却被程曼曼一把推出厕所。 “拜托拜托，我只有三分钟的时间，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求求你别浪费我时间了好吗？” 高赛没办法，只能退出去关上了门。 他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许霜月应该不会从程曼曼这里知道关于暗界的事情吧？ 更甚者，因此涉入暗界这么个危险的地方？ 会吗？ 他不知道。 前世他在大学报到后就直接离开了学校，离开了许霜月，之后十多年里都没有联系，根本不知道她后来人生的经历。 更不用说，倘若没有他将程曼曼从暗界怪物那些猫群里抱出来，也许前世的这个时候，程曼曼其实已经死了！ 高赛没有想到，重生之后带来的变化，第一件事竟然是这。 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他太清楚命运是如何喜欢戏耍玩弄自己的人生，当时就不应该选择留在学校里读书！ 许霜月因为他而死亡，这件事他根本不想再经历一遍！ 007 夜间的清风 三分钟的时间很长，长到足以让高赛平息了内心的急躁，将纷乱的思绪都埋在心底，面上再不露出半分声色。 三分钟的时间也很短。 短到洗个澡都有些仓促，特别是对女生来说。 当高赛估算着时间重新推门进去，赫然看到小橘猫围着地上的衣服团团转，急得直跳脚。 “喵呜~” 她怕声音被高赛的舍友听到，叫得特别小声。 委屈巴巴的，又羞又急。 眼眶里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高赛表情古怪地看着这一幕，眼角抽搐了一下，尽力不让自己去看掉落一旁的某个小小的黑色蕾丝神秘布料。 “没来及穿上？” 小橘猫悲愤得将脸埋入酒红色连衣裙里，不敢看他。 她其实有办法穿上衣服的，只要再多维持点人形状态点时间就可以了。 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橘猫真灵身体的伤痛将会具现到现实身体上。 她其实很穷，也知道高赛也很穷，根本没有可能再花费一笔医疗费用跑去医院治疗。 更何况，真灵形态的伤痛具现到现实身体上，伤痛会放大，鬼知道她要面对的是不是变成一个瘸子，更甚者是截肢。 这就是她在现实依然拥有真灵变身这份超凡力量的代价，独特且强大，承担的后果加倍。 她可以选，但不敢赌，于是面对这个局面愈发的难受。 难受得想哭。 可她又不敢发出声音，怕吵到高赛的舍友，让人知道他在宿舍养猫，给高赛添麻烦。 就更难受了。 没有人喜欢变成一只猫被人挂在背包里，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还要帮忙找拉屎拉尿的地方，哪怕这个人是高赛。 不，就是在这個她都绝望到自己要直面死亡、觉得人生就要到此为止时候，突然出现将她抱在怀里脱离险境的男人面前，一直只能维持这样的状态，才让她更难受。 她那么漂亮，本应该打扮得更漂亮，踩着水晶高跟鞋，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伸出他好像很喜欢摸的小手，挺着他偷偷瞄了好几次的大E，巧笑嫣兮，羞红了脸，说，“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持续地成为一个累赘，以一种小动物的形态存在。 这几天来她一直想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学习上，放在小甜剧上，但内心滋长的难受已经挤压得她快崩溃。 然后现在又出了这样的状况，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啊啊啊啊啊~~~ 她觉得一切都糟糕透了。 窘迫、痛哭、难受得一颗心都纠了起来。 她甚至不知道高赛会怎么看待她这样，故意这样做勾引他，显得那么随便放荡？ 正绝望着，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脑袋上拍了拍，高赛的声音很是温柔，“没事的，我来搞定。” 她呆愣愣地抬起头看着他，浴室的灯光打落在他的头顶，突然感觉整颗心都被填满了，暖呼呼的。 呆呆地被高赛一把揽起放到浴室外干燥的洗手台上，呆呆地看着他找来一个袋子将地上的衣服收了进去，又将擦拭过的毛巾也收了进去，呆呆地看着他拿着喷头清理着墙上沾着的泡沫和排水口上的长头发…… “我的人生也常常遇到特别窘迫的事情……” 高赛的声音很温和，仿佛夜间的清风，带着浴室暖黄温柔的灯光光晕，带着窗外树木的淡淡花香和草木气息，将往昔的困难包裹其中，淡然，平和，且隽永。 “特别是我面对这样的窘迫无能为力的时候，我有时候会难过得躲起来偷偷的哭。” “学校老师要求所有人都捐款，还说要张贴名单，我却连自己下一顿饭的钱都没有……” “读书的时候找了个夜班，拿全职工资的那种。明明当时感冒得整个喉咙都要裂开，老板却要我不能缺席团建，还一定要我把杯子里的酒干掉。我不乐意，我说我吃了头孢，老板的面子没处放，于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扇了我一巴掌……”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怎么报复，只能举报了公司，把他送去踩缝纫机……” “我被一个女同学塞了一份情书，结果被她的追求者堵在校门口。我把他揍成了猪头，却打不过他们十几个人，最终被他们绑在树上，后来被好多同班同学都看到了……” “哦，对了，我后来拉了泡屎，然后把他塞马桶里……” “小时候有一次被妈妈打得脸上青一片紫一片，因为是期中考又不能请假，于是被同学们看到了，被起了个‘蓝精灵’的外号。” “上了高中的时候，还有人在跟别人八卦，说她们初中有一个蓝精灵。她们没有看到我就站在班级门口……” “……” “一开始我是学着脸皮厚一点，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后来我又突然在乎起了脸皮，便开始正视这些事情……” 他清理着，回头看向程曼曼，微微一笑，“那时候我才彻底明白那句话——那些杀不死我的，都将让我变得更强大。” 程曼曼呆呆地看着他，很想说，你可以不用说这些的，我听了心里难受。 高赛却只是淡然地笑着，一手提着袋子，一手将她揽起，悄悄地离开了宿舍。 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开了个房间，帮她把衣服洗干净，又细心地用吹风机吹干，装在一个干净的袋子里，说等她明天晚上能再度变身的时候穿上。 还点了一份烧烤，特地做了几条烤秋刀鱼，笑着说美食最抚人心。 程曼曼很难想象，有一个关系还没到那个份上的男生帮她洗内衣的时候，她心中的感受竟然不是害羞，而是那么的复杂。 她看着高赛低头忙碌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一个同样伤痕累累的灵魂。 没有旖旎，只有感同身受的难过。 命运总是那么不公平，像她舍友许霜月那种骄傲得将所有人都不看在眼里的妖艳贱货，长得那么的漂亮，家里那么的有钱，人又那么的聪明，好像老天爷要把世间所有最美好的都要硬塞给她。 而她和高赛这样的人，却不得不在苦难中挣扎着成长，并且一眼望去，未来依然有无数的苦难在等待着他们，永无止境。 008 giegie的怀里 程曼曼很快就再度见到了许霜月。 因为今天是周六，许霜月约好了高赛要一起吃一顿饭。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了啊，于是程曼曼就更加难过了。 她觉得遇到高赛这样的人是命运给自己的补偿，却没想到命运早就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送到了许霜月的面前。 在她维持着橘猫身体生物钟不得不熬了一夜，悄悄看着高赛发了一晚上的呆，在太阳升起时准备心满意足睡一觉时，许霜月的电话就这样打了过来。 许霜月果然是妖艳贱货，根本不像平时装的那种清冷得生人勿进的样子，一见面就对高赛发脾气——“你怎么在酒店里过夜？” 十足的装模作样！ 呵，你管得着吗？ 程曼曼在高赛的帆布挎包里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遇到点事，不过搞定了。”高赛只是微笑着随口带过，招呼着许霜月赶快去进去商场吹空调，“不是说好要带个很大的~美女一起来吃饭吗？” 他想探探许霜月的口风。 昨晚他只要问程曼曼关于许霜月的事情，程曼曼就装死，这让他很是无奈。 “好啊你！”许霜月瞪大了眼睛，“你果然在惦记着我舍友！” 高赛神秘一笑，悄悄地盯紧她表情的所有细节，“是不是叫程曼曼？” 他知道，倘若许霜月知道程曼曼是暗界的狩猎者，自己认识程曼曼这件事，一定会让她紧张起来。 紧张分很多种，两人青梅竹马那么多年，他太知道许霜月的各种反应背后代表着什么情绪。 “你……你！”许霜月简直不敢相信，声音都大了许多，“你竟然还去查了？” 高赛嘿嘿一笑，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别这样嘛，咱们可是好朋友，你帮我介绍一下怎么了？” 许霜月翻了个白眼，呵呵冷笑了一声，“你没戏的。” “怎么说？” “她就是那种贫苦出身，把自己打扮得很精致，准备找一个富二代结婚，实现人生进阶的人！眼光高着呢！”许霜月嫌弃地上下打量着高赛，“你就说吧，你全身上下穿的加起来有一百块吗？” 高赛啧了一声，“还真不到一百块。” 本来是超过一百的，不过昨晚走得急，穿着一双9.9包邮的洞洞鞋就出门了。 许霜月从小在富婆母亲身旁耳濡目染了太多名牌，又长期帮着高赛到地摊挑选最便宜又得体的衣服，属于是上下均可兼容，眼光犀利得很。 程曼曼在挎包里气得想杀人，挣扎着不顾一切想要从里面爬出来。 高赛连忙拍了拍挎包，帮她说着话，“不过你这样说伱舍友，不好吧？” 许霜月冷哼了一声，“你懂什么啊？” 她看着高赛不认可的样子，继续说着，“我真的劝你不要对她动心思，她不可能谈恋爱的。她这种人，就是选中好目标奔着结婚去的那种，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她维系夫妻关系的宝贵筹码。” 高赛不在乎程曼曼是什么样的人，至少他对程曼曼的择偶观念没兴趣。 毕竟他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敢娶老婆，甚至连女朋友都不敢谈。 会要人命的啊！ 就根本没那份心思。 至少现在没有，而倘若连暗界这种魔幻的存在都解决不了他身上孤寡贫穷的命运的话，他可能这辈子只会找只谈钱不谈感情的女人。 毕竟在他这儿，爱情几乎就等于谋杀了。 他在乎的是许霜月。 观察着许霜月的状态，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她是与暗界这些超凡的事情无关了。 那就好。 高赛也没打断许霜月的分析，耐心的听着对方的话语。 他喜欢听许霜月的声音。 他不知道许霜月对自己的感情到底处于什么样的阶段，虽然对方后来打电话问自己要不要娶她，但那已经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 他自個却知道自己对许霜月是什么感情。 爱，爱得要死。 但却再也不敢再进一步，哪怕对方乐意，他也一场恋爱都不敢跟对方谈。 就现在这样就好。 维持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关系，两小无猜，无话不谈，就很好。 “你知道程曼曼最喜欢做的都是什么吗？”许霜月嘴角微微勾起，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会让她觉得好笑的事一样。 “什么？”高赛随口回答着，伸手到帆布挎包里安抚着小橘猫，想着要怎么换个话题。 “练瑜伽、学化妆、打游戏、看足球赛、钓鱼、学厨艺……”许霜月说着观察着高赛的表情，“你觉得呢？” 高赛嘶地抽了一口凉气，“简直是梦中情人！” “呵~”许霜月鄙视地看着高赛，“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要我说她这叫媚男，尽搞些男人喜欢的东西。” 高赛可不敢再让许霜月说下去了，程曼曼气得都咬了他一口，扑腾着要从挎包里跳出来。 再说下去，怕是要直接当场变身冲上去打架扯头发了。 就…… 就很奈斯~ 老江湖的高赛太清楚在一个女人面前提另外一个女人，能听到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特别是在许霜月觉得在身材上被比下去的时候。 就这么出手无痕的稍稍一拱火，他相信程曼曼之后倘若要找一个‘牵绳者’，绝对不会去考虑许霜月了。 至于俩人以后会不会在宿舍吵起来，高赛就懒得管了。 最好是直接撕起来。 他救了程曼曼一命，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许霜月陷入不必要的危险之中，做得那是相当的没有心理负担。 “咦？你挎包里是什么？”许霜月显然察觉到了动静。 高赛一把拉开挎包，这下子程曼曼总算是老实了，瞬间安静下来。 “哇~~~” 许霜月不敢置信地凑了上来，眼睛亮晶晶，“好可爱的小奶猫！” 她仰头看向高赛，满是期盼，“我能摸一下吗？” 高赛乐了，“她很凶的，我怕她会挠你！” 不，绝对是会挠的！ “这样啊~”许霜月有些意动，又有些害怕，扒拉在挎包边缘，轻声轻气地呼唤着，“猫猫，猫猫，妈妈抱抱你可以吗？” “？？？” 高赛表情精彩极了，“妈妈？” 许霜月没理会他，还在那边瞎叫唤，根本不知道程曼曼差点当场气爆炸。 妈妈？ 妈你个头！ 程曼曼又再度扑腾起来，伸出爪子就要往凑上来的许霜月的脸上挠，好在高赛反应及时，一把将程曼曼捞了起来。 径直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腰腹安慰着。 “哇~~~”许霜月的心简直要被融化了，用力拍着高赛的胳膊，“天啊，它好乖啊！” 少女！ 你别说话了好吗？ 恢复点高冷女神的样子好不好？ 你再说什么，我怕程曼曼连我都挠！ 高赛感受着怀中小橘猫的蠢蠢欲动，连忙将它整个抱起来，像是小孩子那样竖着抱起，让它贴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们要吃什么？”他的脚步都快了许多。 从路口到商场入口的路怎么这么长呢？ 失策了，应该在吃饭之后拱火的。 他决定走快点，到了商场之后，人那么多，快要绷不住的小橘猫应该会收敛许多。 “吃海鲜大餐！我早早定了位置。”许霜月还不怕死的在背后盯着猫猫看。 却见猫猫突然温柔地趴在高赛的肩膀上，小脑袋靠着高赛的脖子，对着许霜月嘴角微微勾起。 仿佛在说——人家现在在giegie的怀里呢。 “！！！” 许霜月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这只猫不可爱了！ 009 牵绳者 程曼曼是来自江南水乡的软萌妹子，声音柔柔的，性子也是柔柔的，听着舍友许霜月毫不留情地将自己不小心展露出来的渴望说出来，气呼呼地在手机上敲着，想要辩解。 可最终她气恼地将打出来的字都删了，蜷缩在挎包的角落暗自郁卒。 是，她的出身很糟糕，酗酒又暴力的爸爸、歇斯底里又病痛缠身的妈妈、还有一个不合时宜出生的弟弟，她过往十八年的人生几乎一团乱麻。 可她又长得好看，还考上了名校，也许嫁个有钱人是她逃离原生家庭束缚的唯一希望。 不然能怎么办，她的父母一定会想办法把她嫁个好价钱，还不如自己去挑选个不那么糟践的。 最好是嫁得远远的。 她的人生本来就是这么绝望，甚至期待着有一天不小心死在危机四伏的暗界里。 也许死亡到来的那个时候，她的脸上一定是带着解脱的笑容的。 可…… 又有哪個少女不怀春。 她也渴望甜甜的爱情，渴望美好的未来，渴望着哪怕稍稍平凡的人生。 程曼曼小心翼翼地扒拉在挎包的边缘，仰头望着正在给许霜月剥虾的高赛，猫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哀伤。 然后她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剥好的虾拿了下来，轻轻地塞进她的嘴巴里，然后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高赛的笑容很是温和，那种很独特的历经沧桑后的沉淀和淡然，以及对一切遭遇平和对待的包容，仿佛是一坛清透又醇厚的酒。 让人迷醉。 这个世间似乎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忧愁。 只是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许霜月平时在宿舍和班级是真的会一整天都不说话的那种，跟人相处起来能感受到那种说不出的高傲和冷漠。 可此刻跟着高赛聊天，却笑得很甜，然后很少女地讲述着自己的小困恼。 说她不喜欢妈妈的掌控欲，来到大学后终于可以不用打扮得像个甜妹小公主，不想穿妈妈喜欢的连衣裙，不想留妈妈喜欢的水母头发型。 她还说军训开始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追她，很烦，跟妈妈说了之后，爸爸打算给她买一辆保时捷911，这样那些追求者们就会知难而退。 但她并不想要爸爸给的车。 她似乎有些厌烦那个过于溺爱自己的爸爸。 程曼曼听得厌烦，她不禁想起自己的爸爸，顿时脑海中就浮现那个常常出现在噩梦里的画面。 她的爸爸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抡起一巴掌就将她扇飞了出去，撞在桌角后摔倒后，又是抬起脚一阵猛踹。 原因不过是因为有男同学给她写了一封情书偷偷塞到她的书包里，然后被喜欢告状的弟弟翻了出来。 哈~ 看，她其实真的能对高赛讲述的那些过往感同身受的。 好在她的人生也不是彻底晦暗一片。 她还有希望。 超凡力量！ 她来到大学加入了‘第三绘画社’，终于有机会通过这个超凡社团不受限制地进入暗界，然后还可以在社团兼职赚取不菲的佣金。 想到这个，她不再理会似乎憋了一个月不说话嘚嘚嘚一直讲的许霜月，低头拿着手机打开社团群聊。 吃着高赛不时递给她的海鲜，看着社团里的聊天记录，她只觉得自己突然平静了下来。 只是…… 她猛地一个激灵，伸出猫爪子快速划拉着群里的聊天记录，顿时瞪大了眼。 点开一张手绘地图的图片，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暗界怪物存在的信息。 ——@所有人：警惕！大学城暗界怪物泛滥！千万不要落单！ ——根据我和其他超凡群体分享信息后得出的结论，这些暗界怪物都集中在大学城几座学校的范围，魔都城市其他地方并没有出现。 ——造成这个局面，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打开了自己不能控制的暗界通道，致使怪物大量出现。（只是猜测） ——@所有人：今晚社团活动，我将打开暗界通道，大家合力驱赶校园内怪物回暗界。所有成员都必须参加，否则开除出社团！ “！！！” 这么多暗界怪物！ 程曼曼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手绘地图，只觉得在学校不管去哪里似乎都可能会遭遇到。 她过往生活的老家，十八年来也不过是遇到一次暗界怪物而已。 遇到一次便是生死危机。 她害怕得好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却突然发现她人生的那些希望，双一流大学、能平等接触优秀同龄人的平台、能进入暗界和赚取佣金的社团，可能都会因此彻底消失在她的人生里。 然后怎么办，回到老家？还是辍学后像网上说的那些家境不好的人一样流浪在异乡去当洗头妹？ 不！ 不行！ 程曼曼神色莫名地看着群聊信息，感受着身上依然没有恢复的伤痛，又抬头看向挎包外的高赛。 接下来一整天里，她是忐忑不安的。 接下来一整天里，许霜月是开心的。 高赛陪着她逛着商场，帮她参考地挑选了好几套新衣服，其中一套银丝缎面衬衫搭配杏白色阔腿西裤简直是选到她心坎里。 然后还去做了个头发，将板栗色的头发染回了黑色，还将大卷的水母头拉直，竟看起来有些攻气。 高赛总是能帮她做出决定，然后特别合她的心意。 比她还了解她。 改头换面后，俩人穿着宽松衬衫和阔腿西裤站在一面镜子前拍了一张合照，程曼曼觉得他们在穿情侣装，但许霜月却觉得俩人像是好哥们。 “中性风的穿搭竟然莫名适合你。”高赛啧了一声，看着镜子里的许霜月，回想着前世最后在视频里看到的御姐，只觉得很是神奇。 “我大你一个月。”许霜月得意地换上了一副带着链子的金丝边眼镜，挑了挑眉，“你得叫我霜哥。” 高赛嗤笑了一声，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上挂着的大大小小的购物袋，看向双手空空的许霜月，“我把你当好朋友，你却要我当你小弟？” 许霜月美滋滋地拍了拍高赛的肩膀，掏出银行卡，头发一甩，“就这样说定了。” “嘁~” 高赛挑了挑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吧，看在你也给我买衣服的面子上。嘿，果然人靠衣装，帅了很多。” 许霜月撇了撇嘴，“帅有个屁用。” “能把妹子呀~” “？？？”许霜月回头凝视向他，“把妹子？” “对啊，你大学不打算谈恋爱，我可是饥肠辘辘得很。”说起这个，高赛眉飞色舞起来，“你们宿舍的程曼曼就很不错。” 许霜月翻了个白眼，“她能看得上你，我跟你姓！” “不用跟我姓。”高赛嘿嘿嘿地笑着，“我跟程曼曼去约会的时候，你在旁边帮我们撑伞就成。” “高赛！！！” “伱想死是吧！！！” 许霜月生气了，抿着嘴鼓起脸颊，再度从中性风的帅姐变回了那个粉嘟嘟的糯米团子。 一切似乎没有变。 他们还是那对私下里可以玩玩闹闹可以百无禁忌乱说话的青梅竹马。 一切似乎也已经变了。 高赛不再是许霜月一个人的舔狗，上了大学，他要进化成狼狗了，许霜月亲手放出笼子的。 “随便你。”许霜月将高赛的耳朵掐得通红，蹂躏了一番终于是气顺了，却莫名有些烦躁地说着，“省得你天天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放心啦~” 高赛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我跟程曼曼成了之后，你依然还是我最好的哥们。” “呵~” “追上了再说吧你！” 许霜月一点都不看好，说着，径直往商场外走去。 高赛在背后乐呵地将手机放回挎包里，备忘录里已经写满了字。 ——好啊，说好我当你的牵绳者的，今晚我就陪你去社团。 ——放心，既然暗界怪物不会攻击知情的普通人，等你腿伤好了，我天天接你上下学。 程曼曼却似乎并不在乎这个话题，快速地敲着手机虚拟键盘——你真的要追我？ 高赛愕然，“这只是成为你的牵绳者的掩饰身份而已。” 还有着一丢丢的阴暗小心思，拱火着让许霜月和程曼曼之间互相产生恶感，不至于因为程曼曼的出现让许霜月牵涉到超凡力量之中。 啊？ 小橘猫亮晶晶的眼睛暗淡了下来，扒拉着挎包看着前方看起来很作的许霜月的背影。 高赛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猫头，小声地解释着，“我大学不想谈恋爱的。” 程曼曼以为是因为许霜月。 只有高赛知道，是因为自己身上的厄运。 就他这种孤寡漏财的命，当他的女朋友，搞不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010 杀人夺宝 伤势没好，程曼曼依然只有三分钟的变形时间。 为了尽量节省时间，她维持着小橘猫的形态，艰难叼着装衣服的袋子，趁人不注意快速跑回宿舍。 在宿舍厕所里穿好衣服，又快步打开衣柜从最深处翻出早就准备好的小腰包，往嘴里一叼，再度变成橘猫躲避沿途的目光。 消耗了半分钟的份额。 但她不得不这样做，腰包里有伪装身份用的雨衣和头套。 成为狩猎者在现实世界反而意味着危险，这份危险不止来自于暗界怪物，也来自于某些心怀叵测的人类。 甚至后者更为可怕。 等到她来到宿舍楼后面的小树林寻找高赛的时候，猛地脚步一停，扭头跑到几个站在角落吐槽舍友的女生身旁。 灵猫群又出现了！ 而且不是上次图书馆后遇到的那一群！ 暗界怪物可能真的在学校内泛滥了起来，这一群竟然数量更多。 好在高赛及时过来找她，趁着女生们不注意，程曼曼翻身跳入他的挎包里，终于是松了口气。 然后拿起手机快速敲着字。 ——1.能在现实世界还拥有变形能力，是我最大的秘密，不要让别人知道。 ——2.等会去社团，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的真实身份，我的腰包里有备用的头套，你再去买件雨衣穿上，隐藏好身形和体态。 ——3.我承诺给你的神奇物品就在我腰包里，是一个棕色的玻璃小药瓶。 刚刚程曼曼显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将神奇物品从腰包里拿出来，并妥善放好，只能无奈地带上。 况且今晚情况如此复杂，她也不敢将这么宝贵的东西放在其他地方。 “这就是神奇物品？” 高赛仔细打量着小药瓶，棕色玻璃材质，甚至上面还有个黑色塑料盖子，看起来是如此平平无奇。 程曼曼做出了解释，“在暗界才会显露出它的不凡。” “我必须要说明，暗界不是游戏世界，没有什么数据面板之类的东西。所以我也不知道它能给你带来的超凡力量是什么，以及你是否和它契合。” “不过我也只有它了。” …… ‘第三绘画社’社团活动的举办地在学校正中心的大礼堂，这是平时学校举办大型晚会或其他重要节目的地方。 社长将时间选定今晚是有原因的，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天空中乌云滚滚，一道闪电过后，瓢泼的大雨将一些活动痕迹都隐藏了起来。 全日制在校生近五万人的学校，加上校职工和学校周边的人口，社团里的狩猎者成员也不过二十多人。 以及三十来个知情的普通人。 这些知情者将负责今晚驱赶引诱灵猫群赶来大礼堂的任务，据说是有偿的，但不包括高赛。 他背着变回人形的程曼曼找到了副社长，登记了程曼曼牵绳者的身份，正式加入社团。 “我腿部受伤，需要他背着我。” 副社长是大三的学长，高高瘦瘦，有着一头锡纸烫发型和高挺的鼻梁。是的，他是在场少数没有隐藏自身身份的人，闻言皱着眉头，“不会影响战斗吧？” 程曼曼特意在头套里变幻了声调，“在暗界对付灵猫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 副社长翻开记事本，找出一页绘制着暗界地形的简易地图，盘算了一下，水笔在地图上某个位置点了点，“你去西南方向守着。” “记住了，首要任务是将现实世界跑进暗界的灵猫驱赶出峡谷，如果有余力就想办法猎杀。” “这次是社长私人资助的活动，所以你不能私留任何掉落的神奇物品，但你会得到相应的报酬。” 他用水笔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你知道的，我的超凡能力是感知，没有人能私藏带回现实世界！” 程曼曼眉头一皱，“我现在身上就携带一個神奇物品，难道等会儿也要被强买走吗？” “当然不会。”副社长微微一笑，翻动记事本，“你拿出来登记一下就行。” 程曼曼有些不情愿，但她最终还是示意了一下高赛，让他拿出来登记。 高赛没有说话，他并不清楚这个学校唯一超凡组织的规则，只是暗自记下了学长的样貌和能力。 他的目光被大礼堂前方的舞台上吸引。 上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迷彩裤黑色紧身T恤的女人，戴着黑色渔夫帽和黑色口罩，看不清具体样貌，但应该是同龄人。 听别人打招呼，这才知道她是社长。 此刻她正在舞台上摆弄着一个油画画架，画板背对着舞台看不到上面的内容，只能看到她正拿着一瓶像油一样的东西淋在画板上。 而后掏出打火机点燃。 火焰燃烧，顿时一团灰蓝色的烟雾升腾而起，她快速地挥舞着画笔在半空中画出一道痕迹，烟雾循着痕迹快速翻涌着，最终在舞台上构筑出一面三米高四米宽的巨大烟雾墙。 随着油画彻底燃尽，那道烟雾之墙震荡了一下，内部开始涌动着闪电。 闪电好似魔鬼的爪子一般抓挠着，最终将烟雾彻底撕开。 一个夜间蒙上月光的峡谷陡然出现在其间。 呼啸的夜风摇曳着树梢、不时有野兽的吼叫声惊得鸟群飞离树梢…… “尽快安排好。” 社长转头对副社长吩咐了一声，双手插兜，自顾地穿过烟雾‘画框’走入那片峡谷之中。 这…… 就是暗界通道吗？ 好神奇！ 高赛暗自惊叹着。 程曼曼低声跟高赛说着，“我们也进去，我的时间不多了！” 她确实很急，等着高赛一脚踏入烟雾画框，踩着山间的泥土和草地走入峡谷中，程曼曼就迫不及待地重新变回小橘猫。 不！ 不应该用小橘猫来形容。 从小橘猫变成了大胖橘！ 而且是比东北虎体型还要大两圈的大胖橘！ “吼~~~” 大胖橘仰头咆哮着，声震四野，周遭的树木和地面的落叶都在跟着抖动起来。 它猛地回过头来看向高赛，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很是开心，“重新掌控全部超凡力量的感觉真好！” 声音跟变回人形的程曼曼一模一样！ 唯一的问题就是，它的后腿依然鲜血淋漓的样子，蜷缩抬起，不敢踩在地上。 它微微低伏着身体，招呼着，“爬到我背上来，姐姐带你飞！” 高赛惊叹地看着她，吹了一声口哨，“你看起来变化很大。” “那当然了。”它毛绒绒的尾巴甩来甩去，看起来心情好极了，“从现实世界失去力量的普通人，恢复成E级大佬的超凡力量，当然不同了。” 高赛说的不是力量。 程曼曼在现实世界性格多少有点像是自怨自艾的敏感少女，眼前的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娇柔，莫名多了几分肆意张扬和狂放。 是因为实力带来的心态变化吗？ “是因为超凡力量。”硕大的猫头陡然怼到高赛面前，嘴角微微勾起，“狩猎者的技能来源于超凡物品，但本源力量来自自己的内心。” “最浓烈的渴望、最饥渴的欲望、最强烈的愿望……” “内心越极端，狩猎者的超凡力量就越强大。” “超凡力量越强大，就会让内心更极端！” “有人说……” “狩猎者都是疯子。” “要我说，错！狩猎者只是活得更自我更真实！” 是真的不一样啊。 感觉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高赛表情古怪地看着她，突然意识到了问题，他刚刚明明没有问，程曼曼怎么就回答了他，“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猫头咧开嘴角，露出尖锐的犬牙，“灵猫，善于感知思维、制造幻境、以及狩猎本能。” “回到了暗界的我重新拥有了这份能力……” “所以，如果你心中有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最好不要想，一想就容易被人感知到！” 嘶~ 高赛抽了口凉气。 超凡力量，恐怖如斯。 但偏偏人就是这样，越告诉不能想，越是容易想。 高赛脑海中飞快闪过了许霜月的身影，又吓得连忙放空思绪。 控制自己去想什么不去想什么，这很难，他有些困扰地看向对方，“也许我们应该有些彼此尊重的做法，比如你不要去读取我的思维？” 双方强弱悬殊，但毕竟回到现实世界程曼曼依然需要依赖高赛的帮助，就有了商榷的余地。 猫头轻轻摇晃，“不行。” “晋升E级之后，周遭跳动的思维会不受控制地全往我脑海里扑，我不想感知到都不行。” “这其实是灵猫狩猎本能提升附带的，其实算是一种力量失控。” “除非我再度晋升到D级，才能自如掌控这份能力。” 高赛很快就感受到了什么叫‘狩猎本能’。 他只看到橘黄色的光影一闪，自己已经坐在大胖橘的背上，周遭的树木飞快地向身后退去。 就好像乘坐在高速行驶的汽车上一样，视野画面里快速变幻晃动得让他想吐。 程曼曼是速度快到离谱。 而且不是直线上的快，一瞬间就已经变幻了好几个方向。 她有时候看起来也是急躁的，懒得挪移，径直将一棵挡在面前的大树拍断，直接冲了过去。 足足一个成年人环抱粗细的大树！ E级，便已经如此可怕。 俩人很快就来到了峡谷的西南方向的一个山道旁。 程曼曼抬起一只前爪示意了一下远处峡谷的山壁，“这片峡谷就是社长开启暗界通道后所占据的地盘，神庙就在山壁上。” “神庙的神灵雕像被称为S级，没有人可以在神庙里肆意妄为。” “所以如果被人追杀逃命，最先考虑的就是逃到神庙里面去，没有人可以在里面动武。” “是的！”——就在这时，一道晴朗的声音从旁边大树上传来，俩人抬头望去，赫然看到副社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树梢上俯视着他们。 这个锡纸烫学长脸上带着笑意，继续说着，“就是这里离神庙有点远。” 他目光在程曼曼鲜血淋漓的后腿上扫过，眼睛亮了起来，舔了舔嘴唇。 “变形侧，灵猫变形，E级，重伤状态……” “还携带着一个宝贵的神奇物品……” 他打了个响指，顿时阵阵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 一道道钢铁锁链从地面穿透而出，好似一座钢铁牢笼一样将周遭包围。 程曼曼面色一变，警惕地看着对方，“副社长，你要干什么？” 锡纸烫学长脸部抽搐了一下，双眼瞪得好似要掉出来，仿佛极为亢奋地前伸着脑袋，鼻孔撑得极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歪着脸有些神经质地说着，“当然是杀人夺宝啊~” 011 神庙 “文舜年，中文系大三学长，E级，能力是探知和囚锁。” 程曼曼平静地讲述着对方的信息，缓缓地将那只骨折受伤的后腿放下落地，身体微曲，霎时间仿佛有股充盈的劲道贯通全身。 就好像一张拉开到一半的弓陡然撑开，腰腹间发出‘咕咕咕’的古怪震荡声，又像是一台突然启动的超跑。 这样的姿态显然才是她‘狩猎本能’的完全体，但也因此后腿上的伤口再度崩裂开来，鲜血缓缓地从橘黄色的毛发上滴落。 痛！ 痛得她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亢奋！ 痛楚反而让她整个人开始亢奋了起来。 同为E级，敌人威势拔升到了巅峰，而她重伤未愈，死亡的气息是如此的接近，于是她兴奋得再度颤栗了一下。 她的尾巴猛地在空中轻轻一甩，白色烟雾在森林里升腾而起，一道道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各个角落，虎视眈眈。 “呵~” 副社长文舜年轻笑了一声，“灵猫的‘幻境制造’？不过如此！” 他一手插兜，一手缓缓抬起，身后三道锁链缓缓地随之升起，“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探知’能力，你的幻境欺骗不了我的感知的！” 他的手猛地一挥，那三道锁链交错地朝着程曼曼弹射而来。 正中间的一道仿佛一根尖锐的攻城巨箭，左边的一道像是鞭子抽打，右边的一道犹如毒蛇一样蜿蜒着朝后腿的伤口蜇去。 绞杀！ 就在这时，白色的烟雾缥缈，一个女孩陡然冲了出来，张开双手张开挡在程曼曼的身前。 她看起来是如此的惊惧害怕，又是如此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尖叫着，“文舜年！我没想到你暗地里竟然是这种人！” 副社长文舜年面色一变，惊呼了一声，“宝宝，快闪开！” 轰！ 三道锁链避过女孩，砸落在地面和周围的树木上，巨大力道造成的破坏堪比手榴弹爆炸，泥土和树木碎块纷飞，朝着女孩溅射过来。 “宝宝！” 文舜年目眦欲裂地怒吼着，连忙从树上跳下来冲过去，同时快速挥舞手臂，一道道锁链编织成一个大茧将突然出现的女朋友保护了起来。 却在这时，一道橘黄色的光芒闪过。 体型庞大却又极度敏捷的大胖橘陡然出现在他身侧，挥舞着利爪照着他的侧脸就是一個大比兜。 这一掌要是拍实了，怕是脑袋就要像车轮胎下压爆的西瓜了。 但显然文舜年反应极快，翻身下蹲举掌对向大胖橘，顿时一面巨大的锁链编织的盾牌犹如墙壁一样出现在面前。 轰~~！ 可怕的撞击声极其刺耳。 大胖橘借力一个翻滚，身体缩入森林里的白烟之中。 而这边文舜年终于来到锁链大茧面前，挥舞着驱散了它，却见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他顿时面色阴冷了起来，“思维感知、幻境制造、狩猎本能……灵猫也就这点能耐！” “我要你死！” “你触及到我的底线了！” 却见刚刚那个女孩再度从白烟世界里走出来，脸上尽是泪痕，说不出的哀伤，撕心裂肺地大喊着，“舜年！你天天疑神疑鬼，怀疑我出轨！我实在受不了了！” “好，如你所愿，我找了个体育生！” “他很强壮，比你……” 话还没有说完，锁链猛地抽了过来，径直将她彻底绞碎，化为一道白烟。 文舜年气得眼睛都红了，怒吼着，“我要杀了你！” 数不清的锁链快速在周遭森林中翻滚，好似一条条无坚不摧的蟒蛇，触及的石头、土地、树木尽数被绞碎炸裂。 五百米的范围内，扭动的锁链仿佛粉碎机一般轰鸣作响。 而这时候，程曼曼已经背着高赛快速地在峡谷的树林里飞奔，转身逃了。 高赛表情古怪地回头望去，只觉得刚刚的战斗画风很是有趣。 感知能力加锁链绞肉机，看起来很猛。 而窥探思维制造的幻境，配合灵猫狩猎本能，却是又骚又狠。 刺激！ 这就是超凡世界吗？ 我也好想要啊！ 哪怕是在现实世界会像丧家之犬一样被暗界怪物追杀，可能拥有如此般的超凡能力，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却在这时，大胖橘陡然一个踉跄，口中喷出一团鲜血，翻身摔倒在地。 高速奔行的途中摔倒，就好像从飞快行驶的汽车上跳出来一样。高赛猛地撞击在地面，止不住地向前翻滚摩擦着，最终背部用力地撞击在一颗大树上停了下来。 痛，感觉全身哪里都痛。 甚至一阵头昏目眩，眼冒金星。 高赛晃晃悠悠挣扎着爬了起来，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终于是清醒了好多。 他快速向周围望去，很快就看到了程曼曼的身影。 她已经重新变回了人形，无力地倒在地上，左腿呈现出古怪的弯折状态。 走近一看，弯折处白骨森森，血液横流。 胸腹之间出现一道可怕的伤口，从左边肩膀到右边胯部，伤口处甚至能看断裂的肋骨。 这样的伤口甚至让人怀疑稍微动弹一下，是不是内脏就要从胸腔里掉出来。 “刚刚……嘶……” “刚刚从他最开始布置的钢索牢笼里穿梭出来，被抽了一鞭，我本以为我能躲过的……”程曼曼脑袋上的头套鼻孔处缓缓地流出鲜血，声音伴着极大的痛楚。 “没想到我身上的伤比想象的还严重，没躲过。” “高赛……” “嗯。”高赛抿着嘴快速观察着周围环境，最终看向峡谷山壁的一处高高耸起的尖塔。 “你快逃吧……” 程曼曼喘着气，“文舜年拥有探知的能力，他一定能找到我们的，不过他是施法侧的，E级虽然稍稍加强了身体，却不可能跑得太快。” “你跑，他追不上的。” “别往出口跑，那里现在一定都是被驱赶回来的灵猫，你先去神庙躲一躲。” “我……我来拖住他。” 高赛懒得废话，扯下身上的雨衣，撕裂开来，将她的伤口束缚好，径直将她背在身上。 而后飞快地朝着刚刚看到的那个尖塔方向飞奔过去。 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说话，狩猎者的强大简直离谱，也许有了喘息机会，程曼曼就有办法自救了呢。 “高赛……” “嗯。”高赛拼命狂奔，眼中再度流露出前世那抹历经诸多后沉淀下来的凌厉。” 从功利的角度来说，面对什么都不知道的暗界，已经晋升到E级的程曼曼，对他将无比的重要。 他可不敢指望还能遇到这么一个好说话的狩猎者高手。 从感情的角度来说，程曼曼变成小橘猫一起生活的这几天，确实让他这个孤独在社会流浪十多年的灵魂有了一丝陪伴的慰藉。 哪怕只是朋友关系，高赛也不可能丢下对方不管。 救她！ 这几乎不用考虑的事情。 况且程曼曼也说了，那个女朋友出轨的副社长貌似就比普通人快了一丢丢，如今拉开这么大的距离，一切便有了可能。 高赛在山间的奔跑速度飞快。 他如今的身体素质也就一般般，不再是穿越前那个越糟践就越梆硬的大水牛身体，却依然拥有着过往所有的经验。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不断地观察着每一个细节，然后快速在脑海中计算出最佳的奔跑路线。 什么时候需要跳起迈过一个坎，于是早早地加快了速度借力跃起。 什么时候需要从一棵大树旁跑过，于是伸出了手借力一撑。 他不需要停下脚步观察，不需要发现没路了又掉头，他每时每刻都在计算着。 程曼曼并不重，软绵绵地挂在背上，低声痛吟，不时抽搐了一下。她比高赛想象的更能忍，这么重的伤，换做高赛没昏过去的话早就痛得大喊大叫起来。 “高赛……” 她的面色苍白得可怕，脸上满是汗水，闷在头套里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了。 “嗯。”高赛轻声回应了一下，速度降了下来，让自己过于剧烈跳动的心脏稍稍平复一些，准备着下一波的冲刺狂奔。 程曼曼有些无力地揽着他的脖子，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断断续续，“我活得好累……” “我快死了……” “突然觉得好开心……” “我终于要死了……” 高赛没回应，再度加速起来，保持着呼吸的节奏。 “我是初三的时候接触的暗界，我弟弟告诉我的，他让我当他的牵绳者。” “我当时以为他中二病又犯了……” “能保护自己的弟弟真的很开心，我平时好笨的，感觉终于变得有用了起来。” “那几年，我常常跟他一起行动，瞒着父母偷偷跑去县城的酒吧，那里有一个酒保拥有开启暗界通道的钥匙……” “我弟弟进去暗界，我就在酒吧里等着，还跟另外一个酒保学会了调酒，还在酒吧里当调酒师赚取我们的行动费用……” “然后被熟悉的人碰到了，他们都叫我小太妹……” “大家都说我带坏了弟弟……” “可根本不是这样的，我保护着弟弟，弟弟也保护着我，他很厉害的，酒吧里的人都不敢招惹我……” “后来……” “弟弟死了，死在暗界里……” “爸爸妈妈就以为是我出去鬼混，把弟弟给弄丢了，差点没把我打死……” “呜呜呜……” “他们都觉得是我弄丢了弟弟，甚至觉得是我害死了弟弟，说弟弟的尸体一定是被我偷偷埋在了哪里……甚至还报警了……” “爸爸妈妈找了几年，后来突然有了新的儿子就不找了。一个很坏很坏的弟弟，跟他们一样讨厌我……” 高赛终于是停下了脚步。 一手伸到背后托着她，一手撑在膝盖上，喘气得好似肺部都要撕裂了一样。 “到了。” “啊？”程曼曼有些迷糊地抬起头，愕然看着眼前的高塔。 白玉砌成的六角宝塔，碧绿玉石雕琢成的瓦，屋脊上布满了白金色的走兽雕像，屋檐上挂着白金色的风铃。 “神庙？” “嗯。”高赛重重地吐了口气，“其实也不远，不到15公里，就是山路有点麻烦。” 想当年，他被一个妹子拉去跑40多公里的马拉松，那可是拿到银牌来着。 轰！ 身后陡然传来巨大的声响，一道道锁链撕开山路周遭的灌木大树，看起来有些狼狈的文舜年追了过来。 一边跑着，一边大喊大叫，“跑啊，伱们再跑啊，哈哈哈哈，你们跑不掉的。” “死！” “我要杀了你们！” 高赛转过身来看着他，微微一笑，缓缓后退了一步，身体彻底没入到神庙大门里。 012 神秘印戳 神庙看起来是一栋玉石砌成的矮胖型七层六角宝塔，内部却是完全挑高镂空。 从大门走入，迎面就可以看到一根暗金色的柱子直通塔顶，一尊蛇尾人身的雕像盘踞其上，瞪着怒目俯视着下方。 柱子下方是一个八角形的水池，池水黑黝黝的一片好似石油，无风自动地泛着道道涟漪。 能站人的地方并不多。 高赛小心地将程曼曼放下，搀扶着对方依靠在墙壁上，皱着眉头看向她的伤口，“在暗界你有办法治疗吗？或者有办法撑到回现实世界去医院？” 程曼曼扯开头套的下半边，苍白的小嘴巴用力喘息着，“心脏破裂了，只能等死……” “你刚刚根本没必要救我……” 她惨然一笑，“你看到了吧？暗界就是这样，生死不过一瞬间。” 高赛抿着嘴，神色莫名。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身厄运的影响。 一眨眼的功夫，死亡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面前，好似当年许霜月的那场车祸。 命运总是如此喜欢戏弄于他，让人愤懑到要爆炸，却无力改变什么。 “回去后做个普通人吧……” 程曼曼咳嗽了几声，陡然喷出了一些带不知名碎块的血液，声音渐渐变得衰弱了下来，“我给你的神奇物品你可以拿去卖给社长，二三十万总该是有的……” 那是她弟弟留给她的神奇物品，她自个舍不得卖掉，却也知道高赛穷，这几十万就当做是两次救她的补偿了。 高赛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回不去了。” “啊？” 就在这时，文舜年陡然冲了进来，他对着俩人森冷一笑，径直在神庙大门旁坐了下来，“躲神庙里？这不是瓮中捉鳖嘛！哈哈~，我看你们能躲多久！” 高赛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只是靠近程曼曼，轻声在她耳旁说着，“如果有机会回到现实世界，我一定会找机会弄死他！” 程曼曼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无力地摇着头，喘着气，声音微弱到快要听不清，“在现实世界……杀人是要偿命的！别干傻事！” 高赛的眼中只有凌厉，声音淡漠，“那就做得干净些！” 程曼曼没有力气劝说这个了，她脑袋昏沉得只能靠在高赛的肩膀上，“可……你该怎么回去……他就这样守在门口……我刚刚就不应该劝你来神庙。” “急是没有用的。” 高赛面色平静，“等，唯有耐心，才能等到可能出现的机会。” 无依无靠又厄运缠身的他，孤身一人在社会里浪迹半生，再绝望的境地都碰见过。 接下来无非就是等待罢了，等到机会出现，就拼尽一切可能狠狠地抓住！ 失败了也不过一死而已。 如今的情况看似绝望，却依然有太多的可能性——社团里有人出现、被大量驱赶到暗界的灵猫、文舜年自身可能出现的疏忽…… 等待的过程绝对是煎熬的。 因为需要提高警惕，留意着每一个细节，又不能过度紧绷精神，否则机会稍纵即逝。 程曼曼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渐渐到好似要感觉不到。 血水已经在她身下汇聚成一滩，沿着地面四处流淌着。 她看起来已经彻底放弃了，一步步走向死亡，这时候必须让她再度精神起来，决不能就这样睡去。 高赛想了想，从帆布挎包里掏出之前的那個神奇物品。 顿时一道光芒涌动。 在现实世界平平无奇的小药瓶子，此刻绽放着氤氲光芒，药瓶内仿佛有液体流淌。 高赛神色一动，连忙打开药瓶。 可惜，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轻轻推了推程曼曼，“醒醒~” 程曼曼挣扎地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的药瓶，陡然瞳孔巨震，不由得惊呼了一声，“你干嘛拿出来，这下子文舜年一定会盯上你了！” 果然，高赛抬头望去，门口处的文舜年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手中的神奇物品。 “E级？还是D级？”文舜年站了起来，舔了舔嘴唇，喃喃着，“该死，我不懂得辨别神奇物品的品相，不过这肯定不是F级！” 他猛地朝两人扑了过来，却在三米的距离处仿佛是撞到墙壁一样，被弹飞了出去。 却不管不顾地翻身爬起，再度靠近，伸着手，一脸的贪婪，“给我，把它给我，给我！” “你把它给我，我就放了你们，怎么样？” 呵~ 不怎么样！ 高赛是不信他的鬼话。 眼见对方没有办法在神庙里抢夺，于是低头问起程曼曼，“伱之前说过，成为狩猎者，需要在神庙举行转化仪式，将神奇物品塞入自己的灵魂里，具体要怎么做？” 程曼曼有些惊愕，“你要转化成狩猎者？” 是的！ 等你死了之后，我去哪里找人教自己变成狩猎者呢？ 会不会有第二个文舜年，看到自己手中的神奇物品，就只想着弄死自己？ 甚至都不一定有机会再度来到暗界的神庙里。 “我已经想好了。”高赛伸手将程曼曼扶好坐稳，示意着手中的玻璃小药瓶，“我要怎么做？告诉我！” 程曼曼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轻声地讲述，“走到神庙的黑水池里，躺进去，要全身都没入水池里，双手握着神奇物品，睁开眼看向神灵，向祂祷告。” 过程并不复杂。 但没有她说出来，高赛也不可能自己搞懂要怎么做。 他轻轻拍了拍程曼曼的肩膀，微微一笑，“那你等我。” 等他干什么？ 程曼曼不懂，却也点了点头，“好，去吧。” 于是就这样认真地看着高赛站起走向黑水池。 “不！不要！”文舜年在旁大叫着，“你特么别浪费！那是我的！我的！你不要拿去用！” “那是我要拿去给我女朋友用的！” “你特么的停下来！” 见高赛没有理会的样子，顿时气急败坏起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你转化成狩猎者又怎么样？你甚至连搞清楚自己获得什么技能都来不及，就只能是个不入流的G级，还不是一样要被我弄死！” “你不要浪费啊！” 黑水池远比想象的要深，高赛缓缓地踩进去，竟发现水面足足到了胸膛正中间的位置。 而且越往中间走，越深。 文舜年还在岸上大喊大叫，却莫名的力量阻止踏足进入阻止，猛地看到高赛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顿时面色一喜，“对，停下来，那是我的，快拿来给我！” 却见高赛嘴角勾起，用力竖起一个中指，径直往后躺了下去。 “！！！” 黑水池很是奇妙，躺下的高赛并没有溅起水花，而是轻轻地将他包裹住，托在池水的中间。 高赛缓缓睁开眼，透过黑水望向柱子上的神像。 黑水摇曳，那神像仿佛活了过来，蛇尾在柱子上缓缓挪动，人身微微低俯，凝视着他。 怎么祈祷？ 高赛不知道，在水中也没有办法开口，尝试着心中念叨着——“尊敬的神灵啊，我想成为狩猎者，你能帮帮我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高赛看见那个面目狰狞的神灵雕像陡然笑了起来。 笑得是如此的古怪。 嘭~ 他陡然感受到一股很独特的震荡。 黑水池瞬间变得透明，这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一样，向上望去，水面摇曳了一下，竟化为一面镜子。 镜子里自己的倒影看起来有些奇妙。 没有了银行抢劫犯类似的头套，泛着苍白的色泽，看起来有些半透明。 这便是灵魂吗？ 他这样想着，却猛地瞪大了眼。 只见他那个半透明倒影的胸膛正中间，赫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印戳。 就是那种古代大印盖章在书画上的印戳，有着红色四四方方的边缘，正中间写着八个大字——孤寡漏财、否极泰来！ 握草！ 高赛瞬间感觉整个人毛骨悚然，哪怕泡在池水中，也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爬了起来！ 一股莫名的颤栗从心灵深处激荡而起。 就好像半夜楼上终于落地的鞋子一般，终于是发出了一个啪叽的响动，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的那种舒爽。 爽透了！ 麻蛋！ 我这大半生的厄运，果然是某种可怕的诅咒！ 怎么来的？不知道！但终于是确定了！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手陡然从水面上方伸了下来，紫红色的手指头比他的脑袋还粗，尖锐的指甲轻轻在他脑袋上一撩。 嘶~ 一股莫名的刺痛袭来。 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切开了一样。 痛得他双手握紧的小药瓶脱手而出，绽放着氤氲的光芒，随着池水荡漾着飘了上去，径直没入倒影里脑袋上的裂缝中。 紫红色的大手指轻轻一抹，裂缝消失。 倒影也跟着消失。 黑水池再度变成了原来的样子，仰头望去，蛇尾人身的神灵朝着他神秘一笑，重新恢复成雕塑的质感。 高赛只觉得池水有一股托力，猛地翻身要坐起，却被一股力道弹起，竟被甩飞到岸上来。 程曼曼满是期待地看着他，“快说说，你觉醒了什么能力？” “哈哈哈哈~~~”文舜年在旁笑得有些癫狂，笑得很是愤怒，扭曲着脸，表情浮夸，“笑死，哪个人不是转化成功后琢磨个小半年，才能彻底搞清楚自己的能力，你竟然还问，哈哈哈，笑死我了。” 程曼曼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很想说，她当年转化成功就马上知道了呀。 这不是很正常吗？ 噢，她果然是特殊的呢，嘻嘻。 只是她已经实在没有了力气说话，开始觉得浑身冰冷得好似要飘起来一样。 于是她只能无力地看着高赛，渴望着得到答案。 那可是她弟弟留给她的神奇物品呢，那可是高赛的能力呢，不管是哪个原因，她都好想好想知道。 仿佛这样就没有了遗憾一样。 却见高赛抬起双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 忽而，一道翠绿色的光芒在他双手上浮现。 他表情有些古怪地看向程曼曼，轻声回答道，“治愈之手！” 013 好可怕的能力！ 拥有一个神奇的超凡能力，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一切都与高赛之前猜想的完全不同。 他之前认为是神奇物品赋予了普通人超凡能力，然后不同的神奇物品赋予的能力不同，至少之前程曼曼讲述的就是这样。 但亲身感受之后，他却惊讶地发现并非如此。 超凡的力量源自自身的内心。 是的，他能感受到，此刻双手泛着翠绿色的光芒，那源头的力量是来自自己的内心，而非神奇物品。 它更像是一个解码器或者翻译器，将自己内心力量以技能的方式，翻译成暗界能彰显出来的方式呈现出来。 哪怕他只是个狩猎者新手。 一个刚刚转化成功还不到一分钟的新手，他却莫名有一种明悟——狩猎者所施展的技能，拥有两种特性。 分别来源于狩猎者自身心灵的特性，以及神奇物品将心灵力量翻译成技能后，技能本身的特性。 这有什么用？ 他不知道。 但他意识到这绝对很关键。 当然了，现在并不是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程曼曼已经奄奄一息了，此刻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没有意识到即将获救的欣喜，双眼瞳孔涣散，一脸茫然呆滞，摇摇欲坠。 他连忙快步走上前，半跪在地上凑近对方，径直将手伸到裂开的衣襟里，触手可及是一片冰凉。 冰凉得好似一具尸体。 嗡嗡嗡~~ 翠绿色的光芒在他手中绽放，径直没入程曼曼胸腹之间的伤口里。 治愈之手！ 奇妙的是，这道翠绿光芒并非游戏或者西幻小说里常见的治疗光芒。 它并没有能让程曼曼的伤口愈合，既阻止不了她体内最后的鲜血一点一点地流淌而出，也无法让对方碎裂的心脏再度愈合跳动。 它更像是一种沟通的桥梁。 灵魂之桥。 高赛仿佛看到了一座桥，桥的对面是一個巨大的药瓶，棕色、玻璃质感、里面隐约有液体荡漾。 药瓶之中，一个苍白半透明的程曼曼飘荡其中，紧紧蹙眉的小脸蛋上满是哀伤和疲倦。 她仿佛在说——终于，终于要死了。人生来万般皆苦，不得解脱，不如去休。 然后高赛缓缓地走过这道桥，走入药瓶之中，一把将要悬溺的她缓缓抱起。 程曼曼猛地睁开了眼，眼眶里尽是黑色，满是愤怒、躁动、委屈、愤懑、痛苦、癫狂、肆意张扬、暴戾…… 心灵之间贴合是极其微妙的感觉。 它不需要言语交流，顷刻之间就能感受到对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绪。 娇柔软糯的程曼曼，内心充斥着数不尽的晦暗。 高赛很难想象原来程曼曼的内心竟然是这般，褪去了包裹的肉身皮囊，最真实的她看起来好似一头野兽。 一头就应该是伤痕累累、身躯残破、极尽癫狂暴虐的野兽。 高赛以为自己也是野兽。 他的人生同样充满了苦难困顿，他有时候疯狂地想要砸碎毁灭一切。 然而他低头看向自己的灵魂，却只感受到一股生命勃发的坚韧和昂扬。 他从未放弃过人生，他从未放弃过渴望！ 俩个灵魂此刻是如此的贴合，在药瓶里仿佛就要融为一体一般。 高赛奇妙地接管了程曼曼的灵魂，任由对方内心的一切暴虐阴暗冲刷着自己，岿然不动。 这样的心灵负面状态，他经历过，也早就熬了过去，根本影响不到他。 于是这股暴戾的心灵力量沿着高赛的心灵涌入到药瓶之中，变成了高赛的形状，化为翻涌的药液，将两人的灵魂彻底倾覆。 棕色药瓶里翠绿色的光芒涌动，是那样的生机勃发。 一切只不过发生在瞬间。 一切就真的只是瞬间。 高赛的手贴在程曼曼胸腹上的伤口上，光芒涌动，就只是瞬间，指尖触及的血肉模糊的伤口尽数愈合，她的断腿猛地一个扭动自动矫正了最合理的位置变回最健康的状态。 瞬间治愈！ 程曼曼猛地睁开眼，用力地一把将他的手从自己胸腹间的肌肤上甩开，手脚并用地在地上后退了几步，而后抱胸蜷缩双腿缩成一团，以防御的姿态看着高赛。 就一瞬间，就在治疗的这么一瞬间，程曼曼感觉自己内心最阴暗、最丑陋的一切仿佛就这样毫无遮拦、清清楚楚地摆放在高赛面前。 “你……” 她咬了咬下嘴唇，那种在对方面前毫无秘密的感觉让她惊慌。 想要生气，却生气不起来。 想要感激，却只剩下羞愤。 啊啊啊…… 他知道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而她知道！她知道他也知道！那就是最真实的自己。 她不再是那个江南婉约的软妹子、或者喜欢撒娇贴贴的小橘猫，而是一头内心丑陋的野兽！ 高赛却只是微微一笑，温和地看着她，“没事的。” 呜呜呜~ 又是这样！ 他总是这样，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样子！ 这样的他让她心动，这样的他，也让她感觉自己不配，难受得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她尴尬抓狂得鞋子里的脚趾都绷紧了，咬着嘴唇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好在一阵癫狂扭曲的尖叫声在旁响起，打破了她的尴尬。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文舜年冲了上来，在三米外弹开，摔倒在地上，却又再度爬着靠近，不敢置信地看着程曼曼，又看向高赛。 “不可能！” “你开玩笑的吧？就一秒钟，不，不到一秒钟，你特么就把她治好了？” “正常人不是应该转化成狩猎者，然后用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才能搞明白自己的技能，然后再用一年的时间不短地练习，最终掌握能力的施展吗？” “你就这样成为狩猎者不到一分钟，就特么的把一个要死的人救回来了？” 他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里满是嫉妒和愤怒。 “那个神奇物品一定是传说中的S级！” “对不对？” “是S级的神奇物品对吧？” “该死！” “你特么真该死！那个神奇物品本应该是我的！我的！” S级？ 高赛可不这样认为，刚刚他所施展的‘治愈之手’貌似很邪门啊，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他自己就死了！ 就那么一瞬间，他能感觉得到，程曼曼内心的晦暗彻底填充了他的心灵，要不是他承受得住，怕是瞬间就变成了程曼曼的形状了。 超凡力量，果然是源自自身的内心。 应该就是他对人生一切境遇的坚韧和不屈，塑造了这个超凡能力生命勃发、一定要在世间好好活下去的强大活力。 反倒是那个药瓶赋予的能力，竟是沟通灵魂，让他自身灵魂变成了程曼曼的‘临时外置神奇物品’，调动她的心灵力量施展出‘治愈之手’，治愈她自己。 不是‘我要让她活下去，于是她就好了’。 而是‘她就应该像我这样，好好的活着’，于是就恢复了，好好的活着。 这个技能最凶险的地方就在这里。 程曼曼的内心充满了晦暗和自毁倾向，渴望着从死亡中寻求解脱。 刚刚要是他的内心不够强大，那么当时他的内心力量应该就会跟程曼曼一样变成‘活着好累，死了算了’。 然后超凡力量发动，他们怕是就一起死了！ 嘶~ 这能力有点可怕啊！ “好可怕的能力！”文舜年就这样趴在地上，瞪大眼看着程曼曼抱胸站起来的模样，是那样的行动自如，好似没受伤一样，吸了口凉气。 就真的一秒不到就治好了啊。 特么他又不是没有见识过拥有治疗技能的其他狩猎者，就没有这么离谱的。 却在这时，高赛走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神情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而后转过头看向程曼曼，指了指神庙水池的另一边，“你去那边整理一下衣服，我来盯着他。” 啊~ 你要不要这么温柔啊！ 连这个都帮我考虑到了。 程曼曼感觉自己整个心都要被填满了。 她一手捂着身前撕裂开的衣服，一手撩起头发到耳后，蚊子叫般低声说‘嗯’，低着头快步向那边走去。 刚刚从文舜年‘囚锁’技能中冲出瞬间，她才反应过来，文舜年的锁链攻击其实不是他最强的攻击，反而是看似毫不设防的包围在最外面一圈的锁链包围圈才是最危险的狩猎陷阱。 这就是‘囚锁’，霸道而阴险。 同为E级，她本来对付对方至强杀招就已经艰难了，结果自身腿部骨折的伤势比想象的严重，背上的高赛瞬间成了她的破绽。 她能躲得过！ 高赛会因此被锁链抽死！ 那时候她瞬间就有了判断，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躯，拼着大腿彻底骨折的局面，以自己防御最柔弱的腰腹换取背上的高赛，去面对抽打而来的锁链。 她成功了，高赛安然无恙。 她失败了，可怕的锁链撕裂了她的防御，抽碎了她的心脏。 现在人是好了，可腰腹之间的衣服也裂开了，刚刚高赛就是从这里伸进去的。 emmm... 她的面色突然变得通红，伸手进去感受着高赛刚刚触及的位置，羞得眼睛里满是水汽。 回头看了眼，高赛挡住了文舜年的视线，还不断说话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于是变得安心起来。 她躲在神庙暗金色柱子的另外一边，扯开高赛捆绑伤口的雨衣，将自己的雨衣脱下来，想了想，用高赛的雨衣当束胸绑好，这才将自己的雨衣翻转着穿上。 总算是掩盖了自身的窘境。 而后，她的眼中开始弥漫起愤怒和暴戾，死死地盯着快要被高赛撩拨得发狂的文舜年。 她也要他死！ 对，杀了他！ 不仅仅是为了复仇，还有高赛说过要在现实世界报复，她不希望对方在现实世界冒险，那里杀人是不对的。 就在这里，杀了他！ 高赛显然也极为默契的有这样的想法。 “啦啦啦~~”高赛扭动着身体，声音满是欢快，“我就用了，你打我啊~”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文舜年快要气炸了。 “来，你来，弄死我呀~”高赛朝着他伸出头，拍了拍自己的脸，“打我呀~” “！！！”文舜年绷着一张脸，几乎快被怒火淹没，指着神庙大门，“有种我们去外面打一场！” “谁不敢谁是小狗！”高赛豪气得好像中学时期在班级里约架的小朋友。 于是文舜年翻身爬起，径直朝着神庙大门外走去，“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E级大佬！伱这个新人别太猖狂！” 啪嗒啪嗒地跑了出去。 高赛啧了一声，转过身来看向程曼曼，“他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程曼曼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狩猎者都是疯子。” “嗯？” “很多狩猎者在现实世界的最终归宿，都是精神病院。”说着，她从高赛面前走过，径直朝着神庙大门外走去，“你在这里待着，我去处理他。” “程曼曼……”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高赛，目光晦暗不明。 却见高赛笑得灿烂的模样，对着她摇了摇头，“不，不应该是疯子，心灵扭曲带来的极端确实可能会带来强大的力量，但那绝对是拥有极限的错误捷径。” 程曼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呵地笑了一声，“你不过是刚转化的狩猎者，甚至是还没能掌握攻击技能的G级，懂什么？” 高赛摊了摊手，“我不懂超凡力量，但我懂人心。” 他表情是如此的认真，“我懂得怎么生活才是对的，我懂得怎么样的人心才配拥有未来，我想，我是对的！” 世间从未有越不过的坎，凡是打不倒我们的，终究会让我们变得强大。 这话，是他之前跟程曼曼说的，显然变成了狩猎者，依然如此坚定的认为。 程曼曼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脸上灿烂的笑容，仿佛感觉自己晦暗的心中有了一道明媚的阳光。 014 我勒个去 文舜年跑了。 是的。 很离谱的就这样溜了。 高赛和程曼曼表情古怪地对视着。 高赛的古怪在于不理解，“他不像我们戴着头套，暴露了身份，还差点杀了我们，这死仇是彻底结下了。而哪怕他在暗界拥有强大的E级力量，在现实世界也不过是普通人一个。” “这样的境地，理应是拼尽所有也要弄死我们才对啊？” 就这样跑了？ 程曼曼看着他不理解挠头的样子，突然噗呲一笑，轻声地说道，“因为你。” “我？”高赛疑惑。 “嗯。”程曼曼看起来有些开心，得意地讲述着，“我和他都是E级，从之前的战斗表现来看，都是达到熟练掌控自身能力的巅峰，所以谁胜谁败是未知的。” “但你不一样，你的治疗技能，瞬间治愈，足以让我一直保持全盛的状态。于是他就彻底没把握了，再不跑，很大概率是真的会死在这里。” 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 有办法逃离，就再也没有办法维持困兽犹斗的状态。 文舜年不是高赛，换做高赛，在这种局面下那绝对是要弄死敌人才会罢休的，根本不会有逃走的想法。 “只是刚觉醒的G级，就足以影响到E级的战斗。”程曼曼目光灼灼地看着高赛，“说出去所有人都会吓到的。” 夸张吗？ 很夸张的！ 中间可还隔着一个F级呢，暗界狩猎者人数最为众多的F级，很多人一辈子都卡在F级再也没有晋升的可能。 那么，F级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层次呢？ 高赛很快就见识到了。 俩人再度回到了之前文舜年安排好的防守地点，被从现实世界驱赶而来的灵猫群如期而至地逃到了这里，企图通过山坳逃离这片满是狩猎者的峡谷。 灵猫的速度极快。 快到仿佛是一道闪电，迎面扑来的瞬间，高赛甚至来不及躲闪。 然后就被程曼曼一巴掌扇飞了出去。 那力道之恐怖，灵猫倒飞出去撞击在三人合抱般大的树上，径直撞出一个缺口，木屑纷飞间，树叶哗哗地往下掉。 而哪怕是这样，那头灵猫依然能一瘸一拐地爬起来。 强的离谱！ 高赛要是自个面对的话，怕是当场就要被灵猫锋利的爪子撕裂开喉咙。 ‘狩猎本能’，灵猫的三大能力之一，足以让它们化身最可怕的刺客。 更可怕的是它们‘感知思维’和‘制造幻境’的能力，足以让它们预判猎物的所有行为，提前做出变化。 以及做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干扰。 高赛亲眼见到一只灵猫突然变成一辆保时捷帕拉梅拉，速度极快地朝程曼曼撞击而去，被一巴掌扇飞后，破碎变形得堪比车祸现场。 嘭~！ 车门被奋力地推开，一個穿着白西服的御姐满身是血的挣扎从驾驶座里爬出来。 是许霜月！ 答应嫁给他，要去飞机场接他路上遇到了车祸！ 这样的场景高赛不敢想，却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象着当时她是何等痛苦，于是便化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高赛~” 许霜月哀伤的朝着他抬着手，满是鲜血的脸上写着哀伤，仿佛在说，我终于再次遇到你了，可惜从此便是永别。 “我好痛……” 她的声音像是在撒娇，楚楚可怜得好似一朵染血破碎的白玫瑰。 高赛几乎没有犹豫，来不及多想疯了似地冲了过去。 还未冲到近前，一只毛绒绒的巨大猫爪陡然踩了下来，踩在许霜月的头上，顷刻间就把脑袋踩爆了。 白烟炸裂。 猫爪抬起来，原地只剩下一具灵猫的尸体。 她目光幽幽地看着高赛，“掌握灵猫‘制造幻境’这个技能的关键，就在于不只是欺骗感官，而是刺激他人的灵魂，调动他人的情绪，迫使他人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高赛，你中招了！” 程曼曼也中招了。 她简直想不到平时看起来沉稳老练的高赛，刚刚竟然会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冲得她心碎。 好气！ 许霜月有什么好的，要让你这么关心到忘记自己的生死！ 气死了！ 生气的程曼曼是可怕的，优雅的大胖橘瞬间化为森林里最残忍的杀手，疯狂地在灵猫群里肆虐，那场面一度特别血腥。 她甩了甩身体，沾染的血水飞溅，嘴角处依然被灵猫血染得一片通红。 灵猫群的数量很多，但她的运气不好，一整夜的忙碌并没有神奇物品爆出。 或者说，神奇物品本身就是如此的稀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峡谷的天空突然炸开了一朵烟花，炫目非常。 “任务结束了。” 程曼曼变回人形，带着高赛从烟雾画框大门回到了现实世界。 学校的大礼堂里，副社长文舜年依然人五人六地站在舞台边缘，神色莫名地看着程曼曼和高赛的身影。 社长在台上做出总结。 “我们已经做出确认，校园里的灵猫群全部被清理进暗界，但请诸位不要放松警惕。” “大学城依然存在着灵猫群，其他学校处理的结果还不清楚状况，没有人知道它们会不会跑到我们学校里来。” “况且我们尚未知晓为什么大学城会有这么多灵猫群，以后会不会又有更多的暗界怪物出现。” “千万别落单！” “有牵绳者的，老老实实地跟在他们身边！没有牵绳者的，跟其他普通人一起行动，别心存侥幸！” “有问题及时在群里向社团通报！” “就这样，散会！” 程曼曼领到了活动报酬，3000块钱。 要是没有之前受伤以及被文舜年盯上的事情，这三千块可以说赚得很轻松。 她分了2500块给高赛。 “？？？”高赛表示不理解，“为什么给我？” “你找许霜月借2000块钱给我交手术费，你赶快还她！”程曼曼语气有点怪，哼唧哼唧的，“剩下1000块，咱们两人平分。” 高赛想拒绝来着。 可惜他穷。 说实在的，哪怕是他重生之前的十五年后，虽然短视频平台里经常能听到谁谁谁月入百万，但其实工资三五千的才是常态。 还是被上司压榨、大量加班、辛苦一个月工作赚来的血汗钱。 3000真的不少了。 得想办法赚钱了啊。 成为了狩猎者，拥有了超凡力量，高赛却依然为了钱的事情发愁。 从学校大礼堂走出来，此刻的天际已经泛白，即将天亮。 俩人突然都沉默了下来，站在路口停下了脚步。 经管系和药学系的宿舍并不在同一个方向，眼下来到了岔路口，向左走，是程曼曼宿舍的方向，向右走，是高赛宿舍的方向。 “你……” 程曼曼有些欲言又止。 高赛温和地微笑着，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回到现实世界，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我怕是没有办法成为你的牵绳者了。” “……”程曼曼低下了头，雨衣下的鞋子无意识地碾着一个小石头，“嗯。” “要小心点，下次遇到危险，我就没有办法去救你了。” “嗯。” “那我回去了哈，等会儿天亮了，让人看到我戴着头套就很奇怪。” “嗯。” “就这样吧，回去好好休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了。” “嗯。” 于是两人就这样分开，一左一右。 “高赛！”程曼曼突然回头叫住了他。 “怎么了？” “我……”程曼曼有些纠结，“我们以后是不是就没联系了？” 高赛愕然，这样的话语好像最近已经是第二次听了。 现在很流行这样说的吗？ 他有些无奈地看向程曼曼，“我可是刚成为狩猎者，什么都不懂，你该不会就打算以后不管我了吧？” 程曼曼的表情顿时明媚了起来，咧嘴一笑，又努力地压着嘴角，很是傲娇地双手一背，嘚瑟地扬起小脑袋，“看伱表现咯~” 说着，转身就往宿舍的方向跑去。 跑了一段路，便一蹦一跳的。 然后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双手护住了熊，埋着头跑得飞快。 高赛好笑地看着她的背影，啧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感叹了一声，“超凡力量啊~” “真……” “嗯？” 他的眼睛陡然瞪得极大，倒映着手中翠绿的光芒，满是不敢置信。 我勒个去！ 他猛地双手一握，手中的光芒消散，警惕地看向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这才松了口气。 满是疑惑地喃喃着，“我怎么在现实世界也能施法？而且好像没有被削弱的样子？” “嘶~~~” 015 我会好好干的 “高赛，许霜月说你是大变.态，说你以前偷偷看邻居太太喂宝宝吃.奶。”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重归平静，校园里没有了暗界怪物，社团里也没有发起活动，一切就好像跟拥有超凡力量之前的生活一样。 就是程曼曼和高赛的微信聊天多了起来。 高赛表情古怪地看着这个信息，快速地回复了三个问号。 想了想，又解释着——“是那个太太把我叫过去，问我要不要吃，我拒绝了，还跑掉了！而且我那时候才读小学，什么都不懂！” 这是多么糟糕的话题啊。 高赛抬头看了眼教室的黑板，快速地将教授刚刚讲述的重点记下来，又再度拿起了手机。 ——“不是，你们不好好上课，聊这个？” 然后程曼曼还没有回复，许霜月的信息倒是先发了过来。 ——“高赛，我帮你跟舍友程曼曼说了你很多好话，不过她好像对你不感兴趣啊，而且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高赛一个后仰，老人地铁手机的表情看着信息，有些绷不住。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我们可是好朋友呢。” 6！ ——“别麻烦这個了，我之前找了个学长帮忙介绍兼职，终于是有回信了。是奶茶店的煮茶工，位置就在学校东南门外的那条美食街上。工资能有2500，不过上班时间是晚上。” ——“晚上？” ——“嗯，茶水要在工作时间之前备好。据说是走高端路线，用的是鲜奶和精品茶叶熬煮。” 许霜月表示不能理解，说既然是走高端路线的奶茶店，为什么要请学生当兼职？ ——“据说老板是学校里的学长，是个富二代，为了让女朋友每天都有健康的奶茶喝才开的店。人很不错，很愿意给学弟学妹一个机会。” ——“好浪漫！！！” 是的，有钱人的浪漫，穷鬼只能去店里打工，成为浪漫中的一环。 但听起来是个还不错的兼职。 唯一的问题就是夜班以及走出校园。 高赛已经成了一个狩猎者，随时都有可能被突如其来的暗界怪物追杀。 他点开‘第三绘画社’社团的群聊，看着社长更新的最新手绘地图，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灵猫群标注都被划上了叉叉。 大学城附近的灵猫群似乎都要被消灭殆尽。 纠结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叹了口气。 下课后，他最终还是决定跟着那个学长去奶茶店看看。 一路上学长很热情地讲述这个机会是有多难得，之前当煮茶工的同学因为毕业找到了正式工作才有这个空缺。他也是跟奶茶店老板那个富二代是舍友，关系不错，才能揽下这个安排人的机会。 说高赛要是不做，他那边还有好多人想要，也就看高赛人不错，打算帮他一把来着。 话里话外要他懂得感恩。 高赛笑呵呵地跟他讲着不要钱的好话，说得学长心花怒放，豪迈慷慨，开心得都不好意思提抽成的事情了。 事实上高赛更多的精力放到了周边的环境观察上。 一切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首先学校东南门内最靠近的是药学系宿舍楼，也就是程曼曼和许霜月的宿舍，宿舍楼后面还是学校的第六食堂。 这里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来来往往，穿行于东南门。 大门处还有个挺大的保安岗，据说是校内安保巡逻队四大休息站之一，这里24小时都有人。 东南门外，是一片老旧的棚户区，墙壁上写着拆，看起来有些斑驳，似乎已经写了很久。 “本来是学校规划要扩建的，后来换了校领导，你懂的，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棚户区没拆成，却成了美食街。 街道熙熙囔囔，各种各样的店铺都有，网吧、烧烤店、烤鱼店、汉堡店、甚至还有无人的性用品自动贩卖店和抓娃娃机店。 “你别担心夜班，我跟你说，这条美食街晚上比白天还热闹。” 说着，学长有些眉飞色舞地指了指街道巷子里的一栋五层的小楼，“博学公寓，开房的好去处，便宜又干净。很多同学都选这里，我跟你说，偶尔还能看到抓奸打架的刺激场面。” 那绝对是刺激的。 高赛看着博学公寓不远的一栋两层小楼。 小楼外墙被涂成奶牛的黑白图案，围墙上爬满了风车茉莉，大门处挂着一个木头招牌——小怡·鲜奶奶茶。 “小怡，老板女朋友的名字。”学长嘿嘿笑着，“宝贝得要死，我跟你说，想要涨工资，讨好老板没用，得讨好老板娘，懂吧？” “谢谢学长的提点。”高赛笑呵呵地应和着，脑海中快速回忆着沿途路线，确定没有哪一截是会让自己落单的，顿时有些心动了。 不过还不能放松警惕，他决定晚上以请客通宵上网吧的名义，带舍友们一起过来观察一圈夜间的具体情况。 “走吧，我们进去。” 看得出来，店面是原来旧房子的厅堂，推开玻璃门走入，顿时感受到一股凉爽。 空调开得很大啊。 这里的生意不错，店里坐满了客人，好几个外卖人员在角落的柜台旁等着打包。 “看那边。”学长悄悄地指了指店铺角落。 那是一个用花盆堆砌围起来的半隔断，里面坐着四个女生，其中有一个染着板栗色大波浪头发的女生，穿着小吊带和牛仔短裤，身材看起来挺不错的，一双长腿很是诱人。 唯一的问题是…… 这个人好眼熟！ 高赛眼睛一眯，目光陡然看向一个穿着奶茶店制服的人端着一些炸薯条朝女生们走去，似乎正笑着说什么。 那个人，赫然就是文舜年！ ‘第三绘画社’副社长文舜年！ 差点弄死他和程曼曼的E级狩猎者文舜年！ “喏，我们的店长大人又在给宝贝女朋友献殷勤了。”学长笑得有些意味难明，隐约带着一丝嘲讽，却是举起手挥舞了一下，打着招呼，“嘿，老文，我把人带来了！” 文舜年笑得很是爽朗，低头跟女朋友说了句话，这才走了过来跟学长击掌了一下，看向高赛。 高赛的精神紧绷了起来，身体微微调整，让自己随时处于搏击的最佳状态。 但文舜年看起来似乎没有认出他，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学弟啊，既然是我哥们推荐来的，那就伱了。” 高赛神色一动，连忙露出憨厚质朴的笑容，“学长，我会好好干的！” 嗯！ 就看你的店能撑多久了！ 前世他每次找到工作，都会也因此发愁，此刻却反而有了期待。 嘶~~ 等等！ 据程曼曼说，狩猎者在现实世界是普通人、神奇物品变成普通东西、神奇植物也跟普通植物一样…… 又说只有S级和A级的超凡力量在现实世界才会不受限制。 那么，自己身上这个时刻发挥着作用的诅咒，涉及的范围是如此的广泛，影响着难以计数的人的命运，并持续了十多年之久都毫无衰弱…… 那这个诅咒到底是有多离谱？！！！ A级的超凡力量？ 甚至是S级？ 他哪里去招惹了这么一个玩意？ 016 颠勺牛奶 小怡奶茶店的规模不大。 1个店长、1个煮茶工、3个调茶师、1个后勤。 再加一个平时不怎么会出现的老板，文舜年。 高赛身上的诅咒似乎有些过于强力，刚在二楼老板办公室签署了合同，办公室大门就被猛地一把推开。 一個高高大大、皮肤黝黑、穿着篮球服的年轻人冲了进来，看了眼高赛，有些生气地叫着，“老文，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煮茶工让我来招吗？” 出现了！ 传说中的那个体育生！ 高赛陡然想起了暗界里程曼曼制造的那个幻境画面，顿时有些期待地看着。 文舜年沉默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合同，抬起头来看向他，“我舍友介绍来的，不好拒绝。” “那总该跟我说一声吧？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店里的煮茶工一定要招那种……” 体育生的话还没有说完，文舜年就猛然打断了他的话，“年松，我找过你，电话没接，一整天也都没有在店里。” 他缓缓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凝视着对方，“你就是这样当店长的？” “哈？” “你什么意思？！！！” 年松都气笑了，猛地向前一步，愤怒地盯着文舜年，“老子为这家店付出了三年的精力，不说多兢兢业业，但做出来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当年你说要开着玩，赔钱都无所谓，说女朋友有口奶茶喝就行，是谁将这家店做成现在的营业额度的？” “茶叶、牛奶、水果、配料的渠道是我辛苦去找的，配方是我琢磨出来的，把这条街几家对手干倒的营销方案是我策划的，连特么外墙的花都是我亲手种上去的！” “你说我怎么当店长？” “你当做生意是投了点钱这么简单的吗？” 文舜年双手插兜，嘴角微微勾起，眼神有些轻佻，“我没打算赚钱。” 好家伙，那个叫年松的店长直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而后他好似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文舜年，你该不会是打算赶我走吧？” 是这样的没错。 而且原因特别离谱。 就是某个很平常的日子，在后厨修理机器忙得一身大汗的陈年松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惹得他女朋友偷偷瞄了眼。 然后这个天天怀疑担心女朋友会不会出轨的文舜年，就怎么看陈年松怎么不爽。 但他就是不说，也不表现出来，就是要玩别人的心态。 他就喜欢看着陈年松无能狂怒的样子，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嘿嘿，他到时候就要看看，陈年松临近毕业了，到底是要选择走体育生的路子，还是选择留在这家店继续当店长？ 一定很纠结的吧？ 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要是留着当店长，等一切机会都这样错过了，他再来个回首掏，把他给辞了。 噢~~~ 爽！ 一想想就很爽啊！ 文舜年微微一笑，“当然……不是了。” “你这店长做得这么好，我把你赶走，这家店怎么办？” 这可把陈年松搞不会了。 他迟疑地看着文舜年，“那你什么意思？” 文舜年伸手从桌上拿起合同，塞到陈年松的怀里，“我这个老板总不会连个亲自挑选员工的资格都没有吧？” 陈年松愣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文舜年嗤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这样说定了，带这个经管系的学弟好好培训吧。”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剩下陈年松面色惊疑地盯着他的背影，手中的合同用力捏得快撕裂开。 高赛安静地站起来，在一旁等待。 经理人和投资人发生矛盾，这场面他真不是第一次见，后续会发生什么，其实也不难猜。 嗯…… 也真不好说，毕竟那个文舜年有点神经病。 不过不管怎么样，高赛这算是正式入职了。 店长陈年松带着他来到后厨，一整排的灶台上摆放着十几口大锅，拿着一个他整理的小册子，指导着他应该怎么准备茶汤。 “材料、配比、火候、冷藏的时机，都极大影响口感。” 说这些的时候，店长是很认真严肃的，一改刚刚的烦躁，特别的投入。 “口感上差一丢丢，就意味着客户的流失。” “我们将从高端茶饮变成了和市面上一样，客户就从只有我们可以选，变成了在几家茶饮中选择都没差。那将是最可怕的场面！” “这是具体的操作流程，包括到用多少水去烧，茶叶具体要几克，用多少度煮多久，都有严格的考量。” “我不需要你搞懂原理，只需要伱严格按照上面的要求来做。” “这是我对煮茶工的唯一要求！” “照着小册子上的要求做，别自己瞎搞！” 小册子上罗列了每天需要准备的茶水足足有九种，大红袍、金骏眉、铁观音、龙井、蒙顶黄芽…… 特别的教条主义。 而且不是那么有道理。 高赛多少懂点茶叶，太清楚哪怕是茶商都控制不了每一次出品的茶叶都能维持同等口感。 这受限于当年当季的雨水日照茶树年份等等原因。 茶叶都不能稳定口感了，更不用说茶汤。 不过店长说什么就什么吧，2500的兼职，他也不至于去操这份心。 “现在还不需要煮。”店长陈年松看了眼时间，“提前煮会影响明天的口感，今晚第一次操作我会跟你一起来，帮你看着点。” 说着他又翻出另外一本小册子，看了看工作笔记，“今天晚上还需要补一锅牛奶，你现在就来准备这个。” 说着，他示意保鲜柜里储藏的鲜奶和专用的锅具和各种分装器具。 “牛奶醇厚的口感其实主要来自于白糖……” “这是具体的步骤，你照着上面煮一锅给我看看！” 接下来，他一步步地盯着高赛熬煮糖水、将一袋袋鲜奶倒入锅具中开火调整火候。 等待的过程中，听到外面文舜年和女朋友的说笑声，面色变得晦暗不明。 想了想，掏出手机，“我去打个电话，你自己来。” 高赛点头，没有说这么。 他是如此专注地看着大锅，搅动着牛奶，表情有些疑惑。 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是的，刚刚在熬煮糖水的时候就有了。 很微妙。 特别是在操控灶具火焰大小的时候，那种微妙的感觉尤为强烈。 他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变化，从灶台锅具传递出热量到空气又隐隐触及皮肤的体感、鼻子闻到的细微气味变化、耳朵里听到的火焰和汤水翻滚的声音、白糖和牛奶色泽和状态的视觉变化…… 他仿佛有种判断能力，能感知到它正在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他仿佛又有种预判能力，能察觉到它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变化。 “要沸起来了！” 他盯着锅具喃喃地说道。 下一个瞬间，里面的牛奶真的沸腾了。 店长留下的小册子上要求这时候加入糖水，让沸腾压制下去，说这样会逼出牛奶的香浓气息。 说都是经验之谈。 但高赛莫名觉得应该等沸三次，而且应该是直接撒入白糖，然后快速搅拌，这样才会口感更好。 不过他依然是老老实实地照着手册做了，他就是来赚个兼职工资而已。 于是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抹遗憾，仿佛这样做这锅牛奶就变得不完美了。 煮好之后，照着小册子的说法，分装在几个精致的不锈钢桶里，拧好盖子，放入装满冰水的水槽里放凉。 流程化操作，而且步骤清晰，这似乎是朝着铺开规模的方向筹备的。 就是这个流程嘛，有点过于为了流程了。 等待放凉着，高赛翻着小册子，看向窗外正打电话的店长，他不知道在说什么，不时看向文舜年和女生们说笑打闹传来声音的方向，脸上难以抑制露出了一抹冷笑。 啧~ 这样的经理人，恐怕不是一个只会投钱的富二代可以拿捏的。 没多久，店长陈年松走了进来，从冰水里提起一桶牛奶，倒出一些在杯子里，喝了几口，咂摸着嘴唇，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以。” “你清理好锅具，等彻底放凉后装保鲜柜里，记得在保鲜柜物品清单里填写记录，签上名和入库日期。” “然后你就可以先回去，晚上10点的时候再过来。” 说完他看了看手机，“我有事先出门了。” “好。”高赛没有多说什么，自顾地清理着锅具工具和灶台。 都搞定后，他依然回味着刚刚煮牛奶的奇妙感觉，目光在后厨里流连了一会儿，轻轻从墙壁挂架上拿起一个不锈钢奶锅。 将其放在灶台上，从保鲜柜里拿出一包鲜奶倒入，点火，握着奶锅把手轻轻摇晃着。 对~ 就是这种感觉！ 那种很奇妙的感知自己煮饭带来细微变化的能力，它又出现了。 高赛的手不断地调整着晃动的节奏，仿佛能感受锅里的牛奶正在均匀的接受热度，极为有趣。 更有趣的是，换成了小奶锅摇晃，他突然又感觉不应该等沸腾了再加白糖，于是伸出另外一只手抓了些白糖，抬起来轻轻的撒入。 再补充一丢丢，才能做到最完美！ 就是有这样莫名的感觉，一定要再多一丢丢，于是他再度伸手去抓，是真的不多，就几粒白糖的量。 香气~弥漫！ 不是那种特别浓烈的香气，微微有一丝甜腻带着轻盈、牛奶的醇厚又将轻盈包容，于是香味变得极为的顺滑。 高赛不断伸手调整着灶台火焰控制火候，去感受那不同程度的细腻变化。 他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一座桥。 通过这座桥，他的灵魂与灶台、与汤锅、与牛奶，紧紧地契合在一起。 这样状态下的他，都不用舌头去品尝，就能清楚知道这牛奶喝下去会是什么味道，以及带来多大的愉悦满足！ 是的，它附带有很奇妙的让人满足的魔力！ 不是高赛施展超凡能力赋予它的附魔行为，而是牛奶、白糖和烘焙达到某种微妙的程度释放出的它本应有的食物魅力。 这是…… 他挖掘出的第二个超凡技能——食饮觉醒。 发光吧！我的颠勺牛奶！ 高赛心情愉悦地给自己脑补着中二十足的背景音。 陡然一个清脆的叫声传来，“哇~~，好香啊~” 高赛轻轻提起奶锅，让它离开火焰，抬头望去，赫然是那个大长腿女孩，小怡。 “我可以喝吗？”她满是期待。 于是高赛将目光看向她背后的老板，面带疑问。 老江湖了，太知道该怎么做，这几乎已经成了职场人士反应的本能。 文舜年显然很满意他请示自己的态度，微微一笑，对着小怡说，“当然可以啊，我的小公主，这家店本来就是为了你而开的。” 他没有发现，背对他的小怡面色一僵，原来惊喜期待的笑脸拉胯了下来，变得极其紧绷。 眼里满是压抑。 她似乎看起来想转身离开，却又不敢，只能陪着表演起被宠爱的美好画面。 高赛从壁柜里翻出一个白色陶瓷杯，将奶锅里的牛奶倒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径直去清洗锅具了。 唯剩下文舜年的声音带着磁性。 “喝看看，喜欢吗？” “喜欢的话我下次让员工再给你煮。” 小怡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期待，背对着他面无表情地端起牛奶，无力地叹了口气，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小口。 “！！！”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原本紧绷的脸变得极其放松，是那种充分得到满足后的放松，是如此的愉悦，愉悦到她忍不住地露出笑容，愉悦到眼神迷离。 噢~ 那个帅哥煮出来的牛奶，怎么会这么好喝！ 文舜年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因为小怡的几个姐妹跑了过来，一个个惊叹着文舜年这位霸总的温柔，惊叹得他也一脸的满足，嘴角都压不住的那种。 他没注意到，低头清洗锅具的高赛眼中一片冰冷。 必须耐心等待时机的到来，而后全力一搏。 高赛向来如此。 如今来到文舜年的奶茶店兼职，可能降临的机会一定会比之前更容易出现的！ 不要急，千万不能急，他这样告诉自己。 017 贤者时间 文舜年并没有在奶茶店呆多久，离开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和一个司机。 这一幕顿时引得小怡的三个闺蜜惊叹连连，她却看起来有些兴致缺缺、偷偷松了口气的样子。 但这一切都跟高赛无关。 他已经沉浸到那种独特的奇妙感受中。 如今他会的两个能力，‘治愈之手’和‘食饮觉醒’似乎有着某种奇妙的共通之处。 程曼曼跟他说过，当他彻底掌握了自身的超凡技能，找到攻击手段，拥有了超凡战斗力，就算是彻底进入F级了。 F级和E级的文舜年之间依然有着遥远的距离。 这一点，在旁观E级大佬程曼曼和F级灵猫群之间的战斗，感受尤为强烈。一对多，却依然是一副壮汉欺负幼儿园小朋友的既视感。 但这里可是现实世界！ 攻守易形啦。 F级的灵猫群，哪怕超凡能力被削弱到极致，依然差点弄死了程曼曼。 不，高赛很怀疑前世的这时候，程曼曼很大概率已经死在那群灵猫的手中。 这就是最大的契机。 不需要寻找什么机会，倘若掌握了F级的攻击手段，在现实世界对付一个文舜年，那就真的是欺负幼儿园小朋友了。 最有趣的是，没有人会怀疑是高赛做的。 死于超凡力量，哪怕文舜年背后有什么亲戚或者势力是拥有超凡力量的，也只会认为他是被暗界怪物杀死。 因为所有的狩猎者在现实世界都是普通人，他却能毫无阻碍地能释放超凡力量，而且没有被削弱！ 高赛只是需要点时间。 他本来就特别有耐心。 要把更多时间和精力花费在提升自我能力上，这個道理不管是用在什么地方都是金玉良言。 他打算再多做点实验。 老板和店长都不在，后厨几乎就是他一个人说的算，没有人会进来管他。 不过擅自使用后厨里的耗材做实验，在刚刚被雇佣的情况下，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他想了想，从厨余垃圾桶里翻找出各种果皮。 奶茶店的厨余垃圾桶并没有什么油污之类的脏东西，可降解垃圾桶里几乎都是处理水果的剩余。 看起来奶茶店生意不错，需要消耗这么多的水果。 柚子皮、橘子皮、柠檬皮、木瓜皮、芒果皮、菠萝皮…… 高赛也不嫌弃，反正熬煮后他也不打算喝。 再度拿出那个小奶锅，装了些水，打开燃气灶，只是烧水的过程，那种感觉又再度出现了。 高赛挑了挑眉，发现自来水和刚刚煮糖水使用的纯净水，在烧水的过程是不一样的。 自来水的变化更为丰富。 好吧，它里面的东西确实有点多。 尝试着顺手加入各种果皮，仔细地感受着变化。 菠萝皮有着丰富的蛋白酶，在自来水烧开到大致50度的时候，那些蛋白酶开始出现变化，高赛敏锐感知到了这一点，尝试着关小火焰，将小奶锅抬到火焰上方。 木瓜皮中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维生素、矿物质等营养物质…… 柚子皮中含有柚皮甙和芦丁等黄酮类物质……橘子皮含有橙皮甙……芒果皮中含有叶酸…… 各种果皮在持续加热的温水中不断释放着自身的成分，对整锅汤水产生各种有趣的变化。 高赛会不时地拿小漏勺捞出一部分的果皮，又加入一些新的果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地心中一动，抄起壁橱上放肉桂的罐子，没有动里面的肉桂棒，将罐子底的粉末倒出，撒入奶锅中。 嘭~！ 嗯，嘭是他自己内心加戏补的声效。 但他确实感受到了一种‘嘭~’的变化，一股很独特的香气弥漫开来。 很清爽，带着水果特有的香气，层次十足，却又互相勾勾连连，化为一抹诱人的气息。 它和香水不同，刺激的不是荷尔蒙，而是味蕾。 “好香~~” 那个小怡又再度出现。 高赛终于是理解文舜年为女朋友开奶茶店的初衷了，这个妹子看起来真的是一个小馋虫，而且似乎鼻子很好，闻着味就找了过来。 “我能喝看看吗？”小怡的脸上满是期待。 这是垃圾桶里捡起来的果皮，虽然洗过，而且本来也不脏，但依然是垃圾桶里的东西。 高赛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从壁橱里找出一个调制奶茶专用的调酒器，装入冰块，将奶锅里的汤水倒入，盖上盖子快速摇晃，让滚烫的汤水变得冰凉。 而后再度拿出那个陶瓷杯，打开调酒器最上面的盖子，让冷饮从过滤孔中流出。 冷饮呈独特的琥珀色，隐约泛着冰晶般的色泽，看着有种神秘的感觉。 又从一盆食用薄荷上摘了一片，放到杯子里，这是一种本能，仿佛觉得这样这杯冷饮就变得完美了。 最后轻轻将杯子推到妹子面前。 “好漂亮~” 小怡舔了舔嘴唇，眼里仿佛有了光，“它有名字吗？” 名字？ 一杯果皮煮的水要个什么名字。 高赛想了想，回答道，“清爽。” “清爽？” 是的，它拥有神奇的清爽效果。 足以消除一整天的暑气。 效果堪比藿香正气水，口感更温和，效果更持久。 高赛有一种直觉，这份饮品，在吃了过多油腻食物，或者吃了过辣火锅之后，喝下去给人的清爽才会达到极致。 比起刚刚的牛奶，它甚至可以说得上超凡！ 不，它就是超凡力量！ 就是一种临时加载的神奇物品效果——以味蕾直冲灵魂，激荡起内心最深层的情绪和感动。让这股心灵力量循着这个‘临时神奇物品’汤剂赋予的‘临时技能’清爽，让品尝者完成对自我的施法！ 这就是一种另类版本的‘治愈之手’！ 区别只在于，‘治愈之手’的媒介是自己灵魂深处的对生命热爱和坚韧，‘食饮觉醒’的媒介是食物和饮品。 亦或者…… 也可以是药品？ 小怡端起杯子欣赏了好一会儿，然后有些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小口，顿时眼睛眯了起来。 “唔~” 她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一瞬间仿佛感觉自己来到了夜风吹拂的山岗上，周遭没有了人事纷纷，心中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她就这样光溜溜地平伸着双手，闭上眼，感受着微风拂过毛发，是那样的自由，无拘无束。 高赛沉默地在旁清理锅具，内心陷入了思考。 这份超凡能力带给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倘若走食品的路线，他也许会成为一个最顶尖的厨子？ 这听起来似乎不错，他见识过很多私房菜的大厨老板，工作轻松、赚的钱很多、而且也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认识的都是一些达官显贵。 或者是饮品的路线，这反而看起来很难。 就比如眼前小怡在喝的‘清爽’，这份饮品的成功不是因为配方，而是他对每一种变化的精细把控和调整，臻至化境，根本不可能形成规模。 似乎最好的路线应该是药品！ 这世间再没有什么食材会比中药材更富有变化，而各种中药材之间的配合，又能产生更多的可能。 对于高赛而言，这无疑将是一个极其广阔的未知世界。 充满了无限可能。 收拾好后，他径直准备离开奶茶店，没理会那个喝得快要嗨起来的小怡。 事实上‘清爽’就没有办法让人嗨起来，它只能抚平心中的一切燥热，让人变得安宁。 也就小怡是女生，要是一男生问高赛这个饮品的名字，他保证跟对方说，这玩意叫‘贤者时间’。 激动不起来的那种。 回去的路上，高赛继续观察起了路上的情况。 哪怕是大热天，依然看起来很热闹，对于狩猎者而言，这显然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就选择这份工作吧。 成为奶茶店的煮茶工。 一直到奶茶店倒闭，或者文舜年被他找到机会弄死。 从美食街走到学校东南门，前行一小段路，来到了药学院的宿舍楼，高赛给许霜月打了个电话叫到楼下来。 “喏，顺手在奶茶店打包的。” 许霜月美滋滋地接过，继而一愣，“怎么有四杯？” 高赛有些无奈，“吃独食招人嫌，你拿去分给你舍友。” “嘁~”许霜月翻个漂亮的白眼，她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她只是懒得去做，“我看你就是贼心不死，想要给程曼曼送，却又怕人家不接受。” “嘿，我等会儿分给舍友时候，就不告诉她们是你买的！” 高赛只是低头翻看着许霜月带下来的课本。 见他不回应这个话题，许霜月也懒得抓着不放，看向他手中的书，“这不是课本，有机化学、微生物学、药剂学、药理学……这些方面的知识我估计你看了都会睡着。” “反正你也就看着玩，这本彩页的《中药材大全》还挺全面的，送你了。” 非常厚的一本。 高赛随手翻了翻，惊讶地眨了眨眼。 不敢置信地示意许霜月看向书页，“这玩意也是中药材？” “人中黄……”许霜月撇了眼，乐了，点了点头，“很奇怪吗？人粪，味甘、咸，归心、胃经。具有……” 高赛竖起手掌打断了她的话语，“停！” “味甘？” “还咸？” 许霜月挑了挑眉，“对呀，还有呢，人中白是人尿。” “左盘龙是鸽子粪、望月砂是兔子粪、白丁香是麻雀粪、鸡矢白是鸡粪、五灵脂是鼯鼠或飞鼠粪、夜明砂是蝙蝠粪、蚕砂是蚕粪、黑冰片是猪粪……” 古人起名还真挺雅致。 高赛一开始听的时候是抗拒的。 可听着听着，却莫名有种奇妙的感觉。 跟第一次听说普通世界背后有超凡世界的感觉一样，这些平常生活中听到都会觉得无用的东西，竟然也会变成拥有各种药材。 颇有种哪怕没有超凡力量，这个世界其实也挺魔幻的。 018 美人情深 高赛不知道现阶段的许霜月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 但有时候他不得不得出这样的结论——也许她就真的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好朋友。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了也无猜。 她也许真的不想在大学谈恋爱，也许不过是怕高赛谈了恋爱不理会她这个朋友，才会在程曼曼面前说他的坏话。 因为终究她还是帮忙把奶茶交给了程曼曼。 程曼曼开心地给他微信发来了一张照片，软萌的妹子将冰凉凉的奶茶贴在脸颊，笑得比奶茶还甜。 ——许霜月说是你特地给我买的，谢谢啦(#^.^#) 被人喜欢的感觉很爽，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可爱漂亮的妹子。 程曼曼说许霜月在校园论坛里被称为校花，但其实她也是。江南婉约的甜美软妹子，身材却火辣到如此诱人，比清冷冰山的许霜月更有人气。 被人喜欢的感觉又是如此的难受。 在自己不想谈恋爱的时候。 不。 是自己不能谈恋爱的情况下。 高赛可不想某一天两人确认了情侣关系，然后程曼曼隔天就死于车祸或者暗界怪物袭击，那种痛苦真的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于是他回复程曼曼的信息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也许许霜月对他也是如此，不想回应他的感情，却又贪婪地不想失去这份友情，于是就变成了钓着。 前世她一直钓到三十三岁才想要谈恋爱，才有了回应。 那时候的她…… 到底是真的喜欢高赛，还是觉得选择自己喜欢的不如选择喜欢自己的，亦或者是懒得选了直接考虑高赛？ 高赛不知道。 他有些烦躁。 也许他也需要一杯‘清爽’。 但宿舍并没有炉灶，也没有电磁炉这样的大功率电器，普通的烧水壶也不具备任意调节温度的功能，就变得更加烦躁起来。 高赛想要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再度翻开那本《中药材大全》，却突然发现哪怕是真的走入这片神奇的世界，他也没有地方去实际操作。 他需要一个做实验的地方。 去校外租个房子？ 高赛点开微信查看余额，最终无奈仰头叹气，穷鬼不配。 然后他发现这個问题就这样以独特的方式解决了。 晚上10点他如约来到了小怡奶茶店，在店长陈年松的指点下熬煮了十几锅的茶水。 不仅仅是茶水。 还有一锅咖啡、一锅西米露、两锅蜂蜜水、一大桶烧仙草…… 又蒸了红豆、绿豆、芋头等等。 煮茶工远比想象的累，10点忙碌到凌晨2点，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一身的汗跟从水里捞出来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也有一些福利。 比如白天没有卖完的食材，高赛和陈年松两人各自做了一大盆水果捞当夜宵，然后很奢侈地将其他吃不完的都倒掉。 ‘小怡’是店长陈年松辛苦建立的高端奶茶品牌，其中很大一部分营业额都是通过外卖销往各大写字楼赚来，他不允许因为使用隔夜食材赚那几块钱砸了招牌。 嗯，也不知道大半夜烧的茶白天卖算不算隔夜。 陈年松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充满了各种野望，却因自身家庭条件不得不屈居于富二代文舜年的手下，提及这个老板总是会不自觉戴上痛苦面具。 也不知道这孩子受了多少委屈。 他看起来很忙碌，凌晨2点忙完的时候就要急匆匆离开。 临走前带着高赛来到店铺的二楼，给他了一串钥匙，“煮茶工需要熬夜，有时候遇到突发情况要忙得晚些，所以我们专门提供了住宿，你有空可以来收拾一下。出门的时候记得一定要锁好！” 文舜年对这家店最大的贡献，就是全款买下了这栋二层小楼，省了房租这件事真的对熬过创业初期很重要。 陈年松提及这些的时候，脸上并没有感激，那复杂的微表情让高赛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已经偷偷在创业开自己的奶茶店了。 但这是别人的事。 高赛更关心的是，他有了一个做实验的地方。 二楼是标准的三房一厅的格局。 带主卫的主卧是老板文舜年的办公室，可以俯视整个院落和店铺正门的次卧是店长陈年松的办公室。 次卫旁还有一间不大的小卧室，有一张铁艺床、一个有点旧的木衣柜和一张贴了美女海报的桌子，就占得满满的。 唯一特殊的就是房间角落处有一扇门。 门外是小阳台，阳台末尾处还有一个看起来是荒废没用的小厨房。 所以这间小卧室原本建房子时的规划应该是餐厅。 就很神奇。 高赛就这样拥有了一间独属于自己的厨房，一个不会被人窥探的实验室！ 厨房不大，但五脏俱全，燃气灶、液化气、锅具碗筷、直接排向窗外的油烟机…… 除了都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该有的统统都有。 一时间疲惫了一整晚的高赛再度焕发活力，兴冲冲地来到卫生间找来抹布拖把，硬是忙碌到凌晨4点。 “搞定！” 他双手叉腰，很是满足地环视着，哪怕身体已经很劳累了，大脑却异常活跃。 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开始做研究了！ 就是中药材的世界太过广博了，广博到他突然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 想了好久，也不知道怎么就回想起了今天熬煮的‘清爽’汤剂。 那里面每一种果皮产生的变化，互相之间的影响，在口感、气味、性状等等方面的奇妙碰撞，是如此让人着迷。 要不然先从这个角度入手？ 高赛记得晒干久放的橘子皮也是中药来着。 应该会有很多水果也是如此吧？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那本《中药材大全》并没有带来，低头一看，衣服几乎要被汗水浸透，干脆决定先回宿舍一趟。 凌晨四点的美食街颇有些冷清。 只有经过网吧能看到里面有好多人在通宵，至于那些烤鱼烧烤之类的喝酒的地方，此刻有的关闭，有的也已经在清扫准备关店。 仰头望去，这里最高的那栋博学公寓倒是有好多房间亮着。 高赛暗自提高了警惕，转头跑进一家还没来得及关店的小超市买了一瓶二锅头，又买了一个防风打火机，经过一家关闭的店铺门口从干燥的拖把上扯下一块布，这才继续往校园走去。 他刚刚观察过，凌晨2点忙完的时候，美食街上依然很热闹的，为此放松了警惕。 如今看来，4点显然不是一个正常人类合适活动的时间。 倒是有一个馒头店，灯光明亮，可以看到店主夫妻两人正在忙碌着。 终于，有惊无险地来到校园，高赛并未放松警惕，继续朝着宿舍的方向赶去。 “喵~” 一道古怪的猫叫声陡然从道路旁的绿化带传来。 “喵~” 想要向前跑，又是一个叫声，从更前方的地方传来。 “？？？” 高赛缓缓停下了脚步，拧开酒瓶，将布块塞了进去，捏着倒过来快速摇晃了几下，握着瓶身面色警惕，另外一只手捏紧了防风打火机。 “喵~” 猫叫的声音很是古怪。 不是那种半夜会听到的凄厉叫声，也不是猫咪学婴儿嘤嘤嘤的那种叫声，听起来…… 莫名有点销魂？ 高赛等了好久，见没动静，犹豫了一下，身躯半蹲，维持着一个随时能撒腿就跑的姿态，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些。 拨开不知名植物叶子的遮挡，朝着里面望去，赫然看到足足有十几头野猫。 不对，是灵猫！ 他能感受到那种来自超凡力量的悸动，分得清眼前的玩意到底是普通野猫还是暗界怪物。 不过这些灵猫的状态有点古怪。 它们有的软趴趴地躺在地上，尾巴一甩一甩的、有的翻着肚皮滚来滚去，喵喵叫得很迷离、更有一只不断地爬起，撞到前方的大树，倒地，又爬起撞到，仿佛不知道前方有障碍一样…… 高赛目光巡视，最终看到了一只灵猫将脑袋塞入草地里蹭着，一脸的销魂。 他缓缓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那只猫，点击放大。 是猫薄荷！ 这片绿化带斜坡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大丛猫薄荷，而这些灵猫似乎跟普通猫咪一样，疯狂为猫薄荷迷醉，甚至连自己这个狩猎者出现在附近都没有理会。 他快速给这些猫拍了一张照片，发到‘第三绘画社’群聊里，又发了一个定位。 ——学校里再度发现灵猫群，大家小心！ 这是有必要的，社团拥有处理这些灵猫的能力。 只是瞬间，他的手机陡然响起，是程曼曼打来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都快急死了，带着哭腔，“你还活着！太好了，你等我！撑住！” 高赛正要解释，却听到手机里传来挂断的忙音。 程曼曼赶过来可不是什么好事，鬼知道这些灵猫什么时候又恢复清醒了。 他回拨过去，却发现对方手机已经关机了。 面色一变，连忙转身朝着药学系宿舍的方向跑去。 ！！！ 一定要来得及遇到阻止她啊，这傻女人赶过来就是送死！ 他刚刚发信息到群里，是真的没反应过来这个世界除了许霜月竟然还会有人关心自己的死活。 也没想到程曼曼竟然还没睡正好看到，还明知道遇到暗界怪物可能会死还要来救他。 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温暖。 靠！ 眼睛有点不争气的发酸。 高赛活了大半辈子，从高中毕业离开许霜月后，几乎都是一个人孤独的流浪，从未有过如此温暖的时刻。 他跑了一段路，突然意识到程曼曼可能会变身猫咪赶来，怕是可能会跟自己错过啊。 于是他连忙一边朝着宿舍的方向赶，一边叫着，“曼曼，曼曼，曼曼……”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得他都慌了，想要翻身去灵猫群出现的地方看看是不是这个傻女人跑过去了，陡然一道橘黄色的光芒闪过。 嘭~ 一只小橘猫径直扑入他的怀中。 还没等他说话，小橘猫陡然一阵变幻，变回了人形的程曼曼。 她看起来头发凌乱，穿着单薄的T恤和短裤，小脚丫没有穿鞋踩在地上。 有些冰冷的小手一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一手摸上了他的脸颊。 “太好了，你没事！” 程曼曼挂着泪痕的脸上满是惊喜。 高赛抿着嘴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你不怕死吗？” 程曼曼没有说话，只是看到他说话，终于是确定他还活着，径直将他用力地抱住。 少女的怀抱很是柔软，特别是晚上睡觉没有戴防寒罩的时候，这让他感觉有点尴尬。 美人情深，可他却不知何以为报。 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程曼曼的背部，“我没事，你想想也知道，我都有心情在群里发消息了，怎么可能有事。反倒是你，你怎么直接就手机关机了？” 程曼曼显然也是感受到这样抱着有些过于亲昵，后退了一步，感受到一股清凉又连忙双手抱胸，顿时挤压得一阵变形。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听着高赛的问话，有些期期艾艾地回答道，“刚刚就很着急，就直接打开宿舍窗户跳出来，手机没抓紧，从四楼掉下去，可能是摔坏了。” 嘶~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你直接从四楼跳下来？” 程曼曼有些腼腆，“没有啦，哪里有那么夸张，宿舍外墙有很多空调外机的。” 她说得有些娇羞。 高赛却听得心里堵得慌。 “伱别为我做傻事了，我不值得的。” 真的，烂命一条。 “不，你值得！”程曼曼脱口而出，抬起头来看着他。 一时间，夜晚变得静谧了起来。 静到仿佛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 是高赛率先打破气氛的，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心动了，忍不住想冲上去抱住她吻上去。 这可不行，跟着他这样的烂人没好事的。 “你赶快回宿舍吧，校园里再度出现灵猫，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外面很危险。” “嗯。”程曼曼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看向高赛身后，“对了，那些灵猫群没有追你？” 提起这个，高赛陡然有些兴奋，从口袋掏出一片猫薄荷，“我好像找到对付灵猫群的办法了！” 却见程曼曼面色变得古怪起来，猛地一个后退，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 019 苦味人生 “你对猫薄荷也有感觉？”高赛的声调有些奇怪，看了眼手中的叶片，又看了眼程曼曼。 程曼曼又再度后退了一步，仿佛极为抗拒一样。 然后她终于是憋不住了，猛地往远处跑了几步，这才回过头来大口喘着气，“没，没感觉。” 她见高赛不信，不由得小声解释，“不过变成猫后会，我遇到过一次，那次好糗。” “从此就很怕这个。” 唔~~ 高赛回想起刚刚那些灵猫的样子，看着眼前少女，不由得想象着她吸猫薄荷后的样子，那一定很…… 滋溜~ 不行，不能乱想，这样很不礼貌。 高赛咳了一声，“反正这是个不错的突破口，我打算用这个试试，也许能彻底解决灵猫的问题。” “效果没那么大。”程曼曼显然有经验，“真的，其实吸引力不是那么大，我有一次变成灵猫，就遇到过一株猫薄荷，那时候心里痒痒地想去闻一闻，不过我忍住了。” 高赛认真地记下了这些内容，但并不打算放弃，举起叶片看着，喃喃道，“它需要加工一下。” “加工？” “是的，新鲜的猫薄荷对猫的吸引力确实是还好，但晒干甚至是碾碎后的猫薄荷，那效果简直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还有这样的？！！！”程曼曼声音都提高了许多，后仰着满是抗拒，“你……你别吓我！” 高赛有些无奈地摊手，“你去网上查一下就知道了。” 这种无用的小知识他懂得很多，都是以前浪迹酒场用来活跃和妹子们之间气氛的好话题。 事情的关键就在这里。 新鲜猫薄荷，对猫有吸引力。 晒干碾碎的猫薄荷，吸引力加强。 那么，倘若他使用‘食饮觉醒’技能调配的呢，效果将会加强到何种程度？ 他很期待。 程曼曼显然也期待了起来，她在现实世界真的很怕这些灵猫，特别是上次差点被灵猫追杀弄死，真的有心理阴影了。 死亡的气息，那一次是如此的接近。 那时候她都把过往人生走马观花地回忆了一遍。 “真的有用吗？”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有了方向就要去尝试，试了才知道。”高赛回头看了眼身后跑来的那个方向，“刚清理完，才几天，又出现了！” “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运，灵猫群正好都被猫薄荷放倒了，只希望我弄的有用吧。” 程曼曼犹豫了下，最终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来帮你！” “嗯？” “嗯。我来帮你！”她深深吸了口气，显得有些紧张，“其实猫薄荷对所有猫科动物都有效果的，不管是什么猫，或者老虎、猎豹、猞猁之类的。” “所以如果对我有用，对灵猫也绝对有用。” “就是……” 她又害羞的了起来，“你到时候不能笑话我的样子。” “当然不会！”这时候的表情就得特别严肃，眼睛里一点笑意都不能有，高赛显然很懂怎么给女生安全感。 就这样，两人一边讨论着这個话题，一边往程曼曼的宿舍走去，来到楼下找了找，果然看到了一把摔碎的手机。 这看起来是一把很旧的手机，上面有很多1暴力使用过的磨损痕迹，然后用一个可爱的粉色手机套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 此刻手机看起来有些弯曲变形的样子，手机保护套已经套不上去了。 整块屏幕从手机上脱离，上面有好几条裂痕。 高赛用力给摁了回去，拍了拍，没想到竟然又能用了，电器修理有时候真的是充满了玄学。 然后还在角落里找到了手机卡和卡托，插回去还竟然有信号。 程曼曼显得有些开心，“我妈妈说它很皮实，她摔了好几次都没坏，果然没有骗我。不过弟弟之前用了一段时间后，不知道为什么手机卡很容易掉出来。” 所以，这是一把妈妈用过，给弟弟用，然后给你用的手机？ 高赛看着她宝贝的样子，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无论是谈论别人的家事，或者触及别人心中最敏感的伤痛，都不是一个好话题。 他帮忙把手机壳掰弯了一些，在少女惊叹的哇了一声下，把手机壳严丝合缝地套了上去。 “厉害吧？” “嗯嗯！” “好了，快回去睡觉吧。”高赛忍不住揉了揉少女的小脑袋，就好像在撸一只小橘猫一样。 程曼曼习惯性地眯着眼蹭了蹭，突然反应过来，面色通红得眼睛都要滴出水来，慌乱地叼着手机变成小橘猫，一跃跳上墙上的空调外机箱，几个闪烁就跑到了四楼打开的窗户里。 然后，悄咪咪地伸出小脑袋，看向高赛。 滴滴~ 微信发来消息——回去路上小心点，刚刚那条路不要走了，回到宿舍给我信息。 高赛笑呵呵地对着楼上示意了一个OK。 …… 接下来几天，似乎并没有事情发生。 高赛不敢再单独一个人走动，带着被褥和换洗衣服到奶茶店，每天忙完兼职就是做实验研究，到了天亮后跟着上网归来的人群一起回学校上课。 这期间，他有一次又顺手给许霜月带了奶茶。 他以前高中时候兼职回来，常常会给她带东西的。 在代购品店简直，听到老板娘讲述某个牌子的防晒喷雾特别好，见老板夫妇自己都在用，便也会买一瓶带给她。 许霜月常常会请他吃大餐看电影，礼尚往来，他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这样的习惯，间隔了十多年，竟神奇般地再次续上，自然而然的发生，没有一丝刻意。 不过这次许霜月是带着程曼曼一起下楼拿的。 她说要正式帮高赛介绍一下。 那时候心里头的滋味，很复杂。 程曼曼是娇羞的，又有装作不认识然后偷偷眨眼睛的俏皮。 许霜月一开始是豪迈的，一副大姐头的样子，仿佛在说，喏，哥们就帮你到这了。然后见高赛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之后便沉默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高赛…… 他不知道。 真的。 许霜月也好，程曼曼也好，他都给不了什么。 虽然知道了自身的厄运是诅咒，但接触超凡越多，就越能感受到自己那个诅咒的强大。 强大到有点让人绝望。 A级？ 或者S级？ 极有可能，因为程曼曼说过，只有这个程度的暗界超凡力量能在现实世界不受限制的施展。 而他，如今依然是找不到战斗方式的G级，超凡力量的最底层。 那种感觉就好像工地里搬砖的小工，看着坐着劳斯劳斯的大老板来视察，渴望着也能买得起那样的车。 有钱就行，他知道的。 但他能赚到这个钱吗？ 高赛从来不会气馁，他对生活就从未放弃过，他只是知道，这个过程注定不会是短暂的。 也许…… 是十多年？ 他不知道，他努力地做着自己能做的事情，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实验研究之中。 只是他又再度抽起了烟喝起了酒。 独自喝闷酒的人内心都是沉甸甸的，都有着很多故事和事故。 高赛是。 奶茶店店长陈年松也是。 这天凌晨两点多，他见忙完的高赛独自一个喝着闷酒，拿起酒瓶一看，有些嫌弃。 废话，几块钱的白酒能好到哪去。 然后他就从后厨的某个角落翻出一瓶洋酒，又打电话叫来一份烤鱼。 那瓶酒看起来存放不佳，上面的贴纸都烂掉了，喝起来味道有些发苦。 “呸~” 陈年松喝了一口又吐了出来，“这玩意是不是坏掉了，怎么有股苦味。” 高赛见状抿了一口，在口腔里细细感受着，“没坏，苦中透着香，这款威士忌挺不错的。” 陈年松闻言又喝了一口，几乎是强忍着痛苦咽了下去，摆了摆手表示实在接受不来。 “要不然……” 高赛看了眼店里的配置，抄起酒瓶，“我给你调一杯鸡尾酒？” 陈年松一阵惊叹，“好家伙，你还懂这个？” 高赛没解释，只是笑了笑，“你请我吃烤鱼，我请伱喝杯鸡尾酒，礼尚往来。” 说着，他到后厨里拿出备用的调酒器，翻找了一些水果香料食材，又把他那瓶高粱也拿了过来。 那种很独特的感觉又来了。 饮品的调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各种食材之间的碰撞，细腻的变化不仅在于食材本身的特质，也在于碰撞的烈度和角度。 高赛没做什么花里胡哨的动作，只是握着调酒器细腻地感知着变化，或者说觉醒。 食饮的觉醒。 香醇的气息从苦味中吊了出来，又和苦味混合，与白酒的辛辣对冲，又与果香激荡，于是香醇又再度隐藏。 它最终的味道是复杂的。 犹如人生。 说不上它有多好喝，因为它真的苦。苦到麻痹了味蕾，麻痹了灵魂，于是心中的苦开始变得醇厚起来，顺滑地弥漫出心头。 心里头的苦便弥漫到四肢，喝得刺痛。 喝得难受。 然后感受到心里头终于是不被苦所困顿，不再堵得慌，于是又难受又畅快。 “它的名字叫‘苦味人生’。” 高赛自己也调了一杯，暗自品尝起来。 “靠，还是难喝！”陈年松吐槽了一句，觉得就不应信高赛会调酒，却又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停不下来的。 只要心里头堵得慌，这酒就停不下来的。 就像饮鸩止渴一样，一小口一小口艰难地咽着毒药，又痛又畅快。 “邪门了，这玩意！” 高赛微微一笑，挑了挑眉，“吃鱼，干喝容易醉。” 陈年松却是感叹了一声，“醉了好啊。” 020 猎人组织 陈年松喝醉了。 他喝醉的时候从来不说胡话，是个心里头能藏住事情的人，但他喝的是有魔力的酒。 于是他开始变得话多了起来。 就好像心中的苦从舌尖蔓延到灵魂深处，又止不住地从灵魂深处蔓延到舌尖。 说着都是一些苦话。 他说，他高中的时候就认识小怡了。 不过没有什么狗血的事情发生，小怡是他女朋友的闺蜜，约会的时候女朋友总是喜欢带着这个闺蜜，所以也算是个好朋友。 至于那个老板文舜年，则是大一时候在篮球社认识的。 文舜年是个喜欢耍酷不在乎钱的富二代，陈年松是個质朴但喜欢钱的穷逼，一个嘚瑟一个捧，一来二去成了不错的朋友。 然后有一次喝上头了，文舜年说自己其实以前并不酷，高中的时候谈了个校花，然后被绿了。他说他大学的时候一定要交一个完美的女朋友。 陈年松吐槽，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完美的人，更何况是完美的女朋友，除非是演的。可人家是欠你的吗，要这样献媚？ 对，你很有钱，可以叫个人演一个。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文舜年真的打算找一个人演自己的女朋友，就是那种偶像剧里找人假扮情侣的剧情，觉得十分期待。 他就是这么一个还不成熟有着梦的少年，他有资格不成熟，有资格做那样的梦，因为他有钞能力。 第二天酒醒后，陈年松隐约察觉到这是个机会。 他多聪明的人啊，太清楚这是个能被大佬带飞的机会，于是他开始为文舜年物色一个假女友。 找来找去，最终找到了女朋友闺蜜小怡身上。 因为小怡的妈妈得了癌症，家里被这个病痛拖得都快垮了，偏偏还有得治，她急需钱。 于是陈年松安排了一场堪称偶像剧的偶遇，大抵上就是拿着医院缴费单哭得双眼通红的柔弱少女，浑浑噩噩地撞倒了富二代，把人家的昂贵衣服划破，然后终于破防绝望大哭的偶遇场面。 救赎跌入尘埃的美少女很能激发男人的英雄气概，故作趁机要求假扮女友实则不计回报暗中帮助也很浪漫，少女从一开始的委曲求全到后面开始被感动全心全意对他好，也很让人上头。 一切就很顺利。 富二代文舜年有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女朋友，在羡慕嫉妒恨的朋友眼中嘚瑟得不行。 小怡有了治疗妈妈癌症的钱。 陈年松也因此成了小怡奶茶店的店长，借助富二代的人脉和资源，将目光瞄上了高难度的高端市场。 然而后来一切都开始有了变化。 文舜年开始不满足于假扮男女朋友，他面对这个完美女友，是真的心动了，他渴望戏假成真。 但现实不是偶像剧。 小怡并不想，假的就是假的，扮演一个完美女友有多累，有多委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怎么可能愿意一辈子要过成这样？ 况且文舜年不仅幼稚不成熟、喜欢扮酷，还有很可怕的控制欲。 是的，他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个霸道总裁。 没有人受得了他这样，除非是假扮的。 陈年松就受不了，他觉得已经快受够了，真的快憋疯。 “他哪怕是把我当他的跟班小弟，或者一条听话的狗，我特么都不会这么难受！” 陈年松提及这个，又戴上了痛苦面具，“特么的他就喜欢装是我的好哥们，然后疯狂的CPU我，折磨我！做很多普通朋友之间属于越界的事情，他还觉得自我感觉良好。” “我都快吐了！” 而且…… “我发现我好像也喜欢上了小怡，我不知道是因为喜欢上了她假扮的那个完美的形象，还是可怜她不得不屈从命运的痛苦，反正我就是喜欢上了。” 陈年松说起这个，疯了似地扇着自己的脸。 “我害了她！” “是我害了她啊！” 扇得脸都红了。 没留余力的那种。 吓得高赛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哥们，哥们！别这样，这同样是她选的路……” 话还没说完，陈年松突然破口大骂，“你懂个几把！” “你知道文舜年是狩猎者吗？你懂什么是狩猎者吗？” “你知道什么叫狩猎‘狩猎者’的猎人吗？” “不，你根本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就可以随便对别人的事情指指点点？” 高赛当然是不懂了，他甚至都喝麻了，骂骂咧咧了一句，“我特么好心说句话，好好好，你是老板你最大。” 说着竟靠在椅子上几近昏睡的样子。 “哈~” 陈年松得意地笑了一声，“你知道个屁！老子加入猎人组织了懂吗？就是专门对付文舜年这种狩猎者的猎人组织，老子迟早要弄死文舜年！” “不！” 他面露阴狠，“不是迟早，快了，快了，上次我们放出的灵猫，终于是让我们查到那个隐藏在校园里的狩猎者组织！第三绘画社，嘿，老子要把他们连根拔起，老子要立大功了伱知道吗。” “不，你不知道，你知道个屁！” 然后他又哭了，哭得继续扇自己的巴掌，“我就不应该让小怡卷进来，不应该让她看到灵猫，不应该推荐她去组织里辅助我喂养管理那些灵猫！” “呜呜呜~~~” “她被大人物看上了，她不再属于我了，她彻底挣脱不了一切了，呜呜呜~~~” 他说了一大堆醉话，哭得稀里哗啦的。 疯狂地发着酒疯。 甚至把桌子都掀了，烤鱼的汤水溅得满地都是。 可惜，没人理会他。 高赛已经醉了，醉得斜靠在椅子上直接睡着，然后被他碰倒，直接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一直到凌晨五点，天蒙蒙亮。 ‘苦味人生’的魔力终于是消退了，酒醒后的陈年松的面色变得极其苍白。 他疯了似地跑去楼上办公室打开店铺监控，面色冰冷地看着自己说醉话的模样，仔细地观察着透露秘密时高赛的状态，顿时松了口气。 前半部分关于假扮情侣的事情无关紧要，因为文舜年是活不了多久了。 后半部分关于暗界，关于组织，这要是透露出去，他绝对是要受到可怕的惩罚。 还好还好。 他直接清空了监控内存，想了想又直接拔出内存卡换了一张新的，把旧的那张拿到灶台上烧毁。 而后将高赛背到楼上的小卧室里，又独自来到楼下清理着所有的痕迹。 他没有发现，关上小卧室门之后，高赛重新睁开了眼。 目光灼灼，没有半分醉意。 ‘苦味人生’酒的烈度很高，或者说它对心里苦的人有着很强的效果，强到可怕。 陈年松喝醉了。 高赛同样喝醉了。 因为他同样心里苦。 但在陈年松讲述关于文舜年事情的瞬间，他就使用‘治愈之手’悄悄解除了自己的醉酒负面状态。 支着耳朵是一字不落地听着。 狩猎‘狩猎者’的猎人组织？ 而且他们还控制着暗界怪物灵猫群作为对付狩猎者的手段？ 好家伙！ 高赛直呼好家伙！ 他之前以为陈年松那么忙，是瞒着文舜年去别的地方经营自己的奶茶店来着。 没想到竟然是忙着跑去学校投放灵猫群！ 021 骨地猫宁~ “我被盯上了！” “啊？” “今天行动取消，最近几天我们最好不要碰面。” 周六放假，高赛约好了程曼曼一起到酒店开房，好避人耳目地测试他这几天琢磨出来的猫薄荷药剂。 只是他没有想到店长陈年松竟如此谨慎，第二天上夜班的时候旁敲侧击不说，竟然还安排了一群灵猫悄悄跟上了他。 猎人组织竟然有驱使灵猫的办法？！！！ 这简直太神奇了。 但也足够的危险。 这危险不只是灵猫带来的，也在于人。 此刻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在校园里，低头拿着手机给程曼曼分享获知的情报，不远不近地跟着前面一群学生，于是灵猫群也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高赛通过路边的交通凸透镜瞥了眼身后的绿化带，目光一闪，悄悄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喷雾瓶。 按动喷雾瓶，快速将饮品喷洒路边的一块造景石头上。 瓶子里装的是他此次研究出的猫薄荷饮品——迷醉。 它是在‘清爽’饮品的基础上，加入猫薄荷，研发而成。 理论上这份药剂足以让猫猫产生超出阈值的愉悦感，愉悦过了头，直接爽翻了过去。 但它依然是个半成品。 高赛并不是很满意。 因为‘清爽’的那种对内心舒展而产生的平静愉悦，与猫薄荷产生的亢奋愉悦，出现了理论上的冲突，他几乎是以超凡的手法将其强制催化而成。 它不像‘清爽’和‘苦味人生’那样，极为顺畅的诞生。 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今天本来是约程曼曼一起琢磨的，不过现在看起来有了很不错的实验对象。 快速喷洒好饮品，他三步并两步走入道路尽头的第三食堂，而后冲上二楼，在楼梯拐角的一扇窗户前停了下来，从挎包里掏出望远镜观察着。 有效果！ 那些灵猫并没有选择追上自己！ 反而是从绿化带里跳了出来，疯了似地对着那块石头舔舐着，由于喷洒的位置过于集中，导致有些灵猫舔不到，推搡间竟有两头打了起来。 而那些舔舐到的，也开始出现打滚、摇头晃脑、摩擦下巴和脸颊等等古怪的行为，不到半分钟就尽数躺倒在地。 46秒后，全部彻底放倒。 高赛眉头微微一皱，举着望远镜继续观察着。 手机计时软件一直来到7分26秒，灵猫群依然没有动静，他已经在思考着是不是趁此机会将这些灵猫抓起来，走入食堂侧面的这条小路又有学生经过。 “哇~” “好可爱！” 懒洋洋的猫猫对女生的杀伤力简直不要太大。 这些往常会快速躲避普通人目光的暗界怪物，此刻只是懒洋洋地爬了起来，走了几步，又懒洋洋地躺下。 于是女生们更是惊叫连连。 这群人里，有一个大胆的男学生凑了过去，在同行女生的劝阻下，依然不管不顾地一把抓住其中一只猫的后颈提了起来。 猫猫看起来很呆萌呆萌的样子，也不反抗，甚至尾巴还轻轻地甩动着。 “天啊，它好乖！” 女生们只觉得要萌化了，唯有高赛知道，甩尾是灵猫准备制造幻境的动作，但并没有生效。 他眯了眯眼，继续观察着。 这群学生显然没有办法把灵猫们带走，更不可能带进食堂，于是拍了几张萌萌哒的照片就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小路上人来人往，迷醉的灵猫们也只能瘫软无力地接受调皮的大孩子们的摆弄。 一直到一个大长腿妹子从食堂里走了出来，终于有了变化。 是小怡。 她看着这些灵猫，有些不敢置信地凑上去观察了一下，面色一变，快步回到食堂里，没过多久就带着几個穿着后厨白围裙的人出来。 那几个人提着一个白色塑料大桶，将灵猫们抱了进去，提着脚步匆匆地往食堂后厨赶去。 小怡没有跟上，只是四处张望了一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挎包里掏出遮阳伞撑开，径直离开。 “34分53秒……” 高赛低头看着暂停的手机记时，挑了挑眉，“竟然持续了这么久？” 效果不错。 但并不能达到他的要求。 因为灵猫群消耗了足足46秒才被放倒。 倘若处于紧急情况下，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靠着这份药剂保护自己，46秒足够他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高赛收好望远镜，又看向食堂后厨方向，神色闪烁。 想了想，又将这个情报发给了程曼曼。 ——第三食堂后厨，有猎人组织的成员。 没过多久，程曼曼也回复了信息。 ——你也要小心！ ——我找人打听过了，猎人组织是暗界知情者的普通人建立的组织，一开始只有国外才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组织。 ——这类组织的传言很少，大概就是一些知情的普通人出现了野心家、或者想研究超凡的科学怪人、又或者是满怀仇恨的复仇者、还有古怪信仰要消灭超凡的教派之类。 ——没想到国内竟然也有了。 ——还有，他们既然盯上了第三绘画社，想要将大家一网打尽，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下一次社团活动。 ——社团成员都不是实名注册的，他们能主动找到我们的只有微信群。只要被他们想办法加入群聊，这就是个成员清单。我已经退出群聊，并将这个小号绑定的手机卡销毁。 ——你这边也注意点。 她看起来是个软萌的妹子、喜欢贴贴的小橘猫，但实质上却是经历了不知道多少生死战斗的E级大佬。 糟糕的原生家庭环境、危险的暗界和生死一线的现实世界生活环境，就注定她不会是个只懂得害羞的傻白甜。 进入状态的程曼曼显得极其果决，马上就和‘第三绘画社’社团做出切割，并准备静待之后的变化。 高赛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思索了片刻，干脆离开校园打的去魔都各大中药房采购。 他对中药材的认知依然浅薄，更不懂得什么君臣配伍，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只能尽可能收集更多的材料，去尝试。 最后，他提着一个行李箱回到了奶茶店。 “今天来得这么早？”陈年松恰好在店里，若无其事地随口问了一句。 高赛显得有些无奈，“宿舍很吵，食堂和图书馆到处都有情侣撒狗粮，我干脆回店里，顺便带一套空调被过来，收拾一下卧室。” 这时候有供货商送货过来，陈年松忙碌了起来，便没有再理会他。 来到二楼，关好房门，又穿过阳台来到厨房，高赛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起买到的各种各样的药材。 药材的药性，书里都写得很明白，但具体如何使用，他是真不懂。 也不需要懂，他只需要不断尝试将它们添入‘清爽’和猫薄荷的改良汤剂中，在调配的时候感受变化，就能细腻地把握所有的可能性。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要不是昨晚主动提及清理厨房垃圾桶，他手头上的果皮根本就不够消耗。 一本A4记事本上密密麻麻记录满了各种信息，字迹凌乱。 由于陈年松这个猎人组织成员在楼下，不，不止，高赛怀疑除了小怡，可能这个店铺里其他陈年松亲自招募的员工怕都是猎人组织的成员。 否则当时文舜年亲自招募他的时候，陈年松这样会审时度势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与他起冲突。 不管楼下有几个猎人组织的成员，高赛在楼上是不敢打开那个有噪音的抽油烟机。 熬制的汤剂一锅锅的沸腾，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很是闷热，闷得人大汗淋漓。 于是，一个很微妙的巧合发生了。 汗水从发梢滴落，还不及擦拭，滴进药汤之中。 它看起来是如此的不起眼。 却对整锅汤带来了极大的变化。 “这是……” 高赛一手摇晃着汤锅的把手，一手拿着大汤勺搅拌着，眯着眼仔细感受着其间的变化。 “我的气息？” “不对，是我的意志！” “此刻我的意志，是如此的迷茫，充满了对未知的无力等待？” 明明热得浑身是汗，他却整个人打了个激灵，莫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是的，调制者对汤剂的意志，造物主对制品灌注的意志！” 他仿佛看到了他的灵魂与汤剂之间的那座桥，桥下突然奔涌而起的河流，汹涌澎湃。 这看似与汤剂不相干的一幕，却陡然让他对汤剂的变化多了几分极其敏锐的直觉。 “意志……” 他突然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的，他必须极其清晰明了地描述出他渴望的效果，并极其坚定自己想要的就是那个模样，这才是一个调制者、或者药剂师理应有的理念。 毕竟，超凡力量终究是来源于自己的内心，它就应该起到主导作用。 而不是茫然地尝试着各种药材，茫然地等待着某种可能的出现。 他的内心茫然，心灵力量自然也很难起到引导出成果的作用。 反应过来的他直接倒掉了汤锅里的药剂，再度从大锅里舀出刚刚熬制的‘清爽’饮品，又撒入晒干磨成粉的猫薄荷。 滴入汗水是不必要的。 关键是要将自己的意志，通过那座桥，投放到汤锅之中。 高赛感觉自己隐约窥探到了超凡能力施展的秘诀——自我内心力量的彰显！ 待到汤锅里的药剂沸腾着进入最后要变成‘迷醉’饮品的时候，他一把提起汤锅，任其再度冷却，并不断摇晃着激荡着汤剂的活性。 而后，左手的手指头灵活地在旁边桌子上摆放的各种中药材上移动。 他仿佛感觉自身的内心力量沿着手指头而出，跨过一道道桥，与这些药材进行无声无相的交流着。 几乎是凭着本能抄起其中的两份。 生地黄，清热凉血，用于平息猫薄荷在魔力激荡中泛起的亢奋躁动。 龙骨（古代大型哺乳动物的化石，比如鹿和牛），具有镇惊安神，平肝潜阳，收敛固涩的功效。 就这两种。 高赛不知道中医药里这两者是否能配伍，但对于眼前的汤剂来说，它们绝对是最合适的。 首先加入的是生地黄，他可以清晰感受到‘清凉’饮品和猫薄荷之间的交错嵌合的状态被打破，快速地融为一体。 这让汤剂呈现出诡异的红色。 血红色，在汤锅中盘旋摇晃着，仿佛怪物的血盆大口。 再之后，加入了龙骨。 整块的骨头化石投入，就好像扔进了怪物的嘴巴里一样，瞬间在汤剂的力量下发出哔哔啵啵的裂响，竟极快地化为粉碎。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汤锅里飞快地沸腾起来，汤剂在极快地瞬间化为纯净水一般无色透明，并飞快地挥发。 不到三秒，竟全部挥发殆尽，只在锅底剩下一些药渣。 高赛并不急，他只是痴痴地伸出手在半空中感受着那股极为微妙的气息，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他仿佛触及到了湿润的水汽，又仿佛触及到了某种动物的羽毛，羽毛顺着心灵之桥飘入他的灵魂深处，轻轻地抚弄着他的灵魂，平息着他心中的一切躁动不安。 从来！ 从来没有这么感觉轻松过！ 是那种无事一身轻之后睡了个饱觉之后醒来，望着窗外的鸟叫虫鸣和阳光明媚，整个人惬意得不行的轻松。 他咧开了嘴，笑得像个二傻子。 仿佛忘却了自身经历的所有苦难，仿佛忘记了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的两个女人的情感，忘却了暗界、狩猎者、猎人组织这些超凡界事物带来的烦躁不安。 他笑了。 傻呵呵地，对着窗外的世界，轻轻招手，温和地说着，“早上好呀~” 骨地猫宁~ 是的。 这副汤剂的名字，重点使用了龙骨、地黄、猫薄荷，能使速效使得灵猫变得安宁的汤剂，名字就叫——‘骨地猫宁’。 022 黑山精神病院 ‘骨地猫宁’汤剂绝对是和之前琢磨出来的‘清爽’、‘苦味人生’、‘迷醉’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的成果。 并不是因为它呈现出稀薄气雾乃至无色无相的状态，而是它所代表的药剂的层次，更高！ 高赛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实质上的品质飞跃。 倘若说‘清爽’和‘苦味人生’是通过自身内心力量引导着激荡起材料本身蕴含的魔力，使之食饮觉醒、‘迷醉’是强制使用手法去整合‘清爽’与猫薄荷的力量。 那么‘骨地猫宁’汤剂，就是一种完完全全的施法效果。 有材料本身的魔力觉醒。 有自身意志的贯彻和主导。 它是如此的神奇，神奇到高赛突然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就好像那次在暗界神庙里透过水面镜子看到自己灵魂的感觉一样，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上面轻轻飘荡着一片蔚蓝色的羽毛。 他轻轻伸出左手，感受着自己内心力量从灵魂深处涌动而出，透过那片羽毛，朝着掌心外弥漫而出。 依然是无色无相，他却能感受到‘骨地猫宁’汤剂的效果呈现。 不需要食材，不需要熬制调配，就这样直接由心灵力量具现化出来。 虽然效果只有真正‘骨地猫宁’汤剂的60%左右。 但……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施法啊！ 程曼曼跟他说的，那种挖掘自身能力，对外界产生攻击力的施法！ 也就是说，在这一瞬间，高赛已经从不入流的G级，正式地走入到F级的序列中。 虽然他目前只会一招‘骨地猫灵’这种偏控制系的攻击技能。 “好神奇！” 高赛举着双手，翻来覆去地摆弄着。 右手没入的是刚刚熬煮的‘骨地猫宁’汤剂的气雾范围，它还未彻底散去。 左手没入的是施法‘骨地猫宁’技能，它正在随着自己内心的意志，不断地扩大。 一点点，一点点，最终覆盖了他的全身。 又一点点地朝着周围蔓延而去。 3米！ 一个很独特的覆盖范围，因为之前高赛是普通人的时候，灵猫就是一直跟他保持3米的距离，这在超凡世界里一定有某种含义。 但不管怎么说。 他这下子算是彻底搞定了。 接下来一整天，他几乎是像刚得到新玩具的小孩，乐此不疲地施展着这道技能。 他甚至溜达到楼下，来到店长陈年松的面前施法，企图看看是否会被发现。 陈年松显然是没发现。 因为这一招是针对灵猫的，除非他再度研制出一副专门针对人类的‘骨地猫宁·人类版’，否则他的施法效果注定对陈年松无效。 他是多么希望这时候能跳出几只灵猫，好让他能见识一下具体效果。 然后他就尝到了施法不知节制的后果。 到了下午6点的时候，他整个人开始变得浑浑噩噩、身心俱疲、精神不振。 躺到被窝上的一瞬间，几乎是昏厥一般地陷入了睡眠。 然后在晚上10点被陈年松挖了起来，因为要上晚班了。 打工人苦啊。 明明好累好困，却不得不硬撑着精神忙碌起来。 为此他足足干下了好几瓶红牛。 陈年松见了还调侃几句，说他一整天都关在楼上，是不是偷偷看动作爱情片放飞自我捣鼓了七八九十次？ 高赛根本没有力气解释，只是哼唧着说自己一整天都在复习课堂笔记。 “我懂，我懂~”陈年松笑得很猥琐。 他当然是懂了，他跟考上帝都大学的女朋友分手了，确实需要自动。 高赛却不用。 他是没有女朋友，但他只要跑去酒吧一趟，分分钟钟多出几个好妹妹来。 浪迹酒场十多年，他这样的江湖老油条，甚至能靠着气味闻出一个妹子的性格方向。 闻香识女人嘛，多简单。 高赛抽动了一下鼻子，猛地有些诧异。 奶糯奶糯的，这是未开封的少女特有的气息。 少女的气息扑面而来，是那种文静端庄的韵味，说明她渴望着平静。 但为什么偏偏使用了小众品牌塞安曼斯魅魔7号香水，这代表着她追逐危险，向往刺激。 这么矛盾的吗？ 等等！ 怎么身边有一個女人？ 高赛挠了挠鼻子，疲倦地睁开眼，这才意识到他昨晚忙到2点搞定了工作，就直接回二楼躺尸了。 困顿到走路的时候都要睡着的那种。 他揉了揉眼睛尽力睁开眼，有些惊愕地看着站在床边的小怡，想说自己昨晚是不是忘记关门了。 “你醒了？”小怡的眼中满是审视，手中拿着还剩半瓶的‘迷醉’饮品的喷雾瓶。 “？？？” 高赛猛地彻底惊醒了过来，翻身坐起，愕然发现房间里站满了人。 一个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壮汉守在各个角落，通往阳台的门被打开，又有两个西装壮汉提着他的实验笔记和中药材走了进来。 “你这是做什么？他们是谁？”高赛表现得很是惊恐，往床头缩了缩，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着眼前的局面。 猎人组织找上门来了！ 为什么会找上门来？ 嘶~ 他很快就想到了问题所在——陈年松安排跟踪自己的灵猫群，出现了问题，在药剂效果还没有结束之前，被猎人组织发现，那么从他这里开始调查原因，显然就理所应当了。 翻船啦~ 老江湖翻船啦~ 高赛暗骂自己的不谨慎。 小怡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此刻看起来并不像平常那副娇俏可爱的样子，一手抱胸，一手支撑着举着喷雾瓶，稍稍仰着头审视着它。 而后扭头看向他，“没想到你竟然能研究出对付灵猫的药剂？” 高赛眨了眨眼，“什么灵猫？” “呵~” 小怡嗤笑了一声，优雅地往前迈了一步，低头俯视着他的双眼，“这药剂的效果太好了，好到让我们组织的所有高层都吓了出来。” 她惊叹着，“加入组织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高层。” 说着，她招了招手。 一个黑西装壮汉提着一个黑色篮子走了过来，小怡有些吃力地接过，径直翻转，一只只灵猫陡然从里面掉了出来，砸落在高赛面前的床铺上。 这些灵猫依旧一副瘫软无力的样子，软绵绵地喵叫了一声，跌倒在哪里，就直接躺在哪里。 “上午9点12分发现，到现在第二天凌晨5点18分，这么长的时间，它们还是现在的样子。” 小怡一手撑着床头，一手举着喷雾瓶，俯身下来，凝视着高赛的双眼，“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高赛扯了扯嘴角，“你衣领太松了。” “！！！” 小怡愣了一下，猛地捂着领口直起了身，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转头看向黑西装大汉们，怒叫着，“关门，放灵猫！” 说着，她后退了一步，与手下们一起站在房间墙壁边缘，冷笑地看着高赛，“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知情者，还是狩猎者！” 咔~ 咔咔咔~ 大汉们脚边足足有四个笼子被打开，一只只灵猫快速地躲避着这些普通人，向着房间中间的角落跑去。 房间太小，人太多，它们避无可避，尽数跳上了床铺。 “哈~”小怡激动地笑了一声，“你果然是狩猎者！你死定了！” 却见那些灵猫并没有攻击高赛，没有像往常遇到狩猎者那样凶残和嘶叫，反倒是安静地呆在床上，更是有三只直接跳到了高赛的怀里。 软萌萌地对着高赛喵喵叫着，仿佛在说。 ——主人，我好怕怕，这里有好多坏人。 “！！！”小怡都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可能，灵猫遇到知情的普通人只会保持距离，遇到狩猎者会本能发起攻击，也就只有我这样长期接触喂养的人才能得到它们稍稍的靠近，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高赛眉头微微一挑，撸着怀里的猫，“有没有可能，我喂过的灵猫，比你的多？” 小怡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变，“你是其他猎人组织的成员？” 高赛懒洋洋地将脑袋靠在床头，蹭了蹭脖子，半仰着脑袋，笑呵呵地看向她，“你认为呢？” 顿时，小怡有些惊疑不定的样子，“我们组织是‘黑山精神病院’，您是哪个组织的？” “黑山精神病院？” 这是什么离谱的猎人组织名头？ “是的！”小怡并没有觉得这个名字有多怪异，反而一脸坚定地讲述着，“狩猎者都是疯子、精神病，就应该都被关到精神病院里面去！” 她有理由相信这个论断的。 因为她的那个名义上的男朋友，文舜年，确实看起来脑袋有点问题。 “想知道？” 高赛笑眯眯地看着她，伸手勾了勾手指头，“先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大半夜不睡觉，闯到我房间里来，翻我的东西，这可不礼貌。” 小怡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喷雾瓶，迟疑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还是走过来递给高赛。 随着她靠近，那些灵猫变得紧张了起来，开始朝床铺的另外一边跑去，然后又被那一面墙边的黑西服壮汉的普通人气息惊扰，于是只能尽数蜷缩在床铺边缘。 小怡看着这些灵猫，顿时有些生气了，“白喂了伱们这么久！遇到一个外人比跟我还亲！” 它们可不是亲近呢。 它们只是觉得我这里能得到放松，毕竟它们离开了暗界就一直处于惊疑不定的慌乱情绪中。 高赛一把从小怡的手中抄起喷雾瓶，径直将瓶盖打开，朝里面吐了一口吐沫，以自身意志彻底摧毁药剂本身的药性，这才翻转着瓶子将里面的‘迷醉’饮品倒在地上。 “呀~” “你在做什么？” 小怡愣住了。 高赛甩了甩瓶子，随手往身旁一扔，笑嘻嘻地回答道，“倒掉啊，你没看到吗？我总不能留给你们研究出仿制品吧？” “你！”小怡瞪大了眼睛。 却见高赛依然是一副悠闲的样子靠在床上，“小丫头片子，你身上有股浓浓的行为模仿痕迹，是有哪个酷酷的御姐是你的崇拜对象吗？” “！”小怡不敢置信地呆看着他。 高赛脸上的调侃透露着一丝嘲讽，“你还嫩了点。” 这是商场上的谈判手段，放到篮球场上，就是技术比拼前的垃圾话环节，旨在让对方破防，影响对方的心态。 如今他被重重包围，敌强我弱，就必须耍点小手段了。 却在这时，阳台那边传来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一个穿着西装长裤的短发御姐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标准得体的假笑，动作干脆利落，大方得体。 “您好，高赛先生，我是黑山精神病院外勤部主管寇美娇……” 她还想说什么来着，高赛却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是你？” 眼前的这个人他认识！ 噢，不对！ 是前世的时候认识！ 他前世竟然已经如此深入接触过超凡力量的存在了吗？ 妈耶~ 寇美娇神色一闪，依然是微笑的模样，语气中微微带着迟疑和疑问，“我们以前见过？” 不，是两年后见过。 关系还是御姐调戏小奶狗滚床单的那种认识，你还因为小弟的第一次给我买了一辆超跑来着。 然后沾染了我的厄运，让你经营的那家卖猫粮的公司倒闭了，我还把跑车卖了还给你当生活费…… 高赛表情有些古怪，“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寇美娇可不信！ 023 约定今晚 遇见寇美娇可不算是个好事。 能和高赛这种烂人臭味相投，并有打算继续维持长期关系的，大抵上也不能算个好人。 事实上他很多阴暗的手段都是从寇美娇身上学来的。 这是个从最阴暗泥潭里挣扎爬起来的人，于是成了对世间充满了恶意的蛇蝎美人。 她向来自诩不是很聪明，觉得自己勉强能混得不错，唯能依赖的手段不过是心黑手狠。 她喜欢涂鲜红色的唇膏，有时候总会让高赛觉得这有点像人血，滚床单的时候当然别有一番风味，但成了敌对关系，那就真的会看了心里发毛。 寇美娇对于高赛否认认识自己表示怀疑，但她依然不漏声色。 只是撇了眼地上随意挥洒的药水和扔在一旁的喷雾瓶，又看了眼小怡，“看来高赛先生并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都说同行是冤家，她对于高赛的出现充满了警惕，“不知您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 高赛懒洋洋地伸手到被窝里掏了掏，见她陡然变得警惕后退，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掏出烟盒，敲了敲，直接从上面叼出香烟点燃。 幽幽地吐出一团烟气，小拇指挠了挠眉毛，“当然是勤工俭学了，奶茶店给的工资不低，福利也不错。” “您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些。”寇美娇脸上的假笑收敛了起来，“我们黑山精神病院来到魔都行动，曾亲自跟当地几家猎人组织拜了码头，许诺不掺和我们在大学城范围内的活动！” 言下之意是，过江龙做事，包圆了场子，地头蛇也默许，你这颗葱又是哪里蹦跶出来的？ 高赛耸了耸肩，“我可是好不容易考上魔都大学，你们总不能因为要做事，就让我退避三舍，直接辍学吧？” “现在找工作那么难，你知道没有这个文凭，我怕不是只能去工厂打螺丝。” 寇美娇神色一闪，脸上再度绽放了标准的微笑，“也许你可以考虑加入我们黑山精神病院？” “嗯？”高赛眉头一挑，夹着香烟指了指地上的水痕，“看上我调制的药剂了？” “是的，它超乎想象的优秀！”寇美娇并没有反驳，只是面色平静地讲述着，“也许给您一个更好的平台，提供更好的资源，您会有更多的发展呢？” 她从身旁黑西服壮汉手里提的袋子里掏出一把中药，看了眼，摇了摇头，又随意地扔回袋子里，“这种人工种植的药材，使用了过量的催熟剂，加工不仅粗糙还残留着农药，甚至还漂白过。” “以您的技术，理应配上更好的。” “我想如果您是江湖散客，实力强大的黑山精神病院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或者您是哪個猎人组织的成员，但我想国内再也没有哪个组织能比得上黑山！” “噢？” 高赛轻笑地一声，“就你们最厉害咯？” “毋庸置疑！”寇美娇面露骄傲，“我们组织实验室里关押着现实世界唯一一头A级暗界怪物！” 嘶~ 高赛猛抽了一口烟气，来掩盖自己的惊讶。 好家伙！ A级怪物？ 不会因为离开暗界来到现实世界而被削弱力量的A级怪物！ 这个组织比他想象的还可怕！ 高赛眯着眼，不让对方观察到自己的眼神，隔着烟气，声音幽幽，“我并没有你们认为的那么厉害，我只对灵猫这种F级暗界怪物有研究，A级怪物，啧，不敢想象。” “巧了~”寇美娇见他语气松动，微笑着摩挲着手中的戒指，“我们外勤二部号称灵猫军部，也只御使灵猫。” “我想您和我们的合作，就是命运的安排。” 高赛呵呵冷笑了一声，“我从不相信命运！” 这句话，其实是前世寇美娇两年后跟高赛说的，这个坚韧得生命肆意张扬的御姐对辍学进入社会沉沦蹉跎了两年开始颓丧的高赛的告诫，从那时刻起彻底改变了他的心态。 寇美娇也不反驳，只是笑着点头，“命运终究是缥缈不可琢磨，也许我们可以讲些实际的。” “倘若您求财，我将允诺将这栋店铺转让给您，包括整栋小楼的房产，我听小怡讲述过您调配的果饮，我想您会乐意接受这份报酬。” “倘若您着迷于研究，我可以推荐您进入组织的实验室部门，独自领导一个研究项目。” “倘若您也渴望权势，可以加入我们外勤二部，我将允诺您成为魔都分部的负责人。” “倘若您对灵猫更有兴趣，那么就更应该考虑我们黑山。” 说着，她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床铺上的灵猫们听到声音，纷纷从床上跳了下来，朝着各自的笼子里跑了进去，最后一个钻进去的灵猫还主动伸出小爪子扒拉着笼子的门关上。 她鲜红的嘴角微微勾起，“您觉得驯养灵猫的手段怎么样？” 高赛眉头一挑，“听起来很诱人！” 寇美娇面色一滞，这样的语气，显然后面会加个‘但是’，“您还有什么想法，也许我们可以商量看看？” “您是一个优秀的人才，黑山精神病院无疑是最合适您的平台……” “什么想法？”高赛翻了个白眼，“我迷迷糊糊睡到一半，突然被吓醒，发现家里满屋的大汉，我特么被子里现在光溜溜的连条内裤都没，你问我什么想法？” “换成你，你是什么想法？” 寇美娇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高赛肌肉壮硕的胸膛，目光沿着腹肌流连到单薄的空调被下方，又下意识地上移与他的目光对上，不由得有些尴尬。 真是要了老命了，这小子怎么就正好长在老娘的审美上。 她想了想，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床头柜上，“是我考虑不周，也许您可以赏光，晚上我请您吃顿便饭，届时再详谈？” 你要体面，我就给你体面。 高赛显然很满意她的态度，将香烟扔进床头八宝粥的空铁罐子里，“行！” 寇美娇做事干脆利落，径直带着那群黑西服壮汉离去。 唯剩小怡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看着高赛。 她搞砸了，任由这个之前看起来老实质朴的煮茶工将最重要的药剂洒掉，寇主管显然对她很失望。 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看住高赛？ 保证他晚上会如约到场？ 也许寇主管没带她回去是这个意思吧？ 总不能是——你这么废物，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吧。 她确实如高赛评价的一样，有些稚嫩，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 “醒醒？” “喂？” “老板娘，醒醒？” 小怡愣了一下，视线焦距再度回到高赛身上，有些茫然，“啊？” 高赛显得有些无奈，“老板娘，我要穿衣服，伱还站在这里是打算观赏一下吗？” 小怡顿时面色一红，有些尴尬地晃着手，“不是，我没有，我，我马上出去。” 说着，就慌乱地朝门外跑去。 “等等！” 高赛再度叫住了她，于是她又有些迟疑地回过头来，“有什么事吗？” 有些人啊，他们自信的时候装得要死。可他们的自信往往不是源自自身内心，而是建立在外物之上，当外物不可凭时，看起来反而是比平时更不自信。 高赛刚刚醒来那会，这个奶茶店老板娘还一副嘚瑟的样子，寇美娇出现后乖巧得一言不发，寇美娇一走，她就真的只剩下慌乱无措了。 他啧了一声，指了指床上软绵绵的灵猫。 这些都是他之前在路上药翻的，寇美娇并没有将它们带走。 “这些灵猫怎么搞定？你来处理一下？” 小怡一脸懵逼，她想着是不是要打电话给寇主管问问，又因为刚刚的过失不敢给主管打电话，面对高赛的询问，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她显然没有做决定的权利。 高赛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算了，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小怡简直是如蒙大赦，埋头就往外跑。 门外大厅陡然响起老板文舜年的声音，“咦，小怡，你怎么从那个房间跑出来？” 说着，他径直走了过来，朝着小怡没有关上的房门向内望去。 赫然看到高赛翻身抱着被子呼呼大睡，打着鼾，穿着长裤光着膀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好像看到被子动了一下，便看到高赛抬起壮硕的大长腿压住了被子。 ！！！ 握草！ 这背部流畅的肌肉看得让人嫉妒！ 这哥们身材不错嘛，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 健身房里练的？ 文舜年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小怡，眼神里几乎都要冒火出来，只觉得胸膛里有一股气快要炸开，直冲天灵盖，将头顶染得绿光荡漾。 “你竟然偷看别的男人睡觉？” 你就…… 这么喜欢肌肉猛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陡然看到楼梯口处陈年松急匆匆地跑了上来，顿时把嘴里的话吞了回去。 家丑不可外扬啊。 好气！ 当时给这个女人钱的时候，为什么约定好是扮演自己的女朋友，当时的自己真是傻逼，就对方那时最绝望的样子，不是应该直接趁机拿下吗？ 现在好了，投鼠忌器，患得患失，到头来还特么什么都没捞着！ 文舜年面色变得晦暗起来，却突然敏锐察觉到陈年松看到自己出现愣住的微表情，还下意识地撇了眼小怡？ 好家伙！ 这已经不是家丑不可外扬了啊，特么他要是回来晚点，是不是小怡就要和两个男的一起…… 握草我都不舍得碰，怕伤害了娇弱的完美女友，你们一个个的随便碰是吧？ 嘶~ 不能乱想！ 一想到某个可能得画面，他的心就一阵刺痛。 痛！ 他用力地拽住高赛房门的把手，装作若无其事地关上，然后笑呵呵地看向陈年松，“今天我们社团活动临时取消，我就想着来店里看看。” “要不，中午一起聚聚，我请客。” 他说着，装作深情满满地看向小怡，视线余光却一直紧紧盯着陈年松的反应。 看到了！ 他看到了！ 陈年松又再度焦急地看了眼小怡，特么他看小怡干嘛，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自己？ “老文。”陈年松的话语满是义正词严，“今天是周末啊，餐点时间是店里最忙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去聚餐啊。” 话语中满是对这个什么事都不懂的老板的嫌弃。 呵~ 觉累不爱！ 文舜年的心中一片冰冷。 他想杀人！ 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今晚就要杀人！ 他再也忍不住了！ 024 看个乐呵 门外的三人各自心乱如麻。 陈年松不知道小怡绕过自己联系上了组织里的大人物，到底谈了什么。担心自己的前途，担心小怡的境地，惊疑不定地一阵心烦意乱。 小怡就更心乱了，她好不容易因发现灵猫问题而得到机会，主持这一次审问高赛的行动，却最终搞砸了一切，不得不让顶头上司寇美娇出面处理。简直是糟心透了！ 文舜年就更不用说了，他像大部分网文主角一样，不将自己有了超凡机遇的事情告诉家里。 幻想着什么时候家里出了问题能跳出来装个大的，结果却是因灵猫再度出现校园，不得不向家里求助。 他依然没提暗界的事，只说自己得罪了人，让父亲帮忙多安排些‘保镖’过来。 父亲的交代唯有一句——‘做得干净点’。 这就是金钱的魅力，一群战绩不菲地下打黑拳的凶狠人物，成了他随意驱使的小弟。 今晚就到！ 他离开奶茶店的时候，回头看向自己为小怡和陈年松投资买下的这栋两层小屋，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夜间大火，起因是煤气罐爆炸，死亡名单如下——陶小怡、陈年松、高赛……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莫名有种病态的苍白。 他曾幻想过，要当面逼问小怡，让她吐露她背后做的糟践事，好确认自己心中的阴暗猜测。 也曾幻想过，也许应该当着陈年松的面前强要了小怡，那画面一定有种残忍的美。 但他最终放弃了，他发现他只想要个完美的女朋友，也许她干干净净地不小心葬身火海，将会彻底成为自己心中那抹再也触及不到、完美无瑕的白月光。 这样的记忆将能成为他大学三年来曾经有过世间最美好事物的注脚。 对！ 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自己在胡乱猜测！ 小怡一直都是最完美的，她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 然后她死了，死了的小怡才会是最完美的，彻彻底底的洁净无暇，再也不能沾染任何尘埃，也将彻底断了自己的阴暗幻想。 完美。 文舜年笑了，笑得很优雅。 然后他又哭了，因为他的完美女友要死了，自己亲手杀死的！ 这一切也许将会彻底成为他余生的梦魇，彻底囚束他的灵魂，悔恨将会化为可怕的监牢。 这样的痛苦…… 也许将会让他掌控的‘囚锁’彻底推上D级，是的，他太了解超凡力量了，不过就是疯狂折磨自己的内心嘛。 他如此深沉地爱上了一个人，又如此的将她想得那么坏。小心翼翼地不去碰她守护着她，却天天幻想着她背后被人疯狂的蹂躏，这般高洁白莲沾染淤泥的痛楚，铸就了他E级的实力。 而亲手将一切美好和残忍都打碎，便将是登入D级的长阶。 他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着迎接内心的痛苦，以及强大的力量。 …… 超凡力量源自于内心，当心灵力量便具现化成真实可感知的力量，人们在使用着超凡力量的同时，内心力量也在茁壮成长。 没有人知道，这是使内心变得愈发强大的过程，还是内心彻底沉沦欲望和执念的深渊。 高赛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贪欲。 他一开始不过是想要一份防御灵猫攻击的能力。 现在却渴望更多。 在现实世界掌控着灵猫是何等的诱惑，让人不得不心动。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能感知到灵猫体内依然在发挥作用的药剂——‘迷醉’饮品。 他仿佛看到了一座桥。 那是自己超凡力量铸就的内心走入现实的途径，让他得以清晰直观地用自己的灵魂去现实世界感受一切。 远超五感的感知能力，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他能细腻感知到每一个变化的细节，清晰到他能敏锐地预言接下来将会发生的每一种可能。 七只灵猫。 七座桥。 他的内心力量沿着心之桥延伸，‘迷醉’饮品的每一丝变化都一一映入心帘，于是他间接地感知到了这些灵猫的状态。 它们在欢愉着。 就好像脱水的鱼儿重归了大海江湖，就像马儿甩开了缰绳重归草原，就像笼子里的雄鹰再度展翅飞翔，冲向了辽阔的夜空。 在‘迷醉’饮品的作用下，它们回到了心心念念的暗界，于是心中得到了安宁。 彻底的安宁。 迷醉’饮品调动出着它们内心过往对暗界的所有感知记忆，然后强行地重新塞入它们的大脑之中，填满了思绪，让它们彻底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于是面对人类，它们再也无力去思索着要逃离。 哪怕人类灵魂中张牙舞爪地迸发出无穷无尽的七情六欲是如此的刺眼，也不能让它们动弹一二。 高赛抓起一只灵猫，感受着它体内迷醉饮品正在发挥的作用，只觉得好像端着一个小汤锅，里面沸腾的汤剂不断地迸发着变化。 他轻轻地在猫头上撸了一下，仿佛摇晃着汤锅。 “它依然在产生着变化！” 高赛惊叹了一声，“而我，还能继续掌控这份变化！” 随着他手掌的撸动，灵猫体内的药剂开始收缩坍塌，缓缓地与灵猫的心灵断开了连接。 于是灵猫瞬间目露凶光，身躯瞬间绷紧像是一道弹簧一样蹦起，径直从高赛的掌心下弹飞出去。 它的动作极快，像一道闪电一般在天花板上弹射向墙面，脚下一蹬，又朝着高赛扑来。 快！ 快到视觉观测到了，大脑却依然来不及告知身体做出本能反应。 但这是躯体的力量。 心灵更为敏锐。 一道无色无相的技能铺展而开，径直覆盖了高赛三米范围内。 ‘骨地猫宁’技能。 灵猫扑来的瞬间，眼中闪过一道迷茫，爪子本能地收起，甚至本能地蜷缩起身体。 然后被伸出双手的高赛一把接住。 “赞！” 高赛眼睛一亮，彻底确认‘骨地猫宁’这個技能，哪怕是面对灵猫攻击状态，依然有效。 他尝试着在灵猫的脑袋上撸了一下，它体内的‘迷醉’药剂再度发挥作用。 瞬间它瘫软得好像一只玩偶。 “这样的控制太过简单粗暴了啊。” 高赛不由得想起寇美娇打个响指就能让灵猫乖乖回到笼子里，明明她就是个没有超凡能力的普通人，却能做到这一步。 猎人组织控制暗界怪物的能力…… 高赛顿时陷入沉思。 他的人生显然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阶段，是否要因此加入猎人组织，这无疑是个艰难的抉择。 毕竟，他能隐藏自己狩猎者身份的，不过是因为针对灵猫的‘骨地猫宁’技能，倘若一不小心在猎人组织里碰到了其他的暗界怪物呢？ 这显然是极其危险的。 难道，要牺牲点色相？寻求庇护？ 高赛从不觉得自己帅到能让任何女人看到都腿软，但无疑是寇美娇喜欢的那一款。 前世一个是上市公司的美艳老总，一个是落魄到送外卖的小哥，俩人能这么凑到一起去，不过就是因为寇美娇是真的喜欢自己这样的。 这样说虽然有些羞耻，但倘若性别对调一切便看起来正常了起来。 功成名就的老总，碰上了沦落到送外卖的女神级妹子，还是自己特别心动的那一款，然后就因为睡了她送车送房。 大抵不过是这么俗套的经历。 可…… 这样真的好吗？ 他没有内心洁癖，只是不想再成为过往那个沉溺于酒色财气的浑蛋模样，他接触了暗界，他发现了改变自己人生的关键。 他，开始有了希望了啊。 就在这时，许霜月打来了电话，依然是那副朋友之间很不客气的模样，“高赛，陪我逛街，晚上请你吃大餐。” 高赛顿时没有了犹豫，将寇美娇的名片扔回床头柜上，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微笑，“好啊。” “霜月，你不是喜欢猫猫吗？我跟你说，我今天捡到了一群软萌萌的小猫，可好玩了。” “真的吗？”许霜月在电话那边很是惊喜，“这次能让我抱抱吗？” “当然可以！” 高赛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翻出自己的帆布挎包，将那七只瘫软的灵猫装了进去，塞得满满当当的，打算去给好朋友看个乐呵。 025 瞬息而至的死亡 人生路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课题。 当我们一路前行，沿途所过，世事纷繁，遇到了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景，于是心态每时每刻也都发生着变化。 高赛疯狂地迷恋着白月光，前世高中毕业辍学踏入社会，不免也有渴望闯出一番天地，好以更为门当户对的姿态去面对许霜月。 然后闯得伤痕累累，闯得意气消沉。 那时候遇到了寇美娇，一个可以说是成熟版的许霜月，这个熟透了的蜜桃御姐更为体贴懂得照顾人、更为舍得为他花钱、更为触手可及，于是他就沉沦了。 就这样吧，就她了，当时高赛一度是这样想的。 这个女人是很恶毒的蛇蝎美人，他知道。 这个女人迷恋的是他的身体而非内在，他也知道。 但人生从来就没有完美的，毕竟她对自己是真的好。 倘若不是自身的厄运缠身，也许和寇美娇就真的是一辈子。 这便是寇美娇出现之后，一度让高赛心神意乱的原因，否则他是有多闲得慌，才要掺和到猎人组织的事情里去？ 是的。 现在的高赛不再是前世20岁时的高赛，他的人生起起落落、挣扎浮沉，早就变成了一根冷冰冰又梆硬的老油条了。 他更为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不是借助这個可能是国内最大猎人组织的资源，不是从寇美娇手里获得控制灵猫的手段，更不是在危机四伏的超凡世界左右游走，寻得一线生机。 他要的从来就很明确——解决自身的厄运诅咒。 看，人只要不忘初心，活得明白，很多事就会马上就有了答案。 猎人组织什么的，一下子就变得无足轻重起来，相比这里面的纷纷乱乱，真还不如去跟心爱的许霜月逛逛街来得更让他满足。 况且…… 江湖老油条的内心剥开了其实都是黑的，他十分清楚如今自己和寇美娇所代表的猎人组织之间的博弈，自己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失约依然是个谈判手段，在餐厅里等待高赛到来最终却没等到人的过程，也许寇美娇能更清晰地想清楚她到底要付出多少才能从高赛这里获得组织想要的药剂。 反正就这样，拜了个拜，高赛美滋滋地去找许霜月逛街去咯~ “你家老登真的给你搞来一辆保时捷911？” “对啊，等你来给我当司机呢，高赛，你到底要多久才能到，地下停车场好黑，而且都没人……” “快了，别催。”高赛拿着手机加快了脚步，又调侃着，“当你司机有什么好处？” 许霜月很是大方，“你要真谈恋爱了，这辆车借你，你可以跟女孩子说这是你的车。” 哇哦~ 奈斯~ 高赛嘿嘿地笑着，终于来到学校综合楼，朝着地下停车场走去，“我要是成功泡上了程曼曼，到时候载她去兜风！” “你！” 许霜月在电话那边只觉得高赛好可恶，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只是很不爽地说，“不许在我车上瞎搞，要忍不住你自己开房去！” 听得高赛乐不可支，“你个老司姬！” “没伱懂，都是被你带坏了，还好意思说！”许霜月哼唧了几声，“你到底来了没有啊！” “快了快了，我这不是怕你等得无聊才一直跟你保持通话嘛。” 高赛温柔地说着，脚步轻快地走入这个地下停车场。 夏季炎热的暑气在这个略显阴凉的地下室消散一空，头上悬挂的白炽灯并不算很亮，却也不影响视线，耳边中央空调管道微微发出嘈杂声。 他已经远远看到了许霜月的背影。 高挑纤细的她看起来像个骄傲的白天鹅，明明闲极无聊地踢着一个饮品瓶盖，却依然透露出一股优雅的仪态。 跟自己的妈妈很像。 高赛的妈妈也是个优雅的女性，虽然有点癫，有点神经质。 当年他妈妈喜欢许霜月更甚于高赛是有原因的，她们更像母女，为此许霜月那个有些矫揉造作的妈妈还颇为嫉妒。 高赛不由得将说话的声音放低，悄悄地靠近许霜月，准备吓她一跳。 结果还没来得及靠近，陡然听到她一声惊呼。 是那种极为仓促的惊呼，仿佛遇到了什么事。高赛连忙望去，却见她突然蹲了下去，躲在车的另外一边。 “怎么了？”高赛急了。 “没，没什么。”许霜月声音依然平静，但高赛可以感受得到她突然变得急促的鼻息。 “高赛，我突然想喝奶茶，你赶快去给我买！”小傲娇又开始仗着高赛喜欢她一个劲的使唤。 但这次高赛没有答应。 往常他应该是连声说好，然后跑去给心爱的白月光买的。 但佳人近在眼前，而且好像还遇到了事情，他连忙快步冲了上去。 只是…… 还没等他绕过前面的车，陡然看到翻滚的烟雾冲刷而来，灰黑色的烟雾中好似有星火燃烬的橘黄色微光，看起来尤为诡异。 他没有躲闪，而是一把捂住嘴鼻，不管不顾地疯了似地向前冲。 一瞬间。 只是一瞬间。 他从地下停车场，跑到了一个砖石堆砌的广场上。 “？？？” “这是？” 他愕然看着这古怪的一幕，这是个比学校大操场还巨大的广场，除了石头没有其他东西。 前后左右望去，也只有巨石堆砌的高墙。 高墙之上，天际灰暗，厚重的灰黑色云层翻滚。 就在这时，一道幽暗又清透的光芒掠过，瞬间切开了他的手腕、帆布挎包、以及他的腰！ 是的，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径直就被劈成了两半。 剧烈的疼痛瞬间呼啸而至，撕裂的伤口处仿佛有无数的力量在拉扯，一点点地要将他整个人撕碎成渣。 “啊~~~” 他终于摔在地上，摔成两半，发出凄厉的痛呼。 死亡的气息，就这样瞬息而至。 继而，又是一道幽暗清透的光芒骤降，在他惨叫出来后，陡然稳稳地停在他的鼻尖上方。 高赛终于看清这到底是什么了。 一把造型夸张的黑色苗刀。 沿着苗刀刀刃一路往前望去，一只镶嵌了五彩宝石的青紫色手臂。 高赛忍着痛尽力睁开眼睛，终于是看到了全貌。 那是一个足足有三米还是四米高的身影，青紫色的身上有着暗金色的凸起纹路和镶嵌的五彩宝石，身上穿着一件暗色系的五彩鹤氅。 宽松的鹤氅摇曳，没有看到双腿，只有数不清的流光。 它看起来像是庙里摆放的诡异神像，却没有泥塑的沉重，看起来格外轻盈，飘荡在半空中仿佛一根羽毛，双手各握着一把巨大苗刀，仿佛一双翅膀。 苗刀陡然静止在他的脑袋上方，哪怕已经停下来，巨大的力道带动的风劲依然好似要将他从头到脚竖着再劈开一次。 神像的巨大眼眸惊疑地看了他一眼，身影陡然在空中一荡，好似羽毛飘动却又极快地落到他的身旁。 青紫色的流光涌动，从眉心到衣摆撕裂开来，快速地翻转，像剥开果实一样翻转，一阵扭曲过后，竟变成许霜月的模样。 “高……” “高赛？！！！” 许霜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睛瞪得极大，看着斩断抛飞的双腿，和只剩上半身疯狂喷涌鲜血的高赛。 高赛想要说点什么，却突然感觉喉咙一堵，一团血水喷了出来。 “高赛！！！” 许霜月终于是反应了过来，踉跄了一下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小脸上尽是苍白。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跟着我进来暗界，我，我竟然杀了你！” 高赛痛苦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动着断开腰身的伤口拉扯，痛得恨不得死去。 他用力地拿脑袋撞击着地面，终于是把喉咙里的血吐了出来，脸颊贴着地面喘息着。 他可以看到自己给许霜月带来的那些灵猫，已经在刚刚那一道刀光中尽数斩成了两半，陡然明白了一切。 “不……不怪你！” 他用力地抓住了许霜月的手臂，尽力让自己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我不知道……你是狩猎者……给你带了灵猫……吓到你了……” 真是有趣啊。 青梅竹马竟然是狩猎者。 而且还拥有开启暗界通道的钥匙，怪不得她不需要牵绳者。 现在的情况，显然是自己带着灵猫来找她，让她感受到了暗界怪物的靠近，情况紧急，于是开启暗界反杀。 高赛的目光开始变得昏沉。 他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重生一把，竟然就要这样死去。 就…… 就挺可惜的。 不过似乎也还好，他前世害死了许霜月，这一世被她误杀了，也算是还了她的命。 够了。 足够了。 他甚至有种扭曲的畅快，嘿嘿，许霜月，这一世换成你一辈子将我挂念在心头上了。 高赛脸上带着笑意，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 不是说被腰斩的人，还能有足够的时间说出几十个惨字吗？为什么他就感觉自己这么快就要咽气了？ 死亡的到来是如此的让人反应不过来，就好像现实世界突如其来的一场车祸，什么都来不及想，原本应该再拍个百八十集的故事陡然划上了休止符。 “呜呜呜~~~” 许霜月一瞬间哭成了个泪人，哭得好丑，鼻涕泡泡都冒出来了，咦~ 她用力地拽着他的衣服，凄厉地大叫着，“高赛，你不能死，不能死啊！都怪我，都怪我！” 高赛猛地鼓起力气将喉咙里再度继续的血水咳出，挣扎着想要说话，于是许霜月连忙趴了下来，将耳朵贴了上来。 “霜月，我的霜月，我是真的好喜欢你啊。” 许霜月瞬间泪崩，眼泪一颗颗地滴落在高赛的脸上，“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 “你……” “有没有喜欢我啊？” 这是高赛最好奇的一件事，不知道答案的话，他绝对舍不得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喜欢，我喜欢你。”许霜月哭泣着，颤抖的小手轻轻地给他擦拭着脸颊上的血水，“我从小到大都一直喜欢着你！” “那……那为什么……”高赛好想知道，为什么不肯答应自己。 为什么前世一直等到十几年后，才突然又答应了。 可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陡然停止了跳动，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也已经流尽，大脑嗡嗡嗡的作响。 也许许霜月回答了。 也许许霜月什么都没有说。 他已经听不到了，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冷好冷。 他好不甘啊！ 他不想死！ 他…… 陡然看到了那道桥，桥的另外一边是一个棕色的玻璃药瓶，药瓶里有着一个苍白半透明的自己。 他看起来也是如此同样的不甘。 同样的渴望着生命灿烂的盛开。 于是药瓶里陡然荡漾起翠绿色的光芒，那光芒摇曳着，好似药瓶里的药液，将他的灵魂浸没。 啵~ 高赛猛地感受到一股剧烈的撞击。 就好像有人拽着他被切下来的腰身和双腿撞了过来，狠狠地撞击在他的腰部裂口处。 然后那股对生命如此炽热的心灵力量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里，新鲜的血液再度翻涌在血管之中，被切碎消失的肌肉、神经、内脏器官等等，尽数长出连接。 只是一瞬间，他猛地抽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肺部再度被激活，心脏也嘭嘭嘭地跳动起来。 他径直坐了起来，看向凄厉哭嚎得撕心裂肺的许霜月，下意思地伸手摸了摸腰腹上的裂口处。 “你……”许霜月看着他的样子都惊呆了。 高赛想了想，调皮地比划了个剪刀手，“我好了。” “！！！” 026 鉴药庭 许霜月的刀法很准，除了肠子流了一地，并未伤及高赛的裤子腰带。 于是他除了上衣少了一截，身上满是血迹之外，并没有任何大碍。 不过那些灵猫可就惨了，尽数被刀光切成两半，死得不能再死。 高赛若有所思地伸出了手，手上绽放着翠绿的光芒，一一摸了过去，就很神奇，这些灵猫竟然再度就这样救活了。 治愈之手。 远比想象的厉害！ 他从里面挑选出一只长相比较可爱的，轻轻递给许霜月，扯了扯嘴角，“本来是想带这些猫咪给你玩的，没想到竟然差点被你杀了。” 许霜月一脸懵逼地接过，呆呆地看着他，“你……你什么时候成了狩猎者的？” 不待高赛回答，她猛地一把将灵猫扔到一旁，焦急地掀开高赛的衣摆，伸着冰凉的小手摸了上去，终于确认他没事，顿时松了口气。 “你这是复活术吗？暗界有这么离谱的技能存在？” 高赛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温和地笑着，“上了大学接触了暗界，这是我的第一个技能。你的问题我回答了，现在你也告诉我，你呢？” “啊？” “别装傻，回答我！” 许霜月迟疑了好一会儿，神色有些复杂，坐直了身体，只是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她知道的，只要她表现出纠结的样子，高赛就不会逼她的。 可这次高赛却没有。 他伸出满是血迹的手，轻轻将她的脸颊扶了起来，掰向自己，动作很是温柔，眼神却格外的犀利，“说！” 许霜月咽了咽口水，终于是做出了回答，“五年级。” “哈？” “小学五年级。” “小学五年级？！！！”高赛惊呆了，“我们认识的第二年，对吧，我和妈妈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在你家租房子的，我记得。” “许霜月啊许霜月，我们还是不是关系最好的青梅竹马了？” “你就这样瞒着我？” “这么多年！！！” 许霜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感受着脸上的黏腻，缩了缩脸蛋，却被高赛一把掐住脸颊不能动弹，于是有些无奈地嘟着嘴唇说道，“我师傅不让我跟你说。” “你师傅？” “嗯。” “谁？” 于是许霜月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她深深地看了眼高赛，“伱不会想知道的。” “说！” “你妈！” “沃特？”高赛都惊呆了。 他妈？ 高赛努力地回忆着自己的妈妈，说实在的，除了优雅的大美人之外，他其实说不出什么好的评价来。 那是一个从农村出来，却五指不沾春水有着一身大小姐病的女人，疯狂迷恋着奢侈品和满是智商税的各种消费场景，明明没能力赚钱却挥霍无度。 她甚至不是一个好妈妈，使唤起年幼的他来比许霜月还厉害。 至少许霜月只是有点大小姐的娇气，还会懂得心疼他，妈妈是真不会。 有时候喝醉了发脾气，那真是会不管不顾地殴打着他。 emmm…… 她？许霜月的师傅？一个狩猎者？ 高赛陡然呼吸一滞，想起了自己身上的诅咒。 妈妈给他下的？ 为什么？是因为将父亲抛弃她的怨恨发泄到自己身上了吗？ 高赛不愿意这样想的，但真的很有可能。他其实小时候的名字不叫高赛，爸爸给他起了个有趣的名字——高达。 达官显贵的达，飞黄腾达的达，通情达理的达，通文达艺的达。 父母离婚后，妈妈给他改了名。 高赛不是一個好名字，至少对于妈妈老家的闽南话方言来说，并不好——它的意思是狗屎。 是的，狗屎！ 一个母亲给自己的儿子起这么个名字，高赛想不通她到底是有多恨。 但哪怕是这样，高赛依然爱着自己的妈妈，不管怎么样，那是生他养他的妈妈。 对于那个又疯批又癫的女人，他真不想给出太过的评价，只能沉默。 沉默了好久。 高赛的声音有些嘶哑，“她真的是狩猎者？” 许霜月蹙着眉头，脸颊被他掐得有些生疼，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这才引起高赛的惊觉，连忙放开。 “对不起。” 她没有介意，她知道高赛对于母亲的复杂情感，只是低头撩了撩头发到耳后，面色复杂的看着高赛。 “她不想你接触超凡的，叫我一直守着你，我没想到一不留神你还是成了狩猎者。” 高赛愣了一下，“守着我？” 许霜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眼中闪过一道厌恨，“她是强到可怕的A级强者，拥有着让人绝望的‘契约之力’，她……” 她的拳头悄然握紧，“她逼我签署了一道堪称羞辱甚至是恶毒的契约，高赛，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不会告诉你是什么契约的。” “其实签订契约的时候你也在场。” 高赛懵der了，“我不知道啊？” “那是我这辈子最屈辱的时光！！”许霜月谈及这个眼中满是痛苦，“好在她死了，就那样莫名其妙的死了。我从她遗物里找到了‘遗忘灵泉’药水，骗你喝了下去。” 她的目光有些得意，得意到有些癫狂，看着高赛笑着，“你一辈子都不会想起那个契约的！” 她笑得花枝乱颤，笑得跌入高赛的怀里。 却只是在怀里仰着头看着他，笑嘻嘻地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真好，你忘记了。” “高赛……” “你知道吗？就因为这道契约的存在，我一辈子都不会答应你的求爱的，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你碰我，哼，气死你妈，让她算计我！” 高赛不知道是什么契约，以至于让许霜月可以变得如此的癫狂模样。 却也终于是知道了为什么前世许霜月一直不对自己的情感做出回应。 却在十多年后问自己要不要她。 所以…… 整整坚持了十多年，她终于是释怀了？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契约啊？ 不知道，许霜月也不说。 高赛也没有办法自个搞清楚，不仅因为妈妈竟然是离谱的什么A级大佬，许霜月竟然也是个D级强者。 D级，低序列狩猎者的巅峰！ 要知道程曼曼跟高赛说过，暗界绝大部分狩猎者一辈子都困顿于F级。D级，那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世界。 “D级？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高赛是真的温柔，不去谈及会让许霜月面露痛苦的母亲和那个契约，尽力地扭转着话题。 “技艺的极限。”许霜月的答案他有点听不懂。 但这显然是个不错的话题，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缓和了起来。 两人盘坐在石头广场的中间，一切仿佛如过往无数个平常的午后闲聊，不过分亲昵，却又无话不谈。 “狩猎者的修行一共有三条道路，分别是技、道和心性。” “每一条道路都有很多前人总结出来的流派，我走的就是技艺之道的‘藏心门’。” 高赛惊叹了一声，“所以狩猎者是有功法的对吧？” 许霜月摇了摇头，“藏心门不是功法，它是一种扭曲自己灵魂，制造出第二人格的办法。” “意思是把自己的心藏在门里。” “第二人格？” “嗯。” 许霜月莫名有些得意，仿佛小朋友显耀变形金刚玩具一样，潇洒地轻举左手，顿时，青紫色的流光涌动，在她背后浮现出一个足足四米高的巨大神像。 她指了它介绍着，“它就是我第二人格，在暗界里的体现。” 高赛仰头望着，很是向往，“要怎么练？”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许霜月也跟着回头看向神像，语气有些复杂。 “你需要在暗界经历磨炼，彻底搞清楚你施展技能背后蕴含的心灵力量。” “绝大多数人会发现，世间最强的情感往往都是负面的，愤怒、恶毒、狠辣、怨恨、痛苦、绝望……” “藏心门的办法就是将所有一切负面的情绪都放入第二人格里，不断加强着它，也不断磨灭着它的主意识。” “这是一个长期水磨的功夫，最终制造出一个工具型器械化的第二人格，它有很多名称：武魂、器魂、狩猎者形态等等。” “修行藏心门最大的好处，就是万般超凡尽归于第二人格这个工具。当你回到现实世界，超凡被压制，这个第二人格也将陷入沉眠。” “让狩猎者的主人格依然维持正常的自己。” “据说进阶高序列的C级之后，超凡的第二人格的彻底沉眠，足以让暗界怪物都会误以为你是普通人。” “当然，万般办法都有好坏一面。” “它最大的问题，就是回到暗界后，苏醒的超凡第二人格会不断想办法反噬主人格。” “直到……” “彻底失控，被它吞噬。” “你猜……”许霜月笑着提出了问题，“被吞噬后，会变成什么？” 高赛若有所思，“失去了自我意识，变成只剩下拥有超凡技艺的工具？” 许霜月点了点头，“变成暗界游荡的无意识的灵魂。直到被暗界怪物吃下后，会在怪物的身体里孕育成生前最在乎的物品，最终在怪物被杀了之后，重新爆出来。” “神奇物品？！！！”高赛惊叹地眨了眨眼。 “是的，这就是神奇物品出现的一种来源。” 接下来，许霜月跟他详细讲述了低序列DEF三个等级以及不入流G级的特点。 她显然比程曼曼懂得太多太多。 “G级被称为不入流，但却是狩猎者最重要的等级，当年师傅强制压着我维持在G级足足两年。” “它就像高考后选择大学专业一样重要。” “这是一个最能充分挖掘自己潜力的过程，就好像你以前玩的网游一样，你可以把它当做是一个初始属性面板的诞生。不过它不是随机的，而是靠你自身去挖掘。” “每个人都是如此的特殊，有些人明明有着极好的钢琴演奏天赋，却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碰过钢琴。” “我当年在师傅的引导下足足挖掘出17个技能，为我能轻松冲上D级奠定了基础。” “而有些人草草地掌握了一两个攻击技能，便迫不及待地朝着F级的修行进发。” “这些人一辈子将受限于这样的基础，除非他们花费极大的代价回过头来重新挖掘自身的潜力。但这很难，心灵的力量已经发生了改变，他们只能沿着自己的挖掘的沟壑奔流而去，再难复返。” “进入F级后，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它就是个不断强化内心力量去强化自身技能的过程。” “倘若G级做得好，或者自身悟性高，或者对自身内心有着清晰的把握，你甚至会发现自己一不留神就进入了E级。” “到了E级这个层级，最重要的修行就是去掌控灵魂里的神奇物品。这个阶段最重要的点就在于，你的心灵力量不要被它赋予的技能带着走，你要用你的心灵力量去掌控它，然后激发出更强大的技能。” “这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的技能是如此契合自己的心意，它发挥出来的力量是如此的夸张，夸张到F级的技能在它面前都显得如此的脆弱。” “然后你就到了一个最重要的阶段，用修仙网文的说法，就是将重心从技能放到功法上，你必须将目光放回到自己力量的源头，你的内心。” “让你的内心变得更强大，这需要去选择某个流派的修行办法。比如我选择的就是‘藏心门’。” “G级挖掘技能、F级提升技能、E级掌控技能、D级掌控心灵力量。” “看，其实一步步都是有迹可循。” 高赛暗自记下了这些信息，却又疑惑道，“除了‘藏心门’还有很多流派是吗？要去哪里获取这些信息？” 他回忆起了自己的‘治愈之手’，那可不是什么负面情绪，‘藏心门’似乎并不是特别契合自己。 许霜月微微一笑，“各种流派修行办法都掌握在各大组织手里，这个你最不用担心，我和师傅所在的‘鉴药庭’组织的门派驻地就在魔都大学里。” 高赛眨了眨眼，突然有种奇幻和现实重叠的错愕，“在我们学校？” 许霜月点了点头，“也是你妈妈的母校呢，师伯们也都在学校。” 嘶~ 高赛抽了口凉气，“是谁，我认识吗？” “混得最好的三师伯是副校长……”提及这个，许霜月表情有些古怪，“不过他们都不喜欢你，你最好不要主动去接触他们。” “为毛？” 为毛就不喜欢我？ 我特么好不容易突然发现自己背后竟然有一个大组织当依靠，你跟我说他们都不喜欢我？ 哦，就真的要孤寡的厄运缠身了是吧。 白月光说也喜欢他，但不可能会跟他在一起。还说他其实有很多牛逼的长辈，但就是都不喜欢自己…… 高赛再度感受到诅咒的浓浓恶意！ 许霜月却是捂着嘴偷笑，左右张望着，靠近了小声说着，“师伯们以前都喜欢你妈妈这个小师妹，然后你长得跟你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你懂吧？” 懂了！ 麻蛋！ 高赛翻了个白眼，表示无话可说。 “而且最近出了点事，这才是我这次表现得过于敏感，不小心把你砍成两截的原因。”提及这个，许霜月依然一副惊疑不定，忍不住又摸了摸高赛的肚子，确认那里没有再断开，这才松了口气。 “有一个师伯，是我们药学系的教授，他研究出了某种神奇植物在现实世界能提炼出长寿药效的成果，结果不小心泄露了消息。” “如今国内最大的猎人组织‘黑山精神病院’，闻着味来到了魔都的大学城，正在想办法翻出我们‘鉴药庭’的真实存在到底在哪里。” “？？？” 高赛一个后仰，“黑山的目标是这个？” 许霜月太了解高赛了，听着他的问话，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瞪大眼看着他，“你接触过黑山精神病院的人？” “嗯，今晚本来约好要一起吃饭来着。” “！！！” 027 你谁啊？ 法拉利911这辆昂贵的超跑开起来其实也就那样，舒适性方面就不用提了，噪音大，隔音差，减震差，有太多太多的问题。 高赛认为它唯一的优点就是足够拉风。 特别是这款是极其炫目的红色，在校园内部道路上开，回头率直接拉满。 噢，还有一个优点，它的空调制冷效果特别好。 整得跟冰箱一样，没一会儿车内就冰凉一片。 但哪怕如此，车内的气息依然有些沉闷。 高赛沉默地驾驶着车辆，副驾驶座上的许霜月抿着嘴低着头，一时间空气里安静得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声。 “高赛……” “嗯？” “忘记我说喜欢你这件事，好吗？” 高赛许久没有说话，就在许霜月以为他没有听到，打算再度鼓起勇气说一遍的时候，终于得到了回应，“为什么？” “我可以不说吗？”许霜月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压抑和痛苦，她显然极其抗拒。 毕竟是前世用足足十五年的时光才得到的回应，这背后一定不简单。 不，不止是十五年。 高赛不记得许霜月说过的那个自己也在场的签署契约的记忆，但既然是自己妈妈做出来的，那一定是在她死去之前。 从初中二年级到现在，最少已经间隔了四年。 加起来将近二十年的时光啊。 “我只能说，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谈恋爱了。” 许霜月转过头去，目光幽幽地望着车窗外的校园，“其实也无所谓，我接下来的人生将会一直和第二人格抗争，谁知道什么时候我突然被吞噬了彻底失去了自我。” 她意味难明的笑了笑，“其实我挺自私的，高赛，一开始你妈妈只是指点了我一些暗界的知识。我为了彻底继承她的衣钵，继承她所有的智慧和人脉，支付的代价就是跟她签署了那个契约。” “然后我后悔了……” “她死了，没有办法对我做出惩罚，于是我享受着一切，却拒不执行契约里的内容。” “高赛，我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这里面发生的一切，其实你才是吃亏的那个人。” “我……” 跑车缓缓地停了下来，高赛面色温和地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我回答你上一个问题。” “啊？什么？” “你可以不说原因。” 许霜月愣住了，呆呆地望着高赛。 高赛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从她包包里翻出湿纸巾，抽出一张小心地擦拭着，“别动，这里还有点血。” 刚刚两人身上都沾了血，许霜月先在暗界里换好了之前存放在这里的衣物，然后又让高赛在车里等着，去给他买了一套衣服鞋子替换。 她还告诫高赛，一定不要让别人知道他的治愈技能竟夸张到足以复活生命的程度。 哪怕是面对‘鉴药庭’的那些师伯长辈们也不能说。 是的，因为高赛跟黑山精神病院有了接触，许霜月决定带他来找一個门派里的师伯。 既然要瞒着复活术这件事，身上沾染了人血就应该提前处理干净。 “高赛……” “嗯？” “你去找个女朋友吧，我帮你出谋划策怎么样，你太直男了，有时候真的好笨。” 高赛乐了，“我还需要你帮忙？” “嗯啊。”许霜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你不是喜欢程曼曼吗？我可以跟她当好闺蜜的，然后帮你说好话。” “伱不懂女生，闺蜜说的话最好用了。” 说着，她竟突发奇想起来，挥舞着小拳头，“哼哼，你要是敢得罪我，我就劝我闺蜜跟你分手！” 6！ 高赛只是笑着收拾好纸巾，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她也是狩猎者。” “啊？”许霜月眨了眨眼。 “我本不应该告诉你的，毕竟是人家的秘密。”他径直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关好驾驶座又来到副驾驶座打开门，“但既然告诉你了，我也会告诉她你是狩猎者，作为补偿。” 说着他做了个请的动作，“我们到了。” “不是，程大奶是狩猎者？”许霜月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竟然没有发现睡在隔壁床铺的舍友的情况。 高赛挑了挑眉，调侃着，“也许你从未正眼好好看看人家？” 许霜月顿时没好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 嗯。 是这样的没错。 但你说出来就不礼貌了。 …… 许霜月的五师伯，是药学系研究生导师万裕生教授，从神奇植物里研究提取出长寿药效成果的就是他。 这人从外表上，很难跟所谓的暗界高序列大佬联系起来。 看面相年轻的时候应该挺帅的，五官端正，可惜中年发福，还秃顶，挺着一个大大的啤酒肚。 他显然早已知道高赛的存在，对于许霜月的介绍，只是慈祥的笑着，很是和气。 倒是听到这个晚辈成了狩猎者，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但什么都没有说。 然后高赛详细地讲述了自己要找兼职却误入猎人组织窝点的事情，并因为自己调配出针对灵猫的药剂，被猎人组织盯上。 许霜月也是第一次听，都惊呆了。 哪怕她已经修行到了低序列的巅峰，成了D级的大佬，依然表示不可思议。 “直接把灵猫放倒的药剂？” 她说得毫不客气，撇了眼五师伯，“咱们鉴药庭都没有人能做出来这样的药剂吧？” 万裕生教授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我是做不出来，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不过……” 他上下打量着高赛，眼中露出了笑意，“也不是那么让人觉得意外，虎父无犬子嘛，你显然继承了你爸爸的天赋。” “他爸爸也是药剂师？”许霜月帮高赛问了出来。 “我是，我们鉴药庭大部分都是，不过他爸爸确实不是。”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对高赛说，“孩子，你妈妈既然没告诉你父亲的身份，这件事就不应由我多嘴。” 他显然不想过多提及关于高赛父亲的话题，只是皱眉沉思着这件事。 最终眼睛一亮，“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安排一个人打进黑山精神病院内部，你今晚如约去跟对方的主管谈一谈。” 说着，他搓着手站了起来，“我得给你准备点好东西备着。” 他先是点开了电脑屏幕，打开一个监控软件，观察了一下办公室门外走廊和办公室窗户外墙的情况，又拉上了窗帘，这才走到墙角一把抱起沉重的大铁柜。 铁柜背后纯白墙壁上有个插座面板，他找来两根一字型的螺丝刀插入零线和火线，螺丝刀相触，顿时天花板上啪嗒一声，一个暗门弹开。 他灵活地翻身跳上铁柜上方，高举双手推开暗门，将脑袋凑了进去。 没一会儿，他提着一个行李箱跳了下来。 打开一看，里面琳琅满目的什么都有。 翻了翻，先是从里面掏出一个铝罐的喷雾剂，不大，食指来长，两个拇指粗。 “把这个喷到身上，B级以下的暗界怪物都会避开你，哪怕是闻到你身上狩猎者的味，也不敢靠近你，不敢对你做出攻击。” 高赛眼睛一亮，接了过来，有些好奇地看向许霜月，示意了一下瓶子，“你为什么不用，还要担心F级的灵猫？” 许霜月很是抗拒地后退了一步，“瓶子里是B级怪物通魂幽狼的尿液，我就是死也不会把它喷身上，恶心死了，它根本洗不掉！” 万裕生教授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应急嘛，这是最保险的办法了。” 说着，他比划了一个很小的动作，“就是有一丢丢的小毛病，除了暗界怪物能闻到之外，人类也可以，鼻尖会有一丢丢的淡臭味。” 许霜月呵呵了一声，“三师伯管这个叫‘臭一年’，二师伯评价是‘完美单身解决方案’，十二师伯没评价，他只是把晚饭吐了出来。” 万裕生教授挥舞着手臂，“他们懂个屁！有多少狩猎者深陷暗界怪物侵袭的痛苦，这么一瓶足以换好几条命，没见识！” 他咕哝着，“老子好不容易压着那头幽狼尿了一泡，容易嘛我，你们就一个个嫌弃。” 但不管怎么说，它确实是保命的好东西。 “然后是这个。”万裕生教授又掏出一个黑色的戒指，上面没有界面，只有一道暗金色的花样纹路，正中间看起来像是一个眼睛。 他先是摸了摸高赛的手指头，然后翻出一根戒指扩大器顶了顶，严丝合缝地套到高赛的无名指上。 “这玩意就是个电击棒。” “不过我用了品质很好的神奇植物雷霆刺猬花的提取物，来，你试着这样搓动手指头，一共要五下，注意看我的节奏。” 高赛尝试了一番，陡然一道电光从界面正中间的眼睛纹路冲出，化为一道匕首一样的电流，足足有十公分。 “这个强度足以轻松将一个成年人电晕过去。” 这是一道很神奇的电流，它径直在空气中摇曳扭动，里面似乎有好几条小电流互相交错，不时发出噼啪的炸响。 高赛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窥探事物变化的感觉。 一道心之桥延伸。 他感受到了一种激烈碰撞的美感，有序中由诸多无序组成。 这让他想到了熬煮汤剂和食饮时候汤锅里的变化。 “还有这个！” 万裕生教授递过来一个玉牌，上面有一条黑绳挂脖。 “鉴药庭斗兽围栏的出入门牌。” 玉牌光滑温润，上面没有任何字和图样，是标准的无事牌模样。 “轻轻捏着它两侧，然后发力三次，它就能帮你打开暗界通道。”说着，他表情异常严肃地盯着高赛，“斗兽围栏外的山上就是我们‘鉴药庭’的宗门地址，所以别搞丢了！” 鉴药庭斗兽围栏，就是刚刚看到的那个石头广场，这显然也是个躲避暗界怪物攻击的好办法。 最后，他从行李箱里掏出一把手机。 而且还是老年人专用的那种手机，侧边有个推拉开关，正前方有一个手电筒LED电灯泡。 “这其实是一把手枪，不过现实世界持有手枪是违法的，咱们这个是药物化学产生剧烈爆炸引起的绣花针弹射。” 他掀开后盖，原本装电池的地方有个透明小盒，里面装满了绣花针。 重新合上后，轻轻捏着拔出手电筒电灯泡，顿时里面出现一个管道，“推动旁边按钮，每次激发一根绣花针，效果不会比手枪差。” 说着，他重新合上保险，放到高赛手上。 “毕竟最可怕的不是暗界怪物，而是人！” 一瓶喷雾剂、一个戒指、一个玉牌、一把手机，这就是他准备的一切。 他有些心满意足地看着桌上的这些，点了点头，“嗯，应该是可以了。” 等等！ 为什么是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顿时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高赛，“来，把它们收好。” 高赛却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径直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面色温和地看着他，“代价呢？” 万裕生教授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么代价？” 高赛摩挲着单人沙发的扶手，表情认真，“我一个狩猎者跑到猎人组织里当卧底探听消息，我为什么要怎么做？” “换个你们能听得懂的角度来说，驱使我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件事，你们要支付的报酬是什么？” 他示意了桌上的四样东西，“看起来都是不错的东西，但用它来换我的命，恐怕是不够的。” “不会有危险的！”万裕生教授连忙焦急说道，“有了这些，你会没事的。” 高赛咧嘴一笑，“不去找猎人组织的人，我也会没事的。” 万裕生教授愣住了。 彻底的呆愣住。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许霜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许霜月却是站在一旁抱着胸靠着墙，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后，点了点头，“高赛不是鉴药庭的成员，他没必要听从你的吩咐。” 是的。 这就是关键。 高赛有必要为鉴药庭拼命？ 有吗？ 就因为是妈妈和她徒弟许霜月所在的组织？ 前世高赛一辈子颠沛流离，可没见过这些什么狗屁师伯出现。 许霜月应该说的是对的，这些人不喜欢他，当然，原因可能不仅仅是因为他跟他爸长得像这么简单。 高赛可以不介怀妈妈对自己不是那么好，也可以不介意许霜月说的那些自私违约的内容，因为他真的在乎她们。 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但这些鉴药庭的人？ 你谁啊？ 他看着眼前这个所谓‘五师伯’，甚至没有猎人组织黑山精神病院的寇美娇来得亲切。 谈！ 当然可以谈！ 但他面对鉴药庭的态度，其实跟面对黑山精神病院的态度差不了多少。 这组织里，许霜月不会坑他，但她太稚嫩了。寇美娇可能会坑他，但他太了解寇美娇了。 各有好坏。 高赛看着万裕生教授的眼神是如此的淡漠，淡漠得让万裕生教授心寒。 028 激荡和始末 万裕生教授在暗界是声名赫赫的B级大佬，身后是强大的‘鉴药庭’，身份是所有人必须求着捧着的药剂师。 他在现实世界同样不得了，不仅是桃李满天下的大学教授，在医药行业里也是泰山北斗般的存在。 这样的他，真的已经很少从别人口中听到拒绝的话了。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平时最关照的小师妹的亲儿子！ 他想生气，就像面对暗界里胆敢忤逆自己的那些小辈、或者现实世界遇到的不听话的学生。 但高赛眼里的陌生和距离，却让他生气不起来。 高赛的话其实挺有道理的，“我要求等价交易，这不过分吧？” 他还没来得及说，许霜月抢先做了回答，“当然不过分了！五师伯才过分，就拿着三瓜俩枣要人卖命，自己也不觉得磕碜。” 磕碜？ 眼下这些可都是别人万金难求的保命手段！ 得到哪一个都要压箱底的那种！ 万裕生教授有些无奈地看向许霜月，“小许啊，平时让你说句话都难的，你今天倒是话多。” 师伯们都有晚辈学徒，要是那些年轻一辈的人看到高冷的许霜月是现在这副模样，恐怕会惊呆掉下巴。 好家伙，原来这个小师侄不只是会冷笑，竟然还懂得说话埋汰人。 万裕生教授有些无奈，看了眼许霜月，又看向高赛，“我把最好的都拿出来了，我也不知道要给什么才好，既然你觉得不满意，你来提要求吧。” 这个好。 高赛眼睛一亮。 他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那么明确，以至于直接脱口而出，“我身上有一份诅咒，您既然是顶尖强者，有没有办法帮我解了？” “诅咒？”许霜月惊呼了一声。 “诅咒？”万裕生教授一脸懵逼。 “是什么样的诅咒？”万裕生教授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掐住高赛的脉搏，另一只手直接撑开他的眼睑，过一会儿又让他张开嘴观察。 好吧，这确实看不出什么来。 他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在现实世界我就是个普通人，检查诅咒还得去暗界才行。” 说是普通人，但毕竟是高序列的大佬，他伸手一招，一道道五彩流光在办公室三人之间涌动。 等大家重新恢复了正常视野，已经来到暗界的一座古朴高耸的建筑物前。 高赛惊叹地看着这一切，许霜月在旁小声地跟他解释着，“五师伯在装逼，他其实就是启动了鉴药庭宗门出入牌，据说只有A级才能拥有靠自身力量穿梭两界的能力。” 额。 好吧。 万裕生教授一下子又没有那么高大了。 不过还是很神奇啊。 “都有谁在家，给老子都特么滚出来！”万裕生教授来到暗界后，整個人突然就变得不同了起来。 不再是那个笑眯眯的秃顶肥腻中年男，竟有种由内而外的豪迈气息陡然浮现了出来。 声震四野。 须臾间，一道道身影飞快地从各个角落出现在建筑物前的广场上。 其中一个提着酒壶醉醺醺模样的精瘦小老头高赛还真特么认识！ 这不是他们宿舍楼的生管老秦吗？ 老秦据说年轻的时候是篮球教练，平时显得没事就在学校大大小小的篮球场活动，常常露一手引得大家惊呼，是学校论坛里有名的传奇人物。 老秦一出现就囔囔着，“叫得跟杀猪一样，你要死啊。” 说着，他睁开醉意看了眼高赛，愣了一下，“你把他带来干嘛？” 万裕生教授没理会他，示意着高赛跟大家说着，“这娃儿说他身上有诅咒，这东西我不擅长，你们谁来看看？” “不可能！”老秦嘟囔着，“老子天天看着他从宿舍出出入入，没见他有什么问题！” “醉鬼死一边去！”万裕生教授伸手一挥，仿佛在驱赶苍蝇一样，看向另外一个拿着半截西瓜的大高个，“老三，这方面你懂，你来看。” 老三…… 高赛眉头一挑，显然这就是许霜月说的那个三师伯，这是学校里的副校长？ 不过眼前的人却没有一点副校长的样儿。 他闻言抱着西瓜仿佛怕别人抢了一样快速啃着，到最后更是连西瓜皮都一块嚼了下去，这才用手随意在身上抹了抹，朝着高赛走了过来。 轰~ 一道道洪流奔涌。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河水仿佛介于现实和虚幻之间，环绕在他身旁，径直朝着高赛冲刷而来。 无边无际的洪流径直从建筑物和青石地面穿透而过，却是猛烈地撞击在高赛身上。 顿时一道心灵之桥被激荡而起。 高赛本能地爬上了桥，惊恐地看着河流在桥下奔涌。 “咦~”副校长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赞叹地看着高赛，“你这能力不错，竟然能躲得过我的冥河。” “不过……” 他示意了桥下的洪流，“你得跳到河水里，我才能把你身上的诅咒逼出来消磨掉，伱硬站在桥上的话，我可能会不小心连你这座桥也一起磨灭。” 高赛不由得看了眼许霜月。 许霜月微微点了点头。 青梅竹马总是有这样的默契——‘这货不会趁机害我吧？’，‘放心，不至于’。 一瞬间完成了交流。 于是高赛爬上桥的围栏，朝着底下洪流跳了进去。 这种感觉很古怪，一切仿佛出现在虚幻里，一切又如此的真实，现实的他不过是在原地蹦跶了一下，就感觉整个人仿佛跳进了绞肉机里。 无数的激流撞击着他全身上下，撞出一道道火花。 很快，洪流上方出现了一道彩虹。 彩虹先是浮现出一个棕色的小药瓶，这是转化成狩猎者的神奇物品。 而后出现一片粉色的羽毛，这是‘骨地猫宁’药剂的技能。 最后，终于是出现了一道大印印戳。 血红色，上书——孤寡漏财、否极泰来！ “握草！”站在一旁的老秦先叫了出来，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灵棺术，谁他娘这么狠，用自己的命来咒人？” 副校长面色复杂地仰头望着，涩声喃喃着，“还能有谁，灵棺术是咱们鉴药庭的禁术，而且眼前这个还是优化改良的灵棺术，它上面有很浓的契约之力的气息。” “小师妹……”老秦愣了。 于是周围的人尽数看向高赛。 高赛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我猜到了，能解开吗？” 副校长有些意味难明地看向老秦，“你来看看。” 老秦点了点头，提起酒坛咕噜咕噜了一大口，猛地朝天上喷了过去。 顿时一轮明月浮现在天际，月光涌动，让一切都变得梦幻起来。 “镜花水月，缘起缘落，今夕何夕~” 老秦长吟着，月光开始变得扭曲，天上的月儿也仿佛变成一个大轮盘，在所有人的眼帘中不断出现重影。 这些月儿重影一道道拉开，仿佛是影片的胶带，每一轮上都有一团团模糊的影子晃动。 老秦再度大喝，“我问缘由~！” 须臾间，最前方的那一道月儿大放光明，径直化为一道足以将整个广场覆盖住的大圆盘。 圆盘里，一具暗红色的棺材浮现。 棺材正前方被雕成了方形大印，上面赫然就是正是高赛身上印戳的那几个字。 老秦又灌入一口老酒，再度大喝，“我问前夕~！” 陡然，棺材板嘎吱嘎吱的移动着，缓缓掀开，里面露出了高赛妈妈的身影，而且还是两个！ “咦？”老秦有些懵逼地揉了揉眼，“老子喝醉了？这怎么有两个小师妹？” “那是第二人格，你个傻逼！”万裕生教授探头看了眼，皱着眉头，“藏心门的修行真特么邪门，真整出了两个自己？” 陡然间，棺材板轰然作响，几乎是撞击地重新盖住棺材。 那撞击声是如此巨大，响彻在周遭每个人的心里，带着可怕的轰鸣声。 只是瞬间，老秦和副校长喷着一口老血倒飞了出去。 万裕生教授、许霜月和其他围观的一群人也都被声浪撞飞。 月儿消失了。 洪流冥河也消失了。 唯有高赛沉浸在独特的韵律中不可自拔。 “握草，S级的力量，小师妹不是A级，她都快登顶了！”老秦惊呼着，“牛逼！” 副校长面色凝重，“自己跟自己第二人格签订契约，牵涉的力量还延伸到丈夫，最终全落到了歹命的儿子身上……” 他表情有些古怪，“这玩意已经不是我能懂的，我才一个小小的B级巅峰，搞不了。” 高赛深深地吐了口气，望向他，“我能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副校长仿佛后槽牙疼一般抽搐了一下脸庞，“我只能说小师妹当年看不上我是有原因的，我竟然看不懂。” “不过倒是可以跟你说一下，这个她改良的灵棺术，虽然看上去会让你变成衰人一个，但是嘛，它应该是个祝福。” “！！！” 高赛一个后仰，“你管这叫祝福？” 副校长比划了一下双手，他应该是要画个阴阳鱼什么的，或者只是胡乱比划着，“我很难能跟你解释福和祸互相流转的道理，这太复杂了，但……” “反正就是祝福。” “比如说，你应该从小没有生过病，对吧。” 高赛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不只是从小，他前世那么糟践自己的身体，却越活越像梆硬的大水牛，是真的健康到不得了。 “再比如说，你的精气一定特别旺盛，床上一定贼猛对吧？” 这…… 是这样的没错。 但这个话题适合在这么多人面前拿出来聊吗？ 高赛莫名有些羞耻地点了点头。 “我只能说，你慢慢感悟吧。旺盛到极致的精力，健康到不行的身体，这在你成为狩猎者之后，好处多到你不敢想。” “呵~”老秦在旁冷笑着，“你到底行不行啊，跟小孩子扯这些，就没有一个讲在点子上，就忽悠什么都不懂的娃儿。” 副校长很不爽地瞪了他一眼，“要不你来说？” 老秦脖子一梗，“老子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呵~”副校长把冷笑还了回去，最终也是很无奈，“好吧，我也看不懂。” “你们两个废物！”万裕生教授骂骂咧咧地将两人推开，看向其他同门兄弟，“还有谁来看看？” “S级啊，不对，应该是准S级。”其中一个叹了口气，“懂不懂S级的含金量？这玩意谁能整明白？” 他们你一言我一言地说讨论着，最终什么也没有讨论出来。 甚至连到底是诅咒还是祝福都不能确定，争论个不休。 人群旁，许霜月轻轻地拉住了高赛的手，紧张地看着他。 她很少主动跟高赛肢体接触的，这次她是真的担心高赛。 高赛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没事的。” 许霜月看了眼那些师伯，小声地说道，“我会把所有灵棺术，还有藏心门的资料都整理出来给你。”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高赛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迷离地望着虚无的远方。 他仿佛看到了一座桥。 桥下洪水滔滔，桥上有着一轮明月。 就很神奇，冥河的洪水已经褪去，镜花水月也已然消散，可这二者在自己心灵之桥上交汇碰撞发挥作用，却犹如汤锅里的翻滚药水般，留下了痕迹。 这是继粉色羽毛所代表的‘骨地猫宁’之后，出现的第二三道痕迹。 这并非复制副校长和老秦的能力，高赛并没有这般能力。 他只是从冥河和明月中悟出了点奇妙的东西。 一曰激荡。 一曰始末。 激荡，始末，都是万物变迁的痕迹。 特别是对汤剂或者食饮来说，高赛尤其有想法。 他想起了自己那副整不明白的‘迷醉’汤剂，突然有了太多太多的想法。 这感觉是如此的奇妙。 奇妙到他甚至不想去理会眼前这些人事纷纷，只想回去自己的小厨房实验室里捣鼓一番。 029 水缸、调配和猫王 高赛前世不知道有这些所谓‘师伯’们存在是有缘由的。 去往鉴药庭宗门一趟，虽然得到了一众大佬们的会诊，但其实大家并不是那么亲切。 以至于他其实也没有因此对这个组织心生任何归属感。 那感觉就好像去老家认识了一群关系很远的亲戚，长辈们笑呵呵地聊过几句，但之后的人生可能也没有再继续来往。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许霜月很生气。 为高赛生气。 她单独拉着三师伯，指着这个现实身份是大学副校长、超凡身份是鉴药庭宗主，质问了起来。 明明她就是因为是他们小师妹的徒弟而获得长辈们的诸多偏爱，为什么面对高赛这个小师妹的亲儿子，反而就如此的冷漠？ 至少，当年她来到暗界的鉴药庭宗门驻地，认了那么多长辈，当时大家可是热情地凑上来一一介绍自己的身份能耐，说有用得上就提，每个人还给了她好多见面礼来着。 高赛有吗？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副校长显得有些尴尬。 “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嘛……” “高赛的爸爸身份有些问题，过去发生了一些事，终归是影响到了感情。你的身份只关乎小师妹，自然是不一样的。” “从超凡的角度来说嘛……” “小师妹给他种下了灵棺术，这玩意涉及到了缥缈的命数，他因此没有了六亲缘，这也没招。” “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 许霜月觉得他就是胡扯，眼里满是不爽，看得三师伯面色都不自然起来，只能咕哝着，“准S级的强度，咱们也真没办法呀。” 准S级。 突破了A级的范畴，但应该还没有到S级。 这是大佬们专家会诊的论断。 这显然符合高赛之前的猜测，如此可怕的诅咒在前世足足影响了十多年，涉及的人是如此的广，效果之离谱，等级低一点还真不可能。 他倒是没有像许霜月那样义愤填膺，因为这样的事情他小时候就经历过一次。 他妈妈老家的亲戚们可都还活着。 外公外婆，叔叔伯伯，好大一家族呢。 没一个喜欢他的。 后来妈妈给他改名为‘高赛’，他就彻底没有去过妈妈老家，毕竟面对这些平时生活讲方言的亲戚，听着他们意味难明的叫自己‘狗屎’，那感觉可真不怎么样。 前世跟妈妈离开了老家之后，他一辈子都再也没去见过这些亲戚。 早习惯了。 总不至于因为老家亲戚是村民，这些宗门长辈是大佬，他就要区别对待，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吧？ 况且…… 高赛前世混迹社会虽说也没有什么成就，但一双识人看人的眼睛却是磨炼得愈发犀利。 他看得分明，这些所谓‘师伯’无力处理准S级诅咒是一码事，话里话外中的敷衍，更多是因为下这個诅咒的是他们小师妹，他们也不想去解决。 换句话来说，他们是站在给高赛下诅咒的那个人一边的。 见过，聊过，然后也就过了。 从许霜月的五师伯万裕生教授办公室里出来，高赛显得十分豁达，笑眯眯地看着气鼓鼓的许霜月，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的。” 真的。 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期待。 对于他而言，这次就是跟‘鉴药庭’这个组织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合作。 因为‘鉴药庭’组织确实无力解除他身上的诅咒，于是高赛极其坚定地否决了对方要自己去当卧底的提议。 他最终还是拿走了那四样东西。 条件是趁着和黑山精神病院小头目有交流的机会，帮忙打听点情报。 没太多的要求。 这样算起来，其实多少也有点情份在里面，算是溢价的报酬。 ‘鉴药庭’宗门除了这十几个师伯，晚辈学徒可不少，要是换其他年轻一辈的来做这件事，可没有办法能得到这么多东西。 足够了。 高赛觉得这次最大的收益，反倒是从副校长和老秦施法中感悟到的‘激荡’和‘始末’这两个还不是很清楚的能力。 它跟‘骨地猫宁’一样在自己的灵魂上浮现出异象，绝对不简单的。 赚了。 高赛很满足。 对于他而言，今天真的是发生了太多事了。 从早上被小怡惊醒开始，连续认识了猎人组织‘黑山精神病院’和狩猎者组织‘鉴药庭’，中间还差点被许霜月弄死。 事情都挤到了一块去。 今天注定是个不平常的一天。 中午，高赛约了程曼曼一起吃饭，算是给程曼曼和许霜月这俩舍友重新介绍一下，都是狩猎者，以后还要在大学一起生活四年呢，怎么说都是不错的缘分。 说起来有趣，高赛没有六亲缘，但朋友缘分和女人缘分倒是不错。 当然，前世这些缘分都应在了‘漏财’这一点上，手里头有点钱，朋友和小姐姐们就会出现，从他口袋里掏钱。 饭后，高赛没有和许霜月去逛街。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研究一下‘迷醉’汤剂。 许霜月也觉得他应该为晚上和猎人组织小头目的晚餐见面做点准备，并没有缠着他，拉着程曼曼一起去逛街了。 俩个大美女，坐着红色的保时捷911，那出行的画风引得好多人注视。 …… 高赛回到奶茶店后，正百无聊赖对着柠檬蜜水吹泡泡的小怡眼睛一亮。 她想凑上来说点什么，见对方行色匆匆全然没有看自己，便有些悻悻然地坐了回去。 高赛趁人不注意在后厨垃圾桶里翻了些果皮，来到二楼小卧室，锁好房门，将许霜月帮忙买的宠物背包打开，把里面瘫软的七只灵猫倒在桌子上，径直往小厨房而去。 开火起锅，高赛握着小汤锅一脸严肃。 ‘清爽’饮品很快就熬煮好了，这份不足以在灵魂上留下痕迹的汤剂实在过于简单。 但它无疑十分有用。 ‘骨地猫宁’汤剂是在它基础上调配的。 ‘迷醉’汤剂也是在它基础上调配的。 这段时间以来，高赛不知道熬制了多少次‘清爽’饮品，却没有一次感觉如此的奇妙。 过往他能清晰感受到食材在汤水中翻滚释放、互相碰撞的每一个细节，他能通过摇动小汤锅去调整每一个微妙的火候带来的变化和施加外力。 这次不同了。 他尝试着把手放开小汤锅的把手，任由它放在燃气灶上，里面的汤剂却是自顾地旋转起来。 他仿佛感受到自身力量沿着一道道曼妙的痕迹流淌着，穿越了空间的限制，并一点点变得强力而细腻。 就好像从他心中长出一只无形的手，伸入到汤剂之中搅拌。 他隐约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更是直接关掉了燃气灶。 就很神奇，小汤锅里依然在沸腾翻滚着。 激荡！ 从副校长的‘冥河洪流’中感悟到的‘激荡’，它的效果竟然是‘意志的延伸、对现实干涉’。 高赛整不出副校长口中的那种什么‘磨灭’的能力，他似乎更倾向于去操控。 这意味着他调制汤剂，不再需要手动去摇晃，也不需要燃气灶提供火焰加热。 ‘清爽’饮品煮好之后，他不由得有些意犹未尽。 在小厨房里左右翻看了一下，这里的厨具都非常陈旧，并没有像楼下奶茶店里的那种几十升的不锈钢大汤锅。 倒是有一个齐腰高的老式水缸，土陶材质的。 现在已经很少人用这种笨重的家伙去储水，很多人都拿来种睡莲养金鱼。 清洗干净后，高赛擦了擦，干脆将其搬到小卧室里。 成为超凡者并神奇地在现实世界依然拥有施法能力，他却依然抵抗不了酷热的夏季，好在小卧室里有空调。 这才没多久，就已经是一身汗了。 在水缸里装了七分满的水，足足用水桶提了好几趟，整理好所需要的材料，他径直去次卫洗了个澡，这才干净清爽地继续做实验。 “意志的延伸……” 高赛喃喃着，很有仪式感地对着水缸招了招手，低声清喝，“起锅！” 须臾间，他感受到了自己内心力量沿着莫名轨迹的流光洪流中冲入水缸里。 咕噜咕噜~~~ 不一会儿！ 水缸里冒出丝丝缕缕的水蒸气，气泡从水底浮起，越来越多，最终彻底沸腾起来。 “！！！” 高赛感叹地看着这一幕，尝试着伸手触摸水缸，却发现水缸神奇地依然保持着常温。 牛顿的棺材板要盖不住啦！ 好神奇！ 他绕着水缸游走观察着，不时将一些果皮丢了进去，感受着内中的变化，意随心转般控制这个汤剂的温度。 “好玩！” 清爽饮品很快就搞定了，他并没有停下动作，继续往里面加入‘迷醉’饮品所需要的猫薄荷。 只是，当他准备将其投入的时候，忽而心中一动。 一轮明月升起。 这是在老秦‘水月镜花’技能中感悟到的‘始末’。 月明如盘，高高悬挂。 像一面镜子一样。 高赛能感受到它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心灵力量从灵魂深处而出，在这道技能的影响下扭曲变化，化为这般明月。 ——心如明镜高悬。 他不知道老秦施展技能弄出来的月亮是什么，但在他这里，这就是他自己的内心。 一个格外通透、清冷理智、思维如机器一般的内心。 明镜照向后方，之前调制‘清爽’饮品的每一个细节尽数浮现，之前所有遗漏的点和以自己经验、智慧、超凡能力所能做出的可能性，全部都被演化出来。 这么一个瞬间，高赛突然对眼前这锅汤剂不满意了。 它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好！ 我本可以做出更好的！ 忍住了直接将其倒掉的冲动，高赛再度将关注放到明镜之上。 明镜向前照去，自己准备投入猫薄荷的所有可能尽数浮现在脑海中。 它不是预言。 而是基于自身经验、智慧、超凡能力所演化出来的各种可能性。 这些可能性甚至包括高赛尝试加入各种自己之前了解过的各种药材。 它就像是一台高效的计算服务器，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算计在内，列出之前的可能性，列出之后的可能性。 于是高赛就在无数可能性中看到了一条最优选。 ——‘洒点迷迭香和天麻’。 迷迭香，具有发汗、止痛、安神的功效。 天麻，具有息风止痉等等功效，主治惊痫抽搐，眩晕，头痛，肢体麻木，手足不遂…… 不断地添加，不断地调整剂量、火候、搅拌方式和力道。 汤剂激荡。 高赛甚至还加入了点辣椒、回来路上买的腌制白萝卜…… 成了！ 他能感受得到。 不仅仅是他感受到了。 随着一道道水雾从激荡沸腾的汤锅中弥漫而起，带着淡淡香辣的气味缭绕，原本放在桌上的那些瘫软灵猫陡然清醒了过来。 它们终于舍得动弹了。 懒洋洋地爬起来，从桌上跳下，来到水缸面前，喵喵喵地叫着。 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这些灵猫竟然因为触及汤剂的水蒸气瞬间变得静止不动。 好似僵尸一样。 这份改良版本的‘迷醉’终于是达到了他之前想要的效果。 效果斐然！ 高赛表情古怪地看了眼汤锅，“怎么感觉有点像是火锅汤底？嘶~，闻起来都饿了。” 以天麻、迷迭香为主要材料搭配原来‘迷醉’饮品研制的汤剂，那就称之为‘香麻迷醉’吧。 也许它什么时候可以用来当火锅底。 它在灵魂上的图案，是一团涌动的团状水蒸气。 ‘香麻迷醉’汤剂与‘骨地猫灵’汤剂最大的区别，除了一个是让灵猫安宁平静毫无攻击力，一个是让灵猫直接陷入僵直，还有一个更大的差别。 就是僵直不过只是初始化的效果。 香麻迷醉发挥效果的根本机制，是在灵猫的灵魂中植入幻觉。 “啪~” 高赛打了个响指，“倒立！” 顿时地上的灵猫重新变得灵活起来，它们好似跟最初没有中招的模样一般灵活，在高赛的指令下，瞬间翻了个跟头，前腿支撑着倒立着。 “哈~”高赛乐了，伸手一挥，“散会，自由活动。” 于是这些灵猫自顾自地活动了起来，有的跑到床上继续睡懒觉、有的盘尾蹲在衣柜角落，盯着里面的一只蟑螂，歪着脑袋好奇打量、还有的像好动孩子一般跳上墙壁再跳上衣柜…… 唯一奇妙的是，它们并不会对高赛发起任何攻击。 事实上，在它们的眼里，高赛现在就是一只灵猫，猫群中的猫王。虽然长着一副人类的模样，但它们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看似恢复正常的灵猫群，其实已经彻底陷入可怕的幻境之中，难以自拔。 就在这时，高赛陡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怒骂声。 030 不平静的一天 门外的声音很大。 “凭什么？凭什么是你得到组织里大人物的赏识？” “小怡，你懂的那些全部都是我教给你的！” “我特么今天下午去组织的驯养基地例行检查，哈，结果竟然被告知灵猫都被新负责人调走了？” “哈哈，新负责人，陶小怡。” “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你说好不好笑，我被革去职务，竟然是一个看门的告诉的我。” “你抢了我的位置，甚至连告知我一声都没有，让我去组织里面丢脸，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受吗？我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钻进去！” “哈，你跑啊，跑到楼上有什么用？饮料里的药发作了吧？你是不是很热？” “放松一点，让我爽爽，然后乖乖配合我拍些照片。” “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我倒要看看，艳照满天飞的你，还有没有脸在魔都大学读下去？还有没有脸在黑山里混下去！” 是店长陈年松。 嘭~ 小怡用力撞倒在高赛的房门口，不断地用后脑勺撞击着房门，嘴里无力地辩解着，“因为你叫……叫灵猫……去跟踪高赛……犯了大错……才被解除职务的……” 陈年松冷笑着，笑得格外尖锐，“你觉得我信？高赛算个屁，跟踪他就要被解除职务？然后还特么由你来替代？” 他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小怡，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告诉我，伱到底把灵猫都调到哪里去了？！！！” “那些都是我的！我的！” “我养了两年了，你就这样直接全锅端了？” 门内，高赛表情古怪地听着这些话，猛地心中一动，走到阳台向外望去，一列车队划过夜色驶来，其中一辆后座的车窗降下，露出了文舜年的脸。 高赛这才发现，他竟然已经忙了一整天，竟然已经到了晚上。 …… “年松，你……你不要乱来！”小怡有些瘫软地靠在房门上，手指用力拽着门把手才不至于倒下，无力地喘息着，“那些灵猫……都在店里……后院的仓库……” “它们感受到我处于危险……” “会来救我的！” 陈年松笑了，笑得前俯后仰，“救你？我倒要看看，它们是会帮你，还是帮我！” “老子喂了它们两年了，你呢，才多久？” “好啊，我就等着它们来找你，正好跟组织证明，谁才是驯养基地最合适的负责人！” 年轻的少年依然坚信着能者居之这套说法，反倒不急着做什么，倔强地等着灵猫的到来。 谁应该当负责人？ 这显然不是灵猫们可以决定的。 再好的铲屎官，那也得猎人组织说了算。 高赛侧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小心将身体隐入暗黑中观察着开入奶茶店院子里的车队。 车队停靠之后，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下了车，等他们站稳，车队又再度从院门开了出去。 人群中，文舜年的面色有些扭曲，高赛甚至分析不出那表情算是在哭还是在笑，特别的古怪。 英雄救美？ 这么巧的吗？ 高赛回头看了眼房门，莫名有这样的既视感。 女友被暗中记恨主角的小弟下了药，就要准备上下求索，主角带着大批人马正好一脚踹开了房门冲了进来。 酷！ 很有趣！ 唯一的问题是——据说灵猫群正在赶来这里，这個即将英雄救美的主角，是会反被女友所救，还是就此嗝屁，给浪漫的剧情加上一抹血色的结尾呢？ 要知道，灵猫不会攻击普通人，可不会放过狩猎者。 作为唯一在场的狩猎者，文舜年这是拿命在救场啊。 不！ 是一定要死在这里！ 高赛怎么能放过这么好弄死文舜年的机会？ 不仅一切都像是一场意外，还有黑山精神病院这个猎人组织背锅。 他嘴角微微勾起，信步从阳台走回房间，随手从桌子上抄起一些中药材，径直来到水缸面前。 “让我来给你们加点料！” 嘭~ 水缸再度沸腾起来，浓郁的水蒸气快速散逸到空气中，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继而沿着门缝飘荡了出去。 汤剂汽化。 这似乎同样是‘激荡’这个技能带来的能力。 高赛能感知到空气中激荡翻滚的汽化汤剂的状态，自身的感知、自身的意志，沿着这些汤剂迅速向着整个两层小楼内部延伸而去。 他可以‘看到’自己房间门外面色通红、喘息急促的小怡正握着一把厨房水果刀…… 可以‘看到’大厅正中间又愤怒又止不住亢奋的陈年松…… 再之后，是楼道缝隙里爬行的小强和空气中飞舞的蚊子…… 一楼处，那些凶神恶煞的人看起来并不像保镖那样训练有素。在文舜年的安排下，一部分人占据各个逃生角落，一部分人跟着他继续往二楼走去。 汤剂再度翻涌，冲出了小楼。 “咦？” 高赛有些愕然，快步走到阳台角落，朝着楼下望去。 赫然看到文舜年带来的一部人正提着桶在小楼四周浇着，隐约有一股汽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而更远处，爬满风车茉莉的围墙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灵猫，却因为小楼外围着一圈人，不敢靠近。 那些灵猫是如此的多，多到仿佛整个城市游荡的野猫都来到了这个角落。 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 “好家伙！” 高赛眨了眨眼，看着如此有趣的一幕，啧啧有声。 夜间的微风徐徐，带动着飘荡在空中的‘香麻迷魂’汤剂的气体翻涌而至。 围墙上的猫儿瞬间变得僵直，又一会儿再度恢复了正常，却终于不再怕人般是悄然潜入小院的阴暗角落里。 随时等待着朝着那些倒汽油的人发起致命袭击。 它们在本能抗拒着靠近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哪怕高赛已经通过药剂致幻效果，让这些灵猫以为这些人都是狩猎者。 但这些普通人在它们眼中却犹如黑夜里的篝火般，惹目而充满了危险。 普通人内心力量以无序的状态透体而出，在暗界怪物的目光中化为汹涌大火，覆盖了足足三米的范围，汹涌澎湃。 灵猫不是飞蛾，没有跳入火坑的兴趣爱好。 它们迟疑着，躁动不安。 高赛也不急，提着水桶走进厨房接水，晃晃悠悠地来到水缸面前。 此刻土陶水缸里已经干透，只剩下一些熬煮过后的药渣。 哗啦~ 自来水倒入的瞬间，再度沸腾。 031 无声的杀戮 空气中稀薄到正常体感难以辨别的药剂气雾正在翻滚着，它们内部激荡着、缠绕着，并不因为离开调制的水缸就失去活力。 或者说，一直维系着药剂保持活性的，是高赛内心力量里坚韧勃发的旺盛生机。 它是意志的延伸，亦是意志的投映。 类似于高赛之前施展的‘治愈之手’。 超凡界的一切看似奇妙，细细品味，却常常能发现一切都有源头。 高赛的心灵触觉随着药剂覆盖到奶茶店两层小楼的整个范围，倘若力量有颜色，它此刻的状态就是包裹着小院围墙内一切的雪花水晶球模样。 而随着药剂的蔓延、对灵猫的影响、内部的激荡变化，似乎同时也在影响着高赛本身的心灵力量。 它在变得强大！ 这种强大，在个人感知中显得如此的奇妙。 高赛的思绪中自不住地翻滚着过往的记忆，那是社会的规训、人事纷纷的拉扯、母亲对他的控制、是生活中一道道看不清的拉扯着自己的网。 这些记忆之中蕴含的那些内心力量，那些高赛自我的感受和感悟，尽数化为了‘掌控’。 而他对这一切的对抗，像唐吉坷德冲向风车般疯狂的挣扎反叛，每每失败却愈发坚韧顽强，愈发生机盎然，从未考虑过放弃。 这股心灵力量，是激荡。 他其实也会迷茫，痛苦于自身的厄运缠绕，孤寡漏财，夜宿公园长椅，孑然一身。他不知道一切的源头，亦看不到未来。 他想要搞清一切，如此疯狂地渴望。 这股心灵力量，是探究，名曰‘始末’。 野蛮昂奋的生机勃发、控制、激荡、始末，共同构成了他此刻的内心，化为超凡力量的一切源头。 高赛隐约看到了一座桥。 桥的另外一边是一个棕色小药瓶，药瓶里面是苍白半透明的自己。 它看起来不同了。 仿佛有一部分被点亮了起来，这让他的灵魂看起来有些斑驳，像天上的明月。 如此的奇妙。 施法的同时，也在不断强调着自身的记忆，让它变得浓烈而记忆深刻，于是变得更加强大。 高赛敏锐察觉到了一个问题——他的人生不止这四种，却只有这四种正在变得强大。 最开始觉醒的超凡能力，‘生命的坚韧’，它不断地加强也许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哪怕没有超凡力量，他前世也在不断地磨砺着这份内心力量，它早已成了自己人生性格特性的一部分。 但‘控制’、‘激荡’、‘探究始末’，这些却不是他生命最真实的底色。 现在它们被加强了。 于是灵魂深处其他方面看起来就变得有些黯然失色。 长期以往下去，这真的会影响性格。 高赛开始有些明白那句话——狩猎者都是疯子，很多都变成了精神病，最终被关入精神病院里去。 “有趣！” 高赛细细品味着施法的每一个细节，不断地往水缸里洒落食材和药材。 夜风骤起。 阳台上的风儿从小卧室的侧门吹了进来，隐约带着一股汽油味道，夹杂着血腥味。 是的。 控制！ 他干扰操控着那些灵猫，已经对小院里那些洒汽油的人进行了可怕的偷袭。 猫猫果然不愧是大自然里的顶尖猎手。 更何况是拥有了感知思维和比一般猫科动物更强大的狩猎本能，在有效的引导下，它们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杀手。 想要让灵猫放弃对普通人翻涌思绪汇聚成火焰的恐惧，只要给它们压过恐惧的欲望就可以了。 很简单，此刻在灵猫的眼里，暗界的通道就在眼前，而那些洒汽油的人就是挡在通道前的恶魔。 恶魔们全死了，血染了一地，跟汽油混杂着，泛着诡异的光泽。 灵猫们矫健地从奶茶店的各個入口翻了进去，悄无声息地朝着一楼蹲守的那些人扑了过去。 一点声音都没有出现。 或许是有的吧，人在临近死亡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发出绝望的哀嚎，挣扎着渴望生命。 但灵猫们拥有着施展幻境的能力。 它们的幻境早就将这栋小楼连着院子一起包裹了起来，周末校外美食街熙熙攘攘的人群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甚至奶茶店二楼里的人也都察觉不到一楼正在进行的杀戮。 高赛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不让一切太过激烈，精细操控着。 水缸上药雾蒸腾，倒映着他的脸，是如此的严肃而认真。 他似乎只是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却早已掺和到屋外的所有角落中去。 屋外。 “舜年！”小怡的叫声如此的惊喜，她从未叫得如此亲切过。 这让文舜年能清晰地感受到过往看似亲昵表演的虚假，莫名让他觉得有点恶心。 他在魁梧大汉们的簇拥下缓缓走上楼梯，看着眼睛通红满是欲望的陈年松，又看了眼目光迷离、娇喘着仿佛要瘫软在地上的小怡，脸上泛起了一丝冷笑，“你们……玩得还挺花的啊？” “不，不是这样的！”小怡紧张地看着这个眼前的救命稻草，“陈年松给我下药了，我逃了，他在追我！” “逃？”文舜年挑了挑眉，看向小怡抓紧的房门把手，声音愈发的淡漠扭曲，“逃到高赛的房间里？” “然后呢，怎么解决？” “像网络小说里的剧情一样？你最后便宜了高赛？” “我是不是来得正是时候？” “挽回了一切，终于有机会能得到你了？” “小怡，陶小怡，你的一切都是演的，我有时候真的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我……”小怡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了。 文舜年却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上，低头点燃了香烟。 他看起来一副愁绪满满的样子。 只是有些沙哑而压抑着痛苦的说话表情，“高赛在房间里？” 小怡愣了一下，回头看向房门，“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房间里，不过可能是睡着了，怎么叫都不回应。” “是吗？”文舜年说话拉着长音，抽了口烟，猛地咳嗽起来。 他尝试着要愁得有些逼格来着。 不过这香烟显然不是很配合，呛得他喉咙一阵难受。 陈年松在一旁看得都笑了，笑的很夸张的那种，“妈的，文舜年，你这装逼的样子什么时候能改改？老子看着是真他妈的难受！” 刚刚文舜年带着一大堆壮汉走上来，他吓得都快尿了。 然后还没等他陷入恐慌，哈，他闻到了猫群的味道！ 养了两年多了！ 他简直不要太熟悉灵猫群的味道。 它们来了！ 而文舜年这个傻逼，就是个狩猎者，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拥有超凡能力的狩猎者！ 妈的，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赶上了？ 又是钱都花不完的富二代，又是拥有委屈自己给你表演完美女友的小怡，又是超凡力量。 恶心！ 这个世界真他妈恶心！ 就因为有文舜年这样的人！ 真特么不公平！ 文舜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尝试着继续叼起了烟，小心翼翼地抽了一口。 在他身旁，一个肌肉快要将背心撑爆的壮汉走了过去，猛地一巴掌将陈年松扇飞了出去。 壮汉回头看了文舜年一眼，见他没有下其他的命令，又再度走了过去，一把扯住陈年松的头发，将他脖子露了出来。 而后，从口袋里抽出一把裁纸刀。 咔咔咔~ 刀片一截一截地露了出来。 “慢着！”文舜年终于是放弃了尝试香烟，咳嗽着一把将其扔到地上，从身旁人手中接过一条锁链。 他挥了挥手，让那个壮汉退开，低头冷冷地看着陈年松。 陈年松一边的脸庞都肿了起来，这次换成是他咳嗽了，咳得痛苦，没一会儿吐出了一口血，还有两颗牙。 “我知道你忍我很久了。” 文舜年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就喜欢你忍着。” 他抖了抖锁链，一手一边地缠绕在掌心，“不过我突然不想玩了，没意思，所以你这个玩具可以丢掉了。” 说着，他猛地一脚踩在陈年松的背上，锁链在其脖子上飞快缠绕了一圈。 “是时候说再见了，我唯一的好哥们！” 他身躯用力，右脚奋力往前蹬着。 双手拉扯着锁链，手臂上青筋浮现。 “嗬~嗬~”陈年松被勒得只觉得脖子要断掉，挣扎地伸出双手要去掰开锁链。 却没想锁链陡然一松，等他抓住锁链，又再度一紧，他的手指头被一起绞了进去。 “嘿~~~” 文舜年俯身看着他的侧脸，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怪异，“你还好吧？感觉怎么样？” 是的！ 就是这样！ 陈年松眼里的愤怒都要快爆炸，文舜年总是这样，用最哥们最关心的语气对着他说话，做的事情却是在折磨着他。 可惜这一次，他似乎再也反抗不了了。 文舜年笑得愈发的扭曲，双手一松一紧，手腕搅动着锁链，看着锁链一节节地勒入陈年松的脖子里。 “你知道吗？” 他的声音很是轻柔，像是在跟情人说话一样温柔，“我小时候有一次被绑架了，就是这样被锁链绑起来的。” “那个女人勒得好用力，用力到我差点就彻底窒息了。” “我就没有见过那么笨的女人，用了那么多锁链，将我整个人绑得跟粽子一样，结果还是被我挣脱跑了。” “伱看……” “哥们~” “我是不是聪明了很多？” “就一根锁链，就勒得你动弹不得？” 陈年松确实动弹不得，他死了，死得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一样。 文舜年这个E级超凡者哪怕在现实世界是个普通人，对于锁链控制的手法力道都不是一般普通人可以理解的。 蛮力中透露着巧劲，灵活中又满是劲道。 杀人老手了。 身似一张弓，锁链如弦，射飞的就是陈年松的最后一口气。 哗啦~~~ 锁链随意地从手中垂落，撞击在地面发出金属撞击的声响。 文舜年舒服地撑着后腰扭了扭脖子，仰着脸看向小怡，“你看，生命其实很脆弱的。” 小怡都惊呆了。 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文舜年却是冷笑了出来，“看，你说陈年松给你下药，要睡了你，你逃了。但我现在弄死了他，你看起来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我已经懒得猜了。” “累了。” 他转身去往自己的办公室，不一会儿就从里面翻出了一串钥匙，然后笑眯眯地走回来。 此刻的小怡已经满脸红晕，额头上冒出了薄薄的汗水，好像干涸了好久一样疯狂咽着口水，眼神迷离。 她甚至有一只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扯住了衣摆。 她在忍耐。 在抗拒着药物的侵蚀。 文舜年歪着脑袋看了她好一会儿，啧了一声，“你还真是饥渴难耐的样子啊~” 小怡强忍着厌恶后退了一步，几乎整个人都紧紧地贴在房门上。她的双腿一直在打哆嗦，喘息着只觉得整个人好热，似乎随时都会脑袋迷糊过去。 这动作显然是惹恼了他，猛地朝前一扑。 “啊啊啊~~~” “你不要过来~~” 小怡翻身要逃，却无力地软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挪到了一旁。 顿时文舜年的脸黑了下来。 他深深地看了小怡好久，陡然笑了起来，“原来你内心深处是嫌弃我的，哈，哪怕你都被喂下了春药，竟然都不选择我……” “好！” 他站直了身体，目光变得森冷起来，“我成全你！” 说着，他从钥匙串里翻出小卧室的备用钥匙，插入打开，轻轻地推开一道缝隙。 “你看，开了。” “去吧~” “我知道，忍耐自己的欲望很痛苦的，我就经常对你忍耐着自己的欲望，我懂的。” “憋着肯定难受，快去让高赛帮帮你吧。” “！！！” 小怡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他，“你有病吧？” 文舜年没说话，只是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果然就是个疯子！”小怡挣扎地站起来，眼神迷离间，表情愈发的嫌恶。 她几乎是爬着冲了进去，趁着意识还保留着一丝丝清醒，快速给那些已经来到楼梯口的灵猫发出了指令。 “你去死吧！” 嘭~ 房门关上。 032 我饿了 一切就像是一场诡异的闹剧。 门内，小怡眼神迷离地扯着身上的衣服，嘴里不知道在哼唧着什么。 门外，文舜年蹲在地上，双手用力扯着头发，发出孤狼一样的哀嚎。 唯有高赛，表情诡异地看着这一幕，不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终于是搞定了水缸里的药剂，二楼的普通人太多，灵猫的抗拒明显的加强了。 不过他还是很想说。 不管陈年松到底给小怡下了什么药，现在最好的做法其实是送去医院。 这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而不是像网文小说里描述的那种用嘿嘿嘿来解毒，那是爽文，不是现实。 没文化真可怕。 要相信科学！ 高赛无奈地叹了口气，去往厨房找出一个杯子，从白天熬煮的‘清爽’饮品里舀了一杯出来，拿在手里晃了晃，杯子里顿时冒出了冰冷气雾。 他端着走回到小卧室，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床上扭曲成一只蛆一样的白花花的小怡，眼中满是漠然。 手中一甩，杯子里的饮品洒了过去。 饮品汤剂在半空中激荡着，被强大的心灵力量赋予极强的活性，只是浇灌在小怡身上，足以瞬间发挥作用。 小怡瞬间抽搐了几下，瘫软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睁开眼看了眼高赛，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嘴里发出惊恐地叫声。 “啊~~~” 叫声百转千回。 于是门外压抑的呜咽声也化为哀嚎，跟着一起百转千回。 高赛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些都什么人啊。 他摇了摇头，径直朝着房门走去。 将房门打开一道缝隙，房间内浓郁到极致的‘香辣迷醉’药剂喷涌而出，身后早就严阵以待的灵猫瞬间朝着文舜年扑了出去。 而守在楼梯拐角处密密麻麻都快塞不下的灵猫们，也像泄洪一般冲了上来。 嘭~ 房门再度关闭。 高赛没理会慌乱穿衣服的小怡，自顾地收拾着房间里自己的东西。 就很操蛋啊。 工作了小半个月，每天夜班都勤勤恳恳、累死累活，结果老板和店长都死了！ 一分钱都没有能拿到。 白干了。 亏大了都。 “高赛！”小怡在背后的声音很是冷硬，“你刚刚什么都没看到对吧？” “看到了。” 高赛走了过去，见状小怡连忙往床头缩了缩身子，却见他径直扯起空调被叠了起来。 她这才恼羞成怒，“你说什么？” “看到了。”高赛撇了她一眼，“飞机场要不起，也就一双腿还不错。不过你平时穿着短裤我就能看到，脱不脱都没差。” 小怡顿时瞪大了眼，只觉得整个人要气炸了，“我……你……啊啊啊啊~~~~” 情绪激荡。 至此，她体内残存的‘清爽’饮品也尽数消散殆尽。 高赛没理会她，快速地清理着现场所有关于调配药剂的东西。将水缸搬回厨房，破坏了之前调配的‘清爽’饮品的药剂效果，倒入下水道，又将药物残渣装入垃圾袋里放到行李箱中。 没多久，房门外彻底变得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的一切也好像他来之前一样，没有了半点痕迹。 “你要走？” 小怡不知道什么时候平静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他收拾行李。 高赛顿时也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她，“我是来兼职打工的，现在店长死了，老板死了，你这个老板娘除了添乱是一点都不懂得经营，这家店算是彻底没了，我还留着干嘛？” 好家伙！ 小怡直呼好家伙！ 感谢有你，治好了老娘的宫寒！ 整個人火气都上来了。 气得防寒罩有了装B的可能。 就很气，她怎么了，差在哪儿了？就在高赛面前一直都表现得跟个废物一样，不管是在店里的表现，还是在猎人组织的表现。 她气的喘得像头快病死的牛。 然后她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 这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身体一颤抖，有些不确定地指着房门外，颤抖地说着，“外面……外面……” 咕噜。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高赛摊了摊手，“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到你叫那些灵猫杀人，啧，估计外面都血流成河了吧？” 不，不只是外面。 血液从门缝中流淌而入，像是魔鬼的手一般一点点朝着两人伸来。 小怡疯了似地冲了过去，猛地一把拉开了房门，瞬间就看到门口支离破碎的文舜年。 更不用说那些来历不明的壮汉们，那场面简直可以直接拍恐怖片了。 她呕的一声，吐了。 吐得稀里哗啦的。 高赛扛着行李从她身旁绕过，在凌乱的地面挑选着可以落脚的地方，一步步朝着楼下走去。 来到楼下，他有些遗憾地看着奶茶店的店面。 说实在的，他还挺喜欢奶茶店来着。 这可能与他懂得调配饮品有关，这是他第一次对某个打工过的行业有了兴趣。 可惜了…… 高赛想了想，放下行李，走到吧台后，顺手抄起一个奶茶用的调酒器，装了半杯红茶，又倒入些牛奶，盖上盖子快速地摇晃着。 他没选择放入冰块，他的激荡能力足以帮他改变饮品的冷热。 很快，一杯最简单最香浓的奶茶就这样调制完成。 将其倒出，清洗好调酒器摆放好，这才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赞~！” “其实我也可以开一家奶茶店的。” 高赛莫名有些感叹。 就在这时，店门口传来满是磁性的声音，“所以这就是高赛先生失约的原因？” 寇美娇提着手拿包缓步走了进来，小心地绕过地上的尸体，径直来到吧台前，“我专门派飞机请来了法国的大厨，给你准备了整整一桌，你却只选择喝奶茶？” 高赛随手抽出一个奶茶杯子，将自己杯子里的奶茶倒了一半出来，微微一笑，“你要是不介意我喝过的，倒是可以品尝看看。” “我敢说，这是世界上最好喝的奶茶。” 寇美娇目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我倒是不嫌弃你喝过，不过我嫌弃奶茶。” “它不一样。”高赛将杯子推到她面前。 “怎么就不一样了？” “我调的。” 寇美娇噗呲一笑，轻轻放下手拿包，双手抚着鱼尾裙坐到吧台前的高椅上，优雅地端起奶茶抿了一口。 “唔！” 她眼睛一亮，“意外的不错！” “是吧？”高赛得意地笑了起来。 “茶香很雅致，奶味很浓郁，在富有层次感的同时又结合得很紧密，它真的很独特。”寇美娇喝着奶茶，像是品着最名贵的酒一样。 高赛笑眯眯地看着她，“那我请伱喝了奶茶，你能不能请我吃饭？” 寇美娇哼了一声，“饭菜都凉了。” “我饿了。”高赛摸了摸肚子，“饿肚子的人不挑食。” “行吧，走。”寇美娇再度拿起了手拿包，摇曳地走着前头，手中的奶茶杯却没有放下。 高赛将奶茶一饮而尽，提起行李跟着身后。 他们极有默契地没有去讨论这满地的尸体，一前一后地坐上了院子里的迈巴赫。 院子里，一群黑西装壮汉正忙碌着处理着一切。 迈巴赫缓缓启动，朝着店外驶去。 033 寻求庇护和被需要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高赛叉起盘子里的鸡蛋，整个塞入嘴巴里。 寇美娇切着牛排，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店里的监控一直受我们控制，在画面里出现灵猫的时候，后勤部发出了告警，那时候就知道了。” 说完，她端起高赛面前的牛排，将自己切好的放过去，“你吃慢点。” 她好温柔的，还帮忙切牛排。 她也好不温柔，牛排都冷了也不许厨师帮忙加热一下，就要高赛吃这些冷掉的食物。 高赛不介意，吃得狼吞虎咽，端起红酒喝了一大口，又捏着盘子里的一块小面包塞入嘴里。 总算是稍微填了点东西，这才舒了口气，“那你们一定能看到，奶茶店里发生的一切，不关我的事。” 小怡是陈年松下的药。 陈年松是文舜年杀的。 文舜年和那些壮汉，是小怡命令灵猫杀的。 看，真的不关他的事。 寇美娇只是微微一笑，优雅地往后靠着椅背，小口地品着杯子里的奶茶，“想要驱使暗界怪物攻击普通人类，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高赛先生。” “很难吗？” “我们黑山里有一种药，可以勉强让最低级的F级暗界怪物灵猫攻击普通人。”她抬起眼皮看向高赛，“想要使用那种药，得打十几份报告，等上最少半年的严格层层审批，最后安排专门人员过来使用。而且只限定一只，持续时间只有两分钟。” 她上下打量着高赛，“您说呢？” 高赛眉头一挑，扎起一块龙虾肉，掰掉上面的壳，径直塞入嘴里，没接这个话题。 寇美娇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 她显然并不只会满足于成为组织里的小头目，高赛这样的人、今晚发生的事，上报上去固然能得到奖励，但握在手上显然更有性价比。 她并不能完全确定文舜年今晚带来的那些人到底是不是普通人，至少她决定以‘破获了一个大型狩猎者组织’的名义上报今晚的事件。 她也不能完全确定，高赛到底是不是有能力驱使那些灵猫去攻击普通人。 有时候有些事并不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也没有办法得到答案。 高赛说不关他的事，她保持怀疑。 高赛要是说是他操控的，她也不可能相信。 既然如此，那便将一切留给时间，她有足够的耐心。 但显然高赛的耐心更足，他似乎就真的是来填饱肚子，大快朵颐地吃着，吃得美滋滋的样子，再也没有说话。 一时间餐厅里只剩下高赛吃东西的声音。 半杯奶茶并不多，寇美娇终究还是喝完了。 她轻轻擦拭嘴唇，又从手拿包里翻出小镜子和口红补妆，等收拾干净了，便静静地坐在对面。 她一直是等到高赛终于吃饱喝足，满意地叹了口气，端着红酒向后瘫坐。 “高赛先生。” “你可以直接叫我高赛。” “我想正式代表我们‘黑山精神病院’向您发出邀请，加入我们的组织……” 高赛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更舒服的坐姿，嗤笑了一声，“我一闲散人员，自由惯了，加入你们组织，去听别人的命令做事？我图什么？” “更何况，我好不容易考上魔都大学，人生踏入了最重要的旅程，这四年我是绝对不可能挪窝的。” “你们呢，我也不知道你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做完后拍拍屁股走人。哪怕说什么让我当这里的负责人，我怕到时候做的更多的事情是擦屁股和等着别人来报复。” 他坐直了身体，凝视着对方，“我没说错吧？” 寇美娇轻轻摇了摇头，“组织上更倾向于获取您放倒灵猫的药剂配方，而我则更看重您这個人。” 她摇晃着红酒杯，望向餐厅落地窗外远处的大学城，眉头微皱。 “我们组织来到魔都，进驻魔都大学城，目的其实从未向外界隐瞒。” “据传‘鉴药庭’这个组织研究出了长寿药，又据传‘鉴药庭’就隐藏在魔都大学城的范围内。” “我们组织的院长大人本来人生已经即将走到尽头，这个消息实在太过诱人。” “诱人得好像一个陷阱。” “没有人知道‘鉴药庭’已经存在了多久，一百年？上千年？” “这么一个强大的组织，却在这时暴露出自身的位置……” 她回头看向高赛，有些自嘲的一笑，“我听起来是负责此次行动的总负责人，其实更像是应对诱饵的诱饵，摆在明面上，随时都可能一脚踏进陷阱里丢了命。” “这样的情况下，我并不在乎是不是帮组织找到了什么控制灵猫的药剂，也不在乎帮组织招募到一个极有潜力的成员……” 她将红酒杯一饮而尽，放在桌上，血红色的葡萄酒从她嘴角滴落了一些，沾染在洁白的下巴上，又沿着脖子流淌，这让她看起来有种苍白的脆弱。 “我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盟友，关键时刻能救我命的盟友！” 她是那种标准的女强人形象，声音磁性低缓，这样盛气凌人的骄傲红玫瑰，说着脆弱的话语，哪怕依然保持着骄傲，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骄傲掩盖下的怯弱。 她怕了！ 这是她最无助的时刻！ 她需要高赛，非常非常地需要高赛！ 嗯。 倘若不是太熟悉眼前的这个人，高赛还真的就信了自己当前的感觉。 很抱歉，他无法因此升起任何英雄气概，也激荡不起任何保护欲和男性表现欲，甚至有点想笑。 他有些无辜地指着自己，“盟友？我？” 寇美娇深深凝望着他，“我会给你30头灵猫，不在黑山组织记录里的灵猫，彻底归你所有。” 这足以对高赛产生极大的帮助。 倘若今晚上指挥灵猫攻击普通人的是他。 所以这也是一个试探。 高赛挑了挑眉，“我确实需要几头灵猫来配合我做实验，但我可以自己去抓。” “自己抓？”寇美娇仿佛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噗呲一笑，“那您可能要有足够的运气，有些猎人一辈子都遇不到一头灵猫。” 暗界怪物千千万，流落到现实世界的本来就是偶然的个例。 F级的灵猫虽然在暗界里以特别能生而著称，看起来到处都是，但真的要在现实世界遇到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至少魔都地界，近十年来还真从未听说过有灵猫活动的痕迹。 现在所有一切灵猫的出现，都是黑山精神病院投放的。 也就只有他们这样的庞然大物，才有那个人力物力和能力，去规模化饲养驯养灵猫。 高赛回忆起了程曼曼说的话，说她过往人生在老家也不过遇到过一次暗界怪物，显然寇美娇说的不是骗人的话。 他心动了。 他确实在现实世界依然拥有超凡力量，但似乎走向有点奇怪，不是治疗就是调配汤剂，怎么尽是朝着辅助的方向走。 而倘若他拥有了灵猫，就相当于拥有了强大的攻击手段。 接下来不管是面对普通人、猎人组织、狩猎者，都有了抗衡的力量。 高赛可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像文舜年这样的神经病。 一脚踏入江湖，那便是沾染了淤泥，再也没有了脱离的可能，身不由己。 总是要有些压箱底的手段的。 鉴药庭那个所谓师伯给的几样东西，他都感觉不是那么靠谱。 “你要什么？”高赛郑重其事地坐直了身体。 寇美娇顿时也神情肃穆起来，“我会为您提供一个饲养灵猫的地方，唯一的要求就是，不管我遇到什么事，来到那个地方就能得到您的庇护！” 不管今天晚上文舜年带来的那些人是不是狩猎者，就以灵猫表现出来的超出猎人组织过往记录里的表现手段，都足以证明眼前这个人配合上灵猫已经拥有足够庇护她的能力。 “我没有任何其他的要求。” “对您、对灵猫、对提供的地方、对您调配的药剂，都没有。” 高赛嘴角微微勾起，“不怕我到时候不认账？” 寇美娇站起来，一手抚着领口，一手提着醒酒杯给高赛和自己的酒杯添酒。 “人总是要展现自己的价值，才能证明不管发生什么都有被庇护的理由。黑山精神病院所掌控的资源是您难以想象的，我想接下来的日子您会慢慢理解这一点。” 说着，她端起酒杯，“您说呢？” 高赛微笑地站了起来，端起酒杯，“我觉得小怡奶茶店这个地方就不错。” 叮~ 碰杯。 034 人生新阶段 高赛很快就见识到了黑山精神病院的强大。 他不知道文舜年背后的家庭有多厉害，但能调动那么多看起来凶狠的打手，绝对就不一般。 想要接手属于文舜年名下资产的小怡奶茶店房产，在文舜年突然死亡之后，无疑会招到对方家庭的怀疑和调查。 然后寇美娇带来了一份报纸。 上面报道了一场关于热心人士实名举报，大佬气急攻心病死在医院，家族成员因抢夺家产导致集团分崩离析的新闻。 又过了几天。 小怡奶茶店的资产飞快地在各种名头上兜兜转转，最终干干净净地落到了高赛手中。 一本房产证，一本土地证。 以及一份重新注册的营业执照。 小怡亲手送过来的。 她有些无助地看着高赛，脸上满是纠结，“寇主管让我跟着您，说如果您不要，就让我哪里凉快哪里呆着。” 这是一种试探的手段，以此观察高赛本人的性格和处事方式。 这也是一种监督，寇美娇显然并没有她说的那么豁达信任，但处理的方式很温和。 暗含的意味是——你要不乐意，可以让她滚。 高赛倒是不介意这些，但对小怡是真的嫌弃，“那你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呆着吧。” 于是小怡就兴冲冲地推开门跑到奶茶店里吹着空调。 “！！！” 都说人无脸则无敌，小怡是真的豁出去了。 她可怜兮兮地推开玻璃门一丢丢，探出头来，双手不住地作揖，“拜托拜托。” 像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高赛叹了口气，“我需要一个扫地阿姨兼猫猫铲屎官，试用期一分钱工资都没有。” 嗯，其实是他根本掏不起工资来着。 小怡却是很激动的样子，用力地点着头，“我干！” 算了。 至少店里是真需要个帮忙打扫的，请谁不是请，关键这个还免费。 嗯，重点是免费。 不过该表达的态度还是应该有的。 高赛拿出手机，给寇美娇打去了电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寇美娇在那边笑得很是愉悦，“都是按照您吩咐的，您说，小怡、奶茶店很不错。喏，都给您送来了。” 高赛翻了个白眼，“是小怡奶茶店，不是小怡和奶茶店。” 电话那边听到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寇美娇的声音靠近了话筒些许，“陶小怡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她其实暗地里都很用功努力。” “她跟着文舜年去处理过很多店铺关于官方上的事，跟那些关键的人都认识，这能给你省了很多麻烦。” “她还摸清了陈年松经营联系的所有进货渠道、认识了学校内部派件站的领导、知道奶茶店所有需要接触外界需要搞定的一切事宜。” “最后还有一点，她是学会计的。请相信我，做生意可以什么员工都不用请，但一定要有个会计。” 嘶~ 高赛回头看了眼店里正拿着拖把殷勤忙活的小怡。 小怡显然一直在留意着他，见他看来，连忙弯腰露出个谄媚的笑容。 “行吧，你说服了我。” 高赛想了想，又说道，“谢了。” …… 挂断电话后，高赛环视着这个小院，又仰头看着这栋两层小楼，莫名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他有个窝了。 一个完完整整属于他的地方。 过往的他一直都在流浪，从小学时期开始的租房、后来打工时住的员工宿舍、公园的长椅、泡妹子的酒店，到重生后住进了学生宿舍。 如今，他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不仅是人安定了下来，似乎连那颗心，也不再渴望着流浪，不再漂泊不定。 这显然是个不错的开始！ 心情愉悦的高赛背着双手，像条巡视领地的老狗，顶着上午就很热的大太阳，悠悠晃晃地到处张望着。 院子并不是一个标准的正方形，在两层小楼的后面还有一间四十多平方的小仓库，里面堆放了一些厨房器具和奶茶包装袋、各类茶叶水果等食材。 小仓库前铺着石板，缝隙里长出了杂草，导致有些不平整。 石板前方是一排小花坛，里面种着高高的竹子，阻挡了从院子大门直接看到仓库的视线。 沿着竹子向小楼走去，在后门旁还有个加盖的小亭子，里面停放着一辆看起来很霸气的重型机车。 机车的上方放着一个文件袋。 打开来一看，赫然是店长陈年松将私人所有的摩托车作为员工奖励赠予改良了饮品的高赛的奖励证明。 高赛也不知道寇美娇是如何操作的，反正现在这辆车是已经转入自己名下。 “啧~” “一波肥啊？” 他莫名地有些感慨。 从后面进入，绕过厕所和厨房，走上楼梯去往二楼，这里所有的血迹都已经清理得一干二净，甚至连墙面都重新粉刷了一遍。 不对，这里确实是真的被重新装修了一遍！ 这才几天？ 动作可以这么快的吗？ 甚至原来老板文舜年的办公室所在的主卧墙壁被拆掉，彻底打通成了南北通透的客厅，原来的客厅包裹着次卫变成了主卧。 看似不大的改动，却让整个屋子的格局都变得舒适了起来。 “厉害啊。” 高赛前世干过家装行业，太清楚有些人装修一套房子需要耗费整整小半年的工期，而这才过了几天？ 推开主卧看了会儿，他又再度来到楼下。 以往的奶茶店格局倒是没变，就是后厨被重新规划布置，竟硬生生地多隔出了一个不小的杂物间。 “小怡。” “来啦来啦~”小怡元气满满地跑了过来，睁着大眼睛乖巧地站在一旁，“老板有什么吩咐？” 高赛示意了一下空荡荡的店铺，“原来的那几个员工呢？” 小怡摊了摊手，“他们都是陈年松偷偷安排进来组织成员，寇主管说既然裁撤了这个据点，就把他们都召回。” “老板。” “嗯？” “我们还继续开奶茶店吗？” 高赛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继续挂牌装修休业，再做决定。” 他对赚钱没有太多的兴趣。 是真没兴趣的那种。 因为他漏财。 赚多少都守不住，实在提不起创业的热情。 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凝视着小怡，“你想开吗？” 小怡愣了一下，“我？” 高赛点了点头，指着放在墙角的‘小怡·鲜奶奶茶’的旧招牌，“寇美娇说你对开奶茶店的一切都了解，既然如此，你愿意来当这个店长吗？” 小怡心动了。 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的吗？” “你把以前经营的账目整理出来给我看看，盘点一下店里的物资和资金情况，我想你可以开始筹备招募新员工了。” 高赛再度走到厨房的杂物间看了看，“先帮我把后院仓库里的东西都搬到这里，再找人过来给后院仓库安装一台空调，以后我就在那里做研究，没事别来打扰我。” 新的人生状态，并非是终点，而是一个新的起点。 高赛很清楚如今平静的时光背后有多少暗潮涌动。 鉴药庭组织放出消息引诱黑山精神病院这个猎人组织过来，是为了什么？ 黑山将寇美娇所管辖的外勤部放到明面上，暗地里又有多少人潜藏于附近？ 还有学校‘第三绘画社’的超凡社团，以及大学城几家学校内的超凡组织，这些人真的只能在两大组织倾轧中坐以待毙？ 世物的一切都在变化着。 高赛迫切需要更强大的实力去面对一切！ 也许，就从寇美娇准备送来的那30头灵猫开始。 035 我徒弟死了 陈年松和文舜年的死就好像一棵大树上掉落了两片无足轻重的叶子。 在空中飘飘荡荡，感受过尘世的喧嚣，最终悄无声息地跌入尘埃之中，再也没有人会注意得到。 高赛曾经考虑过要不要趁热悄悄复活这两人。 给这个纷乱的棋局放上两枚暗子。 他最终放弃了。 理由很简单，这两个人他是真的看不上。 但他没想到，文舜年竟然还真有些背景，一个极其强大的背景，径直找上了门来。 B级狩猎者，高序列的大佬，足以让世间绝大部分狩猎者仰望的存在。 这位大佬是硬蹭着许霜月的车来的。 本来听说高赛打工半个月竟然晋升店长，许霜月为他高兴，开车拉着程曼曼就要一起来奶茶店捧捧场，这位大佬硬是挤进了保时捷911有些逼仄的后排座位。 “我徒弟就是死在这儿的？” 下了车，大佬眯着醉眼看了眼奶茶店二层小楼，喃喃地做出了结论，“我徒弟就是死在这儿的！” 生命在世间凋零，最后的一抹余韵涂抹在其上，满是苍白。 哪怕这里是现实世界，狩猎者再强也不过是凡人，B级大佬依然能隐约感受到‘镜花水月’技能带来的昭示。 徒弟死了，而且就死在这儿没错。 来人是老秦。 宿舍生管老秦。 鉴药庭组织成员，许霜月的六师伯，秦相生。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让生管秦相生和富二代文舜年有了这般交集。 说来有趣，老秦年轻的时候是篮球教练，老了不服输天天去学校篮球场耍帅，被学校篮球社的成员们当做扫地僧一般的存在捧着。 篮球社的陈年松先认识的老秦，却总是和渴望的超凡力量擦身而过。 他介绍了文舜年给老秦认识，却促成了一段师徒缘分。 理由也很简单，老秦好酒，文舜年这个富二代什么酒都能搞得到。 师傅带着喜欢幻想满是中二的徒弟走向了超凡，徒弟满世界搜罗好酒献给师傅，这一度特别的美好。 然后文舜年死了。 死得让老秦心痛，死得让老秦愤怒。 他是如此愤怒地责问高赛，“我徒弟怎么就死了？” 高赛站在吧台后，正拿着调酒器忙碌着，他准备尝试着制作出‘清爽’饮品的低配版，要足以低配到没有了夸张的魔幻效果，作为奶茶店夏季新品‘消暑’系列推出。 此刻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老秦，“你徒弟是谁？” “文舜年！” “这家店的老板！” 老秦的语气看起来很生硬。 许霜月惊呼了一声，显然也刚刚意识到这一件事，又见高赛一脸懵逼的样子，便小声解释着，“文师兄被六师伯安排到校园社团‘第三绘画社’当副社长……”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程曼曼的眼睛都瞪圆了。 程曼曼惊呆了，看着说话的许霜月，又看向刚刚在车里知道的许霜月的长辈兼暗界大佬秦相生，最后看向了高赛。 她很想说，哇，你给我们报仇了？ 然后又很急，怎么办？原来文舜年有这样的背景！ 她都快为高赛急死了，高赛却是面色平淡地看向老秦，“嗯，文舜年死了，死于上百头灵猫的攻击。” 老秦如遭重击，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到了他这個年龄，文舜年几乎可以说是他的关门弟子，而且还是天赋如此卓绝的弟子，简直是继承衣钵的最佳人选。 如今从高赛嘴里得到确认，顿时浑浊老眼里满是痛苦。 “他怎么可以死！他怎么就死了！”老秦双眼里满是狰狞，猛地抬头凝视着高赛，“他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嘭！ 调酒器被用力地扔入到洗水池里，高赛显然是气笑了，冷冷地看着他，“我怎么还在这里？” “真是个好问题啊！” “还不是你们鉴药庭要求我跟猎人组织保持接触，为你们打听消息？” “你知道前几天奶茶店死了多少人吗？” “你知道我当时躲在房间里有多害怕吗？” “我差点就死了！” “我特么现在陷进来了，逃都逃不掉……” 他猛地探过身体，一把拽住老秦的衣领，将他扯到近前，目光极其冰冷地凝视着这老头的眼睛，“你来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老秦都惊呆了。 他自个愤怒得要爆炸，却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小辈比他更愤怒，比他更爆炸。 “文舜年是死了！” “但我特么都不知道，我哪天也死了！” “老子本来一个人过得好好的，没有你们这些鉴药庭的什么狗屁师伯都能活得好好的！” “偏偏一认识就要我这个不入流的G级掺和到这种事里！” “你特么地来特么地告诉我！” 高赛的口水都喷到老头脸上了，“我这一条烂命，什么时候也要交代在这里？” 老秦有些瞠目结舌，他张了张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家店是我徒弟的，他都死了，你还在这里干吗？” “我在这里干吗？” 高赛轻笑地放开他的衣领，还贴心地帮他整理了一下，“黑山精神病院把这家店硬塞给我，让我给他们调配药剂，让我帮他们照看灵猫，你说我在这里干吗？” 他伸出手腕凑到老秦的鼻子前。 “闻到了吧，这特么恶心的通魂幽狼的尿液，很臭吧？” “三师伯还说什么就一点点臭，我特么自己恶心得都吐了。但我能怎么办，我特么不得不给自己喷上去，不然我也要被那些灵猫撕咬成碎片了！” 秦相生的到来，仿佛打破了一些被掩盖得很好的平静，稍稍一触碰，高赛就像炸药桶一样炸开，惊惧、委屈、恐惧、迷茫，原来他的内心早已如此的压抑。 许霜月有些心疼地看着这一幕，却也不得不站了出来，拉开秦相生，“高赛，六师伯，伱们都冷静一下。” 程曼曼也啪嗒啪嗒地跑到吧台内，小心翼翼地拉着高赛的袖子，“你，你还好吧？” 高赛深呼吸着，再度对她们露出了微笑，平复着情绪，“没事，我很好，一切都能搞得定的，不用担心。” 他总是这般坚强，什么事都能咬牙自个撑着。 许霜月神色复杂地看着高赛，突然后悔自己将高赛带去认识这些师伯了。 也许师傅说的是对的，就不应该让她儿子接触超凡世界，也不应该让高赛和鉴药庭的人接触。 她那时候心情激荡，叛逆着故意要违背师傅的嘱托，没想到却造成这般的结果。 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喜欢高赛，她在乎高赛，她虽然觉得一辈子都不会和高赛在一起，却是那么小心翼翼地守着高赛，希望他能好。 没想到前几天不小心差点杀了他，显然又害他身陷囹圄。 一时间，奶茶店安静得可怕。 “欢迎光临~” 自动感应门铃发出了电子音，小怡艰难地扛着一袋50斤装的猫粮顶着玻璃门挤了进来。 她正要跟高赛表现一下自己的辛苦付出，突然感受到店里的气氛有点不大对劲，连忙埋头往后厨走去。 “小怡。”高赛叫住了她。 “啊，老板，您说。”小怡吓了一跳，背上沉重的猫粮袋顿时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高赛看了眼猫粮，是熟悉的牌子，寇美娇自个经营的猫粮品牌，“那些猫就要送过来了？” 小怡闻言看了眼店里的其他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 高赛开始低头收拾水槽里的调酒器，“等下你负责接收，我有事要出一趟门。” “好的。” 小怡费劲地将猫粮提着往后厨去，程曼曼想了想跑过来帮忙一起提着，偷偷地闻了一口，竟眼睛一亮。 好像…… 有点好吃的样子？ 唔…… 这猫粮一定有古怪，她怎么可能会喜欢猫粮啊！ 终于，等到小怡再度推开门走出店面，老秦总算也是平复了情绪，只是声音沙哑地问道，“老板？” 高赛点头，“黑山精神病院现在这个据点归我管，但这里似乎并不是他们的主要活动地，我怀疑是学校的第三食堂。” 老秦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家店是我徒弟的，我不可能让它落到猎人组织的手里，我要把它拿回来！” 高赛眉头一挑，“当然可以，求之不得。” 孤寡漏财嘛，厄运缠身嘛，他早就习惯于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各种各样资产金钱就这样又从手中溜走。 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只是他没想到老秦会这样毫不顾忌自己的处境。 也好。 他也不至于对老秦死了徒弟的事情，有任何亏欠的念头了。 他笑着应和着，看着老秦的目光却愈发的淡漠，淡漠到可怕。 许霜月咬着下嘴唇在旁看得真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为好。老秦是个疯子，只是习惯于将自己麻痹成酒蒙子看不出疯癫的样子而已。这个又癫狂又霸道的人，根本不是她这样的晚辈可以劝得动的。 回去就去找三师伯（副校长）和五师伯（万裕生教授）反应这个事。 保时捷911又再次启动。 高赛不想和老秦一起坐后排，程曼曼就更不想跟这个文舜年的师傅坐一起了，吓都吓死了，于是老秦被安排到了副驾驶座。 小车一路前行，无所谓去哪里，奶茶店就要进驻一批灵猫，他们这些狩猎者可不喜欢待在那儿等着被攻击。 车里很安静，只剩下瘦骨嶙峋的老秦缩在副驾驶座上念叨着自己那个可爱徒弟的事情。 说实在的，也就老秦自己觉得徒弟很好。 许霜月是漠然的，她过往至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文舜年一眼。 高赛和程曼曼在后座挤眉弄眼，有太多的话想要交流。 “我还记得跟他见的最后一面，他说他在暗界得罪了一个能变成猫的E级女狩猎者，还有一个治疗能力极其可怕的刚觉醒者，我这几天一直在查这件事……” “没想到，他竟然是被黑山精神病院给害死了。” “我对不起他，他求过我帮忙杀了那两个仇人，我还笑着说这就是历练，是人生的常态。” “让他独自一人去面对危险。” “我要是一直守着他该有多好啊。” “千万，千万别让我知道，这两个狩猎者其实跟黑山精神病院掺和到一起去，否则我一定让他们生不如死！” “不，不管他们是不是，我都要他们死！给我的徒弟陪葬！” 他没有看到，许霜月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用力得指节发白，悄悄抬起头看向后视镜里，与后排的高赛和程曼曼的视线对上。 程曼曼是惊恐的，满是畏惧。 而高赛的目光，却是如此的凶厉，冰冷得骇人。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掏出了五师伯万裕生教授给的那个手机形状的药剂枪械，轻轻顶在副驾驶座的后背上。 “！！！” 嗞~~~ 超跑展现出了强大的急刹能力，车内的人一阵摇晃。 许霜月突然回头看向高赛，“要不然你们两个先在这里下车，我带师伯回一趟学校？” 高赛深深地凝视着许霜月，许久许久，最终缓缓地露出了微笑，“好。” 036 其实我很在乎 夏季的阳光很是酷热。 站在大太阳底下的程曼曼却是一头冷汗，紧紧地抱着高赛的手臂，哆嗦地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高赛神色复杂地凝望着红色跑车离去的方向，语气幽幽，“所以我刚刚差点弄死了那个老头。” “啊？”程曼曼愣住了，瞪大眼睛抬头看着他。 “可他是许霜月的师门长辈。高赛，狩猎者一般不会有组织的，倘若有，一定都是无比强大的存在！” 惹不起的啊！ 高赛嗯了一声，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手机，手指头不住地拨动着上面的LED灯头，那是这把药剂枪械的保险，声音多少有些低沉，“是的，极不理智，略显冲动。” 他眉头微微皱起，“曼曼，我好像出了点问题。” 程曼曼有些茫然的样子。 于是高赛更为详细地解释着，“刚刚老秦来店里责问我，我突然变得很暴躁。在车上他提及要伤害我，我甚至迫不及待地就想弄死他。” 他的超凡能力‘始末’无比清晰地告诉他——刚刚要是动手，老秦绝对会死！ “暴躁？迫不及待？”程曼曼想了想，“是不是那种感觉整个人突然特别的亢奋，脑海中只要稍稍有点想法，就感觉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变得极度活跃？” “然后感觉自己变的特别的冷静，甚至有点抽离的感觉，任由自身情绪的发泄？” “是的！”高赛眼睛一亮，“是这种感觉。” 程曼曼马上就给出了答案，“本源情绪失控！” “怎么说？” “简单来说，就是触及了心中的底线。”程曼曼努力地想要去讲述清楚这件事，歪着脑袋思考着，双手无意识地胡乱比划。 “首先，你肯定知道，我们的超凡力量的源头就是我们的内心。” 高赛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讲述。 “而本源力量，是所有心灵力量最强大的，它往往代表着我们自身内心最在乎的人和事。” “同时，它也将是狩猎者内心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 “当有人或者事触犯了这片地方，它将迸发出至强的力量，绕过大脑思维，直接接管身体，做出自身应对当前局面最可能做的反应。”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暗界就有狩猎者专门针对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下手，一直把自己作得麻木为止，据说修行速度极快。”程曼曼左右张望了一下，靠过来小声地说道，“文舜年就是这种修行流派的典型。” 高赛惊叹了一声，“不怕把自己搞成神经病？” 程曼曼有些可爱地摊了摊手，“难道文舜年不是神经病吗？” 有道理！ 那么，问题来了。 高赛刚刚的本源情绪、内心底线，感受到了侵犯？ 于是才有这些应激的做法？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由得有些感叹，“曼曼啊，我发现，我其实很在乎。” “在乎什么？” “在乎那家奶茶店。” 程曼曼显然不能理解。 “奶茶店的房产证和土地证现在都写上了我的名字，在那一瞬间，我感到了一种心满意足。” 高赛的声音深沉中带着一丝丝自己难以察觉的雀跃。 “我有家了！” “曼曼，我终于有家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程曼曼点了点头，她真的能感同身受的，因为她原生家庭的那个家，真的不能再给她带来任何归属感，特别是最小的弟弟出生之后。 大学军训过后学校放了几天假期，很多人都回家了。 她却没有回去。 她感觉那个地方并不属于她。 她，同样是一个没有家的孩子。 “老秦说要拿走那套房子，我当时说不在乎……”高赛用力地握紧了手机，眼中满是凌厉的神情，“但其实我很在乎！” “我这個人运气一向不好，根本攒不住钱，也许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可能拥有自己房子的机会了。” 前世高赛不止一次可以为自己买一套房子，他这般漂泊无定的人确实也渴望有一个安定的居所，可最终沉沉浮浮十多年，终究是命里无时难强求。 现在，有了。 很奇妙的，就这样有了。 他的内心安定了下来，他那渴望拥有美好生活的生命力，是如此昂扬得张牙舞爪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治愈之手’因此已经步入一个新的台阶。 那是一种对自己内心状态变化的感知。 高赛恐惧失去，不想失去，他早已厌透了生活中的一切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 亲人、心爱的人、钱财……，所有最在乎的一切，尽数从指头缝里难以阻止地流淌而出。 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命。 但他真的真的很不想屈从于这样的命运。 不！ 决不！ 前世他确实屈从了，许霜月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他再也不敢奢望有个家。 但现在他不想再屈从于命运。 否则那不是白重生了一把？ “我想试试看，也许我能守住这个家！”高赛的语气坚定了下来。 程曼曼不由得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跟着振奋了起来，“你要怎么做？” 高赛眼睛眯了起来，微微一笑，“秦相生这个老头就是太闲了，徒弟死了不去关心，竟然还想着牵连什么徒弟之前得罪的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得给他找点事情做。” “要我看，他背后的整个组织都太闲了，主动招惹黑山精神病院来这里，这才害得纷争乍起。” 给鉴药庭找点事情做，给黑山精神病院找点事情做，让这两大组织再也没精力去注意到他这样的小角色。 高赛脑袋快速地运转着，分析着所有已知的信息。 ——黑山精神病院已经被吊着来到大学城，放出寇美娇所统领的外勤部作为诱饵，那便是要借此观察，等待着鉴药庭的下一步动作。 ——但鉴药庭似乎死了一样毫无动静，这让寇美娇心生恐慌。 但鉴药庭真的不会有动作吗？ 他们辛辛苦苦把黑山精神病院吊来这里，总不能就是逗人玩的，然后真就扔到一旁不管？ 所以高赛假设鉴药庭已经做出了动作。 然后就神奇地浮现出一个答案来——学校的超凡社团‘第三绘画社’。 它可能其实跟隐藏在学校里的鉴药庭有关系，副社长文舜年是老秦的徒弟，那能开启暗界通道的社长呢？是不是暗地里也是鉴药庭的成员？ 咦？ 高赛隐约感受到了‘始末’这个超凡技能正在引导着他得出这个猜测。 他不由得掏出手机，打开虚拟机，从里面登陆了小号进入社团群聊里，不由得眼睛一亮。 “社长说要联系大学城各大学校里的超凡社团，一起组建一个大学超凡联盟，用以对抗大学城里频频出现暗界怪物的现状。” 程曼曼连忙将小脑袋凑了上来，她已经将小号注销退出了群聊。 “咦，社长说要联合大家的力量，制作一个覆盖整片大学城的暗界通道。” 高赛眉头一挑，笑了起来，“是吗？” 那可太有趣了。 他打算叫上寇美娇一起去参加！ 把水搅浑起来，给这个游戏上上强度。 “嘿嘿~~” 037 逆鳞 对于使用内心力量的狩猎者来说，逆鳞是个极其敏感的话题。 当然，它在国际上有个更通行的描述——本源情绪。 这得益于国外更早地开始了人类心理领域的研究，早早地将很多事物学术课题化，以更全面的理论支撑去做出定义。 国内一般不这样称呼，至少老祖宗们早早地称呼其为‘逆鳞’。 也许是上上个世纪有过变化，有些人会将一些‘底线’、‘敏感点’等等不是那么准确的词汇来替换，以避免在国际交流时显得有些‘土气’，但最终人们还是普通习惯称为逆鳞。 龙之逆鳞，触之必怒。 暗界狩猎者们有一些流派会将目光放到‘逆鳞’这上面，去不断地触碰摩擦这些敏感点，这似乎极为有效。 稍稍触碰，就能迸发强烈的情绪，带来可怕的超凡力量。 不断地磨砺到了极致，它便粗糙得跟金刚一样，再也不能成为自身的弱点。 鉴药庭就有这样的流派，名为‘灸心魔’，当代主要的传承者就是老秦，秦相生。 这个流派毋庸置疑地强大，也会让人足够的变态。 至少老秦就彻底把自己搞得妻离子散、家庭破碎，最终成了一个终日酗酒的孤寡老头。 得感谢现实世界压制了内心力量的表达，让普通凡尘的酒也能麻痹他的心灵。 否则这個老头的余生将是一场灾难。 这也是许霜月从未正眼看待师兄文舜年的原因，那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货，必定也是个心理扭曲的玩意。 当然了，走上狩猎者这条路的人，或者说有能耐脱离F级向上攀升的人，其实心理肯定都有问题，谁也没资格说谁。 将高赛和程曼曼赶下车后，许霜月就带着老秦赶往学校。 在路上，她尝试着跟老秦交流，可惜这个疯子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酒壶喝着，一边喃喃自语地讲述着那些让人厌烦的话语。 等到了五师伯万裕生教授的办公室楼下，老秦已经醉得不成人样。 酒红色的保时捷911停了下来，许霜月用力扯开副驾驶座，有些气恼地看着里面的醉鬼。 “师伯，下车，我们到了。” “到什么到啊……”老秦醉言迷离地望着车前方，打了个酒嗝，“我迷路了，我把宝贝徒弟弄丢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群男生互相推搡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嬉嬉闹闹间，有一个帅气的男生走了过来。 他用手指头梳了一下头发，笑得很阳光，“美女，我能……” “滚！” 许霜月用一种很嫌弃的语气骂了一句，顿时让那个帅哥有些尴尬。 “你……你在跟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 许霜月冷冷地看了过来，是的，她终于是正眼看了一下眼前的帅哥，然后郑重其事地说，“请你离远点！” 顿时帅哥有些悻悻然朝人群走去，远处男生们顿时轰然笑起。 “等等！” 许霜月突然想到了什么，再度叫住了他。 她显然是有十足的魅力，哪怕刚刚骂人滚了，依然一下子就把对方叫了回来。 她很不客气地指着副驾驶座里的老秦，“帮我扶一下他，我带他去楼上找个教授。” 美女有事相求，帅哥顿时再度笑得爽朗起来，“没问题！” 他甚至为了展示自己的雄性魅力，甚至直接将老秦背了起来，一副毫无负担的样子，很是帅气地说道，“带路。” 去往万裕生教授的办公室并不远，中间还有电梯可以乘坐，帅哥绞尽脑汁地想要开口改变有些尴尬的局面，却没想到一下子就到了。 “谢谢。”许霜月显得客气而疏离。 但帅哥并不介意，看着面色紧绷攻气十足御姐范的许霜月，最终还是没有鼓足勇气加个微信。 许霜月现在的心情一点都不好，她用力地关上了办公室房门，指着瘫软在椅子上的老秦，跟五师伯万裕生教授和三师伯副校长讲述着刚刚奶茶店发生的事情。 “他这是什么意思？” 许霜月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想要拿回自己徒弟的房子，去找黑山精神病院啊，找高赛算什么事？” “难道要让高赛为此买单不成？” “高赛就是个穷鬼，他有能耐赔给黑山精神病院一栋房子？” “况且他为什么要赔，就因为霸道的秦相生不管不顾地要从高赛手里抢走房子，丝毫不顾黑山精神病院会不会因此怪罪高赛！” 副校长怒喝了一声，“放肆！” 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严厉地凝视着许霜月，“他是你师伯，谁允许你直接叫他的名字！” 许霜月冷笑了一声，“您应该庆幸他是我师伯，否则他刚刚来的路上已经死了！” 嘭~ 老秦猛地站了起来，由于太过用力身后的椅子撞倒在地。 他的醉眼变得犀利起来，怒气十足地看着许霜月，“你威胁我？” “是不是我们过去对你太过纵容，才导致你这般没大没小？” 许霜月毫不退却地迎着他的目光，语气愈发的冰冷，“你要动高赛，就别怪我不把你当师伯！” 秦相生的面色变得狰狞起来，这显然才是他本来的常态，被酒气掩盖的真实面目，暗界鼎鼎有名的‘怒目金刚’，声名显赫。 “许霜月！”他的声音好像从腹部翻滚而起，带着滚滚的雷音。 “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也是这样！”许霜月的气息愈发的清冷，“秦相生，你敢动高赛，就一辈子好好躲在暗界，否则伱睡觉也得给我睁只眼！” “放肆！”秦相生怒极，无边的光影在办公室里摇曳着，只是瞬间，就将所有人都拉入到暗界之中。 依然是那栋古朴巍峨的巨大宫殿前的广场上，刚刚拍桌站起的副校长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缩在角落不说话的万裕生教授看着副校长意味难明。 秦相生的状态彻底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酗酒瘫软的糟老头，此刻身披长袍，苍白的头发飞扬，一道道电光在身旁摇曳着，天际浮现出一轮血月。 而在他的对面，许霜月已然变成了四米高的青紫色神像，双手抽出造型夸张的巨大苗刀，浮动在半空中。 她的气息十分的暴躁，狂乱的气流在身旁呼啸着，一改过往的清冷幽静。 那股可怕的躁动正持续攀升着，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的阴森诡异。 “诶，等等，等等！” 万裕生教授没有能从副校长那边得到什么信息，撇了撇嘴，连忙转过头来处理面前的局面。 他先是怒瞪着老秦，“你这个酒鬼跟小辈置什么气啊，我知道你死了个徒弟很难过，但你特么的拿别人撒气就特么的拙劣，忒拙劣，low爆了！”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许霜月，“你要干嘛？啊？你要干嘛？你一个修行‘藏心门’的，打算用你逆鳞的情绪来强行攀升实力吗？你要是一不小心因此跃升成高序列D级，藏心门的力量和逆鳞气息相冲，你这辈子的修行就到此为止了！” 许霜月却是目光凌冽地看向老秦，“在所不惜！” “哈哈哈哈，好一个在所不惜！”老秦怒火攀升，“来，弄死我，弄死我啊！！！”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传来，“够了！” 轰！ 随着这声厉喝，仿佛整个天幕都被压低了一些，一座巨大的墓碑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入到青石广场上。 可怕的震荡袭来，石头碎屑纷飞。 赫然看到墓碑上写着两个大字——封禁！ 此碑一出，整片天地陡然一静，静到仿佛只剩下无边的潮汐拍打。 所有的一切情绪都在潮汐之中消散一空。 秦相生还想抵抗来着，闷哼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面色陡然变得苍白。 这股苍白来得快去得也快，快到仿佛和他体内所有沸腾的情绪都一起蜷缩回灵魂深处，将一切情绪都剥离了出去。 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是彻彻底底地脱离了超凡力量，重回最真实的自我。 最真实的他，脸上满是人生沧桑的皱纹，老眼昏花里满是对过往的悔恨泪花，双手因长期酗酒已经开始止不住地哆嗦着。 他痛苦得直颤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酒壶灌了起来。 另外一边，巨大的神像青紫色流光倒卷，仿佛是人皮套一样翻了个面，许霜月跌落地上踉跄了一步。 一个岣嵝的身影拄着拐杖缓缓走来，身上披着边缘有些破碎的灰褐色大氅，一张不算苍老的脸却写满了愁苦。 “大师兄！” “大师伯！” 大家齐齐尊敬地叫着。 来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看向副校长，“老三，你就是这样当宗主的？眼睁睁地看着同门相残？” 副校长哼了一声，“叫你来当这个宗主你不要，丢给了我，就别来嫌弃！” 来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敢接这话，又看向一旁的老秦，“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你这老货是打算一辈子当情绪的奴隶不成？” 老秦冷笑了一声，“当年是谁跟我说，修性有个屌用，还让我听你这个屌大的？哦，现在说我修出问题来了？” 那人又再度挠头。 看来大家尊敬是真尊敬，嫌弃也是真嫌弃啊。 他看了眼万裕生教授，噢，这个不能看，那眼神老幽怨了。是了，当年是他从老秦这里汲取了教训，跟这个师弟说别天天想着牛逼，要注重自己的心灵。 好了，现在万裕生是真的性格最正常的一个，就是实力有点不堪入目。 啧~ 于是他只能从小辈这里找得一点尊严了。 “小许啊，我刚刚看到，你的逆鳞竟然是小师妹的儿子？” 许霜月点了点头，“师傅当年是把我当高赛的童养媳来培养的。” 噗~ 老秦刚从口袋里掏出酒壶喝了一口，闻言又再度喷了出来，“嘛玩意？” “童养媳，我听到了。”副校长在旁说道。 万裕生教授接口了一句，“6！” 大师伯顿时一阵后仰，转头看了眼老秦，“你招惹人家了？哈，你哪一天要是被小许弄死，我是真不觉得意外。” 038 合作愉快！ 高赛不知道许霜月在背后做了多少，就好像他前世一直不知道十多年来许霜月到底做了些什么一样。 他只是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许霜月在电话那头很是得意，“大师伯不让秦相生找你麻烦，也不许他收回房子，还叫你有机会赶快从黑山精神病院这件事里脱身。” “反正你不用担心，一切都没问题了。” 真的是这样吗？ 高赛不知道，但他选择相信许霜月。 只是，他已经在跟寇美娇讨论起关于‘大学超凡联盟’这件事了。 有些事开始了就没有办法停下来，走入了泥潭还想脱身，哪里有那么容易。 挂断电话，迎着寇美娇疑惑的目光，高赛叼起一根香烟，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用力地摁着。 只是不管怎么摁，火都点不起来。 啪嗒~ 一道火焰燃起，寇美娇举着打火机迎了上来。 高赛看了她一眼，低头将香烟凑了过去。 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将内心的情绪吐了口气，高赛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寇美娇放下打火机，微微一笑，“你提及你从第三绘画社里打听来的消息。” “噢~~” 高赛点了点头，继续说着，“虽说狩猎者在现实世界总是在自身失去力量的窘境下，要面对依然拥有超凡力量的暗界怪物侵袭的困扰，但总体上来说，有些运气好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到。” 谈及这个，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对方，“如今大学城里频频出现灵猫群，这显然有问题。” “外部的压力最终促使了狩猎者们的抱团取暖，大学超凡联盟应运而生。” “因为是处理现实世界事务的，所以狩猎者和知情者普通人各自占据一半席位。” “我们当然不是狩猎者，所以能争取的就是普通人的席位。” “这很难，因为狩猎者拥有普通人席位的推荐权，大家肯定会更倾向于去推荐自己人。” “所以我们想要争取到这个席位，就需要表现出他们需要的价值。” “我觉得你的成功率会比我大一点。” “拥有一家猫粮上市公司，同时又是魔都大学第三食堂的承包商，又有钱又有关系，又有名气。” 高赛讲述着寇美娇的优势，陡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寇美娇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因为所谓的‘名气’，是之前有闲得无聊的大学生拍到了她去食堂帮忙的照片，被发到校园论坛上，被评为——最美食堂阿姨。 阿姨？ 你全家都阿姨！ 寇美娇年纪确实比高赛大一点，她今年24，虽然整整大了高赛6岁，但24岁本来也很年轻好吗？ 也就是她个人的气质偏向于成熟蜜桃的少妇感，又带有点女强人的气息，会让稚嫩的大学生们觉得年龄大了一些。 不过哪怕是这样，在依然还没有流行起‘富婆饿饿’的这个时代，她的美貌依然是被大学那些嗷嗷叫的牲口们发现了。 藏不住的，美艳成这样，在大学这种满是牲口的地方，根本藏不住。 “你应该知道我是猎人组织的成员，主要目标就是狩猎者。”寇美娇饶有兴致地摇晃着红酒，笑眯眯地看着高赛，“介绍我到这么一个狩猎者组织里，你不怕出事？” 高赛也端起了红酒，耸了耸肩，“你们组织会出手吗？” “当然不会！”寇美娇翻個白眼，“对一群大学生出手，你绝对想象不到会有多麻烦。我们一般会等到他们毕业，然后再挨个去收拾。”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高赛喝了一口红酒，再度叼起了烟，“你不是要打听‘鉴药庭’这个组织的信息吗？也许从这个联盟入手是个不错的契机。” 寇美娇轻轻抿着酒，目光迷离，叹了口气，“我愈发感觉这个联盟就是个鱼饵，就等着我跳上去一口咬住，然后生死不由人。” “我想这就是鉴药庭想要的，把我钓了起来之后，当做鱼饵，继续勾着黑山精神病院藏在暗处的人出手。” “这估计也是组织里想看的的，只要鉴药庭有了动作，吃下了我这个鱼饵，一切就会有痕迹，他们就再也藏不住了。” 高赛嘴角微微勾起，“听起来伱已经没得选了。” 寇美娇轻轻举起酒杯，摇摇与他碰杯，“同时也是个机遇，富贵险中求嘛。世间上的机遇常常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而是危与机并存，能狠狠抓住机遇本来就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了。” 她放下酒杯，“你呢，掺和到这件事里来，求的又是什么？” “进入暗界的钥匙！” 高赛向来目标清晰，他需要解决身上的厄运，从现实世界入手显然不实际，他需要一个自由进出暗界的办法。 他其实有一个。 是许霜月五师伯万裕生教授给的‘鉴药庭斗兽围栏的出入牌’，可以凭借着这个进入到鉴药庭总部的石头广场内部。 这足以在最关键的时刻保命。 但绝非合适平常使用，高赛并不想自己进出暗界都要跑到别人眼皮子底下。 “第三绘画社社长手中拥有暗界通道的钥匙，我需要那个！” “进出暗界……”寇美娇眉头一挑，打量着高赛，“看来您也是个不安分的人啊。” 那当然。 准S级的诅咒，那可不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待着就能解决的。 高赛不知道怎么解决，但却知道，踏出第一步，一切才会有了显露机会的可能。 “我有一个神奇物品。”寇美娇迎着高赛惊讶的目光，掏出手机操作着，“一次抓捕狩猎者行动的收获，我私藏了起来。” 说着，她翻转手机放到高赛面前桌上，让他看向屏幕里的照片。 那是个正二十面体的金属球，“这玩意叫‘套装’，是一种很特殊的神奇物品，古代狩猎者管这个叫‘道统’，因为它天然拥有一整套完整的技能体系。” “它可以直接当做转化狩猎者的神奇物品，但据说最好的使用方式，是在转化成狩猎者后，再度将它塞入灵魂之中，成为狩猎者的第二套技能。” “所以现代人管它叫‘外置技能树套装’，因为它能在狩猎者身上浮现出铠甲武器的效果，又被简称为‘套装’。” 她显然不是为了拿出来炫耀一番。 修长白皙的手指头轻轻点了点手机屏幕，“倘若我这次能功成身退，我就将它送给你。” 呼~ 高赛吐了口烟气，盖住了手机上的照片，看不出任何心动的模样，“你就这么相信我能帮你？” 寇美娇调皮的手指头在烟雾中撩拨着，美目直勾勾地看着高赛，“我信！” “是吗？” 高赛深深地看着对方，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模棱两可，只是缓缓地伸出手，“合作愉快。” 白皙小手伸入他的掌心中，轻轻一握，“合作愉快！” 鉴药庭显然不是个依靠对象，大学超凡联盟背后到底是什么情况未可知，高赛最终还是选择了黑山精神病院的寇美娇。 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踏足超凡世界之后的境遇，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喘息的机会，无论是一开始E级的文舜年，还是高序列的B级大佬秦相生，有时候都会让人产生出一种无力感。 特别是在他突然有了弱点的时候。 是的，当他在乎起自己有了小窝这件事开始，他就已经有了弱点。 高赛终究开始脱离了前世的行为模式，不再随遇而安、无欲无求，他开始有了渴望，有了念想，饥肠辘辘地像头野兽。 这绝对是一场危险的游戏，他已经开始感受到内心的躁动，整个人莫名地有些亢奋。 他从来不在乎立场，这个世间也从未有什么编剧，能给人下一个定义，告诉他这个人是好人，这个人是坏人。 他迫切需要能帮助自己的盟友，然后以尽快的速度提升自己。 至少要在眼前这个盟友将自己踹掉，或者自己将她踹掉之前，最少最少也要有面对突如其来的迫害大声说不的实力！ “小怡！” 高赛大声叫着，让在楼上写着项目计划书的小怡赶快下来。 “老板，怎么了？” 小怡啪嗒啪嗒跑了下来，气喘吁吁地看着高赛，又有些紧张地观察着寇美娇的神情。 “改变计划！” 高赛眼中满是精光，“我们奶茶店的生意不再瞄准城市内写字楼高端客户，将顾客目标放到大学城各大高校内部。” 他凝视着对方，“我要你去和学校商谈关于学生勤工俭学的扶持项目，尽快建立起一支庞大的校内派件队伍。” “记住了，我没想着赚钱，我要的是影响力，懂吗？” “啊？”小怡有些瞠目结舌。 039 席位、油画和香菇 大学超凡联盟的集会如期开启了。 以一种很独特的方式——漫展。 这样大家就可以合情合理地将自己的面目遮盖，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们都是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真实身份。 举办地点位于大学城旁魔都有名的购物中心南座。 高赛和程曼曼抵达这里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几个Cosplay爱好者在跟门口的保安交涉，希望能参与进去。 可惜他们并没有所谓的‘邀请函’，被保安严厉拒绝了。 或者说，他们并不是超凡界的狩猎者和知情普通人，并不能从各大校园超凡组织里获取到准入的门票。 这次前来高赛并没有跟寇美娇同行，与需要发挥现实身份影响力而获取席位的她不同，高赛和程曼曼都不希望自己现实身份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下。 此刻他们俩都穿着网红青蛙的服装，一红一绿，摇摇晃晃着大屁股从几人面前走过。 那几个爱好者都惊呆了，指着高赛他们，“这特么也算Cosplay？” 保安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但他们有邀请函啊~” 网红青蛙当然不算Cosplay了，但这是高赛和程曼曼这两个穷鬼能找到的最合适的装扮——在大学城学长卖闲置物品的摊子上买的二手。 说起来高赛名义上的钱不少，都是奶茶店之前积攒下来的流动资金，盘点起来数额不小。 可惜高赛有孤寡漏财的诅咒相伴。 为避免这笔钱突然不明不白的就没了，他十分公正严明地跟小怡阐述了‘公归公，私归私’的理念，并大手一挥将这些钱尽数划入奶茶店新项目的活动资金范畴，心里滴血地享受着小怡的恭维。 他唯一调动这笔钱额外支出的，就是拿去给程曼曼买了一部新手机。 理由是大学超凡联盟据说要大家下载一个app作为平时通讯使用。 但其实他很早就想给程曼曼买一部了。 她之前为了救自己从宿舍楼上跳下，手机摔得变形，看起来好心疼的样子。 高赛本来是打算用自己第一个月工资给程曼曼买一部。 结果工资没有能领到。 程曼曼是個很容易满足的傻妞，一路低头把玩着新手机，不时抬头看了眼走在前头的绿色青蛙，笑得像个二傻子。 然后很滑稽地摔了一跤，摔的时候死死地抱住手机，大大的青蛙脑袋用力地撞击着地面，头套里传来了很清脆的响声。 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好头。 高赛叹了口气，不得不伸手牵着这货。 走入会场，第一步就是在大学超凡联盟的工作人员安排下注册身份。 使用提前准备好的备用手机，接了漫展会场的WiFi，下载一部名为‘超凡联盟’的APP，在这个极其简陋的手机软件里注册了各自的身份。 ——青蛙达达，和青蛙妙妙。 达达是高赛，妙妙是曼曼。 手机就是个很普通的论坛软件，此刻界面里唯一的帖子就是庆祝‘大学超凡联盟’的组建。 没了。 寥寥数语。 更具体的内容只能等待会议公布。 随着人群来到一个布置成会议室的地方，高赛和程曼曼找了个位置坐下，等了大概有一个小时，会议正式开启。 六个原来大学城各大高校超凡社团的社长走到台上。 ‘第三绘画社’社长是个很酷的妹子，黑色的迷彩裤、黑色的T恤、黑色的口罩、黑色的渔夫帽下长长的粉色头发披散而下。 作为联盟发起者，她看上去却过分安静，只是在台上找了个最角落的地方，低头把玩着手机。 倒是隔壁双蛋大学超凡社团‘魔术爱好者’的社长，并没有遮掩身份，穿着笔挺的西装，看起来精力旺盛的样子，来到最前方，握着话筒开始了演讲。 他的话特别多，从超凡的特殊讲到时代变迁所带来的机遇，又从未来考量讲到社会责任，讲得底下昏昏欲睡。 高赛分明看到‘第三绘画社’社长忍不住抬头看了这货一眼，不耐烦地挪了挪屁股，又重新低头玩起了手机。 人们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大家没有想到都接触超凡了，还得听领导讲废话。 倒是程曼曼显得非常安静，她恨不得直接回宿舍去好好把玩一下新手机。 嗯，用她的话来说，这是唯一一把彻彻底底属于她的新手机，一时间连暗界的事情都抛之脑后。 ‘魔术爱好者’的社长可以说是成功地将组织初建的激情和亢奋平复了下来，还没真正建立，就已经有点死气沉沉的味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这货终于是说到了重点。 “诸君，组建联盟的初衷，就是为了抵抗来历不明的暗界怪物侵袭，我们将制造一个庞大的暗界通道，覆盖整个大学城的范围。”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双指夹着，高高举起，“在这个范围内，我们只需要持有这张卡片，就可以随时触发暗界通道，进入到暗界之中。” 这显然才是大家关注的内容，窸窸窣窣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他手中的那张卡片。 “超大型暗界通道制造不易，我们需要大量的原材料，这必须麻烦所有的人进入到暗界采集。” 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朵蘑菇。 蘑菇不大，瘦瘦长长，整体呈现诡异的靛蓝色。 “它的名字叫七彩香菇，什么颜色都有。” “我们将会在会场开启暗界通道，让大家进去采集，为超大型暗界通道的建成做出自己一份贡献。” “这个暗界通道将维持七天，最少采集到一朵的狩猎者，才能成为‘大学超凡联盟’正式成员，领取到这张触发通道的卡片。” “采集最多的头六名，将自动成为超凡部的十二席之一。” 类似的做法同样适用于‘凡人部’十二席位的挑选，不过他们要负责的是超大型暗界通道的人力物力。 “七天！” “你们只有七天的时间！” …… 沿着会场往深处走去，在最里面隔出的不大展厅里，熟悉的‘烟幕画框’通道再次出现在眼前。 有些其他校园超凡社团来的人，看着这一幕显得很是震惊。 显然掌握暗界通道的手段并不常见。 沿着烟幕画框走入，再度来到暗界的峡谷之中，高赛和程曼曼避开人群朝着一条小路走去。 “那个香菇以前我帮社长采过。” “算是社团里的兼职，采到一颗就给100块钱。” 程曼曼接触得更多，小声地跟高赛讲述着，“社长开启暗界通道的钥匙是油画，她需要点燃油画才能制造一次这样的通道。” “那个名为‘七彩香菇’的神奇植物，拿到现实世界后，手感摸起来有点像是矿石，社长会将它制作成油画颜料。” “我知道哪里有很多七彩香菇。” “在一个山坳里，漫山遍野长得到处都是。” “我以前一直在想，要是全部都给采集下来，我怕不是要发财了。” 红色青蛙无奈双手一摊，“可惜那里有一群D级暗界怪物守着，四臂蝠耳猴。这种可怕的猴群，怕是要凑集很多D级狩猎者才敢靠近。” “不过……” 她伸手拉开青蛙肚皮上的拉链，伸手进去掏了掏，拿出一个喷雾剂。 “我们现在有这个！” B级怪物通魂幽狼的尿液，B级之下的怪物闻到都会远远躲开。 东西虽然恶心，但不管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暗界，都无疑是妙用无穷。 040 卡农和emo小香菇 大胖橘速度极快地在树林里穿行着，偶尔碰到F级的暗界怪物，那些怪物都来不及反应，橘黄色的光芒已经从它们视野中消失不见。 高赛坐在大胖橘的背上，努力地想要去分辨视野中的画面，却不得不放弃这个做法。 他只觉得所有的画面都在飞快地朝着面前扑来，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撞在某个东西上面一样，快速地摇晃闪烁着。 看得人一阵眩晕。 他不得不承认，回到暗界的程曼曼，实力强得可怕。 要是想要弄死他，他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E级，在绝大多数狩猎者一辈子卡在F级的普遍情况下，已经足够称一声大佬了。 但哪怕速度如此之快，等到程曼曼带着他赶到那个所谓的山谷前，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如此长距离的奔袭，到了抵达的时候，程曼曼身体一翻，变回了人形，径直一把扯开青蛙头套，整个人出汗得好像从浴缸里刚捞出来一样。 她喘息着瘫坐在一块石头前，挥舞着小手给自己扇风，“超长距离奔跑果然不是我的强项。” 高赛表情古怪地看着她，“我们走了多远？” “五十多……应该有六十公里吧。”程曼曼回答道。 牛逼！ 高赛竖起大拇指，“你管这個叫不是强项？” 于是程曼曼有些腼腆地笑了起来。 “还好啦，毕竟我虽然是变形侧的，但走的是敏捷的路子，像文舜年那种偏施法型的，就才是真的慢，也就比一般人快了一些。” 说起这个，她有些苦恼，“变形侧的修行，前期生存能力都特别强，但真的要走入更高的道路，就会比别人更难。” “特别是我这种，变形的原形是F级的灵猫，当我走到E级时，其实已经挖光了潜力。” 高赛挑了挑眉，回忆了一番，“我记得许霜月跟我说过，走向D级的关键点，是挖掘自身内心力量，彻底掌控神奇物品赋予的技能，也许是到了从自身挖掘潜力的时候了。” “自己的潜力……” 程曼曼喃喃着，有些迷茫，“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潜力？” 她迎着高赛的目光，有些怯弱地缩了缩身体，抱着自己的双腿，将下巴放到膝盖上，叹了口气。 “你别这样看我，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神色黯淡了下来，抿着小嘴，“我自己都嫌弃自己。” 许霜月一开始对她的评价并没有错，她就是个努力去尝试各种男人喜欢的事物，钓鱼啊玩游戏啊练瑜伽之类的，渴望着未来能嫁个好老公，能将她从泥潭中稍稍拉起。 她没自信，她自卑，她自暴自弃，她又倔强地活着，活得好累好累。 她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内心力量可以挖掘的。 相比之下，眼前的高赛虽然同样身陷泥潭，但内心充满了阳光，生命力旺盛得张牙舞爪的，看得她一阵的羡慕。 怎么会有人可以活得那么的骄傲啊！ 也许，这才是她会对高赛有那么强的好感的原因。 浑身阴暗冰冷的人站在阳光下，虽然愈发怯弱，但真的暖暖的，那感觉真的很好。 高赛微笑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平视着她的双眼，“你跟我说过，心灵力量铸就超凡能力，超凡能力的使用，会愈发地刺激强化自己的心灵力量，这是一个正向循环。” 程曼曼摇了摇头，“这是个深渊旋涡，会把人一步步带入扭曲之中，最终一个个都变成疯子。” “不！” “我不这样认为！” 高赛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倘若你觉得你的内心缺乏阳光，那就努力让自己阳光起来，并用它作为你的超凡能力，不断地使用，刺激着它，让阳光最终占据你的心灵。” “你觉得超凡力量会让人发疯，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它是最好弥补心灵空缺的办法。” “只要你不过度沉溺于力量，更关心自己的内心。你的内心终究是会赋予你力量的。” 程曼曼呆呆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懂这么多？伱明明才刚转化不久，也没有谁能教你这些……” 高赛笑着站起来，朝她伸出了手，“因为我懂得，怎么样才是活着。” 程曼曼愣住了，“活着？” “嗯，好好地活着，活成我们自己渴望的那样！”高赛的笑容愈发阳光，“也许生活会有太多的困扰，太多的无奈，但有趣的是我们遇见了超凡，它给予我们改变的可能。” “我想这才是我们回到现实世界后，变回普通人生活，超凡力量曾经存在过的意义。” 这番话对程曼曼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她痴痴地念叨着，“超凡弥补自我，活成自己渴望的模样……” “没错！” 高赛拉住了她伸起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接下来两人开始准备起来，B级怪物通魂幽狼的尿液是用来刺激其他怪物的嗅觉的，不至于真的一定要喷在身上。 事实上高赛就觉得万裕生教授将其制作成喷雾有点死脑筋，应该用其制作成香囊之类的，必要的时候挂在身上，不需要的时候收起来，更为妥当些。 两人很快在树林里找到了一截吸水性很好的小木棍，掰成两半，用绳子绑好后，拿着喷雾喷洒，各自绑在青蛙人偶服的腰上。 这才一起朝着石头后方走去。 走过一片大石遍布的山坳斜坡，终于来到一片桃林。 桃林长得异常的旺盛，高高耸立着仿佛参天大树一般，不时能闻到桃子的清香味，高赛仰头观察着，不时还能看到几颗水润饱满的蜜桃。 “那些也是神奇植物，是D级暗界怪物四臂蝠耳猴最喜欢的食物，也是D级。” 程曼曼一起仰头看着，“不过我不建议我们现在采摘，这种蜜桃的香味特别浓郁，不管是携带还是吃过，身上都会带着这股果香，我们很容易被其他狩猎者以为自己有什么宝物。” “得下次带个密闭的容器来装。” 随着两人走入桃林，一阵猴群愤怒的吼叫声传来。 “喔喔~~~喔喔~~~~~” 树梢上有长着蝙蝠耳朵、四只手臂、七八岁孩童体型大小的猴子探出脑袋，吱叫了几声，在树林里快速地后退着。 “四臂蝠耳猴几乎可以算是瞎子，但它们的听觉异常灵敏，据说能听到一公里外的声音，但恰恰好让通魂幽狼的尿液变得有效。” “否则这类智慧较高的暗界怪物，很容易会察觉到我们根本不是通魂幽狼，知道我们在骗它们，反而会激发起它们的怒气，疯狂地攻击我们。” “不过如果在现实世界就不用怕，它们到了那里，不仅超凡能力会被压制，智商同样如此。” 这显然涉及到了心灵力量和超凡力量之间的微妙关系。 显然，B级通魂幽狼的尿液也不是百试百灵的。 两人继续深入，走出桃林，陡然看到了一片长长的背阴处斜坡，这里的地上泉水肆意流淌过石头腐木，在各个角落里长出了一朵朵颜色各异的香菇。 香菇在阴暗里散发着莹莹光芒，看起来好像是里面装了小灯泡的水晶，闪烁着炫光。 程曼曼指着斜上方的山顶，“我当时就是从那里看到这儿有好大一片的，可惜以前不敢过来。” 两人互相帮忙拉开了青蛙人偶服，从里面拿出背包，动作麻利地进行采集。 程曼曼动作很是娴熟，一手握住香菇的根茎，一手拿着小刀在底部划拉，“采摘前它特别的软，小心把它挤破，里面的汁液黏糊糊的很恶心，不过切下来后就好了，它坚硬得像石头。” 嘶~ 高赛看着她的动作，有些不自觉地夹了夹腿，抽了口凉气。 好吧，这时候显然不应瞎想，干活要紧。 他学着程曼曼的动作轻轻握住香菇，陡然眼睛瞪得极大。 高赛看到了一座桥。 对，就是他的那座心之桥。 从自身心灵深处延伸到香菇上，内心沿着桥走去，贴近了香菇，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女人的身影。 朦朦胧胧地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到她穿着一件白色长裙，上面绑着一条围裙，正蜷曲双腿坐在地毯上，端着调色盘对着一副油画绘制。 这副画面里唯一清晰的就是她头上戴着的粉色耳机。 耳机里远远地传来一阵音乐的声音。 卡农。 全名应该是《帕卡贝尔的卡农变奏曲》。 高赛很熟悉这首歌，曾经一度将其设置成闹钟，最终哪怕是有点腻味了，依然不影响他喜欢这首钢琴曲。 歌声荡漾，心之桥继续延伸着，他仿佛沿着耳机走入到音乐之中，又从音乐走入到一个个独特的灵魂之中。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卡农》连接着无数的灵魂，或者说是无数的灵魂因为聆听着这首歌，迸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情感情绪，沿着无形的脉络涌动，化为道道流光。 这些流光最终汇聚了起来，像是开花结果一般，从脉络之上长出了一朵朵菌菇。 而高赛现在手中握着的这朵静谧蓝的香菇，就汇聚了无数关于‘emo’的情绪。 他仿佛能感受到无数忧郁颓丧的灵魂气息。 心神激荡之下。 他一个用力，猛地将‘emo’小香菇掰了下来。 只是瞬间，他就感觉自己和那些灵魂失去了联系，所有的一切关于‘emo’的情感，被彻底地留在了小香菇里，化为最坚硬的情绪。 他突然有那么一丝错觉。 不，不是错觉。 是内心力量驱使的‘始末’技能带来的信息。 在他采摘下这朵小香菇的时候，也许这个世间有好多人的‘emo’突然被治愈了。 也许…… 那些灵魂气息所代表的人，这时候脸上都会不由自主地露出轻松的微笑吧？ 041 生命的茁壮 暗界某处峡谷的山坳间，在一片桃林遮蔽的背阳斜坡上，五颜六色的蘑菇在泉水流淌之地无声地生长着。 这里看起来是如此的静谧，以至于程曼曼用小刀切割蘑菇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嘈杂。 这里又是如此的热闹。 无数的灵魂通过不知名的联系汇聚于此，因听着同一首歌的感悟，交汇激荡。 曾经有人跟高赛说过这样的话。 喜欢音乐的人是不孤独的，因为他们的灵魂可以自由飞翔，与无数的灵魂发生无声的碰撞交流，跨越了空间，跨越了时间。 也许她说的是对的。 高赛在这个超凡奇妙的地方，感受到了如此奇妙的场景。 一时间，竟然在无声中感受到了生命的鲜活、鲜艳、灿烂、浓烈、充满了律动。 如此地令人感动。 “你怎么了？” 程曼曼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高赛，不明白为什么采摘蘑菇也能突然就眼含热泪。 这玩意儿也不辣眼睛啊？ 高赛吸了吸鼻子，缓缓从这片灵魂绽放之地的韵律中脱离，眼神迷离，“曼曼，你说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狩猎者？” “当然了。”程曼曼点了点头，“超凡的力量源自内心的情绪，每个人都有情绪，只要那个人还活着。” “情绪……” 高赛喃喃着这个词语，“那么我们能从别人的情绪中获得什么呢？” “啊？”程曼曼显然是搞不懂这么深的问题，一时间有些茫然，“我们怎么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呢？” “很多，很多。” 高赛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诗词、散文、音乐、绘画、电影、动漫……甚至只是最朴素的语言。” 他有些疑惑，“狩猎者普遍的修行方式，是不是都在强调挖掘自我内心的力量？” “是的。”这道题程曼曼会，于是连忙说道，“说起来都是有情绪，但其实每個人的内心力量是有强弱的，有些人就是脑袋空空，挖掘不出什么来。” “于是有些人一辈子就这样困顿于F级，而有些人轻而易举地就一路走到F级甚至是D级。” 她谈起这个，突然有些骄傲，“我弟弟曾经跟我说，狩猎者不讲天赋，看的是内心的强大与否。” “而狩猎者回到现实世界失去了施法能力，上天这样的安排，就是为了让我们在凡尘修行，经历更多，磨炼自身的内心，从而登上更高的台阶。” 听得出来，她其实很崇拜她的弟弟。 笨笨的女孩有个聪慧至极的弟弟，于是她的人生，她的心境成长，似乎都一直停留在弟弟死去的那一年。之后经历的一切，也不过是不断成为过去那段时光的注脚。 高赛不对此做出任何评价，因为少女此刻笑得很甜美，很幸福。 他顺着她的话说着，“很有道理啊，在凡尘中历练。” “嗯嗯嗯。”程曼曼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走过更多的路，经历更多的事，见识更多的人，品尝生活的酸甜苦辣咸。” 高赛微笑地点头，“还缺了一句。” “嗯？” “读更多的书。” 程曼曼眨了眨眼，不知道高赛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不仅要向内挖掘，也可以向外需求力量。” “你会不会有听完一首歌、或者看完一段视频、或者看某个小说情节，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或者出门砍人的冲动？” “那就是外界事物对我们心灵的刺激，它同样能让我们迸发出我们自身本来日常少有的情绪。” 程曼曼听得很认真，默默地点头，“听起来好有道理。” 是的。 因为它本来就是对的。 高赛突然对自己的第二个超凡技能【食饮觉醒】有了更清晰地了解。 这份能力的作用，并非简单地制作出各种觉醒了超凡效果的饮品、汤剂、药汤那么简单。 它更重要的，是为狩猎者提供一个补缺，弥补心灵空缺。 于是高赛突然来了灵感。 他从这片泉水流淌的砂石淤泥混杂之地，找到了一株荷花，掰下一片荷叶扣成碗状，径直从地上接了一捧泉水，又在程曼曼采摘下来的菌菇中翻翻捡捡，找出了一朵金色的扔了进去。 须臾间，泉水沸腾了起来。 “哇~！”程曼曼惊叹地看着这一幕，凑过小脑袋不敢置信地看着荷叶里沸腾的泉水，伸出葱白手指靠近，顿时感受到了热气。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激荡，意志的延伸。”高赛随口解释着，盯着沸腾泉水里的金色香菇，轻轻地摇晃着手中荷叶。 这朵香菇的金色是如此特殊，它并非黄金的那种金色，而是太阳升起，阳光铺洒在大地之上的那种金黄色。 带着更为柔和的温暖，却又极其强壮有力，带着说不出的厚重与轻盈。 它的情绪是‘生命的茁壮’。 一种蕴含着强大力量，却又温柔平和的心灵力量，足以给所有人带来希望。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个失恋躲在房间里哭了好几天的女孩，某一天突然推开房门来到室外，仰着头，走进温暖的阳光里，于是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那抹微笑，便是‘生命的茁壮’。 在神奇的超凡力量推动下，菌菇汤彻底煮开了。 清澈的泉水，和金黄色的蘑菇，却煮出了一碗绿油油的汤剂。 它看起来像是里面长满了绿色水藻，或者更像是一杯猕猴桃汁，亦或者抹茶。 高赛将里面的香菇拿了出来，轻轻摇晃着汤剂，让它快速地从沸腾降温，变成一杯口感独特的冷饮。 味道应该不算很好。 七彩香菇这种神奇植物的效果，也没有达到应有的极致。 但‘食饮觉醒’的超凡效果，却是已经有了。 高赛通过那道无形的桥，细致地感受着这份多少有些简陋的汤剂，不管是‘食饮觉醒’带来的感知、‘激荡’带来的掌控、‘始末’带来的探究，都让他对这份汤剂有着很强的把握。 “来~” “喝一口试看看。” “啊？”程曼曼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东西不是颜料吗？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变成了绿色，但这玩意真的可以喝？” 高赛很认真地点头，“我想它一定是特别适合你的，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向外界寻求力量，用以弥补自身的内心。” “喝下它，感受自己被临时补足的部分，细细品味它，尝试着用它去释放超凡能力。” “然后，借助这股超凡力量，去反过来让自己的内心浮现出这份情绪，彻底地完成自我内心的补足。” “你……” “愿意试看看吗？” 程曼曼不大乐意，她看着这捧绿油油的汤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童话故事里，白雪公主面对着巫婆递给自己的绿色苹果。 不过…… 她看着高赛兴致勃勃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脑袋凑了上来。 至少，倘若她要是被毒死了，高赛的‘治愈之手’能救她的吧？ 好吧，实际上是，她还是蛮期待被毒死的。 然后死在高赛的怀里。 哇~ 想想就觉得浪漫死了。 她都可以想象出高赛跪在地上抱着自己被泉水浸湿的尸体痛哭的画面了，那一定特别的凄美。 赞！ 轻轻地嘬了一口，浓郁的青草味席卷了整个口腔，甚至隐约泛着点泥土的芬芳，以及山野微风里带来的不知名怪味。 要不是冰冰凉凉的，她还真的没办法鼓起勇气喝下去。 咕噜~ “好难喝……”她眉头一皱，刚想吐槽一句，陡然整个脸蛋都舒展了开来。 “我……”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高赛，看了看山涧的泉水，看了看远处的绿树，看了看辽阔的天空。 似乎一切突然就变得不同了起来。 变得如此的鲜活，如此的美好。 她确信自己并没有产生任何的幻觉，因为现在看到的和刚刚看到的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一切似乎就这样彻彻底底地不一样了起来。 就好像，都活了起来似的。 不，不是这世间的风景活了起来。 是她的心灵活了起来。 不再沉甸甸的，不再阴沉郁结，不再了无生趣。 这样的感觉，不正是她一直都在抵触，也一直都在向往的那种灿烂生机吗？ 她看了眼高赛，很想问，你平时眼中的世界也是如此这般鲜活吗？我是不是终于跟你活在一个同样的美好世界之中了？ 她突然感觉很难受，难受得想哭。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经历过往的诸多痛苦，经历那么多足以让一般人彻底崩溃的际遇，活在阴暗尘垢之中。 她就像一只躲在黑暗中的怪物，一不小心突然走到阳光下，恐惧地颤抖了一下，心中满是惊慌失措，却又格外舍不得后退一步，不想也不愿再缩回到黑暗之中。 这般鲜活的世界，这般灿烂的生机，是如此的让人向往。 让人感动。 霎时间，泪眼婆娑。 心中泛起了酸甜苦辣咸，一时间竟百味杂陈。 她好像一不小心得到了美好，美好得让她为过往感到难受，又为现在的美好而感动。 小心翼翼地，不敢有丝毫动作，怕惊动了这份美好，再也没有办法品尝到。 弟弟~ 对不起了~ 我好像再也不能沉浸在没有好好看住你让你失去生命的痛苦之中了…… 我…… 好像真的开始能感受到美好了…… 程曼曼哭了，哭得很伤心，却又如此用力地睁大着眼睛，眷念贪婪地看着这个鲜活的世界。 042 无敌的存在 “试试！” 高赛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啊？” “试试，你说过的，超凡力量的源头就是心灵力量，是内心的情绪。”高赛小声地提醒着，“现在你的内心发生了变化，超凡力量理应也会发生变化才对。” “嗯，好。”程曼曼终于闭上了眼。 眼帘合上，视野中的一切重归于黑暗，然而她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灿烂的美好，似乎被她用力地烙印在记忆中，用力地记忆在灵魂深处。 她并未因此失去美好，因为美好已经在她心中。 程曼曼尝试着再度变身。 她的一切超凡技能的源头就是变身，于是自然而然地就这样施展了出来。 不同了。 她真的感受到不同了。 她似乎变得更大，因为她的心被高赛的汤剂撑得好大好大，大到仿佛能将自己贪婪窥探的那片美景都装到心中一样。 于是她有些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 “！！！”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好小。 她低头俯视着森林，目光游动，很快就再度找到了那片长满七彩香菇的山涧。 伸出毛绒绒的小爪子，轻轻拨开阻挡视线的大树，低头望去，此刻的高赛看起来好小好小。 小得好似一个拇指头大的手办。 咦~ 好有趣！ 她想跟高赛分享自己这时候的变化，于是白色烟雾升腾而起，她缓缓地从烟雾中走了出来。 是人形的自己。 身上依然穿着红色网红青蛙的衣服，只是摘了头套。 “高赛！太神奇了！我竟然感受到了D级的力量！”程曼曼兴奋地抓住高赛的手。 高赛表情古怪地示意着天空中仿佛神祗俯视大地的庞大身影，那头大到离谱的大胖橘，“这就是D级的力量？” 程曼曼愣了一下，回头仰望着大猫猫，不由得吐了吐舌头，“不是啦，只是走向了D级，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从G级拥有灵猫的力量，到F级掌控灵猫的力量，到E级强化灵猫的力量……” “我现在，正在脱离灵猫的力量，寻找着自身的力量。” 她的力量依然不完整，她的内心依然不圆满，因为这份出现的可能，是高赛的汤剂带来的。 也许等她的生命彻底变得灿烂鲜活起来，就是她真真正正拥有D级的能力。 “高赛，我突然发现，低序列的DEF级就是狩猎者借助神奇物品施法的阶段，但也许要走向高序列，就是要摆脱神奇物品，重新让灵魂变得完整的过程。” D级，低序列的顶峰，已然有了这种昭示。 程曼曼伸手一挥，白色烟雾消散，巨大的胖橘化作流光涌入她的头顶，一切异象尽数消失不见。 “哇哦~~~” 高赛狠狠地羡慕了。 “我也好想赶快进阶到D级啊，这看起来好牛逼的样子。” 程曼曼噗呲一笑，腼腆中多了几分爽朗，“欲速则不达哦，慢慢来，我们的内心会比我们更早走入我们即将走入的道路之中。” 高赛挑了挑眉，“又是你弟弟说的？” “不！”程曼曼有些嘚瑟地叉着腰，“我说的。” 真好，她看起来依然是那个江南温婉软妹子，却少了几分林妹妹的阴郁，多了几分阳光的娇俏。 “高赛，你这荷叶里弄的到底是什么？” 她终于是好奇了，而不是故意不问，然后任由自己将来历不明的玩意喝到嘴巴里，并沉浸在会不会就此死去的幻想中。 高赛轻轻地将荷叶放倒，任由里面的汤剂流淌入这片灵魂绽放之地，重新滋养着冥冥之中流淌的光芒涌动。 “调配汤剂。”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做法算是什么，似乎是因为在奶茶店打工的原因，整成了现在这副流程。 “就跟古代炼气士开炉炼丹一样，或者像国外女巫用大锅熬药水差不多。” “感受着食材的魅力，唤醒它们本应有的魔力，赋予给需要的人。” 高赛想了想，“至于你刚刚喝的，被赋予了生命的茁壮力量，就叫它‘治愈’汤剂吧。” “不过这玩意很简陋，不仅口感很差，效果也不那么好。” 程曼曼很不认同，“已经很好了好吗？超级无敌厉害的！” “哈哈哈~~~”高赛笑了起来。 “等我改进一番，再给你调配一副更好的。” 至少对高赛来说，这份药剂真的差了一些。 它不足以在自身灵魂里浮现出印记，这是最直观的呈现。 …… 于是接下来两人兴致满满地采摘着这山涧的七彩香菇。 程曼曼还想多采摘点金黄色的香菇，高赛却说每一种香菇都有其独特的韵律，都很有用。 很快两人的背包都被装得满满的。 互相帮忙着拉开网红青蛙人偶服，将背包背上去，又将沾染了通魂幽狼的尿液的小树枝用保鲜膜包好，这才离开这片山涧，朝着出口赶去。 他们商量了一番，决定先不把这些七彩香菇上缴大学超凡联盟。 不仅是因为暗界峡谷刚开放不到一天，拿出这么多的香菇会显得突兀，引人注意。 也因为高赛调配汤剂的能力过于神奇，这些七彩香菇显然有更好的作用。 回到现实世界后，漫展会场里人来人往，竟有人自发地举着纸牌开始收购七彩香菇。 由于这次‘第三绘画社’社长并没有安排人在烟幕画框的暗界通道出入口强制收取七彩香菇，竟极快地催生出七彩香菇交易市场。 毋庸置疑的是，一枚七彩香菇，相当于是大学超凡联盟的门票，足以让人成为正式成员。 而一些对超凡部十二席位有野心的人，也希望能收购更多的七彩香菇，来达到冲刺排行榜的弯道超车。 程曼曼戴着青蛙头套溜达了一圈，回来兴冲冲地讲述着，“据说已经炒到了一枚七彩香菇1000块的价格！” 这样的售价…… 别说程曼曼心动了，就连高赛都心动了。 他们两人的背包里有多少香菇来着？ 一百？或者一千？ 太多了根本没有去数啊。 不过心动归心动，两人还真不至于如此白目，就在这个地方售卖起来。 至少也要等几天，等到交易局面更为混乱的时候，也许还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高赛还好。 程曼曼却已经开始念叨起了财富自由的美好画面。 也许，这就是程曼曼和许霜月最大的不同，哪怕一个是正式的D级大佬，一個正在走向D级，许霜月更侧重于超凡的暗界，而程曼曼却将最多的目光都放在现实世界里。 至少程曼曼已经受过了拮据的生活，以及向那个不喜欢甚至厌恶自己的妈妈开口讨要生活费的难受过程。 “你不是说要去找个有钱人吗？啊，对吧，你的日记本里这样写的。” “怎么，你没有找到吗？” “那你就没有奖学金吗？你该不会天天就在那边玩，一点都没有把书读进去吧？” 更难听的话，程曼曼是真的说不出口。 她模仿着妈妈尖酸刻薄的语调，重新戴上了痛苦面具。 ‘治愈’汤剂的药效，已然消耗殆尽。 “一切都会过去的。”高赛安慰着她，并决定尽快研制出真正效果强劲的治愈汤剂，好让程曼曼彻底从这份压抑心境中脱离出来。 回去之后，他带着程曼曼来到奶茶店后院的小屋里，这里已经安装了空调，徐徐的冷风很快将一路上的燥热驱散。 高赛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书包，准备整理分类这些七彩蘑菇，陡然发现了不同。 “它们变得好像一块普通的石头？” 他举着七彩香菇有些疑惑。 “很正常。”程曼曼在旁解释着，“狩猎者变成普通人，神奇物品变成普通物品，神奇植物自然也一样。” “除非是可遇不可求的A级，或者只存在于传说的S级，否则回到现实世界，就是这样。” 高赛挑了挑眉，心灵沿着一座桥悄然触碰着眼前的香菇造型石头。 这是一朵红色的七彩香菇，它代表的情绪是快乐。 “它现在依然快乐。” “就是被抑制了表达。” 这无疑是一种很有趣的现象，高赛在书包里翻了翻，找出静谧蓝的‘emo’小香菇。 “忧郁被抑制了表达。”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做……” 高赛眼睛一亮，“香菇的忧郁与人的忧郁共鸣，那么它将一起被抑制表达，于是同样起到了抑制忧郁的作用。” 程曼曼却是陡然惊觉，“这不就是禁魔吗？” “？？？”高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程曼曼快步靠近，看向他手里的香菇，“你刚刚说的那个思路，真的能实现？” 高赛点了点头，“感觉应该不难，我显然有这方面的天赋。” 顿时程曼曼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高赛，伱知道吗？其实像你这样内心平和甚至激扬向上的真的很少很少，狩猎者大多都是一些苦大深仇的，或者是疯疯癫癫的人。” “没办法，似乎所有情绪之中，负面情绪才能带来巨大的杀伤力。” “嚯~” “你要是能抑制他们的负面情绪，那不就是彻彻底底禁用了对方的施法。” 听起来是这个道理。 不过有漏洞。 高赛摊了摊手，“关键是不需要禁魔，大家回到现实世界就彻底没有了施法能力，本身就处于被抑制表达的状态了。” “那可不一定！”程曼曼眼睛亮晶晶地小声说道，“至少开启暗界通道这件事，其实就是一种施法。” “你要是能禁止他们开启暗界通道，配合上你能驱使灵猫的能力，高赛，你在现实世界将会是无敌的存在！” “除非你遇到了A级和S级的狩猎者。” “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043 治愈汤剂·人间烟火 傍晚，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久违的雨水挥洒在城市之间，终于给这场酷热难耐的夏季增添了一抹凉爽。 奶茶店后院小屋里，高赛将七彩香菇分门别类放好，按照内中蕴含的情绪变化一一罗列整齐，远远地望去，好似一道彩虹。 被带到现实世界的七彩香菇此刻看起来更像是某种透性不高的水晶石，质地酥脆，稍加外力就会从内部开始蔓延出道道裂缝，碎成不规则的细块。 倘若再稍加研磨，很容易制作成细腻的粉末状，五彩缤纷的确实适合用来当颜料的材料。 高赛用指尖轻轻搓揉着粉末，眼睛陡然一亮。 粉末状的七彩香菇，其内中蕴含的情绪，竟变得更为细腻丝滑，而且呈现出一种类似于妥善放置好久的老酒一般的醇厚。 仿佛内中的情绪彻底地沉淀了下来。 “这一定极为重要！” 高赛目光灼灼地跟程曼曼讲述着，手中不停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一点。 “我无比确信所谓神奇植物，内中蕴含的就是人类的情绪情感感悟等等诸如此类的心灵力量。” “现在我们知道，它被带到现实世界后被抑制了表达，于是内中的情绪沉淀了下来，变得浑厚！” “曼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程曼曼一脸茫然，她就是个小学渣来着，能帮高赛做的，也就是拿着一个铜杵在捣药罐里帮忙研磨香菇粉。 听到问话陡然一个激灵，顿时回忆起以前高中时期上课时突然被老师点名的场景，满是慌乱，“啊？” 高赛拿着水笔敲了敲捣药罐，又点了点自己的头，“狩猎者！” “狩猎者的内心力量在暗界被激活，锐变超凡，又再度回到现实世界被抑制表达，它有可能在狩猎者灵魂深处沉淀下来，变得浑厚！” 程曼曼听了个半懂，有些疑惑，“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吗？” 高赛顿时愣住，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暂时是没用的，但对我们了解这個世界有很大的用。” 他尝试地跟程曼曼讲述这其中的玄妙之处，“也许你过于关注暗界流落到现实世界的怪物，而忽略了自身回到现实世界后的状态。” “看似发生于无形之中，却实实在在地产生奇妙的变化！” “也许……” 高赛微微挑起眉头，“在这么一个沉淀的时候，狩猎者反倒是要尽量避免刺激自身的情绪，让自己维持……” 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倘若将情绪比喻做酒水的话，自身的心境也许就是酒水存放的环境，它应该尽量确保安静平缓一些。 “嗯，就像那些和尚道士或者炼气士说的那样，清心寡欲。” 程曼曼一脸抗拒，后仰着拉开了距离，“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很好。 非常赞的问题。 高赛回答不出来。 他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毕竟这只是一个猜测，他接触暗界还是太少太少了，也不能确定自己琢磨出来的到底是对是错。 “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 也是奇妙，高赛看着一旁水缸里翻滚的饮品，顿时觉得它出现得是如此的恰逢其时。 用汤勺舀了些倒入陶瓷杯中，在递给程曼曼的过程中，热气腾腾的饮品已经变得冰凉了起来，弥漫着丝丝冰气。 “喏，就是这个。‘清爽’饮品，我最早琢磨出来的汤剂，它是我好多汤剂饮品的基础。” 清爽饮品，小名‘贤者时间’，它能够舒展内心进而带来平静愉悦，让人进入‘贤者时间’的状态。 这份饮品的效果是平和的，不带有强制变幻心态的控制力，倘若品尝者内心烦躁过于剧烈，它的作用很快就会消散不见。 “它好香啊~” 程曼曼和小怡的反应一样，接触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它很香。 浓郁的果香，却又不显得甜腻，还没有喝上一口，就感觉它的香味已经在淡淡地刺激着自己的味蕾。 小口品尝，她很快就陷入了独特的‘贤者时间’之中。 原来，心情平复到什么都不想，并不会像想象中的那样枯燥无味。 安宁、平静、舒缓、全身心的放松着。 程曼曼仿佛感觉自己走入了最原始的自然之中，感受着自然的一切，随着自然的微风，随着身旁的狗尾巴草，心儿也跟着一起摇曳了起来。 美，很美。 妙，妙不可言。 …… 傍晚的小雨下得没完，后院小屋内，高赛专注地调制着药剂，程曼曼不时帮忙递着东西，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她是亲眼看着高赛从普通人一步步走向超凡道路的，有时候却不得不惊叹，这才多长的时间，他已经悄然走到了这般惊艳的程度。 惊艳到让人生不起任何嫉妒的想法。 他甚至已经展现了足够的价值，让‘黑山精神病院’这样的国内顶尖猎人组织都给他送了一套房产。 程曼曼透过小屋前的一排竹子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一群期盼着获得兼职机会的学生正冒雨走入奶茶店，接受新店长陶小怡的考核。 曾几何时，她是一个得天独厚到能在现实世界维持变形能力的E级大佬，而高赛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对方甚至为了给自己付医疗费，还去找许霜月借钱。 而现在，他已经悄然拥有了自己的事业。 程曼曼曾有过这样的幻想——自己在超凡道路展现出惊人的天赋，震惊世人。然后在现实世界成为商业大佬，坐拥万贯家财。还畅想过自己闲坐在院子里，喝着茶，看着美女秘书在一旁忙活着，给自己干事情。 幻想中的一切似乎开始变得具体起来。 虽然故事的主角不是她。 但也足够让她有种很奇妙的满足感。 “成了！” 高赛兴奋的叫声打断了她漫无边际的想法，重新拉回到现实中。 只见他从桌上好几个沸腾着汤剂的瓶瓶罐罐中，捧出一个小陶瓷杯，示意着程曼曼赶快看来。 “真是有趣啊，在暗界那边，各种情绪之间几乎可以说是互不相容的，但经过现实世界抑制沉淀之后，它们有了触碰的可能性。” “我的猜想果然没错！” “暗界里，情绪就是要走入极致，走向极端。但回到现实世界，它就应该是包容的，驳杂的，混合的，因为这才是生活在现实世界中正常人应该有的状态。” 程曼曼好奇地凑上去打量着，却见陶瓷杯里的汤剂呈半透明状的翠绿色，汤水之中，有五颜六色的星星点点正在摇曳晃动，闪烁着流光。 这些流光随着气泡一起升腾而起，翻滚着在杯子上方弥漫翻滚着一团水雾。 它看起来梦幻极了。 “酸甜苦辣咸，喜怒哀乐怨，它们碰撞出来的奇妙韵律，我将其称为‘人间烟火’。”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当当当~” “治愈药剂·人间烟火，完成！” 高赛示意程曼曼把脑袋凑过来一点点，“它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闻的，闻上面的烟火气，品百味人生。” 说着，他率先深吸了一口气，顿时那些丝丝缕缕的五彩水雾就这样从他的鼻尖涌入。 “噢~” “没错！” “就是这种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调制出药剂后，抢着自己先来尝试看看，如此的迫不及待。 随着那团五彩水雾被吸走，杯子里再度冒出了大量的泡泡，丝丝缕缕的五彩流光翻涌，再度在上空汇聚水雾。 程曼曼也学着轻轻吸了一口气。 是的！ 是在暗界里喝下汤剂的感受，它又回来了！ 而且这次变得更为真实，难以想象的真实。 高赛在一旁轻轻地讲述着，“我原来以为‘激荡’只能用在调配汤剂上，没想到还可以将其韵律作为汤剂运转的一部分。” “跟最简陋的版本不一样，它不再是生硬地强行补足心灵的空缺。” “它做的是去跟你内心的所有负面情绪共鸣，然后和它们融为一体。有趣的地方就在这，在现实世界，它们是被抑制表达的，于是你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也跟着被抑制了表达。” “抑制之后便是沉淀，是的，你内心深处所有的负面情绪将会被加速沉淀下来。” “它做的不是给你补上‘生命的茁壮’，而是直面内心的怯弱，接受它，接纳它，正视它，包容它。” “最终任由它化为生活的烟火气。” “它闻起来呛人，呛到你忍不住想要打喷嚏，呛到你忍不住想要流眼泪。但请记住了，这本来就是你的情绪，它本来就是你生命中不可抹除的一片底色。” “当我们停下脚步，坐下来，擦拭着筷子，然后细细地品尝。” “我们将从其中汲取到最令人满足的力量。” “提供着我们继续前行的生命力量，茁壮的生命力量！” “这，便是奇妙的‘治愈汤剂’！” 它浮现在灵魂之中的技能图案，是一个简化版的冒着烟气的汤锅。 从实物汤剂转化为技能，意味着他能以自己的内心力量通过这个‘临时神奇物品’施展出技能，也意味着，高赛彻彻底底地将这份汤剂琢磨透了。 044 致郁汤剂·emo小酒 高赛清晰地感受到，他能这样拟态这份极其复杂且需要神奇植物作为原料的汤剂，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这些酸甜苦辣咸，他前世早就都经历过一遍了。 孤寡漏财，漂泊无依，前世的苦难，似乎正在成为他行走到超凡道路上最有价值的宝藏。 让人不禁感慨万千。 在‘治愈汤剂’的药效作用下，高赛也在体验着品尝回味过往苦难的历程。 他是如此从容地直面着过往的苦难，以至于他能清晰地感受着自己内心力量悄然沉淀酝酿的过程。 庞大到他难以想象的内心力量正在一点点一点点地沉淀下来。 不再将这些过往埋葬在内心深处，能够直面地接纳这份过去，于是他便开始拥有了调动这份心灵力量的能力。 它是如此的庞大。 不禁让高赛感叹自己前世生活都是经历了什么。 手中这份刚刚调配出来的汤剂，可能不够他彻底去消化这份过去经历过的苦难。 于是他悄悄从这份奇妙的感觉中退了出来，飞快地激荡着杯子里的药剂，让它能帮助程曼曼更多一点。 很快。 杯子已经彻底见底，被放在一旁。 程曼曼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迷离，眼角隐约有泪花闪烁，却不像之前在暗界里那般流泪。 高赛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变化。 很微妙的变化。 从肢体语言上来看，她总是下意识地含胸驼背的动作，变得舒缓了起来，整个人慢慢地变得更为放松。 从气质上来看，她似乎正在一点点变得阳光，变得自信。 那股怯怯地面对世间如惊慌小兽一般的感觉正在消散，开始散发出一种主动面对世界的感觉。 这般变化，足以让高赛去猜测她的内心此刻正在经历着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程曼曼应该已经彻底从这份心境变化中脱离了出来，眼神重新变得灵动，缓缓地闭上眼睛回味着，思考着。 本应经历漫长人生一点点沉淀下来的过往，一瞬间完成，她必然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好好感受和调整。 “高赛……” 她突然轻轻地呢喃了一声。 高赛微微一笑，“感觉怎么样？” 程曼曼没有回答，许是被他的话语惊醒，睁开眼后直愣愣地看着他。 她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陡然大步凑了上来，近到几乎贴在一起，仰着头踮起脚尖，将粉嫩水润的红唇印了上来。 “！！！！” 高赛都惊呆了，他感受着双唇的柔软和火热，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挣开，却没想到程曼曼猛地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倔强地不让他脱离。 少女的吻是青涩的，她什么都不懂地憋着气，涨得小脸通红，只是用力地印了上来，撞得牙齿都磕到了。 少女的气息是如此柔软而清新，甜甜的，带有一点小小的笨拙。 她终于是憋不住气了，双手挂在高赛的脖子上，小脑袋靠在高赛的胸膛上大口呼吸着。 高赛表情有些复杂。 他的声音多少有些尴尬，“我调制的治愈汤剂，应该没有催.情的作用吧？” “没有！不是的！” 程曼曼的回答很是坚定，用力仰着头，眼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喃喃着，“我只是突然变得自信，于是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高赛，我喜欢你！” 高赛沉默了下来，他的双手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要放哪里，感觉喉咙里好像灌满沙子一样艰难，“我……” “不，你别说！”程曼曼打断了他的话，抿了抿嘴，眼神里弥漫着哀伤，“我知道的，你喜欢的人是许霜月。” 这番主动献吻，显然是耗尽了她好不容易涌出的勇气，她不好意思再靠在高赛怀里，有些失措地猛地后退了一步。 然后又鼓起勇气小声地说着，“这是我的初吻，希望你能记住它的味道。” 说完慌乱转身逃命似地朝门外走去。 她想走得自然一点，可她的四肢却不肯配合她，这让她看起来好像一台生锈的机器人。 她看起来想要逃离这份毫无经验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的窘迫，却又走得很慢，慢到好似在等待着某种可能。 可惜她没有等到。 高赛并没有叫住她。 程曼曼想要哭，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她向来都比较软弱，一遇到事情就很容易变成小哭包。 这段感情并非突如其来，他们经历了那么多。 被他从灵猫群抱出的救命之恩，被他温柔照顾的那段时间，他给她介绍了同样是狩猎者的闺蜜，给她买了最渴望的新手机，又辛苦调制汤剂为她治愈了灵魂…… 她真的真的好不容易自信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情感，哪怕明知道没有结果。 高赛凝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说不心动是假的，可特么的那个可怕的诅咒，他根本不知道回应了这份感情，最终会让程曼曼经历什么。 过把瘾就死？ 唉~ 跟着他这个注定要孤寡的衰人，天煞孤星，没有任何好处的。 程曼曼轻轻地握住了门把手，轻轻地推开，她习惯性地想要去擦拭眼泪，却陡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流泪。 是的，她突然发现，她竟然拥有了勇气。 直面人生直面一切的勇气。 她停下了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回头看向他，展颜一笑，“高赛，遇到你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高赛微微一笑，笑得很灿烂，“我也是！” 噢~ 为了避免对方觉得这是什么‘我也是觉得遇到我是一件很美妙的事’的烂梗，他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很是郑重其事。 “程曼曼，遇到你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足够了！ 这便足够了！ 程曼曼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她向来要的不多，怯怯地面对这个世界，从不敢有过多的奢求，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笑得很是甜美。 “那我要回去了，谢谢你的药。” 然后也不管高赛要说什么，啪嗒啪嗒地就往外跑去，跑得很是欢快。 初吻呢！ 嘻嘻，她竟然亲了高赛！ 已经是個不错的开始了，不是吗？ 程曼曼双手抚着脸，只觉得面色发烫得可怕，于是埋头跑得更快了。 城市依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空的乌云越来越多，少女的脸上却是灿烂明媚，在雨中忍不住地滑动脚步晃了一圈，长发飞扬，裙摆舞动，显得格外心情美丽。 他治愈了她。 她却致郁了他。 高赛沉默地看着窗外少女的背影，很想追上去，告诉她自己真的心动了，特么的真的心动了啊。 刚刚亲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想起许霜月。 可不行啊。 就好像这辈子他再也不敢招惹许霜月一样，也不敢去招惹程曼曼。 妈！ 你到底是对我做了什么！ 高赛有些难受地闭上了眼，听着雨水拍打着窗户的声音，突然有些emo了。 他最终长长地吐了口气，搓了搓脸颊，有些烦闷地从墙边架子上翻出香烟点燃，又从上面提出一瓶洋酒。 以前店长陈年松留下的洋酒，不知名品牌的威士忌，喝起来很苦的那款。 酒入愁肠，愁更愁。 淦！ 高赛决定不让自己沉浸在这种不好的情绪之中，他提着酒瓶游走在刚刚调配的各个瓶瓶罐罐之间，最终猛地伸手一拨，将这些尽数扫落在地。 而后翻出一个应该是用来装茶叶的陶罐，它看起来有点像是骨灰盒。 随手将威士忌倒入，高赛亲手抄起一把静谧蓝色调的七彩香菇粉末，将这种emo小香菇作为主调，又随手添加着各种材料。 等待汤剂再度激荡起来，他终于是再度沉浸到实验之中。 人啊，果然忙起来就不会瞎想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 这份信手而为的操作，凭借直觉和本能调配的玩意，最终竟然化为一罐emo小酒。 致郁的那种。 轻轻抿了一口。 苦！ 苦得他整个脸都皱了起来。 苦得他脑海里纷纷乱乱，尽是关于许霜月和程曼曼俩人的记忆，事无巨细，过往记忆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浮现在脑海中。 苦得他整个人都痛苦起来。 “我弄出个这玩意干嘛？” 高赛这才反应过来，后仰皱脸地看着罐子里的emo小酒。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灵魂再度浮现出一道印记，是一个小酒坛，这份随手调配的emo小酒竟然也达到了一定的效果。 那效果很独特。 emo小酒激荡起了过往美好的记忆，却无法与之共鸣，于是emo的情绪在脑海中盘旋，化为这些记忆画面的背景底色。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美好的画面里添加了伤感轻音乐一样。 于是原本应该是甜美少女的记忆画面，变成了‘亡妻回忆录’的感觉，看得人痛苦得想大声嘶吼——‘我把她弄丢了……’ “这简直是嘲讽！” 自己的本能地对自己的嘲讽！ 高赛撇了撇嘴，忍不住又再度灌了一口。 唔~ 苦！ 苦到灵魂里去了！ 他一度感觉回到了前世，那段漫长的十多年时光里，常常就这样沉浸在苦闷之中。 那时候他知道，美好的情感注定离他特别遥远，唯有沉浸到酒色财气之中，才能稍稍得到些许解脱。 饮鸩止渴的那种解脱。 “呵~” 高赛从emo小酒里品出了别样的滋味。 轰隆隆~~~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得电闪雷鸣，原本淅沥沥的小雨化作瓢泼大雨，疯狂拍打肆虐着整座城市。 高赛懒洋洋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偶尔抿上一口，孤独地品味着苦涩。 突然！ 一道电光闪过。 让他得以清晰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院子围墙上。 那身影很是矫健地翻过了墙头，却又哎呦一声踉跄了几步，好似醉醺醺地摇晃着身体，抱着一坛酒摆到了地上。 是老秦！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黄纸，又摸索了几下翻出一个打火机，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将大雨浸湿的黄纸点燃。 “徒儿啊~” “今天是你的头七！” “师傅来看你了~” 轰！ 电光炸响。 老秦苍老而哀伤的目光与落地窗后的高赛目光对上了，一瞬间便化作刺骨的犀利。 045 爸爸在哪儿 老秦，秦相生，高序列B级狩猎者。 高赛对B级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这段时间以来，他接触最多的是低序列的层次。 哪怕是最低级的F级暗界怪物灵猫，那可怕的速度都不是他能躲闪的。灵猫扑过来的瞬间，视觉里一片残影，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更强大的E级，程曼曼的速度就更不用说了，那是一种速度和力量结合的美。 仅仅是呆在她背上赶路，一路视野接受极速晃动的画面，都会刺激得自己想吐。 同样是E级，文舜年的锁链极其霸道，可以在顷刻之间化为一台巨型的绞肉机。 高赛毫不怀疑，倘若文舜年在现实世界也能保持施法的能力，他能够在极快的速度里轻轻松松地拆毁一栋摩天大楼。 至于更强的D级，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许霜月的苗刀掠过，他才从伤口的刺痛中感受到自己被拦腰斩断，甚至对她的实力程度一无所知。 程曼曼的敏捷、文舜年的霸道、许霜月的轻盈。 哪怕只是低序列，已然如此的可怕！ 而老秦，秦相生，是高序列ABC三等里中等档次的B级。 都说S级是遥不可及的传说，那么老秦可以说是无限接近狩猎者最高峰的那么一位强者。 这样强大无比的层次，真的会在现实世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干瘪瘦弱的老头吗？ 高赛表示怀疑。 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万裕生教授给的电击戒指和口袋里的药剂枪械手机，但这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的安全感。 于是他将目光看向手中的酒坛，轻轻摇晃，酒水激荡着散逸到空气中，思考着这玩意是不是能对付得了对方。 据许霜月说，老秦和他徒弟文舜年修行的都是‘灸心魔’的路数，走的是疯狂刺激自身逆鳞的修行办法，也许emo小酒会对他管用？ 高赛不是很确定。 但他一点都不慌。 他早已在前世磨练出了强大的心志，面对生死荣辱，有着一般人难以做到的从容。 大雨瓢泼，天地之间一片模糊。 轰隆隆~~ 一道电光击打而下，电浆快速在空气中分叉延伸，照亮了世间。 高赛只觉得眼前光亮一闪，老秦已经站在落地窗外，提着酒坛仰头灌着酒。 酒水混合着雨水浇灌在他脸上，沿着满是皱纹的沟壑流淌，最终没入他的嘴里。 他看起来浑身湿漉漉的，却挺拔得好似山崖上的迎客松，莫名有股拧巴的劲道。 老秦转过头来隔着落地窗与高赛对视，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双眼满是凌厉，“是你杀了文舜年！” 高赛目光一凝，却只是当做没听到一般提着酒坛抿了一口，顿时那般苦味再度萦绕着心头。 死亡？ 他并不畏惧，过往人生的好多次，他都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死亡？ 他并不期待，他依然渴望着美好的人生，从不渴望死亡的到来。 那就拼尽一切可能吧。 命运会给他答案的。 是这条烂命终于要结束了，还是继续挣扎着活着，总会有个答案的。 不管哪一个，他都能从容地接受。 老秦突然抽了抽鼻子，猛地随手扔掉手中的酒坛，用力趴在落地窗上，瞪大眼看着高赛手里的酒。 道道流光涌动。 高赛面前的落地窗好似电视机信号不好一般画面闪烁着。 在现实世界的落地窗和暗界的阴暗森林之中快速切换，然后老秦就这样走了进来。 穿墙而过。 却更像穿梭入暗界又穿梭回现实世界的高频变幻。 老秦来到近前，一把抄起高赛手中的酒坛，眼睛一亮，高高举起倾倒，任由酒水流淌着灌入嘴里。 “噢~~~” 他先是满足地叹息了一口气，然后又是痛苦地长吁着，最后脸上露出极为诡异的哀伤和满足混杂的扭曲笑容。 “够劲！” 他惊叹地看着手中的酒，又看向高赛，“你自己酿的？” 高赛眉头微微一挑，“是也不是。” “嗯？跟我打哑谜？”老秦的声调让高赛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敌意。 “应该说是调配，酒是不知名牌子的威士忌，可不是我酿的。”高赛没打算解释更多，只是懒洋洋地在椅子上蠕动着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目光迷离地望着窗外的大雨。 “我管这种叫致郁汤剂，它算是系列之一，名字叫‘emo小酒’。” 老秦咂摸着嘴巴，感受着内心弥漫的苦楚，嘿嘿一笑，“这玩意倒是特别适合修行‘灸心魔’的人喝。” 是吗？ 高赛愣了一下，回忆着文舜年当时的状态，和许霜月讲述的那些信息，以及刚刚自己品尝过去苦楚的滋味，顿时有些愕然。 好像还真的是。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们这些怪物啊……” 老秦莫名有些感慨，“天生就能随随便便熬制出我们这些药剂师一辈子都琢磨不出的药物丹方来。” 这话高赛就有些听不懂了。 他眨了眨眼，终于将目光看向老秦，愕然指着自己，“我？怪物？” 老秦嘎嘎嘎地笑着，笑得很是古怪，“我猜，你是不是发现了自己能在现实世界施法？觉得很牛逼对吧？” “不，你记住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人类，都是没有办法在现实世界施法的，除非他走到了A级，或者借助A级的神奇物品。” “你不是A级，你也没有A级的神奇物品。” 他上下打量着高赛，浑浊的老眼好似一滩幽湖，倒映出一轮明月，“帮助你转化成狩猎者的那個小药瓶，也不过就是个F级的神奇物品而已。” “高赛……” “是不是从来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是个怪物！” “只有暗界怪物才能在现实世界保持施法能力，你不会没反应过来？” 啊这…… 这特么给高赛整不会了。 他不由自主地坐直身体，还真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过往，然后竖起了中指。 他示意着对方看中指指腹上有些花的指纹，“我们小时候体检，这里被扎了好大一口子，我可是被抽血拿去化验的，我是A型血。” “噢，对了，我小时候体弱多病，还去医院照过CT和彩超。” “我初一的时候还去医院手术割过阑尾。” “你跟我说我是怪物？” 高赛呵呵冷笑，“这话伱信？反正我是不信。” 他早就过了有身份的人随口说了句什么，就开始自我怀疑的过程了。还是那句话，得相信科学，他从头到脚哪一样不是人类了？ 老秦嘎嘎嘎地笑着，笑得前俯后仰，笑得咳嗽了起来。 他再度提起酒坛灌了一口酒，然后被苦得整个人抖了抖。 “你要硬说你是人类，那也可以，至少你妈妈就是个人类，我们鉴药庭的小师妹。” 他嘴角微微勾起，将脑袋凑近了高赛，“不过……” “你想不想知道，你爸爸去哪儿了？” 高赛目光淡漠地看着他，“我妈说他跟小三跑了。” 这下换老秦愣了一下，过一会儿嘿嘿地笑了，“噢，司徒院长啊，那不算。你妈说气话的，你也知道，她后来修行的‘藏心门’反噬了，第二人格占据了主意识，啧，都变成一个疯婆娘了，什么话都敢乱扯。” “哈，司徒院长，小三，好玩。” 他一副绷不住的样子，自个直乐呵了起来。 高赛却是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妈妈被第二人格反噬了？ 这一下子就跟记忆对上了啊。 他对小时候的记忆挺模糊的，但依稀记得小时候妈妈对自己很温柔的，后来变得有点不好，他还一直以为是跟爸爸离婚的原因。 “还是那个问题，高赛，你想不想知道，爸爸去哪儿了？” 老秦的话语满是戏谑，眼光里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高赛却只是淡然地看着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前世孤独一人漂泊流浪那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生活中没有爸爸的日子。更何况，就他孤寡漏财的厄运，真去找他父亲，就能有个好结果？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高赛从他手里一把扯过自己的酒坛，闷头咕噜噜地喝下一大口，感受着苦楚在内心翻涌。 淦！ 这emo小酒真带劲！ “看看，看看，你真的太适合修行‘灸心魔’了。”老秦的目光里满是冰冷的笑意。 “你要知道，你爸爸在哪儿，这件事除了我没有人会跟你说，鉴药庭的其他人绝对是不可能会说的。会跟你说的许霜月，嘿，她自个也不知道。” “高赛啊……” “你弄死了文舜年，我知道的，不要怀疑我的能力，我的‘镜花水月’最善于探究，我回到暗界演算过就知道了。” “可我没有办法弄死你啊，你其他那些师伯虽然都不喜欢你，但我要是真的要弄死你，他们是真的会弄死我的。” “我就想啊，高赛，你让我没了‘灸心魔’的传承人，你就来当我‘灸心魔’流派的传承人吧。” “这狗屁修行道路，人憎狗眼，我好不容易骗了个文舜年来修行，被你弄死了，只能拿你顶上了。” “不然我没有办法跟我死去的师傅交代，说这脉传承就这样断在我手里，真要这样我死了之后都没脸去见他。” “怎么样，你学我‘灸心魔’道统，我告诉你，你爸爸在哪儿。” 说着，他凑了上来，嘎嘎嘎地坏笑着，“你要说不想知道，你以后绝对是会后悔的，我没骗你，他已经摊上事了，没准哪一天就要死了！” 046 灸心魔 高赛终究还是心动了。 自己的父亲，他究竟在哪儿，又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死死地盯着对自己冷笑不已的老秦，毫不怀疑对方的恶意满满。 他看到了一座桥，沿着桥走向对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情绪里的混杂在恶意里的诚恳。 对方没有说谎。 但就此走向‘灸心魔’的修行道路？ 就为了知道这个？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 老秦似乎并不在意高赛是不是要答应，从他手中夺过小酒坛，转身坐在对面的藤椅上，喝着酒，絮絮叨叨地自顾说了起来。 “灸心魔这道修行法门，最早源头据说是三葬大师的降心猿拴意马。后人整理大师的法门，提出这样的疑问，降了心猿关了意马，便真的好吗？” “这个问题很大启发了众人，于是世间多了七十二法门，从最极端的‘斩心猿’到另一个极端的‘纵意马’，‘灸心魔’可以说是诸般法门里较为温和的流派。” 好家伙！ 高赛惊了，连灸心魔这样的流派都觉得极端，其他流派到底又会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灸者，壮也！” “灸者，控也！” “灸心魔的法门没那么多花里胡哨，壮大它，控制它，如此而已。” 高赛冷笑，“你刚刚说这法门人憎狗厌，现在就只是一句‘如此而已’？” 老秦许是喝得急了，呛了起来，咳得仿佛要把肺都吐出来，指着高赛直哆嗦，“也幸亏我不过只是想叫你传下这道法门，要真的收你作徒、度你进鉴药庭，我怕不得被你气死！” “免了。”高赛撇了撇嘴，“不稀罕！” 老秦倒也不气恼，嘿嘿直笑，“你不喜欢鉴药庭很正常。” “我也不喜欢。”他醉眼迷离地望着窗外的大雨，仿佛能看得很远，“穷究天地之至理，深掘人心之玄奥，我们鉴药庭的药剂师啊，越走越深，却越走越迷茫了。” “往前鉴药庭强盛的时候，甚至还制出了S级的丹方，A级门徒比比皆是，就我这种B级的，也就只配看大门。” “可如今，我们探索的药理、天理、人心之深入，是古人难以企及的，研究的成果藏经阁都快装不下了。” “照理来说，宗门本应强盛才是。” 他又灌了一口酒，苦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着，“废物！都是废物！沦落到这番田地！” 说着，老秦叹了口气，看向高赛，“你一定听说过，大家都很喜欢你妈妈。其实有时候无关男欢女爱，你妈妈天赋之卓越，一度被大家认为她必然会成为带领宗门重振荣光的领袖人物。” “她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就已经登顶A级，放在以前宗门强盛的时期，她也是最为优秀的那一小撮人。” 说着，他嗤笑了一声。 “然后她谈恋爱了，放下了一切，相夫教子，甘于平淡，什么都不管了。” 高赛还想听点关于自己父母的内容，却见老秦呸了一声，低头看着酒坛，“你这酒真霸道，直要将人拖到过去里，脑海中乱糟糟的，烦都烦死了！” 说是这样说，他又忍不住继续嘬了一口。 这才看向高赛，“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高赛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也不跟他绕，直接了当的提醒他，“你说‘灸心魔’是温和的，壮也控也，如此而已。这跟你之前说的‘人憎狗厌’不符。” “噢，这个啊。” 老秦眯了眯眼，嘿嘿一笑，“这道法门修行的关键，就在于‘弃之若履’。” “越在乎的，越是舍弃，用这样的办法来灸自己的心。” “灸到心魔丛生，灸到心魔壮大。” “所以一個很明显的答案就这样摆在眼前。”老秦举起小酒坛晃了晃，再也没有能滴出一滴酒水，便直接将其扔到一旁，“那就是我并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在乎鉴药庭！” “我要真的在乎，我现在就已经离开了鉴药庭。” “这就是人憎狗厌的原因，修行‘灸心魔’这一派的门徒，爱宗门的都离开了，留下的都不那么爱宗门。” 老秦嘎嘎嘎地笑着，“伱说说，我那些师兄弟们，都是怎么看我的？” 高赛无话可说，他只是不理解，这样的奇葩流派，鉴药庭还留着干嘛？ 甚至连老秦这个自己都说嫌恶得很的人，却还要苦苦地寻找传承法门的人。 想到这一点，高赛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为什么是我？” “啥？” “为什么你要选择我？你可以找其他听话的，瞬间便再收入门墙，这不是很好吗？” 老秦怒了，瞪大了眼睛，“我找了！特别听话！还收入了门墙！我特么很满意！但他被你弄死了！” 那再去找一个啊？ 下一个不好说更好呢。 嗯，高赛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这句俏皮话，他终于是成功地拖延了时间，悄悄地控制着‘香麻迷醉’汤剂化作气雾，控制着寇美娇送的30头灵猫，完成了对这间小仓库的包围圈。 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跟老秦拉开距离。 “酒！给我酒！”老秦骂骂咧咧着，显然有些意犹未尽。 高赛趁机站了起来，走到墙壁旁边的架子旁，作势要抽出里面的酒瓶，语气幽幽地问道，“既然你说文舜年是被我弄死的，那你为什么不找我报仇，反而要传我法门？” “因为……” 老秦舔了舔嘴唇，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你没有发现吗？你其实才是最适合修行‘灸心魔’的人，跟你比，文舜年算个屌哦。我说了那么多，你都没有反应过来吗？” “？？？” 高赛愣住了，“我？” 噢，好像还真特么有点道理啊。 就他孤寡漏财的厄运，真的好多好多在乎的，都不得不舍弃，比如许霜月，比如程曼曼。 这要是真的修行起来，我怕不是要一日千里啊。 嘶~ 完蛋！ 我好像被他说服了！ “不行！我不学！”高赛十分心动，但还是断然拒绝了，“从现实的角度来说，我不想变成你或者文舜年这样的疯子！从超凡的角度来说，我渴望美好的人生，而‘灸心魔’正在背离美好人生，这是最根本的冲突！” “有道理！” 老秦点了点头，却又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你还真以为我在跟你商量不成？” 高赛很是诚恳地点头，“许霜月跟我说过，说她大师伯不让你招惹我。我相信她说的话。” 老秦不由得动作一滞。 继而又低声咕哝着什么，面露冷笑，“大师兄天天把自己关在暗界总部，只要没人跟他说，他不会知道的。至于你那个许霜月，嘿嘿，她为了获取进藏经阁帮你找灵棺术资料的资格，已经被老三安排了任务，暂时也管不到这件事了。” “被安排了任务？”高赛眉头皱了起来。 “是的。”老秦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她在帮老三对付黑山精神病院，嘿嘿，真是有趣啊，高赛，你知道你爸爸在哪里吗？” 怎么突然又提这个？ 高赛面色一拉，“爱说不说！” “嘿~”老秦缓缓站了起来，“你爸被关在黑山精神病院里啦~” “！！！” “顺便再提醒你一句！高赛，你跟你爸长得是真的像。你应该庆幸你接触的黑山成员资历不够高，否则人家一定会认出你来。” “到时候你就可以去找你爸了，跟他关在一起！” “老五（万裕生教授）就是个搞不清状况的傻子，自以为是的老好人，他让你去当卧底，是觉得你应该去救你爸。” “老三（副校长）可就焉坏了，他让你继续接触黑山，就是想用你把黑山里能认识你面孔的黑山高层钓出来。” “大师兄说得对，老三这个宗主当得真不称职。” “他好狠的心肠啊……” “为了对付黑山精神病院，把所有能算计的人都算计上了。” “我的徒弟，我的徒弟，呜呜呜，我知道他的死一定跟你有很大关系。但最大关系的还是老三招惹来的黑山精神病院！” “现在，你、我、老五、小许（许霜月）……太多太多的人都被卷入他的谋划中，再也挣脱不得。” “你来告诉我。” 老秦缓步走到面前，凝视着高赛的双眼，“不趁此机会赶快变强大起来吗？” 高赛双眼漠然地看着他，再次问道，“你为什么要教我？” 老秦嘿嘿一笑，从高赛身旁的架子上抽出一瓶酒，径直打开咕噜噜地灌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足足一口气喝下半瓶，这才吐着酒气笑着说着。 “为了给老三添堵！妈拉个巴子，这个老银币害死了我徒弟！” “为了给许霜月添堵！呵，这个臭妮子竟胆敢威胁我！” “为了给你添堵！哈，所有修行‘灸心魔’的人都变疯子啦，哈哈~” “当然……” “最重要的是……” 老秦举起酒瓶，轻轻碰了碰酒柜，与里面倒映的自己碰杯，咕噜噜地干光了剩下的酒，哈哈大笑起来，“当然是给自己添堵啦。” “你以为，什么叫灸心魔？老子现在放了你这个害死我徒弟的人，还教你，我特么现在就是在灸心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