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安好》 第1章 小姐!快跑!! 雍都,溢昌城,正是一年,橙黄橘绿时,官道上,满是黄阴翠果。 “余家小姐,我劝你还是别挣扎了,这溢昌城里,就没我张媒婆搞不定的亲。” 马车里,余愿穿着镶满宝珠的金丝囍服,刚被抓回来,灌下了软骨茶,此刻浑身无力,手脚被捆着。 与丫鬟安荧心相对而坐,嘴里塞了张散着馊味的帕子,弄的她连连作呕。 安荧心也如此,紧着眉,拼命摇着头,示意让余愿省些力,眼睛往帘外扫去,自小到大的主仆默契,余愿当然看的懂。 她的意思是,小姐好歹是仲家八抬大轿娶来的新媳,自然不会这么捆着进门,到时在找机会逃走。 从春桐到溢昌,从陆路到水路,余愿耍着花拳绣腿跑了数次,可都被仲家十几名壮汉,如捉小猫一般,给拎了回来。媒婆怕误了时辰,只好命人给她灌了软骨茶,把她从轿子里捆到马车上。 “余姑娘,你可别怪我,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让你摊上了这样的继母,竟主动去找仲家,让傻子少爷聘了你,哎,罢了,好赖不计是个正妻,又是富户...” 余愿恨的,牙都要咬碎了,余家继母兰氏,为了不让她嫁给雍都盛家,当着余家上下,把溢昌仲家少爷夸上了天,可她却隐瞒了对方是个傻子。这才让最疼爱余愿的姑母点头,认了这婚事。 可上了路才知,在仲家少爷们里,没娶过正妻的,唯有一个傻子了。 其实无论对方是不是傻子,她都不想嫁人。 自十岁那年,养父余治被人杀害,发丧当天,又亲眼目睹哥哥余岁辰被贼人逼着跳了崖。 往后的八年时光里,她的心中唯有找到真凶,为父兄报仇。 从及笄到如今,每年都有人上门提亲,可她的一句不想,便让姑母全部回绝了。 这次要不是去青楼探查仇家消息,还打架闹事,惹恼了姑母,也不会被按上花轿。 余愿每每想到兰氏的那张嘴脸,就恨不得生生寡了她! 马车突然停下了,媒婆掀开帘子,命几个丫鬟给她松绑,从马车里拽了出来“余小姐,前面不远就是仲家了,时辰也刚刚好,我劝你,不要在闹花样了...” 身旁的女奴们把她嘴里破布拽了出来,一旁的安荧心也被几个打手围在中间,做了人质。 兰氏早就交代过媒婆,二人虽为主仆,但胜似姐妹,情深的很,适当时可利用。 姐妹俩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余愿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毕竟软骨茶的功效还要几个时辰才会散去,只好乖乖的上了花轿。安荧心则被打手们盯着,跟在了一旁。 仲府在溢昌几代经商,高门富户,就连门口的俩个石狮子,都嵌满了金银。 见花轿在长街上露了面,仲府小厮大喊着“花轿到了,快燃爆竹!” 随着一阵锣鼓喧天,余愿蒙着盖头,在媒婆尖锐的高喊中,跨着火盆进了仲家门。 又在众人观礼下,与一个流着口水的傻子,按头拜了堂。 后被打手们送入囍房,并把门堵了个严实,就连屋外的窗户旁,都有俩个壮汉看着。 知道的是怕新娘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呢。 完成了整套流程后,安荧心寻了个由头,把仲家的一杆子下人支了出去。 囍房内,只剩下主仆二人,余愿烦躁的扯下红盖头,还顺带弄掉了几根金簪。 平日里,因为练武的原因,她穿的很是素净,如要外出还会换上男装。 一壶软骨茶,使她气力尽失。况且从没穿过这样的盛装,刚一起身就险些栽了跟头,一气之下,扯掉了喜服。 刚过来时,被蒙着盖头,不能看清这仲府的地形结构,但丫鬟安荧心全都记在心里了。她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墨,画了一张地形图。 “小姐,顺着这张图,就能到仲府大门,这会宾客多,等软骨茶的药力过去,找准时机,就逃出去。”安荧心一边说着,一边换上了余愿的喜服。 俩人身量差不多,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学起对方来,没有十分也有七分。这种把戏,主仆俩从小玩到大。 余愿也换上了安荧心的衣服,虽然穿着丫鬟的衣服,可根本盖不住这玉貌花容,她眼窝深邃,皮肤白皙,经常被人说成是外邦女子,所以每每出门时,为了避免麻烦都会换上男装。 见到安荧心穿着囍服,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嘻嘻道“想不到我们荧心穿着囍服竟然这么好看,以后也不知道,哪个臭小子那么有福气,能娶到你。” 安荧心有些腼腆,红过一张脸,扶着沉甸甸头冠“小姐,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对了,还有...” 说着,就把手伸进胸前的里衣,挺拔的胸脯,瞬间瘪了下去。 “这两个荷包是出府时,余姑母给的,平日小姐在府里呆惯了,没有带钱的习惯,可这出门在外,没有银子可不行。” 说着,她就把荷包整理好,塞到余愿怀中。 余愿看着荷包上姑母的刺绣,不禁有些想念,只一瞬,又嗤笑道“放心好了,既已从春桐出来,就定能找到害死哥哥的凶手,待我为他报完仇,咱们就回去找姑母,给你寻婆家。” 安荧心见余愿越说越没正形,只好红着脸整理着身上的囍服。 片刻间,院落中隐隐约约传来了阵阵厮杀声,起初还没太确定,可没一会,声音好似越来越近了,还裹挟着求救声。 余愿察觉到不对,让安荧心躲在自己身后,慢慢的走向门口。 只听门口的打手大喊“你们敢在仲府杀人...” 话音未落,门上的囍字,就染上了血,形如泼墨! 身后的安荧心险些叫出了声,还没等二人反应,大门就被猛力踹开。 一名身材魁梧的蒙面匪徒,大步走近,手上的砍刀,还在淋着血。 匪徒看到穿着喜服的安荧心,露出一抹邪笑,拿起砍刀就冲一旁的余愿挥了过去。 刀光晃到了余愿的眼睛,她下意识的挡了一下,因为喝了软骨茶,反应也慢了很多,根本没来的及闪躲。 顷刻间,只觉身体一重,有人压在她的身上,俩人顺势掀翻在地,头磕在了床框边,传来阵阵眩晕。 再次睁眼时,面前映着安荧心那张圆圆的脸蛋,她口吐鲜血,嘶喊道“小姐!快跑!!” 第2章 余愿,活下去! 瞬间,余愿脑中一片空白,就在刚才,俩人还在调侃说笑,可怎么就!!! 面前的匪徒“啧”了一下“听说新娘是个春桐美人,本来还想让你死前,伺候伺候老子...” 见安荧心上有一口气在,匪徒举起刀喊着“罢了,爷爷我送你一程。” 这句高喊,使余愿清醒了,她推开安荧心,用上浑身所有的力气,一脚蹬过土匪的裤裆。 土匪疼的嗷嗷直叫,手中的刀也掉在了地上,大骂“敢踹老子!老子要你死!” 他迈着大步,气哼哼扯着余愿的头发,生生的往囍榻上拖。 “新娘没了,老子要了你也不亏!” 余愿被拽的头发生疼,涨红了脸,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都没挣脱开匪徒的手。 千钧一发之际,匪徒莫名惨叫了一声,松开了手,扒着床框,来了个后踢。 只见满地的血里,趴着一抹囍服,她的手里还紧紧握着刀,砍在了匪徒的腿上。 她自小性格内向,胆子又小,平日看见厨房杀鸡都躲的远远的,可今日,为护主,竟能舍了性命! 匪徒叫骂着,拿过刀,朝她走去,还没等余愿反应过来,直接一刀了结!! 只那么一瞬!余愿脑中炸开,手脚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杀心! 倒吸一口凉气,如同十岁时,亲眼看见余岁辰跳崖一样,那时她弱小,为了保命,只能躲在树后,捂住自己的嘴。 而此刻,她猩红着双眼,尽量调动起浑身的气力,随手拿起旁边的红色烛台,就向匪徒冲了过去,对着匪徒受伤的腿,猛的一扎。 匪徒大叫,手中的刀一松。 余愿顺势接过,从来没有杀过人的她,此刻没有一丝犹豫! 直直的刺进了胸口,拔出来! 又狠厉的又刺过下体,再次拔出来! 匪徒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最后一刀直接砍下其头颅!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杀人,鲜血溅了她一身。 在匪徒倒下的一瞬,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瘫坐在了地上,眼泪不受控的夺眶而出。 她缓了缓神,用力向那一抹红色囍服爬去,抱起安荧心的身子。 安荧心没了气,只是一双眼睛还直直的看着她。 她知道,门外的匪徒还有很多,如果现在被抓到,她不可能活着离开仲家。 余愿颤抖着双手,抚过安荧心的眼睛。 安荧心比她大了俩岁,从余愿懵懂记事起,她就一直在身边,早就把她当做了姐姐。 她紧紧的抓着那抹囍服,用力的捏出了褶皱,伏在安荧心的肩上,咬破了嘴唇,掩声痛哭。 直到门外传来匪徒的交谈声,才回过神来。 “你去东屋看看,我去西屋,找几个兄弟把尸体堆在院子中,用车拉出去,趁着夜色扔到海里!” 余愿缓缓放下了安荧心,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鲜血,躲到了榻下。 果然,一个匪徒走进来,看见首身分离的同伙,骂道“这个废物!竟被新娘给杀了!”说完,就用力托着匪徒的尸体走出了院子,没一会又回来把安荧心的尸体拖了出去。 余愿在床下,看到了全程,泣涕如雨,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此刻,她除了满腔的悲愤,脑中想的全是要活下去! “余愿,活下去!为了父兄,为了荧心...” ...... 夜半,一轮明月被乌云遮住。 几名匪徒举着火把,站在海崖高喊着“不要落下他们身上一分钱,快些快些!” 就连安荧心身上那件镶满金线宝珠的囍服,都被匪徒们给扒了下来,装在旁边的车上,运走了,随后将尸身抛了下去。 随着“扑通扑通”的声音,余愿知道下面是惊涛骇浪。她从尸山的缝隙中看的真切。 一名匪徒似是累了,大喘着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面罩,面罩掉落,正好落在了余愿的面前。 余愿不仅看到了他的一张肉脸,还看见黑色面罩上印有一枚「茶花」印。 这印记!她熟悉的很!此生此世都不会忘! 八年前,她躲在树后,亲眼看见哥哥余岁辰,被一群带有「茶花」印的贼人逼下了悬崖! 此时,她的心狂跳,恨不得当下就要拿刀,抵住匪徒的脖子,问上一问! 可她知道,这不是明智之举,既然知道溢昌有她要寻的线索,她就必须要活着! 她是最后一具尸体,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就连喘息都是微微的,让人不易察觉。 两名匪徒一头一脚,在挪动她,发觉她怀里有东西,是姑母给的两个荷包。匪徒欲要伸手掏,就被远处的一阵马蹄声扰乱。 匪徒头目喊道“快!扔下去!官兵来了...” 慌乱中,两名匪徒挪动了余愿,她微微睁眼,看到不远处,似有星星火光,火光中,有人骑着一匹玄马,向她奔来,其后,一箭便射中了匪徒的眉心。 另外一名匪徒吓的脚一滑,拽着她的身子,一起跌下了海崖... 风吹走了乌云,明月照在海岸上。 海崖上,那人从玄马上下来,跑去崖边,看到无数具尸体,漂于海上。 急躁道“快!!捞人!!” 四周的士兵回应着,把众匪徒也都缉拿住。 ...... 溢昌海域,夜半,「辰」军船上。 一盏盏火把,将浓雾驱散,犹如白日。 随着「辰」军们的喊叫声,最后一具浮尸也打捞了上来,十具一纵,百余具尸体,齐齐的码放在甲板上,从海崖上看见尸体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 三个时辰,即便是个好人,在这冰冷的海水里,恐也没了性命。 肖璟辰想到这里,狠狠地握着船栏,指尖泛白,眉心紧皱,呼吸有些急促,咬紧牙关,使得脖颈上的青筋显露。 血水染透了甲板,即使浪花不停的冲刷着,也没洗去这冲天的血腥味。 “禀将军,尸体已经打捞完,看衣服上的刺绣,应是溢昌仲家家奴,其中女眷们,多是一些老夫人和丫鬟们,并没看到穿喜服的女子...” 第3章 好俊俏的小哥儿 士兵边说边指向一具草席,说话间,火把往前探了探,欲要去掀。 可不曾料,草席忽的动了一下! 瞬息间,四周的士兵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屏气凝神,落针可闻。 “咳咳...”声音从草席下传出,伴随着剧烈抖动,草席落在甲板上。 安静的甲板上瞬间沸腾了,士兵们齐齐的将手里的火把照了过去,举着兵器对准了颤抖的“尸体”。 火光下,“尸体”发丝遮面,在湿黏的发丝中,隐约看到一只墨蓝色的瞳仁,映出火光,仿若重生。 其后,形如槁木的手,夺命般的向暖和火把伸了过去。 一名端着长矛的士兵壮着胆子喊道“什么妖魔鬼怪!敢在这里作祟!” 他深吸口气,怒瞪双眼,直直将长矛刺了过去。 刹时,骨阳剑飞来,将长矛打落,众人惊呼,看向船栏旁。 月光打在肖璟辰高挑身型上,玄色麑裘披在宽肩上,头上银色束髻冠不曾散落一丝。只是那双寒剑似的目光,让人看了不禁胆寒。 “留活口!”三个字,瞬间凝住了周边的空气。 士兵双手抱拳“是!将军!” 肖璟辰大步走近,捎了些冷风,身后还跟着几人。 把戳在甲板上的剑拿起,“嗖”的一下,搭在了尸体的肩膀上,身后的狐环提醒道“将军,小心有诈!” 他没做声,只是骨指举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说!何人?!”厉声回响在甲板上,似有要冲破这火光的架势。 四周的「辰」军们,全都努着一口气,随时准备要将“尸体”,戳成刺猬。 可“尸体”只是同刚才一样,烈咳了几声后,从嘴中吐出了几滩水。 肖璟辰蹙了蹙眉,扬起下巴,拇指轻挑剑柄,一晃而过,电掣星驰间,根本没给人反应的功夫。 “尸体”遮面的垂发,被斩断了几丝,火光映在一张惨白的面容上。 众人心中惊叹“好一张美人面!” 的确,余愿的五官,并非雍都长相,更像外邦绝艳妖姬的模样。 嫩白的皮肤,细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间,丰姿冶丽,即便此刻这种狼狈样,依旧让人难忘。 还没等狐环说出口,就见肖璟辰收了剑,他迅速低下了身子,抢过一名士兵手里的火把,怼在“尸体”面前。 “尸体”还在烈咳,那双墨蓝色的眸子,忽闪忽闪的,映入了肖璟辰的瞳中。 这下看清楚了,就是这双眸子,让他从雍都到溢昌,连夜奔袭,苦盼了数天。 肖璟辰心中一惊,他紧咬着牙关,又仔细了看了这张脸。 微妙的情绪变化,让身后的狐环和乐正一头雾水,俩人疑惑的互看了一眼。 乐正道“将军,可有什么问题?” 一语,打断了肖璟辰的思绪,面前的人已经不咳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冰冷的身体,抖如筛糠,嘴里发出牙齿打架的声音。 肖璟辰察觉到,把手中的火把挪到了她的左臂,衣袖早已破了,轻轻一撩,便露出了细臂。 余愿浑身已经冻的僵硬,丝毫没有力气反抗,只是从眉眼间能看出,她想躲避的神情。 他一边重重的捏过她冰冷的细臂,一边柔声问道“可是仲家人?”这一声,如同猫叫,温柔至极,跟刚才厉声的质问,简直判若两人。 死人白的细臂上,没一会泛了红,一抹红色柘叶的印记显露出来。 这下他心里颤的更厉害了,就连身后的乐正,都看出玄色麑裘在微微抖动。 可肖璟辰却强压着微微上翘的嘴角,眼眶中,好像是被火把上的热气熏了,有些发红。 见她不语,他尽量控制着自己发抖的声音,柔声又道“你叫什么?” 余愿努力抬头动了动,一双墨蓝色的瞳仁这次睁的更开了些,众人都在等她开口,甲板上鸦雀无声。 “好俊俏的小哥儿,火把...好冷...”有些嘶哑的声音,拍醒了所有人。 肖璟辰倒没觉得什么,对他来说,此刻眼前人,只要有气息,便是这天下最好的幸事。 可身后的狐环却倒吸了凉气,堂堂雍都辅国将军,开元帝义子的安陆君,竟被一个女子调戏了? 狐环小声嘀咕着,拱了拱身旁的乐正“这算不算...?” 乐正板着脸,轻声回“嗯,算!咱们将军被一个女子撩了...” 狐环啧道“什么女子,分明是个女妖精。” 这回换乐正不淡定了“女妖精?如何看出来的?” 狐环抬起下巴,微微笑道“在海里漂三个时辰都没死,又长的那么妖艳,不是女妖精是什么?” 乐正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毕竟他接触的女子少,整个军营中,只有空青一个女子,还生了一副冷眉冷眼。 狐环轻咳了一下,见这女妖精说话有些不正经,为了维护将军的面子道“说!叫什么?是不是仲家人?如不说,只好斩下做个无名魂了!” 狐环这一连串的问题打在她身上,如同炮弹。 余愿扬起头,透过火光,环顾四周的士兵,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目光又回到肖璟辰脸上,幽幽道“还是选个最帅的吧,不亏...” 她微微的挪动了身体,有意的靠近了肖璟辰,随后便失去知觉倒在了他的怀中。 肖璟辰单臂一挥,将瘦弱冰冷的身子,揽入怀中,顺势将火把给到乐正,脱下身上的玄色麑裘,盖在了她身上,迅速起身。 狐环想从肖璟辰手里接过女妖精,双手伸出,却等来了那把从不离身的骨阳剑。 这把佩剑可是当年开元帝平定天下,封肖璟辰为辅国将军,赏赐给他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见此状,乐正也在后面乱想,整个雍都都知安陆君从不近女色,今日这是?! 肖璟辰将怀中人,紧紧的抱着,看的出来,力道拿捏的有些重,向来冷静出名的安陆君,也会有着焦躁的神色。 “让空青来,细心照料!再唤鹤迁子,给她医治,要快!” 狐环还没从惊讶的思绪里出来,看着手中的骨阳剑发愣。 乐正接话道“是!属下就这就去办!” 说着,一股劲风从俩人身边过,一副十万火急的架势,疾奔到了船舱的厢房。 第4章 回忆(一) 一袭青色束腰锦服的空青,站在厢房的床榻边,天生了一张厌世脸,挽了个简单发髻,头顶玉叶簪,霜雪短刀别在腰间。双手抱怀,吊着丹凤眼,正盯着榻边正诊脉的男子。 白纱飘飘的鹤迁子,低眉不语,不一会便松了手,收起脉枕。 还没等空青发问,鹤迁子抬头见她,便不自觉的弯了眉眼。 “怎么样?”空青问道。 鹤迁子啧道“你明明是个姑娘,怎的声音如此粗,要不要我给你开一副清嗓的药?” 空青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哪那么多废话,快说!” 见她急,鹤迁子嘴角上扬的幅度又大了一些,索性慢悠悠的起身,他的个子很高,俯瞰着紧皱眉头的空青,心中生起了逗她一逗的想法,用白色纱巾细细擦过手后,向桌上的药箱旁走去。 “这女子是个苦命人,幼时受过虐待,虽说后来尽量在补了,但早已伤了根本,有了病根,还喝了软骨茶,极端惊惧下,又在海水里受冻...” 空青是个急脾气,实在听不得这些罗里八嗦“什么意思?没救了?!” 话音刚落,就见肖璟辰从外推门而入。 刚刚空青给余愿更衣,所以把男子都请了出去,只留了医士鹤迁子在纱幔外。 鹤迁子正对大门,感到一股劲风,扑面,他微微的抬了抬眸子道“旁的医士兴许会说没救,可我鹤迁子,还没有治不活的人,放心,只需几副药的事。” 听着他不着调的口气,空青有些不信。 鹤迁子对肖璟辰拱手“安陆君。” 刚才甲板上发生的事,早就传到鹤迁子耳中。 雍都辅国将军,从不近女色的安陆君,竟抱着一女子回了厢房! 对于鹤迁子这等爱八卦的人来说,这消息可比甲板上一百多具尸体,要劲爆的多。 空青双手抱拳,禀到“将军,船上的医士只有鹤迁子,此人言词浮夸,要不要停船,去另寻医士。” 鹤迁子冷哼一声,手拿银针,转过身去,没理会这一袭青衣。 肖璟辰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鹤迁子施针。 空青见状,只好作罢,从衣物中拿出两个荷包“将军请看,在这女子怀中,发现两袋碎银,多数碎银上,刻有“春”字,想必来自春桐。” 肖璟辰低了眸子,细细的摸着俩个荷包,「青瓦飞燕」,「荷塘叠莲」,这爱绣四季景色的唯有姑母余沐冉,自他十三岁被逼跳崖后,就再也没见了。 他还记得,十岁那年,他偷偷带着余愿出门,险些有人给余愿抢跑,被父亲余治知道后,罚他在烈日下扎马步,任母亲卫氏怎么劝说都无用。 后来,还是余愿哭唧唧的搬来了救兵余沐冉“哥,这日头毒,岁儿会中暑的...” 余沐冉让人拿来了冰莲子羹,哄着余治去内堂吃,才助余岁辰脱困。 一转眼,数年已过,当年的岁儿变成了肖璟辰,也不知道姑母与他再见时,会不会认得。 肖璟辰想到这里,不禁垂了眸。 毕竟自己现在的相貌,与之前已然大不一样了。 鹤迁子施好针,转头道“半个时辰后就醒了,现下我去熬药。”话毕,眼神就瞟向了空青。 肖璟辰回过神,把两个荷包握在手中,背手道“空青,去随鹤医士备药。” 空青不屑的看了眼鹤迁子,有些不情愿的应着。 鹤迁子,整理好药箱,狐笑着,白纱轻转“有劳空青姑娘。”随即就把药箱不客气的甩到了她身上。 狐环见这一白一青的背影,嘻笑出了声“说来也怪,这鹤医士第一次跟咱们行船,对谁都算客气,怎么唯独到了空青妹妹这里,就转了性子?” 乐正倒没察觉,只是觉得这二位的形象,像极了话本子上的青白二蛇。 肖璟辰没空闲搭理这些事,眼下他的心里,全是床上这人。 余愿穿了一身白色里衣,衬得脸色更不好看了,一丝血色都没有。 他走近,掀开被子一角,轻轻撩开左臂衣袖,果然,那红色柘叶的印记没了,再次捏了一下,皮肤微微泛红,那柘叶的印记又隐约的出现了。 肖璟辰微微动了动眸子,眼眶里似有泪水“是她!没错,愿儿!” 相貌可以骗人,但这生出来就有的特殊标记,是骗不了的。这是专属余愿的胎记,只要小臂泛红,就会出现红色柘叶的印记。 为此在她幼时,卫氏还请医士看过,医士称,胎记虽奇特,但是并无大碍,不属于疾病。 “将军,可有线索?”身后的狐环见肖璟辰似在沉思。 “出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狐环愣到,与乐正对视一眼,跟随「辰」军数年,从没见过这样的肖璟辰。 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就被肖璟辰的回眸给憋了回去。 “是!我就在门外,将军有事吩咐。” 肖璟辰,回了神,将细臂放回被中,又细心的掖了被角,随后直接坐到了床榻边,看着余愿。 厢房里只剩下他俩。 他不错珠的看着床榻上的余愿,眸光中尽是轻柔,只是眉头微皱,一双手有些不安分的揉搓着手中的荷包,今夜的种种,使他回想起余愿刚到余府时那一声啼哭... ...... 十八年前,雍城、春桐、玄安、溢昌,各自称王,虽冲突不断,但因为经商贸易往来,还算和平。 直到外邦柘幽新王登基,野心勃勃,喜杀戮,强占玄安,攻打春桐、雍城等边界。 春桐又逢三年大旱,百姓疾苦,横尸街头,亡国之音悄然响起。 余岁辰刚满3岁,盛夏,正躺在凉榻上午睡,母亲卫氏,一手翻着账目一手给他摇着凉扇。 大旱三年,就连将军府都因粮食紧缺,遣散了许多佣人。 “岁儿,醒醒,快来看。”不知何时,余治走了进来,轻轻唤着他。 余岁辰朦胧的,睁开了眼,只见余治身穿盔甲,怀里抱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女婴。他揉了揉眼睛,似没睡醒。 突然!怀中女婴的一声啼哭,将他彻底唤醒。 卫氏忙放下账目,轻柔的抱过女婴“这孩子定是饿了,可眼下这光景,春桐恐怕找不到奶妈,只能拿一些面糊糊...” 余治指了指院中的箱子“不用愁,我已禀明庆帝,陈兄和弟妹都已捐躯殉国,陈军也没了,只剩下这一个在战乱中出生的孤女,庆帝命我好生待她,赏赐了一些粮食,布匹,还有孩童应用之物。” 卫氏轻轻的摇了摇女童“这孩子可有名字?” “愿儿,弟妹去时给她起的名字,愿她一生平安健康,常伴喜乐。还说,要随余姓,不要让敌军知道,陈兄还有个女儿,以免...” 第5章 回忆(二) 卫氏轻轻点头,眼眶中噙满了泪水“天下父母都一样,从孩子出生那一刻,便希望她一生随愿。余愿,愿儿,是个好名字。以后,我定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对待!” 余治点了点头,抚了抚卫氏的肩,又看着坐在凉榻上的余岁辰,交代着“岁儿,以后这就是你的亲妹妹,余愿,愿儿,你要照顾她,不许别人欺负她,明白吗?” 余岁辰当时只是个三岁的孩童,不理解刚才父母在他面前的那一番对话,只是听从父亲命令,往后好好待妹妹,余愿。 就这样,余愿在余家的庇护下长大了。 春桐也在隔年迎来几场大雨,虽战乱纷争仍不停,但日子也算好过起来。 在余岁辰的回忆中,幼年的无忧无虑,好像在六岁那年戛然而止。 那日,母亲卫氏发了好大的脾气,余治因为醉酒,让女仆爬上了床,没想到只一次,那女仆的肚子便大了,自然而然的成了余治的妾室,兰氏。 没多久,兰氏给余家添了一个妹妹,余薇。 也是从那时,母亲卫氏的身体突然不好了。 说来也巧,余治也因为常年征战在外,旧伤屡屡复发。 兰氏伏低做小,虽是妾室,但也好歹是半个主子,可依旧每日照顾卫氏和余治,端茶送水,伺候起居,在府里上下搏得了好名声。 那年,卫氏病重,余治只好把内宅一事,全交到了兰氏手上。 余岁辰讨厌兰氏,所以对余薇也从不亲近。 只对余愿好,甚至还偷偷的对父母说过,以后要娶余愿为妻。惹的卫氏大笑,余治也没阻拦,只是戳了戳他的脑袋。 俩人一起读书写字,嬉笑打闹,在大人的庇护下,过的还算安顺。 直到十一岁那年,卫氏身体抱恙,没多久就离世了。 余岁辰守灵时,无意中从卫氏的尸骨上发现了一些青紫色,怀疑是被人所害。 可余治却说他是因为亡母,乱了心神。 晚上余岁辰想起了昔日母亲对自己的种种,不禁在凉亭下落了泪。 八岁的余愿出现,安慰了他。 月光下,两人好似回到了幼年孩童时期,余岁辰望着余愿的面庞出了神。 人人都说女大十八变,可余愿那时才八岁,就已经出落的大方,美人坯子的模样,显然要掩不住了。 余愿的手轻轻的拉过他,道“哥哥,以后我不嫁人,我要守着你,守着爹爹,守着姑母...” 余岁辰心绪回神道“傻丫头,女孩子长大了,哪有不嫁人的。” “那怎么办?”余愿傻头傻脑的,急的直皱眉。 “不如,不如嫁给我如何?这样就不用离开余府了。” “嗯嗯!嫁给哥哥,就不用离开了,这太好了!” 八岁的女孩,穿着一身白布麻衣,站在月光下,欢喜的拍着手,好似一只发着灵光的可爱精灵,彻底飞入了余岁辰的心中。 也是那一天,余岁辰第一次不想认余愿做妹妹。 可好景不长,两年后,十三岁的余岁辰因为外出贪玩,回来晚,怕被父亲发现,正准备翻墙入府。便看到余治,身胯配剑,骑着快马,往城郊的方向奔去。 余治身体不好,近几年,庆帝连战场都不派他去了,身上的佩剑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好奇心作祟,余岁辰也上了一匹快马,跟随着。 可却在密林处,亲眼看见俩个黑衣人与他说着什么,不一会便看见余治轰然倒地。 余岁辰先是愣住,后拼命的跑去,俩人听见密林中有声音,立刻骑上快马逃走了。 再见余治时,已然断了气,心脏上还插着一枚「茶花」印记的镖。 翌日,余岁辰穿着孝服,拿着余治的战衣,面见了庆帝,并说出了自己亲眼所见,还拿出了那枚「茶花」镖。 庆帝叹气惋惜,说会找到真凶,便把他送出了殿外。 第三日,余治出殡路上,余家就遭到了贼人的追杀,目的很明确,是冲着余岁辰来的。 家奴四散而逃,余岁辰驾着马车,带着余愿,余薇还有兰氏。奔逃。 在岔路口时,勒紧了缰绳,让兰氏带着余愿、余薇,躲在树林中,等到晚上再回府。 余愿不舍的拉着余岁辰的衣袖,迟迟不放,余岁辰一狠心,挥过匕首,割断了衣袖,对她大声吼道“愿儿!!一定要活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冲她大声发火,余愿怔住了。 远处马蹄声四起,余岁辰不舍的看了一眼余愿,一声怒吼,架着马车往前奔去。 直到几十名杀手追到悬崖处,悬崖下,便是滚滚江水。 余岁辰自知活不过,连连后退道“你们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可杀手不语,只是活生生的逼着他,跳了崖。 好在命大,水性又不错,被当时路过的雍城军,南肖王在岸边发现。 只不过脸上一部分皮肉和骨骼,被江中的乱石给击碎了。 是医士世家鹤家父子,用了数月才给医治好。只不过,相貌同原来有些许不一样。 见他岁数小,便安排在了自己身边,那时南肖王,正联合春桐,玄安,溢昌,一起击退外邦。 一次外邦敌军夜袭,进了南肖王的营帐,被余岁辰给擒拿住,救了南肖王一命。 自此,南肖王知道了他的身世,认他做了义子,赐名肖璟辰。 五年后,雍城南肖王,击退外邦,救春桐、溢昌、玄安于水火。 各地众王,甘愿俯首称臣,拥立南肖王为开元帝,雍城也成了雍都,作为首都。 肖璟辰因为英勇善战,好用奇法,屡屡收复失地。 被开元帝,封为辅国将军,又赐雍都和春桐交界处的安陆,给他做封地。 雍都,安陆君肖璟辰,一下成了新贵,无数豪门贵女前仆后继。 可他心里却一直没忘记,当年站在月光下,说着要嫁他的小姑娘。 虽已平定几年,但还没有找到幕后真凶,在这世上,除了开元帝外,旁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所以他只派了探子去盯着余府,只想探听余愿是否安好。 直到几天前,派去余家的探子回道“余府大女儿,余愿要成亲,嫁去溢昌仲家。” 肖璟辰虽去过溢昌,只知是经商富庶地,不关战事,所以并未留意过。 当夜,他派人去了溢昌仲家打探情况。 第6章 本君替你尝过了 望着明月,肖璟辰一夜未眠,在安陆府内,练了一夜的剑,在旁的狐环满脸困意,最终靠在柱子旁呼呼大睡。 他想,如要余愿嫁得良人,他便护仲府平安。如要所托非人,他便举刀屠尽,救她出水火。 可第二日就接到了传书,嫁的不是别人,正是仲家的傻儿子,还是余府兰氏亲自招的郎婿。 肖璟辰周身杀气肆起,猩红着双眼,捏碎了书信。 恰巧乐正过来报,在溢昌码头发现了当年陈军逃兵。 肖璟辰二话不说,拿起骨阳剑,上了快马向溢昌奔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船停在码头上,已是深夜,新娘早已过门。 原本热闹的繁盛的溢昌,却静如死寂,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直到肖璟辰推开仲府大门,血腥味扑面而来,院落中,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大部分还未干。 他不知道,这些血迹里,是否有余愿的。 “找!!尤其是新娘!!!” 一声令下,狐环带人搜了全院,可不见一人“将军,囍房中,也有血迹,看血量,应该是两个人的,并且有拖拽的血印。” 他顺着后院的车辙血印,一路探查到了海崖边。 ...... 想到这里,肖璟辰紧紧的闭了闭眼,捏过额头。 后微微睁开,一双冷冽的眸中,似点了火,燃在了余愿身上。 刚才鹤迁子的一番话,他全听见了,不敢想,在离开余府的这些年里,愿儿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现下他更担心的是,余愿会不会一睁眼就认出他来,那到时该如何应对? 几年的探查,得知「茶花」印的身后,是个组织,这个组织的成立目的就是挑起雍都的纷争,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这身后人,总是会先他一步,把所查到的线索毁掉。 在没有彻底把黑手揪出来前,肖璟辰万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祸连余家,尤其是他心尖上的余愿。 ...... 门外,空青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走来。 见狐环和乐正守在门外,便问“将军在里面,你们俩个怎么不进去?” 狐环也正因这事挠头,他的心思活络,也是跟在肖璟辰身边最久的,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处理这般状况。 见他们俩都不说话,空青要推门,却被狐环给拦住道“空青妹妹,要不要先敲敲门,否则看到一些不该看的,就不好了。” 空青也随「辰」军三年了,察觉到今日肖璟辰的不对劲“今晚将军对这女子,确实过分关心了,定是此人身上有重要的情报,将军才会如此上心...” 鹤迁子不知何时飘来的,站在她的身后幽幽道“呵,我就说,你不似女子。” 空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刚要回怼,就听狐环坏笑道“还请鹤医士指点一二。” 鹤迁子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一个男,一个女,什么不近女色,无外乎是没遇到想要的人,这安陆君在厉害,他也是男人,这男人对女人这样,能是什么意思?”说罢,鹤迁子嘴角上翘,夺过空青手中的药碗,轻敲门。 “安陆君,药熬好了。” “进。” 狐环、乐正二人微微抿过嘴,露出了偷笑的神情,唯独跟在鹤迁子身后的空青,冷哼低语“呵,男人...” “人还没醒吗?” 话音还未落,就见床榻上的那双深邃的眼窝,缓缓睁开,鹤迁子见状道“我就说,不会错,掐着点来的,起来喝药吧。” 空青接过药碗,走到床榻边,要扶起余愿。 肖璟辰从床榻边站起,给让了一条路出来,还帮忙接过空青手里的药碗。 浓浓的药汤味,钻入了他的鼻腔,他斜眼瞟了一眼余愿,见她一脸懵的样子,随即,端起了药碗,自行抿了一口! 空青,鹤迁子,以及后面站着的狐环和乐正,均是一怔。 肖璟辰把药碗给到空青时,见众人表情不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似有点过。 他轻咳下嗓音,一脸漠然看着床榻上的人“本君替你尝过了,无毒,不苦。喝吧。” 年少时,每当余愿生病喝药,都嚷着苦,无论卫氏和余治谁都灌不下这药汤,唯有余岁辰来才行。 他总是喝一口,然后细细告诉余愿,里面是何味道?还会避重就轻,拿出蜜饯盒,让她猜猜里面是哪一种蜜饯,由此勾引着,让她捏着鼻子喝下一碗药。 余愿的脑袋有些疼,还没看清四周,就见鹤迁子上前,摸住了她的脉相道“还在发热,喂药吧...” 但她听懂了,这白纱男子是个医士,旁边青衣女子是丫鬟,后面俩个手握刀剑的是打手类的角色,替她品药的这人,应是他们的头头。 空青一勺勺的喂,谁知余愿竟自己捧起了碗,一饮而尽,丝毫没有怕苦的神色。 是药,哪里有不苦的,肖璟辰眯了眸子,不禁心里叹道“这丫头一定是吃了太多的苦,多年来,已然习惯。” 空青收过碗,找了个软垫,让余愿靠在上面,在肖璟辰的示意下,与鹤迁子离开了。 狐环关上了门,乐正搬过一把椅子,肖璟辰坐在中间,离床边一步远的位置。 三人,摆出一副审讯的姿态。 余愿此时已清醒了大半,见空青出了门,屋内只有三个不太面善的大男人,她多少有些害怕。 但唯独对中间的这张脸有些好感,不禁多看了俩眼。 狐环见肖璟辰没发话,率先开了口“叫什么?”语气并不温和。 余愿还是没说话,虽猜出三人的角色,但是具体是谁,还不知道。 乐正见她不语,道“刚才你在晕倒前,说过话,不许装哑巴。” 甲板上的那句“好俊俏的小哥儿”众人可都听到了。 余愿好似回忆起什么,方才在晕倒前,确实挑选了一位帅气的小哥。 她眯着眸子,往前探了探头,一双墨蓝色的眸子,打在了肖璟辰的脸上。 此刻,肖璟辰的心里在打鼓,他端坐着,紧张着纹丝不动,像极了大雄宝殿的佛祖如来。 他在怕,虽容貌已变,但还是怕余愿认出。 余愿似看够了,没认出来,瞟过四周,认定此刻的自己还死不了,才开口道“我叫...” 第7章 编的欢实 随即又闭了嘴,她突然想起,仲家的匪徒,穿着囍服躺在血泊里的安荧心,以及海崖上那些尸山... 面前的三个人看样子应该不是匪徒,否则这会,她早就过了奈何桥。 更不像是仲府人,仲府遭此劫,现下报官活命才是最要紧的,怎么会管她的死活。 想到这里,她料定了主意,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能报出余家小姐的身份。 先不说仲家怎样,若如消息传到余府,兰氏让她嫁给一个傻子的事,必然露馅,到时候再下杀手,兰氏也是做得出的。 “我叫荧心,是余家的浆洗打扫的苦力丫鬟,刚被余家买来不久,就随我家小姐出嫁,没想到遭此一难,工钱都不知道找谁要。还请三位爷,救救小的。”说着,她双手合十,眼圈泛起了红,作着揖,一副无助求饶的姿态。 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说的句句真切,狐环、乐正二人并没起疑。 可肖璟辰却认识她口中的荧心,当年在余府中,三人的年纪接近,又是余愿贴身丫鬟,所以经常玩到一起,他低了低眸子,心中念着“这丫头,何时练的瞎话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说的合情又合理,竟然还会演...” 狐环还是按照惯例恐吓了一句“料你也不敢在「辰」军地盘上说谎!” 余愿一听是「辰」军,面子上装作吓一跳,可心里却安稳了。 在雍都人人都知「辰」军,他们在战场上,从未败绩,听说是有位老将军,善用奇招,才会百战百胜,如有神助。护了雍都多年安定。 见她不说话,狐环以为她不知「辰」军“算了,把今晚发生的事全部告知我们。” 余愿点了点头,轻咳着嗓音,学着茶馆里说书先生的那一套“话说那日,余家花容月貌、仙姿玉色,年满十八的余家小姐,从春桐嫁到溢昌...” 乐正听的津津有味,毕竟除了军中事务外,他平日最喜欢研读话本子和茶馆听书。 狐环虽听的将信将疑,但没听出破绽,索性未打断。 唯有肖璟辰听出来了,安荧心已经死了,仲家满门被屠,是一群蒙面匪徒做下的。她换上了丫鬟的衣服,死里逃生,又或者是在挣扎下,杀了匪徒,才死中求生。 他未发一言,只是心里叹着“愿儿长大了,懂得保护自己了,这是好事...” 瞧着她惨白的唇,启合着,肖璟辰举起手,打断道“本君已明了,休息吧,明日继续审。让空青看着。” 说罢,起身,从怀中掏出两个荷包,放在桌上,轻起剑眉,冷眸中的火苗,再次燃在她身上,清冷道“收好。” 自从跟了「辰」军,狐环哪里见过这般审讯的,乐正也是,听的正起劲,忽的打断,只觉得扫了兴致。 余愿也是一怔,她正模仿说书先生的架势,编的欢实,这还没打算收尾呢。 肖璟辰披上了玄色麑裘,打开了厢房门,一阵寒风扑来。 狐环站在身后“将军,这女子还没说完...” 肖璟辰扬起下巴,回身碰一下他的肩“挡路了,关门,有风。”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好似生怕惊了屋里人。 乐正狐环二人,简直不敢相信今晚的所见所闻,肖璟辰竟然这般照顾屋里的女子。 空青一直守在门外,向肖璟辰行了礼“将军。” “今夜,你睡在这里,照顾好她,在派人守好,万不能出事!” 说罢,肖璟辰抬头望向月亮,冷然的眸中,皎洁如昼“愿儿,我定会保你周全,护你安好!” ...... 翌日,清晨,余愿的脸上是挂着泪醒来的,她梦见了安荧心穿着囍服,向她挥着手“小姐,我把你送到少爷身边了,这样我便安心...” 余愿手里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可终是一场空,她惊醒,手中确实抓着衣服,但不是血色的囍服,而是沁人的碧色。 “醒了?起来喝药吧。”空青边说着,边端过药碗。 余愿见状,放开了空青身上的碧衣。 刚在睡梦中,鹤迁子已经来诊过脉,烧退了,在用几副药调理一下,就无大碍了。 余愿捧过碗,饮尽的同时,肚子里也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空青摆弄着桌上的碗“这船上只有些海味。” 余愿被香味勾到了桌边,鲜鱼粥、蟹饼和海菜。 “巧了,都是我爱吃的。” 空青手里的动作一顿,这三样菜,是将军今天早上吩咐厨房做的,说是自己要吃的。 平日里肖璟辰同将士们同吃,从来不挑。今日倒是破天荒,还让空青亲自端来给这女子一份。 空青想起昨日鹤迁子的一番荤话,难不成将军真的对这个女子,动了心? 余愿坐在凳子上,见空青站在一边,扯了扯她的衣角“太多,我吃不完,不如一起?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空青见她招呼,便顺势坐在了一旁,只不过没有动筷“我叫空青。听说,你叫荧心,是春桐余府的人?” 余愿舀了一勺鲜鱼粥,点了点头。 “仲家百人都已丧命,唯有你活了下来,倒真是福大命大。” 余愿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由得又想起了安荧心,有些红了眼圈,吸了吸鼻子。 空青见状,知道她定是又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岔开话题道“避免发生瘟疫,今日大部分尸骨会在靠岸的荒岛上火化,将军命你早膳过后,去指认你家小姐...” 余愿抬过泛红的眸子,强忍着心虚,轻声应着。 余府小姐的尸体,想必是要送回余家的。 一想到兰氏见过尸体后,就露馅了,这可怎么是好? 余愿尽力的掩饰自己的不安,桌上的鲜味刹时食不觉味了,匆匆吃了几口便说饱了。 空青给她找了件暮紫色的男装,放在了床上“「辰」军中,除我以外,都是男子,所以只有男装。” 余愿穿在身上,空青帮她扎了一个男子常用的马尾髻,看似娇弱妖艳的长相,换上男装,英气直逼,隐约中还有一种矜贵气质。就连常年混在男人堆里的空青,都比不了。 第8章 本君的腰粘手? 空青望着这张脸,突然就明白了,为何将军会对她特殊照顾,别说男子了,就连她一个女子都有些心动。 一阵敲门声,扫去了空青脸颊旁的绯色“禀空副将,都已准备好,安陆君命您带着嫌犯,去认尸。” “知道了,马上去。” 余愿听见士兵称她为“嫌犯”,本想反驳,但后来一想,好似也没什么不对,仲家百余人遇害,独有自己活了下来,也难免。 “你是副将?不是丫鬟?” 空青嗯了一声。 “我一个嫌犯,让你一个副将来照顾,是不是有些...” “「辰」军上下,只有我一个女子。” “那将军平常不需要丫鬟照顾吗?” “在这雍都「辰」军营里,自是不需要。何况,我们将军肖璟辰,向来不近女色,即便是在雍都府中,也只有浆洗打扫、修剪花枝的老妈子。” 昨日她坐在床榻上,说书一般的编着故事,只知道端坐在面前,如同佛像一般的男人,是个将军。 但由于发烧脑子不清,外加上是夜晚,厢房里并不太能看的清,只依稀记得,昏黄灯光下,见那人生的俊俏,不禁多瞄了俩眼。 “走吧。”说着厢门被打开,余愿跟在空青的后面。 刚出了厢房,一阵刺骨的海风便裹挟着咸腥的气味,扑面而来。 兴许是厢房里昏暗,这一出来,反而让余愿的眼睛不适了。她眯起了眸子,从缝隙中看到厢房两侧,布满了士兵。 梁舟搭在岸边,空青走了俩步,见离陆地只有一人多高,便一跃而下,可忘记了身后的还有个余愿。 余愿颤颤巍巍的踩在不太稳当的舟梁上,舟梁很细,涌来的白浪不断的拍打着。 她唤道“等我一下...” 空青这才想到,这么高的距离,她一个姑娘,定要一步步走。 见空青转身伸手过来,余愿嘴角一咧。 刹时,便觉得腰间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随即双脚离地。 当她侧目看去时,那张清冷的脸上,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挂在了她的心里,甚至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张脸好似一个故人... 肖璟辰的黑发以素银冠束着,鼻梁高挺,眼眉轻垂,虽说他驰骋沙场,但是皮肤却不如糙汉那般,反而带着一丝书卷气,唇若涂脂,就连下颌线都如精致玉琢屏障,让人看着便心动神驰。 直到二人落地,肖璟辰的指骨离开了她的束腰,她都没缓过来。 在春桐时,她常扮着男装,同安荧心一起坐在翠香楼中,那是春桐最大的酒楼,宾客多,三层的包间,正好能俯瞰到春桐最热闹的正街。 她总是喜欢在那里,欣赏来来往往的俊俏郎君,并对他们评头论足一番。 穿着男装,自是大大方方的看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妥,可看了这么多年,也从没遇见过像肖璟辰这样惊为天人的。 “怎么?本君的腰粘手?姑娘放不下?” 余愿眨了眨眼,才发觉自己贴在了肖璟辰的身上,甚至连他浓密的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赶忙慌张的撤了手,猛的后退的俩步“多谢将军。” 肖璟辰腰间还存着余温,他强压着嘴角,努力着控制自己不去看她“姑娘可准备好了?认尸!” 一语,便把余愿的花痴脑拉了回来。 只是身侧的狐环和乐正,半张着嘴,呆在了原地。这次他们看的真切,确确实实是将军主动环住这女子的。 空青只叹“英雄难过美人关...”此话一出,不自觉的又想到了鹤迁子的那些浑话,使劲甩了甩头。 面前众士兵见到肖璟辰来了,便自散开,留了一条路,可路的尽头,却是一排排整齐码放的尸体。 余愿顿住了脚步,她的脸色本就不好,此刻更是泛出了白。 肖璟辰知道这样会吓着她,便道“只认女尸,找出余家小姐便好。” 余愿的眼圈泛红,一想到从小就伴在身边的安荧心,就这么没了,便觉得这天道无私“我家小姐,是这世间顶好顶好的女子,可为何这么好的人,会遭此劫难,老天不公...” 说话间,她不自觉的身体颤抖,或是哭的太过伤心,又或者是海风太烈,使她说话都有了颤音。 肖璟辰走在她身后,看着她瘦弱的背影,仿佛一阵风便能给她吹散。他脱下玄色麑裘,一双大手抚在了余愿的削肩上,顺带还拿过香囊熏过的帕子给到她。 余愿回眸,猩红的双眼,不解的看向他,却只听得“天冷,快速认完,士兵们好焚化。” “嗯。” 她吸了吸鼻子“嗯?焚化?你是说,我家小姐的尸身也要焚化?” “昨夜尸身泡在海水中太久,有些肿胀,如要将再尸体送回春桐,又要数日。待余府收到尸身,恐怕早已腐烂不堪,还可能存在疫病。但又是余府小姐,仲家新娘,身份自不同常人,自要单独焚化,将灰骨送回余府。” 刚还在愁容的心绪,刹那间,迎刃而解。 空青走在前面,余愿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见她掀开了一张草席,只这一下就翻到了安荧心。 余愿双手捂嘴,再也控制不住眼泪,跪倒在尸首面前,尸体很干净,就连头发上缠绕的那些海藻,都已被人取掉,还披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袍。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具尸身是被人特意处理过的。 黎明时,船停靠在了荒岛上。 空青刚起身,便被狐环叫了去,在肖璟辰的注视下,将这具女尸打理干净,并给她穿上了新袍。她想这一定是余家小姐,但不知肖璟辰是怎么认出来的? 事后,狐环打着哈欠道“将军一夜未眠,将女尸看了个遍,也真是神了,最后认定了这具女尸,才叫你过来处理。” 今日,不过是肖璟辰走的一个过场,他怕余愿吓到,所以早早备好了一切,就为了让她再见安荧心最后一面。 余愿伏着身子,大大的玄色麑裘把她裹在了黑暗中,她未发一言,只是心里不断念着“荧心,你放心走好,我定会为你找到幕后真凶!” 海风肆起,她不停地颤抖着身子。 肖璟辰示意让空青扶起她,问道“此人,可是余家小姐?” 余愿哽咽的说不出话,只得拼命点了点头。 肖璟辰似微微皱眉,冷语道“来人,装棺焚化,入殓,送去余府!” 第9章 阴阳调和,正道也! 伴着熊熊火焰,余愿哭的泣不成声,要是没有空青扶着,恐怕早就瘫坐在地上。 半晌,她如丢了魂般,搀扶下,回到了厢房。 肖璟辰早就料到,命鹤迁子熬了安神汤,余愿喝下,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到了半夜,说来也怪,受到惊吓的余愿竟一个梦都没做。 空青恰巧进来送饭,见她坐在床榻上发呆。 长出一口气“你可醒了!饭都热过两次了...” 余愿谢过,看着桌子上的吃食,没什么胃口。 “吃完后,将军要问你话的。”说完,空青打了个哈欠。 余愿看到外面天已经黑了“现在什么时辰?” “子时刚过,但将军还在船头上,问过几次,你醒没醒。” 余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夹了几口菜。 心里盘算道“仲家百具尸已焚化,荧心也已发回了余府,想必自己的嫌疑也已洗净。” “若是这般,会不会也要将她发还余府?那样不就又回到了兰氏手中,不能留在溢昌调查「茶花」印了!” 余愿蹙了眉头,眼瞟去外面,心中坚定“不行!我定要留在溢昌!哪怕只是留在这条船上!” 她放下碗筷“带我去见将军吧。” 空青又打过一个哈欠“好。” 船头上,没有旁人,就连值夜的士兵,都退到了几米外。 肖璟辰依在船栏处,一只脚踩过木箱,手中拎着一个酒壶,望着眼前的水面。 常年习武之人,即便是在饮酒状态下,五感也是异于常人的,更何况他是统率「辰」军的安陆君。 他的声音细腻悠长,并不想吓坏身后人“醒了?” 余愿停下了脚步,“噗通”跪倒在地,伏身道“多谢将军挂怀,小女子,无能无才,经此难,受将军救命大恩,还把我家小姐安置好,全了我们主仆情谊,奴,无以为报,只求...” 肖璟辰听到这里,缓缓转身,看着跪在脚下娇弱身躯,海风吹散了她的青丝,抚过那张令他日思夜想的面庞,顿觉心头如猫抓般,乱了思绪“起来说吧。” 余愿瞳仁轻转,依旧伏身“劳将军听奴说完...” “小女子命苦,幼时就已无亲人,在亲戚家过活,后又卖身给余家,余府主家虽在,但陪嫁丫鬟中,唯我独活。即使回去,也会被主家治得一个护主不周的罪。与其那样,不如让奴,伴在将军左右,浆洗打扫、清宫除道。” 身后委顿的空青,好似被猛的被人抽了一巴掌,瞬间清醒“什么?!要留在将军身边?” 肖璟辰强压嘴角,甚觉得俩人心中暗合,他背过身,生怕被察觉到脸上的异样,只留了个背影给她。 其实,即使她不求,他也会千方百计,将她留在身边。 余愿说完此话,见肖璟辰迟迟没动静,微微抬头,眸子一扫,见他又转回了身。心里打起鼓来。 心里慌了神,想到身后的空青,寻得帮助,却见空青皱着眉,撇了撇嘴,轻轻的摇头,仿佛在说“蠢!将军向来不近女色,忘记了吗!” 余愿咬了咬唇边,狠了狠心,又将头扭回去,话既已说出口,怎么都是收不回的,无论是哭也好闹也罢,誓死都要留下。 她伏下身,硬着头皮坚定道“万请将军,成全奴,否则奴就没活路了...” “好!除了军务不用跟着,其余时间,你都在本君的厢房里备着。伺候左右。起来说话吧。” 若说,刚才余愿的恳求,是抽了空青一巴掌,那现在肖璟辰的话,就是又狠狠地踹了她一脚。从来不近女色的安陆军,在这女子身上,屡屡破壁。 空青在后,使劲的甩了甩头,又掏了掏耳朵,恐是自己听错了! 余愿心中大惊,本以为需要好一顿寻死觅活才行,没想到竟如此顺利。 一双娇媚桃花眼,瞬时弯成了月牙儿“是!是!多谢将军成全!奴,尽当竭力伺候将军!” “空青,明日你带她熟悉船上的地形,另外,不该去的地方,你明白的。” “是,将军!”空青领命,带着一蹦一跳的余愿回去厢房。 肖璟辰回身,看着余愿蹦跶的背影,哑然自笑,不禁觉得,年少时的美好,依稀间,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有了肖璟辰的亲自点头,嫌犯变成了丫鬟。空青也自然不用看了,撤了门口的守卫,安顿好了余愿,便回了自己厢房。 却在转身时,看见了一袭白衣,站在船廊的尽头,正把弄着笼里的信鸽。 “怎么还没睡?” 鹤迁子听见了空青的声音,说不出为什么,嘴角自然的扬起了弧度。 “偷听你们说话啊。”船廊高于甲板,倒是个偷听的好地方。 “呵,无聊。”空青转身要走。 却见鹤迁子,抽出信鸽脚环上的薄纸,在纸条后又补了一句“安陆君安,身侧常伴女奴,乃阴阳调和,正道也!” 空青听见信鸽飞走的声音,嘀咕着“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给谁发去。” 翌日,还没等空青敲门,余愿的房门就打开了。 她给自己收拾的立正,穿着男子的长袍,束着男子的发髻,但也盖不住这满脸的俏丽。几日里在鹤迁子的调理下,脸上的气色也比之前强很多。 空青笑道“不错嘛,走!带你去用膳!” 平日里,空青、狐环和乐正,这几位贴身副将,都会聚在一起用膳,偶尔肖璟辰也会同他们一起。 按身份来说,一个丫鬟不能同副将们一起。但整条船上只有两个女人,其余的都是男将士们,空青怎么想也不妥,索性拉着她一起过来用膳。 余愿见到乐正和狐环,规矩的行了个万福礼“两位大人,照顾了奴几日,从此以后,奴便叨扰了,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照顾一二。” 她倒会说漂亮话,一下弄的乐正和狐环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之前彼此身份不同,还严厉的审讯过。 乐正骚了骚头“荧心姑娘,客气了。” 狐环翘起一条腿,打量着她的脸“前几日你病着,如同行尸,经过鹤医仙的手调理了几天,竟然有了这般好气色。将军不会真的对你...” 第10章 生儿育女 话音未落,就见身后有白衣飘来,一下握住了她细脉,是鹤迁子。 众人都安静了,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的脸。 片刻,鹤迁子撤手,浅笑“恭喜姑娘,已痊愈,即便现在要生儿育女,这副身子也是受得的。” 空青在旁翻了个白眼,义正言辞道“荧心姑娘,还未有郎婿,怎么就要生儿育女?” 鹤迁子用手打着嘴道“是在下失言了。姑娘莫怪罪,空青姑娘也消消气。” 余愿倒觉得无所谓,只要能留下来,被人开两句玩笑又不会掉肉。 乐正如看戏般,瞧着这三位,一时间,手里的筷子都险些掉了,很有乐子。 空青不语,只是拉过椅子,让余愿坐下。 余愿看着盆里的虾粥,便给空青舀了一碗,俩人如同姐妹,互相照顾着。 狐环瞧着戏台子散了,便觉得没趣儿,拿过一个饼子,边吃边出了门。 见鹤迁子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便问“鹤医士,不用膳?” 白衣一转,指了指天空“胃经时辰已过,再食无益。” 饭桌上,余愿和乐正继续吃喝,只有空青似认真了,她梗着脖子,机械般的看着那身讨人厌的白衣。双手抱怀,推开了碗筷。 乐正见她不吃,问了一下,便把碗揽过来,几口入了肚。 余愿努嘴道“不必听老神仙的,想必他常年浸在药味中,不吃也不饿的,不同咱们凡人。”说着,就把一块饼,塞到了空青手中。 鹤迁子似回了回眸,嘴角一扬,幽幽的离开了。 女子们食的慢,乐正和狐环早就去忙军务了。 余愿放下筷子道“你不用去忙吗?” 空青手托腮,一脸无趣道“将军命我带你熟悉,没有给我安排其他军务。” 余愿看的出来,空青一心惦记着军务,她错开眸子“那好,我尽快熟悉,绝对不会耽误空副将。” 须臾间,俩人脚下生了风,去了厨房,水房,仓库,转眼间就到了肖璟辰的房间。 这里的房间,比余愿住的房间大了一些,但因为是在船上,所以大的有限,只不过是多了张书案。床榻和八角桌的陈设都是一样的。 “白日里,将军会忙军务,如有批文,会在这里批示。此次,溢昌的军务完成后,就会回到雍都。目前在船上,你只要伺候将军平日里的饭食和衣物即可。” 余愿摸了一下书案,思索着“以肖璟辰的官职,每日必定会有很多公案,这笔架上的笔尖,还有未干的墨迹...” "将军,每日晨练后,会处理紧急公务,不到辰时,快马就会先一批送回都城。" 余愿笑了一下,自己想的没错“将军真是辛勤。” “是啊,每日都如此,所以你要尽心伺候。” “是!” 俩人刚出房,就隐隐听见惨叫声。 空青站在船廊上,往下看,见一名正在慌张跑步的士兵“出何事了?如此慌张?” 士兵抬头回道“禀空副将,那人恐怕不行了,将军命人去找鹤医士。” “嗯,快去!” 余愿见士兵化作一股风,朝鹤迁子的厢房跑去,疑惑道“他说的“那人”是谁?” 空青狭长的眸子轻挑,扬了扬下巴“船舱的最底部,是军中关押犯人的地方,我们此次来溢昌,有些军务,但,没有将军的命令,只能保密。你只要记住,不要往那里去就好了。” 愿边应着,边留意了一下船舱底部的门,门外有几名守卫,就连四周的船栏旁的士兵,都比其他地方人多。 午时,余愿端过午饭,待在肖璟辰的房间里等候,可直到过午了,他都没有回来。 余愿出门,走向甲板,恰巧看见士兵在换岗,她过去问道“大哥们,这将军,是不吃午饭吗?” 士兵们回道“今日军中事务多,将军怕是在哪已经吃过了。” “对对,今日那是个硬骨头,险些断气,还好有鹤医士给救了回来。” 船舱处是关押和审问犯人的地方。她对那种血腥的地方没有什么好感,更不会有什么好奇心。 日头正毒,只好乖乖的回到房间内等着,今天是第一天当丫鬟,好歹也要尽一些职责,她去热了饭,闲来无事,又拿过帕子装了装样子,擦了擦桌案。 可直到日落,士兵们点燃了火把,都没见到肖璟辰回来。 余愿双腿翘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敲击着桌案,心想“好好的一天就这么浪费了,下回要是在遇见今日这般,她定要去溢昌城打探一圈。” 不知道她点了多少次手指后,书案下,突然发出了“咯噔”的声响! 她一怔,随即低头看去,这书案下竟然有机关!一个暗格似的东西弹了出来。 余愿紧张的望了望门外,又看了看暗格,暗格有手掌那般大,里面只装了一个乌色木盒。 能放在暗格里的东西,定是军机秘钥。 她本没想动,可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木盒。 木盒里的东西,使她不仅倒吸一口凉气,还令她生了疑! 一枚「茶花」印的镖,安静的躺在盒子里。 这「茶花」的样式,自她十岁那年,亲眼见过后,就再也没忘记。 怎么会忘?!怎么能忘?! 那群贼人,逼着只有十三岁的余岁辰跳了崖,崖下就是滚滚江水,任谁也是活不了的! 她手颤的厉害,手里的木盒,如同烫手的碳炉,烧得她的手心传来阵阵炙热。 “肖璟辰,怎么会有「茶花」印的物件?” 那夜,仲家尸山,海崖处,那匪徒的面罩上也曾有过「茶花」印。 难道,这「辰」军同「茶花」印的匪徒是... 想到这里,余愿的额头,不禁冒出了冷汗... 肖璟辰,他是雍都辅国将军,安陆君,「辰」军统帅,实则,会不会就是这「茶花」印的背后之人!!! 余愿不敢在往下想去,只是心里陡然升出了一根带刺的藤蔓,缠绕在心间。 第11章 要伺候本君沐浴? 门外,狐环的声音传来“将军,那人说的,也不能全信...” 余愿忙收起木盒,把暗格推了回去,迈着快步,移到八角桌边。 装出来一副打瞌睡的样子,单手撑着额侧,头微低,来掩饰自己的心跳。 伴着海风,门开了,肖璟辰先是一愣,随即眉心皱了一下,立刻做了噤声的动作。 身后的狐环、乐正连门槛都没来得及迈,就被关在了门外。 今日,审问当年陈军的犯人,又与衙门的人调查仲家灭门案,忙了一天,险些都忘记了,余愿已经做了他的丫鬟。 从治理「辰」军再到后来开府,除了空青外,再没有任何一个年轻女子进过他的内宅。 空青还算是个例,在「辰」军中,肖璟辰从来没拿她当过女子看待。 可今日不同,屋内的烛台忽明忽暗,阵阵暖意流进了他心里。 往日,忙完军务,回到屋内,总是黑漆漆的,屋子冰冷的很,连个人气都没有。 他不舍打扰,轻轻走近,小心翼翼的搬动了椅子。指尖轻碰,摸了摸带着余温的菜盘。 低头的余愿,咬着后牙,正想如何应对,就觉背脊微沉,一件披风顺势披在了她的身上,还带着些许温热。 她假装惊醒,慌乱间,仿佛触到了一阵冷风,从她身侧掠过。 “醒了?”肖璟辰的声音,如同侵入冰冷的海水。 余愿不禁浑身发凉,却没忘本分,拿过身上的披风,踉跄着,弯腰就要跪下,却被肖璟辰臂膀拦住。 “奴,等将军太长时间,这饭菜热了凉,凉了又热,才不小心睡着了,将军恕罪。我这就让厨房给您重新做。” “「辰」军中,有条军规,不准宂糜粮食,况且又没坏,无碍。”说完,他伸出骨指。 余愿低眸,心虚的很,不敢直视他的眼神,递去了筷子“将军请用。” 肖璟辰见她这样,还以为是怕被罚,缓解气氛问道“今日,你在这里等了一天?” “是。” 一双墨瞳,好似有光闪了闪,抬眸,打在了余愿的身上,见她还是低着头,嘴角便不自觉的上翘了几分。 “明日我军务还是会很忙,你不必等我,去溢昌城里,采买些物品吧。我会让人陪着你。” “是,需要买什么物品?”余愿心中豁然开朗,只不过,还是在不经意间,扫向了书案,那枚暗格里的「茶花」镖,早在被她打开的那一刻,就插在了她的心里。 “就买一些吃的吧,来了几日了,将士们还没吃过当地特色的吃食,你去寻一些。” “好。” 肖璟辰几口吃完桌上的饭,就听屋外狐环唤着“将军。” “进。” 见狐环手中拿着信,便放下了筷子道“撤走吧,打一些热水来,我要沐浴。” 余愿应着,收拾着桌上的碗盘,大气都不敢喘。 屋内明明有三个人,却只能听出两个人喘息声,狐环和肖璟辰谁也没说话,甚至连动作都没有,直到看着她的背影出了房门,狐环关上门,才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余愿想听,想知道,肖璟辰与「茶花」印,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此时不行,屋内俩人对她提防,屋外又正是士兵换岗的时间,来来往往都是人。 她只得叹了口气,走去厨房。 一刻钟后,余愿烧了两桶水,费劲的拎在了门外。 却听得屋内,狐环说话声“余府并无异样,只是今日兰氏托商队,过来打探仲府的事,正好问到了咱们的人...” "让人继续盯着,有异动随时告知。" 突然,一名士兵,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询问着“荧心姑娘,是不是抬不动了?要不要帮你?” 狐环这才打开了门,见余愿弯着腰,正在提水,顺势接过“以后这种事情,让他们去做就行,你一个女子,提不动的。” “是,多谢,大人。” 刚才她没有听错,狐环说到了余府,还提到了兰氏。 一时间,她的疑心更重了,恨不得此时此刻,就要挖出来肖璟辰所有的秘密。 她来自余府,肖璟辰是知道的,是不是也正因为这点,所以才提防着她? 在狐环的帮助下,倒好了洗澡水,余愿放下了沐浴的纱帐,把干净的衣物放在了浴桶旁,肖璟辰走到衣架边,脱下了外衣。 狐环立察不对,屋内,男女,水气,纱帐,以及他这颗璀璨耀眼的琉璃明灯。 “那个,将军既有丫鬟伺候,小的就退下了。将军早些休息。” 余愿的思绪还悬在外,根本没听见狐环说了什么,只是一直站在纱帐外,看着肖璟辰。 她暗暗狠了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查清楚肖璟辰与「茶花」印的阴谋。 “怎么?要伺候本君沐浴?!”语气中,能听出来,带有些许的暧昧挑逗。 待余愿回过神时,肖璟辰已经脱了里衣,站在纱帐内,透过纱帐都能隐约看到腹上几块紧实的肌肉。 原以为余愿会脸红,谁料她竟答“将军,是要松背?还是篦发?” 纱帐里的人一怔,微眯着眸子,疑惑的看向余愿“你一个大姑娘,为何见男人身体不惊?不羞?” 余愿微微笑道“奴,既已是将军的人,一切都听将军安排。” 即使是出卖色相,她也要接近肖璟辰。 肖璟辰眸子低沉,隔着纱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双手松开了腰带。 余愿涨红着脸,心跳的快蹦出来了,最终还是转了身。 在春桐,她爱看俊俏郎君,但只限容貌,并未见过真的裸男,刚才肖璟辰的袒胸露背已经是她的最大极限,竟然还要脱裤子,简直不要脸!! 肖璟辰冷哼着“无趣,回去休息吧。” 余愿行步如飞,仓皇而逃,就连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啊,是,将军!” 门外,狐环正与士兵们巡逻,见余愿脸红耳赤,手脚慌乱的从屋内出来。 他本想叫住,但又见她行色匆匆,便迟疑了。 乐正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站在了狐环身侧,双手抱怀,盯着余愿的背影道“啧啧啧,果然情爱戏本子,写的都是真的,诚不欺我啊。” 狐环好奇问道“戏本子里写了甚?” 乐正摇了摇头,迈着步子往房中走去“乐趣,你不懂...” 第12章 这仲府死的好啊 翌日,余愿一出门,便有两名士兵穿着常服,候在了门口。 “荧心姑娘,将军交代我们,今日要同你一起去采买,这里是采买的银子。” 余愿上下打量着这俩位,身型虽不算高的,但是体型却很魁梧,其中一位的脸上,还有道骇人的疤。 “嗯,麻烦两位大哥了,走吧。” 她心里推定,这俩人,定是肖璟辰派来盯着自己的,毕竟自己是从余府来的。 即便如此,这一路上她还是装得笑盈盈的,心思没怎么在采买物品上,只是随便见些吃食便买下,应付差事。 两位士兵,常年在军营中,逛街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见这富庶的溢昌城,街巷中商铺琳琅满目,一时花了眼,手里,嘴里,不停的被余愿塞着东西。 半天下来,累的俩人气喘吁吁的,手中的东西再也塞不下。 余愿暗想,时机到了! 刚在逛街时,她看见一家酒楼,门口写着,雅间能观赏甩袖舞,这舞好不好看,她不知道,但却观察到,刚刚不过巳时,就已经有不少达官显贵在排队了。 她笑着,招呼着“两位大哥定是累的,这眼看要到午时了,刚有个酒楼不错,要不咱们去歇歇脚?” 俩人连连点头,忙了一上午,就盼着这句呢。 雅间需要预定,他们来的晚,早就没了。 但余愿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她寻来店中小二,拉他去了避人的地方,塞去了实实在在的银子。 没一会,小二就招呼着三人上了楼上雅间,并道“三位好运气,这雅间是本店最好的位置,今日本有位贵人要来,但临时来不了了。” 余愿陪笑道“二位大哥好运气啊!”随即,让小二上着招牌菜。 兜里的银子,是肖璟辰托两位士兵给她的,只留了一句话“随便花。”倒是趁了她的心意。 须臾间,美味佳肴全部上齐,楼下也传来了丝竹鼓乐声,余愿往下看去,只见一个个美艳的舞姬,穿着露骨,摆弄着杨柳细腰。 两位大哥,哪里还顾的上什么酒菜,哈喇子都要淌下来了。 余愿拍了拍其中一位大哥的肩“大哥,我这肚子不太舒服,去去就来。” 大哥只是轻扫了一眼,挥了挥手,让她不要扰了兴致。 她嘴角微挑,刚上来时,已经看过地形了,连楼都没下,趁所有人都注意舞姬时,直接翻窗去了酒楼后的窄巷。 出嫁那日,她是蒙着盖头来到溢昌城的,不知这城里的东南西北。 但高门大户的仲家,又怎么会在偏僻的地方建府。 况且,溢昌最热闹的地段,还有不少仲家的铺子,因为仲家灭门,现如今都齐齐关了门。 刚逛街时,从南走到北,她细数了数,南街上有十八家铺子都在招牌上挂起了白布,而北街上只有六家铺子,想必,仲家府邸更接近南街才对。 余愿快速的从巷子穿过,由于怕被人发现,所以不敢走正街,只穿梭在巷子中。 她的功夫不怎样,但是脚程倒是很快,这还得多亏平日里,姑母和师傅曾风眠对自己的教诲。 一个要打她,一个要救她,于是她提起一口气,便溜之大吉,如同家常便饭般。 喘息间,余愿被巷子中的两堵厚实的高墙吸引。 她左右看去,同样高的墙,一家用了的黑石青瓦,而另一家用了白石灰瓦,灰瓦虽然不如青瓦好看,但是这里是溢昌,盛产青料,而灰瓦则来自玄安苦寒之地,更加结实耐用,但是成本也更高。 余愿顿时心里,又谢恩了一遍师傅曾风眠,要是没有他和姑母,她在闺阁中,恐怕一辈子也学不到这些。 墙虽高,但往往大户人家都会有狗洞,余愿翻墙不太行,可钻狗洞她可是专业的。 从一堆杂草中,轻易的就找到了狗洞,随手找来了石头,“嗖”的一下顺着狗洞扔了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一阵狗子的呜咽声从墙内传来,不一会便有狗爪挠地的声音,跑走了。 她趁机蜷缩起身子,钻了进去,只是一股狗尿味,让她有些想吐。 顺着窄小的道,她微微站起身子,一步迈了出去,便赶紧又缩了脚!好险!!! 窄道的尽头是个宽敞的院子,乐正和一个老道模样的人,正站在中间,说着什么。 余愿不敢出声,只是放低了身子,随时准备爬出去。 只听乐正道“庄师,你可来了。将军他...” 余愿又听不清了,探出了一点身子,看见乐正贴在了老道的耳边,不知在说什么。 只见老道一脸震惊状“什么?当真?!” 乐正猛的点头“真真的,就跟话本子上一样一样的!” 那老道开怀大笑,摩挲着胡子“将军他开窍了!开窍了呀!这余家事不重要!「茶花」印也可放一放。但这...哈哈,总归是好事啊!” 余愿心中一惊,余家,茶花,果然!!! “想不到我云游回来,将军就转了性子,这仲府死的好啊!死的妙啊!让将军遇见了...咳咳,道家人,怎能说这等混账话。罪过罪过...”说着,那老道就挥着拂尘,对着四周甩了甩,又拜了拜。 没一会,一队士兵进来“禀大人,并未发现线索。” 乐正“好,你们几个把守住仲府,待衙门的人来接手,在回军营。” 余愿本想在仲府里探查一番,有没有「茶花」印的线索,现在看来,根本没机会下手,况且酒楼中,还有两位大哥。 正当她想着时,那只刚被打的狗,不知何时折返了回来,对着窄道里,一顿乱吠。 乐正和老道,都被狗叫声吸引,余愿心中惊道“糟了!” 乐正大喝一声“谁!!” 众士兵拿着刀,纷纷过来。余愿迅速钻回狗洞,可还是被乐正看到了小半个身子。 乐正皱过眉“这衣色,怎么那么像荧心?” 余愿如飞一般,快速回到了酒楼,正要走回雅间时,那位刀疤脸的士兵出来,恰巧出来寻她。 见她脸颊滚着汗珠问道“荧心姑娘,没事儿吧,怎么这么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