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贵命》 第1章 历劫归来 大昌元年隆冬大雪傍晚城郊 破败不堪的木屋内,灯光昏暗。 一女子正经受着世间最痛苦的折磨。这些人如同地狱中的魔鬼,她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她想呼救,想叫她的夫君来救她。 可她却叫不出来,她的嗓子已经被毒哑了。 ............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趋于平静,屋外,雪,好像也停了。 恍惚中,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环佩叮咚之声。本来满是污秽臭气的空气中,竟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这时,屋内突然亮了起来,地上的女子稍微适应了一下光后,应声望去,只见身着盛装的女子,袅袅婷婷而来。她长得婀娜多姿,美丽如花,整个人是如此高贵雍容。可地上的女子眼里却迸射出忿恨目光,甚至血泪双流。 盛装女子进屋后被屋里的臭气熏得一个踉跄,旁边的侍女立马双手扶住。 “娘娘,这里太臭,太不堪入目,要不您在外面等会儿,奴婢来处理。” 女子秀眉紧蹙,拿帕子捂住口鼻,“这件事不同于旁的,我定要亲自看着才放心。” 说罢,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破布一般的女子“王宛汐,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会如此对你吧?这,你可不能怪我。要怪,你也只能怪上天。” “你一个下贱商女所生的下贱庶女,凭什么出生之时天出异象?凭什么衔玉而生?又凭什么被批凤命?” “这一切都是我的。我才是侯府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只能是我。嫁给昌哥哥,做皇后的只能是我。” “而你,只我的替身而已。昌哥哥娶你,只是为了你能替他挡灾,当然还有你外祖家的钱财。蠢货,竟还妄想昌哥哥真的会喜欢你。现在昌哥哥终于登上皇位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昌哥哥答应我,把你交给我,随我处置。” “本想一刀结果了你,可是这么多年,你像只臭虫般怎么都死不了。我想着,如果不把你打入无间地狱,怕是又要死而不僵了。” “现在这样,应该也差不多了。” “喔,对了,还有一事,姐妹一场,得告诉你。你外祖一族因谋逆,已被昌哥哥灭了。黄泉路上,姐姐,不,应该是妹妹,倒也不会太寂寞。” 说罢,掩口大笑。 那地上的女子——王宛汐,本就只剩半口气吊着,现下,五内俱碎,血,竟生生地从七窍迸出,和血而出的,还有“啊啊啊”的凄厉嘶哑声…… 只一息功夫,王宛汐便身下一片血海,一双眼睛如同两个大血窟窿,死死望向盛装女子——嫡妹王宛清的方向。 “娘娘,没气了。”一旁的嬷嬷壮着胆子探过后回禀。 王宛清心中亦是骇然,她紧紧捉住侍女的手,又要嬷嬷探查一遍,这才安心。 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木屋,看了眼天空,彤云密布,朔风紧起,刚停不久的雪,又铺天盖地地下了起来。 她叮嘱两个粗壮婆子,把王宛汐丢到乱葬岗。这大冬天的,不必等到明日,野狼野狗便会将她啃得骨头都不剩。 ………… 乱葬岗,野狼野狗正在抢食人肉。旁边小道上,一老道拎个袋子骑着驴赶来。 他先是怪叫一声,引得狼狗们都看向他,然后从袋子里掏出带血的鸡块,往旁边丢。 狼狗们被血气吸引,纷纷跑向鸡块。 老道走下乱葬岗,找到已惨不忍睹的王宛汐,脱下道袍,把她包起来。 “你啊,通天玉佩被夺,命格被破坏,合该遭此一劫,造孽啊!” 老道牵着驴,驴驮着王宛汐,直到林子深处。刨开深雪,挖了个坑,把王宛汐埋了下去,复又用土盖上。走之前,竟是一块牌子都未立。 一人一驴,转眼之间,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大昊十年武安侯府内汐芜苑 “四姑娘,二姑娘来了。她问你摔碎五姑娘玉镯的事怎么答复?”说话的是汐芜院的大丫鬟四喜。 “怎么答复?明明是二姑娘把我们姑娘推下楼梯,五姑娘为了躲开我们姑娘,自己的手撞到护栏,把手镯撞碎的。怎能怪我们姑娘?” 四月一边给宛汐用热毛巾敷额,一边忿忿不平道。 四喜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四月嗤道“人家二姑娘都说了,是四姑娘自己没站稳,滚下楼梯的。五姑娘好心去拉她,没拉住,反而把自己的玉镯打碎了。你怎么能如此编排二姑娘和五姑娘呢?” 躺在床上的王宛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大丫鬟。 此刻,她已经彻底接受了她重生到十四岁这一年的事实。不但重生,身体里还接收到了一个异世的灵魂。奇怪的是,这个异世的灵魂与自己没有任何冲突,就好像她们本来就一个人。 躺在床上这半日,她趁着摔伤昏睡的由头,把前世今生捋了一遍。 前世的痛苦和屈辱,她如同生生的又受了一遍。特别是一想到外祖家竟被灭族,她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前世真心对她好的,只有外祖一家了。这一世,她必定要这些人血债血偿。不,要他们十倍,百倍的偿。 前世,四月为了救她,以身伺狗,委身于变态老太监严公公,想让他帮自己逃离,没想到却被他变态地玩弄至死。还有二等丫鬟招娣,明明只是院里洒扫丫头,却以命救主,最后被王宛清砍去四肢,喂了野狗。 而这个四喜,却是王宛清收买的内线。前世,在她身边鼓吹王宛清的好,让她每次都心甘情愿地为王宛清做任何事。最后,陪嫁到四皇子府,竟还爬了四皇子的床。 其他丫头嬷嬷婆子,有几个是大夫人的眼目,还有宛汐亲姨娘张氏的人。这侯府后院,本就是大夫人的天下,每个院落都有她的人。要动这些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只要有心,机会总能找得到的。 四月气鼓鼓地说“四喜,你怎么回事?竟帮着外人说话?我们姑娘从来都是柔弱善良的,每次都是二姑娘欺负我们姑娘……” 宛汐轻轻地拍了拍四月的手,示意她别说了。然后又抬手要四喜扶她坐起。 四喜见宛汐仍然如以前一般信任依赖她,更得意了,一把推开四月,站在了宛汐跟前。 四月倒是不计较这些,还在轻声自己的姑娘打抱不平。 “四月,你去让二姐姐进来。”说完,斜着身子靠在被子上。 四月转身去了外间,四喜立马站在门口,一副准备恭迎二姑娘的架式。 第2章 清算 二姑娘王宛沛带着丫鬟春儿进来后,看到床上的王宛汐,巴掌大的脸苍白异常,双唇也没一丝血色,如同一个可怜的布娃娃般斜在床头,了无生气。 她轻轻地扁了扁嘴,这种货色,也配自己动手对付? “二姐姐,今日多亏了五妹妹拉我一下,才不至于摔得更厉害。却不想把五妹妹的玉镯摔碎了,我也是心痛得很。那镯子多少钱?我定是要赔得妹妹的。” 王宛汐温言道。说完,眉头紧蹙,似是疼痛难忍。 “算你识相。五妹妹那手镯可是她的心爱之物,倾你汐芜院所有都赔不起。可赔不起跟不赔是两码事,你总得赔得让五妹妹开心才行。”王宛沛站得床远远的,趾高气昂地说道。 四月连忙过来扶着躺下,带着哭腔道“二姑娘,我们姑娘都这样了,五姑娘还要我们姑娘赔玉镯……” “四月,我应该赔的。二姐姐,只是我这汐芜苑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否则我就让你选几样去赔与五妹妹。要不这样,你告诉我那玉镯要多少钱?我明日去回了母亲,要母亲把我每月的例银直接给五妹妹,给到赔足为止,可好。”说完,小脸皱成一团,想是疼得厉害。 王宛沛一听她要禀明大夫人,气恼道“少假模假样!你明知母亲一直教导我们要姐妹友爱,万事不可斤斤计较。却要将这事告诉她,明显就是不想赔五妹妹的手镯。我反正是帮你记着呢,你欠五妹妹一个玉手镯。回头我找张姨娘要去。” 说完,带着春儿退出房间,往清音阁去了。 王宛汐心中冷笑,这便是王宛沛,明明自己也是个庶女,却因为跪舔大夫人和五姑娘,以为她们是自己的靠山,狐假虎威,嚣张跋扈。王宛清为了自己的好名声,很多坏事都是撺掇王宛沛来做。 “四姑娘,我去送送二姑娘吧。” 说罢,不等王宛汐发话,四喜便直接追着王宛沛去了。 “姑娘,你看她,真不知道她主子是二姑娘还是五姑娘。”四月冲到门口,啐了一嘴。 “她那么喜欢五姑娘,咱们就让她去五姑娘那儿,可好?” 王宛汐向四月招了招手道。 四月欣喜的坐到榻上,握着王宛汐的手“当真?姑娘舍得四喜?” 要知道,姑娘平时还是很倚重四喜的。 “当然。不过还得你帮忙,你这样……” 翌日,一大早,宛汐就准备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四月去府医那领安神的药了,因此,只四喜一人跟着。 王宛汐本就慢悠悠地走着,走到快到寿安堂的小竹林时,许是昨日摔伤的头隐隐作痛,使得她愈发的慢了。 四喜有些焦躁地不时看向前面,“四姑娘,你走快点。”说罢,两手拉拽着王宛汐的胳膊,用力往前拖。 王宛汐眼角瞟到右边竹林出现的人影后,顺势往前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四姑娘,怎么还摔倒了呢?这么大个人了,走路看着点。”四喜站在前面,一边大声说一边抬头看向前面来的几个人。 “哟,四妹妹,你莫不是昨日摔傻了吧,走个道都能摔。真是笑死人了。”王宛沛捂嘴大笑。 “四喜,还不快扶你家姑娘起来。”娇憨的少女轻轻地笑了几声,说道。 王宛汐一听到这声音,浑身肌肉一阵战栗,心也跟着绞痛起来。 四喜闻言过来,费力地把宛汐扶起来,“哎哟,四姑娘重死了。” 王宛汐看向前面的少女,只见她里穿一件白色抺胸长裙,外罩一件丝织粉色轻纱,一根乳白色腰带束住盈盈一握的纤腰,白玉的肌肤透着绯红,面容清丽柔和。 好一位高门大家闺秀!怎么着也看不出,她竟会有着一颗蛇蝎般恶毒至极的心。 “俗话不是说吗,蠢笨如猪。是猪,当然就重啰。”王宛沛说完大笑起来。 众人大笑。 四喜看王宛汐已经站起来了,默默地退到王宛清那边,也跟着大笑。 王宛汐看着自己在地上被磨破皮的左手,有丝丝血液渗出。这可不够。她抿着嘴唇,右手用力握了一下左手,血珠立马迸出手心。她似是在极力忍痛,不肯哭出声,豆大的泪珠却流了出来。 “王宛清,王宛沛,你们在干什么?” 少女的叱责声人未到声先到。王宛汐知道,时机刚刚好。 侯府二房王洪博嫡妻裴氏带着女儿,排行老三的王宛玉从旁边小道走过来。 “侄女见过二婶婶!”几人连忙向裴氏请安。 “三姐姐,不碍事的。”王宛汐苍白着一张小脸,隐忍着说。 王宛玉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前世是为数不多真心对待宛汐的人之一。 “什么不碍事?人都摔倒了,手也出血了。这大清早的,怎么不带个丫鬟就出门了呢?”王宛玉掏出帕子,给宛汐包扎手。 “带…带了…”王宛汐看向王宛清一行人,四喜不得不走出来站宛汐旁边。 “三姑娘,我来扶吧。” “你到底是谁的丫鬟?吃里扒外的东西!”王宛玉一把推开四喜,亲自扶着王宛汐,“走,我们去祖母那里。王宛沛,王宛清,你们也跟着。” “三姐姐,我们刚刚才给祖母请安出来,就不进去叨扰她老人家了。”王宛清是家里的宠儿,却也有些怵这位暴脾气的三姐姐。 “这事二婶可是看在眼里,你们不去,不得生生委屈了小四不是。二婶可看不下去。”裴氏本不愿理这些事,可女儿既想管,就依着她。 一来,自己就这么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夫君又是那样的人,以后全指望着他俩了。二来,每每看到大房夫唱妇随,一大家子,人丁兴旺,心里就恨得牙疼。只要是能让大房出丑的事,她都想插一脚。 听到裴氏都这么说了,王宛清等只能跟着进去。心想,去也无防,祖母把自己当成眼珠子般疼爱,断不会为了王宛汐责怪自己的。 一行人走进了寿安堂。 经过一条宽宽的青石板路,进到宴息厅。地上铺着五蝠献寿的绒毯,金丝楠木高几上,摆着青白釉梅瓶,斜插着几支木槿花。 正堂用一架白玉翡翠福禄寿三星的檀木屏风隔开,长几上供奉着一尊菩萨。 众人一一向老夫人请安。 “清丫头,沛丫头,怎么又回来了?”老夫人诧异道。 “祖母,是这样的……”王宛玉走上前,把她所看到的详细叙述了一遍。 “放肆!你就是如此伺候姑娘的?”老夫人怒了,她对王宛汐这个庶出的孙女虽说感情并不深,但毕竟是她的亲孙女,还容不得一个下人欺负。 四喜吓得连忙跪到地上“老夫人,奴婢不是有心的。四姑娘走路拖拖拉拉,奴婢是怕给老夫人请安晚了,才想着扶着她快走一步。不成想,四姑娘自己一时不稳,摔倒了。” “贱婢,你竟还在攀咬主子!”王宛玉骂完抬起脚踹向地上的四喜。 第3章 侯府四姑娘真可怜 听到四喜一声惨叫,王宛汐不禁在心里为这位三姐姐竖起了大拇指。好飒爽一女子! “你看看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亲自动什么手?没婆子丫头了吗?”老夫人嘴上这么说着,倒也没多指责王宛玉。 她二儿子现在这个样子,让她觉得她们王家亏欠了二儿媳,更何况这儿媳还是自己娘家亲侄女。所以对二房母子三人更是多有纵容。 “祖母,我和母亲可是看得真真的。这贱婢是故意拖拽四妹妹,让她重重摔倒在地上。王宛沛叱笑四妹妹是猪的时候,这贱婢不但不护主,还跑到她们身边跟着嘲笑。” “我听说昨日,四妹妹被二姐姐不小心推下楼梯,昏睡了半天才醒。今日一大清早的,四妹妹又赶过来给祖母请安,定是头昏目眩的,走得慢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昨天可是四妹妹自己走路不长眼睛,摔下楼梯的,可不关我的事。”王宛沛双手一摊,来个不认账。 王宛清连忙走上前,靠在老夫人身旁“祖母,这事怪我。昨日四姐姐摔倒时,我伸手拉她,没拉住。让四姐姐受伤了,是我没用。” 妙儿在旁边接口“禀老夫人,为了救四姑娘,我们家姑娘的玉镯都撞碎了。那可是我们姑娘最喜欢的玉镯。” “当真吗?不错,不错,姊妹之间友爱,我们侯府当如此。清儿做得好,摔碎个玉镯而已,祖母这有,待会你去挑一个喜欢的。”这可是她最疼爱的孙女,长得美,衔玉而生,后又被高人批凤命。 “祖母,你看,四妹妹的手!”王宛玉最讨厌王宛清那白莲花模样。她把帕子解下,给老夫人看了宛汐渗血的手。 “母亲,小四虽说是庶出,可咱们太原王氏,好歹也是世阀大家。可没有虐待庶出这一说。”裴氏本就恨大房,此事虽伤不了大房,却能膈应他们。 这是武安侯府的隐痛。同是世阀大家,他们王家隶属太原王氏,论门第却远不如国公府的王家,因为他们是琅琊王氏,有着华夏首望之誉称。国公府治家严谨,在庆国一直被称为地位最高的清流大家。 武安老侯爷在世就一直以国公府为榜样,告诫子弟,不可做出任何有违家族清誉之事。 老夫人看了看怯怯懦懦的王宛汐,又瞟了一眼王宛沛和她身后几个丫鬟,当了这么多年的侯府老夫人,哪有看不透的。 “刘嬷嬷,把四喜拖下去,打十大板,然后交给大夫人。” “祖母,四喜是四姐姐的大丫鬟,您怎么把她交给母亲呢?”王宛清还想留着这个耳目在汐芜苑。 “清儿,大丫鬟是主子们的贴身丫头,忠心最重要。在她们的心里,该是任何人都越不过自己的主子。这四喜犯了大忌,断不能再留在汐芜院了。”老夫人沉下脸来。 王宛清最会看脸色,马上温顺地点头“知道了,祖母。” 裴氏看着老夫人面前珠光宝气的王宛清,听到老夫人还要让她自己去选玉镯,心里的火苗又往外冲了。 她扫了一眼旁边的王宛汐,眼前一亮。 “母亲,您看汐儿这丫头,清汤寡水的,头上仅有一个银簪,衣服成色看上去也是有年头了,您看,您看,身上竟是没一样首饰。连五姑娘身边的丫头都不如呢。这要是让旁人看到,还不得嘲笑我们侯府?!” 刚才推搡的事可以说是姐妹之间的小事,这日常生活,可就要算到主母身上了。裴氏暗自盘算,这次怎么着也要拉踩大房一次。 老夫人这才仔细打量王宛汐,这一看,心里的怒火有点压不住了。 平时她最关注的是长孙王铭轩和这个衔玉而生的五孙女,再就是二房两个孩子,长孙女已经出嫁,不用再操心。其他几个庶出的,孙子有时还用点心,至于孙女只要没大错处,也就没管了。 全权交给长房杜氏,原想着她是宁诚伯府出来的嫡女,又是宫里那位贵人的妹妹,定是个好的。想不到,这杜氏竟也不让人省心。 “杜氏,真真是好样的!来了,去把大夫人请来!”老夫人脸色铁青。 王宛清有些懵了,怎么转着转着,转到自己母亲这儿来了。 “四姐姐,你可不能胡乱攀咬母亲啊。三哥哥记在母亲名下,母亲是把他当亲儿子养的。”王宛清神色有些急切地说。 “五妹妹,我连话都还没说,何来攀咬母亲?”王宛汐眼圈都红了,她对着老夫人跪了下来,“祖母,并不是母亲苛刻于我,是我…我弄丢了…” “原来是四姐姐自己弄丢的!丢了就丢了,四姐姐别急,妹妹回去便送些给你。”王宛清松了口气,“以后可要收好,再丢了可就不好了。” 老夫人赞许地看着王宛清“五丫头真是个好的。”又转头对王宛汐说,“四丫头,东西在戴出去要记得戴回来。在外面取下了也要记得随手拿着。” “祖母,我没有戴出去,是收着收着就没了……”王宛汐眨巴着怯生生的大眼睛,细声细气地说。 王宛沛哼了一声“不还是自己弄丢的。差点让母亲为你担了责。自己没用还乱怪别人,要脸吗你?” “收着收着就没了?!”裴氏一看机会又来了。在自己屋子里丢了东西,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老夫人心里也有数了。 “刘嬷嬷,你带几个婆子跟四姑娘去一趟汐芜苑。把东西找出来,人,处置了。”老夫人阴沉着脸吩咐道。 王宛汐乖巧地向老夫人道了谢,带着刘嬷嬷和四个婆子往汐芜苑走去。 出了寿安堂的大门,王宛汐便侧立在旁,给刘嬷嬷让道“嬷嬷,您先请!” 刘嬷嬷心中惊诧,马上也停了脚“四姑娘,这是折煞老奴了。理当四姑娘先请!” “嬷嬷是祖母最信任得力的人,在宛汐眼里,您就是我的长辈。长辈在前,宛汐在后,理所应当。”王宛汐站在一旁恭敬的说。 刘嬷嬷曾在宫中做过女官,出宫后就一直跟着老夫人。她的见识自是不必说,看人也是一绝。 现下,她认真地看着这个侯府最不起眼的庶出姑娘,虽说消瘦苍白了些,却长得极好看。她并不艳丽,却有种清丽脱俗的美,特别是那双眸子,分外明亮,透着真诚。 “那老奴与四姑娘并排走吧。”她有些怜惜这个小姑娘了。 王宛汐开心点头,满脸笑容与刘嬷嬷一起回汐芜苑。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姑娘,刘嬷嬷宠溺看着王宛汐。 第4章 抓贼拿赃 饶是刘嬷嬷有心理准备,在踏进汐芜苑时,还是被现状震惊到了。 院子里一地杂屑,扫把撮箕在院中央,连凳子都东倒西歪的。墙角搭起了一个简易的灶,一个丫头正在煎煮着什么,许是柴火潮湿,弄得烟雾缭绕。另一个丫头正端了盆水从屋里走出来。 端水丫头抬头看见王宛汐跟刘嬷嬷及四个婆子走进院来,连忙招呼“姑娘,你回来了。刘嬷嬷,各位嬷嬷好!”说罢,放下盆就来迎接她们。 “姑娘回来了,先休息一下,安神药很快就好了。”烧火的丫头跟各位打过招呼后如是说。 王宛汐歉意的对刘嬷嬷说“真是对不住嬷嬷,院子里有点乱,让您和各位嬷嬷见笑了。” “这是我的大丫鬟四月,她在给我打扫内屋。这是外院的洒扫丫头招娣,她在给我熬安神药。您几位先休息一下,我去沏茶。” 说罢,扶起地上的凳椅,招呼大家坐。 哪有主子伺候奴才会的,刘嬷嬷她们深知庶出的姑娘也是主子,哪敢坐,直说姑娘这般,会折煞奴才的。 王宛汐倒也不坚持。 刘嬷嬷环顾了一下院里,问“四姑娘,您这院里的奴才呢?应该不止这两个吧?” 为了彰显大家风范,侯府各位姑娘房里奴仆都是一样。 “嬷嬷,不止呢。有一个管事嬷嬷,两个大丫鬟,两个外屋洒扫丫头,还有两个外面使唤的婆子。”王宛汐恭敬地回道。 “那,她们人呢?” “管事付嬷嬷是母亲院里出来的,这会子见我院里没什么事,兴许是回栖子院与相熟的嬷嬷聊天去了。” “还有一个洒扫丫头杏儿,是姨娘院里管事嬷嬷的女儿,没事的时候,偶尔去姨娘院里找老子娘说说话,也是有的。” “另外两个外院婆子是母亲从前院拨过来的,现下无事,许是去前院帮忙了。” 听完王宛汐的话,人精似的刘嬷嬷已经了解八九成了。她心里疑惑,为什么四姑娘这日子过得这么艰难呢?大夫人这是明摆着要打压她,可为什么呢? 刘嬷嬷没忘记自己此行的任务。她吩咐一个婆子去唤回不在院里的丫头婆子,她与另外三个由四月带着,去了汐芜苑西侧的下人房。 待到不明原就里的丫头婆子都回到院里时,效率极高的刘嬷嬷也已经带人搜完下人房了。 管事付嬷嬷最后一个回到院里,她满脸通红,打着饱嗝,慢悠悠地走进院子,“四姑娘,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现在说。老身正在与栖子院的莫嬷嬷,李嬷嬷吃酒聊天,突然这么叫回,败兴得很。” 王宛汐连忙迎上去“付嬷嬷,您别气,等这儿的事一了,您再接着吃酒聊天可好?”说罢,接过招娣递过来的茶,“嬷嬷,您先喝口茶。刘嬷嬷在呢。” 付嬷嬷自然地接过茶,一饮而尽,心想这四姑娘今日格外温顺听话,真是受用得很。 刘嬷嬷看在眼里,气极大怒。她吩咐一个婆子搬张椅子放到前廊厅前,扶着王宛汐坐下,然后站在她身侧,“来人,给付嬷嬷醒醒酒。” 马上有婆子打了盆冷水,往付嬷嬷脸上泼去。 付嬷嬷被泼得一个激灵,酒全醒了。 她正要大骂,一个婆子在她耳边提醒了几句。她吓得马上恭顺起来,“原来是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到了,怪我这误事的老货,还请刘嬷嬷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刘嬷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她。 伸手接过另一个婆子手里的登记册子,低下头来问王宛汐“四姑娘,这事还是由老奴帮您厘清,免得您伤神。” 王宛汐知道,刘嬷嬷这是在给她立威呢。 “宛汐年幼,还得劳烦嬷嬷帮我。” 刘嬷嬷恭敬道“老奴听四姑娘吩咐。” 转头对着院里众人说“今儿个老身是奉了老夫人的命,来汐芜苑查案的。” “查案?查什么案?”众人疑惑道。 “端上来,给各位瞧瞧。”刘嬷嬷把搜缴出来的东西用托盘盛着,给众人看了个仔细,并一一指认,哪几件是从谁房里搜出来的。 “哎呀,刘嬷嬷,这些个东西,是四姑娘赏给我们的。你怎么能擅自从我们房里偷拿出来呢?”到手的东西怎么会舍得吐出来呢?付嬷嬷仗着自己是栖子院出来的率先发难。 “对啊,是四姑娘赏我们的……” “四姑娘,都是你赏她们的吗?”刘嬷嬷躬着身子,轻声问道。 王宛汐怯怯的,支支吾唔“我,我……” 刘嬷嬷对着众人冷笑一声“看来,四姑娘这是把所有的东西都赏给你们了,弄得自己一贫如洗。” 众人一时竟不知如何辩解,又听刘嬷嬷说“你们都是从哪里来的,从前的主人是谁,老夫人都心里有数。所以你们是仗了谁的势,老夫人也是知道的。” “现下,你们做出了这些个欺主的事来,就不知你们的原主知不知情。若是知情,老夫人那里是断不会轻饶的。若是不知情,只要各位把东西归原,老身也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老夫人处与各位求个情。” 众人一听还会牵连原主,吓得立马跪地求饶,承认了自己贪心,顺了四姑娘的东西。 王宛汐不禁佩服刘嬷嬷,她竟能一下就捏住这些婆子丫头的七寸,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刘嬷嬷把东西交还给王宛汐,并要四月登记在册。 王宛汐很感谢刘嬷嬷。她知道丢失的东西断不止这些,但依目前来看,能寻回这些已是万幸了。 刘嬷嬷也深知此事并未完善,却也是无可奈何。 王宛汐亲自把刘嬷嬷领到里屋坐下,奉茶以表感谢,并从托盘里挑出一块玉钏,递给她“嬷嬷家里的小孙女也快三岁了,这小物件给她把玩甚好。” 刘嬷嬷哪里肯收,王宛汐说自己这些个小事,劳累嬷嬷本就不应当,一个小玩意儿而已,算不得什么,自己心里还是记着嬷嬷的好的。这才收下。 趁着刘嬷嬷高兴,宛汐真诚地对着她一福“刘嬷嬷,宛汐还有一事想请嬷嬷帮忙。” “四姑娘,你说。”刘嬷嬷也没跟她客气。 “祖母疼我,定会把我这院里的人全换掉。我想求嬷嬷帮我在祖母跟前美言几句。其一,我想留下四月和招娣作我的大丫鬟,其二,洒扫丫头和婆子,我想自己来找。这样,便断绝的今日之事再次发生。” 说完,王宛汐满心期待地看着刘嬷嬷。 刘嬷嬷想了一下,答应了她。 她马上开心起来,眉眼弯弯的,眸子闪着亮光,跟个吃到糖的小娃娃一样。 刘嬷嬷心里轻叹了一声,再一次确认,这四姑娘明显是被主母针对了。可为什么被针对,她也是无从知晓。她跟着老夫人这么多年,也没听说四姑娘什么时候惹怒了大夫人。 她想,这事一定得禀报给老夫人知道才行。 第5章 抢我方风思妍 刘嬷嬷走后,四月不解道“姑娘,老夫人会同意你自己安排院里的人吗?” 王宛汐嘴角噙笑“我这祖母最是看重世家名声。若是暗着磨搓我,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我院里闹出了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虽不大,却有悖她老人家世族大家的风范。她老人家生气了,少不得敲打敲打母亲。” “院里丫鬟婆子安排本是主母的权力。如今,由我一个庶女自由安排,对母亲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警告。” “我想,祖母是会利用这一次机会的。” 傍晚时分,刘嬷嬷再次来宛芜院,传达了老夫人的意思 宛芜院奴仆的安排由四姑娘自己决定,而且,奴仆们的身契也一并交予四姑娘保管。四姑娘受伤未愈,免了这几日的晨安。 王宛汐恭谨地听完刘嬷嬷的话,一再向嬷嬷道谢,并亲自送到院门外。 回到院里,四月和招娣笑着抱成一团,王宛汐在旁边看着她们,一时竟晃了神。 翌日,王宛汐安排了四月要做的事,再禀了杜氏,便带着招娣去了东大街,临出门前,她取了惟帽戴上。 重生回来后,她深感自己势单力薄,必须要快速的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首先要武装起来的,是她院里的人。 东大街后巷僻静处,有两层阁楼。里面环境阴暗,房里一排排低矮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蜷缩着一个衣着褴褛的人。有男有女,大都年龄不大,或多或少都有伤病在身。 这是牙行黑市,这些人都是贱奴,鲜少有人会买,即使有人买了,也是利用他们的命去干见不得人的事,所以要价竟比一般奴仆高。 此时,阁楼大门紧闭。王宛汐走上前,扣了三长两短五下门上铜环。 大门旁边的侧门打开,一个引路小厮伸出头来,打量着主仆二人 眼前戴白色惟帽的姑娘,身着浅水蓝长裙,下摆上用银丝勾出几片祥云,身量纤细苗条,虽看不到容貌,通体气质却是极好的。后面跟着的丫鬟,面容也是清秀可人。 一看便知二人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他来牙行几年了,像这种女客人,第一次见,慌忙引路“贵人,这边请!” 王宛汐被引至内堂,行至牙公面前,开门见山“我要一个年若十五六岁,身家清白,有武功在身的女孩。” 牙公心里正诧异,如此气质的姑娘怎么会知道自己这黑市牙行所在。可人家姑娘竟不给他询问的机会,淡漠地直接谈生意,语气疏离不容置否。 牙公经营黑市牙行多年,也算见多识广,他按下心中惊讶,冲着里面叫了声“17号。” 片刻,一个大汉横挟着一个人出来,往地上一扔。 招娣吓了一大跳,惊叫一声,往后退,退的时候,还不忘拉着王宛汐一起。 宛汐轻轻地拍了拍招娣,慢慢地向前走了一步,蹲在那人面前。 饶是她先前有思想准备,也是被那人的惨状吓了一跳。 只见她披头散发,衣裙被鞭子抽得破破烂烂,身上脏乱不堪,一道道血痕,有凝固了的,也有新鲜流出的,触目惊心。头发如同茅草般,有些结成块了。 为了进一步核实,王宛汐轻轻地拨开她的乱发,用帕子拭擦了她脸上的污垢。虽然这张脸瘦小苍白,可王宛汐知道,人,没错,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她是绿林中人人敬仰的风家堡堡主风万天的孙女,风思妍。 风家堡于江湖而言,一直是大哥一般的存在。堡主风万天性格豪爽,仗义疏财,常常救助穷苦百姓,在民间享有很高的声望。族中弟子皆武艺高超,在庆国各地设有镖局。连朝廷都忌惮三分。 半月前,不知何方力量,竟在一夜之间,灭了风家堡。全堡族人尽数被屠。 风思妍当时带着八岁的弟弟,进地窖偷爷爷的桑落酒,躲过那一波屠杀。不幸的是,待姐弟俩出窖后,还是碰上了最后清场的歹人。 这风思妍年纪虽小,身手敏捷,尤其轻功了得。无奈歹人势众,她又要护着幼弟,缠斗一番,虽带一身伤得以逃脱,幼弟却在打斗中,不知去向,而她则不知怎么被关在了这黑市牙行。 因伤势没得到及时治疗,又突遭灭门之灾,竟失忆了。前世关了一个多月后,被三皇子买去,成了他排除异己的一柄利刃。这一世,王宛汐抢先一步,断了三皇子半臂。 王宛汐直起身子,看向牙公“我要了她!” “你可知此人来历?” “姑娘放心,此人是我小厮五日前在峨山山脚捡到的。不会有任何牵扯不清。”牙公回道。 王宛汐点了点头,从袖袋里掏出五十两银子丢给牙公,并说“不用找了,以后牙行里有武力值高的,记得帮我留意。” 牙公接下银子,应承下来。他看到地上的风思妍如同死尸般,料定这主仆二人带不走,便要安排人送。 王宛汐摆摆手,招呼招娣“背上她。” 招娣点点头,小心地拉起地上的人,一把背到了背上。王宛汐在后面帮忙扶着。主仆俩一起走出了牙行。一套动作自然流畅,丝毫没有嫌弃地上女子脏。 出了牙行大门,王宛汐告诉招娣,去来福客栈。 “姑娘,我们不把她带回家吗?”从头至尾没开口的招娣问道。 “她的伤很重,必须先治伤。回家了,诸事不便。来福客栈不大,老板伙计憨直,放那里养伤最好不过了。等养好了,我们再接她回去。” 王宛汐找掌柜开了间中规中矩的房,然后拿了点碎银给小伙计,要他帮忙送桶热水到房里,再去医馆找相熟的好大夫来。 待热水送到后,王宛汐安排招娣给风思妍擦拭身体,自己则迅速去楼下成衣铺子为风思妍买了几套衣服。 当伙计把大夫请来时,主仆二人正好给擦拭后的风思妍穿好了衣服。 饶是大夫见识过诸多伤患,待到近前为风思妍查看伤情时,也不禁倒吸口冷气。纵横交错的鞭伤,剑伤,皮肉外翻,多处伤口已经化脓。怎一个惨字可形容? 擦拭时,招娣就心疼得泪流不止。这会儿,大夫查看伤口,她眼圈又红了…… “大夫,请一定尽全力救治。银两的事,不用担心。”王宛汐此时已经把惟帽取下来了,她坚定地望向大夫。 大夫看着眼前的姑娘,虽身量尚小,年纪恐未及笄,却长得极美,肌肤如玉,说话时,气息平稳,眉宇间竟隐隐有股令人无法直视的贵气。 他心知这必是哪个高门大户的贵人,忙点头应承“姑娘且放宽心,我定会尽心尽力救治。” 第6章 找玉嬷嬷 待大夫细致为风思妍检查身体,伤口处敷药处理后,额头处已有层层密密的汗珠了。他忙完这些,净手后才掏出帕子拭尽汗水。 王宛汐亲自倒了杯茶给大夫“您辛苦了!” 大夫接过茶水点头致谢后,一饮而尽,惋惜道“这位姑娘伤口太多太深,伤情太久,已然感染,很是危险。现在又得了伤寒,更是命悬一线,难哪!” 王宛汐知道大夫这是实话实说,可她也知道风思妍这次定是有惊无险。 前世四皇子还要半月才能来卖她,可同样还是把她给救活了。虽然他动用了更好的医者和药材,可自己这次却提前了这么久,赢在风思妍伤情现在还算可控的。 她从袖兜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大夫“我知道您医术高明,医德高尚。这位姑娘是我的亲人,万请大夫全力救治。这一百两您先收着,只管用上好的药材。我不时会差人过来,若差了银两,您知会一声,绝无二话。” 老大夫见王宛汐说得诚恳,也没推辞,接过银票,“救死扶伤本是医者本职,老朽定当不负姑娘所托。” 说完,坐在桌前开始开方子。 王宛汐叫来掌柜,告诉他,风思妍会在客栈里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要雇一位心细温顺的小姑娘来照顾风思妍。 说罢,她又从兜里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掌柜的,说先用着,多不用退,少则补,只一个要求,那就是一定要细心看护,若有不怠,定不轻饶。 掌柜接过银票连声承诺,绝不敢怠慢。转身把他的侄女,一个叫小文的小姑娘唤了过来,让王宛汐亲自过目。 小姑娘也就十四五岁,顺眉顺眼的,来前定是听了训的。一进屋便眼里有活,守在了风思妍的床前,轻轻地为她拭汗。 这时大夫也把方子开好了,他递给伙计,吩咐他快去抓药,又仔细叮嘱了小文一些看护方面要注意的,这才离开。 王宛汐和招娣在房里静静的看了会风思妍,也起身准备回府了。 出门前招娣一边给王宛汐戴帷帽,一边问“姑娘,咱们统共那么点月银,这一次就花了那么多,家底都没了吧?” “哎哟!”王宛汐轻叫一声,“可不是家底都没了?!” “是我弄疼了姑娘吗?”招娣急急问道。 “不是。花了那么多钱,你家姑娘我肉疼!”王宛汐打趣道。 招娣嗔道“姑娘,你吓我一跳。既然肉疼,你还救?” 王宛汐边走边回“钱花光了,我肉疼。可不救她,我心疼又难安。权衡一下,肉疼总比心疼好。” “姑娘做什么,招娣都支持!” “你呀……” 主仆两人边走边聊,小文温柔地坐在床边,轻轻地给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突然感觉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仔细一看,又好像没动。 她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去倒了点水…… 回到府中,王宛汐招娣直接回了汐芜苑。 刚进苑门,四月便等在那里,“姑娘,你回来了!” 闻言,屋里快步走出来一个老妇,拜倒在王宛汐前面“姑娘,老奴终于见到你了。”说罢,便低泣起来。 王宛汐连忙俯身搀起来人“玉嬷嬷,快快起来。这些年,嬷嬷受苦了。” 四月和招娣一边一个,搀起跪地的玉嬷嬷,主仆四人这才一起进到屋内。 玉嬷嬷本不是侯府中人,是王宛汐出生的时候,她的外祖张家送来的乳母,身契并不在侯府,而在张府。也就是说玉嬷嬷奶大宛汐便可以回张府。可是玉嬷嬷心里牵挂着她的姑娘,自己也没别的亲人了,就一直没回张府。 本来待到王宛汐八岁分院时,是要做汐芜苑的管事嬷嬷的。可在王宛汐六岁那年,玉嬷嬷不知何事竟与张秀芳顶嘴,惹怒了张氏,把她从王宛汐身边调走。 当时的王宛汐也吵过要玉嬷嬷回来,可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重生回来后,王宛汐知道真心待自己的只有那么几个人,玉嬷嬷就算一个。所以在出门之前,打发四月想办法找到玉嬷嬷。却不知短短几年光阴,三十多岁的玉嬷嬷竟老了这么多,想来,一定是受了不少磨难。 待进到里屋,王宛汐亲自扶玉嬷嬷坐下,自己坐到她身边,还像小时候一样,亲昵靠在玉嬷嬷身上。 玉嬷嬷老泪纵横,她轻轻的抚着王宛汐的手臂,“我的姑娘,长这么大了,还这么漂亮,真好。” “嬷嬷以后就在我身边,我养着嬷嬷。”王宛汐眼神坚定。 “好姑娘,嬷嬷也想跟着姑娘,可那些豺狼不会同意的。”玉嬷嬷心疼这个打小爹不亲娘不爱的姑娘。 “姑娘,你是不知道,她们竟把玉嬷嬷分配到了柴房。每天不是砍柴就是挑水,睡也是睡在柴房里。我今天去找嬷嬷的时候,那管事还不肯放人。幸好姑娘提前交代了,我去找了刘嬷嬷。刘嬷嬷亲自去找那管事,这才放人。” 四月一想到那帮趋炎附势的小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王宛汐想起前世的惨烈下场,眼眸清冷,“放心,我会让她们一一偿还的。” 这些年玉嬷嬷受了不少磨难,身子很虚弱,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调养好她的身体。 王宛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半新的娃娃,然后从娃娃的腋下解开一粒扣子,用手指从里面掏了掏,竟掏出几张银票。她从中拿了一张一百两的,剩下的又重新放了回去。 其他三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招娣率先从惊讶中醒来“姑…姑娘,这…这…是哪里来的银票?” 王宛汐狡黠地眨了眨眼,“这是本姑娘变幻术变出来的。” 玉嬷嬷看了一眼银票,诧异道“这…这不是…” 王宛汐点了点头“对,这是外祖家给的银票。” 原来,年前张家送过年礼物给张秀芳母子三人时,其中就有这个半新的娃娃。听说是三舅家的表哥送给宛汐表妹的。 当然,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好多珍宝玩物。可这么些年,好东西从来没到过王宛汐手里。 张氏总说由她帮姑娘收着,待到姑娘出嫁的时候自然会一并给她。可前世,就算到她出嫁,张氏也没拿给她。只说是为了三哥哥的前程用掉了。 幸好外祖和三位舅舅疼她,给了不菲的陪嫁,不过到最后,也只是为她人做了嫁衣罢了。 这半新娃娃,张氏没看在眼里,只当是小孩子的玩意,就给了王宛汐。 前世,王宛汐只把它当成普通娃娃,丢在柜子里。重生后,总觉蹊跷。拿出娃娃一通检查,才发现内有乾坤。 娃娃里面竟夹着五千两银票。想来是外祖知晓王宛汐这些年在侯府的艰难,心疼外孙女,偷着给她体己钱。 第7章 出生时可有异常? 三人知晓后,高兴不已。 “今日瞧着姑娘一笔一笔,花出去这么多银子,想着咱们苑里怕是要过艰苦的日子了。没成想,咱们姑娘竟还是个小富婆呢!” 招娣憨憨地笑着。 “我瞅着,咱们姑娘是要苦尽甘来了!”四月兴奋地搓搓手。 玉嬷嬷轻轻地擦拭着眼泪“可怜的姑娘,幸好老太爷,三位老爷心疼,否则……” 玉嬷嬷出身张家,对张家人一直沿用以前的叫法。 王宛汐深知,她的路仍然很艰难,仍然险象环生。可她有身边这些真心待她的人,她相信,她一定能扭转结局,报前世血海深仇。 她轻捏四月的小脸“对的,咱们要苦尽甘来了。”说完,四人一起大笑起来。 笑罢,她问出了那个环绕她已久的疑问“嬷嬷,我出生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 玉嬷嬷有些茫然“异常?没什么异常啊。姑娘怎么这么问?” “嬷嬷可还记得当年我出生时的情景?”宛汐先扶着玉嬷嬷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旁,认真地看着她。 玉嬷嬷看着王宛汐的神情,虽不知她的用意,却还是仔细地回想起来。 “当年,大夫人正在生产五姑娘,二姑娘,不,张姨娘不顾自己怀有八个多月的身孕,一直在栖子院帮忙。当时,不但有三个接生婆子在旁伺候,宫里的娘娘还派来御医守着。” “栖子院当时人很多,慌乱中,有人把姨娘绊倒了。倒地后,姨娘腹痛不止,竟有早产的兆头。当时栖子院中有接生婆和御医在,老夫人临时安排姨娘在栖子院西厢房待产。” “本来,我是在姨娘身边守着的。可至午饭时分,朗哥儿不吃饭,吵着要我去喂他。我本想一直留在姨娘身边,可姨娘心疼朗哥儿,要我去伺候他吃午饭。姨娘的身边就由木槿陪着。” “待到朗哥儿吃完午饭,又陪他玩耍至他累极睡着,已是两个时辰后了。我正准备往栖子院赶时,路上的丫鬟婆子,皆惊喜相告,说大夫人生下了五姑娘,生产时满屋金光,更奇的是五姑娘出生时,脖子上竟戴着一块通灵宝玉。” “待我回到姨娘身边时,姨娘因为生产累得昏睡过去了。大家都去了大夫人那边,房里只有木槿在。木槿估计也是累坏了,坐在床榻上,呆呆的。” “咱们姑娘啊正躺在姨娘身边,粉嫩嫩的,睁着大眼睛,竟半点没有早产孩子的羸弱。” 王宛汐认真地听着玉嬷嬷的讲述,细细地分析了一番,问道“嬷嬷,当时父亲和祖母都在栖子院吗?” 玉嬷嬷想了想,道“因为大夫人和姨娘生产时间有点久,侯爷和老夫人都回去休息了。我过去的时候,正赶上侯爷和老夫人被请到栖子院。我们几乎是同时进院子的。” “那我和五妹妹出生的时候,只有几个接生婆、御医、木槿和栖子院几个大丫鬟管家婆子在?” “内屋是这些人在。外院还有好些个丫鬟婆子在烧水做粗活。”玉嬷嬷回忆道,“姑娘,你问这些是做什么呢?” “没事。我只是好奇问问。”王宛汐明白,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有些事多个人知道不但于事无益,还会徒增麻烦。 听玉嬷嬷这么一讲,王宛汐觉得,大夫人把她和王宛清两人的出生时辰张冠李戴这事,侯爷和老夫人也许不知情,至少当年并不知情。而自己的生母张姨娘,可能因为早产,在生产那一刻力竭而昏,并不知晓此事,也是有可能的。 若要揭开此事,关键人物是在场的那些人。 御医是宫里杜贵妃的人,大夫人房里的丫鬟婆子都是宁诚伯府出来的家生子,这些人都是不会出卖大夫人的。那三个接生婆,依大夫人的手段,要么被灭口了,要么被收买了,还有待细细调查。 这事的突破口应该在木槿那里。 这个木槿她熟悉着呢。她的悲惨命运和张家的灭族之灾,都有她的手笔在里面。 在她出生没多久,木槿就被宁诚伯府家的庶子六公子看中,要去做妾了。后来生了一儿一女。她时不时的回武安侯府,张姨娘对她仍是很器重。 两人不但有一同长大之谊,而且,因着木槿嫁入宁诚伯府为妾这事,张姨娘认为自己与大夫人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果然,这些年,张姨娘与大夫人关系比寻常人家主母与妾之间要好得多。因此张氏不但对木槿好,对木槿所生的一双儿女,竟比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好。 木槿虽手握着大夫人天大的秘密,却对大夫人谦卑恭敬,永远是一副奴仆丫鬟的卑贱样子。 大夫人看她这么多年,从未逾矩,对她也很和善。况且,她嫁到伯府为妾,间接地成了张家与伯府的一条纽带。张家爱屋及乌,看在木槿曾是张姨娘大丫鬟的面子上,不时地分一些利润高的生意给伯府。利益面前,嫡庶倒没那么重要了。 王宛汐回想起前世,张家叛逆的罪证,还是木槿亲自呈上去的。她不仅找人模仿大舅舅的字迹,还通过自己和姨娘,偷偷掌握了大舅舅写私信时作的暗记,一击即中,让外祖一家百口莫辩。 一想起这些,王宛汐心如钝刀锯肉般疼痛不已。她死死地攥紧拳头,大拇指狠狠地刺向手心。重生以来,她虽然时不时想起些前世的事,可从没像今天这般把前世的悲惨结局整个想了一遍。 她只觉得疼痛已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人都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凳子上摔倒在地上。 她也从来没有此刻这般恨,这般想杀人。铺天盖地的仇恨将她席卷,她恨那些害她的人,可她更恨自己。恨前世的自己怎么那么软弱,怎么那么愚蠢。到最后,身边最亲的人一个个死的那么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旁边的三人觉察到了王宛汐的异样,她们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摸的摸额头,抚的抚背。四月眼尖,她抓起宛汐的手,用力地掰开,看到白嫩的小手心里,竟被指甲生生地刺出了血珠。 “姑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四月捧着手轻轻地吹着,心疼得眼泪直流。 招娣忙不迭地找药。 玉嬷嬷倒了杯温茶,心疼不已“姑娘,别怕。什么事都别怕。有嬷嬷呢!嬷嬷豁出这条命也会护着你!” “姑娘,我也是!” “我也是!” 喝了茶后,王宛汐苍白的嘴唇颤抖几瞬后,强颜笑脸“嗯,我知道的。我不怕了。我有你们呢!” 第8章 再见姨娘 翌日,凝芳阁的大丫鬟七巧来到汐芜苑。 这七巧是栖子院李嬷嬷的女儿,是侯府的家生子。两年前凝芳阁的大丫鬟木桅犯了错,被打发回张家。大夫人看张姨娘身边只有木葵一个大丫鬟,就把她身边李嬷嬷的女儿七巧拨给了张姨娘作大丫鬟。 两年来,七巧仗着自己老子娘是大夫人院里的,在凝芳阁处处压木葵一头。木葵本是一直跟着张姨娘的,最得张姨娘信任,现在被一个小丫头压着,自是不服气。 可无奈张姨娘却好像看不到她的委屈,竟处处听从这个七巧的,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七巧。渐渐的竟把木葵挤兑到外院了。而七巧更是跋扈起来。 今儿个,她得了张姨娘的令来汐芜院叫王宛汐去凝芳阁。 汐芜院这位主,好听点是侯府四姑娘,其实连她这个丫鬟都不如。在这个侯府里就是个小透明。爹不痛娘不爱的,连生母张姨娘都不喜欢她,又比她高贵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些,她不由得挺挺脊背,伸了伸脖子,一边大踏步走进汐芜院,一边冲着里屋大声叫道“四姑娘,四姑娘……” 招娣见势立马放下手中的扫帚,拦住七巧“你这么咋咋呼呼地大叫什么?姑娘在里面看书呢。” 七巧扬了扬头,鄙夷地看着招娣“你把你手里的扫帚拿开点。什么人哪,我领姨娘的话来叫四姑娘去凝芳阁。你一个洒扫丫头,也敢拦我?” 招娣一听,犟气上来了,她拿着扫帚横在七巧面前,一步不让“你来我们汐芜院放肆,就是不行。” 说完,在七巧面前用力挥舞着扫帚,一边舞一边说“哎哟,这院子怎么这么脏,可得好好打扫打扫……” “你…你…”七巧气急败坏,逼得直后退。 “住手,招娣,你是想要挨骂了吧。姑娘一直告诫我们,素质,素质,你倒是全忘了。别人没礼貌没规矩,可不代表我们也可以没有。七巧姐姐来我们院,是来传话的。赶快请姐姐进里屋来。”四月站在门厅口看着七巧的狼狈,直想笑,又只能生生的忍着。 七巧也是个聪明的,哪里听不出四月的话里有话。只得压下心中的气陪笑道“还是四月好。我是来请四姑娘的,烦四月帮我通报一声。” 王宛汐在屋里看书,外面的争执听得真真的,心道好丫头。 她放下书,走出屋子,似是才知道七巧来了,轻笑道“是七巧姐姐来了。” 七巧抬头看向门口的少女,不禁有些呆了,只见她一袭翠绿色望仙裙,外罩一件撒花烟罗衫,纤巧削细的身影,笼罩在金色的阳光下,双眉修长如画,眸子闪烁如星,面庞清丽脱俗。只见她正看向自己,嘴角微微上弯。 七巧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心生怯意“回四姑娘话,姨娘要我来请姑娘去凝芳阁。” 王宛汐缓缓走了过来,颌首道“嗯,走吧。”说罢,带着四月率先走了出去。 七巧跟在她们身后,一会工夫便到了凝芳阁。 刚进院,木葵便迎了上来“姑娘来了。” “木葵姑姑好。”王宛汐伸手拉住木葵,亲切的回道。 “姑娘,你要仔细着点,姨娘正在生气,别招她。没的让自己难受。”木葵心疼这个四姑娘,轻声提醒着。 王宛汐捏了捏木葵的手,示意自己晓得了。 刚走进屋,一个茶杯便飞了过来。饶是王宛汐心里有所准备,也才堪堪躲过,茶杯“嘭”地一声砸落在她脚下。 “姨娘,这是为何?”王宛汐早知张秀芳对她全无母女之情,却还是感觉心被扎了一下,痛得很。 “你个孽障,你还有脸问为何?”张秀芳指着王宛汐厉声道。 王宛汐看着长得跟自己有五分相似的生母,三十几岁的年纪,看上去顶多二十多,梳着祥云髻,髻上绾着一支花颜鎏金玉步摇。身穿盘金彩绣云锦裙,外套蝶戏水仙裙衫。 通体富贵,却满脸戾气。 张秀芳见王宛汐没有回复自己,怒极道“你为了一点劳什子首饰,竟跑去你祖母跟前告状,连累你母亲被老夫人训诫。你这个不孝女!” 王宛汐悠悠地叹了口气,神色淡漠道“姨娘,我并没向祖母告状。是二婶看见,为我抱不平。我若是真要告状,这桩桩件件,还要拖到如今?” “你…你做着这侯府的四姑娘,难道还受亏待了不成,你……”张秀芳支吾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姨娘,按说你是我的生母,我受欺负了,你要保护我。最不济,至少也要帮我出出气。可为何,姨娘一直只为讨好大夫人她们,从未顾忌我们母女之情?”王宛汐本不想开口,无奈心中愤懑,脱口而出。 “你休要胡说。你三哥哥养在大夫人名下,她是花了心思的。为了你三哥哥,也因着侯府的尊卑,我得一心一意对大夫人好。这种不孝的话,我再也不要从你嘴里听到了,否则,休怪我告诉侯爷。” 说完,“啪”的一声,张秀芳竟冲上前,挥手给了王宛汐一巴掌。 王宛汐毫无防备,她从未想过张秀芳真的会因为这点事,亲手打她。便这么生生的受下了这一个耳光,直到脸上辣乎乎的痛,才反应过来。 四月本来站在王宛汐左侧后面,打的那一瞬间,她也完全没反应过来。待耳光响后才扑上来,护在王宛汐前面。 “张姨娘,你怎么敢打我们姑娘!”四月母鸡护崽般张开手臂,挡在王宛汐前面,色厉内荏道。 张秀芳怒极反笑“我怎么敢?我怎么不敢,你们家姑娘是我生的,她竟敢说出如此忤逆的话来,我自然能打!” 四月虽然心里也怕,可她半点没退,挺直身子大义凛然道“姨娘错了。就算姑娘说错了什么,自有老夫人,大夫人来教导。而姨娘虽是姑娘生母,却只是个姨娘而已。你是打不得姑娘的,那是以下犯上!” “好你个贱婢。真真跟这不孝女是一块长大的,没一个好的。你竟数落起我来了。七巧,给我打这死丫头,打烂她的嘴。让她知道知道尊卑。”张秀芳已气得发抖了,指着四月大叫。 七巧正好气四月曾话里点过她,冲上前就要掌掴四月。 “你敢!”王宛汐轻轻开口,声音清冷如水,再不见一丝亲切。七巧被这一声生生停住了上前的脚步。 “四月说得对,姨娘还是不要忘了身份才好。还有,我的丫头我自己会教,就不劳烦姨娘了。”说完,带着四月转身离开。 看着王宛汐远去的身影,张秀芳有些气结。待王宛汐的身影彻底在凝芳阁消失后,她才猛然觉得,她与这个女儿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的距离。 第9章 小家雏形已成 这几天汐芜院里其乐融融,因为添了新成员。 那天被张姨娘一记耳光打得王宛汐右脸红肿,回汐芜院时碰到个小丫头,教四月怎么消肿镇痛。带回院里后,才发现,这个叫秦艽的小丫头,来头竟是不小她是医术世家大族“妙手仁心,死人长活”的秦家后人。 虽说秦家在几十年前因一场浩劫,人丁零落,家世颓废,可秦家人极具医术天赋,行至如今,也是民间的神医。 就不知这秦艽,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怎么沦落到侯府当奴仆了。白捡了这么个宝贝,王宛汐也顾不得那许多,直接叫四月去管事的那里拿了秦艽的身契,从此秦艽正式成了她汐芜院的人了。 这秦艽也是有趣,一张娃娃脸,声音也是奶萌奶萌的,可总说四月、招娣是小屁孩。四月招娣却嫌她秦艽的艽字太生僻,直接叫她阿九。 气得秦艽奶声奶气在旁边磨牙“一群小屁孩,没文化,真可怕。”众人听罢,又是哄堂大笑一番。 气归气,秦艽还是认真地给玉嬷嬷切脉检查了一番,然后开了调理的张方子,说只要吃两个疗程,保证还大家一个身健体康的玉嬷嬷。 四月拿起方子准备去捡药,复又回来,欲言又止“你,你们做大夫的,字都这么写吗?” 王宛汐接过一看,嘴角直抽抽,这字,确定不是鬼画符? 秦艽苦着小脸一把抢过方子,递给完全不识字的招娣“哎呀,这毛笔,软趴趴的,不好写,我习惯写硬笔。招娣,你是个宽厚的孩子,你去。” 招娣一听表扬,立马收起笑得咧开的大嘴,接过方子飞快地去了。 ………… 在来福客栈养伤的风思妍伤势好的差不多了,王宛汐决定去把她接回汐芜院。一来,因着前世的发展,怕贼惦记;二来,现在自己院里有这么个神医后人,于风思妍的伤更有益。 上午去寿安堂请安时,老夫人提及宁诚伯府杜老夫人过几日要来侯府,嘱咐了些府里的安排,耽搁了时辰。待到午饭后,王宛汐才寻了个由头出府。 这次她带上招娣和秦艽,直奔来福客栈。 楼上,小文已经给风思妍换好药,梳妆好,就等王宛汐她们了。 风思妍上午就听掌柜说了,她家主人会来接她。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奄奄一息时,那个轻柔如幽谷空灵般的声音。那声音说她是她的亲人,不救她,她会心疼。这些话如羽毛般温柔地拂过她的心,成了她这些天想要活下去的坚强后盾。 她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待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时,小文连忙去开门。 风思妍站在房中,便看到三个姑娘走进房来,为首的小姑娘,身穿散花水雾绿草白褶裙,外罩碧色翠烟衫,身披翠水薄烟衫,小脸脂粉略施,仿若初萌芽的莲药般清灵脱俗,柔风若骨处又见刚绝清冷,好一个昳丽美女。 王宛汐走进去便看到风思妍,虽还有些苍白,精神头却还不错。她穿着自己给她买的浅水蓝裙,外套银白坎肩,长发简单绾起,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面庞有些瘦削,身材高挑,虽有病容,却隐约可见英气逼人。 “小妍,今日气色大好啊。”招娣时常来看风思妍,两人比较熟稔。 “姑娘……”风思妍开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说那些煽情动听的话。 “我来接你了。怎么样,身体还吃得消吗?”王宛汐伸手牵起风思妍的手,回头对秦艽说“阿艽,你来看看,小妍恢复得怎样了。” 秦艽仔细检查后,确定风思妍已无大碍。王宛汐这才着招娣去找掌柜结清账,几人启程回侯府。 回到汐芜院,王宛汐把几人叫到一起,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宣布。 玉嬷嬷看姑娘一脸严肃,便带着众人恭敬地站在王宛汐前面。 “这侯府的情况,还有我在侯府的处境,除了小妍,大家都清楚。以前我逆来顺受,现在,不了,我决定反击。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我需要你们支持我,帮助我,无条件的忠心我。” “这条路并不轻松,很危险。你们有谁不愿意的话,现在提出来,可以走。”王宛汐语气平淡,仿佛在征询众人的意见,但她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威严,竟让人不敢轻易违抗。 “姑娘,老奴死也要跟着你。”当年,玉嬷嬷的孩子不到半岁夭折,她便被张家送到侯府奶王铭朗,王宛汐。特别是王宛汐,她带到六岁,在她眼里,王宛汐就是她的命。 “姑娘,我也要跟着你。”四月也坚定的说。 “我也是,姑娘!”招娣也说道。她和四月是侯府的家生子,自王宛汐分院以来就在这汐芜院里,跟着王宛汐一起长大。 “我也跟着你!”风思妍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姑娘救了她的命,对她好,那自己肯定要跟着她。 秦艽被卖进侯府已三四年,到现在她都无法认同自己贱籍奴婢的身份。可是身处这个社会,自己力量太弱小,若不借势,怕是这一生都无法摆脱这该死的身份了。 “你先告诉我,你想要我做什么?”秦艽冷静提问。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做有违良心之事。我若杀人,那此人必是该死之人。”王宛汐对秦艽的突兀问题并没表现出惊讶,平静答复。 “秦艽和小妍不是侯府的家生子。我跟你们订个契约你们两个跟我两年,两年后我放你们奴籍,恢复你们平民身。”王宛汐补充道。 秦艽想了片刻,答应了。 “既然大家都答应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要给你们四个改一下名字。”开玩笑,风思妍和秦艽这两名字就是个招风牌,被有心人知道,不定出什么乱子。 “四月,你以后就叫斯清;招娣,女孩子是不能叫这种名字的,你以后叫斯柠;小妍,你叫斯妍;秦艽,你叫……” “斯艽!” “哟,不错哦,都会抢答了。不过,是叫斯九,不是斯艽。”王宛汐调侃道。 “艽字拗口,不如九字方便。”招娣,不,斯柠拍手叫好。 秦艽思索片刻,也就勉强同意了。 王宛汐从匣子里拿出众人的身契,告诉她们,待两年期满,她会亲自去衙门给她们更换良民身份,斯清和斯柠是家生子,但待她们找到合适的夫婿后,她也会放她们籍。至于玉嬷嬷,她会养她一辈子。 诸事了完,已近傍晚。 众人各自忙活,王宛汐站在汐芜院中,看着日落月升的天空,心道,豺狼们,且等着吧,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第10章 时龙和向南 牙行递信息说有好货到了,可身处侯府深闺,哪那么容易说出去就出去。待找到机会出去时,已是三天后。 王宛汐抱着一丝侥幸,带着斯柠和斯妍来到牙行黑市小阁楼。 虽戴着帷帽,牙行主事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贵气大方的小姑娘。 “人可还在?”王宛汐厅中站定开口道。 主事让伙计递上册子,道“货还在。可我劝姑娘重新选别的货。” 斯妍上前一步接过册子,而后退回王宛汐身后。 主事看着眼前身着淡绿丫鬟服,面容秀丽,却又英气逼人的女孩,觉得有些眼熟,细一沉思,了然于心。 “人既还在,为何要我选别的?”王宛汐睨了眼册子,并未接过。 “因为这不但是活货,而且还有刺。”王宛汐有良好的交易记录,主事有意发展她为长期顾客。 “活货”是牙行黑市的黑话。像风思妍这种无依无靠,来路不明的,叫“明货”;曾在主家犯过事,主家托牙行下狠手贱卖的,叫“死货”;货物自己作主卖自己的,叫“活货”。 活货的价格一般都是货物自己定,牙行抽成。有刺是指这货物还有别的苛刻要求或条件。 “他本是自由身,把自己当货物售卖后就成了贱籍,有条件是正常的。你只管叫出来,我自己看着办。”斯妍掏出帕子拭了拭椅子,王宛汐坐下后说道。 主事一个眼色,伙计转身去了楼上。 “这活货是两个一起,不单卖。三天前给姑娘信的时候,是八十两。现下,已然涨到二百两。” 主事故意加重二百两,而后打量王宛汐的神态。这价格,足够卖一般奴仆几十上百个了,这小姑娘应该会嫌贵吧。主子说了,这二人如果没人要,留下自用。他欣赏他们二人的本事,有点私心想留下他们。 宛汐轻轻回一了句,根本没被二百两影响到。就连她身后的两个丫头也神态如常。 等着吧,那二货出来,还有奇葩条件呢。 不肖一会,伙计领着一矮一高两人下来了。 矮的瘦小精悍,身量看似不足十岁的娃娃,却一脸沧桑,年龄约在十九、二十之间;后面高的魁梧壮实,相貌堂堂,面容略带稚气,最多十七八岁。 “在下时龙,这是我三弟向南。”矮个子站定后自我介绍。 “要价二百两,你们的底气在哪里?”王宛汐微微点头后淡淡地开口。 话音刚落,众人眼前一花,时龙不知怎么的上了房梁。而此时,斯妍竟也第一时间护在了王宛汐身前,眼睛紧盯着屋上的时龙。 在众目睽睽下,时龙闪电般在房梁,屋檐上如履平地般跑了个遍,而后又稳稳地落在厅中。 “鼓上蚤”时迁,王宛汐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嘴角不禁轻轻上扬。 这时,向南在时龙的示意下,抬脚便往外走。小伙计看了主事眼色,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向南手抱一只大石狮走了进来,那大狮子足有两三百斤。后面跟着直嚷嚷的小伙计“快着点吧,被博彩堂发现了可不得了!” 进到厅内,向南站定运气,竟生生用一只手把石狮举了起来。调整好姿势后,他举着石狮在屋内走了一圈。 王宛汐看着一旁跳脚的小伙计,笑着抬手道“我见识到了,你送回去吧。” 等兄弟俩重新站在众人面前,王宛汐问道“你二人有此等本事,为何还要卖身为奴?” 时龙听出王宛汐的言外之意,抱拳细述。 原来,这兄弟二人皆是孤儿,很小跟着大哥陈平一起长大。三人在机缘巧合下跟着游侠学了些本事。大哥陈平生性纯良,教导兄弟做人光明磊落,纵是有一身本领,也不去做那打家劫舍的勾当,本本分份做人。日子虽过得清贫,却也安心。后来陈平娶妻生子,也正谋划着给两个弟弟娶一房妻子。 可天有不测风云,陈平突然高烧不止,请了大夫,也花了些银子,却仍回天乏术,前些日子竟去世了。 雪上加霜的是,嫂子和侄儿这些天竟也生病了,也是高烧不止。兄弟俩一咬牙,去请了回春堂的大夫,说是可以治好,但诊金至少五十两。 兄弟俩为了留下大哥的这根独苗,没别的办法,只能卖了自己。开始想着只要诊金就够了,五十两加上牙行的佣金三十两,八十两刚刚好。后来一想,嫂子一个妇道人家,带孩子很艰难,除了诊金,还得给她留下点生活费,所以涨到了二百两。 王宛汐听完,心下有了计较。 “听说你们还有别的条件?” “是。姑娘虽买了我兄弟二人,可我二人仍然要照顾好嫂子和侄儿。”时龙有些难为情,却还是倔强地扬起头挺胸说道。 “好,我答应你们,你们嫂子和侄儿若有事,我也会相看一二的。”王宛汐轻叩桌沿应道。 时龙有些惊讶,他想不到这姑娘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连忙拉着向南跪下“往后,姑娘就是我兄弟二人的主子。我二人定忠于主子。” 主事有些气馁,怎么就什么都同意了呢,这事没办好,主子那里会不会生气? 他正想着自己的心事,以至于斯妍把银票交给他,叫他几声都没反应。 办好一切手续后,王宛汐给了时龙一些银子,让他在侯府附近租一个小院子,安排他们兄弟先住下。然后,让他留下陈大嫂家的地址,回去后,她让斯九去看看。给陈家母子治好病了,这兄弟俩才有心思为自己办事。 走出牙行,已至午时。王宛汐新得了时龙向南兄弟,心下高兴,又知道斯柠是个小吃货,便带着斯妍斯柠来到盛宴楼。 不愧是东大街最好的酒楼,这时候,酒楼内已满是客人。大庆民风开明,对女子在外抛头露脸并不苛刻。所以这酒楼里女客也很多。 当王宛汐戴着惟帽领着两个丫头去二楼包间时,并没有引起食客们的过分注意。 因为来得比较晚,大的包房已经满了。王宛汐也不是个计较的人,主仆三人找了个临街的小包间。说是小包间,其实是个大套间里面的小间而已,不过有另外的小门,不需要从大间进。 在等上菜时,街上一阵骚动。只见一辆豪华马车在街上疾驰,丝毫不管街上行走的人们,引得众人纷纷尖叫让道。待那马车驰过,街上才慢慢恢复井然有序来。 那辆远驰的马车上,赫然印着一个烫金的“镇”字…… 第11章 镇宅之煞------大将军王 “这镇国大将军王真是越发的无法无天了。看,连有他家徽记的马车都这么跋扈!” “这万人之上,一人之下,就是有嚣张的资本!” “什么一人之下,怕是这大将军王压根就不想当这一人之下啰!” “不想当又如何,未必他还肖想那宝座?凭他一个无用之人也……” “慎言!赛阎罗的名号可不是叫着玩的,连当今圣上都忌惮王爷几分。你们这么议论他,搞不好被他的人听到,可不得了!” 马车远去,街上众人才敢出声。胡乱嚼舌几句,又互相忌讳地打量一番,纷纷散去。 二楼看八卦的主仆三人听完议论也回到桌边。桌子上已经摆放了些果脯蜜饯和一壶茶。 “这是什么人家的马车?也忒招摇跋扈了。”斯妍记忆全无,又属初来乍到,完全不了解情况,蹙眉忿忿道。 “这是镇国大将军王家的马车。这镇国大将军王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超品王爷,皇上最宠的一个儿子。打仗可厉害了,北元那边都叫他战神,我们大庆都叫他赛阎罗。” “因为他太残酷了,听说每次大捷后,都会把俘虏坑杀。这两年,边境太平,皇上去年召他回京休养。如今在京城,简直是横着走,只要有人惹他不高兴了,他就嗝……”斯柠一边喋喋述说,一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竟有这样的人?简直凶残成性,草芥人命!要是让我看到,我就……” 斯妍义愤填膺,双手比划着跃跃欲试。 宛汐取下帷帽,斯柠连忙接过挂在衣帽架上,斯妍待她坐定后,给她倒了杯清茶。 王宛汐端起杯子低头浅啜,茶味清浅淡雅,正是适合食前食后饮的茶品。 “这茶不错,你们两个也喝。”说罢,要抬手去帮她们倒。 斯柠忙接过茶壶,给自己和斯妍各倒了一杯。 “你们见过这镇国大将军王吗?” “那年大将军王班师回京,侯府其他姑娘哥儿都去看了,姑娘你生病了,没出来。所以我们也没见过。”斯柠觉得有些遗憾。 “你连大将军王的面都没见过,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个凶残嗜血的人呢?他滥杀过什么无辜,你有详细的例证吗?”王宛汐决定要好好培养一下身边人正确的三观。 “没…没有。我也只是听别人说。”斯柠一怔,想着大家不是都这么说,都这么传的吗? “姑娘,这不是很明显吗?从刚刚街上那辆马车的跋扈样,街坊们的议论,足可以看出这大将军王平日的嚣张。大家给他取的赛阎罗外号正是说明他嗜杀成性啊!”斯妍抱胸站在桌前,微微斜着脑袋看着王宛汐,大大的眼睛里透着清澈的愚蠢。 王宛汐看着这对如白纸般单纯的丫头,抬手示意她们坐下,然后神情严肃地说 “人常说眼见为实。我们连人都没见过,更遑论见过发生的事,所以根本没有资格对别人作出评判。” “再说,战场上的事,本就是你死我活,残酷激烈。大将军王作为领导者,一个不留情,死伤的就是整个军队,伤害的就是我们大庆的根本。所以严厉治军,对待敌人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都是正常手段,与嗜杀成性挂不上钩。” “况且,圣人曾曰,眼见未必为实。我们的眼睛只能看到事情的表相,无法洞察背后的真相。” “在我这里,不了解真相就不能随意置喙别人,更不能如长舌妇般人云亦云。明白了吗?” 斯柠斯妍同时点头“是,姑娘,我们都记下了。” 刚应承下,斯柠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姑娘,你看我这么说对不对?从百姓们对大将军王的风评和畏惧的程度来看,这位大将军王的的确确是个凶巴巴,不好相与的人。” “我还听说有人为了吓住夜啼儿,就说赛阎罗来了,竟还真有效呢!”末了,斯柠还加上一句。 斯妍表示惊讶“都凶到这地步了?!说不定,可能,也许真是个有着铁石心肠的丑陋恶煞……” “呃……”宛汐也无语了,前世的她见过这位大将军王几次,虽说冷冰冰的,但似乎,好像长得还不错。 可不知怎么的,她竟有些莫名伤感“一个人在变得铁石心肠之前,一定也曾付出过全部温柔吧!” 却未曾想到,主仆三人的对话,让隔壁安静吃饭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箸侧耳。 “姑娘……”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您三位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伙计上完菜,退出房间。 主仆三人看着桌上的美味,半秒不耽搁,马上举箸大快朵颐。 “姑娘,你,你快吃,这五味杏酪鹅真…好…吃,不愧是盛宴楼的特色菜式。”斯柠先给宛汐夹了一筷子五味杏酪鹅,又给斯妍也夹了,最后才给自己夹。 “馋猫!”斯妍看她那鼓起的腮帮子,气笑了。 “小吃货,你不要急,慢慢吃。这青虾元鱼羹也好吃,还有脂麻辣拌,这不是你最爱吗?一样一样来,只管吃好。”宛汐一边给斯柠夹菜,一边宠溺好笑地看着她。 “哎呀,姑娘,都是我不好。食不言,寝不语。我又引着姑娘说笑了。”斯柠似是突然想起,连忙放下碗筷,垂手站了起来。 宛汐嘴角噙笑,手中筷子不停“有些规矩是做给想看规矩的人看的。我们自己人,怎么开心怎么来。吃饭的时候,是人最齐全的时候,算是个小聚会,只要不被噎被呛,说说笑笑才开心呢!你若想站着便站着,这好东西都被我和斯妍吃掉了,你可别恼!” 斯柠眼睛一瞪,连忙坐下,笑着跟斯妍抢起了一块鹅肉…… 三人吃得正香,门外传来敲门声“您好,我来上菜。” “我们的菜不是上齐了吗?”斯柠站起来,开门问道。 小伙计端着菜站在门口,陪笑道“姑娘,这是隔壁房间您哥哥给您送的。” “什么哥哥?你送错了,我们不认识隔壁房间的人!”斯柠用手挡住伙计。 小伙计也不恼,看了眼手里的菜碟说“您不是威远将军府二姑娘吗?” “才不是呢?我们家姑娘是武安侯府四姑娘。都说了你们认错人了。”斯柠小嘴叭叭得极快,王宛汐不禁扶额轻叹。 “哟,真认错了。对不住您三位了,对不住,您三位继续,我退下了。”伙计哈腰连连道歉,顺手再把门带上。 待斯柠回到桌边时,看到宛汐的脸色,这才察觉自己说错话了。 第12章 不知自臭的五表哥 姑娘,我嘴又快了……”斯柠跪在桌侧,懊恼地摩挲着手指,“我不该急急地报出咱们侯府名头来的。姑娘,你罚我吧!” 王宛汐接过斯妍递过的茶杯,喝了口,漱了漱口,又接过帕子,擦了嘴。这几个丫头,她已经把她们当亲人看待了,她的处境一直很危险,她要做的事也是如同行走在刀刃上,一个不留神就万劫不复。所以在她这里容错率是很低的。 她低眸任由斯柠跪着,道“你既已知错,那罚你在外院洒扫半月。这半月看你表现,若真能知错改正,再回内屋。” 斯柠一听要在外院半月,心里如被油煎般难受,可自己这咋呼的毛病若不改,只怕以后会给姑娘带来更大的麻烦。这罚自己得诚心领着受着。 斯妍看着斯柠那可怜样,想替她求情,终是没开口。 待宛汐叩铃结账时,伙计却说,她们的账,隔壁已经帮忙结了。 王宛汐冷声道“伙计,我可有同意旁人代我结账?” 伙计一时语结“没,没……” “那便烦你把钱交还于隔壁,我们自己的账,我们自己结。”斯妍已帮宛汐把帷帽戴好,伙计听其声,不见其神态,只觉声音不容质疑。 “哈哈哈,我就说隔壁这位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你自不信。得,惹怒了我妹妹,看你怎么赔罪吧?” 爽朗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宛汐听着只觉有种熟悉的感觉。 “该罚该罚,我还以为是我家那顽劣的二妹妹。想着她最喜这盛宴楼的红熬鸠子,就点了份送过来。想不到是我耳拙听错了,竟是培之的妹妹,不但该罚,还该打。”另一个声音粗犷响亮。 随声音而至的是两个男子。走在前面的身穿一件蓝色菱锦锦衣,腰间系着一根靓蓝色兽纹银带,身材笔挺高大,俊朗而清晰的轮廓,眼睛明亮柔和,微微弯起的眉毛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脸上带着微笑,给人一种亲切融洽的感觉。 一看到此人,宛汐的心瞬间激动起来。 “五表哥!”她急切的取下帷帽,上前一步,哽咽地叫了一声。 这是她大舅舅的小儿子,张家排行老五的张怀远,字培之。张家被李修昌灭族之时,只有他因去北元游历而躲过一劫。 “怎么啦?小汐儿,几年没见表哥,怎的一见就哭了呢?” 张家第二代三子两女,到了第三代共有十个儿子,却只有王宛汐一个女儿。所以虽说王宛汐是侯府庶女,可张家第三代男孩子,自小就被家里长辈教导,要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好。 却不知怎的,小姑母一直抵触张家对表妹好,甚至为了这事跟张家人吵架。张家老太爷,老夫人既心疼做妾的女儿,又心疼身为庶女的外孙女,一想到王宛汐母女,就心力交瘁。张家小辈们因为心疼二老,对张姨娘也是有些不满的,这些年不自觉地减少了对张氏母女的关注。 算来,张怀远已两年没见王宛汐了。以前的小表妹平平无奇,唯唯诺诺,无趣得很。虽然因着血缘关系对她一直很疼爱,却总觉得有些东西被隔着。这次一见,竟让他对小表妹由然而生出了一种怜惜和保护欲。 “没事,就是好久没见表哥了,甚是想念。今日一见,仿若隔世,心中感慨。”可不就是隔世吗?王宛汐心知再是心痛,也不能过分表露,只得如是说。 “哎呀,是想念培之就好。我就怕是被我给气哭了,那我的罪过就更大啰!”旁边那青年戏谑道。 王宛汐这才细看张怀远旁边的男子,只见他身穿一件黑色蜀锦锦衣,腰间绑一根黑色戏童纹革带,棱角分明的脸庞呈健康的古铜色,身躯高大健壮,一双虎目坦诚有神。 前世的她唯唯诺诺,被拘于闺阁中,极少出来见人。连外姓闺中姐妹都没几个,更别说认识什么外男了。不过她回忆起前世,五表哥最要好的几个世家公子,又瞧着此人外貌,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心里有了计较。 “宛汐见过威远将军府尉迟二公子,让二公子见笑了!”王宛汐神情自然地往下福了福身子。 “你认识我?!”男子有些惊奇,自己好像从未见过这位武安侯府四姑娘。 “不识。只是对二公子早有耳闻。”女子朱唇轻启,笑意盈盈。 “喔?早有耳闻?说来听听。”尉迟帅煜心下好奇,双手环胸追问道。 “大名鼎鼎的文武双煞,如雷贯耳啊!”女子唇角微扬,眼神促狭,戏谑道。 “你怎么知道这名号?!你这……你可不能乱传,这个……可不能当真的……”尉迟帅煜一听,慌得直摇双手,脸上赫然黑红一片。 这名号还是他和张培之小时候,为了震慑比他们还小的几个世家公子,取的名号。那时候觉得响当当的,大一点才觉得取得臭,所以后来一直没用过。这么多年,从没人提起过。再一次听人提起,竟是个如花的小姑娘,真是糗大了。 “哈哈哈……”张怀远仰天大笑。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鲜活的小表妹,有些疑惑,却觉得这样的表妹,真好。 王宛汐淡抿唇瓣,微绽梨窝,轻轻一笑。这一刻,是她重生以来,真正轻松开怀的笑。真好,一切都来得及。 身后的斯柠斯妍也是掩嘴大笑。 尉迟帅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眸看着张怀远那大笑的脸,气愤地啐道“还笑?!真是屎不知自臭!”说完,一生气,竟转身走出小包间,去了隔壁房间。 啊?!竟还有这把自己比作屎的,这倒不至于…… “呃,你自己是屎就可以了,不要带上我。滚滚滚,我家小汐儿在这里呢,有辱斯文。” 张怀远骂完尉迟帅煜,转过身来对王宛汐说“小汐儿,表哥悄悄地告诉你,这个盛宴楼是表哥开的。以后你想吃什么了,只管来。另外,你有什么事要找表哥,也只需给这楼里的伙计递个信便可。” 王宛汐轻轻颔首“五表哥,我知道了。”她没有推辞,也没有过多的客气,自然地应下了。 前世她与李修昌大婚前,才知道这盛宴楼其实是张怀远的产业。这五哥哥是位经商奇才,也是这上京城中有名的纨绔。他的私产遍布大庆和北元,甚至海外都有。 他虽生在低贱的商人之家,却生性洒脱,讲义气,桀骜不驯,因此结交了一大群朋友,其中不乏世家子弟和三教九流。李修昌最欣赏他,却一直没能把他收入麾下,甚至最后,张家被灭族,张怀远也因远在北元而幸存。 第13章 张姨娘大闹汐芜院 待斯柠重新把帷帽整理好,王宛汐向张怀远告辞准备回府。经过隔壁房间时,侧身站门口的尉迟帅煜拍着胸膛说“小汐儿,有事也可以找你尉迟哥哥。” “滚蛋,小汐儿是你叫的?少给我表妹惹麻烦。”张怀远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小汐儿,别搭理他,浑人一个。” 王宛汐深知这尉迟是五表哥死党,这种随性豪爽的性格,她喜欢都来不及“尉迟二哥可得说话算话,到时小妹有事相求,可别推托。”说完,轻撩帷帽一角,狡黠地冲尉迟眨巴着眼。 却看到尉迟身后,一个穿着暗红色广陵蟒袍,腰系墨色卷云纹玉带,身材高大的男人正面窗而站。 男人听到王宛汐的话,微微转头,看向门外。因他逆光而立,王宛汐看不细致,又不好仔细辨看,只依稀看出男人轮廓俊朗。 察觉男人的目光后,王宛汐忙放下帽沿。 “培之,这哪里是你妹妹,合该是我们的妹妹。如此大气不扭捏,好,好迟竖起大拇指大笑。 张怀远一脸“也不看是谁的妹妹”的自豪感,看向王宛汐的目光更温柔了。 待王宛汐带着两个丫鬟走远后,张怀远才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三人重新坐定桌前…… ………… 回到侯府,主仆三人刚走到汐芜院,便看到斯九在门口站着,往来路张望。 待看到王宛汐三人,急走几步上前“姑娘,姨娘来了,正闹着呢。” 王宛汐眉眼冷了几分,抬脚便往院内走去。 “玉月娘,小四是我生的。别仗着喂了她几口奶,就想爬到我头上来了。惹怒了我,别怪我不念旧情,把你发卖了……”屋内,张秀芳坐在桌前,端起茶杯重重地往桌上砸,旁边,站着七巧。 “姨娘这是想发卖谁?”王宛汐走进屋内,第一时间轻轻握了握玉嬷嬷的手,安抚了正在发抖的嬷嬷,然后转眸望向张秀芳,眉眼之间,一片冰凉。 张秀芳看着王宛汐对自己和玉嬷嬷的两种态度,眉心直跳,这个逆女,亲疏不分,果然是个靠不住的。 “哼,我也是为你好。你这屋里,贱人作祟,若不发卖了玉月娘,怕是要把你带坏了。”张秀芳最见不得王宛汐对玉月娘比对自己还亲,打小就这样,所以才把玉月娘调走,并搓磨她。谁知,竟又被这逆女接了回来,这小白眼狼,是成心要气她。 “怕是姨娘作不了这个主。玉嬷嬷是外祖母给我的奶娘,身契在张家。姨娘若是铁了心要发卖她,还请去外祖母那里拿玉嬷嬷的身契。”王宛汐站在玉嬷嬷身侧,清泠地说道。 “你……”张秀芳指着王宛汐,怄得脸颊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若不是这贱婢的身契在张家,早在几年前,她就把她发卖到最低贱的窑子里去了。偏偏这贱婢深得母亲的心,几次提起,几次挑拨,母亲全然不松口。这次更是被这个逆女从后厨拎了出来,以后要搓磨就难了。 也罢,这事急不得,以后再徐徐图之。今天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先不说。我听说你屋里这几个大丫鬟,身契都在你这里?”张秀芳接过七巧重新倒的茶水,一边用盖拂茶水,一边问道。 “是。” “你怎能做如此忤逆之事?我不是一直教导你,万事以你母亲为尊吗?你院里丫鬟的身契怎么能由你收着,合该交由你母亲啊。”张秀芳被王宛汐淡然的态度激怒了,她厉声道。 “五妹妹院里的丫头婆子,身契都在五妹妹手上。为何我院里的丫鬟身契不能在我手上?”王宛汐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张秀芳。 “你能和你五妹妹比吗?你只是个庶女,她是我们侯府的嫡女。你好好摆正你的位置,少妄想那些有的没的。”张秀芳惊讶于王宛汐竟然敢跟五姑娘比。 “再说了,你母亲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全府上下都由她管着,你拿着你院里丫鬟的身契,那算怎么回事?你不是故意让她难受吗?” “我也不跟你多说。念你年纪小,不懂事。赶快把她们四个的身契交于你母亲。” 王宛汐神色从容,嘴角似笑非笑“这可怎么好呢?姨娘,我不但不能把这四个大丫鬟的身契给母亲送去,还会去找母亲要我院里其他丫头婆子的身契。” “你浑说什么?谁给你的胆子,你这个不孝女,你就这么忤逆我,忤逆你母亲?”张秀芳勃然大怒,拍桌子而起。 玉嬷嬷一看她发这么大脾气,生怕王宛汐吃亏,连忙伸出手臂横在母女中间,斯清虽然怕得要命,也冲到了屋中,时刻准备为姑娘挡巴掌。 斯妍手中早已暗暗捏了颗小石子,只待张氏动手。 王宛汐用余光看到大家的动作,右手轻推玉嬷嬷的手臂,左手轻摇,示意她们不要动。 “那可难办了,姨娘说我若不把她们的身契交给母亲是不孝,可是我若把身契交给母亲,那便成了母亲不孝了。这可如何是好呢?”王宛汐好整以暇地看着张秀芳。 “放肆,你敢说你母亲不孝?你少给我胡搅蛮缠,你母亲岂是你能攀咬的?!”张秀芳气得咬牙切齿。 “姨娘怕是不知道,我院里的丫头婆子不但身契由我保管,而且,选哪些人,也是由我作主。这,是侯府的老祖宗----我祖母给我的恩典。姨娘说,我是听祖母的,还是听母亲的?” “若是姨娘执意要我把她们的身契交于母亲,那我等下便去回了祖母,然后亲自送去栖子院。” 张秀芳听她这么一说,面上一喜。正打算催她快去,却又听到她轻轻的叹息声。 “哎,其实,母亲若不想把我院里人的身契交于我,大可跟祖母说。就算我们王家是百年世家,从不曾薄待庶出。但毕竟,母亲才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不是。我想祖母也是会通融一二的。” 这话可不对了。 “什么叫你母亲不想?你母亲是什么样的贵人,她怎会对嫡庶厚此薄彼?她最是公正。这事是我觉着不妥,你少怪到你母亲身上。”张秀芳急赤白脸地解释。 王宛汐心中冷笑,双手一摊“姨娘,这话我相信。可你觉得祖母会信吗?这事是她老人家作的主,你帮母亲要回去,她老人家会怎么想?” 张秀芳细一沉思,心知也不能坚持了,便站起来往外走。走至门口,回过头来狠狠地看向玉嬷嬷和王宛汐,重重地“哼”了一声便径直走了。 玉嬷嬷走过来轻抚王宛汐的头发,哽咽道“可怜的姑娘……” 第14章 吃个早饭也要来搞事 侯府虽是世家,规矩却不是很多,也不苛刻。听说是老侯爷为了向琅琊王氏看齐,改了原先府中一些不成文的严苛规矩。只留下了几条老老侯爷亲定的府规。 每逢初一十五早上,各房子孙们只要在府里的,都要去老夫人院里,陪她老人家用早膳,便是其中之一。 今天是初一。除了王铭朗,王宛汐一母同胞的哥哥在鹿鸣书院读书,侯府二爷王洪博,在自己新修的禅宫里参禅,侯府嫡长女王宛姝已出嫁,其他人都在。 一大早,王宛汐便带着斯清来到寿安堂。这是重生以来,再见侯府众人最全的一次。 按惯例,老夫人及家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共十来人围成一桌,各房姨娘是不能坐的,得站在后面给主子们布菜。二房只有一个嫡妻,并无姨娘,所以整个府里站着的姨娘就只有张氏和紫烟了。 王宛汐和斯清到的时候,王宛清和王宛沛已经到了。王宛清正粘在老夫人身边,一脸乖巧可爱的跟老夫人说着什么,惹得老夫人笑哈哈的,手还时不时爱怜轻拍王宛清的手,其乐融融。 一旁的王宛沛本想插上一句,可王宛清总是抢过话头,压根不给她机会。她只得赔着笑看着祖孙俩说话,眼中的嫉恨一闪而过。 一抬头,发现王宛汐刚进来,像找到了出气口似的,阴阳怪气道“四妹妹,你倒是自在的很,这么晚才过来。你这是成心想要祖母等你吗?” 王宛汐似是没听见般,只管带着斯清往前走。 “你是聋了吗?我跟你说话呢!”王宛沛在老夫人和王宛清处碰壁,眼看着连王宛汐都不把她当回事,恼得很,说话更气冲冲的了。 她这一声吼,厅里的人都听见了。大家都往这边看。 王宛汐仍然没理她,径直走到老夫人跟前,恭敬地向老夫人福了福“给祖母请安。汐儿瞧着祖母今日精神焕发的,越发的显慈眉善目了。” 斯清“…………” 奉承的话谁不会说呢。 “嗯,好好好,祖母看见你们呐,就心情大好,哈哈哈。”老夫人是真开心了,倒是没计较王宛沛说的什么。 “你以为说句奉承的话就可以抵你的错了?你还没说怎么这么晚才来呢?”王宛沛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欺负王宛汐的机会。 这时,王宛玉也跟着父母走了进来,她一看王宛汐又要被欺负了,刚要帮忙,就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二姐姐,祖母早说过,来寿安堂用早膳只要不错过时辰就好,不用比谁来得早。” “若是谁来得早,就代表谁的孝心大,那是否就要比一比谁来得更早?这样的话,有没有可能,为了抢个早,天不亮就来这里叨扰祖母?” “若是如此,打扰到祖母休息,那算不算不孝呢?再说,二姐姐你看,父亲不是也没到吗?我也不算是最晚的。” 王宛沛怔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怯懦胆小的王宛汐会反驳她,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紫姨娘一听,慌忙上前向老夫人福了福“老夫人,二姑娘一直都是有口无心的,您千万别跟她计较。” “二丫头,你这攀比心怎的越来越重了。先来后来的,有甚关系吗?姐妹之间,不要抓住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扯个不停,没点侯府姑娘的样子。伍嬷嬷,从明天开始,教二姑娘学三天规矩,省得嫁入夫婿家,丢我们侯府的脸。” 老夫人倒也并不是太计较王宛沛说的话,只是,后辈之间的和睦是她一直看重的,这二丫头一直处处压着四丫头,她也是不喜的。如此小家子气,怕是将来要影响侯府的,得敲打敲打。伍嬷嬷最是严厉,派她去就是告诉小辈们她的态度。 紫姨娘岂会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她既心疼二姑娘,又气四姑娘为何要当众反驳。可她一个姨娘,对老夫人的决定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拉走二姑娘轻声安抚,生怕这祖宗再出口让老夫人厌弃了。 王宛玉倒是挺高兴的,她走上前给老夫人请完安,边往老夫人身边走,边诧异地看了王宛汐一眼,心想着这四妹妹竟是有些不同了。 “祖母,您别生二姐姐的气了。她就是个有口无心的,不是故意的。”王宛清被王宛汐这一串话惊到了,不过她倒是没忘她自己一贯的作风,温婉和气。 “祖母,我看呐,这二姐姐确实不是故意的。”王宛玉瞥了左边的王宛清一眼,抱着老夫人的右手,“她明明就是有意的。她不仅说的是小四,还说了我们,还有伯父,伯母,还有……” 她一边点人数,一边伸长脖子找没到的人。 “好了,你个小猢狲。少小题大作了。喏,人都到齐了,准备吃早膳了。”老夫人最喜欢王宛清的温柔优雅,也喜欢王宛玉的调皮泼辣,便笑着由两孙女搀着过来用膳。 侯爷和侯夫人带着侯府世子王铭轩以及世子夫人炎卿最后进到寿安堂大厅后,各人又是一番请安,便入座用早膳了。 老夫人由刘嬷嬷布菜,侯爷和侯夫人由两位姨娘中的一位布菜,世子和世子夫人由雅铭轩的云喜布菜,王宛清由老夫人身边的杏微布菜,王铭朗,记在侯夫人名下,也占了个嫡出的名份,布菜的是他自己华朗轩大丫鬟琅华,二爷和二夫人由裴氏的陪嫁嬷嬷布菜,二房二哥儿和三姑娘由寿安堂莲青布菜。侯爷的庶子庶女由两位姨娘中的另一位布菜。 今天轮到紫姨娘给侯爷和侯夫人布菜,张姨娘给庶子女们布菜。 食不语,吃饭时,整个大厅很安静,只有轻微的箸与碗碰撞的声音。早膳,一般用的都是各类糕点,还有些清淡菜式,式样还是很丰富的。 宛汐今天感觉心情不错,吃食也特别对她胃口,比平时多吃了些。 “张姨娘,我还想吃闷炉烧饼,你快点给我夹一个。”八岁的四哥儿王铭传迟迟得不到张姨娘的布菜,忍不住催了起来。 张姨娘只得收回的目光,低头给四哥儿夹了个闷炉烧饼。 “传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意不得。张氏,你盯着点哥儿姐儿,守好你的本分。”老夫人抬眼看时,发现她正看向侯爷那边,以为她一门心思粘在侯爷身上,有气恼,胃口也随之没了,起身就回内堂去了。 “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惹恼了母亲。”侯爷也转身走向内堂。 侯夫人看到侯爷走了,也起身,对着张姨娘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众人也差不多吃好了,纷纷起身向老夫人请示退下了。 第15章 玉肌膏风波 翌日,王宛汐绑了襟膊正跟斯九,斯柠在院里种花草,七巧带了个小丫头过来了。 她瞧着和丫鬟们嬉戏一片,满手泥的王宛汐,心里更是不屑。 “四姑娘,姨娘昨儿个得了个好东西,今儿个就差我给您送过来。您快洗洗,来瞧瞧。”七巧冲着小丫头努努嘴,示意她拿过去。 王宛汐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又扫了一眼那小丫头手里精美的盒子,淡淡地说“嗯,放下吧。替我谢谢姨娘。”便又低头去干活了。 小丫头看着七巧,不知所措。 “四姑娘,这可是上好的玉肌膏。我们姨娘自己都舍不得,巴巴地就给四姑娘送来了。”七巧有些奇怪,姨娘轻易不给四姑娘送东西,就算送也是些廉价的小玩意。纵是如此,四姑娘都当珠宝般珍惜,喜欢得不得了。这次的态度倒是有些意外。 “好。我知道了。七巧姐姐,你看,我们这都泥巴兮兮的,没得弄脏了那精美的盒子。你先放那儿,待我忙完洗干净手,再去看。七巧姐姐辛苦了,坐下来吃盏茶再走吧。”说完,王宛汐伸出全是泥水的手,像是要去拉七巧。 吓得七巧连连后退,自己这身衣裙可比四姑娘身上的还贵重,弄上泥水还得了。 “茶就不吃了,四姑娘一定记得要用玉肌膏。”说罢,带着小丫头快速退出了汐芜院。 “跑得倒是快。”斯妍从里屋走出来,看了一眼石几上的盒子“姑娘,你说会是什么呢?” 斯九直起身子,奶声奶气地说“外表精美华丽的东西,里面指不定是毒药。” “你还真猜对了。就是毒药。”王宛汐对着斯九比了个大拇指,自若地说。 “姑娘,不可浑说。那是你亲娘。”里屋的玉嬷嬷几步走出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斯清想起姑娘在凝芳阁挨的那一巴掌,想着这张姨娘也许真干得出来。 斯九这会正自觉地准备洗手,来开盒检验。 王宛汐摆手制止了她。 “这检验的事,有的是人来帮咱们干。我们只管把这些个花花草草弄好。”王宛汐笃定地说。 众人正疑惑,院门传来脚步声。 这不来了吗! “王宛汐,今天又被张姨娘骂了吧?叫你昨天嚣张,竟敢在祖母面前寻我错处。活该!”王宛沛本是来找王宛汐晦气的,来的路上竟碰上张姨娘的大丫鬟七巧。张姨娘不待见王宛汐,从小对她不是打就是骂。这七巧来,肯定没好事。 走进院子,看到一身脏兮兮的王宛汐,更是鄙夷得不行“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跟丫头混一起,搅泥巴,真是贱人。” 王宛汐看到她来,似是觉得意外。她有些慌张的看了看自己满是泥的手,又飞快地抬眼看向石几,一副警戒防备的样子。 王宛沛立马觉察到不对劲,她顺着王宛汐的目光,看到石几上有个精美盒子。 这边王宛汐已经跑到石几旁边,却因为手上全是泥,想是怕弄脏盒子,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去拿。 王宛沛飞快地跑过去,一把把盒子抱在怀里。 “二姐姐,你还给我。这是我姨娘给我的上好玉肌膏。”王宛汐伸着泥手,急急地想要回盒子。 王宛沛敏捷地转过身,春儿立马挡在她前面“四姑娘,你这手这么多泥,可得当心了,别弄脏了我们姑娘的衣服,你可赔不起。” 听了她的话,王宛汐似是有所顾虑,也不敢上手去抢了,只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院里各人想起王宛汐的话,心里想着自家姑娘真神人。又想着,总得做点什么,于是,大家装模作样,劝的劝四姑娘,求的求二姑娘。这动静还引得院外的丫头婆子看热闹。 最后的结果不出意料,在众人的见证下,二姑娘趾高气昂地拿走了张姨娘送给四姑娘的玉肌膏。 第二天下午,王宛汐坐在院子里,看着斯九给花草们浇水。玉嬷嬷在她旁边做针线活,斯柠和小丫头小荷在打扫院子。 一派祥和。 “王宛汐,你这个贱人。你害我!”这尖酸刻薄的话语,这高昂的嗓音,不用看,就知道是王宛沛。 王宛汐轻咳一声,大家各司其职。 随着咒骂声,先进来的是王宛沛和春儿,后面跟着紫姨娘和她的大丫鬟海棠,以及几个小丫头婆子。 王宛汐已经习惯王宛沛的谩骂,她看见这么一大群人进院,懵怔住了。再一细看王宛沛,吓了一大跳。 “呀,二姐姐,你的脸……” 王宛沛长得像紫姨娘,好看,五官秀气俊俏,尤其皮肤白皙,是个美人儿。现下满脸红肿,一大片,一大片红疙瘩,整张脸肿得像猪头,看着好吓人。 “你这贱人,都是你害得我。我撕了你……”王宛沛眼里喷火,伸手就往王宛汐脸上抓去。 可是有斯妍在,哪会让她碰到王宛汐一根头发。 斯妍只轻轻一挑,顺手一带,就把王宛沛挥舞的手转移了方向,并把王宛汐带离一丈的距离。 王宛沛的手没来得及收回,一下打到了后面的春儿脸上,长长的指甲把春儿的脸挠了了几条血印子。春儿疼得直抽抽,却不敢叫唤。 紫姨娘跟过来,看着女儿的脸,心疼死了,指着王宛汐厉声道“四姑娘,好歹是自家姐妹。你怎能如此歹毒,竟下药毁二姑娘的脸。” “我……我没有……”王宛汐似是吓到了,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这个小贱人,小娼妇,你怎么这么毒。你害我,我要你不得好死。蝼蚁般的贱货,我非得弄死你……”王宛沛恨不得一口气咒骂死这贱人。 “住嘴!堂堂侯府二姑娘,怎的用如此恶毒的话来骂自己的妹妹?传出去,我们侯府不得贻笑大方?!”侯夫人杜亦华还没进汐芜院就听到了王宛沛的骂声,心道平时自己真是太纵容了些,这些话哪里像个侯府小姐说出来的。 王宛汐微眯双眸,冷冷地目光迎上带着王宛清及一众奴仆进院子的杜亦华。 这位嫡母出身宁诚伯府,是伯府嫡长女。宁诚伯府这几年虽然风光无两,可根基不深,百年前还没什么名号。 先帝爷在时,也只是个小小的侍郎,与侯府门第差的不只一星半点。可架不住当年的杜亦华太优秀,不但长得美,而且有胆识,有见识,听说还曾女扮男装救过当年还是世子的侯爷。当时的世子爷对杜亦华爱得如痴如醉,一肩扛下了所有,把她娶回家做了当家主母。 才成亲那会儿,老夫人还颇有微词。幸好,当今圣上即位后,杜家一直得当今的重用,嫡次女也嫁入皇室,如今更是成了后宫最受宠的贵妃。更何况,杜亦华肚子争气,为侯府生下了嫡长子,嫡长女,更为甚者,生了五姑娘这个衔玉而生的吉星。 这些年,杜亦华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说遗憾,那就是杜家不是世家大族,杜亦华生怕因为这个被垢病,所以总以世家大族的主母来要求自己。只有重活一世的王宛汐知道,她杜亦华是如何欺世盗名,又是如何残酷冷血的。 第16章 侯府当家主母-----杜大夫人 杜亦华刚踏进汐芜院,就感受到人群中有道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向她刺来。她很惊愕,是谁?待她认真找寻时,竟完全消失了。她想着应该是自己看岔了,这府里没人有胆子,更没理由这么看她。 “母亲,母亲,您看,我的脸被这贱……四妹妹害得……母亲可要为我做主。”王宛沛从小哈巴狗一样跟着王宛清,大夫人对她也是很宽容亲厚的。 这个时候,当然少不了白莲花似的王宛清“哎呀,二姐姐,你的脸怎么这样了?是不是自己吃错什么东西?可不能错怪四姐姐。这怎么好呢?我看着真心疼。”秀目噙泪,泫然欲泣,谁看了不得说五姑娘真善良。 紫烟本就是大夫人的陪嫁,被指给侯爷做了妾室后,对大夫人也是马首是瞻,深得大夫人的心。 这些年,她也知道王宛沛一直压着王宛汐,可是那又如何呢,人家的亲生姨娘张氏都不在意,她自然也不会去教导女儿要姐妹和睦。现如今,女儿在这侯府小透明面前吃了这么大个亏,她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夫人,姐妹之间的小摩擦我也就不计较了,可四姑娘竟下这样的黑手。奴婢请您给二姑娘作主啊!” 斯九悄眯眯地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小摩擦她不计较,以往每次都是四姑娘吃亏,她计较个鬼。 杜亦华眼色示意了一下身边的莫嬷嬷。莫嬷嬷会意,指着春儿要她道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春儿是个有眼力劲的,马上跪在杜氏面前,哭道“我们姑娘的脸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用了四姑娘给我们姑娘的玉肌膏,不到一个时辰,就这样了。求夫人给我们姑娘作主啊。” “四姐姐,你怎能……”王宛清眼神中有责备也有不忍。 王宛汐一如继往地慌乱,怯懦“母……母亲,我……没有,不是我……” 杜亦华瞧着她的模样,甚是和蔼,柔声道“小四,你告诉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是你的错,母亲绝不冤枉于你。” “我……我……” 这边王宛汐傻子似的,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另一边斯九和斯柠虽然知道姑娘是故意的,两人还是忍不住了。 “奴婢回禀大夫人,这玉肌膏确是我们姑娘的……”斯柠抢先一步跪倒在地上。 “母亲,您听,她们自己都承认了。就是这贱人……四妹妹害的我。”王宛沛气得肺管子都要炸了,可算是承认了。 杜亦华冷眼扫了王宛沛一下,她问她话了吗?这二丫头惯得有点不成样子了。 紫姨娘看见杜亦华的那记眼光,心里抖了一下,连忙拉住正准备口出污言的王宛沛。 待杜亦华把目光重新看向斯柠,斯柠才开始接着说“这玉肌膏是昨天张姨娘吩咐七巧姐姐给我们姑娘送过来的。当时我们姑娘正在种花,手上有泥,就让七巧姐姐放石几上,正准备洗手把盒子收进屋时,二姑娘和春儿姐姐来了。” “二姑娘一把抢过玉肌膏说是归她了。我们姑娘对姨娘送的东西很珍视,自是不肯。可二姑娘像惯常一样,拿了就走。我们姑娘还追了一段呢。昨天王妈妈和几个小姐姐在院门外都看到了。那盒子,我们家姑娘动都没动一下,怎么是我们姑娘害得二姑娘呢。夫人,您要明察秋毫啊!” 这话一说完,王宛汐不禁在心里赞斯柠,这丫头,不错,经一堑,长一智,有那么点大丫鬟的样子了。看来,可以让她回里屋了。 “是这样吗?”杜氏其实不太想管庶子庶女们鸡零狗碎的事,无奈王家世家大族的帽子戴下来,有些事不得不管。 正在这时,张秀芳出现在院门口。她是斯清请完大夫人再去请过来的。 莫嬷嬷最先看见她,向杜氏递了个眼色。杜氏转头一看,张秀芳正期期艾艾地看向她,心中嗤笑了一番,又摆正脸,道“张氏,你昨天送了盒玉肌膏给小四?” 张秀芳是听院里丫头说杜氏来了汐芜院,怕王宛汐不懂事,惹杜氏不高兴,才巴巴地过来看看的。 她一听杜氏这话,有些懵,想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便回了声“是”。再一仔细瞧,二姑娘那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求饶似的看向杜氏。 杜氏也是个聪明人,哪有不明白的。 “张氏,你那玉肌膏是哪里得来的?旁人送的还是自己买的?为何二姑娘抹了脸色红肿?是不是药里有些什么东西二丫头肌肤不受?这个我得查清楚。” “二丫头,玉肌膏你带过来了吗?莫嬷嬷,拿去交给府医查。府医查不出来,请太医。若是买的,我倒要看看是京城哪家店面,敢卖这种东西!若是旁人送的,危害我们侯府的人,我绝不姑息。” “二丫头,你且回房等着,母亲马上叫府医去给你看看。母亲那里有宫里贵人用的玉肌膏,等下叫小五给你送一瓶过去。擦两天,母亲包你的脸恢复如初。” “这事已经水落石出了,不是小四的错。二丫头,紫姨娘,你们不要再怪小四了。” 众人听了,都点头顺服。 杜氏停了半息,又说“二丫头,以后你少来小四这里闹事。她的东西你若看着眼热,尽可来找母亲,母亲给你。小四,你这里若缺什么,记得跟母亲说,母亲给你补齐。” 王宛汐一听,感激涕零,马上受宠若惊地表示感谢母亲。 这边紫烟知道了真相,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拉着王宛沛就感谢大夫人。她生怕王宛沛再生事端,攥着她的手把她拉在自己身边。 杜亦华把事情处理完后,环顾汐芜院一周,看到清汤寡水的院里,竟还种了些个杂草。主仆几人,主子唯唯诺诺,奴仆耷眉丧眼的,心里倒是极其满意的。 她手一挥,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出去。张秀芳还想留下训叱王宛汐几句,门口却传来杜氏的声音“张氏,你到栖子院把玉肌膏的来路,经手人,都交代一下。” “是,夫人,奴婢马上来!”张氏低眉顺眼的跟了过去。 院子里终于清静下来了。 玉嬷嬷难过地看着她的姑娘,眼泪流个不停。几个丫鬟也是脸上戚戚然。 “去他娘的豪门!”斯九爆了粗口。 斯妍“…………” 斯柠“…………” 斯清“…………” 王宛汐自己倒没觉得多难过,可能是因为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有免疫力了。 她眉眼轻笑,对斯妍招了招手…… 第17章 斯妍第一次出任务 整个下午至晚饭时分,斯妍都不见人影。待到日晚时,宛汐也有些坐不住了,借着消食,在院里转悠个不停。 玉嬷嬷和几个丫鬟知道斯妍肯定是被派出去有事了,姑娘没说,她们也就没问。只得强按着担心陪着主子在院里转。 将将人定时分,斯妍回来了。 王宛汐瞧着她脸色苍白,马上示意斯柠把她扶给里屋,斯清自动去关了院门。 待王宛汐进屋查看时,玉嬷嬷已经打好热水。斯九一眼就看出斯妍除了手臂上的皮外伤,还受了内伤。她先给斯妍清洗了伤口,上了金创药,然后再一查看内伤。 斯妍的内伤在肩上,一个已经呈紫色的触目惊心的掌印。 玉嬷嬷和斯清看着,心疼地轻声抽泣起来。王宛汐双眼通红,内疚不已。她怪自己太急功近利了,没有了解对手就贸然出手,害了斯妍。 斯妍倒是无所谓,她以前经历的比这更惨,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姑娘,嬷嬷,你们都别担心。我没事。” “你本来有事,但是有我在,那就确实没事。”斯九从袖兜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颗黑色丸子,直接送到斯妍口里,“这个不但活血化瘀,还能修复你受损的内脏。好好休息个两天,保你又活蹦乱跳的。” “九,你这哪里来的药?怎么变魔术似的变出来了?”还在抽抽嗒嗒的斯清奇怪了。 “姑娘早就叫我备下了。”斯九寻思这姑娘还真厉害,似乎什么都在她意料之中。 待斯妍换洗好,王宛汐才坐在她对面,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慢慢说。 原来,下午的时候,她觉得王宛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而王宛清从骨子里恨她,一定会利用王宛沛这点的。所以她就让斯妍去打探消息,她要知道她们准备用什么损招来害她。 斯妍一直在暗处盯着王宛沛,等到入夜时。王宛清果然带着妙儿和三花来到沛琅苑。 王宛清为了突显自己的单纯善良,整个谋划过程,没有清场。就像姐妹之间聊家常一样,丫鬟婆子都没刻意回避。人多脚步杂,斯妍才得已躲起来偷听。 王宛清先是抛砖引玉地表示二姐姐吃了这么大个亏,她心疼得紧。又说两边都是姐妹,她也不能偏帮谁。可是四姐姐这样,确实有些过分。如果能小小的教训一下,四姐姐可能以后会有所收敛。 听得王宛沛气鼓鼓的,脸上的红肿更是红得发光了。最后,王宛清似是不经意的说大后天,她外祖母宁诚伯府老夫人会来府上,商议五月初五她的及笄礼。那一天伯府丫头婆子小厮一大群人会来,到时府里姐妹们可得小心注意,特别是水边,可得注意了。 躲在暗处的斯妍鄙夷地轻哼了一下,谁知在走廊另一条的三花竟听到这细微的声音了。她一个纵身跃过来,直直地一掌往斯妍的藏身处拍过来。 猝不及防的斯妍生生的受了这一掌。心道终究是自己大意了。连忙回身就跑,不想一柄飞刀突袭而来,幸好她跑得快,飞刀堪堪擦破皮肉,没伤到骨。 谁知那三花死咬着追了过来。幸好斯妍轻功一绝,几个纵身后三花落后一大截。事关侯府两位姑娘的清誉,三花不敢大张旗鼓的叫府兵,只得边追边通知府里几位护卫。 正当斯妍想先逃出府去避避时,一个同样蒙面黑衣人制住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要她赶快藏身于旁边枯井,待片刻之后再出来。说罢,几个跳跃往府外跑去,惊动门口护卫。 斯妍虽不知是敌是友,但情况危急,唯有先听从。待到听见护卫追出府门,三花回沛琅苑,才跳出来回汐芜院。 想不到王宛清身边竟有这样的高手,她可真是侯府的重点保护对象啊。王宛汐还是懊恼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差点害惨了斯妍。至于那个帮助斯妍的黑衣人,是敌是友不好说。幸好斯妍提前穿了夜行衣,蒙了面。 玉嬷嬷忧心忡忡“姑娘,咱们本本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她们怎么就这么狠呢?” 王宛汐看着负伤的斯妍,又看了看众人,双目含冰,道“这才哪跟哪,她们真正的狠毒还没开始呢。” “你们若是怕了,只需告诉我。我绝不强求。” 她的声音如击玉般泠泠。 众人齐齐跪下,包括受伤的斯妍,斯九烦恼地甩了甩头,轻声嘀咕“非跪不可吗?”嘀咕完在众人的目视下,也跪了下来。 “姑娘,我们生死都追随您。绝无二心!” 前世遭受的背叛太多,让王宛汐觉得眼下的忠诚弥足珍贵。 “起来,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们。从今往后,我绝不再问。还有,我的人,不必跪来跪去的。” “姑娘三观超正的。我这粉嫩的膝盖哟,终于不会再遭罪啰!”斯九第一个起身,装模作样的摸了摸她的膝盖,喃喃自语。 “噗嗤……” “嘻嘻……” 本来低气压的屋内被斯九这句话,气氛马上好了起来。 “姑娘,看来,王宛清她们是想让你在大后天落水出丑。”玉嬷嬷看到大家情绪放松了,提出了当下的危机。 “不只是让我落水出丑。我这两位好姐妹,应该还有别的毒计。王宛清提到宁诚伯府会来好些仆从,人多又杂。应该还存了让我落水后,被某个小厮仆从救起,毁我名节。” 前世在及笄礼这一天,她们便设计了这出,只是后来,四皇子李修昌下水救了她。想来是她的好嫡母,知晓了王宛清的计划,为了她身上的凤命,将错就错,改为四皇子救她。这样才好顺理成章的让四皇子娶她,不但为四皇子博得了好名声,还把她这真正的凤命之人送到了四皇子身边。确保四皇子万无一失的登上那个最高位。 好得很。这一世,她要把她们夺走的,一件件拿回来。她要让所有害她的人为她,为张家抵命。 既要落水,那便大家一起落。谁救谁还不一定?再说,王宛沛,王宛清这对狠毒的蠢货,这么想要她命,她倒要看看,她的好嫡母,堂堂侯府大夫人,会如何保她的命。 众人看着她们的姑娘眼眸亮晶晶的,知道定是她想到了什么好点子,便一同围了过来,听她细细地交代…… 待回到房间后,斯妍又想起今晚那个帮她的人,她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熟悉到感觉这人是可以信任的。她想了一下,重新披衣起床,这事她得让姑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