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冷[先婚后爱]》 1、离婚 伦敦机场,外面天已经全黑。 梁栖月坐在长椅上,膝盖有点疼。 除了一只行李箱外,她手边什么都没有。 一个小时前在外面电话亭打过去的电话到现在还没派人来接自己。 她开始考虑自己今晚是不是要在机场过夜了。 隔着一扇玻璃的机场门口,黑色宾利停下,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撑着伞从车上下来,脚步匆匆的朝着这边过来。 “太太。” 钟叔走过来,语气抱歉, “下雨堵车,让您久等了。” 梁栖月抬头往他身后看了眼,摇摇头,起身道, “没事。” 钟叔拿起边上的行李箱,将手中的伞递给她。 梁栖月走到宾利前,没有推开车门,只站在黑色的玻璃窗外像是在照上面自己的倒影。 钟叔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伸手帮忙拉开后排车门, “太太。” 车后排位置宽阔,空无一人。 梁栖月收起伞弯腰上车。 黑色宾利从天黑阴雨的伦敦街道驶过,已经晚上八九点,很少有行人。 钟叔从后视镜里看了人一眼,笑着开口道, “少爷还在开会,不放心特地让我来接您。” “董事会那边走不开,这个合作从去年年底开始谈,今天对方公司的总部ceo亲自视频会议,少爷他才把车钥匙给我。” 钟叔说完,看见后视镜里的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梁栖月靠着车窗,像是在走神,过了会儿才说, “哦。” 车厢安静了会儿,钟叔也有些尴尬,于是不再讲话。 一个小时后黑色宾利停在伦敦地段最贵的公寓楼下。 梁栖月从车上下来,雨已经停了,不需要伞。 她去后面提行李箱。 “太太,我来就好。” 钟叔已经帮她把行李箱拿了下来,又开口说, “会议有时差,估计要凌晨才结束,您不用等。” 梁栖月点了下头,说好。 钟叔把行李箱放下就离开了。 这边公寓梁栖月不是第一次来,上回还是四年前刚刚结婚那会儿。 待了不到一周,她就偷偷买了机票回国。 之后四年,基本都是商牧之偶尔回国,商家人几次让她过来也都被她拒绝。 公寓很大,全景落地窗。 梁栖月花了会儿时间才找到浴室,洗完澡后直接从行李箱里翻出来衣服,随便找了间卧室休息。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航班,不眠不休,也没吃饭。 她很累,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半夜被一阵水声吵醒的,好像就在耳边一样。 她以为是外面又在下雨没有关窗,掀开被子从卧室出去,她才看见客厅的灯开的很亮,浴室浴缸里面在放水。 玄关那边有声音。 梁栖月转过身。 商牧之手上拎着袋东西从外面进来,黑色衬衫领口松散的敞开,漆黑短发露出冷厉锋致的眉眼,神情淡漠。 梁栖月上次见到她还是三个月前那会儿,商牧之忽然飞回国,来学校门口接她一块回商家吃饭,几个月时间,他好像头发更短了点。 可能是盯着他看得有点久,商牧之扫了她一眼,把手上的袋子放到岛台边上,开口说, “过来吃饭。” 肚子确实有点饿,梁栖月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 走到岛台边上,除了刚才送上来的中餐,边上还放着只新买的手机。 梁栖月一下飞机护照连同着手机都一块丢了。 “谢谢。” 她拿起新手机。 商牧之走到冰箱边,取了两瓶苏打水出来,拧开放了一瓶在她边上, “怎么忽然来伦敦了?” 梁栖月看了眼瓶身冰凉冒着冷气的苏打水,没有伸手去拿,一边给新手机开机一边说, “毕业旅行。” 今年六月底她刚刚研究生毕业。 “来伦敦毕业旅行?” 商牧之仰头喝完水,喉结在衬衫领口边缘滚动了两下,他又往下解开了一粒,把领结拿掉,随手丢在边上的沙发上。 梁栖月抬头看他,“不行?” 商牧之三个小时前接到陌生公共电话亭的电话,第一次他没有接。 那边又契而不舍的打了两次,他在进会议室前接通,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低而熟悉的声音,说, “我是梁栖月。” 梁栖月,他结婚四年的太太。 婚后这四年他一直在海外工作,梁栖月几乎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唯一一次居然还是用公共电话亭在伦敦打给他。 “当然行。” 商牧之看出梁栖月带了点情绪没有再问。 浴室里浴缸的水已经放满,声音淅淅沥沥的好像有些溢出来。 商牧之进去关掉水龙头。 新手机开机,梁栖月的电话卡还需要重新补办,不过开机后就自动连接了公寓的网。 浴室那边水声停了,没有其他声音再传过来。 梁栖月莫名觉得有点尴尬,伸手去拆前面的食盒。 是伦敦这边一家很有名的中餐店,专门做国内的八大菜系。 商牧之点的都是粤菜。 放在边上的手机响了响,自动联网后就有消息推送进来。 梁栖月拿起包装盒里的筷子拆开,低头看了眼,动作停了下来。 “商牧之。” 梁栖月开口叫他。 浴室里有水声,又停下。 梁栖月看着手机推送上面的照片。 是昨天国内狗仔那边偷拍的,商牧之跟岑婧两个人被拍到在伦敦街头散步,事后岑婧还上了商牧之的车。 岑婧这两年拍了几部古偶剧,水花很不错,照片一发出来网友们都在猜测两人的关系,说商牧之就是岑婧的圈外男友,两人已经秘密交往多年,不久后就要订婚。 照片拍的角度挺不错的,两个人看起来也非常般配。 商牧之从浴室出来。 梁栖月低头又看了眼照片,想了下说, “你要不要跟我离婚?” 她其实也不反对商牧之谈恋爱的,毕竟两个人当初也只是联姻关系,她那会儿才上大学不久,梁家生意出了问题,商梁两家关系好,她又是从小寄住在商家,跟商牧之的弟弟商行匀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应该会结婚。 梁则正为了尽早拿到商家的投资,想让她马上跟商行匀结婚,商家那边也很乐意。 不过当时的商行匀不知道跑到哪里跟朋友玩摄影了,一直联系不上人。 反倒是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伦敦那边工作的商牧之忽然回国。 两家人从没把他跟梁栖月联系在一起过,梁栖月自己也一样,从小就跟着商行匀一起管商牧之叫哥哥。 但商牧之却问她,要不要跟他结婚,等她念完书后,她如果想离婚他也答应。 可能是条件太有诱惑力,也可能是因为梁栖月既不喜欢商行匀也不喜欢梁则正把自己像商品一样贩卖出去。 梁栖月也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答应的,总之就是两个人各自都没跟两家家长说,拿了户口本就去了民政局领证。 领完证商牧之带着她回家,当着两家人的面宣布了他们结婚的消息,给他们看了结婚证。 梁栖月已经不记得当时梁则正和林秋意的表情了,只是最终结果让大家都挺满意。 婚后四年梁栖月继续在国内上学,商牧之也在海外忙工作,除了商牧之偶尔回国,其余时间只有逢年过节两家人聚会他们才会见面。 他们的婚姻状况也只有两家人内部才清楚,对外几乎没有人知道。 所以作为商家的大少爷,最近几年国内外都风头正盛的投资人,商牧之总是时不时的会冒出一点花边新闻来,虽然一般情况下这些花边新闻都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消失。 但作为真正的商太太,梁栖月有时候也会只听见学校同学八卦商牧之新闻的时候,冒出一种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来。 因为时至今日,她都不太清楚,商牧之当年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跟她结婚。 客厅里好像有点安静。 梁栖月不太习惯这种安静,伸手拽拉了下前面的包装袋,想发出点什么动静来。 商牧之走到岛台边,在她身后,表情看上去挺平静的,只问她, “你来伦敦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的?” 梁栖月顿了下,低头看白色大理石的岛台桌面, “我给你发过消息,你没回。” 在来伦敦之前她不止一次的在手机上给他发过离婚的事情。 ——【我毕业了,你要不要回来一下,我们去一趟民政局?】 ——【你什么时候回国,我们去把离婚办一下?】 ——【你很忙吗?要不我把离婚协议书快递给你?】 从六月底到现在快半个月时间,不知道商牧之是因为太忙没看见还是怎么,一直都没理她。 要不然她才不会专门飞十几个小时的长途国际航班来伦敦找他。 商牧之没说话,拿起她的手机。 上面的画面还停留在他跟岑婧的绯闻。 “狗仔瞎编的你也信?” 梁栖月抿了下唇,看着黑掉的屏幕,忍不住反驳道, “你们只泰晤士河边散步也是编的?” 商牧之垂眸看她, “你在吃醋?” 梁栖月觉得他讲话很奇怪, “我没有吃醋,我只是在正常讨论。” “一年这样的新闻有多少条,你第一次见?” 商牧之语气平静地反问,把手机页面关上,丢回岛台边缘。 “这样的离婚理由我不接受。” 梁栖月愣了愣,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一副这样有道理的样子。 商牧之不再说话,低头继续解袖口,转身往浴室里走。 浴室门从里面关上,水声隔绝。 梁栖月坐在高脚凳上,低头看跟前实际上根本不正宗的粤菜,故意很用力地丢下筷子,转身回了房间。 —— 2、白T恤 晚上是分开睡的。 梁栖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伦敦中午时间。 商牧之不在家。 梁栖月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来做饭的阿姨。 对方看见她很明显的愣了愣。 商牧之应该没有跟她讲过自己。 梁栖月也懒得说,只开口说了下自己想吃的东西。 阿姨也没多问,给她做好饭后端到餐桌,打量她的眼神非常克制,但梁栖月还是发现了。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梁栖月抬头看对方。 “没有没有。” 阿姨有些尴尬,连连摆了下手,解释说, “只是我照顾先生四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留宿的女客人。” “是吗?” 梁栖月倒是有些意外。 她一直以为按照商牧之的需求,这四年他们分居两地,他身边应该有一些固定或者不太固定的伴侣。 阿姨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就继续去忙活了。 梁栖月吃完饭回到房间,打开行李箱,从里面翻出衣服打算出门逛逛。 要找的那条裙子没看见,行李箱被翻的有些乱,露出箱子底下的手机和身份证护照。 梁栖月看了眼门外,又下意识抬头检查了下房间有没有监控,把手机拿出来。 其实她东西根本就没有丢。 只是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她不知道怎么解释主动联系商牧之这件事。 毕竟结婚这四年来,他们除了每年在两家家长面前装装之外,其余时间见过的次数压根也没几次,而且十次里面有九次都是在履行夫妻义务。 —— 伦敦的天气不太好,雾蒙蒙的,梁栖月没什么闲逛的心思,出门直接按照手机导航的位置去了附近的一家商场。 她答应要给姜影他们几个带礼物。 原本是打算用毕业旅行当借口,如果需要还得她们帮忙自己做一下伪证。 结果商牧之根本没多问,也不知道是相信她的话,还是压根不在意。 进店的时候没什么客人,梁栖月看了几款包,在群里问姜影她们喜欢哪只,要什么颜色。 sale给端过来一杯柠檬水,让她坐下休息。 梁栖月坐在边上,低头在手机上划拉,准备打开邮箱检查一下之前投递的简历有没有结果。 她学的建筑学,目前就业环境并不好,投递简历的时候她也有意避开跟商梁两家有关的几家大厂,挑的都是几家创业不久的新公司。 出国之前有一家已经面试过,hr说这周内就会给她发offer。 手机翻了翻,梁栖月才意识到自己带出来的是是新手机,没有邮箱。 “你跟商少爷是真的?” “媒体都拍到了,还打算瞒着我们多久呢。” 隔壁的贵宾间里有人在讲话,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内容也传进耳朵里。 “没有。” “普通朋友吃个饭而已。” “普通朋友吃饭要到伦敦来吃,你俩到底什么时候的事?” “真的没事,记者乱讲的。” 手机上姜影她们选好了款,照片发了过来。 梁栖月叫过来sale,把几款包给她看。 后面贵宾间里还在讲话,梁栖月喝了口柠檬水,想着自己要不要开一下录音录下来。 或许可以当成是商牧之婚内出轨的证据。 跟岑婧说话的是她圈内的好闺蜜,前不久梁栖月还看过她一部电影,学校实验室组织的。 一部翻拍的古早爱情片,姜影她们当时在边上哭傻了,梁栖月却在边上无聊的睡着了。 电影结束后出来,姜影她们都在感慨回忆着初恋或前任。 梁栖月没有加入话题,只是在当天晚上做了个决定。 她要结束跟商牧之这四年无爱的婚姻。 连看爱情电影都不会因为想到对方而流泪的婚姻。 但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明明都提了,但居然就这样翻过去篇了。 sale把包都装起来,让她结账。 准备刷卡的时候梁栖月才忽然反应过来,新手机除了微信登录外什么都没绑定。 “不好意思。” 梁栖月尴尬的跟sale说了下道歉,在微信上找到商牧之,戳了戳他头像。 两个人的聊天框几乎等于空白,上一次对话还是半个月前。 商牧之给她发的,毕业快乐。 商牧之:【怎么了?】 这回消息回的倒是挺快的。 梁栖月打字回过去, 七月:【我出来买东西,忘了带钱。这儿能报你的名字吗?】 商牧之:【在哪儿?我过来。】 贵宾间里人还没走,几个sale正拿着衣服和几款很火的包来回进出。 梁栖月往身后看了眼, 七月:【不了吧,有点尴尬。】 谁知道他跟岑婧是不是真有点什么。 商牧之:【?】 梁栖月想了想,还是把地址发了过去。 商牧之到的很快,不到十分钟。 梁栖月看见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店里的sale很明显认识他,很殷勤的跟他打招呼。 商牧之走过来,扫了眼她边上放着的还没结账的几只袋子,把卡递给sale,问她, “还要买什么?” 梁栖月摇摇头, “不用了,你怎么到的这么快?” 七月份的伦敦,还是有些热的。 商牧之还穿着西装和白衬衫,头发也打理的很整齐,像是刚刚从什么很重要的宴会上下来的。 “忙完了,刚开车准备回家。” 商牧之在她旁边坐下,脱掉西装外套,很自然地丢给她,伸手解开最上方的两粒纽扣。 “牧之哥?” 身后贵宾间里走出来个穿着湖绿色长裙明艳漂亮的女人,虽然叫的是商牧之,但视线却落在梁栖月身上。 “好巧,你怎么在这里?” 岑婧笑着问,视线又落回梁栖月身上, “这位是?” 梁栖月手上还端着刚才那杯柠檬水,商牧之的外套就丢在她膝盖上,她早上出门只打算买个包,没化妆,过肩的黑发随意的扎了个低马尾,身上穿着件印着塞尔达图案的白t恤和工装裤。 看上去哪儿哪儿都不太像会跟商牧之一起出现的样子。 “我太太。” 商牧之很自然地开口,顺便伸手拿过梁栖月手上没喝完的那杯柠檬水,仰头喝了两口, “怎么这么冰?” 梁栖月视线看他,有点呆的样子,开口说, “本来就是冰的。” “你不是不能喝冰的吗?” 商牧之口吻随意。 岑婧却在边上很明显的已经完全怔住,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很巨大的冲击一样,过了好几秒钟才说话, “你结婚了?” 商牧之一直以来对外都没明确公布过婚姻状况,但他也才28岁,对于大部分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来说还很年轻,远不到已婚的程度。 岑婧跟他认识以来也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表现出任何有太太的迹象,手指上也没婚戒。 凭空忽然冒出来个太太,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跟他如此…… “嗯。” 商牧之把冰柠檬水放到一边,抬头看她, “有什么问题吗?” 语气口吻再平淡冷漠不过,好像跟岑婧的关系看起来也不像是记者报道的那样熟。 梁栖月有点想走人,好在sale这会儿过来,还重新准备了一份明显跟她那杯敷衍的柠檬水不太一样的下午茶过来。 “换一杯热红茶。” 商牧之扫了眼餐盘上的鸡尾酒,跟sale说话, “把你们店新上的几款包也拿过来给商太太看一眼。” 梁栖月被他的称呼膈应了下, “不用,我帮朋友买的。” 她拿起拿了块曲奇饼放进嘴里,觉得自己容易防尴尬的毛病好像又犯了。 商牧之没管,依旧让sale过去拿包。 岑婧还站在边上,如果说两分钟前她还有所怀疑的话,这会儿已经没有任何再怀疑的理由了。 商牧之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如此耐心过。 她神色微微有些异样,但很快调整过来,开口道, “牧之哥,那我先过去了,”又主动笑着跟梁栖月讲话,“嫂子,回国有机会一起逛街。” “……” 梁栖月没说话,只咬掉手上的曲奇饼,看了眼边上的商牧之。 岑婧离开,回到后面的包厢。 “你是不是对人家太冷酷了点?” 梁栖月小声说话,隔着一堵墙后面能听见。 商牧之神色平淡, “我应该热情?” 梁栖月抿了下唇,想了想, “不知道,但你不是人家热恋中的未婚夫吗。” 记者那样说的。 “梁栖月。” 商牧之眯起眼睛,盯着她看。 他很少这样叫她全名,每次叫她全名的时候都是有些凶、很严肃的时候。 梁栖月以前怕他,现在也同样有点怕他。 她于是不再说话,低头在自己的手机上乱按了一下。 最终梁栖月还是选了两款新包,又买了不少衣服。 商牧之好像很嫌弃她身上的t恤,让sale把店里的几款女士成衣都给她试了一遍。 梁栖月不太喜欢,试衣服的时候甚至都没怎么看镜子,都是商牧之在帮忙挑,买了几件她也不清楚,反正她还是更喜欢自己的t恤。 从店里离开的时候东西有些多,他们没有拿,sale说晚上会送过去。 车停在地下车场。 梁栖月走过去的时候下意识的想上后座,但没拉动,只能乖乖上副驾。 商牧之低头看了眼她肩膀上的安全带,开口问她, “你什么时候回国?” 梁栖月系安全带的动作很慢,像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一样, “还没订机票呢,” 她顿了顿,又想到,“而且我护照还没补办。” 商牧之单手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出去,没有戳穿她自己刚才过来之前回家了,看见了她没合上的行李箱,原本是想帮忙关一下,结果一打开就看见了露在外面的护照和手机。 车开到外面的街道,正好傍晚,有夕阳从车窗外面透进来。 梁栖月想到自己这次过来坚决的目的,又一次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离婚?” 街道外面有人在卖花,挡着路有些拥挤。 商牧之好像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一样。 梁栖月忽然有点生气,侧头看他, “你怎么这样啊。” 明明是生气的话,但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我怎样?” 商牧之转过头看她,语气平静地反问。 “你……” 梁栖月有点说不出话来了,只抿着唇,像在走神一样的盯着商牧之看。 她长得很漂亮,偏冷感的五官轮廓,本科和研究生期间都是院里很出名的冷美人。 但每次在面对商牧之的时候,梁栖月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十年前刚刚被梁家人领回家,只会用不讲话和面无表情来掩饰自己慌张害怕的内心的小女孩。 “你不是说,等我毕业了,就可以跟我离婚吗?” 梁栖月还是开口了,语气听起来有点可怜,好像商牧之不同意跟她离婚显得十分的罪无可赦一样。 不过商牧之并不吃她这一套,只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甚至还点了下头,视线看着前面的路况,坦然地说, “嗯,可是我现在反悔了。” 3、枕头 商牧之说“我反悔了”就好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总是那么理所应当,绝对正确。 没有人会怀疑他会有私心,他一定都是正确的。 由此也显得因为认真履行合约而来伦敦找他离婚的梁栖月有多么无理取闹似的。 回去的一路上梁栖月都没有再讲话,只是赌气一样的一直侧着头看车窗外。 到家后衣服和包包也都已经送了过来。 门店经理还很贴心的过来让人来给梁栖月量尺寸,说下次有新款一定第一时间给她准备。 梁栖月冷着脸没有说话,也没搭理人,只把一路习惯性拎在手上的商牧之的西装外套重重的丢给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经理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商牧之。 商牧之倒是神色很平静,只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外套,完全看不出生气或者被激怒的样子。 经理想到今天下午店里面负责接待商牧之的工作人员说的话。 商牧之的太太,年纪看上去好像很小,还在上学的样子,商牧之对她特别的宠,连生理期不能喝冰的都注意到了。 如此看来确实一点也不夸张。 梁栖月到卧室直接打开行李箱,开始用旧手机给自己订回国的机票。 商牧之打算毁约不离婚,她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早点回去。 很大动静的收拾行李箱,商牧之从外面进来,问她, “晚上想吃什么?” 梁栖月有点生气,原本是想装没听见他说话,但又实在觉得有点憋屈。 当初领证的时候他自己说好的,等她研究生毕业如果她想就可以离婚。 现在又算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吃。” 梁栖月站起身,转头看站在门外的人,又重新说了一遍自己的诉求, “我要离婚。” 商牧之这回没怎么回避话题,很直接的说, “聊聊。” 梁栖月有些防备的看着他,“聊什么?” 商牧之看了眼她正在收拾的行李箱,护照和旧手机完全的露出来,梁栖月挪动了下脚步,自以为挡住了,他也当没看见,只开口切入正题, “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梁栖月愣了下,立刻有些生气的否认, “我才没有!” 婚内有喜欢的人,不是精神出轨就是□□出轨。 他不记得自己结婚,她可是一直记得。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梁栖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商牧之点头,没有对她的指责否认,依旧很精准的把握着聊天的主题内容, “那为什么?” 商牧之站在门口看她,白衬衫在他身上穿的很好看,但他气质冷,白色也被他穿的有种凛冽的冷感,尤其是此刻他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虽然也没表现出什么生气的样子,但梁栖月莫名有种自己站在他谈判桌对面的错觉,而跟商牧之谈判的结果对方一定是必输方。 梁栖月觉得他这样子看起来有点吓人,绷着脸反问, “什么为什么?” 商牧之沉默了一下,很有耐心地说, “离婚,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我考虑一下。” 梁栖月松了口气,又在听见他说考虑一下之后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也形容不出来,想了想小声说, “当初不是说好的吗,等我毕业就可以离婚。” 她不喜欢自己的人生被梁则正和林秋意操控,所以总是有意的跟他们对着来。 就像她放弃画画改去建筑学,不等商行匀回国叛逆的嫁给商牧之,以及在此刻,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她毕业后就该乖乖的跟商牧之生个孩子时出其不意地跟他离婚。 “我是说过。”商牧之看着她,表情挺平静的,只是问,“跟我离婚之后呢?” 梁栖月皱眉,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无非就是跟梁家那边解释比较麻烦,商牧之的父母都对她很好。 商牧之看出来她的想法, “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其实我们结婚这四年我们两家都挺满意,我们之间相处也还不错。” “哪里不错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梁栖月小声打断。 商牧之顿了顿, “你对我哪里有什么不满?” 梁栖月没说话。 她也不敢说。 从小到大商牧之一直都是像哥哥一样的存在。 她小时候住在商家,每天都跟着商行匀一块跟着他喊大哥。 结婚那会儿要不是她刚好喝的有点多了,也根本不敢跟商牧之去民政局把证领了。 “既然你也想不到,那离婚的事情就先不要再提了。” 商牧之直接下定论。 梁栖月还有些反驳。 商牧之似乎提前猜到她要说什么,这回直接戳穿她, “护照既然没丢明天我就不用去帮你办理了,你想回国的话机票订好告诉我一声就行。” “……” 他说完就直接走出了房门,还很贴心的帮忙把门带上了。 气的梁栖月把床上的枕头丢到门口。 晚上是阿姨过来做的饭。 梁栖月原本在楼上不打算下楼的。 但商牧之亲自上楼敲了两次门,给她一种小时候在家里一样的感觉。 梁栖月还是换了衣服下楼。 即使已经结婚四年,但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分局甚至是异国的情况。 比起丈夫这层角色身份,她更多的还是觉得商牧之是哥哥,让她跟商行匀都害怕的大哥。 桌上做的菜很丰盛,都是梁栖月从小爱吃的。 阿姨看见端着汤上来的时候看见她还有点意外,估计是没想到这会儿她还能在。 商牧之从房间出来,梁栖月忽然有些恶作剧的起了念头,在阿姨放下汤准备进厨房前故意低着头很苦恼的跟商牧之说话, “哥哥,你这样我回国后怎么跟爸妈说啊……” 商牧之动作很明显的顿住,视线看向梁栖月,无意识地挑了挑眉。 梁栖月低着头,好像犯了错一样,很无助像被强迫地样子。 阿姨把汤放在桌上,手肘动了下,汤差一点就泼了出来,但并没有,只是表情也有一瞬间的愕然,看了看梁栖月,又抬头看刚刚从房间出来打完电话的商牧之。 商牧之表情平静,没表现出多大的反应,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若有其事地说, “你可以一直不回国,就留在这儿陪我。” 梁栖月抬头看他,表情也变得跟阿姨一样有点震惊。 商牧之解开袖口,看着她,淡淡地说, “反正爸妈也拿我们没办法。” 梁栖月:“……” 梁栖月有点想骂他,但又不太敢,最后只憋出来一句, “你真不是人。” 商牧之接受度十分良好,没有反驳。 阿姨在边上有些无措地擦了擦手,看看梁栖月又看看商牧之。 “怎么了?” 商牧之抬眸挺平静地看阿姨。 “没,没。” 阿姨擦擦手,转头脚步比来的时候要快不少倍的回了厨房。 梁栖月低头往嘴里塞了几只虾饺,绷着脸起身要回楼上。 “艇仔粥不喝?” 商牧之叫住她。 梁栖月有点生气, “我还怎么喝。” 看样子阿姨好像是真的误会了,进了厨房半天都没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要不要报警。 商牧之淡淡看她一眼,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妹妹。” 梁栖月咬咬牙,起身动作很大的把椅子踢到边上,回了房间。 卧室门很重的一声被关上,阿姨从厨房端着餐盘出来,低着头没太敢去看人。 商牧之喝了一口粥,放下勺子,看了眼对面有些战战兢兢的阿姨,开口解释, “陈姨,刚才那位是我太太,一直在国内。” “啊?”阿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神色很明显松弛了些,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原来是太太,我说从来没有看见先生您带过人回家。” “嗯。”商牧之点头,语气很淡,“她脾气有点怪。” 阿姨笑笑,很理解的样子,“年轻人都是这样。” 商牧之没再说话,往关上的卧室门那边看了眼。 梁栖月订了第二天上午的航班回国。 洗完澡从房间出来她把旧手机翻出来,一开机就有不少电话和消息都弹出来。 她只点开几条看了看。 这次来伦敦的事情除了姜影他们几个知道外,她没告诉其他人。 但梁家那边打了好几个电话进来,林秋意在微信上问她忙什么,周末回家她煲了汤,又给她转发了几条梁沉星在国外画展的消息。 梁栖月只当没有看见,把手机丢在一边,擦干头发关了灯上床睡觉。 半夜是被吻醒的。 梁栖月有点难受,双唇被堵住,连带着都没法呼吸。 她还没睡醒,抬手就给了身上的人一巴掌。 没打上去,手腕被拽住。 商牧之声音从上方响起, “醒了?” 梁栖月皱眉,房间黑漆漆的,商牧之不知道怎么进来的,还把她床头的小夜灯也给关了,什么都不看见, “我不是反锁了吗?” 她伸手去推人,但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商牧之说, “这是我家。” 梁栖月本来就有点生气,半夜又被这样弄醒,晚上吃饭那会儿不敢骂的话也敢骂了, “你这个死变态。” 商牧之顿了下,没生气,挺有耐心的问, “我怎么变态了?” 梁栖月想不出来他变态的原因,因为实在是太多了,简直罄竹难书。 商牧之从上方看了她一会儿,手掌压在她很瘦的肋骨上,又问了遍, “怎么不说?” 梁栖月这会儿已经完全被弄醒了,觉得有点难受,抓起他横在自己跟前的手臂就咬了一口。 力度不轻,算是发泄这两天心里憋闷着的情绪。 商牧之没有推开她,只是垂眼看着她,在她咬完后才问她, “梁栖月,你今年几岁?” 梁栖月在黑暗中瞪他,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很没有底气的说, “你管我几岁。” 商牧之没说话,只突然笑了声,也确实没有管她几岁,就像当初在她刚刚法定后就问她要不要嫁给自己一样,直接低头把她压在枕头上亲。 4、黑色风衣 梁栖月第二天一早的航班差点迟到。 尽管商牧之告诉她没关系,自己可以给她再重新订一趟回国的航班,或者她干脆留下来,过一段时间再回去。 但她还是坚决的拒绝了。 商牧之开车送她到机场。 伦敦的雾有些重,梁栖月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 昨天晚上半夜被弄醒后她怀疑自己根本就没有休息过。 商牧之总是这样,她当初第一次来伦敦的时候也是。 几乎整整一周,她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好几次都害怕自己会被弄死,还偷偷在网上搜了搜别人夫妻度蜜月是怎样,最后一天晚上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趁着商牧之中间离开房间,自己偷偷买了机票飞回国。 之后四年时间,商牧之好几次给她订了机票让她来伦敦,她都坚决不去。 除了偶尔他回国,她迫于婚内夫妻义务关系不得不跟他一起睡觉外,梁栖月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车子在机场外面停下,梁栖月因为没有睡好而没有办法掩饰自己此刻的心情,绷着脸推开副驾驶车门下车。 商牧之从后备箱帮她把行李箱拿下来,伸手碰了下她额头。 “干嘛?” 梁栖月很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因为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天晚上后来的很多画面。 商牧之身上穿了件黑色的过膝风衣,衬衫的领口下面还有她昨天咬的牙印,他也没怎么遮挡,只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她, “穿上。” 梁栖月皱眉,嫌弃他的衣服太丑, “不要。” 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今早降温了,她还只穿着件很薄的卫衣。 “你想一下飞机就去医院挂吊水就别穿。”商牧之把衣服放到她手上,拎着行李箱先进机场。 机场大厅人不算多。 梁栖月从小就讨厌去医院,还是穿上了商牧之的外套,坐在长椅上等商牧之帮忙自己办理托运。 旁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同样亚裔面孔的小女孩,眼睛时不时的好奇盯着她看。 梁栖月假装没看见。 她不喜欢小朋友。 商牧之很快回来,手上还拿了份早餐,是在机场这边买的肯德基。 梁栖月偏过头不看他。 商牧之在她边上坐下,把早餐袋放在她边上, “这趟的飞机餐可能不太好吃。” 梁栖月抿了下唇角,打开早餐袋。 商牧之坐在边上没走,看样子是打算陪着她一块等飞机。 梁栖月吃了一半就饱了,商牧之很自然地接过她没吃完的袋子帮她扔掉。 回来的时候梁栖月故意把她的包放在他刚才坐的位置,很明显是不想让他在自己旁边坐下的意思。 商牧之走过去,把她的包拿起来, “我这边很快就忙完了,到时候回国就不会再走了。” 梁栖月没说话,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只低头在根本没有打开的手机屏幕上乱点。 商牧之继续说, “等回国后我们再好好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梁栖月语气硬邦邦的说。 商牧之低头看她假装很忙碌的手指,换了个话题, “前段时间太忙,你的毕业礼物我还没有给你准备,可以想想要什么。” 机场广播响起,梁栖月的那趟航班准备起飞了。 梁栖月手指不再忙碌了,起身拿起包,说, “什么都给吗?” 商牧之点头,看她身上胡乱系着腰带的风衣,帮她把衣服领口正了正, “你要什么我没给过?” 梁栖月看着他低头很认真地帮自己重新系带子,眼睫垂下很浓密纤长,鼻梁到下巴的线条很很好看,只是即使是这样温情的动作,他的表情看起来依旧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淡。 “想离婚。” 梁栖月毫不犹豫地说。 广播又响了一次,在催促登机。 商牧之像没听见她说什么,继续帮她把风衣带子系上,但最后打结的动作力气有点大。 梁栖月没忍住皱了下眉,然后听见他说, “换一个。” 他抬起眼,视线看着她,很明确地告诉她, “我不同意离婚,你也不用想了。” 梁栖月抿唇,还想说什么。 商牧之拿起她的包,递给她, “登机吧,落地给我打电话。” 梁栖月看了他一会儿,眼神似乎有点幽怨很愤怒的样子,但还是什么话也没说,拿着包起身离开。 梁栖月在飞机上睡了很久。 空姐中间把她晃醒了一次,让她吃饭。 梁栖月起床气很大,但除了面对商牧之她几乎不对外人发脾气。 所以即使是很不情愿,但还是强忍着脾气吃完了空姐送进来的不太好吃的晚餐。 落地时间是港城的晚上,梁栖月没有通知人自己回来,所以也没人来接她。 机场门口还有一些计程车,梁栖月上车报了个地址。 她跟商牧之结婚后就从梁家搬了出来,上了大学以后也基本就不怎么回家了。 上车后报的地址是商牧之在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在她学校附近买的一套公寓。 因为她晚上觉很浅,起床还有脾气,担心室友因此受不了她而导致同学关系不好,所以提前准备的。 但没想到梁栖月跟几个室友关系处得尤其好,那套公寓也没住几次,四年时间下来要比他们的婚房回去次数还要少。 不过梁栖月更讨厌回半山别墅的婚房那边。 因为跟商牧之的婚房每次都是在商牧之回国期间才会回去,每次回去十次有十一次也基本都是在做那种事情。 梁栖月在整个港城除了梁家,最讨厌的就是那里。 打车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 梁栖月把行李箱放在客厅就去睡觉了。 可能因为倒时差,梁栖月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醒来她准备点外卖,手机上一堆电话消息快打到爆炸。 基本都是林秋意那边打过来的。 其中夹杂着一条商牧之在她晚上刚下飞机那会儿发过来的短信,问她落地没有。 梁栖月没有理他。 点开跟林秋意的对话框,她又给自己转发了几条梁沉星相关的新闻。 没点开就能看见记者写的标题,相关词条依旧是熟悉的天才画家、梁氏千金等等。 梁沉星从小到大都是梁则正和林秋意的骄傲,身为妹妹的梁栖月则是从一出生开始就是两人意料之外的产物。 因为梁沉星体弱多病,林秋意大部分的关注都在她身上,梁栖月小时候发了一次高烧,差点出事,之后就被送到爷爷那边长大,等到十四岁才回家,但那会儿梁则正工作忙,林秋意也忙着陪梁沉星全球各地参加比赛,她大部分时间在家都是跟家里保姆一块,保姆欺负她不会讲粤语,梁栖月在学校也被同学欺负。 林秋意知道后抱着她哭了一通,然后就把她送到了自己的好闺蜜蒋怡家里,也就是商牧之母亲那边,她又变成了借住在梁家的妹妹。 谈不上怨恨,可能天生钝感力过强,梁栖月大部分时候对于梁家那边其实是没什么感觉的,只是偶尔有些叛逆。 还没想好回什么,林秋意的电话又再一次打过来。 梁栖月耐着性子接通, “喂,妈。” “七月,你最近怎么都不接电话?”林秋意讲话还是用的粤语。 梁栖月低头看沙发下面的地板,随口说, “哦,我手机之前丢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林秋意问,“周五晚上回家吃饭,你姐姐回来了。” 梁栖月不太想回去, “我有点忙。” 林秋意问,“忙什么?” 梁栖月看见放在茶几上的简历,想到之前邮箱还没来得及看的offer,边打开邮箱边开口, “找工作啊,我毕业了。” “你毕业了?”林秋意愣了愣,语气有点愧疚,“你怎么不跟我们讲,毕业典礼也不告诉我跟你爸爸。” 公司的offer昨天晚上已经发到邮箱,梁栖月给hr回了下确认,起身去岛台边上倒水喝, “又不重要。” 小学毕业他们缺席、中学毕业也缺席、大学毕业也缺席。 再缺一个研究生好像也没什么。 林秋意顿了顿,语气缓和了点, “周五我叫钟叔去接你,回家一起吃个饭嘛,妈妈好久没见你了。” 梁栖月喝完水,想了下说, “好吧,几点?” “下午五点可以吗?”林秋意又问,“你跟牧之怎么样了?他最近回不回国呀,一起来吃饭呀。” “……” 林秋意基本每次打电话总会问一问她跟商牧之的情况。 当初两个人结婚的突然,两家家长都不知道。 梁家和商家是世交,原本的打算是想让梁栖月跟年纪相当的商行匀订婚,梁沉星跟商牧之。 结果没想到,商牧之忽然带着梁栖月领了证,直接把两家家长都给弄懵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梁栖月跟商牧之怎么看也是不般配的。 跟商牧之般配的应该是梁沉星,年纪相仿,同样优秀,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觉得应该在一起的存在。 包括梁栖月自己也这样觉得。 “怎么不说话,七月?” 林秋意的声音打断思绪。 梁栖月顿了下, “没什么好说的,就那样。” 林秋意叹了口气, “行吧,周末记得空出时间,妈妈给你煲好喝的汤。” 梁栖月嗯了声,挂断电话。 5、钢笔 梁栖月周末去了趟学校宿舍把之前还没搬完的东西挪到公寓这边。 建筑系女生原本就少,读到研究生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他们宿舍只有三个人,还有一个床铺是空着的,专门放几个人的东西。 姜影和许舒悦他们两个上个月就已经找到工作搬出了宿舍,在一家很有名的地产公司还是同一个部门,所以直接一块合租了一套房子。 梁栖月上周临时去了趟伦敦,还有点东西没收拾完,就放在空床位上。 把东西收完,宿舍基本就空了,关上门之前梁栖月还有点不舍的拍了张照片发到他们三个人的群里。 姜影跟许舒悦估计在上班摸鱼回的很快,发了几个大哭的表情包表示舍不得,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她这是回学校了。 姜影:【不过你什么时候回国了?】 许舒悦:【对啊,你这才去两天?三天?】 姜影:【离婚成了没?老男人放不放人?】 梁栖月看着两个人连环轰炸过来的消息,有些头疼,一想到自己没离成婚还又跟商牧之睡了觉,索性已读乱回了几个表情包。 她跟商牧之结婚的事情没有瞒着姜影和许舒悦,大三请了两天假回去领完证后就直接告诉他们了,不过没说结婚对象是商牧之。 只说是家里介绍的一个哥哥,年纪有点大。 一个宿舍好几年他们也大概清楚梁栖月的家庭背景有点不一般,结婚的又这么突然,大概率不是她自愿的。 但梁栖月平常基本不跟他们提家里的事情,他们也不太问,至于离婚纯粹是那天看完电影后她自己说的,姜影他们也因为一直没见过商牧之都表示赞同。 不过如果让他们知道那位天天被他们挂在嘴上骂来骂去的老男人就是被记载在港大校历上、几乎让他们整个设计院都奉为偶像的商牧之,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钟叔下午准时过来接她回家吃饭。 梁则正这几年工作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内地那边,家里只有林秋意一个人在。 她早些年也忙,梁沉星的每一场画展和比赛她都不会落下,随时贴身跟在她身边照顾,但这些年梁沉星名声大噪已久,也没先前那么忙了,大部分时间都在意大利那边,偶尔才会回国。 林秋意也就没再跟在她身边。 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半山别墅这块的路灯早已经亮了。 梁栖月进门没看见林秋意人,只有家里的菲佣莉亚在厨房那边拖地。 她进门放下包,先去找水喝,随口问边上的莉亚, “我妈呢?” 自从梁栖月刚刚回港那年被家里的保姆虐待,林秋意就把原来的那些用人都辞退了。 莉亚刚准备讲话,楼梯那边传来林秋意的声音, “七月。” 她转过头,看见林秋意拉着梁沉星满脸笑意的从楼上下来。 “快看你姐姐给我带的衣服好不好看?” 林秋意身上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头发还特地打理了一下,刚刚应该是上楼换衣服去了。 梁栖月拧开苏打水喝了口,没什么评价的欲望,只说, “挺好看的。” 饭菜已经做好还没上桌。 林秋意显然是想先跟两个女儿说说话,叫梁栖月也过来沙发这边。 梁栖月不太情愿,但还是拿着苏打水过去坐下。 茶几上还放着只盒子,包装挺漂亮的。 “这是你姐给你带的礼物,看看?” 林秋意开心道。 梁栖月扫了眼盒子,。 梁沉星性子冷淡,身体也不好,基本泡在药罐子里长大,后来画作出名也一直在全球各地到处跑,姐妹两很少相处,关系一直都不亲近,私底下更是基本没有任何联系。 而且两个人长得完全不像亲姐妹。 梁沉星一看就是林秋意和梁则正的孩子,此刻坐在沙发对面乌黑长发披肩,素白长裙,眉眼几乎跟林秋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偏温婉清冷的白月光长相。 梁栖月却谁也不像。 如果不是确定她是林秋意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还真有可能会被疑心是什么豪门真假千金戏码。 梁栖月拿起盒子,当着他们的面拆开,里面是一支钢笔。 林秋意也看见, “好漂亮的钢笔呀。” 梁栖月看了看钢笔,放进盒子里,“谢谢姐。” 梁沉星嗯了声,“毕业快乐。” 梁栖月微愣,心里有种很别扭又有些涩的感觉,顿了顿说, “谢谢。” “哎呀我都忘记给七月准备毕业礼物了。”林秋意在边上笑着开口,“七月想要什么,告诉妈妈。” 梁栖月把盒子合上,想了下说,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跟你说吧。” 林秋意笑,“好,那我也跟你爹地说一声,让他给你也备一份。” 梁栖月无所谓,礼物谁也不嫌多。 “牧之呢,你毕业他知不知道呀?”林秋意问。 话题又绕到这上面,梁栖月有些不想回答,“还没告诉他,等他回国后再说吧。” 林秋意愣了愣,“也行,不过你现在毕业有空,也可以去伦敦找他,还能顺便让牧之带你玩一趟,当毕业旅行了。” “商牧之不是今天回国吗?” 梁沉星忽然开口。 梁栖月微愣。 林秋意也有些惊讶,看向梁栖月,“是吗?那天电话你怎么不讲,今天跟牧之一块来呀。” 梁栖月顿了顿,很直接地说,“我怎么知道他今天回来,他又没告诉我。” 这话她也没胡说。 商牧之确实没跟她说过,除了那天落地后的短信和一通未接来电,他压根就再没联系过自己。 至于他回国的事,那更不用说了。 “我也不太清楚。”梁沉星开口,视线看了眼梁栖月,像是在解释,“我是听其他朋友讲的。” 梁栖月哦了声,好像完全不在意商牧之回不回国的事情,只往餐桌那边看了眼,“饭还没好吗,饿死了。” —— 飞机落地机场已经晚上九点。 钟叔昨天先回国跟老爷子那边汇报了下伦敦这边工作收尾的事情,车子在机场门口候着。 商牧之上后排坐下,低头在看手机。 钟叔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开口问, “要不要先回躺老宅?老爷子那边估计还在等着您。” 商牧之没说话,轮廓线条在车厢的阴影里显得冷淡而模糊,他关掉手机,扯了下领结,往椅背上靠了靠,开口说, “先回半月湾。” 半月湾是他跟梁栖月的婚房,这四年每次回国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那边。 钟叔愣了下,点头说好,发动车辆。 到达半月湾的时候别墅里没有人,商牧之这几年不在国内,回来的次数很少,梁栖月有这边的钥匙,但基本不太愿意过来,只有阿姨一周固定过来打扫一次。 商牧之开了灯,在沙发上坐下,将领结放在边上,走到冰箱那边开了瓶冰水,打开手机又给梁栖月打了个电话。 依旧没有人接。 上次在伦敦机场送她回国后他就没再跟她联系,只加快把手上的并购案完成,订了最早的机票回国。 一下飞机他就给梁栖月打过一个电话,也没接。 别墅空荡荡的,什么声音都显得很清晰。 他喝完一瓶冰苏打水,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和车钥匙又出了门。 梁栖月不爱回半月湾这边他一直知道,港大附近的那套公寓他也去过几次,但没有那边的密码锁和钥匙。 虽然房子是他花钱买的,但梁栖月不给他钥匙他也没办法进。 商牧之把车开到公寓楼下,翻出来微信,给梁栖月发消息, 【在你公寓楼下。】 他很少用微信,大部分时候都是邮件和电话交流,但还是会经常点开微信看看。 梁栖月之前给他发的那些离婚消息他也都看见了,不过故意没回。 消息发过去半天,最后跳出来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下面显示一行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商牧之愣了下,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梁栖月拉黑了。 —— 梁栖月看着手机上的两通未接来电,又把商牧之的电话也一块拉进了黑名单。 刚刚在楼下吃完饭她就找了个借口上楼睡觉。 原本挺困的,但越想越有点生气。 虽然她跟商牧之只是塑料夫妻,而且她已经打算离婚了。 但她才刚刚去伦敦找他离婚被义正言辞的拒绝,转头他就自己回国告诉朋友都不告诉她。 现在给她打电话,肯定是已经落地,又想让她去半月湾那边或者让自己去机场接他。 虽然拉黑行为很幼稚,但也没关系。 梁栖月这四年已经拉黑过他很多次了,反正她睡一觉醒来第二天再把他放出来商牧之也不会知道。 因为他基本不会主动给自己发什么消息。 梁栖月拉黑结束后把手机放到枕头边上,关了卧室的灯,只留了一盏床头柜的小夜灯准备睡觉。 她回梁家的次数很少,这间房还是她十几岁时刚回港城时候的房间,装修还是那会儿的粉蓝少女系,跟现在的她格格不入,不过床铺的倒是挺舒服的,她很快就有些昏昏沉沉陷入睡眠。 “七月在楼上休息呢。” “这个点可能已经睡着了,我先进去叫叫她?” 林秋意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从房间外面传进来,好像是在跟谁讲话。 “不用,我进去看看她就走。” 男声也有点熟悉,还有点讨厌。 梁栖月觉浅,已经有点半梦半醒的。 房间门好像被人很轻的从外面推开,脚步声往床这边走近。 一股冷淡的罗勒苦柠香窜进鼻尖,好像有人在边上压了压自己的被角,把床头的小夜灯也一起给关掉了。 梁栖月蹙眉,有些想醒过来,但又有点困,意识模糊挣扎了会儿,又沉沉陷入梦境。 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商牧之答应跟自己离婚了,两个人去民政局领完证,刚刚走出来,商牧之就又牵着个女人进去了。 梁栖月在梦里快气死,连带着拳头也握紧了重重的砸了下被单,一瞬间就醒了。 睁开眼睛,床边坐着个人,熟悉冷淡的眉眼锋利英俊的五官,黑色衬衫下领口松散的露出一截冷白的肤色,显然就是梦里可恶的商牧之。 梁栖月一下子完全清醒,被吓一跳,“你怎么在我房间?” 商牧之神色淡定,只视线扫了眼她攥得紧紧的拳头,淡淡道, “做什么噩梦了?” “……”梁栖月松开拳头,嘟囔道,“大半夜床头坐一个人你不做噩梦。” 敲门都不敲一下,大半夜的吓死人。 “妈带我上来的。”商牧之语气平静,叫林秋意妈比她叫的还顺口。 梁栖月皱了下眉, “那这也是我房间。” 商牧之闻言挺认真地点了头,“嗯,知道了,我下次进门会叫醒你。” “……”梁栖月觉得他讲话很气人但他自己不知道,顿了顿故意假惺惺的说,“你怎么……” 话还没开口,商牧之打断她,很直接地问, “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 6、小夜灯 商牧之不但讲话很气人,还很会让人尴尬。 哪里有人发现自己被拉黑,还直接当面问出来的。 梁栖月假装不知情,皱了皱眉很无辜的样子, “什么拉黑?” 商牧之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机,把微信页面给她看。 屏幕上很明显的没有发出去的消息,还有底下的系统消息提示。 梁栖月有点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 “怎么会这样,系统出bug了吧。” 她边说边抓起自己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微信,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点了点,把人从黑名单里面放出来,才说, “你再看看。” 商牧之拿起手机,挺配合的没有拆穿她,给她简单的发了个字符。 这次没有再显示之前的红色感叹号。 梁栖月立刻道, “看吧,肯定是你手机bug了。” 商牧之挑了下眉,收起手机,看了眼她身上的睡衣, “今晚在这边睡?” 梁栖月点头, “我都已经洗完澡了。” 言外之意是她就不跟他回去了。 商牧之点了下头,倒是没说什么,只站起身,但并没有要出去的打算,而是开始站在她床边开始解袖扣。 梁栖月吓一跳,立刻往门口看, “你干嘛?” 商牧之已经解开了两粒扣子,闻言微微侧头,平静地扫了她一眼, “不是今晚睡这里?” 梁栖月有些噎住,停顿了片刻才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语气闷闷地开口, “我还是回去吧。” 商牧之看了眼她的公主床,不动声色道, “也行。” 梁栖月绷着脸拉开衣柜门找衣服。 商牧之站在床边摆弄她床头的小夜灯。 “别给我碰坏了。” 梁栖月看他还没走,皱眉道,“把门带上。” 那只小夜灯是她之前去云南旅游的时候买的,绿色的蘑菇形状,很特别,后来她还自己在上面彩绘了几个星星图案。 商牧之收回手,单手插着兜,走过去,把卧室门从里面关上。 梁栖月愣了愣,看着他,“你不出去?” 商牧之从里面关门的动作很自然,偏头看她, “要出去?” 梁栖月点头,觉得理由很充分地说,“我要换衣服。” 商牧之沉沉嗯了声,看着她,“所以?” 他表情和语气都非常的平静且理所当然。 反倒是弄得梁栖月有点懵,但对上他的眼神她很快明白过来。 他们两又不是什么口头假夫妻,除了感情没到位,其他的都做了,压根没有换衣服不小心撞见对方身体还会回避说抱歉的意义。——在商牧之看来。 “我不喜欢别人看着我换衣服。”梁栖月还是坚持,“你出去,把门从外面给我带上。” 商牧之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深,但估计是因为在梁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卧室。 梁栖月换完衣服下楼顺便把之前留在这边的小夜灯也一起带了下去。 已经快到晚上凌晨,梁沉星习惯睡得早,林秋意还在楼下跟商牧之说话, “这是七月五岁那会儿的照片,这孩子,从小就调皮。” “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 两个人正站在客厅的壁炉边上说话,好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梁栖月懒得过去,把小夜灯放在岛台边上,走到冰箱那边翻了瓶冰牛奶拧开喝。 林秋意看见她下来,立刻笑开了眼, “好了,牧之你就带她回去吧,改天再一起过来这边吃饭。” 梁栖月站在岛台边上喝牛奶,没跟他们搭话。 “晚上少喝冰的,小心下次又肚子痛。”林秋意走过来,把她手里的冰牛奶拿走,又低声叮嘱了下,“回去别闹脾气,听话点。” “……” 梁栖月一向自认为自己脾气是整个梁家最好的了,要不然她也不会答应莫名其妙的联姻,不明白林秋意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但还是没反驳,只敷衍的嗯了声。 林秋意说完就上楼了。 商牧之还站在那边没动,梁栖月抱着小夜灯走过去,催促他, “再不回去都天亮了。” 商牧之嗯了声,低眸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又继续看手上的东西。 梁栖月皱眉,往边上凑近了点,才发现商牧之手上拿着只相册,立刻意识到刚才林秋意在跟他聊什么。 “你!” 梁栖月脸有些红,伸手去抢他手上的相册。 商牧之很轻而易举地抬起手,反扣住她伸过来地手,不咸不淡道, “干什么?” 梁栖月看着他手上的相册, “你看这个干什么,不准看。” 商牧之低眸看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解释说,“妈刚才拿给我看的,说有你小时候的照片。” 梁栖月脸还是有些红,但语气很凶巴巴的说, “有什么好看的。” 相册是林秋意弄的家庭相册,上面记录了不少照片,大部分都是梁沉星跟他们一家三口的,梁栖月的照片很少,是林秋意后来从爷爷那边特地要过来的。 商牧之看着她有些红的脸,顿了顿,把相册合上,牵住她的手开口说, “我不看了,走吧。” 梁栖月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很不领情的样子,把手从他掌心挣脱开,抱着被涂成绿色像幼儿园小朋友做的手工的小夜灯很快地走出去。 商牧之的车停在外面,梁栖月自己拉开后排的车门上去坐下。 商牧之上车,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人, “坐副驾。” 梁栖月偏头看车窗外,当作没听见,过了会儿才说, “送我回港大那边的公寓。” 完全把商牧之当司机的意思。 车厢里安静下来,商牧之没发动车辆,只手搭在方向盘上。 空间密闭,莫名有种很压迫的感觉,梁栖月有点受不了,重重往椅背上靠了靠,要拉开门下车, “不开车我就回去睡觉了。” “嗯。” 商牧之语气平静,视线没什么波澜地从后视镜里看她,又重复了一遍, “到前面来坐。” “……”梁栖月愤愤的握了握拳,抱着小夜灯,拉开车门,到前面副驾。 车门很重的一声从里面带上,梁栖月靠着副驾驶椅背,转头瞪边上的人, “可以走了吧?” 商牧之转头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肩膀上, “安全带。” “……” 系好安全带,商牧之终于发动车辆。 已经过了凌晨,这个时间点下山的路基本没什么人,一路都很安静。 梁栖月靠着车窗有些无聊,抱着小夜灯低头看手机。 她之前加了公司hr的微信,下午的时候把自己的资料发了过去,offer里的报到时间就在下周一。 车开到山下,红绿灯等待时间有点长,停了好一会儿。 “你在找工作?” 商牧之忽然开口,声音冷不丁的从车厢里响起显得有些突兀。 梁栖月手上动作顿了下,关掉手机屏幕,微抬下巴, “我已经找到了。” 商牧之抬眼,目光淡淡扫过她的脸,语气很淡, “哪家公司?还是设计院?” 梁栖月是建筑系的,建筑系女生很少,毕业后大部分的就业归宿都是设计院或者像姜影他们那样进一些地产公司。 “bancan。”梁栖月开口,语气有点小骄傲。 bancan是前几年才创建的一家比较新的建筑师事务所,但这两年发展迅速,offer要比很多大集团公司都要难拿。 公司的创始人也是港大毕业的学长,梁栖月之前在学校的校庆上见过。 商牧之手搭在方向盘上,对此没什么评价,只嗯了声, “什么时候去报到?” “下周一。”梁栖月看他一眼,有些警惕,“干嘛?你该不会跟我们老板认识吧?” 商牧之大学本科也是港大建筑系的,不过他念完本科后就去伦敦念mba了,之后就开始接手家里的公司。 红绿灯交替,商牧之打了下方向盘调转车头,视线看着前面的路况,不咸不淡道, “认识,但不熟。” 梁栖月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不熟才最好。 到家后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商牧之把她送到楼下车库,也跟着一块进了电梯。 梁栖月原本是不想让他上去的,但一晚上折腾下来已经很累了,也没精力再跟他说什么,只让他跟着一块上了楼。 公寓虽然是商牧之花钱买的,但写的是她的名字,大部分时候也是她一个人住。 按密码的时候梁栖月故意伸手挡住了前面的玻璃块。 商牧之站在她身后,他个子高,将近一米九,比梁栖月快高了大半个头,从上方视线很清晰,每个数字都很清楚的被他看见,但没提醒她。 门滴一声打开。 梁栖月很不情愿的让他跟着一块进来,又在玄关边不让他继续进去,开口说, “你先等一下,站在这里别动。” 商牧之站在玄关边,视线往客厅里扫了眼,没进去,但淡淡道, “家里藏人了?” “你才藏人了!” 梁栖月有点炸毛,把小夜灯塞给他,转身打开鞋柜。 商牧之倚靠着门框,看见她速度很快的从鞋柜里拿出来一双粉红色的兔子拖鞋换上,然后跑进了客厅那边,过了几分钟才出来,手上拿着双黑色的拖鞋丢给他, “换上再进来。” 商牧之上次来这边公寓大概还是半年前,过年那会儿,两个人在商家那边吃完年夜饭,梁栖月喝多了,死活闹着不愿意回婚房那边,他才跟着来公寓这边。 当时没有拖鞋,两个人在这边待了两天,商牧之都是外卖叫人跟避孕套一块把一次性拖鞋送上来的。 地上的黑色拖鞋虽然不是一次性的,但看上去也挺便宜的,标签还没剪掉。 商牧之换了鞋进客厅。 客厅很干净,只是沙发地毯那边堆着不少文件,笔记本也还放在上面,还没合上,地毯上是画的图纸和还没拼完的乐高积木。 梁栖月在卧室那边,门没关,里面传出来点声音。 他走过去,梁栖月刚好出来,抱着床被子, “你睡客房。” 她把被子直接塞给他,很没诚意的撒谎, “我这个月大姨妈又来了。” 商牧之把手上的小夜灯放在茶几上,没接她递过来的被子,只低眸看她, “什么意思,又?” 梁栖月面不改色乱说, “对,而且我以后可能很多时间都不方便履行夫妻义务,因为我月经不调。” 商牧之沉默了会儿,没怀疑,只是问,“这样多久了?” 梁栖月随口说, “挺久了。” “嗯。”商牧之视线落在她撒谎时习惯性捏紧的手指上,开口说,“行,知道了,改天带你去看医生。” “……”梁栖月摇头, “不用了,我已经……” “不是困了吗?”商牧之打断她,扫了眼她抱着的被子,依旧没接,只淡道, “用不着被子,我睡主卧。” “……” —— 梁栖月第二天快到中午才醒,昨天她睡着后都不知道商牧之什么时候上床的。 从卧室出来商牧之也已经不在了,但客厅沙发那边的图纸被收拾了下,乐高也被拼好了。 她愣了愣,走过去,盯着拼好的乐高看了会儿, 好像结婚四年来,第一次有种很真实的、自己确实跟商牧之结婚了的感觉。 7、毕业礼物 入职的前一天周末,梁栖月请姜影和许舒悦他们在老地方见面吃饭,顺便把之前给他们买的包也一块带了过去。 周一上午九点半,梁栖月到公司报到。 工作日早高峰的堵车远远超乎想象,而且公司位置距离港大这边有些远,导致她原本计划好的时间差点耽误,最后还是她半途下车赶地铁才没迟到。 去hr那边报到后梁栖月被领到工位上,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一起的实习生,实习期三个月。 梁栖月跟其中一个女生刚好被分配到同一个项目组。 两个人工位被安排在一起,隔得很近,也互相加了微信自我介绍。 上午原本安排负责带他们的项目组负责人说是临时有事没来,梁栖月在电脑上随便作了会儿图。 中午吃饭是在公司的食堂。 几个同事在边上聊天,她跟一起来的实习生楚凝坐在一起,两个人都话不多。 楚凝一直在低头吃东西。 梁栖月没什么胃口,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打开手机看了眼。 一早上都没空看手机,有不少消息,点开后她才发现商牧之今天一早也给她发了条消息。 商牧之:【领带掉你这边了。】 梁栖月盯着消息看了会儿,低头给他回过去, 七月:【我晚上回去同城给你。】 那边没回,梁栖月也没再管,又随便吃了几口填饱肚子。 下午回到工位上梁栖月才看到负责带他们的项目组负责人。 看上去很年轻,应该也就比他们大两三岁的样子,戴着副眼镜,很斯文的样子, “我叫丁昼,以后就是我负责带你们两了。” 梁栖月跟楚凝又各自互相介绍了一下。 丁昼带着两个人去熟悉公司的办公环境,开玩笑道, “这次hr选人是按照颜值来的吗,一下子招进来两个大美女。” 梁栖月没说话,她对这种社交话术一向采用的方式就是沉默。 楚凝性格也冷淡,中午两个人同桌吃饭硬是谁也没说一句话。 丁昼的玩笑也没人接,显得有点尴尬。 “谢谢组长。”梁栖月不尴不尬的接了句话。 “我不是组长。”丁昼笑笑, “我只是比你们多几年资历,组长这段时间挺忙的,老板那边刚回来很多工作要汇报,她暂时没什么空,这段时间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 “对了,栖月我看你是港大毕业的是吧。” 梁栖月点头,“对。” “那你跟老板一个学校,算得上是学妹呢。” 梁栖月知道bancan的老板,沈彻,也是港大毕业的,但比她早毕业好几年,应该跟商牧之差不多一届的。 丁昼主要是带着他们熟悉了一遍公司的办公环境,项目组平常很少下工地,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工位上负责作图,偶尔需要去实地考察一下。 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梁栖月跟着他们导师接触过一些,也不算完全陌生。 下班后梁栖月原本准备打车,但打开软件看了眼路况还是打算跟上午那会儿一样直接坐地铁。 她驾照很早就考了,但很少开车,也不太敢直接上路。 到家后已经有点晚了,梁栖月在地铁上被挤得完全都动不了,从地铁站一出来几乎就是立刻下定决心要搬到公司附近,还问了下姜影有没有认识的中介。 输入密码锁开门,一进玄关,梁栖月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客厅里有人。 她吓了一跳,差点就拿出手机准备报警了,但很快又听见了是商牧之的声音。 商牧之怎么进的她家门? 梁栖月立刻换了鞋到客厅,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原本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和图纸都被收了起来,沙发上放着商牧之的西装外套。 商牧之正站在阳台那边戴着蓝牙耳机跟人打电话,用的是她听不太懂的法语。 梁栖月走到沙发边上,把自己的包丢过去,又故意很重的拉开冰箱门翻饮料。 商牧之闻声回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看她,很流畅的切换中文,跟她说, “梁栖月,安静点。” 在她家让她安静点,梁栖月开了瓶汽水,有些生气的去了厨房那边,低头在手机上打算把家里的密码锁再换掉。 但打开手机,因为太久没有换过密码,以至于都不太记得操作。 弄到一半的时候商牧之在厨房外面抬手扣了扣门,取下蓝牙耳机示意打完电话了。 梁栖月没搭理他,继续准备输入新密码。 商牧之倚靠着门框看她,似乎是猜到她在做什么,淡淡开口道, “我应该有权知道这里的密码。” 梁栖月动作停下来,抬头看他, “你不住半月湾跑来这里跟我挤?” 商牧之挑了下眉,视线平静看着她, “你是打算跟我闹分居?” 梁栖月把喝了一半的汽水放下,从厨房走出来,坐在沙发边上, “不是都分居四年了吗?” “嗯,我的错。”商牧之态度诚恳,把她没喝完的汽水递给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开口说,“这次并购案忙完我应该就留在国内了。” 梁栖月愣了愣,抬头看他,眼睛因为吃惊而瞪得有点圆,“你不走了?” 商牧之点头,视线落在她脸上,很确切地说,“嗯,不走了。” 梁栖月沉默了下,“……那我们离婚的事情……” “在伦敦我就说的很清楚了。”商牧之打断她,他脸上表情依旧平静,但语气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不同意,你以后也不要再提。” 梁栖月抿唇,还想说什么,但又莫名被他严肃的语气和表情弄得有点不敢说。 商牧之看了她一会儿,转过身,从岛台那边拿过来一只盒子,丢给她。 梁栖月愣了下,低头看掉在自己膝盖上的盒子, “什么东西?” “毕业礼物。”商牧之言简意赅,转身打开冰箱,在一堆各种闻所未闻的饮料里翻出来一瓶冰矿泉水。 梁栖月抿了下唇角,“谢谢。” 商牧之单手拧开水,看她一眼, “不拆开看看?” 梁栖月顿了顿,低头拆盒子。 蓝色的包装盒,巴掌大小。 她打开,里面是两把钥匙。 “在你公司附近买了套房,还有一辆代步车。” 商牧之仰头喝了口水,语气很淡,“这里到你公司的距离应该不近。” 梁栖月低头看着手里的两把钥匙,抬眼看他,问了句一听就非常没有良心的话, “房子钥匙你是不是自己偷偷复刻了一把?” “我录了指纹和瞳孔锁,”商牧之放下手里的矿泉水,扫她一眼, “有问题吗?” 梁栖月撇了下嘴角,表情很勉强地收下两把钥匙,又说, “我又不会开车,你送我车也没什么用,房子反正也是一起住的。” 很明显的挑刺,但非常符合梁栖月的行为。 商牧之也不生气,挺有耐心地说, “那你下次想要什么礼物提前告诉我一声。” 梁栖月抬了抬下巴,“再说吧。” “晚上想吃什么?” 商牧之显然不打算跟她继续这种类似小学生斗嘴的话题,低头打开手机准备点餐。 梁栖月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也没什么胃口, “随便。” 商牧之动作停顿了下,视线落在她脸上, “胃又不舒服?” 梁栖月摇头,摸了下肚子, “没有,就是没什么胃口。” 梁栖月胃不太好,还是刚刚到港城那会儿养成的坏毛病。 高三那年她有一回疼的直冒冷汗,又不想麻烦其他人,自己一个人出门打车,刚好碰到周末从学校开车回来的商牧之才被他送到医院。 商牧之收起手机,起身走到沙发边上,拿起外套, “那换衣服,带你出去吃。” 梁栖月看了眼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想了想, “现在出去?” “嗯,”商牧之看了眼她丢在沙发边上的帆布包,“或者我打电话让阿姨现在过来这边做饭。” “太麻烦了。“梁栖月起身,“我换个衣服出去吃吧。” 第一天上班去公司,她没有穿自己平常习惯的休闲宽松的衣服,而是很难得的穿了套衬衫裙,早就觉得不舒服了。 商牧之看了眼她裙摆下的丝袜,移开视线,点头道, “我去车库等你。” 梁栖月换完衣服下楼,商牧之今天开了辆比较低调的黑色卡宴。 她这次没再去后排,直接拉开副驾驶上去。 商牧之把手机给她,让她自己挑一家餐厅。 梁栖月随便选了家比较近的韩料店。 车开到一半,商牧之中间接了个电话。 梁栖月无聊的靠着车窗,听见他跟人说什么喝酒,挂断电话后才问, “有人约你喝酒?” “嗯。”商牧之视线看着前面的路况,侧眸看了她一眼,“你想去吗?” 比起吃饭梁栖月更想去喝酒,她想了下,开口问, “有谁?” 商牧之打了下方向盘,淡淡道, “周溯他们。” “哦。”梁栖月抿了抿唇,没说想去还是不想去。 周溯是商牧之的发小,梁栖月也跟他们从小就认识,借住在商家那会儿经常能看见周溯来找商牧之,她也跟着一块叫哥哥,还经常跟商行匀一起被他们开玩笑。 但她跟商牧之结婚的事情,周溯他们并不知道。 准确来说,她跟商牧之结婚的事情,除了商梁两家人,基本没什么人知道。 如果她现在跟商牧之一起过去,周溯估计还会跟以前一样以为商牧之是带着妹妹过来的。 商牧之似乎想到点什么,打了下方向盘调转车头,开口道, “要不去看看?周溯他们一直吵着说想见你。” “见我干嘛?”梁栖月显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但觉得也行,“我跟他们也不算很熟吧?不过过去也行。” “嗯。”商牧之目光淡淡扫过她,略微挑眉,询问她意见,“那就过去?” 梁栖月点头,“哪家酒吧?” “wes。” 梁栖月没去过这家酒吧,但知道很火,卡座和包厢都非常难订。 调转方向后前面路况有些堵,车停在中间,左右的车窗挨得很近,梁栖月把侧面的车窗升了上去,一转头发现商牧之在看自己, “你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商牧之脸上表情很淡,低眸看了眼她t恤上印着的动漫人物图案,不咸不淡地说, “只是在想,带你过去,会不会吓到他们。” 8、情书 梁栖月跟商牧之结婚算得上很匆忙。 领完证后第二天商牧之就又飞了国外,两个人甚至连一场婚礼都没办。 所以知晓他们结婚的人并不多,就连商牧之已婚的事情还是在前两年一场闹的有点大的绯闻澄清后才被周溯他们知道的。 当时商牧之在伦敦那边的事业刚起步不久,负责的第一栋建筑大楼落定后一时之间在圈内圈外都名声大噪,再加上不知道是谁扒出来他商家太子爷的身份,国内的记者开始盯上他的私生活各种挖掘。 因为公司上市的需求,他也没排斥曝光度,以至于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能在各种港城八卦杂志和财经报道上看见割裂的新闻。 跟他相熟的朋友当然不会相信狗仔的胡编乱造,但两年前那条新闻却是让周溯他们到现在都印象深刻。 商牧之个人从没对外公布过单身与否,关于他恋情的传闻从国内的各种小明星到他们自己圈子里认识的朋友都有。 两年前的圣诞夜前夕,港城的狗仔却忽然爆出来一条新闻,说商牧之私德败坏,疑似交往未成年,还带人去开房。 爆料是酒店地下停车场的一位保安卖给记者的,而且还有图有视频。 视频里面商牧之确实开着车带人到酒店,只不过副驾驶上的人没拍到脸,只大概看得清怀里抱着书包,扎着低马尾,身上穿的衣服还疑似是蓝白校服,光是穿着上来判断确实很像未成年高中生。 新闻标题写的太过劲爆,以至于周溯当时就没忍住打电话问商牧之什么情况,狗仔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结果商牧之直接告诉他假的,视频里的人不是什么未成年,而是他已婚两年的合法妻子,已经二十二岁。 显然商牧之已婚的消息跟商牧之交往未成年的消息对于周溯来说的震惊程度并没有太大差别,甚至前者更甚。 当时的新闻没几天就被压了下去,那家酒店和媒体都一起被商牧之的律师团告到破产。 但周溯却到现在都还没见过那位被狗仔当成未成年的嫂子,这两年他也各种好奇,软磨硬泡好几次想见人,但都没找到什么机会。 结果刚才商牧之居然主动发消息说等会儿要带上人一块过来这边介绍大家认识一下,周溯差点没把手机给摔了。 “怎么了?” 许仲宁在边上搂着新女友,听见动静侧头看了眼,“三哥来不来?” 商牧之在商老爷子几个孙子里排行第三,圈子里从小认识的也就都跟着喊三哥。 “来。” 周溯起身又开了瓶酒,神秘兮兮道, “而且还带了个人来。” “谁啊?”许仲宁好奇道。 周溯笑了声,视线看向对面的蒋纾,故意放慢语调说,“能是谁,当然是他老婆。” “我操,真的假的?”许仲宁一把推开小女友,拿起桌上的酒喝了口,“这回终于能见到嫂子长什么样了?” “可不是嘛。”周溯慢悠悠道。 “挺好的啊。”蒋纾端着红酒也笑了声,挺不服气地说,“夏初都快二胎了,他也终于走出来了。” 周溯噎了下,论嘴毒他们几个没人比得过蒋纾。 蒋纾口中说的夏初是商牧之大学时期的女朋友,也是一致被众人认为是商牧之白月光的存在。 两个人当时是学校公认的般配,但一直都没捅破窗户纸,直到大学毕业那年才在一块,但没多久就分手了。 原因再简单不过,夏初只是普通家庭出生,父母也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职工,商家人当然不会同意商牧之跟这样的人走到一起。 分手之后夏初就去了英国留学,没多久就嫁给了当地认识的同学组成家庭。 蒋纾跟夏初是好闺蜜,当初是亲眼见证着夏初跟商牧之恋爱的人。这些年也因为夏初的原因一直都对商牧之颇有微词。 “哎,你别说,三哥这婚结的,也太敷衍了点,简直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娶不到夏初故意破罐破摔的。”许仲宁比他们小一两岁,跟商行匀关系不错,也有听说过商牧之当年跟夏初的事情。 蒋纾冷笑了声,“当初分手分的洒脱,事后装什么深情。” 包厢门口传来点动静,周溯打断道, “行了,人来了,都闭嘴。” 包厢门从外面推开,商牧之站在门口,没马上进来,黑色衬衫袖口卷了上去,露出一截冷白结实的小臂,拧着门把手,像是在等什么人。 “嫂子呢?” 周溯往他那边看了眼,没看见人。 许仲宁也叫了声三哥,蒋纾低头喝酒没搭话。 “在后面,走的有点慢。”商牧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开口。 周溯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只棕色的玩具熊,看上去像是随便从什么娃娃机里面刚刚夹出来的。 过了几秒钟,商牧之松开手,抓着那只棕色玩具熊往卡座这边走,朝着门口那边微抬下巴 “来了。” 周溯和许仲宁视线都盯着门口的位置,等着看马上进来的嫂子长什么样子。 蒋纾顿了顿,也视线跟着一块看过去。 一个穿着宽松白t恤,简单扎着低马尾的女生进门,乌发清丽,眉眼漆黑漂亮,很清淡的几乎快脱掉的妆,气质清冷又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漂亮是足够漂亮,但就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绝对不会把她跟商牧之太太身份联系到一起的样子。 只不过看起来特别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还不止一次。 “七月?” 周溯愣了几秒钟,最先认出人来。 许仲宁也反应过来,“梁栖月?” 蒋纾握着酒杯,认出人后没开口,但视线立刻看向边上的商牧之。 “周溯哥。” 梁栖月先开口叫人。 她一进门就感觉到了点不对,整个包厢视线都在看自己,感觉跟她上学那会儿每次例会上台汇报差不多。 早知道就不跟商牧之过来了,好尴尬。 商牧之已经在卡座上坐下,棕色玩具熊被他丢在茶几上,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包厢里这会儿大家异常的反应,只抬头看梁栖月, “过来点单,看看想吃什么。” 梁栖月顶着有点发麻的头皮的走过去,在他边上坐下。 商牧之把点餐的平板递给她,看了眼她还捏着手上的另一只粉色兔子玩偶,伸手拿过来,一起放到茶几上。 这两只玩偶熊和兔子都是刚才在楼下梁栖月看见娃娃机花了三百块钱抓上来的。 包厢里安静的有些诡异。 周溯感觉脑袋有点懵,像被人直接打了一棍子,有点没反应过来,又往门口看了看。 显然没有人再进来。 商牧之的太太居然是梁栖月? 他没开口讲话,只是视线跟蒋纾对上,各自从对方眼神里读出点什么。 许仲宁适应的最快,但语气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等等,三哥,嫂子……?” 商牧之嗯了声,神色再平静不过,伸手把茶几上的果盘推到梁栖月跟前,开口说, “梁栖月,你们都认识。” “……” 梁栖月在边上假装拿着平板看菜单。 这会儿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商牧之说的“吓到他们”是什么意思了。 这场景,用“吓到”确实再合适不过。 许仲宁没再讲话,边上的小女友也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儿没过去闹他。 “你们这,呵呵,”周溯不想让气氛显得太古怪,最先开口打圆场。“保密工作做的挺好的。” “四年前领的证,时间仓促,就没通知大家。”商牧之开口,但显然也知道今天带着梁栖月过来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许仲宁在边上沉默了会儿,小声开口, “四年前……这么早啊,那阿行他,”他顿了下,看了眼商牧之,没有再敢继续说下去。 但即使不说在场的人也都各自心里清楚。 梁栖月跟商行匀的关系是他们所有人眼里公认的青梅竹马,那些年不止是梁家和商家,连带着周溯和许仲宁他们也一致都觉得未来梁栖月是肯定会嫁给商行匀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商行匀自从四年前开始就一直到处跑很少回来,导致他们也不清楚两人发展情况。 但商牧之刚才说什么。 四年前他就已经跟刚刚满二十岁才到法定年龄的梁栖月领证了。 周溯虽然也觉得诧异,但也接受的很快,笑着说, “那打算什么时候补办婚礼,到时候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还没定。”商牧之淡淡开口,低眸去看还在乱点平板的梁栖月,“点完了?” 梁栖月手指顿了下,抬头看他,把平板丢给他, “你来点吧。” 她选择困难症,不知道吃什么。 商牧之看了她一眼,接过平板,在包厢一片安静的声音里点完菜,又让服务生送了几瓶没有度数的饮品进来。 wes的菜品做的也不错,就是上的很慢。 过了刚才的尴尬,周溯他们跟商牧之一块在另一个卡座那边喝酒。 梁栖月跟蒋纾还有许仲宁带来的小女友在一块。 许仲宁的小女友好像是个挺有名的网红,正在对着灯光找角度自拍。 蒋纾在边上没说话,梁栖月跟她也不熟,也没主动搭话。 桌上摆了不少酒,酒精度数没标,梁栖月也不太敢喝,她胃不好,酒量也很一般,商牧之刚才让人送了果汁和气泡水进来,她拿起一瓶插进吸管。 边上卡座位置忽然往下陷了陷, “喝这个吧。” 蒋纾端了另一杯喝的递给她, “你这杯有酒精。” 梁栖月愣了下,接过,“谢谢。” 蒋纾看了她一眼,“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之前见过。” 梁栖月顿了下,低头喝了口果汁, “嗯,我记得。” 蒋纾挑眉,“你记得?” 梁栖月表情平静, “记得啊,夏初让我帮忙送情书的时候,你也在。” 蒋纾愣了下,她在梁栖月一进门的时候就认出了人。 只是跟许仲宁和周溯不一样。 她更多的是因为夏初。 当年商牧之跟夏初谈恋爱是夏初主动表白的,递情书的时候商牧之不在学校,说是在医院照顾妹妹,他们到医院没看见商牧之,刚好见到卧床的梁栖月,所以才把情书交给她让帮忙转交。 但没想到当年病床上苍白安静的被当成商牧之妹妹的人,现在居然成了商太太。 “情书我帮忙转交了的。”梁栖月看她表情有点不对劲,又意识到按照某些情节发展自己现在很像什么恶毒女配,立刻给自己解释。 “嗯,我知道。”蒋纾猜到她误会了,“当年情书交完后他才跟夏初在一起的。” “哦,那就好。” 梁栖月点了点头,像松了一口气一样,低头又喝了口果汁。 完全看不出一点对自己丈夫的白月光前任有任何介怀的样子。 —— 梁栖月果汁都快喝饱了菜才终于上来。 味道倒是都挺合她的口味,尤其是红油抄手,她没忍住把一整碗全部都吃完了。 蒋纾看她吃东西也没继续在边上,离开包厢不知道去了哪儿。 商牧之还在另一边卡座跟周溯他们聊天,倒是许仲宁的小女友主动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让梁栖月帮她拍几张照片。 “我技术不太好。”梁栖月拿着手机有些无措。 “没事没事。”对面的年轻女孩靠在卡座上摆姿势,“你随便拍就好啦。” “哦,好吧。”梁栖月拿着手机一顿狂按,也不知道拍了多少张只觉得手都酸了才结束。 “谢谢你,对了,我叫coco,你叫什么呀,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女生笑起来很漂亮,有一对很甜的酒窝,梁栖月刷到过她的视频,也很喜欢,拿出手机跟她加了联系方式。 拍完照coco去边上修图。 梁栖月吃的有点撑,坐在卡座上揉了下肚子。 一抬眼,对面商牧之视线忽然往她这边看过来。 他们那边这会儿正在打牌,看样子商牧之前面筹码最多,应该赢了不少。 梁栖月顿了顿,偏过头不看他,起身离开包厢。 “三哥,该你了。”许仲宁在边上催促。 商牧之视线看着包厢门口,皱了下眉放下手上的牌, “我出去一下。” 9、白月光 梁栖月从包厢里出来,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 她打开水龙头洗手,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又低头捧起冷水拍了下脸颊。 抬起脸,镜子里的人脸颊有些红。 明明也没喝带有酒精度数的酒啊。 口袋里手机响了下,她靠着洗手台翻出来,是商牧之打过来的电话。 外面很安静,只有洗手台边缘滴答的水声。 梁栖月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提示,她给商牧之的备注是他的名字。 有一次被林秋意看见还被她说了,哪里有夫妻这么陌生的。 但梁栖月却觉得没什么,好像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很习惯的把商牧之当成自己的丈夫,所以跟他相处也总是觉得别扭。 而且谁知道自己在他那里的备注又是什么。 肯定也是梁栖月,他都只叫她全名。 梁栖月把手机放进口袋,假装没看见这通电话,也不想再回包厢那边打算直接下楼打车回去。 之前没来过这边的酒吧,梁栖月绕了会儿才找到下去的电梯。 楼上的包厢不怎么对外开放,电梯很快就到了,她进去,里面只有一对情侣,也是要下楼。 梁栖月站在边上,看见电梯镜面里反射出来的身后两个人黏糊的身影。 电梯到的很快,打开是地下停车场。 身后的那对情侣先出去,梁栖月走在身后,低头在手机上打车,听见他们在前面叫对方宝宝。 “宝宝”,林秋意也这样叫梁沉星。 但梁栖月觉得这样的称呼很黏糊。 她一点也不喜欢。 地下停车场很暗,梁栖月站在入口位置,头顶的灯好像坏了,忽明忽暗的闪着。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恐怖电影的画面场景。 这边路口有点堵车,打车软件上半天都没人接单,梁栖月低头一看才发现上面显示有十几个在排队。 她顿了下,这会儿也不太想上去。 商牧之:【在哪儿?】 微信跳出来商牧之发过来的消息。 梁栖月点开,想了下才低头打字回过去。 七月:【地下停车场。】 商牧之没回消息,但又直接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梁栖月犹豫了下才接通,但并不先开口讲话。 “怎么突然走了?”商牧之先开口。 “无聊,不想待。”梁栖月干巴巴道。 商牧之没说话,那边声音有些嘈杂,不像在包厢里,过了会儿才变得安静,梁栖月听见他说, “那现在回去?” 梁栖月抿了下唇,低头看脚下,“嗯。” “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商牧之淡声问。 “……”梁栖月沉默两秒,“没看见。” 商牧之没怀疑这话的真假,只嗯了声开口问,“知道车在哪儿吗?” 梁栖月抬头在车库里扫了眼,这些车在她看来几乎全都一个样,当然也不认识商牧之的车。 她没说话,商牧之大概也猜到,“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入口这边。” 商牧之说,“站那儿别动,我过来接你。” 梁栖月嗯了声,又忽然想到点什么,“你现在出来了吗?” “刚出来,怎么了?” “哦,那算了。” 梁栖月听见那边有电梯声音。 “桌上的玩具熊和兔子我都拿出来了。”商牧之开口,声音隔着微嘈杂的电流传来,“还有什么没拿的吗?” 梁栖月抓着手机,下意识摇了下头,“没有了。” “嗯,我现在下来。” 商牧之说完,挂断电话。 地下车库这边很大,设计的出入口也有些复杂,梁栖月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商牧之从电梯那边过来估计得花一会儿时间。 她原本是可以过去找他的,但不知道怎么后脚跟忽然传来钝痛,她低头看了眼才发现是右脚被磨破了。 因为出门的时候穿的是一双新鞋子,一直不合脚,但她都没注意。 商牧之走过来的时候梁栖月一眼就看见了,他个子高,比例也好,黑衣黑裤更显得肩宽腿长,用他们建筑学的理论来讲,可以说是黄金比例。 梁栖月曾经很挑剔地试图在他身上找问题,比如过于独裁、控制欲强、理性到有些冷漠、以及对小动物和花花草草毫无同理心等等,但唯独对于他的脸和身体挑不出一点问题。 如果真的有,那就是他的某部分过于的符合他高大的身材比例了。 一开始的时候真的非常尺寸不合,加上商牧之在那种时候的控制欲和独裁专制简直快达到顶峰,她曾经一度非常的困扰。 胡思乱想间商牧之已经走了过来,手上拿着刚才上楼之前她在大厅娃娃机里抓的熊和兔子。 梁栖月从台阶上走下来,闻到他身上有点酒精的味道,皱眉道, “喝完酒不能开车。” 商牧之没说话,只把玩具熊和兔子都扔给她, “没喝,刚才不小心被人泼了酒。” 梁栖月接过玩具熊和兔子,才看见他黑色衬衫胸口那边确实颜色有些深, “怎么泼的啊?” 包厢里应该也不至于,难道是商牧之被人故意揩油了? 商牧之看她一眼,抬步往前走, “去外面卡座找你的时候被人泼的。” 梁栖月愣了下, “你去卡座找我干什么?” 商牧之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表情挺平静,淡淡反问,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梁栖月觉得他莫名其妙,走在他前面。 “脚怎么了?” 商牧之跟上来,注意到她右脚步子有些奇怪。 梁栖月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有些磨后脚跟的鞋,摇了下头,嘴硬道, “没事。” 其实刚才在楼上的时候就有点疼,但不知道怎么她居然都没发现。 梁栖月觉得自己有时候反应的延迟速度真的有些离谱。 “蒋纾跟你说什么了?”商牧之忽然开口问。 梁栖月顿了下,面不改色道,“就聊天啊。” “那你在不高兴什么?”商牧之淡声道。 “……谁不高兴了。”梁栖月绷着脸,小声反驳,觉得他说的好像自己很不懂事一样。 “嗯,没不高兴那你跑什么?” 商牧之低眸又看了眼她的后脚跟,放慢了步伐。 “……无聊还不让人走吗?” 梁栖月不服气,继续反驳,“你跟周溯他们熟,我跟她们又不熟。” “是吗?”商牧之垂眸扫了她一眼,又故意绕回话题,“你不是跟蒋纾聊的挺开心的吗?” 梁栖月皱眉,毫无防备道,“哪里开心了?跟别人一起回忆你的白月光吗?” “我的白月光?”商牧之挑眉看她。 “……” 梁栖月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你套我话。” 商牧之神色坦然,并不否认,只是说, “原来你在跟人聊这个。” 梁栖月瞪他不说话。 商牧之垂眼看她,得出结论, “所以你是在吃醋。” 梁栖月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她跟蒋纾能聊什么,无非就是他跟夏初的事情,自己又中途离开,确实显得很像是吃醋才走的。 但这会儿显然越解释越心虚,她索性闭嘴不再开口讲话。 车停在前面,商牧之的车太多不好认,但他的牌号非常好认,几乎每一辆都是一串连号数字。 梁栖月看见前面的连号车牌号,快步走过去,要拉车门。 商牧之没开车门,只走过来,伸手挡住副驾门也不让她上去, “先说清楚。” 他低头看她,漫不经心地问, “我哪来的什么白月光?” 10、香草冰淇淋 梁栖月觉得商牧之有时候很奇怪,他跟夏初的事情不用蒋纾说什么,他们两个人自己就心知肚明,还要问她吗。 她又能说什么。 告诉他,你的白月光是夏初,当年我还给你们递过情书,还在书房碰见过你们谈恋爱,见过你看她的眼神,也知道你为什么放弃她。 “梁栖月。”商牧之又叫她全名。 梁栖月忽然觉得有点生气,也不想再忍下去了,她真的很讨厌自己的名字, “别叫我梁栖月。” 她开口,很明显的语气有些生气。 商牧之看着她,隔了一会儿才开口, “好,那商牧之的太太,” 他改了称呼, “我的白月光是谁?” “……” 梁栖月攥着手上的玩具熊和兔子,抬头看他,有点想骂他,但最终只是讲, “你除了夏初还有其他白月光吗?” 商牧之沉默片刻,手依旧扣着车门,想了下说,“数量太多,我需要想一下。” 梁栖月脸色立刻变了变,拿起手上的玩具熊打他。 打了一下,第二下的时候手腕被商牧之抓住。 他低头看她, “再动手就是家暴了。” 他语气很平静,脸上也没太多的表情。 梁栖月抬起眼视线对上他的目光。 地下停车场里光线很暗,侧面的柱子挡住了大半的光,商牧之扣着她的手,从眉骨到鼻梁下巴的线条冷硬锋利,是看起来非常冷酷不近人情的那种薄情长相。 梁栖月还记得两年前他的公司上市,纽约时报有一期杂志专门花了两页的版面来写他的报道,其中有一张他的照片也被刊登在上面。 因为这张皮囊加上他的家世和事业光环,一度引得不少小女生都很花痴。 当时国内有一个很有名会看面相和星座的大师曾经对商牧之的长相做过分析,说他为人刻薄傲慢,很少会对人敞开心扉,更加不会对女人如何,且一生中估计会有数段婚姻,同他港城那位情史丰富又混乱的爷爷如出一辙,是个不折不扣的精致利己主义商人。 商牧之的爷爷梁栖月只见过一次,领完证后被商牧之带回商家老宅那边,印象中那位经常出现在媒体口中的大慈善家跟想象中不太一样,尽管只是一顿饭的时间相处,全程老爷子也只是问了几句家常话,但梁栖月还是有些畏惧,再加上那些早年间港媒对老爷子历任妻子的八卦小料,梁栖月总是有些无法直视这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而商家后一辈中,包括商牧之父亲那一代,最像商老爷子的就是商牧之。 所以梁栖月对在当时醉酒后脑袋一热答应商牧之结婚请求的事情一直都很后悔。 “打你一下就是家暴吗?” 梁栖月的声音变得不那么有底气了,想抽回自己的手。 “嗯,看程度。”商牧之没让她抽走,依旧摁着她的手腕,抵着刚才她伸手打过来的位置。 梁栖月觉得有些别扭,感觉现在不像吵架反倒有点像那什么。 “夏初不是。” 商牧之垂眼看着她,忽然又落回到刚才的话题, “我没有白月光。” “以及,” 他低眸看了眼她手上的玩具熊,将它拿开,但依旧扣着梁栖月的手腕。 梁栖月抬头看着他,感觉到腕骨位置跳动的脉搏被很精准的按住,听见他很明确地告诉自己, “我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勉强我。 包括决定谁是商牧之太太这件事。” 他说完,停顿了下,视线看着她,问,“能懂我的意思吗?” 停车场入口那一侧的灯忽然关了,梁栖月没有说话,只仰着脸看起来有些呆地看着他,像是在走神。 商牧之吸了口气,很有耐心地又问了遍, “懂吗?梁栖月。” 他握着手腕的力度重了点,捏的她有些疼,梁栖月皱眉,脑子里乱糟糟的,胡乱点头说, “懂了,懂了。” 商牧之看着她,沉默了会儿,松开握着她的手,拉过副驾驶车门,垂眸扫了眼她的脚, “自己能上去吗?” 梁栖月看着前面改造过后有些高的车座,把玩具熊和兔子先放到副驾上,伸手撑着座椅往上爬。 商牧之伸出一只手臂递给她。 她顿了下,扶住他的小臂,习惯性地说,“谢谢。” 商牧之没说话,在她姿势有些别扭的抬起腿的时候,上前一步单手搂住她的腰把人提了上去。 “……” 梁栖月坐在副驾上,看见他把车门关上,从车前绕过,拉开驾驶座车门。 车厢里冷气打开。 梁栖月还因为刚才的对话觉得有些别扭,侧着脑袋看车窗外。 “安全带也需要我帮你系吗?”商牧之视线看着前方,开口问。 梁栖月愣了下,才发现安全带没系,闷闷道, “不用。” 商牧之是直接往公寓那边开的,梁栖月一路上都没怎么讲话,但脑海里却忍不住的一直在想商牧之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初不是白月光,也没有白月光,没有人能勉强他做事情,包括谁是他老婆。 当时结婚也不是她勉强的啊,明明是他问自己要不要跟他结婚的。 现在不离婚的也是他自己。 她才不想被叫商太太。 “我下去一趟。” 车忽然停在路边,梁栖月都没发现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冷不丁被他吓一跳,看见他推开车门下去。 已经快到凌晨,旁边是绿化带,湿热的空气从刚才开门的窗口吹了进来。 梁栖月探头从车窗外面看过去,发现对面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商牧之穿过马路,走进了便利店。 过了会儿才从店里出来,手上拎着袋东西还拿着一支冰淇淋。 梁栖月看见他往回走过来,立刻把车窗升了上去假装低头很忙的开始看手机。 “扣扣——” 车窗从外面敲了敲。 梁栖月顿了下,故意动作很慢好像不知道是谁在敲车窗一样把车窗落下来。 “干什么?” 她绷着脸,也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要生气的开口。 商牧之没说什么,只把手上的冰淇淋递给她。 一股很甜很冷的香草味道在鼻尖,梁栖月抿了下唇,很轻地咽了下嗓子,抬着下巴说, “我才不吃。” 商牧之站在车窗外,七月末的夏天热的快化掉一切,他还穿着件黑色衬衫和长裤,但居然看起来还没有流汗,依旧是看起来冷冷的样子,不过也有点不耐烦,开口说, “那丢掉。” “……丢掉就丢掉。”梁栖月伸手要把车窗升起来。 商牧之伸手挡住车窗,又把冰淇淋递过去。 梁栖月抬头从车窗里看他。 他垂眸看着她,因为实在太热伸手扯了下领口的扣子,重新说, “专门给你买的香草冰淇淋,再不吃就化掉了。” 梁栖月抿唇,看着递到跟前的已经化掉一半的香草冰淇淋,伸手接过,开口说, “谢谢。” 商牧之拉开车门,抬手解了解扣子,将冷气又开低了一点,侧头看了眼边上很专注地吃冰淇淋的人,开口问, “好吃吗?” 梁栖月抿了下唇,视线没离开冰淇淋上,但依旧说, “还行吧,有点太甜了。” 商牧之顿了下,很短促地笑了声,偏头看向车窗外,手重新搭在方向盘上,发动车辆。 凌晨过后的港城街道变得空旷,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梁栖月吃完一整支香草冰淇淋,低头拿纸巾擦滴在衣服上的奶油。 商牧之视线看着前面的路况,在驶离红绿灯路口的时候淡淡开口问她, “脚后跟磨的还疼吗?” “不疼。”梁栖月很认真地擦奶油渍,想也不想的说。 商牧之动作顿了下,侧眸看向副驾驶上很规整地系着安全带坐姿笔直依旧像中学生、但此刻是他合法太太的人,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梁栖月的时候。 母亲好友的小女儿从外地回港,他刚刚拿了驾照开车送她过去。 冷气很足的老洋房里,梁栖月穿着件红黑格子裙在沙发上坐着笔直,林秋意跟刚刚出院的梁沉星坐在沙发对面跟母亲讲话,他站在阳台外面的走廊抽烟。 客厅里的声音很热闹,连一向话少的梁沉星都说了几句话。 过了不久原本说不来这边的商行匀骑着自行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进来,手里还拿着支快化掉的香草冰激凌冲进去就给梁沉星,但被林秋意说刚刚出院不让吃冰的拦下,于是问沙发那边看起来在认真玩乐高、被商牧之疑心是不是不会讲话的梁栖月, “七月吃冰淇淋吗?” “不吃。” 梁栖月头也没抬斩钉截铁地说。 “好吧。”林秋意看着那支快化掉的冰淇淋扔进了垃圾桶里。 燥热的午后,客厅聊天的声音还在继续,但依旧没有刚才那道拒绝的宛如宣誓的声音,商牧之抽完两根烟骑着商行匀停在门口的山地自行车去便利店买压片糖。 离开的时候路过便利店的玻璃窗,刚才还斩钉截铁拒绝冰淇淋的梁栖月正一个人坐在长桌边,两只手都拿着香草口味的冰淇淋吃的很认真。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梁栖月是全港城最口是心非的小女孩。 明明想要那支唯一的香草冰淇淋,但永远都会最先一个扭过头,装出一副完全不在乎不想要的样子。 一定要人亲自递到她跟前,还要告诉她,这支冰淇淋是专门给你的。 她才会接过,然后没心没肺地跟你说谢谢,虽然这支冰淇淋她觉得太甜了。 11、哥哥 梁栖月晚上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后脚跟磨的伤口有些重,虽然也不算不能忍受,但明天要去公司上班还是有点麻烦。 医药箱不知道被她放在什么,好像是在客厅。 浴室里传来洗澡的声音,商牧之的笔记本放在卧室的桌子上,他刚刚还在那里打了个视频电话,弄得梁栖月都不太敢发出什么声音。 梁栖月怀疑他可能已经开始打算一直住在她这里了,卧室和衣柜里也有越来越多他的衣服和日用品。 单脚跳着从床上下来,梁栖月去客厅里找擦脚的药膏。 慢吞吞移动到客厅的时候浴室的水声也停了,梁栖月弯着腰在柜子里找医药箱,发出点不大不小的动静声。 “找什么?” 商牧之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头发有些湿的往下滴水。 梁栖月没抬头,柜子里没看见东西,她又慢吞吞移动到沙发那边,坐在沙发上开始翻动茶几下的抽屉。 商牧之看了她一会儿,走到对面的岛台,拆开刚才从便利店买回来的袋子往沙发这边过来,在她对面的地毯前半蹲下身,直接伸手扣住她受伤的那条小腿。 梁栖月还在继续找自己的医药箱,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吓一跳,下意识地就要膝跳反应。 商牧之眼疾手快地的按住,抬头看她, “你干什么?” 梁栖月靠着沙发低头瞪他,很警惕地说, “我才应该说这话,你干什么?” 商牧之把手上的药膏给她看, “给你上药。” “……”梁栖月顿了下,还是想收回自己的小腿,嘴硬道,“用不着。” 商牧之没管她,松开手,拧开药膏,将她的脚踝掰正,直接往上涂药。 “痛……” 梁栖月皱眉,小声道。 商牧之抬头看她一眼,淡淡道, “嘴巴不是挺硬的吗?” “……我不要你弄。”梁栖月抬腿踢他,“给我,我自己来。” 商牧之握住她的脚踝,轻声说, “别动,马上就好。” 梁栖月没再挣扎,但还是皱眉看着他。 药膏涂上伤口有些疼,商牧之就这样蹲在她跟前,短而硬的头发漆黑,身上只穿着件黑色浴袍,隐隐露出点里面的腹肌。 商牧之身材很好。 这点梁栖月很清楚。 但他好像也没特地健身,所以肌肉看起来不吓人,只是刚刚好的那种。 “后脚跟磨成这样还嘴硬。” 商牧之给她上完药,评价了句。 “还不是因为你非要我陪你出去吃饭。” 梁栖月顿了下,抬起腿,很不客气地蹬了下他的肩膀。 商牧之刚刚帮她擦完药准备起身,被她一蹬身体往后倒了下。 梁栖月靠着沙发,低头看着他,一只脚依旧踩在他的肩膀上,对他的反应发出嘲笑, “你怎么这么虚。” 商牧之抬起眼,也没生气,只视线看着她,淡淡说, “别乱踩。”又说,“虚不虚你不知道?” 梁栖月感觉自己的脸好像有些热,假装没听懂,只很不讲道理地说, “就踩。” 又蹬了下他的肩膀。 商牧之这回没往后倒,只掀起眼皮看了她两秒,伸手动作很慢地把她的脚从肩膀上拿下来,但并没有松开。 他站起身。 梁栖月愣了下,一条腿被他握住,抬起。 她刚刚洗完澡,只穿了件很宽大的睡衣,足够挡住腿根。 “你!” 梁栖月脸有些红,拿起沙发上的抱枕,又去踢他。 商牧之没躲开,显然也没因为她轻飘飘的动作觉得怎样。 “你放开。” 她声音小了点。 “不是你先踢我的吗?”商牧之淡淡开口,又往前走了点,把她的腿往前折下去。 “我又不是故意的。” 梁栖月嘟哝。 “没听清。” 商牧之把人从沙发上捞起来。 梁栖月被他抱起来压在沙发上,有点不知道怎么弄成现在这样的,但还是很坚决的推他, “不准亲我。” “谁要亲你?” 商牧之脸上没什么情绪,低头亲了下她的嘴唇。 “你……骗子。” 梁栖月愤愤地说。 商牧之并不否认,又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亲她, “闹了一晚上还来?” “谁闹了?” 梁栖月不服气,又推他的肩膀,不太愿意让他亲了。 商牧之身上很热,隔着浴袍梁栖月也摸到他有些硬的胳膊和骨骼,觉得他压的自己有些痛,伸手去打他。 商牧之握住她的手,很低的在她耳边说, “梁栖月,你怎么脾气这么差?”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手上的动作却干的很不是人事。 怎么有人能这样…… 说话和行为差的这么大。 梁栖月眼睛有些潮,被他亲的脑袋有点发晕,但又因为这句话变得很生气,咬了下他的脸, “我就是这样,你第一天知道!” 商牧之没说话,只是扣着她腰的手收紧了些把她拉近,很用力地亲她。 梁栖月呜呜了几声,手从推打的动作慢慢变成主动环住他的脖子。 商牧之在低头吻她的间隙停下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 “叫我什么?” 梁栖月不说话,眼睛有些红,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抿着唇不理他。 “叫我什么?” 商牧之又问了遍。 梁栖月呼吸变得快了点,很胡乱地说, “哥哥。” 商牧之停顿了会儿,拨开她的头发,很冷静地说, “怎么又乱叫。” 梁栖月抿唇,心里骂他,明明就喜欢,还装什么正经。 商牧之好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盯着她被吻的有些红肿的嘴唇看了会儿,教她说, “应该叫老公。” —— 梁栖月第二天醒的有点晚,差点迟到。 昨天又跟商牧之睡觉了。 她觉得自己有时候好像很奇怪,明明很早就决定讨厌商牧之,但好像又没办法真的讨厌起来他。 可能因为他有时候对她也很好吧。 比如今天一早商牧之告诉她之前给她买的那套距离公司很近的房子已经办完过户了,正在让林宿准备重新买一些家居,她有什么意见都可以直接跟林宿沟通。 林宿是他的私人助理。 梁栖月对现在这套公寓还算满意,不过上班以后通勤距离确实有些远。 商牧之给她买的那辆车已经在地下车库,车钥匙就放在客厅的玄关柜子上,她还一次都没去看过。 驾照拿的早,但实际操作实际上少得可怜,也完全不敢在港城这样的通勤街道上路。 换好衣服梁栖月没空吃早餐,急急忙忙就要拎着包走。 商牧之还在慢条斯理的系扣子,脖子上还有她昨天抓的红痕,他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叫住她, “晚上一块回爸妈那边吃个饭。” 爸妈指的是他家里那边。 梁栖月哦了声,“那你晚上来接我。” 商牧之点头,不经意地说,“我现在也可以送你,顺路。” 梁栖月撑着玄关柜子换鞋,想也不想的拒绝, “不了,我坐地铁,要迟到。” 商牧之也没勉强,把扣子系到最上方挡住了脖颈的红痕。 —— 到公司梁栖月刚在工位上坐下就发现工位附近的几个同事低着头键盘敲得很响,眼神也时不时交流,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 梁栖月打开电脑,刚登上微信就发现自己被拉进了几个群聊,其中有一个是公司的大群。 “早上在电梯里看见了。” “超级帅——!” “比杂志上那几张照片还要帅一百倍的真人立体建模脸!” “几个组的老大好像前两天就被叫过去开会了。” “嗯,听说已经毙掉了一半的项目。” 群消息刷屏往下,梁栖月有点没看明白。 丁昼给她发了一个文件夹。 她点开,是他们组刚刚接的一个跟政府项目有关的投标建筑。 群里的消息还在继续热火朝天的往外跳,梁栖月有点好奇,看了眼边上的楚凝,她正在作图。 丁昼的位置在她对面,一抬眼两个人视线对上,丁昼主动冲她笑了下,又给她发消息, 【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就好了,虽然老大今天就回来了。】 丁昼说的老大是他们项目组的负责人赵芷,梁栖月报道那会儿就加了她微信。 她想了下,给丁昼发消息, 【群里大家在聊什么?好热闹。】 这几个群都是丁昼拉她进去的,估计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丁昼回的很快, 【哦,他们在说大老板。】 梁栖月:【大老板?我们老板不是沈彻吗?】 梁栖月一直记得沈彻是bancan的老板,毕业那会儿公司来学校招聘信息上就是这样写的,沈彻还给他们毕业生演讲过。 丁昼:【他们两个都是,但公司股份最多的还是大老板,听说他两是大学同学,当时大学一起创业的,中泰就是他们一起的毕业作品,不过对外一直是老板而已。】 丁昼:【你也是港大的,大老板你肯定也认识,最近商家刚回国那位。】 梁栖月看着电脑上发过来的消息,有些愣在原地。 商牧之是bancan的老板? 难怪之前听见她投简历的时候什么也没说,还有今早问她要不要顺路送……原来是这个顺路。 中午去食堂吃饭,梁栖月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买饭的时候都没仔细看。 楚凝中午没一块过来,说是有事不吃了。 她一个人找了位置坐下,低头翻出来手机找到商牧之的微信,有点想给他发什么,但点开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忍不住有些泄气。 难道她才刚来就又要辞职准备换工作? “栖月,你怎么一个人?” 丁昼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 梁栖月愣了下,给他让开点位置。 “吃这么少?” 丁昼看了眼她餐盘里几乎没动过的饭菜。 “没什么胃口。”实际上是公司食堂的动作不好吃。 丁昼很理解的说, “我知道,这食堂是后勤部那边外派出去的,一直不太好吃。” 梁栖月这会儿心思显然不在吃饭上面,只心不在焉的戳了戳碗里的菜。 丁昼看了她一眼,把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分给她一只, “这个鸡腿还不错的。” 梁栖月愣了下,“谢谢。” —— 沈彻原本没打算带商牧之来食堂吃饭的,但开会到现在,商牧之自己也主动提出来食堂,打完饭两个人找了里面的位置坐下。 沈彻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这番茄炒蛋怎么是甜的?” 公司老有人说食堂饭菜难吃,他之前没来过这次一来还真是。 商牧之倒是没什么反应,但也没动几下筷子,视线在往食堂外面的员工餐厅那边看。 他顺着视线一块看过去,只看见一对坐在一块的男女在分鸡腿,颜值看着挺般配的。 但商牧之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 “公司没禁止员工谈恋爱,我觉得这事也没什么,不用这么上纲上线。”沈彻看着他的表情商量着说。 商牧之没说话,只放下筷子,没什么情绪的看了他一眼,开口说, “你觉得他们在谈恋爱?” 12、毕业照 梁栖月下班的时候婉拒了丁昼一块下楼的请求,等部门周围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收拾东西慢吞吞的离开。 按电梯到负一楼的地下停车场。 商牧之一个小时前给她发微信说车停的位置在一出电梯后走过来的第二个柱子那边,梁栖月走了几步看见连号的车牌号确定是商牧之的车才很谨慎地在四周看了眼,然后速度很快的跑到侧面的副驾驶那边拉开车门上去。 “有谁在追你?” 商牧之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 梁栖月把包放下来,才侧过头看他, “你什么时候成了bancan的老板的?” 她从中午的时候就很想问了,但一直忍到现在。 “一直都是。” 商牧之完全没有否认的打算。 梁栖月对上他坦然的目光,感觉自己心里别扭了一下午的那点情绪好像显得很幼稚一样, “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商牧之打转方向盘,把车往外开出去, “跟你说了,然后呢?” 他转头看梁栖月,淡漠道, “知道我是老板你就不来了吗?” 心思一下子被戳穿,梁栖月觉得有点没面子,别过头看车窗外,学着商牧之的口吻很冷硬地说, “是啊,知道你是老板我才不来。” 车开出地下停车场,出口刚好迎面就是落日,街道有些堵,站着不少刚下班的人在等车。 “你当时简历投到bancan是因为什么?” 商牧之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梁栖月顿了下,不悦地说, “反正跟你没关系。” “别这样说话。” 商牧之打断她,“你的人生选择永远都不需要考虑到我。” 这话听起来有些过于的冷漠,梁栖月微微愣了下,“你什么意思?” 商牧之看了她一眼,神色微敛, “你来bancan肯定是因为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建筑师,这点跟谁是老板没有任何关系,是吗?” 梁栖月视线对上他,顿了下,点头。 商牧之嗯了声,手放在方向盘上,继续说, “而且我认为你应该不会因为我们私底下的关系在工作上受到任何影响。” 梁栖月抿唇,想了下,摇头, “在公司你是老板我只是一个实习生,如果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肯定会有影响。” 商牧之顿了下,略微思索,把问题抛给她, “那你打算怎么办?” 梁栖月脑袋原本有些混乱,但这会儿被商牧之一通分析下来又觉得清晰不少,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在公司我们就装作不认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商牧之看了她一会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问, “那你已婚的身份也要隐瞒?” 梁栖月愣了下, “这个重要吗?” 商牧之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变化,但他只是移开视线看向车窗,重新发动车辆,冷淡地说, “不重要。” 街道还是有些堵,车开的很慢。 梁栖月还没听到他明确的回答,有点不太放心,又确认地问, “那就这样说好了?在公司我们就装作不认识。” 商牧之单手打着方向盘拐过前面的红绿灯的路口,没转头看她,只视线在自己空着的无名指和梁栖月的无名指上扫了眼,神情淡淡, “嗯。” —— 到商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车开进前面的花园,蒋怡跟商陆刑已经在主楼的门口等着他们了。 梁栖月先下车,蒋怡一看见她立刻就迎了上来,牵住她的手往屋里走, “快进来,手怎么这么凉。” 商牧之走在后面,跟商陆刑点头打了个招呼,也跟着一块进屋。 梁栖月回港城没几个月就被林秋意送到了商家,那会儿也才刚刚十五岁,新转学到港城这边的国际中学,成绩不算很跟得上,粤语也不太好,在学校里基本没什么同学主动跟她亲近讲话,平常回家大部分时候家里就只有她跟当时的一个保姆。 保姆是梁家的老人,只会讲粤语,梁栖月听不懂她讲的话,她也像听不懂梁栖月讲话一样,但林秋意回家后又是另一种态度。 梁栖月当时一门心思还想回苏市那边的爷爷家,也没怎么跟林秋意反应,直到有一回吃了保姆放过期的蛋糕吃的食物中毒进了医院,林秋意回家后心疼的哭了一场,才把她送到了好闺蜜蒋怡家这边。 蒋怡性格跟林秋意很像,家里又刚好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完全把梁栖月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来养。 在商家那几年,梁栖月除了偶尔会想回苏市,大部分时间其实都过的挺开心的。 十八岁成年以后,林秋意跟蒋怡时常聊天就已经开始在把她跟商行匀跟拉到一起,蒋怡也数次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讲过,等她以后嫁给商行匀就又可以继续当自己的女儿了。 但没想到最后是嫁给了商牧之。 婚后这四年商牧之不在国内,梁栖月有时候也会被蒋怡叫回家吃饭,对商家来讲某种程度上或许她要比商牧之更像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蒋怡完全没跟家里的保姆讲过,餐桌上的饭菜几乎全是按照平常梁栖月的口味来做的。 商牧之洗完手出来,倒也没说什么,很自然地在梁栖月边上拉开椅子坐下。 蒋怡在问梁栖月工作的情况,之前投递简历的时候蒋怡也有在微信上问过她一些,梁栖月当时没告诉具体的公司,现在想想也是对的,能省去不少麻烦。 餐桌上只有蒋怡跟梁栖月在不停的讲话,父子两都低头吃饭。 “你就只顾自己吃不给七月夹菜?” 蒋怡忽然开口问询,看了眼边上的商牧之。 商牧之抬眼看餐桌上的菜,“她离得近。” “这是离得远近的问题吗?”蒋怡教育他,“你之前几年就不在国内,哪有人一结婚就忙工作忙四年都不回家的,好在七月是个乖孩子没怪你。” 商牧之不讲话,拿起餐桌上的蟹卷起袖子给梁栖月剥好放到她碗里。 “你妈说的对,你之前是工作忙,现在也算是定下来了,什么时候跟七月要个孩子,我跟你妈也好抱孙子。” 商陆刑开口说道。 梁栖月愣了下,下意识侧头去看商牧之。 商牧之剥完蟹,抽了张纸正在慢条斯理擦手, “目前还没打算。” 他开口,将纸丢进边上的垃圾篓里,淡道, “我才回国,她也刚毕业,你们这个时候说是不是太早了。” 商陆邢皱眉,由于商老爷子的原因他其实大部分时候都不太能管得了商牧之,对于这种问题更多是出于父亲的角度而不是工作, “你都快三十了,还打算忙到什么时候?” “七月还年轻啊,刚毕业就怀孕生孩子,还工不工作了?” 蒋怡在边上开口,她年轻的时候没想太多,跟商陆邢一结婚就接连生了商牧之和商行匀,自己的事业基本就没开始过,当时没觉得现在再看就不一样,对商陆邢这样的发言也难免有些怨怼, “要生孩子你自己生去,少嘴上说。” “你,当着孩子面胡乱说的呢。” 商陆邢有些尴尬,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脸有些黑。 “我说错了吗?”蒋怡放下筷子,看向边上的商牧之,严肃的说,“我反正是不赞同你爸的说法。” 梁栖月在边上一直没开口讲话,这会儿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忍不住转头看商牧之。 商牧之目光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 “我们的事情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我跟梁栖月自己会安排。” 一顿饭因为催生的事情吃的不上不下。 吃完饭后蒋怡说梁栖月之前留在这边的还有一些东西被她收拾了下放在楼上的房间记得去拿。 梁栖月吃完饭就直接上楼去了房间拿东西。 房间是她小时候在这边住的卧室,上大学后她就很少再回这边了,但这些年房间也一直保留着,蒋怡每周都会让家里的保姆打扫一遍。 床边的书桌上放着蒋怡收拾的东西,梁栖月走过去,里面装的都是一些她高中那会儿的东西,最上面是高中的毕业相册。 梁栖月拿起来,翻开第一页就是她穿着高中毕业的校服站在学校的标志性建筑下的照片。 拍照的人是商牧之。 梁栖月高三毕业那年林秋意跟梁沉星在国外做手术,没赶回来。 蒋怡那会儿跟商陆刑在国外,最后作为家长来参加她毕业典礼的人是还在上大学的商牧之。 商牧之那个时候就已经很有名了。 说来也巧,梁栖月高中大学跟他都是一个学校。 作为国际中学毕业好几年的风云人物学长,商牧之再次回来是以哥哥的身份参加妹妹的毕业典礼。 梁栖月在毕业那天被一众女生围起来叽叽喳喳的问了不少问题,诸如商牧之是不是她亲哥、有没有女朋友、介不介意自己给她当嫂子、商牧之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有没有带过女生回家…… 那一天是梁栖月高中三年来人缘达到最好的一天。 原因是因为被大家发现商牧之是她哥哥。 以及她们想当她嫂子。 时隔这么多年她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的心情,但翻开那会儿的毕业照再看,她才发现—— 她那天应该是很不开心的。 以至于毕业照上的表情都很难看,也不知道当时举起相机拍下她那一刻照片的商牧之是在想什么。 卧室的门从外面敲了下。 梁栖月放下手上的照片,转过头。 商牧之手里端着碗汤,走过来放在边上, “在看什么?” “没什么。” 梁栖月几乎是立刻把相册合起来,重新丢进里面那一堆东西里面。 商牧之看了她一眼,直接走过来,低头在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很精准的翻找出来刚才的毕业相册。 13、吊梨汤 梁栖月看着他拿起相册,想了下,没拦他。 反正里面也没什么东西。 她走到边上,端起商牧之从楼下拿上来的汤。 是蒋怡很拿手的吊梨甜汤,炖的时间很久,果肉入口就化掉了。 梁栖月很喜欢,坐在沙发边上认真的喝汤,没再去管商牧之。 商牧之打开相册,翻了两页,看起来也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梁栖月高中时期的人缘很一般。 因为话少,再加上她当时也不太喜欢交朋友,认为人跟人之间建立关系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远不如自己多刷几道物理题要来的简单。 所以印象中她的毕业相册应该没几张,因为根本就没几个一起合照的人。 但商牧之虽然看起来没兴趣可却翻了好久她的相册,梁栖月都有些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出什么问题了,里面难道有什么她自己都不记得的合照。 “你是不是翻太久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吧?” 梁栖月喝完小半碗汤,没忍住开口说。 商牧之没看她,手上相册停在某个页面,只淡淡道, “确实是没有什么好看。” 他合上相册,重新丢回到箱子里,又看了眼里面其他东西。 大多都是梁栖月曾经用过的一些,有笔记本、玩偶、卡带盒子,还有几张她以前画的素描图。 都是跟商牧之没什么关系的回忆物件。 梁栖月念高中的时候住在商家,商牧之那时候已经上大学了,两个人其实很少有机会在家里见面。 但有时候又因为哥哥这一层身份,不可避免的还是偶尔会有一些交集。 比如在参加梁栖月的毕业典礼之前,商牧之也好几次作为家长身份参加过学校的几次家长会。 梁栖月是高一开学后两个月才正式转入国际中学的,高一一整年她的成绩都不太好,因为语言不通加上心里排斥上学,她的成绩一直都是班级上吊车尾的存在。 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讲,成绩好坏其实也并不重要,林秋意从来不会过问她学习方面的事情,蒋怡也怕她压力大都不太过问。 梁栖月第一次对自己的成绩感到有些羞耻,是高一下半年的期末考试。 原本作为家长出席学校家长会的蒋怡临时跟商陆刑出国旅游了,商牧之作为家里最年长的哥哥来参加她的家长会。 梁栖月的座位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家长会上安排来的家长位置都在学生座位的边上。 商牧之在边上翻她的试卷,一张张试卷纸张翻动的声音,他没作出任何评价,但梁栖月就是莫名觉得脸热,但凡她再多考十分也不会那么坐立难安。 家长会结束后商牧之开车带她回家,回去的路上也没过问一句她成绩的事情,只是很随意地问了句,以后想做什么。 十几岁的时候大多对于未来都没有什么很明确的规划,更不用说是具体的行业有什么了解。 梁栖月在此之前更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时只想上完学后早点独立自由可以回苏市去找爷爷。 商牧之当时问的语气虽然随意,但也不像是开玩笑。 梁栖月当天晚上回去后就认真地在本子上写下了自己的规划,虽然满满一页a4纸都画满了,但也没太想明白自己以后到底想要做什么,可是也确实因为商牧之说的话知道按照现在的成绩继续下去,等到大学也只能被林秋意他们安排学校和专业,根本谈不上任何自主选择的权利。 但此后她的成绩再没拖过后腿,高考后也是以国际中学全校第五的成绩上了港大最好的专业。 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情,商牧之或许真的会是很好的哥哥和兄长。 而不是此刻让她情感复杂的丈夫。 “东西要帮你拿到车子上吗?” 商牧之开口问。 梁栖月喝完手上的汤,摇头, “不用,我再看看还有没有东西,等会儿自己拿下去。” 商牧之嗯了声,没再说什么,把她喝完汤的盘子拿出房间下楼。 梁栖月看他从房间离开才起身回到桌边又拿起相册打开看了看,第一页是商牧之给她拍的照片,再往后翻是一张她跟商行匀的合照,后面连着几张也都是。 梁栖月愣了下,其实她都不太记得自己毕业那天商行匀什么时候还来过。 她跟商行匀年纪只差一岁,蒋怡和林秋意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把她跟商行匀拉到一块。 但实际上他们的关系也就那样。 商行匀性格跟商牧之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从小不服管教,性格肆意又张扬,离经叛道。 梁栖月曾经很羡慕他,觉得他可以活的这样无拘无束。 但要说对他有什么超出男女之外的感情,她可以确定是没有的。 商行匀对她肯定也没有。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四年前联姻变成她跟商牧之后,商行匀就几乎再没怎么回国过了。 俨然一副好像被亲哥和小青梅伤害到了的样子。 弄得每次两家人一块吃饭提到他都很尴尬。 梁栖月看了会儿上面两个人的合照,没多想,合上相册,重新丢回到箱子里,继续收拾其他东西。 —— 商牧之平常很少回这边来,商陆刑对两个儿子这种都不太回家的行为倒是没说什么,蒋怡却一直都颇有怨言。 “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蒋怡看了眼端着空碗从楼上下楼的商牧之,语气有些不满, “结婚几年都不见人,好不容易有空也不知道多陪陪七月。” 商牧之把空碗交给保姆, “没那么多话要说。” 蒋怡皱眉, “你这话什么意思?当初不是你自己非要娶人家七月的。” 商牧之没觉得话多话少这问题跟他娶梁栖月有什么关系,只走到桌边,拿起上面泡好的茶喝了口,才回答, “是我娶的她,我没忘,怎么了?” 蒋怡对商牧之跟老爷子太像的性格一直都有些不满,尤其是这几年,冷漠专制的性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会儿又看他这样讲话,忍不住也讲话刻薄了点, “你说怎么了?要不是你跟你弟弟抢人,现在能成这个样子?要我说七月嫁给你也是受委屈,你现在工作忙完了,也还没要孩子,最好也是别耽误人家,趁早离了。” 别人或许不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但蒋怡却是再清楚不过。 当初说什么刚好回国,刚好需要一个妻子,所以才会带着当时刚刚满二十岁的梁栖月的背着两家所有人去领了证。 但实际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商牧之自己的公司当年正为上市忙的焦头烂额,根据每次打电话在那边照顾他的陈妈所说,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每天只有三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其余都在公司。 但就是这样的超负荷状态下,他居然专门花了三天时间,来回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从伦敦回到港城,跟梁栖月领了证。 原以为他是一早就动了心思跟商行匀抢人,但证都领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商牧之没讲话,手上的茶水颜色深,在青瓷杯里晃了晃,映照着头顶客厅的灯光。 蒋怡想着话既然都说了,索性也就一次性说开, “我原以为你是喜欢七月,所以当时才费那么多心思,但看你这几年的样子,哪里像是喜欢她? 你从小心思就深,谁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其他事情也就算了,但跟七月的事情,你要是还对她这样,就趁早放了手。” 看商牧之脸色没什么变化,蒋怡继续说, “行匀他这几年都没回国,我上个月给他打视频电话,他说这个月底摄影团队会路过港城这边,到时候要回家一趟。” 后面的话她没直接点明,但想着商牧之自己也会明白。 如果没有他当年横插一手,梁栖月或许早就跟商行匀结婚了。 商牧之一直没开口说话,也没反驳,只在蒋怡说完后才放下茶盏,开口道, “嗯,知道了。” 至于知道什么,他一句话没多说,只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到外面的院子里。 梁栖月抱着箱子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没看见商牧之,只看见蒋怡在客厅沙发那边坐着,看着有些走神。 “妈?” 她开口叫了声,“商牧之呢?” 蒋怡回过神,看着她自己抱着箱子,走过去帮忙,开口说, “在外面。你怎么也不叫他帮你搬下来。” “没事。”梁栖月不以为意,“很轻啊。” “哎。”蒋怡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看她,帮忙她搬出去,“还是牧之不会疼人。” 梁栖月顿了下,有点想帮商牧之说话,其实他对自己还挺好的,但已经走到外面。 傍晚开过来的车停在院子外面,商牧之正侧着身站在车旁边抽烟,指尖夹着猩红的烟蒂,背影看上去有些冷淡。 梁栖月怕他听见她又把话咽了下去。 “牧之。” 蒋怡叫了他一声,“还不过来帮七月搬东西。” 商牧之转过身,视线淡漠地扫过来一眼,掐灭烟,打开车后备箱,走过来接过蒋怡手上的箱子。 梁栖月看着他把箱子放进后备箱里。 “下回再回来吃饭。” 蒋怡跟她道别,“牧之工作忙你就自己来。” 梁栖月点头说好。 商牧之没怎么说话,先上了驾驶座那边,车窗打开着,他侧脸在黑夜里显得冷峻而淡漠,即使是在面对最亲的人好像也是这样。 蒋怡又叮嘱了几句才放人离开。 梁栖月上车后系好安全带,感觉车厢里的气压似乎有些说不出的低,忍不住侧头看了商牧之几眼。 “看我做什么?”商牧之头也没偏,淡声道。 被他发现梁栖月有些心虚,抬了抬下巴, “谁看你了,少自恋。” 商牧之没跟她辩驳,只继续开车,从半山腰开下来,驶过过几个街道口,车窗外的霓虹灯有些刺眼的从没有关上的窗口照进来。 梁栖月伸手去关车窗,忽然听见商牧之在边上开口问, “梁栖月,我对你很坏吗?” 14、混蛋 梁栖月其实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 商牧之对她坏吗? 应该是坏的。 从她寄养在商家当他的妹妹到现在当他的老婆,商牧之的坏简直是有些罄竹难书。 高中的时候抓到她差点跟男同学早恋,骗她说不会告诉蒋怡,但转头蒋怡就知道了。 大一的时候恐吓她学校渣男多,美曰其名让她多考察后再决定,但他自己转头就夏初在一起了。 等到他自己毕业了,连通知都不通知她一声就出国了,再回来就是在她喝醉酒后带着她稀里糊涂的去领了证。 现在说好的等她毕业了就离婚,但又很义正言辞的讲他反悔了,不离了。 好像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一直都在欺负她。 所以梁栖月几乎是没怎么犹豫的就点头, “当然,你一直欺负我。” 商牧之笑了声,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她用“欺负”这个词有些幼稚,侧头看了她一眼,开口说, “我欺负你?” 梁栖月点头, “你以前都不让我谈恋爱,害得我初恋都没有就英年早婚。” 商牧之这倒是没否认,只单手打着方向盘,视线看着前面的路况,淡淡道, “谈恋爱你指的是高中你那个戴眼镜的男同桌还是大学那个一入校就殷勤的约你吃饭的学长?” “……” 梁栖月其实自己都不太记得当时的预备恋爱对象长什么样子了,被商牧之一讲又隐约有点印象了, “有区别吗?不都被你扼杀在摇篮里了。” 商牧之嗯了声, “如果这就是对你坏,那我确实是个混蛋。” 梁栖月其实很少听商牧之讲这样的话,感觉有些不自在,皱了下眉说, “你怎么忽然说这个?良心发现了?” 商牧之侧脸平静,很稳地开着车,没回答这话,只是问她, “那谁对你好?” “什么意思?”梁栖月起了点警惕心,只刚回家吃顿饭就问这些古怪的问题。 “不是说我对你坏吗?” 商牧之漫不经心道,“所以谁对你好?” 他转过头,视线看着她,似是不经意地说, “商行匀吗?” 梁栖月愣了下,商行匀好像已经是今晚第二次出现了。 商牧之依旧看着她,昏暗的车厢光线里,他脸上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梁栖月迎着他的视线,思索片刻,闷声道, “反正比你好。” 得到这样的答案,商牧之似乎并不意外,只平静地挑了下眉,看了她一会儿,点头道, “嗯,这点确实。” 他移开视线,继续看前面的路况,语气毫无波澜地说, “不过当年他没赶回来,再好也是白费。” 前面一句话还好,后半句什么意思? 梁栖月皱眉看他, “商牧之你有病吧?” 商牧之对此没有反驳,只无动于衷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再说。 一路沉默着把车开回家。 梁栖月洗完澡躺回床上打开笔记本准备看一眼白天丁昼发给自己的几份资料,才打开电脑,忽然就感觉腹部有些绞痛。 到浴室后果不其然是生理期又毫无预兆的来了。 她前几天才随口跟商牧之说的话居然今天就应验了。 梁栖月一直都有些痛经,早几年还好,这两年不知道怎么越来越严重,时间还很不准。 慢吞吞回到床上已经没精力再去管工作了,从床头柜里翻出来止疼药吃了一片就埋进被子里,只想立刻昏死过去一觉到天亮。 商牧之一进卧室就察觉到有点不对劲,床上很安静。 梁栖月既没像之前那样故意发出动静和噪音想赶他出房间,也没在床上不戴耳机办公。 白色的被子很小的鼓起一团,只露出一截埋在里面的黑色长发。 他走过去看了眼床头柜,上面放着瓶盖还没拧上喝了几口的水,边上还有一盒止疼药。 商牧之其实没见过几次梁栖月这种情况。 他这些年很少回国,偶尔几次回来也有时候会刚好碰到她生理期,有注意到时间每次似乎不太一样,但梁栖月都不太提。 “梁栖月。” 商牧之拿起边上的止疼药看上面的治疗用途,开口叫了她一声。 梁栖月没搭理他,过了会儿才有气无力的从被窝里发出声音, “我肚子痛,你去隔壁睡吧。” 商牧之没说话,只把止疼药放回去,关了卧室的灯,把床头那盏她上次带回来的绿色蘑菇小夜灯打开,带上房间门出去。 梁栖月肚子痛的意识模模糊糊,跟之前每回一样,生理期前两天全靠止疼药和睡觉度过。 有时候她也会买暖宝宝贴在肚皮上,但港城夏天太热,她已经很久没买过了,家里估计也没有。 商牧之出去后过了会儿她才把被子往下拉了拉,空调干燥的冷空气让鼻子有些痒痒的。 卧室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商牧之给关掉了,但好在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 梁栖月吸了下鼻子,皱着眉起身想拿床头柜上的水喝。 门从外面被推开。 她一愣,下意识地把被子往上拉了下,只露出半张脸来。 商牧之手上端着碗什么东西,朝床这边过来,拿走了她准备喝的水,把碗放在上面。 梁栖月瞪着他,“你干嘛?” 商牧之把矿泉水瓶拧起来,指了指边上那碗看起来黑乎乎的东西,开口说, “喝完再睡觉。” 梁栖月看了眼那碗里的东西,嫌弃的皱眉,抗拒道, “不要,谁知道你会不会给我下毒。” 梁栖月其实不是话多的人,也自认不算刻薄,但有时候面对商牧之总有点控制不住的胡言乱语说一些很难听的话。 商牧之没说话,只扫了她一眼,端起碗喝了一口,咽下去, “下毒了。” 他看着她,淡声道, “要死我给你垫背。” “……” 梁栖月还是很不情愿的样子,但伸手接过,只碰一下很快又放下, “烫。” 她重新缩回被子里,头发有点乱,脸也因为疼痛而显得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又可怜,但嘴巴依旧很厉害, “拿走,我不喝。” 商牧之低眸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两秒,转身从房间出去。 梁栖月看着没带上的卧室门,心里默默又骂了他几句。 商牧之出去了几分钟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杯温开水和一只汤勺。 梁栖月偏过头不看他,但听见汤勺和瓷碗声音碰撞的声音。 “你是打算要我喂?” 商牧之在边上淡淡开口,有些阴阳怪气的嫌疑。 “……”梁栖月肚子确实有些不舒服,也没力气再跟他对着来,拿起床头柜上的碗,用勺子喝了一口。 像是现煮的红糖姜茶。 味道怪怪的,但并不算难喝。 她皱着眉全部喝完,放下碗和勺子,故意挑刺道, “真难喝。” 商牧之扫了眼空掉的碗,把手上的温开水递给她, “看看哪个更难喝。” 喝完红糖水的小腹舒服了不少,梁栖月依旧不怎么领情的样子,接过温开水喝了口。 甜的,加了蜂蜜。 她顿了顿,抬头看商牧之。 商牧之还没洗澡,刚刚开车回来后他就在客厅那边处理工作,身上还穿着刚才回家时候的衬衫,卷起的袖口露出一截小臂,露出冷白的腕骨,有很淡的烟草味,可能偷偷在她阳台那边抽过烟。 但梁栖月才刚刚被他小小的照顾了一下,也不太好骂他在自己家抽烟,只把杯子放在床头,硬邦邦地说, “谢谢。” “客气。” 商牧之拿起她喝完的杯子和碗,无动于衷地说, “毕竟我在你眼里是个坏人。” “……” 梁栖月喝完红糖水没多久就有些困意来袭,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好像有人躺在自己身后,很热的胸膛贴在她背后。 梁栖月觉浅,很快就醒了,立刻开口叫了一声, “商牧之?” “嗯。”商牧之的气息从身后包裹上来,很淡的罗勒香和她习惯用的桃子沐浴露味道交杂着, “睡觉,不碰你。” 他声音在黑暗中难得显得有几分温和,很可靠的样子。 梁栖月感觉他贴的很近,但没说什么,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 腰腹侧面的睡衣下摆忽然被撩起来,温热的手掌从侧后方覆盖到小腹上。 梁栖月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伸手按住商牧之的手背, “我生理期。” 她几乎是咬牙说的。 商牧之动作似乎顿了下,但手掌依旧没挪开,只是很近地从身后贴着她的肩胛骨,淡声道, “我还没混蛋到这种地步。” 他另一只手也环过来,拿开她的手,掌心在她小腹上覆盖着很轻的按了下。 梁栖月愣了愣,意识到他是在做什么,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几分,但还是觉得他给自己揉小肚子的行为有些奇怪, “其实也没那么疼,” 她小声说, “你这样我有点……” “明天还去公司吗?”商牧之打断她,将手臂从她脖颈下伸过去让她枕在自己胳膊上,这样的姿势能更好入睡。 梁栖月顿了下,才意识到明早还要去公司, “去吧,我还在实习,不太好请假。” “嗯,”商牧之没说什么,“明早坐我的车一起过去。” 梁栖月顿了下,没拒绝,只哦了声。 黑暗中有些安静,只有很轻的呼吸和心跳声。 商牧之还在继续帮她揉肚子。 梁栖月枕着他的手臂,想到刚才回来路上在车里的对话,决定收回一些自己刻薄的话语, “其实我觉得你有时候也挺好的,没有很坏。” 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小,商牧之好像没听见。 梁栖月也不想再多说一遍,没再开口。 肚子被揉的很舒服,困意慢慢上来,梁栖月很快睡了过去,模模糊糊中好像听见商牧之开口说, “你还是继续把我当坏人吧。” 15、万恶资本家 梁栖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肚子已经舒服了不少,只是小腹还有点坠痛感。 不过醒的有点晚,距离上班时间只有不到四十分钟。 公寓这边开车过去到公司即使不堵车也最起码要半个小时。 商牧之居然不叫她起床,还关掉了她的闹钟。 梁栖月洗漱完从卧室出来,正准备兴师问罪,商牧之却一副早已经收拾完的样子提着保温盒从厨房出来,看见她只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提醒道, “你还有十分钟可以收拾。” “……” —— 商牧之没让林肃过来,自己从地下车库选了辆车开过去。 早高峰难免堵车,梁栖月坐在副驾上忍不住抱怨, “实习期就迟到,我们领导肯定会对我印象不好。” 商牧之打着方向盘,在红绿灯的间隙把后座的保温饭盒递给她, “赵芷不是这样的人。” 梁栖月愣了下,抱着饭盒警惕的看他, “你怎么知道我们领导的名字?” 虽然他是老板,但公司说起来其实也挺大的,也不至于记得每个员工的名字吧。 商牧之视线看着前面的路况,没看她,只淡道, “赵芷也是港大毕业的,比你大两届。” 梁栖月微怔,哦了声,没再说什么,低头打开饭盒。 饭盒里的早餐很简单,里面只有一份三明治,下面打开是跟昨天一样的红糖水。 一看就是商牧之自己做的。 梁栖月拿起三明治咬了口,里面有她讨厌的生菜,她立刻整张脸皱起来,张嘴想吐掉。 商牧之侧头看了她一眼,愣了下, “现在还讨厌吃生菜?” 梁栖月皱眉瞪他,没看见纸巾也没找到车里可以吐掉的地方。 商牧之单手握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很自然地放到她嘴边。 梁栖月看着他,有点没明白。 后面的车驶过来,挡住边上的车窗,商牧之偏头看她, “先吐出来再找纸巾。” 他口吻平淡,再自然不过的语气。 梁栖月却怔了怔,有种很荒谬的感觉,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咽了下去,闷声道, “不用了。” 她放下三明治,没再继续吃。 “下次不会再放生菜了。” 商牧之视线看着前面, “红糖水可以带到公司再喝。” 梁栖月哦了声没说话,侧过头视线看车窗外面,感觉耳朵有些烫。 到公司楼下刚好赶上打卡时间。 商牧之把车停在公司后面的商场,没开到地下停车场那边。 这样梁栖月不用担心会被认识的人碰到特地绕路。 “中午别乱吃生冷的,晚上一块回去。” 商牧之把她的包从车上递给她。 梁栖月抱着饭盒,接过包, “才不会,食堂的饭菜难吃死了。” 商牧之顿了下,倒是没反驳, “我跟沈彻提过了,改天会换个大厨。” 梁栖月担心上班迟到,没再跟他多说,拿起东西先转身上楼。 踩点上班,梁栖月有些尴尬,但一进办公室才发现工位不少都空着,压根看不出来谁迟到。 把包放下她才松了口气。 丁昼:[你也被老板叫去开会了?] 电脑刚登上丁昼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梁栖月微顿,回过去, [没…我踩点上来的。] 丁昼:[哦哦。] 丁昼:[哈哈没事,反正大家都去开会了,也看不出来。] 梁栖月往周围扫了眼,[一大早开会?] 丁昼:[是有点奇怪哈,不过好像是大老板说的。] 梁栖月愣了下,没再回过去。 上午没有太多工作,梁栖月感觉小腹又有些坠痛,但又不太好意思把保温壶里的红糖水拿出来。 好不容易到午休时间,楚凝和丁昼约她一块去吃饭,梁栖月想到食堂上次吃的怀疑还没熟的鸡腿肉,摇了摇头,也拒绝了楚凝说帮忙带回来的好意。 等到工位这边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梁栖月打算直接在位置上趴一会儿。 刚刚把之前早就备好的毯子铺好,商牧之的电话就进来了。 梁栖月顿了下才点接通, “干嘛?” 她声音压的很低,听起来很乖顺的样子。 商牧之在电话那边开口, “吃午饭了吗?” 梁栖月微愣,没怎么犹豫地说, “吃完了,准备睡觉了。” 商牧之嗯了声,口吻平淡,“现在十二点十分,你十分钟就到食堂吃完饭上楼了?” “……” 梁栖月最讨厌他这样讲话,好像显得她很笨一样,直接就想挂电话。 “顶楼,直接上来。” 商牧之在她挂断之前开口, “坐我的私人电梯上来,不会有人看见。” “……” 早上也就只吃了一口三明治。 梁栖月握着手机,抿了下唇,硬邦邦地哦了声挂断电话。 商牧之的专用电梯那边确实没什么人,梁栖月摁了楼层直接上去。 她来bancan时间不久,之前也没来过顶楼,从电梯出来没看见人,整个楼层都很空。 “梁栖月。” 走了几步正想着哪间才是商牧之的办公室,身后就响起商牧之的声音。 梁栖月转过头,看见他单手抄着兜站在一间办公室门口,朝她抬了下脸。 梁栖月走过去。 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一间办公室的大小快抵得上这半层楼了。 黑色办公桌边上放着沙发和吃饭用的茶几,上面正摆放着还没拆开的午餐。 梁栖月默默在心里骂他无良资本家。 自己办公室这么大,却让他们一群人挤那么小的工位。 “早上的红糖水喝了吗?” 商牧之给她倒了杯温开水,开口问。 梁栖月才被他无情拆穿过,懒得骗他, “没,忘了。” 商牧之站在边上拆送餐袋子,闻言低眸扫了她一眼,也不意外, “肚子不痛了?” 梁栖月喝了口温开水,摸了摸小腹, “还好吧。” 商牧之没再说话,把里面的筷子盒递给她让她自己打开。 外卖午餐的包装很精致,是一家很有名的并不外送的韩餐,商牧之费了会儿功夫才把点的餐全摆好。 “你点这么多,我们两又吃不完。” 梁栖月看了眼快摆满一桌的餐。 商牧之手上刚才沾了汤汁,正在拿湿纸巾擦手指,闻言漫不经心道, “吃不完你就别下去。” 梁栖月正在喝海带豆腐汤,抬头瞪他。 商牧之把湿纸巾丢进边上的垃圾篓里,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 “又在心里骂我什么?” 梁栖月咽下汤,觉得他幼稚,懒得搭理他。 在老板办公室吃午饭还是头一次,梁栖月倒是没生出多少自觉,还让商牧之帮忙剥了好几次虾。 商牧之全程倒是没吃几口,给她剥完虾后中途又接了个电话去边上打电话了。 梁栖月没管他,低头给外卖包装上面的电话拍了张照片,发在了跟姜颖她们的室友群里, [有外送了!超级好吃!!!] 不过没人回她,这会儿估计都在打工。 商牧之电话打的有点久,梁栖月快吃完他才回来,只扫了眼桌上剩下的饭菜, “好吃?” 梁栖月很矜持的擦完嘴,又喝了口水, “还行吧。” 商牧之点头,放下手机,喝了口剩下的最少的那份豆腐汤,随口问, “那请这家大厨到公司食堂来?” “真的假的?” 梁栖月看他。 商牧之面不改色道,“假的。” “……”梁栖月吃完起身,“随便,我吃饱了,先走了。” 商牧之叫住她, “后面有休息室,去躺会儿。” 梁栖月摇头,拒绝的很快, “不行,上来吃饭就算了,睡这儿算什么,不知道还以为我跟你有什么呢。” 商牧之起身,低眸扫了她一眼,看着她说, “你跟我没什么吗?” “说好了公司就是老板和员工,当然没什么。” 梁栖月义正言辞,想到早上那场莫名其妙的会,“你也不用给我搞特殊,我是来正经上班的。” “行。”商牧之点头,“这顿午饭六千八,你微信记得转我一半。” “……转就转。” 梁栖月立刻掏出手机给他转了一半过去。 商牧之拿出手机,点了接收。 “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一顿饭吃了三千多,她一个月工资快没了一半。 商牧之道,“公司附近的房子快装完了,晚上下班林肃会带你过去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改。” 梁栖月哦了声,又意识到点什么,他早上才说一块回家,现在又只让林肃陪她去看新房, “林肃陪我去,那你呢?” 商牧之走到办公桌那边,拿起上面的半瓶苏打水拧开仰头喝了口, “我要出趟差,这几天不在港城。” 梁栖月愣了下,下意识道, “这么突然?” 商牧之嗯了声,转头看她,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梁栖月微怔, “当然不,” 又说,“我还要上班呢。” “也对。”商牧之脸上没太大情绪变化,坐在办公桌前,没再看她, “你有什么跟林肃说,他会帮你解决。” 梁栖月觉得他有些奇怪,没再说什么,转身带上办公室门下楼。 晚上下班林肃在地下停车场等她。 梁栖月坐上后排,没让林肃带自己去看房子,只让他先送自己回家,打算等过两天再去。 回到家,商牧之不在,这几天每天下班都能看到他,忽然屋子又空下来还有点不太习惯。 梁栖月打算洗完澡直接睡觉,拿上衣服进浴室,手机忽然响了。 是林秋意的电话。 她原本不想接,但那边又打了一次。 梁栖月接通, “妈,怎么了?” 林秋意在那边开口。 梁栖月愣了下,抬头看浴室起了雾气的镜子,声音有些茫然, “怎么也这么突然?” 林秋意又说了几句,她听的有点烦躁,压着脾气说, “商牧之他临时出差了,我周末自己回来吧。” 16、醉酒吻 商行匀回国了。 梁栖月印象中上次见到商行匀好像还是两年前。 不是每年过年两家人固定一块吃饭的时候,而是梁沉星发病住院那段时间。 原本在外面忙拍摄已经两年没看见人的商行匀忽然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医院病房的走廊里。 梁栖月实验室刚好不忙就来医院帮忙照顾梁沉星,端着刚刚洗好的水果准备进病房,压根没认出坐在长椅上穿着一身登山服打扮怪异的男人是商行匀。 直到他开口叫她。 “梁七七。” 梁栖月脚步顿住,转头去看长椅上的男人, “商行匀?” 只有商行匀才会这样叫她。 “是我。” 商行匀摘下头上的冷帽,他跟商行匀虽然是亲兄弟,但长得完全不像,性格也是从小就桀骜难驯。 “人醒了?” 他往长椅上一靠,指了指病房里,语气有些疲惫的问, 梁栖月很奇怪的看他,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惊讶状态,只点了点头。 商行匀用胳膊盖了下眼睛,点头, “行。” 他说完,起身拿起边上的登山包, “走了,别跟人说我来过。” 梁栖月很懵的看着他。 “哦,差点忘了。” 商行匀又折返回来,从登山包里拿出来一份包装的很严实的东西, “祝你跟我大哥新婚快乐,礼物送的有点迟了。” 他像小时候一样作弄的拍拍她的脑袋,很恶劣又正经的说, “梁七七,你可以啊,能拿下商牧之。” —— 在大一那年的暑假之前,梁栖月觉得自己跟商行匀看起来应该完全跟情侣不搭边。 寄养在商家的那几年,比起年长她快四岁但冷淡得不行得商牧之,更多时候只比她大一岁的商行匀才更像是她的亲哥。 虽然商行匀总是一副顽劣又散漫的样子,还爱作弄她、给她取外号,但也会在她被同学孤立欺负的时候站出来护着她,说自己说他罩着的。 直到大一那年暑假。 其实到现在梁栖月都怀疑是不是蒋怡看错了,因为她觉得那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梁栖月上大一的时候商行匀已经大三,但不在一个学校,读的也是烧钱的摄影系,几乎整天跟他团队里的朋友们到处跑。 比起商行匀她那段时间跟商牧之的接触其实更多。 由于商牧之先前的恐吓,梁栖月在大一上半年的时候拒绝了不少主动追求她的学长和同年级的男生,不到半年时间就得到了个冰山美人的称号,以至于从那会儿到后来上到研究生期间整个学校几乎都没什么人敢来找她要微信。 但明明没多久前才跟她说着不要太轻易答应别人追求的商牧之,转头却因为一封情书就跟夏初谈起了恋爱。 梁栖月虽然也觉得夏初很漂亮,如果自己是男生也会不忍心拒绝她。 但是看见商牧之谈恋爱了,她还是有一种非常憋闷的、受到了欺骗和背叛的感觉。 于是在那年六月港大给毕业生学长学姐们举办的毕业晚会里,她难得没有拒绝主动上前来搭讪邀请她跳舞的人,一整晚下来跟四个她早已经不记得样子的学长跳了舞。 舞会结束后梁栖月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学校的鸡尾酒度数调的有些过高,她迷迷糊糊的接到商行匀的电话说蒋怡催她回家,挂断电话,梁栖月从大礼堂出来,看见了商行匀的那辆很浮夸的跑车就停在外面。 她以为是蒋怡让商行匀来接她回家,也没多想,拉开后排的车座就上去倒头就睡,只记得最后印象里商行匀的后脑勺看起来特别的冷漠,一次都没回头看过她,也没开口讲话。 当天晚上后来的事情她已经不记得了。 只是第二天早上下楼吃饭的时候蒋怡问她,昨天是不是商行匀接她回家的。 梁栖月没多想,点头说是。 蒋怡当即就笑了,看起来有些过分的激动。 梁栖月宿醉后只觉得脑袋发懵,不明白她笑什么。 直到一周后的某天下午,梁栖月跟蒋怡和林秋意他们一起逛街买衣服,等人的间隙无聊的在商场的沙发那边刷学校论坛,忽然看见了商牧之跟夏初分手的消息。 原来早在毕业舞会的前一周,商牧之跟夏初就已经分手了,并且夏初因此伤心欲绝选择出国留学 现在商牧之也跟着要出国去追人,留学的通知已经下来了,就在明天。 梁栖月看着手机上关于商牧之出国的消息,想到自己好像在他谈恋爱后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那天毕业舞会上也没看见他。 “正好七月过两年就法定了,到时候跟阿匀一块把证给领了。” “这么早?” “哪里早了,俩孩子都不嫌早,我们还嫌?” 梁栖月还沉浸在商牧之要出国的消息里就听见了蒋怡跟林秋意的对话,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幻听,抬头看两人, “你们在说什么?” 林秋意走过来,点了点她的脑袋,嗔怪道, “还瞒着妈妈呢,要不是你蒋姨说我还不知道呢,你跟行匀什么时候在一块的?” 梁栖月没懂,“我跟商行匀?” 蒋怡也在边上笑眯眯开口, “上次我都看见了。” 梁栖月看着蒋怡跟那天早上一样的笑容,觉得脑袋有些发懵,“看见什么?” 蒋怡跟林秋意对视一眼,都笑她, “你喝醉酒那天,是不是跟阿匀在车里……” 她们没说完,似乎是觉得讨论小辈的事情有些不太好意思,还是蒋怡说的, “接吻呀。” “你们谈恋爱我们又不反对。” 林秋意说, “小情侣这样多正常呀,你蒋姨早就告诉我了。” 接吻? 她那天晚上喝醉酒跟商行匀接吻了? 梁栖月整个人愣住,感觉耳边有些嗡嗡的,她对那天晚上的记忆完全没有,只记得宿醉后很疼的大脑。 但蒋怡又说的信誓旦旦的,作为长辈她也不可能胡乱说小辈之间的这种事情。 梁栖月自己是完全不记得有跟商行匀接吻过,她其实也很想去问商行匀,但商行匀对待她的态度又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完全不像是蒋怡口中描述的那样,把她抱在跑车上亲的那样。 之后两家人就一直默认她跟商行匀的关系。 商行匀不知道是懒得解释还是怎么,一直也没说什么,梁栖月也没管。 按照两家人的关系,不管有没有感情总得联姻。 两年后,梁则正公司资金周转出问题,两家人自然而然的觉得她应该跟商行匀领证了。 梁栖月没什么感觉,从被接回到港城的那天她就知道自己大概的作用是什么,嫁给商行匀也算是个相对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临近婚期,商行匀却迟迟联系不到人,也不回国。 反倒是在伦敦那边忙的两年时间只回过一次的商牧之忽然出现,成为了她的丈夫。 但关于她跟商行匀的那个吻,梁栖月到现在其实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虽然接个吻也不算什么。 但现在她作为商牧之的老婆,商行匀的大嫂,再回忆起当年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发生过的吻,好像确实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