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持明龙尊的我怎么在提瓦特![原神]》 1、第 1 章 起初,不朽之龙消亡,繁育星神初临,持明一族实力大减,再无改变生物形体的力量。 浩浩汤海,举目皆敌,海草亦可捕食人类。 济济持明,香火断绝,族内再无人口增长。 为了龙脉的延续,龙尊泽苛与其他英勇的持明自愿踏入星海,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一去,直到持明族正式与仙舟结盟,也不曾有过音信。 一颗普通的星球上,有一个生命正在渐渐消散。 泽苛知道自己的这一世快要结束了,而且,如果再不想出办法的话,自己未来的每一世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运气真差啊...为什么会撞上...” 星神的巨锤落下,千万种呜咽震撼大地,万种声音的合奏模糊地环绕。 是存护和同谐星神。 泽苛远远地看见彩色渐渐涂抹了漆黑的宇宙,那是虫皇的血液在四溅,随后彩色又被红雾所笼罩,这次却是他自己的血液流进了眼眶里,染红了视线。 蓝角白尾的龙尊试图眨眼,发现这并没有让视线变得更好一些。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撞上星神打群架啊...好倒霉。” 蓝发白尾的龙尊在脑海中无奈地叹息,心如死灰地躺在荒原上。 存护,欢愉,开拓,同谐,均衡,旁边那个被暴打的应该是繁育。 多少人穷其一生只是为了见星神一眼,这么说来泽苛的经历这未尝不算是一种极致的幸运了,毕竟他可是同时见到了六个!但是,代价也不容小觑。 存护的巨锤下,众生平等,此时此刻,除了同谐的合奏,泽苛听不到任何生命的声音。无论是虫皇塔伊兹育罗斯,还是他作为歇脚处的普通星球,一片死寂。 只不过是一些震动的余波,一切就都已经被打碎了。 若不是泽苛曾经是不朽的令使,不朽之龙最为宠爱的后裔,他现在早已和这个星系的所有生物一样,被巨锤的余波震成粉末了。 但是泽苛现在的状况也完全无法评价为好。 身为不朽的令使,持明的龙尊,在海里遨游时,他的白尾能轻易地将大鱼拍出水面,将巨鲸的脊椎打断。 现在却无力地被压在身下,碎裂的鳞片下露出粉红色的肉,血液在鬃毛上干涸。 他海蓝色的龙角曾威风凛凛地刺向天空,年幼的孩童们总会羡慕地窥视这对角,那是持明龙尊天授的冠冕。 “以后我也要成为泽苛大人那样的龙尊!”有童声在龙尊耳边许愿。 现在角却布满裂纹,好像一触即碎。 泽苛想起身,却感受不到腿的存在,想伸手,手腕却软如烂泥。 他艰难地微微侧头,看见变形的手臂上的肤色青紫一片,正在慢慢黑色化。 真是狼狈啊。 如果按照常理的话,他现在应该按持明的天性,趁早结束痛苦,蜕化为卵,然后在族人的爱护和抚养下,再开启新的一生。 然而很遗憾,且不说泽苛已经和族人失联很久了,就是着眼观看目前身处的这一整个星系,除了中间那几个正在打群架的,根本没有任何活物。 星神也算是生命吗。 就算是蜕生成功也只会在这无边旷野里饿死吧。 泽苛的心绪渐渐茫然,现在的状况让他看不到一点希望,而痛苦和寒冷让他有些无法专心思考。 汤海的大家都还好吗,我真的很想念他们。 龙尊想到了他的家人们。 其他出海的族人找到解决危机的办法了吗。 他又想到那日渐凶暴的故乡。 我还有希望回到家乡吗。 回到那温柔的,自在的汤海。 疑问,无边无际的疑问挤满了龙尊微薄的理智。 在泽苛渐渐模糊的思想中,克里珀的锤击结束了。 虫皇巨大的身体消失不见。 但它没有死去,它的躯体和力量被剥离了。 在星神们的联手攻击下,它被稀释了,它的力量分崩离析,散成无数块琥珀结晶! 细小的结晶中依稀可见翕动的斑点和嗡鸣的震颤,繁育的力量没有消失,它依然在琥珀里存在着。 而其中一小块碎片被吸引一般,径直飞向泽苛。 繁育本诞生于不朽! 这一点点的繁育力量与曾为不朽令使的泽苛结合了! 濒死的龙尊恍惚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如虫般钻入自己的身体。 那繁育碎片在他体内安家了。 啊哈的视线投下,泽苛被注意到了。 “啊哈!啊哈!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不朽的小宝宝,你怎么在这里,嘿!你看着可真难过,笑一笑,别那么严肃!我知道你不太舒服,但是你听没听过笑一笑十年少?” 泽苛想回答,喉咙却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有血嘴角溢出,染红了他的蓝色长发,脖领里也渐渐濡湿,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蓝发的龙尊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和他一起闯荡的族人曾经盛赞过他的头发: 龙尊大人,您的头发蓝得跟故乡的海一模一样! 故乡,他又想起故乡了,美丽的汤海。 那毫无瑕疵的蓝色星球,汤海曾温柔地包容着持明族的一切。 只是把这个词含在唇齿间,就能感受无尽的痛苦与哀愁,那源于日渐恶劣的生存条件......但谁也无法忽略其中也有淡淡的骄傲与喜悦。 于是,生来就不愿意表露情绪的他尽力地扬起了一个苦涩的微笑,向着永远快乐的星神。 “哈哈!这才对!我开始喜欢你了,不朽的小宝宝!就是笑得有点丑!”欢愉笑闹着,看起来毫不在意他的痛苦。 “小龙,小龙,真是不得了,繁育的力量被你吞了一点点,你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别太难过!已经不会比你现在更糟了!阿基维利!阿基维利!!”看着看着,阿哈突然大叫起来,声音里的兴奋不加掩饰。 开拓的星神阿基维利疑惑地靠近了啊哈,随后向泽苛投来同情的视线,这是位亲近人类的星神,他怜悯地问垂死的持明龙尊: “需要我来帮帮你吗,不朽的孩子,列车记得你的家在什么地方。” 泽苛微微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转机来的这么快。 “不不不!”欢愉急忙阻止阿基维利。 “我的好朋友,不要这么做,你仔细瞧瞧,繁育的力量和他融合了!嘿!直接把他放回家的话,要是不朽的孩子们成了第二个塔伊兹育罗斯就不好笑了!” 阿基维利闻言惊了一下,终于正视了这位苦苦挣扎的龙尊。 “但这只是一小部分繁育力量,也许用不了几百年就会被消化了,他毕竟是不朽的孩子。”阿基维利犹豫不决:“难道要在这里杀死他吗,我还挺喜欢这些小龙人呢。” 欢愉大笑了起来,嘴里哼出了快乐的歌,他反驳到: “不,不,我的好阿基维利,我们有更合适的办法,让我们把他藏起来,让谁也找不到他,就像在树林里藏起一片叶子一样。” 他扭头安抚泽苛,如果那能叫做安抚的话: “好孩子,别瞪我,我可是保住了你的性命,我别的同事可不会留你。我保证你会非常喜欢新世界的,哈哈!!” “快开始吧!阿基维利!让我祝你一臂之力!小龙宝宝,你最好别硬撑了,小心一不小心就死路上喽!哈哈!”欢愉好心地提醒。 泽苛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的心肺骨骼毫无疑问地在星神争斗受了严重的震伤,躯体简直就像是用皮袋子兜着一坨带碎骨的血肉。 让他坚持到现在的是对生存的渴望和对家乡的思念,但当他猛然间发现自己被变相流放后出奇地愤怒了。 极致的愤怒与恐惧席卷着持明的心灵。 他想开口拒绝,却说不出话。 你们说要把我送到哪里? 我不同意! 我是持明的龙尊,是族人的保护者! 我是不朽的令使,是龙祖的代言人! 我还有使命在身!我不能就这样蜕生! 你们不能就这样让我与家乡隔绝! 我不想......不想就这样忘记我为之奋斗的故乡! 这强烈的情绪让他的状态急剧恶化,泽苛正在急速地滑向死亡。 此刻他不得不顺应天性蜕化为卵,若是再不蜕生就再也不用蜕生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世泽苛经历的所有的快乐与痛苦都将会被隔绝在卵壳内,直到彻底遗忘。 伴随着猛烈的情感,龙尊极为不甘地变幻为卵。 卵壳上的鳞片微微翕张,愤怒地刮起地上带血的泥。 阿基维利叹息一声。 等到时间让他情绪平稳,记忆消退,身体康健的时候,他会破壳而出,再为持明龙尊。 但谁也不知道,那时的他,记忆里还会有故乡的那片海吗。 阿基维利抱起了卵,将开拓的祝福送给它。 他动用神力,奔行于无数的世界泡之间,将形形色色的大地一一过目,终于下了决定,将卵抛向一片浅海。 这片浅海西临大片平原,有人类在那里劳作;往东看去一望无际的海洋,那海名叫云来海,有魔神在其中静静蛰伏。 而泽苛所在的这片浅海,未来将会被一位金瞳魔神立起山峰,山名天衡山,在更远的未来,人类会在山旁建起繁华的港口,名为璃月港...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和一枚持明卵没什么关系。 雪白的持明卵被云来海温柔地包裹着,所有的痛苦和执拗都将像沟壑一样被抚平。 睡吧,睡吧,水流摩挲着蛋壳,穿过鳞片,轻轻地唱着静谧的安眠曲。 在这片陌生的世界里,泽苛不甘不愿地在浪花的拥抱里安然睡去,等他醒来,又将是新的一生。 2、第 2 章 此时,第一王座不知所踪,天不再回应人类的祈求,无论是饥荒还是瘟疫,寒冷还是痛苦,都必须靠人类自己解决。 而人类就像突然被抛到旷野的婴孩,茫然无措。 这时,一些爱人的魔神站了出了,予人类以援手,予人类以知识,予人类以庇护,摩拉克斯正是这样的一位魔神。 摩拉克斯庇护的人聚居于一片入海口,这里本是平原广袤,交通便利,水源充沛的地方,乘着水流可直达大陆腹地。 可惜好景不长,云来海中巨怪与魔神聚集,只是偶尔浮上浅水,掀起的巨浪变如山崩般摧毁屋舍舟船。 海潮一步步蚕食了平原,大片宜居的土地被汐流淹没,人民终日活在恐惧中,不得安生。 这就是摩拉克斯为什么站在岸边思索的原因,身为一位领导者,他需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解决这个问题。 许久,岩之魔神微微皱起的眉头终于放松,他迈开修长的双腿一步步向海走去,步伐坚定有力。 平原上的海水霎时间就沸腾了,它们惊恐万状地蜷起身子,急急地向后退去。 随着这位岩之魔神的前进,海潮如有神智般畏惧其威能,鸟雀般涌向云来海,交还出所霸占的土地。 被淹没的房屋土地再次被阳光照耀,残留下的一些小鱼噼里啪啦地在泥地里跳跃。 海水很快就被全数逼入云来海,摩拉克斯站定,顺腿把脚边的星螺踢入海中。 他先是满意地看了看四周,随后屏气凝神,低喝了一声:“起!” 顷刻间,摩拉克斯脚下的土地大大震动,土岩崩裂,方圆几千里都能听见岩石被挤出地面的声音。 “轰轰——轰——” 那是大地开裂的声音。 飞禽走兽无不为这样的巨响而心神震颤,魔神海兽无不为这样的伟力默然戒备。 在岩神子民的欢呼声中,一座巍峨巨山拔地而起,高耸入云。 这山将海中的危险与人类隔绝,是最为完美的防线,从此,海水再也无法跨过高山,席卷摩拉克斯的领地。 山已立成,摩拉克斯不免有几分愉悦,他矗立于山上极目远眺,只觉得天地浩荡尽在眼中,遥望山下,见人们欢喜庆贺,全然不复之前的愁苦,竟也不禁油然而生出几分欢欣与自豪。 “此山当名天衡。” 天衡山里蕴藏了许多珍惜的石矿,一些矿脉也被震出地底,一些小山因内含宝玉而发散着朦胧的光辉。 “这些小山可叫做山辉砦。接下来可以组织人手来开采...” 话音未落,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爆喝!声音中暗含的愤怒不由让摩拉克斯停止了自言自语,山下的民众更是觉得耳朵嗡嗡作响,摸不着头脑。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白影冲天而起,怒不可遏地飞向天衡山顶。 摩拉克斯定睛一看,来者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 其身着白袍,宽衣广袖,衣摆下绣海浪纹,头顶与发同色的海蓝龙角,身后曳一条白玉龙尾,手提一支黑竹棍劈头盖脸地向摩拉克斯抽去! 少年气势汹汹的样子虽然让摩拉克斯颇为茫然,但是站着挨打也不是他的性格,此时的岩君尚且年轻,正是气盛的年龄,见有人挑衅,怎能不回手? 不过对面的小少年虽来者不善,但出手之间毫无杀意,亦没有使用元素力,于是摩拉克斯便也拳脚相向,以魔神之躯与其对打了起来。 二人交手十数招,小少年起初凭着一腔怒火而略占上风,黑竹棍舞得是虎虎生威,行进之间搅起呼啸风声,摩拉克斯左推右挡,没让竹棍抽在自己脸上,但很快,摩拉克斯就摸清了对面的招数,这小少年速度有余,力量不足,而且招数之间可以明显感觉到没有太多与人交手的经验,生涩得狠。 摩拉克斯故意卖了个破绽,小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进攻,这下可是胜负已分! 摩拉克斯反手捉住他的右腕,用力一捏,小少年吃痛之下不由松开竹棍,摩拉克斯趁势将其网怀里一拽,顺手捉住了他的右腕,这下小少年的两个手腕都被摩拉克斯用手掌牢牢地控制住了。 虽然已经毫无胜算,但是很明显小少年不打算就此认输,他果断使出最后的绝招! 拧腰,提腿,甩尾,抽胯!啪!! 响亮的拍击声后,那条白玉龙尾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摩拉克斯的小腿上! 而摩拉克斯...很遗憾,摩拉克斯纹丝不动,小少年眼眶却隐隐约约有些发红的迹象。 “你。是。石。头。吗。”小少年疼得咬牙切齿。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确实是。”摩拉克斯一板一眼回答到。 “......” 一种难言的沉默降临在这天衡山顶之间,二人维持着双手抓双腕的诡异姿势不动了,小少年试着抽了抽手腕,没抽动...这碾压般的失败让小少年有几分不知所措,手腕被人掌控的感觉更是让年幼的他有几分慌乱。 摩拉克斯感知到对方的怒气消失,适时地放开手,后退一步与小少年拉开了礼貌距离。 “初次见面,我是岩之魔神摩拉克斯。” 小少年明显被这突兀的自我介绍打了个措手不及,懵然地回复:“我是...持明龙尊泽苛。” “你好,泽苛。”摩拉克斯一边暗暗思索听起来很陌生的持明龙尊这个称号,一边直白地发问:“为什么你会突然如此愤怒的袭击我,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小少年将手环绕胸前,白尾巴不安地在身后甩动了几下,尾巴上尚没长成的蓝色鬃毛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搞得乱七八糟,而它的主人却无暇顾及,他略显戒备地问: “刚才可是你创造了这座山?” “是我。” “那地震想必也是你引起的。” “...是我没错。” “那就没问题了。”泽苛怒瞪摩拉克斯,天蓝色的眼睛显得生机勃勃,:“就是你!把我的猫全都吓走了!!” “嗯?” 泽苛的猫咪基地在天衡山东北方向的一片平缓的山坡处。 当然,现在这个地方既不平缓也没有山坡了,天衡山附近的地形因为天衡山的出现变化极大,大地被挤出了许多山岩,而泽苛的基地毫无意外的被扯碎了。 “两只小猫九只大猫,你得、你得负起责任来!”泽苛用竹棍将基地残骸一一指给摩拉克斯看 “本来都好好的!你看,现在全跑了!” 摩拉克斯也没有想到,在这个魔神林立,人人自危的时期,居然还有人有闲心藏在山林里养猫。 而且看起来还养了很长时间,基地的物品虽然简陋都是都很齐全,有明显的手工痕迹,看来都是自己亲手做的,这可真是够用心的。 “你不会不管吧,至少...至少帮我把猫抓回来,它们不会捕猎,不快一点的话一定会饿死的。” 见摩拉克斯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泽苛不安地甩了甩尾巴尖,有些气虚地问到。 “不,这的确是我的责任,麻烦你描述一下这些猫的特征,我会尽快把它们带来给你。”摩拉克斯郑重地承诺。 “那、那就好,猫的特征是很大,跑得很快,毛很漂亮...但是最主要的特征还是很大。”小少年认真思考。 “是这种大吗?”摩拉克斯顺手跳到树上提下来一只虎斑猫,约有成年猎犬那么大,“这应该是九只大猫中的一只吧,体型确实很大。” “不是,这是两只小猫中的一只。大猫差不多是它的三倍。” “嗯?” 摩拉克斯更困惑了,没想到见过行事独特的小龙人后又见到了这么独特的猫,生物进化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难道以后的人类平均身高会变成四米吗。 还是说泽苛有独特的饲养方法?可是残留的猫粮看起来都是一些普通的肉。 他一边捉猫一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他手提一只花豹似的的虎斑,肩抗一只黑豹似的黑猫,背后跟着一只白豹似的白猫逛了第四次的猫咪基地后终于恍然发现了一些问题。 这猫咪基地好像不止猫大,地上的薄荷也粗得像擀面杖,日落果树上果子也又大又多,把树枝压坏了一片,地上吃果子的松鼠快跟小猫一样大了,当然这次指的是正常的猫。 摩拉克斯又用元素力感知了这片土地,得到的反馈仍然是一片正常,这是最不正常的。 他又仔细观察了逮到的猫,虎斑在他手里喵嗷喵嗷地挣扎,黑猫呼呼大睡,身后的白猫正试图扑他的辫子,一切都很猫,除了体型。 将猫带回猫咪基地后,三只大猫委屈地蹭着泽苛撒娇,呼噜呼噜的声音此起彼伏,而泽苛手里的小猫正一个个舔着大猫们的头,场面温馨得诡异。 “冒昧问一下,这些猫是你亲手养大的吗,看起来都很...强壮。”摩拉克斯想解决自己的困惑,直接向此地的主人发问。 “...当然,我养动物一向很有天分。” 泽苛虽然有些不想接触这位强大魔神,毕竟他刚刚和摩拉克斯打了一架,结局还输了。 但是他很想和人炫耀炫耀这些小猫。 “他们和他们的爸爸妈妈都是我一点点养大的,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说着,他晃了晃怀里艰难抱着的‘小猫’,这应该是这些大猫们的亲代。 “总有一天,我能养出老虎那么大的猫!” 这已经不是天分的问题了,摩拉克斯有话想说。 这种能力实在是闻所未闻,十分诡异. 在无意识的生活中,生物的形态已经发生了奇异的改变,若是有意识地全力施展... 显然这能力无论是对其他生物还是泽苛都很危险,这小少年明显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能力。 他现在尚且年幼,若是被一些别有心思的魔神利用,那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换一种角度思考,这个能力也许会创造让人意想不到的奇迹。 “泽苛,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有时候会不会觉得孤独呢?我是说,你愿不愿意来我的领地来生活,那里有很多人,很热闹,你可以和你的猫一起来。” 金色眼睛的魔神突然发问。 3、第 3 章 泽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摩拉克斯。 “这个时候邀请太突兀了吧!我们可是刚打完了一架,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有什么坏心思。” “原来如此,我懂了,我们之间的交情确实还不够。”摩拉克斯点点头,“有戒心是好事,接下来我会努力增加你对我的好感,然后再邀请你来我的领地居住。” “呃,总感觉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吧!为什么要坚持邀请我这个陌生人,你不会要偷偷报复我吧,我承认突然打人是我不对,但是是你有错在先吧,再说...再说我根本没伤到你。” 泽苛毛茸茸的尾巴尖不安地扭动蜷缩,摩拉克斯实力太强,这让久居山林的他有些不安。 “因为你的能力,你有特别的力量,这力量可以帮助许多许多的人,当然,也可能会带来一些伤害,我希望能和你立下契约,利用这份力量达到...所有人都会开心的未来。” 摩拉克斯站在小持明的面前,直视着他澄澈的天蓝色的眼睛,郑重地说到。 他金棕色的菱形瞳孔里藏着一种坚定,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可怕信念,泽苛攥紧了手中的黑竹棍,不再言语。 话是说的很漂亮,但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抓猫。 泽苛也使用了持明祖传的力量——云吟术来探查猫咪们的去向。 说起来很奇怪,持明蜕生本应忘记前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新人才对。 但是泽苛出生后五六年内,很快想起了自己前世在汤海无忧无虑的童年: 当时不朽之龙尚未消失,持明身为汤海中万物的灵长,一切都在持明的掌控之中。 鱼儿多刺扎嘴,就去除它体内的刺;海兽瘦小干瘪,就让它丰满且多产;水草苦涩难咽,就让它变得甘甜可口。* 好景不长,接下来就是在汤海痛苦求活的百余年: 不朽龙祖消失了,持明失去了改变形体的力量,汤海变得危险,普通持明连填饱肚子都变得困难。 泽苛身为最年轻的不朽令使兼龙尊,一刻不停地保护族人...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泽苛想不起来,只是感觉脑海里有一片痛苦的迷雾。 这些晦暗的记忆加在五岁幼童的身上,足以让任何一个孩子精神崩溃,但是泽苛没有,他只是自然而然地想起来了,就像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东西,然后陷入忧郁和茫然中。 这不正常,在持明的世界观中,蜕生后的持明是完全不同的个体。 但是,这条铁论这泽苛身上发生了异变,显而易见,无论是蜕生前后,他都是泽苛。 此时的他,比其他持明更为接近‘不朽’这一理念。 泽苛对发生在身上一切都束手无策,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蜕生如此特殊?为什么出生的地方和记忆里的故乡一点也不像?为什么怎么也找不到其他持明?他原本成年人的心性似乎也随着蜕生而退化了。 幼童恐惧地面对着新世界。 也许,未来他的记忆会完全恢复,这些困惑会全都得到解答,但是那对一个孩子来说还是太慢了。 他选择离开了蜕生的那片海,走上了岸。 云来海和汤海一样宽广,却找不到一个族人,留在那里,只能更加彻底地感受到孤独。 他走上了岸,然后,一个孤独的孩子捡到了一只离群的幼猫。 猫长的很快,这是泽苛头一次养陆地生物,他没有发现,猫长的过于快了。 泽苛喜欢把脸埋在猫的肚子上,听它毛绒绒的心跳。 每当这时,他就会觉得心中的空洞被填补了一小块。如果猫长的很大很大,像老虎一样大,心里的空洞会不会完全填补上?泽苛不知道。 他也远远地观察过现在天衡山南部生活的人类。 他们真是羸弱极了,完全不会驱使元素力,力气也不大,甚至不会在水中呼吸。 明明有与持明相似的外貌,却如此不堪,泽苛很快失去了兴趣。可能很快,这些生命就会消失在一场小小的海啸中吧,他漫不经心地想。 但是现在发生了什么?真是不敢相信,居然会有冤种上赶着当那群人类的爹?还邀请我一起帮他当爹? 泽苛撸了撸猫背压下自己的满腹狐疑。而且我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持明板着一张小脸认真地接过摩拉克斯捉回来的大猫,一边沉思。 这些猫确实比他们的妈妈大了许多,这难道不是因为我喂得好吗?海里的鱼如果吃的好,也会长得很大。 在泽苛的指引下,摩拉克斯麻利地又捉回了几只猫。他看了看七零八落的猫咪基地,随手一捏,便在原址上用岩元素合成了一座精巧的石头屋,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石头猫碗石头猫窝各有11只,甚至还做了一些猫爬架,食盆里也顺手塞满了肉干...... 太贴心了,让人害怕。持明一边把猫塞进屋里,一边不动声色地想,他扭了扭白玉龙尾,只觉得抽在摩拉克斯腿上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那家伙真的很硬,他用余光悄悄地打量正在把果树扶正的摩拉克斯,对方察觉,回了他一个展示友好的微笑。 ......可怕,又强又让人难以捉摸,好想跑。 这种莫名其妙的善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早知道就不去打他了。 以后可不能随便被愤怒冲昏头脑,呜呜...胃好像在抽搐,好恶心。 十几年没和生物正经交流的泽苛,后知后觉地,社恐犯了。 摩拉克斯见泽苛沉默,只当他还在担忧他的猫,于是抓得更用心了。 很快,满山乱跑的,追松鼠的,藏在石头缝里的,爬树上下不来的猫都被揪着后颈皮带回到泽苛身边,猫咪基地恢复了以前的吵闹。 很幸运,没有一只无辜小猫在地震中受伤,它们很快被泽苛安抚了下来,好奇地观察着新家,接下来,只剩下最后一只大白猫了。 泽苛用云吟法术追踪着他留在白猫身上的标记。 提瓦特大陆上的元素充沛,结合着持明祖传秘法玩出了许多新花样,泽苛能通过标记感知到白猫的大致方位。 摩拉克斯和泽苛都非凡人,能一日千里,不过须臾,他们就绕过天衡山,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帝君大人!村子里来了祥瑞!有一头好白好白的豹子,一点都不怕人,可以随便摸哩!” “......” 这猫挺能跑啊。 回到村里,二人无言地看着大白猫撒娇卖萌,引得众人纷纷投喂,猫一会啃一口鱼干,一会啃一口鸡块,吃得是不亦乐乎。 “妈妈,猫猫好乖,我可以摸摸它吗?” “傻孩子,说什么呢,哪有这么大的猫,这一定是老天爷看见帝君做好事,赏下来的祥瑞,这么白的豹子,还这么乖,诶呦呦,可真了不得。” 泽苛终于意识到自己养的猫好像不太普通了,以如此丢人的方式。 平时也没有短了你的吃喝,怎么来到这里来骗吃骗喝!泽苛脸色一黑,以略带杀气的眼神看着白猫。 白猫背后一凉,心头发冷,回头一看,好家伙,自己家的小主人正和一位颇具威严感的男人站在一起看它呢,它忙讪讪地放下扒在人衣服上的爪子,臊眉耷眼地过去了。 泽苛一把揪住它的腮帮子,惩罚性地拽了数下,白猫咪呜咪呜地讨饶,泽苛这才松开手,给了猫一眼刀: 等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摩拉克斯看着一人一猫的互动,有些忍俊不禁,抬手遮住笑意。 泽苛想起摩拉克斯正在旁观,颇觉不好意思。 太丢人了,这肥猫,脑子都被吃给占住了!人类的食物就有那么好吃吗? “既然猫已找齐,事情已结束,那么请容我告辞。”泽苛一本正经地试图逃跑。 “天色已晚,你我今日经历颇多,消耗的精力也不少,不如用过便饭,再离去也不迟。” “我...我我我该回去喂猫了。” “小友不必担心,离开石屋前我已把猫食盆满上,门也锁上了,既然来到我的领地,断没有让客人空着肚子离开的道理,说起来今日捕获了不少新鲜鲈鱼,不如今晚来尝尝地道的水煮黑背鲈吧。” ...完全没机会拒绝...呜。 再次清醒过来,泽苛已经在饭桌上了,二人相对而坐,一盆水煮黑背鲈放在餐桌中央,二人各有一碗莲子禽蛋羹,米饭,和一些切好的烤肉排。 摩拉克斯本是剑眉凤目,眉宇之间自带威严正气,在黄金般眼眸的注视下,无人敢有僭越之举。 站起时,身姿高挑,紧身的上衣更是将肌肉隐隐勾勒出轮廓,力量感十足,更能给敌方威慑。 而现在天色已晚,侍者点起蜡烛,昏黄的灯光下,摩拉克斯眉目的棱角被柔化,二人同桌更显亲近之意,泽苛不知不觉地在这种氛围中放松了警惕。 侍者拿起汤勺,给二人各盛了一碗水煮黑背鲈,泽苛端详着陶碗,碗里的鱼片片晶莹剔透,汤里有红色的植物点缀...这个应该是辣椒吧,在猫咪基地附近见过,这鱼肉的纹路确实是黑背鲈,在海里生活时泽苛常常捕捉它来填饱肚子,早已司空见惯了。 泽苛随意地拿起筷子。 也不知道人类加工后的鱼能有什么特殊......嗯? 鱼肉刚一入口,就在口中绽放出浓郁的香气,鱼肉紧实,薄如蝉翼,随之而来是霸道的辣,辛香味与鱼肉相辅相成,占满了整个口腔。 好香,好辣...呜,泪腺要不受控制了,救命。 对面的摩拉克斯还在侃侃而谈: “此菜的地道之处在于要在热油中加入磨成粉的干琉璃袋,这样才能辣而不燥,寻常人吃了也不会...额。”* 泽苛红彤彤的眼眶打断了解说,他盯着摩拉克斯,慢吞吞地说了一个字“辣。” “...是我疏忽了,抱歉,任生,麻烦拿一些奶和毛巾来。”摩拉克斯吩咐侍者。 凭实而论,这道菜并没有放太多辣椒,只是泽苛从小就在海里吃生鱼,上岸后又不会做饭,能烤熟就算成功,第一次尝试摄入调味料就遇到了重磅级的辣椒,没哭是他用自尊心牢牢地控制住了生理反应。 “没关系,很好吃,我很喜欢。”泽苛喝了几口有甜甜花味道的牛奶,终于缓了过来,然后锲而不舍地继续吃水煮黑背鲈,毫不意外地又被辣到眼眶通红...甚至无师自通了将鱼拌入饭里的吃法。 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喜欢,摩拉克斯略感震撼。 “小友不如试试这个烤肉排,这个没有放辣。” 汁水充沛,口感扎实...好吃! “莲子禽蛋羹作为饭后甜点来说相当不错。” 蛋羹金黄,莲子甜脆...好吃! 持明少年努力板着脸,尾巴却在快乐地摇摆,吃的是不亦乐乎。 对不起,大白,我错怪你了,人类做的食物...真的很好吃。 4、第 4 章 饭后,泽苛拒绝了摩拉克斯“天色已黑,山路难走,不如留宿一晚”的提议,带着大白猫果断地跑了。 从猫咪基地到村庄凡人可能会觉得很远,但是对持明和魔神来说,不过是咫尺之遥,摩拉克斯的理由,找的也太敷衍了点。 泽苛让猫趴伏在自己的后背,固定好后,运转云吟法术,与空气中的水元素共鸣。 少年的身姿如游龙入水一般穿过空气,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黑夜里,只余树叶在风中飘荡。 摩拉克斯静静地站立在屋檐下,看着泽苛离开,旁边的侍者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帝君,这位小公子是?” “等下次他来我再为你正式介绍吧,呵呵...请你把那几个话事人请过来,我们需要研讨一下未来的发展方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叶影婆娑,月色明朗,泽苛回到了猫咪基地。 他将大猫小猫一一检查过,确认无事后,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躺在了石床上。 也不知道摩拉克斯怎么做到的,这石头躺上去居然一点也不冷,反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暖意。 泽苛蜷缩在床上,把龙尾巴抱在怀里,大白猫看他准备入睡,猫猫祟祟地跳上了床。 泽苛懒得赶它,直接把头搁在它的背上,调整了一下龙角位置,伴随着猫咪温柔的呼噜声,很快就睡熟了。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在摩拉克斯靠近石屋附近的一瞬间,泽苛立刻在冰冷的地板上睁开了眼睛...为什么是在地板上? 他起身,看见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躺满了猫,一个个睡得四仰八叉。 这些家伙,偷偷上床居然这么嚣张,是时候禁止他们进卧室了。泽苛面无表情的想。 没等摩拉克斯敲门,泽苛就谨慎地打开了一条门缝,露出一只天蓝色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大早上的,要做什么? 不等他发问,摩拉克斯直接展示了手中的食盒。 “叨扰,我料想你应该还没有用过早饭,便自作主张带了些松茸酿肉卷和米窝窝,若是不嫌弃,还请收下。” 小少年不可避免地心动了一瞬,但马上克制住了。 “无功不受禄,我与你并无什么关系,没有理由收下礼物,还是请你拿回去吧。” 然后最好别再来了,泽苛生硬地拒绝道。 “非也,这不过是一些普通的早饭,谈不上什么礼物。”摩拉克斯不动如山,丝毫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恼怒,“况且今日我来,是有事来拜托小友。” 他顿了顿“我想带一些基地附近树上的果子回去,可以不可以?就当是这顿早饭的报偿。” 泽苛听完,扭头看了看树上的果子,经过昨天的经历,他也发现了周边的异常。 摩拉克斯领地上的果树结果都偏少,每棵树上的熟果都不超过三个,而基地门口的果树不仅果子很大,而且结果很多,把树枝都压坏了不少。 如果这种果树普及了,好像确实对摩拉克斯很有用,毕竟他有那么多脆弱的人类要养。既然这样,应该就不算白吃白喝了吧? 想到了昨天晚上美味的饭菜,泽苛轻微地咽了下口水,抗拒的态度也不强烈了,他拧了拧尾巴尖,打开房门,接过了食盒。 摩拉克斯笑了笑:“那么,契约成立。” ......总感觉被当成小孩子了,有种微妙的不爽。 松茸酿肉卷也好好吃,米窝窝也好香,夹在一起吃又是一种不同的感觉。 好吧,我承认,至少在食物这方面,人类,有点厉害。泽苛边吃边想,顺手拍了下偷偷凑过来的猫头,引起一阵不满的喵嗷声。 第二日清早。 “小友,早上好,想不想尝尝刚出锅的龙丝面?嗯?你说报偿,薄荷有多种药用价值,我很好奇这的薄荷价值如何,不如挑几枝最大的送我。” 第三日清早。 “小友,.....摩拉肉......松鼠看起来非常健康,不如送我一对。” 第四日清早。 “小友......吃完食盒记得还,这个我就拿走了。” 如此反复十几日后,泽苛一边面无表情地嚼着果干,一边猛然惊觉: 自己家附近土特产快被薅遍了,门口的草皮甚至都秃了一块! 秃了倒是无所谓,就怕没有东西换美味的人类食物了呀! 作为持明龙尊,怎么可以白吃别人的东西! 泽苛不禁忧虑了起来,全然忘了还有拒绝这个选项。 这大概就是摩拉克斯在自家门口发现了一竹筐用芦苇草捆绑好的,色泽金黄,新鲜肥美的螃蟹的原因了。 “这敛息之法当真是十分优秀,竟连我也险些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摩拉克斯感概到。 “既然如此,明天就送黄金蟹好了,将螃蟹斩块后裹上面粉,宽油炸制后再佐调料翻炒...得记得不放辣,他会喜欢的。” 正思考间,一位医师打扮的人类急匆匆地前来,此人正是当地的的医生代表人瓦松,“帝君大人,前些日子你送来的种种奇草我们已检验完毕。” “哦?结果如何。” “非常神奇!所有的植物不仅体型比寻常大了数倍,而且药效也翻倍!使用时甚至必须得按比例稀释,更难得可贵的是,这些植物生命力顽强,移栽后目前没有一株有异常状态!” 行医多年的瓦松十分激动,没有人比他更能理解其中的价值,“帝君大人!请告诉我这些植物是何人所赠!我必舍生取义,义不容辞,义无反顾地向他讨教种植方法。” ......人家是天赋,无论你说几个四字成语也是学不来的。帝君无奈地看着医生。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狂热的瓦松,负责养殖的马央垂头丧气地来了: “帝君大人,您带来的那些个大松鼠,不知为何都病了一场,最近好不容易都好了,体型却个个瘦了一圈。” 说着说着,马央更难过了,“尤其是您重点交代的那只揣了崽的母松鼠,下完崽简直就像漏了气似的,比寻常松鼠大不了多少啦,崽子们倒是长得很快。” 帝君跟着马央去查看了那些松鼠,果不其然,松鼠整体的体型都缩小了些。 是因为离开了泽苛了吗?母松鼠产仔后体型缩得更小了,是因为把力量分给了后代?这些幼崽出生不过几天,就已经长得挺大了......真是奇妙。 目前来看,这力量在植物身上表现的比动物更稳定......还是得多多观察。泽苛在那里生活了近十年,这无意识的十年究竟能带来多大的改变? 还是得需要时间来检验啊。帝君思考着。 很快,泽苛习惯了每日早上有个气势凛然的魔神提着食盒拜访,摩拉克斯的侍者们也对每天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虾蟹,黄金鲈鱼等各样时鲜见怪不怪,天衡山附近的矿石脉也正在被有序开采,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几月后一个寻常的日子,摩拉克斯等到夜半也没等到蓝发白尾的小少年出现。 摩拉克斯没有多想,也许是有些事耽搁了,毕竟这天衡山附近有岩之魔神坐镇,没有能对泽苛造成伤害的危险存在。 于是,次日清晨,摩拉克斯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到达石屋,刚刚走近,就看见泽苛迎面而来,张口就急切地问:“摩拉克斯!你的领地里有兽医吗?大猫们看起来...都不太对劲。” 在领地里养松鼠的马央就这样被摩拉克斯带了过来。 “此人有数十年的兽医经验,无论是寻常宠物,大型牲畜,或是一些稀奇猛兽的疾病,都有涉及,十分可靠。” 马央还来不及说一声“谬赞”,就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九只大猫。 我滴乖乖,这头型,这骨架,这面相,是猫没错啊。只有这体型也太不猫了,比得上亚成年的小老虎了。 要不是马央是专业的兽医,非要搞出把猫认成其他猛兽那种不严谨的乌龙来不可。 即使见了有陌生人类侵入了领地,这几只猫也就象征性地哈了哈气,毫无站起来驱赶或者逃走的意思,这下马央可看出问题来了。 老马选了一只体型最为健硕的虎斑猫,着重检查了它的四肢,尤其是关节部位。 他眉头紧皱,无视了虎斑的痛呼和咆哮,按了一遍又一遍。 泽苛帮忙用水元素控制住了猫,在旁边不安地看着马央检查,持明特有的尖耳朵也忐忑地紧紧向耳后绷着。 老马把所有大猫都按了一遍,两只体型偏小的猫也没有放过。 他捋了捋胡须,下了定论。 “帝君大人,这些猫全身的关节都有一定的畸形,骨骼也很脆弱,应该是长期承受着关节炎的痛苦。但这不是最紧急的,现在它们脆弱的肋骨已经无力保护内脏,有外翻的趋势。” 摩拉克斯闻言惊了一下,怎么会如此严重! 但很快他明白了过来,每个生物的骨骼都精妙地支撑起生命的活动,泽苛的力量相当于强行催长生命的□□,但生物的骨架通常受限于年龄和种族,常常到成年后就会停止生长。 猫这种普通生物根本对泽苛的力量毫无抵抗能力,智力也无法让它们做出合理的分析,于是只能不停地茫然忍受着肌肉和骨骼被拉伸的痛苦吗...... 直到泽苛无意识散射的能量无法再将它们庞大的身体支撑起来。 它们本该死了,现在却痛苦地活着。 泽苛明显还搞不清楚现状。“能治好吗?”他问马央。 老马想起来了帝君带来的松鼠,大概明白了现状,他看了看帝君,有些不知所措。 摩拉克斯长叹一声。 我该怎么和一个孩子解释,你的存在就是在伤害你的家人? 良久,他开口:“泽苛,你觉得为什么人要一点点长大?” 泽苛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本着对摩拉克斯的信任,他回答说:“...因为他们很弱,要每天都吃很多很多东西,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长大一点点?” “就是这样,泽苛。”摩拉克斯缓慢地开口“猫是一种比人类还要弱小的生命。” “它们不仅要吃饱肚子,还要花比人类更长的时间来积累,才能突破枷锁,长大一点点,就像普通的猫经历一代又一代,也不会长成豹子一样。” “泽苛,你的力量太霸道了,它对待猫就像把禾苗拔出土地来增高。” “我很抱歉,泽苛。” 这是什么意思。 泽苛的大脑在运转。 他不想面对那个事实。 猫很弱,禾苗也很弱,禾苗拔出来会死,那猫呢? 只是长大,居然就会死吗? 空气沉默了一会,有呜咽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我每天都把他们喂得很饱的......”少年的舌根好像尝到了咸苦的海水。 他诞生那天,云来海的水灌入嘴里,也是那么苦,那么涩。 “我真的每天都把他们喂得很饱的......” 他知道问题不在于这个。 泽苛低下了头,有水珠滴答滴答地掉落在茂盛的杂草上,滚入泥土中消失不见。 真奇怪,明明没有下雨。 泽苛感觉到有一个宽厚的手掌落在自己的两角之间,安抚地揉了揉。 雨越下越大了。 5、第 5 章 九只大猫已病入膏肓,现在将泽苛与他们隔开已经为时已晚。 数年来猫咪们与泽苛白日里一同游戏,夜晚则同睡一塌,早已被不朽与繁育结合出的奇异能量浸透了骨髓。 而那些松鼠们因为只是在屋外游荡,后期还被摩拉克斯带回领地,所以仅仅因为体内能量的不稳定大病一场后就基本恢复了正常。 虽然很残酷,但是现在几人能做的,只有尽力减少大猫们的痛苦。 马央从瓦松那里购置了一些止痛草药,配制成药丸后让泽苛给大猫们喂下去,随后,他打算带着两只体型还没有那么大的亲代小猫回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它们走向和孩子们一样的死亡道路。 泽苛同意了。 他沉默地看着老马将两只猫装进大笼子里,小猫很疑惑地冲着小少年喵嗷喵嗷地叫。 它们小小的脑袋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直到最后泽苛也没有去安抚他们,任由猫叫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山里。 大猫们被喂了药,很快药性发作,都沉沉地睡了。 泽苛轻轻地把猫一个个抱到床上。 数月前,他还会恼怒它们太过嚣张,常常在半夜轻巧地跃上床,把床主人挤到地上。 没想到这么快,它们已无力爬上床了。 在冰冷的地面上醒来的日子,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吧。 少年蹲坐在床边的地上,用胳膊环绕住双腿,长长的龙尾拖在地上,蓝色的鬃毛粘上了灰尘。 泽苛把脸埋入膝盖间。 好安静啊,他又想哭了。 摩拉克斯本想留下来帮助这位小少年,不料却被对方拒绝了。 “非常感谢您与您的子民的帮助,我会尽全力报答你们的。”他冷静的令人不安。 “拜托在这最后的时间里,让我与我的家人们...进行最后的告别。” 他拒绝了摩拉克斯的每日拜访,将自己与猫关入石屋内,许久不再出门。 摩拉克斯很担心泽苛的精神状态,虽然他自称为持明龙尊,平日里行事也很稳重,但到底还是孩童心性,只怕是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 谁能接受自己是害死家人的罪魁祸首? 泽苛却只在刚得知真相时情绪崩溃了一会,很快就镇定下来,照顾大猫,收集食物,熬制药物,把还健康的两只小猫送走...... 这反应太不正常了。 泽苛用云吟法术隔绝了外界与石屋,摩拉克斯无法知道猫咪基地内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知到里面的生命气息。 一连数十日,里面的生命气息没有任何一个消散,同时,也没有任何一个生命走出石屋。 泽苛蜕生前是持明中最年轻的不朽令使兼龙尊,可以说,在年轻一代里,没有人比他更懂不朽。 持明天然就是不朽。 盖因种族的蜕生特性,只有持明能稳定地走在不朽的命途上。只要不出意外,任何一个持明都可以靠着蜕生永永远远地活着。 虽然想不起来是什么造成了自己不朽力量的变异,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泽苛更了解持明是多么奇妙的种族。 他割裂自己的皮肤,让血液与药材混合。 他切开自己的血肉,将肌肉用元素搅碎。 他打断自己的骨头,用骨髓将一切汇集。 一切都是为了挽救家人的生命。 持明的恢复力很强,所以没关系。 泽苛双手圈住了猫嘴,防止它吐出药物。 求求你们,活下来吧。 止痛草药也是有极限的,耐药性的出现不可避免。 当生命的存活只是为了存活,到底能制造出多大的痛苦? 在日日夜夜的□□和哀嚎声中,泽苛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被撕裂。 他用血肉紧紧攥住家人们的生命线,就像攥住风筝线一样,不愿放手。 他的精神被痛苦的喘息声拷问与凌迟:这样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灵魂回答到:你让我怎么放弃我的家人?我该怎么接受就是我害死了他们这个事实?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这漫长的离别痛苦地折磨着石屋内的所有生命,直到...... 直到岩之魔神打碎了结界,掀开了屋顶,他携着猛烈的日光,融化了这无尽的循环。 石屋里没有任何一种看起来像是猫的生物,带毛的肉在床上呼吸。 没有骨头的,带毛的肉在呼吸。 慈悲的魔神伸出岩掌。 结束吧。他捏住小孩血迹斑斑的手。 结束吧。他扔掉那把小巧锋利的刀。 结束吧。他将各样‘药材’和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一同烧掉。 结束了。他石化了九只生物的大脑。 天衡山立五年后,摩拉克斯抱回了一位虚弱的,蓝角白尾的小少年。 岩之魔神将泽苛留在了客房养伤,他让普通人远离了自己的屋子。这不仅是为了人类的健康,也是为了泽苛。 只要有普通生物太靠近泽苛,蓝发的少年就会十分恐慌,手脚发冷,胃部痉挛,全身颤抖。 除了摩拉克斯,他不愿意接近任何生物。 好在此时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数年的发展方向——采矿,现今天衡之民多以开采天衡山附近的矿石为业,生活品质稳中向好。 摩拉克斯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假,他吩咐子民们如无大事则莫要打扰,也是时候培养人类的自主能力了,后期璃月的七星八门也由此初具雏形。 泽苛的伤好的很快,情绪却一直萎靡不振。 小少年没有哭闹,也没有过问仅存的两只小猫,只是一直在沉默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他也很久没有进食了。那种奇异的力量维持着持明的生命,哪怕不进食也不会饿死。 但是□□上的饥饿和心灵上的空洞都一样会折磨人的灵魂。 少年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说,将所有的痛苦和悔恨咽进胃里,一遍遍反刍。这是纯粹的自我折磨。 泽苛伤愈后,摩拉克斯没有理由拘着他,任由他白日里在无人的山林里游荡,夜晚回到摩拉克斯的房屋...出去散散心也好。 泽苛害怕自己那可怖的力量再次伤害到其他生物,从不在一个地方久待,他远远地看着天衡子民工作,休息,欢笑,娶妻生子,组建家庭。 小少年游走于天衡山外围,从不靠近,也不参与,只是观望着这人间烟火。 摩拉克斯以为这样的的日子会持续很多年,直到时间来抚平他的伤痛。 然后在寻常的一日,泽苛用水元素端着一个小小襁褓上门找上了摩拉克斯。 “我看见有个老人把她丢在树林里,她哭了好久也没有人来。” 泽苛离抱着孩子的摩拉克斯约有三丈的间距,他远远地解释到。 “哭得真的很吵,我就把她带来了,反正她也是你的子民不是吗。” “......”嘴硬的孩子难搞哦。 摩拉克斯检查了一下手里的娃娃,体温很低,呼吸急促,面色发黑。结合着过低的体重,他下了结论: “是个早产儿,大概是无力救治,也不想看到她痛苦地死去,所以老人偷偷扔掉了吧。” “治不了吗?”少年的蓝眼暗淡了。 “人类婴儿很脆弱的,这很难,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 “什么办法......!” 摩拉克斯疾走几步,泽苛见势不妙转身欲跑,却被一把薅住了尾巴尖,下一秒怀里就多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 泽苛立时就僵住了。 柔软的、脆弱的生命,小小的一团无力地躺在手臂上。 !!!!! 泽苛感觉一股冷意冲向了头顶,让他情不自禁地微微发抖,胃在不受控制地抽搐,脑子里浮现了一座石屋。 他拼命控制住自己不要把婴儿甩到地上。 摩拉克斯双手摁住了他的肩膀防止其做出过激的举动。“我知道你恐惧并厌恶自己的力量,泽苛。” “但是你要知道,这力量并不是全然可憎的。” “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就当帮我一个忙,好吗?” 泽苛尽力将种种生理反应按下,他哑着嗓子,努力挤出一句话“你就不怕她成为四米高的巨人?” 摩拉克斯镇定自若,“这孩子体质已经虚无可虚,正好借你的力量好好补补,等她成为正常人,我再送走也不迟。” “除了你,现在无人能救她。”岩之魔神见泽苛动摇,再次煽风点火。 年轻的持明龙尊被说动了,试探着踏上了奶孩子的不归路。 摩拉克斯十分欣慰。 养孩子是个麻烦事,这是所有生物的共同认知。 哪怕是神通广大的不朽令使,持明龙尊,繁育力量的结合者,岩王帝君的友人,泽苛就算是分裂成四个人也没有能力阻止婴儿的哭闹。 刚开始养娃娃的一个月,可能是因为身体虚弱,没有力气,所以双方都相安无事。 泽苛只需要用生硬的手法每一个时辰喂一次奶,其他大部分的时间婴儿都在安安静静地昏睡。按道理来说这会严重影响普通人的睡眠,不过对少年来说倒是无所谓。 离开猫咪基地后,他已经很难入睡了。 反正不睡觉也不会有事,泽苛索性把所有时间都花在照顾婴儿身上。 很快,娃娃就像喝足水的□□,彻底精神了起来。“哇哇哇哇——!!” “啊!快把孩子送走!摩拉克斯!!” 岩王爷的屋子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 八个月后,泽苛生无可恋地看着娃娃满屋乱爬,狂啃摩拉克斯的凳子腿。 啃完凳子就啃地毯,泽苛冷静地把地毯从孩子嘴里拔出来“脏,呸呸,不吃。” 婴儿有样学样地呸了几声,然后把泽苛垂在地上的龙尾含在了嘴里,泽苛麻木地任她啃着。 摩拉克斯走进屋,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不禁陷入了沉思。 虽然本意是让泽苛转移一下注意力,但是现在小少年看起来更疲惫了。摩拉克斯难得有了几分心虚之情。 没有什么比一起养一个孩子更能增加两个人的感情,泽苛可以证明。 他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摩拉克斯。 “咳,抱歉,是我回来晚了......不过有好消息,我找到这孩子的父母了。” “!!” “帝君大人,这不是我的孩子吧,我的孩子比这黄多了。”一个年轻男人茫然地挠头。 “新生儿黄疸,泽苛先生已经帮你们治好了。” “你这天杀的呆子!看看这鼻子,看看这耳朵!哪点不像你!这脚底的胎记,帝君在上!月宝!这是我的月宝没有错!”情绪激动的女人抱着孩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经历了一阵鸡飞狗跳,这对年轻的小夫妻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回去了,婴儿认生,嗷嗷的哭声与感谢声交叠在一起。 “泽大夫真是妙手回春啊!这孩子哭得可真带劲!” 泽苛藏在屋顶,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的样子,感觉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喜悦。 真奇怪,我在因什么而喜悦? 小小的持明龙尾一摆,灵活地跳下地,他轻拽摩拉克斯发光的辫子末段。 “摩拉克斯,我感觉有点饿,想吃莲子禽蛋羹。” 帝君一愣,“好,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他轻轻微笑地递给泽苛一个盒子。 泽苛打开,里面是一个毛绒绒的抱枕,每根绒毛都很顺滑有韧性,让他想到了枕着猫背入睡的日子。 “我注意到你有些失眠。” “所以托人做了这件礼物,希望能对你的睡眠有所帮助。” 泽苛摸了摸抱枕,连手感都很像。 他把脸埋入抱枕。 “喂,摩拉克斯。”声音有些哽咽,“你曾经说过‘希望能和你立下契约,利用这份力量达到所有人都会开心的未来’是吧。” “这个所有人,也包括我,对吗。” 6、第 6 章 软嫩的禽蛋羹轻轻一抿就融化于口中,不经意间就滑入喉头。唇齿之间静静留下莲花初绽般的清香。 泽苛许久未曾进食,一碗莲子禽蛋羹,足以填满他的胃。 天色已晚,烛火微微照亮岩之魔神丹霞色的发尾,凭空生出几分温柔来。 摩拉克斯黄金般的眼睛十分专注,他正在拟订一份契约。 泽苛想起与摩拉克斯初遇的那天夜晚,他们也曾在这张桌子上用餐。 只不过此时此刻二人的关系与彼时彼刻已大有不同。 关系该说是朋友吗?但好像要比这个词更深刻些。 在泽苛拿着勺子发呆的时候,摩拉克斯停下了笔。 他将条例看了又看,感觉有几分满意。 岩之魔神将契约书转给坐在对面的泽苛,让他检查。 泽苛却将勺子放回碗里,直接拿起笔,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不仔细看看吗?”契约之神投来不赞同的视线。 “不了。”年轻的龙尊轻飘飘地说“我相信你。” 摩拉克斯一怔,好像极轻地笑了下“那么我们以后就是盟友了......” 泽苛只觉得他声音越来越远,胃部也暖洋洋的,烛火把一切都染上了昏黄的光,小少年在朦胧中迷迷糊糊地想: 好像要比盟友还要深刻一些...... 然后他倚着椅子,就这样睡熟了。 翌日,泽苛从柔软的被子里醒来,怀里被塞了一个毛绒绒的抱枕。 从此,他的失眠就不药而愈了。 摩拉克斯近期有些烦恼。 天衡之民以采矿为业,以汗水换取财富,往来千里少有贫者。 矿业的发达换来的是农业的衰退,天衡子民的粮食出产已不足以自给,每年都也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从外部购买。 更别提这片土地曾经长时间被海水浸泡,根本不适合种植了...... 虽然说人类为了更便利地运输粮食已经开始在天衡山脚下修建港口,建造船只,但是短期内还是看不见成效。 若是能让泽苛的力量应用在农业上...... “这是做什么。”泽苛看着面前小山似的稻谷堆面无表情地问,他有不祥的预感。 “这是稻谷,水稻的种子。”摩拉克斯顾左右而言它。 “我知道这是稻谷。说明白些,摩拉克斯。 ”泽苛盯着岩之魔神的金色眼睛“你不会是想让我种地吧。” “......今年上半年的水稻收成大抵是不好了,不过现在正逢夏日,万物勃发,种晚稻倒是正是时候。” “......我不会种地。” “没关系。”摩拉克斯掏出一本小册子,“我把大概的注意事项都写在上面了。” “今年的早稻是一片狼藉,粮价肯定会水涨船高,而我们救治的孩子月宝,她的父母前期给孩子治病花了太多钱。”摩拉克斯眼含笑意,他轻轻歪头看着泽苛。 “向来很有责任心的持明龙尊大人,不会忍心让他们饿肚子吧?” 我不信你摩拉克斯就能眼睁睁地看着子民们饿肚子!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泽苛还是同意了亲手种地的请求。 毕竟......这也算是在契约范围之内嘛。 摩拉克斯划分一片土地给泽苛做实验田。 土地并不肥沃,这片被海潮久浸的小平原,大多都是盐碱地。 摩拉克斯告知天衡之民远离那片实验田。 但也会有好奇的孩子,偷偷结队去探险。 偶尔他们会看见有一位蓝发蓝角的俊俏少年在稻田里巡视,蓝鬃白鳞的龙尾和禾苗一同随风飘荡,在水田里漾出一波波涟漪。 天衡子民中不禁出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猜想和传闻。 听说了吗?实验田那边有个奇怪的仙人在游荡。 在泽苛在田里和水稻斗争之时,摩拉克斯也没有闲着。 云来海的魔兽八虬,在海渊深处难逢敌手,独霸一方。偶尔浮上潜水,掀起的巨浪就如海啸般席卷天衡山脚下的舟船。 这严重影响了港口的建立。 摩拉克斯便用石头捏出一只庞大的鲸鱼,他命令这石造物与那巨魔厮杀。 这海中的霸主素来不羁,无痛无觉的石鲸与其大战百回合竟奈何不得。 岩之魔神见状,就又亲手用玉石与矶岩塑造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鸢鸟。 石鸟刚一脱离魔神的手,便果断挣脱了万物桎梏的大地勇猛地盘旋登上太阳,如长枪般插入云来海里八虬挣扎的战场。 那海兽毫无反抗之力,就这样被钉入了幽深的海底,从此成为传说。* 天衡港口得以继续建立。 而这一切都被一位广袖长裙的少女魔神看在了眼里。 “岩之魔神果然很强啊......” “摩拉克斯!!!!” 解决完一桩事件后,没等岩之魔神回到自己房屋处稍微休息一下,蓝发白衣的小少年难掩惊慌地冲到他面前。 “好多、好多大虫子!” 摩拉克斯赤脚踩在水田里,掀起了一片叶片检查。 靠近茎叶的部分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瓢虫大小的虫子,它们被惊动,马上振翅飞离。 稻田上扬起了一阵灰色的雾。 是稻飞虱。一种常见的虫害。不过正常的稻飞虱体型比米粒还要小。 这也太大了。 “我记得,你有晒过田。”摩拉克斯艰难地问到。 晒田是一种通过使水稻田变成高温干燥环境来防治稻飞虱的方法。 “当然,毕竟我能轻易用云吟法术控制稻田里的水元素。”泽苛有些郁闷。 “我晒了好久呢。” 好顽强的生命力......不过问题好像也不大。 摩拉克斯仔细观察后,他发现这虫害乍一看十分危急,但其实已经快要结束了。 稻飞虱可是比猫弱多了的昆虫,估计不出两天,就会因泽苛奇异的力量内脏爆裂而亡吧。 摩拉克斯伸手悄悄把一个突然掉进水里的飞虱碾成粉末。 虽然放着不管就可以,但是稻飞虱的这种死亡方式肯定会让泽苛想到那些他视为家人的猫咪们。 最近小少年好不容易放开了一点心扉......还是小心不要刺激到他了为好。 摩拉克斯心生一计,他沉着地开口: “天衡以北的地方,有人类在那以耕种为生,那地的魔神与我交好,你且别急,待我去问问他们可有解决办法。” 不等泽苛回答,摩拉克斯风一样地走了。 摩拉克斯去野外紧急搜寻了一些薄荷,然后伪装成普通人去医生瓦松那里购置了几个药瓶。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买薄荷,大概是因为帝君不想对药材进行无效的消耗吧,毕竟这薄荷是拿来浪费的...... 摩拉克斯将薄荷用神力震碎,制作出一瓶瓶蓝色的‘药剂’,很快,他把药剂带到了泽苛面前。 “天衡山以北的人类世代以种田为业,对于病虫害颇为了解。” “只要把这些秘制的药剂按比例倒入水田中,不出三日,这些稻飞虱必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比例难以掌控,所以倾倒药剂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 泽苛不置可否,于是摩拉克斯拿起一瓶药剂,看似严谨实则随意地倾倒了起来。 摩拉克斯没发现的是,在他认真工作的时候,泽苛迅速拿起放在一旁的药瓶塞入袖中。 他背过身去,打开木塞闻了闻。 薄荷味十分呛人。 ......笨蛋摩拉克斯,真以为我没发现吗。 完成了一件大事,但摩拉克斯丝毫不敢放松。 他不愿让泽苛永远远离人类,每天担惊受怕地活着无人烟的地方。 丹鼎、符篆与外景这三项未来的仙家不传之秘,现在只有摩拉克斯一人掌控。 该怎样才能控制住泽苛身上这奇诡霸道的力量呢? 摩拉克斯拉着泽苛尝试了多种办法,却收效甚微。岩之魔神不知道的是,这位小龙尊身上交杂着两位来自世界之外的星神力量——不朽和繁育。 两股力量之间虽然有存护星神克里珀的琥珀阻挡,但融合已是不可避免,琥珀的力量在时间的磨损下渐渐衰退,不朽和繁育一经相遇结合出一股新的力量,这力量诡异强势,泽苛年幼,无力掌控。 若不是泽苛体质特殊,只怕会在这力量诞生的一瞬间就被撑到爆体而亡。 摩拉克斯的符篆封印不住这股力量,实在是太正常了。 一日,岩之魔神看天衡山北的琉璃百合开得正好,盛放的花朵铺满了整片原野,景色甚好,让他近日有些烦闷的心情放松了些许,然后,他看见了一位魔神。 在花海中,一位灰发的少女魔神捧着名为尘世之锁的法器赤脚缓缓走来。 “我是尘之魔神哈艮图斯,此地人类的引领者。” “我想与你结盟。” “这个法器是盟约的信物,也是我对你的挑战。” “我的所有智慧,都藏在这尘世之锁中。”* 灰发少女故作严肃而又雀跃地献上法器,自顾自地笑到。 “......”谎言好像要成真了。 希望泽苛不要因此发现我用薄荷骗他那件事。 摩拉克斯略带心虚地想。 数日后,实验田前。 “泽苛,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摩拉克斯郑重地伸手。 “这位是天衡北部的尘之魔神哈艮图斯,你也可以叫她归终。”灰发少女笑眯眯地向小少年打招呼。 “我已与她结盟,从此,我与她的子民将不分你我,统称为璃月子民。” ......摩拉克斯,你该不会是为了圆谎而特意找人家结盟了吧。 小少年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二魔神。 7、第 7 章 未来的璃月真君留云借风曾经评价到:“尘之魔神归终,个性活泼,喜爱发明,很爱热闹。” 爱不爱热闹泽苛暂且不知,个性活泼和喜爱发明这两个特点小龙尊已经结结实实地体验到了。 初见归终的那一天,泽苛勉强介绍了一下自己后马上就想运行起云吟术遁入空气中逃跑,他还是很害怕自己的力量伤害到其他人。 不料他才刚刚凝集起空气中水元素,转身欲逃之时,摩拉克斯一个箭步上前,猛然伸手,“啪!”一声抓住了小持明的玉白龙尾。 泽苛被拽了一个踉跄,尾尖的蓝色鬃毛受惊地炸成一团。 ......这是第二次了!摩拉克斯! 泽苛惊怒地睁大眼睛,轻瞪了一下摩拉克斯。 岩之魔神若无其事地给他顺了下尾巴毛后松开手。泰然自若道:“归终尤为擅长机关术,我与她述说了你我二人最近遇到的困境,她非常感兴趣,执意要来看看你。” “我观她的机关术非比寻常,又能造出尘世之锁这等奥妙无穷的法器,定会对封印你力量这件事有一份独到的见解。” “哈艮图斯乃魔神之躯,你不必害怕对她造成伤害。” “咳......这也是契约的一部分。” 没有仔细看契约的泽苛根本不知道这是契约的哪部分。 他愤愤甩动尾巴,尾尖不轻不重地抽了下摩拉克斯的小腿肚,击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岩之魔神悠然自得地观赏稻田的风景,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总之,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和这位魔神好好相处对吧。 社交经验基本为零的泽苛盯着正在一旁偷笑的灰发少女,迟疑地想到: 应该不会很难吧? “龙尊先生,这片稻田都是你亲手种的吗?感觉它们分蘖得很多嘛,看起来很茂盛健康,今年收成一定不错!”归终兴致勃勃地检查着田间的水稻,看它们和普通水稻有什么不同。 她神采奕奕地从田头跑到田尾,光着的脚啪嗒啪嗒踩出一片水声。 ......魔神是都不爱穿鞋吗。 泽苛看着正和归终激烈讨论的摩拉克斯百思不得其解。 “泽苛先生,能不能请你在这片、这片、还有这片的土地上多花些时间?我想来个对照实验,一定要认真对待它们哦!” 摩拉克斯造了石桌石椅,偶尔也会带着公文来田边工作,但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做各种奇怪的机关。 “泽苛!你在田里的时候把这个机关挂在身上!有点重,我来帮你挂脖子上!想不想吃米糕,有加了莲子的哦!” 米糕,甜的。小龙尊一边看着归终写写画画一边偷偷摸走摩拉克斯的糕点,哎,被发现了。 “小泽!我和摩拉克斯给你的力量起了个名字,你觉得润黩这个词怎么样?” “碕岸为之不枯,林木为之润黩。我觉得润黩一词甚为合适......归终对泽苛的称呼倒是亲密了许多,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摩拉克斯扶掌笑道。 “是归终太活波了!......名字什么的你们随意就好。”泽苛难得有几分孩子气。 “小泽太腼腆啦!等我们成功,我带你去看琉璃百合!又白又蓝的,和你很像哦!” “其实现在就可以找一片无人的地方观赏琉璃百合......” “有点仪式感嘛!摩拉克斯!” “......” 有点吵,但是很开心。 金秋十月,收获的季节到了。 泽苛把稻田里的水用云吟法术排干,寻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拿起镰刀准备收割。 为了纪念,也是为了不损伤到脆弱的谷粒,泽苛决定全程亲自用镰刀手割。 持明少年左手握住稻谷的杆部,右手拿着镰刀。 镰刀放在禾杆的下面离地面十五公分左右的距离,手中的镰刀微微用力一拉,一小捆金灿灿的稻禾就这样被握进了手中。 谷粒饱满,结实丰硕,稻穗沉甸甸的在空气中荡出金色的波纹。 赤脚收割的少年忽然愣在了田野里,一股不明由来的喜悦满满地挤进了他的身体,连他心中与生俱来的空洞也被短暂填补。 少年扬起了一个轻松的、畅快的笑。 虽然很想全部都亲力亲为,但地还是太大了些。 这几日都是难得的好日头,得珍惜这刺眼的阳光和高温,早日收割,早日晒谷。若是等到下起了秋雨,那就麻烦了。 摩拉克斯就这么被拉了壮丁。 是兄弟就一起来收稻! “泽苛,如果我用其他方法来收割......” “不准!水稻很脆弱!你会把它们石化的!” “......我会很小心的。” “我可不想在饭里吃到石头!不要!” 泽苛开朗了许多。 摩拉克斯拿着镰刀,看着翘着尾巴弯腰认真割水稻的小少年默默地想。 真是好事一桩。 ......如果不用干活,就更好了。 累倒是不累,就是重复弯腰挥刀的动作有些枯燥。 二人都非凡人,只花了大半天,就把水稻全部割倒,一排排整齐地在太阳下曝晒。 这等贫瘠的盐碱地也能出现如此壮观的丰收景象...泽苛身上的润黩之力若是能善加利用,到底能创造出什么样的奇迹? 希望润黩之力会像它的名字一样,给万物以润泽。 摩拉克斯看着稻田,不禁心生出许多畅想。 是时候加快研究速度了,再和归终聊聊吧 收割之后就是脱粒。 泽苛把晒干的水稻穗放在竹席上,用手揉捏并按压稻穗,使稻谷更松散。 他拿起一只稻穗,用力晃动使谷粒脱落。 金黄的谷粒就像摩拉一样散落一地。 据说摩拉是摩拉克斯的血肉。 稻谷吸收了我的力量,算不算也是我的血肉呢...... 泽苛将谷粒一层层扬在竹席上。 将谷物及时晾晒,有利于贮存防霉。 归终拿着晒谷耙,自告奋勇地来帮忙。起先谷粒被少女正常地犁出一道道沟。 很快她的工作态度就开始跑偏,以谷粒为画布,以耙做笔,试图在黄色的稻粒毯上作画。 摩拉克斯在一旁围观,时不时点评一二:“这画的是螃蟹吗,看起来颇有几分神韵。” “我画的明明是琉璃百合好不好!多像啊!小蓝你说是不是!” “我没见过琉璃百合......小蓝是在叫谁?” 将干燥的稻谷碾压脱壳,就是米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产量...还是很惊人啊。”摩拉克斯若有所思。 “在这种荒芜之地居然也能种出普通地三倍的土产!小蓝!你想不想去归离原种田!好多天衡山附近的居民都去了哦!” “你是想让我种一辈子田吗......” “大丰收!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晚上一起去聚个餐好不好!我知道有个地方风景不错!” “不要再晃我了!我、我同意就是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归终拿带子蒙了泽苛的眼睛,神秘兮兮地声称要给小少年一个惊喜。 “还有多远啊。”泽苛对眼前一片黑暗的感觉很不习惯。 “马上马上!”归终拉着小少年的袖子大步往前走。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吹箫。” “别管别管!” “到了!”少女魔神轻轻抽掉蒙眼的带子,泽苛茫然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色让他骤然失语。 悠扬的箫声中,广袤的琉璃百合花海在月光下波光粼粼,蓝白的花瓣,嫩黄的蕊。一朵接着一朵,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 一望无际的琉璃百合,似乎能直接蔓延到远处的深海里。 花的平原上,石桌旁边金色眼睛的魔神放下了手中的箫,桌子上摆着各色菜肴。 “我吹得可好?” “好极了!你看,这花开得这么美!”少女快乐地回应。 “......没、没想到摩拉克斯你还会吹箫。” “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吗!你刚才明明都看呆了!” 好漂亮的花海,真希望它们永远存在。 “泽苛,你尝尝这来来菜。”摩拉克斯盛了一小碗来来菜递给泽苛。 泽苛随口谢过后便接过来品尝。 汤汁鲜美,食材丰富,豆腐软嫩......等等,这稻米? “好香的米!难道...?”泽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两位魔神。 “没错!”归终摆出一副骄傲的样子,“桌子上所有的菜肴,都用了你种的稻米哦!” “这也是为什么桌子上这么多主食的原因了。”摩拉克斯又夹了一个水晶虾放入泽苛碗中“不过魔神都不会吃撑......你应该不会吧,泽苛?” “我当然会吃撑,我是持明,不是魔神。” “欸!?话说持明到底是什么......” “这个嘛......” 饭后,天色已黑,星光漫天。 吃饱后的泽苛愉悦地眯了眯眼,尾巴也无意识地轻轻摇晃,和朋友首次聚餐的经历让他感觉非常好。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归终,我记得你当时怎么好像说的是...”泽苛努力回想。 “成功控制住我的润黩之力后,一起看琉璃百合对不对。” “怎么提前看了?” 归终突然沉默了。 摩拉克斯也放下手里的杯子,脸色凝重。 泽苛被吓了一跳。 “怎、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小少年被吓得直起身子,小心地观察二人脸色。 归终严肃地与泽苛对视。 泽苛看起来更不安了,天蓝色的眼睛里藏满疑虑。 终于,有人先绷不住了,“噗哈哈哈!摩拉克斯!你看他吓得连尾巴都不摇了!!”来自正在狂笑的少女。 “唔咳呼呼呼......”来自某位正在憋笑的岩之魔神。 “!!!你们居然合伙玩我!” “别生气,好龙尊,好泽苛,你看看这是什么?”少女殷勤地捧个盒子凑上前。 泽苛扭过头不看。 摩拉克斯默默移到了泽苛扭头的方向。 看着岩之魔神那张泰然自若的脸,泽苛更生气了,于是把头扭了回去,对上了少女手中的盒子。 “当当当当当!结合了我的机关和摩拉克斯的符箓,控制润黩之力的法宝终于制作出来了!” “!!!” 8、第 8 章 泽苛呆呆地接过了归终手中的盒子,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他的大脑被冲得一片空白。 柔软的白布上列着四枚漆黑如墨的玉镯,泽苛拿起一枚,在明亮的月光下,他能看见里面有金色的符文结合着精妙的纹路缓缓运转,生生不息。 这力量原来也有可以控制的一天啊... 泽苛就像被突然被宣布赦免了的重刑犯,比起惊喜感觉到更多的反而是茫然和不现实感。 人生......好像就在这一刻,迎来了重大的转折。 “我们都知道物质燃烧需要条件,可燃物,助燃物,还有必须达到一定的温度!”归终滔滔不绝地讲解这玉镯的原理。 “润黩之力也是如此,只有当润黩之力在生物体内到达一定的量,量变带来质变,这才会引起生物的异常生长。” “而这玉镯的功能是!”少女眉飞色舞,显然为自己的造物感到十分满意。 “减缓小蓝体内能量的释放!稀释空气中的润黩之力!让其无法引起生命形态的质变!” “也可以简单理解为,这玉镯是个可以控制润黩能量流速的装置啦~” “即使结合两位魔神之力,我们仍然无法封印润黩之力。”摩拉克斯严肃地补充说明。 “不过只要把这黑玉镯子戴在四肢上,空气中的润黩浓度就会像冰雾花降级为薄荷一样。”他拉起少年的手。 “你依旧能带给万物恩泽,只是再也不会冻伤他人的手了。”他把一枚镯子串在少年的手腕上,玉镯自动调整成了合适的大小。 少年白皙的手腕上被扣上了玄黑的镯子,看起来像是被扣上了枷锁。 但是金色眼睛的魔神却说: “你自由了,泽苛。” “......”少年愣愣地看着手腕。 “你不会是感动哭了吧,小蓝。”归终拧头试图去看他的脸。 “呜......才、才没有。”泽苛挡住脸拼命闪躲,但哽咽的回答已经把他全然暴露。 “让我看看!” 摩拉克斯哑然,他轻抚黑玉镯子上的纹路,悠然地说:“润黩的黩,本也有黑的意思,不如就叫他们...黩镯吧。” 泽苛将四个黩镯戴到了手腕和脚腕上。 平日里无法察觉,但一戴上黩镯,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压抑在了身体里。 好微妙的感觉,就像是在漏风的篮子上又罩了一层薄布。 现在的我,安全了吗? ......还是谨慎些为好。 数日后,摩拉克斯拉着泽苛的衣领,试图把他拽出房屋。 小少年挣扎地拉着门框不放手,连尾巴也紧紧地抵在门槛上。“今天就非去不可吗!” “你已经推了好几天了。”帝君冷酷无情地继续把小龙尊往外面拽。“今天你一定要和我去见见那些话事人。” “噫——!不、不过是些弱小的人类!我有什么见的必要!” “欸,好硬的嘴,但和我去见他们也是契约的一部分哦。”摩拉克斯无奈,使出杀手锏。 这又是哪部分!? 此时的璃月港才刚刚建完框架,帝君在人民中遴选了一些正直聪慧的人来帮他协助治理璃月。未来的七星八门将会从此诞生。 摩拉克斯决定将泽苛介绍给璃月人民。 此前,民间已经有人看见蓝角白尾的少年在稻田里劳作,也因此诞生了不少流言。 有人说这蓝角少年是从稻田里诞生的魔神,和帝君结盟,所以在天衡附近种地。 有人说这白尾少年是河里的游鱼,因为想尝尝水稻的味道,所以帝君任他在那种田。 也有人说这是帝君的手下败将,帝君罚他在那种田。 泽苛的晚稻收割之后,璃月人民尝到了被润黩之力滋养长大的米。震惊于美味的同时,传言也变得越来越玄妙,越来越离谱。 富有能量的米和富有八卦意味的传言随着商路越传越远。 摩拉克斯不敢想泽苛听到这些会是什么反应。他已经听了八个版本的泽苛身份了,每一个都有鼻子有眼,无比详细。 虽然有了稻米之后,传言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是泽苛已经有了魔神,绝云仙人,鹿妖怪,畸形夜叉,大鲤鱼精,饿死的幽灵好几个身份了啊! 必须尽快将泽苛介绍给所有人! 摩拉克斯把泽苛拽到归离集办事处。 随着与归终结盟,天衡山附近的人也逐渐迁移到归离原这片丰饶的平原上安家立业。 泽苛面上是四平八稳,但尾巴却紧张不安地在空气扫来扫去。 终于,摩拉克斯将他介绍给了众人。 “......持明龙尊泽苛先生,你们当尊重他就如同尊重我。” 摩拉克斯曾经的侍者也在其中当差。 原来曾经日日给帝君送礼物,帝君日日给其送早饭的,就是这位持明龙尊啊。 钟离把泽苛强制扔进了人群中。 而璃月人民对泽苛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与好奇。 “泽苛先生!你种的稻米真好吃!感觉吃了之后浑身是劲!” “泽苛先生,要不要尝尝锅巴,今年的锅巴特别香!” “泽苛先生看起来不爱理人,其实很好说话嘛。” “......”少年龙尊不动声色地冷着脸,好像一切评论都不曾被放在心上。 “奶奶,那个小哥哥怎么有尾巴?”小童好奇地看来。 “让奶奶好好想想,年纪大了,哦,我记得你爸三个月前说过,好像是和帝君结盟的鲤鱼仙人。” “嗯??”听觉灵敏的泽苛十分茫然。 小龙尊十分不适应这份热情。 而一位名为瓦松的医生则尤为热情。 当泽苛与摩拉克斯还十分陌生时,帝君曾用食物交换了几株变异大薄荷给瓦松研究,瓦松也因此对种植者念念不忘。 奈何帝君把人藏得太紧,一连十几年也没透出半点风声。 等到瓦松已两鬓斑白,帝君终于把这小龙尊请了出来! 这让瓦松如何不激动! 他急急地跑向那蓝色的身影,因为太过迫切,没有注意脚下的路,一不小心踩到了碎石,为了防止摔倒!他一把抓向泽苛高高扬起的——尾巴...... 你们璃月人怎么和摩拉克斯一样爱抓尾巴! “龙尊大人,那个,嘿嘿,田种够了要不要来试试种药材啊。” 泽苛记得他签的好像不是农工契约...... “我拒绝。” “好果断!” 瓦松好吵。 所以他有时候会用云吟法术操纵水元素,来欺骗人类的视觉,然后偷偷地溜走躲清闲。 在寻常的一日,泽苛也是这样在一棵树上躲清闲。 他把身体的重量移到粗壮的树干上,尾巴随意地缠绕,天空是一片宁静的蓝,耳边有妇人的捣衣声。 今日也是和平的一天。 不料捣衣声越来越轻,有妇人细细的呜咽声响起,声音盖住了风声,水声,鸟雀声,天地间仿佛被这哀哀呜咽声填满了。 泽苛听得心中烦闷,也没了悠哉悠哉看天的心情。他翻身下树,尾巴灵巧地一甩,双脚就悄无声息地落地了。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哭泣。” 女人听到身后突然传来问话声,回头一看,竟是位蓝角白尾的少年。 妇人被吓得收了声,一时竟忘了回答。 泽苛见她不回答,略有些尴尬。 难道需要加个敬语?人类的交流真麻烦...... 妇人回过神来,怕惹了龙尊不快,连忙回答:“我是一个普通的洗衣女,我刚刚在这哭我可怜的儿子,不成想惹了龙尊清净,我、我这就离开。”妇人急忙端起盆想走。 “你儿子怎么了?”泽苛有些茫然,他与人类交往经验尚浅,不知道为何妇人突然想离开,但是凭着赤诚之心,他还是决定问个明白。 “我儿子他被蛇咬了,在家烧了好几天了......我担心他的身体,所以在河边哭泣。” “既然如此,为何不在家照顾他?” “龙尊有所不知,我和我的儿子本是逃难而来,在这归离原一无亲人,二无家产,多亏此地的人照顾我,愿意把衣服交给我来洗,我们母子二人方可活命。” “谁知,我儿去草丛里摘树莓,却叫里面的毒蛇咬了一口!我为他寻医买药已花尽了摩拉,今日再不工作,只怕明天没有米下锅!”说着说着,女人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我这儿子本就体弱,这又连烧了几天,我只怕洗完衣服回家后,只能看见他冰冷的尸体啊!”女人悲从心来,嚎啕痛哭。 人类真是脆弱,不过是蛇的咬伤,就会死吗。 “为何不求救于他人,或者归终也必管你。” “大人,周围邻舍能借的我都已借了,至于魔神大人,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这种脆弱的生物,到底是为什么要如此艰难地活着。算了,帮助他们,应该也算是契约的一部分吧?就当是为了契约好了。 “......今年归离原乃是大丰之年,怎可叫你和你儿饿死在此!你莫要再洗,且带我去看你的孩子。” “......至于摩拉,我可以借你一笔,但必须得让这孩子亲自来还。” 泽苛进了简陋的房屋,紫发的孩子无意识地躺在草席上浑身浮肿,身体滚烫。 泽苛将他的母亲请了出去,妇人似乎以为他要用什么仙法,担忧却顺从地走开了。 泽苛掀起他的裤腿,孩子脚腕上的两个血洞不停地冒黄水......这医生显然是看了个寂寞。 龙尊轻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床边,将紫发的孩子搂进了怀里,体重很轻,滚烫的温度似乎能透过衣服传递给泽苛。 “若不是我有润黩之力,否则你今天就等死吧,幸运的小东西......” 两个时辰过去,在妇人焦急的等待下,门突然开了。 此时已是黄昏。 妇人一眼看见了门后迷迷糊糊揉眼睛的孩子,嘴里还含糊地喊着妈妈。 母亲不禁一把搂住孩子,喜极而泣,放声大哭。 左右邻舍纷纷被惊动,开门查看情况。 空气热闹了起来。 瓦松看着夕阳发愁。 他还惦念着药材种植的事。 难道说龙尊更喜欢种地? 猝不及防的,他正在惦念的人走进了他的医庐。 “说说看吧,你想种植什么药材。” 蓝角的少年一脸冷淡。 9、第 9 章 “瓦松,我记得你当时确实是邀请我种植药材没错吧。”泽苛紧握双拳,尾巴绷直,鬓毛直立,显然在忍耐些什么。 “龙尊大人,确实是这样没错。”瓦松搓着手在一边赔笑。 “告诉我——为什么我还要养这些一点也不毛绒绒暖呼呼的冷血动物!” “如果动物没有软软的毛!那它就没有被饲养的必要!”泽苛愤怒地用水元素将跳出盆子的泥蛙扔了回去。泥蛙不满地呱呱叫。 “那个,泽苛大人,这青蛙也是一种药材啊。”瓦松尴尬地挠头,真没想到龙尊居然还是个极端毛绒控。 连抱枕都是毛绒绒的龙尊掀了掀衣服下摆,抖出了几条五颜六色的蜥蜴,可能是润黩之力的原因,这些没有灵智的小动物总喜欢往泽苛身边凑。 “那这些蜥蜴是怎么回事?” “那个,蜥蜴尾巴风干磨成粉后也有很强药用价值。”瓦松目光游移,不敢直视泽苛的蓝眼睛。 太诡异,这些都是怎么发现的,人类都这么饥不择食吗。 泽苛突然喉头微动,有点恶心,他艰难地问:“你们...难道还吃金鳅鳅?” 鱼缸里,小脑袋两边有六条可爱小触角的金鳅鳅扬着天真的笑脸。 ......人类好可怕!! “这个倒是没有啊,但是吐出来的鳅鳅宝玉也可以药用啊。” 头一回这么感谢润黩之力让我基本不会生病。蓝角的龙尊痛苦地想。 “龙尊大人,主要是现在不是种地的季节啊,不过若是这些小动物的药效能强起来,那对普通人来说可是一件大好事!” “小蓝,听说你最近改养蜥蜴了?”少女笑嘻嘻地问,泽苛绷着脸不说话。 “蜥蜴的尾巴在清热解毒,消暑去火,止血化瘀等方面都有独特的妙用,若是和青蛙,薄荷,发光髓一起熬制,也可以做成防虫药水。”摩拉克斯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地开始讲解。 “不过蜥蜴的花色通常与环境融为一体,难以捕捉,因此价格也居高不下。” “若是真的能成功,那对璃月子民将是一件幸事。” “我代璃月子民对你表示感谢,泽苛。”金色眼睛的魔神郑重地直视少年的双眼。 泽苛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偏头不去看摩拉克斯,嘴硬道: “就、就是这样,不过我才不是为了那些孱弱的普通人类,我我只是在履行契约而已!” 摩拉克斯用茶杯遮掩住嘴边的笑意,他知道这位小龙尊根本没有仔细看过契约。 归终见打趣不成,惺惺地也端起了茶杯。 “你就宠他吧,摩拉克斯。” 泽苛对养这些小小的冷血动物上了心。 天气渐冷,他每日都要亲自烧火来保持室内的温度。 万一这些动物冬眠了,那就不妙了。 为了更好地了解这些动物的习性,他想到了一个人。 给他的猫们看病的兽医马央。 马央年纪大了,糊涂了,经常在躺椅上微微摇着,吹着风眯着眼,似梦似醒。 一只老猫趴在他的脚下。 老猫很大,橘色的皮毛松松垮垮地盖在身上,那是泽苛曾经的家人。 十一只猫,然后只剩下两只,现在只剩下一只了。 没控制住力量时,泽苛不敢去见剩下的两个家人,他远远地看着那白猫没有抗过体内能量的失衡,痛苦地死去了。 白猫被马央埋在一棵小树下,小树长得很快。 剩下的虎斑活了下来,和马央的孙子马直混成了了很好的朋友。 马直总骄傲地把虎斑介绍给他的朋友,炫耀地说:“我的小虎是全璃月最大的猫!” 但他爷爷知道,曾经有过更大的猫。 润黩之力控制住后,泽苛依然不敢去见小虎。 或许是因为愧疚吧,或许是因为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憎恨。 若是我没有坚持把血肉塞进他们的嘴里,他们一定会走的轻松一些。 若是我没有和他们太过亲密,他们现在一定作为普通的小猫快乐地活着。 若是我没有捡到他们的妈妈......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哪有那么多若是,一切不过是无意义的自我折磨。 虎斑老了,他活了近三十年,如此长寿大概是因为润黩之力吧。 泽苛害怕见它,但是时间不会宽待他。 再不去告别的话就再也不用了哦。 泽苛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老马和虎斑面前。 老马一无所觉,他睡得很沉。 虎斑却扬起了头,它定定地用混浊的眼看着泽苛,似乎是在仔细辨认。 良久,它非常委屈地“喵嗷——”一声,声音极为幽怨。 泽苛把手放在它的头边,虎斑不客气地咬上去,含在嘴里磨磨牙,然后它放开,温柔地用头蹭了蹭泽苛的手心,就这样倚着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只猫睡在泽苛的手心里。 老马的孙子马直是个伶俐的小伙子,他热情地给这位龙尊先生许多建议。 “现在药材太贵了!我们兽医也很苦恼啊!” “......”好吧,我会努力和这些不讨喜的小东西们相处的。 一切都只是为了契约。 冬去春来,又到了种植的季节。 归终把泽苛种植出来的稻种分发给璃月人。 “这次不用你亲自种啦!开心吗小蓝?不过你每天得巡视几遍,用润黩之力好好滋养这些小禾苗!”归终兴致勃勃地为泽苛规划每天的游行路线。 “等等,归离原这么大,我居然每天都要巡视几遍吗!?”小龙尊不敢置信地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路线。 “抱歉,泽苛,今年我们想试试润黩之力的极限在哪里,这些稻谷的下一代是否还会如此丰硕,今年得辛苦你了,不过累了的话随时可以找我倾诉,我会想办法的。”摩拉克斯安抚炸毛的泽苛。 璃月确实人手严重不足......摩拉克斯陷入了沉思。 “归终,我有个想法,你认不认识绝云间的仙人们?” 二位魔神又忙了起来。 被泽苛救治过的紫发男孩找上了门来。 “龙尊大人!我欠了多少摩拉!我会努力工作还你的!” 紫发的孩子的脸色依旧苍白,虽然活泼了不少,但瓦松一看就知道这娃娃有先天不足之症。 龙尊要这么小的娃娃能干些什么? “嗯......你就负责提醒我吃饭,帮我梳尾巴毛好了,给你木梳。” “??”紫发的孩子茫然地接过了木梳。 “记得要随时观察我的尾巴毛有没有乱,要是乱了我可要罚你!” “是!龙尊大人!我一定会一直看着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龙尊大人的蓝色鬃毛却从来没有乱过,而紫发少年的脸色却一天天地红润起来。 种普通的植物药材倒是比养冷血动物简单了许多。 泽苛看着水中正在生长的莲蓬,逐渐茂盛的薄荷田和杏仁树不禁心生愉悦。 果然快乐都是对比出来的。 瓦松却看着种出来的清心和琉璃袋愁眉不展。 “龙尊大人啊,这清心和琉璃袋的产量是上去了,但是这药效怎么还下降了呢。” “许是与我的润黩之力冲突了。”泽苛捻起一朵清心,“这花本就只生长在孤高石峰上,所以药效猛烈,我强行在平原上将它催熟,药效低微也是正常,琉璃袋也是同理。”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 摩拉克斯在绝云间完成了一件大事。 他成功和绝云仙人们初步建立了契约。 “以后我将传授给仙人们种种秘法,而仙人们将会协助我保护璃月。”摩拉克斯难得看起来有些开心。 归终天性喜爱热闹,更是乐意多交些朋友。 “小蓝!绝云间的仙人们都是非常有趣的人,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小龙尊尾巴一蜷,他对交朋友这件事是有点抗拒在身上的。 “不要了吧,早稻要收割了,我、我可能会有点忙。” “今年又不用你收割,你忙什么呀!这借口,忒不走心!”归终投来谴责的目光。 “我、我忙着帮瓦松治病救人总行了吧!” 泽苛确实是在帮忙治病救人。 只要他像个石像似的稳稳地在那一站。病人的恢复速度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 这怎么不算是在帮忙治病救人呢? 不明所以的普通人好像都把瓦松当成了神医。 “瓦大夫真是医者仁心啊!药材不贵,药效还好,看我的腿恢复得多好!” 瓦松一副想解释却不知如何说起的样子。 “泽苛大人,要不要让帝君大人来帮忙解释解释?” “不过是些凡人,我有什么好解释的,而且你也确实当得起医者仁心这句话。” “这......” 抱歉,龙尊大人,我可能要辜负你的信任了。 “龙尊大人,你好像是个行走的人参精啊......”依稀猜到了什么的晴奇,也就是紫头发的男孩,不由自主地吐槽到。 “大胆。”龙尾轻轻扫了下他的头。 摩拉克斯已教授完仙人种种法术,剩下的只需要融会贯通。 岩之魔神久违的闲了下来。 不如去看看泽苛过得怎么样了。 摩拉克斯变化为一位面貌俊秀的年轻人走近了瓦松的医庐,自从泽苛答应了帮忙培养药材后他就一直住在那。 随着摩拉克斯离医庐越来越近,他发现病人也越来越多了。等到他走到门前,只能看见医庐不大的小院里摆满了简陋的床铺,各式病人众星拱月般地围绕着泽苛居住的小屋。 ......这什么情况,按泽苛的性子他应该不会大肆宣传他的润黩之力。 他扬起了友善的微笑,随机拦住了一位大娘。 “这位大姐,这家医庐怎么如此多病人?是医生手艺高超吗。” “哦哟,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叫我大姐。”大娘笑道:“小伙子,外来的吧,现在哪个璃月人还不知道瓦松这有个持明龙尊能让病人恢复健康呢!” “哦?竟有此事?”这消息传播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诶呦,这事都有好一阵了,不过呀,你要是看病千万别说要找龙尊,只说瓦松医生医术高超才行。” “这又是为何?” “小伙子有所不知啊,瓦松医生说过了,泽苛大人的仙力虽然能让病人快些康复,性子却极为怕生,若是太唐突,把龙尊大人吓跑了!那可如何是好!” “......”泽苛知道瓦松在外面乱传他的谣言吗? 摩拉克斯被瓦松的大胆惊了一下,这老医生,不仅背着泽苛把他的润黩之力传了出去,还编了一堆龙尊大人害羞怕生的流言,作为一个普通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瓦松行医多年,为人做事帝君都看在眼里,摩拉克斯又怎么不会知道瓦松这么做是为了拯救更多病人呢。 但是他传这些流言明显是为了拖延泽苛,防止他发现润黩之力的消息已被广为传播。 这说明泽苛有可能是完全不知情的。 瓦松这是背着泽苛悄悄把润黩之力传遍了璃月全境啊! 帝君能理解瓦松作为人类对非人生物的忌惮和不自信,但...... 泽苛天性并不亲近人类,若是因此生气。 瓦松此举不妥啊。 摩拉克斯忧心忡忡地进了泽苛的屋子。 “泽苛,你觉得瓦松是怎样的人?” 帝君旁敲侧击地问。 10、第 10 章 瓦松今年七十有二,已是古稀之年。 在这个魔神遍起,灾难横行的大地上,少有人类能活到这么大年纪。 瓦松本是一种药材的名字,瓦松也本本分分地行了一辈子医。 帝君大人啊,为什么我如此努力,我努力地采药,我努力地研习医术,但死在我面前的人,为什么还那么多啊? 摩拉克斯能轻易立起天衡,能随手镇压海兽,但也无法回答年轻的瓦松。 人类渺小而脆弱。 因为弱小,总是在害怕。 因为害怕,所以总在渴望力量。 所以当帝君带给中年的瓦松变异薄荷时,他是那么地激动。 “帝君大人!请告诉我这些植物是何人所赠!我必舍生取义,义不容辞,义无反顾地向他讨教种植方法!” 但是帝君没有回答他。 人类的寿命还是太短暂了些。 十几年了,泽苛才初步从失去家人的痛苦中走了出来,而瓦松却已两鬓斑白。 老医师看着面色冷淡的少年龙尊,看他冰蓝色的眼睛,看他因烦闷而皱起的眉毛,看他因不耐烦而扫来扫去的尾巴。 龙尊还没有习惯人类,而瓦松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瓦松不知道这位对人冷淡的少年龙尊为何答应了培育药材一事,但是光靠药材还是慢了些。 普通的药材虽然药效提升,产量也变大了,但是那些更为珍贵的清心琉璃袋,即使长成,药效也十不存一。 于是瓦松在日日夜夜的观察中偷偷确定泽苛润黩之力的能力。 他看着紫发孩子晴奇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壮,终于下定了决心。 听说了吗,老医师瓦松那里,有一个非常害羞非常怕人的龙尊先生,只要在那沾沾仙气,病就会好快些! 没想到我瓦松磊落一生,要死的时候却为了病人开始算计起了一个孩子,真是可笑。 龙尊大人啊,是小老儿我不顾您的意愿擅自把你的能力传扬了出去,只希望未来你发现时莫要迁怒那些病人。 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药房内,摩拉克斯与泽苛相对而坐,龙尊大人手里捏了一把饵料,给桌上的金鳅鳅喂食。 这金鳅鳅笑容天真可爱,行事却像瞎子似的,任凭泽苛用水元素操控饵料在它眼前晃悠,半天才吃上那么一口。 泽苛喂得恼了,将饵料塞进了摩拉克斯手里,帝君自然地拿起镊子,不声不响地喂了起来。 晴奇在旁边看得无语,这金鳅鳅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劳动两位大驾。 “小孩,你看甚么,给你摩拉去给我买些点心,剩下钱就当跑腿费。”泽苛随手把紫发孩子打发走。 晴奇一边暗暗腹诽,一边麻利地跑了,他越来越活波健壮了。 帝君将镊子放回盘子里,他手指交叠,手肘杵在桌面上,双手挡住半张脸。 “你觉得瓦松此人如何。”摩拉克斯金色眼睛的眼睛里暗含着凝重。 你知道你的形象现在被他传成什么样了吗...... “瓦松?”泽苛摊在地上的尾巴缓缓翘起,瞳孔放大显然是在思考。 “瓦松仁心仁术,救死扶伤,自然是极好,突然问这个作什么?” “......你觉得瓦松对你如何?”摩拉克斯略过泽苛的疑问,目光略显游移地又问了一个问题。 “他待我也是极好,大事小事都一一过问,简直是无微不至,就是对我太尊敬了,不自在。”小少年略显郁闷地摇摇龙角,摊手叹气。 看来瓦松他颇为心虚,平日里给小龙尊许多照顾。 摩拉克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泽苛曾经对身体里润黩之力的忌惮与厌恨,他是看在眼里的,即使现在有了黩镯锁了四肢,也几乎不曾主动与人交往过。 润黩带来的伤痛深深地刻入泽苛的大脑,摩拉克斯协助他救治早产儿月宝,强行令他种田,把他扔到人群中,让他体验到润黩之力的善面,这种种行动都是为了淡化他的自厌心理。 但他现在的内心是否真的修复到,能忍受脆弱的人类擅自取用他的力量呢? 摩拉克斯感觉到了棘手。 泽苛嘴硬,却最是心善;冷淡,却轻易共情。他身怀利器,却只怕给他人带来伤害,只愿以身做锁,以心为鞘。 现在的他,真的会毫不介意地让人类利用润黩之力吗? 泽苛看着摩拉克斯突兀地问了两个问题之后就沉默了,感觉十分莫名其妙。 他轻轻揪着尖耳朵开始思考。 两个问题都是关于瓦松。 不会吧...... “摩拉克斯。”他脸色一黑,咬牙切齿。“不会那些离谱的传言都传到绝云间了吧。” “!!”摩拉克斯精神一振,他谨慎试探到:“不知小友说的是哪个传言?” “小友什么小友!你一叫我小友就没好事!”泽苛怒目圆睁,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角。 “近期的最火的传言不就只有持明龙尊胆小怕生呆在屋子里不敢见人这一个吗!” “!!你、你竟知道此事。”摩拉克斯大为震撼,金色的眼睛惊出残影,他强自镇定。 “你居然没阻止吗。”我记得你挺在意外在形象啊! “阻止什么?阻止一堆半死不活的人别来了吗。”泽苛力竭,上半身无力的摊在桌子上,莹润的蓝色龙角搁在帝君面前。 “我又不聋,持明耳聪目明,瓦松那老家伙怎么叮嘱病人和其他医生的,我听的是一清二楚。” “我只是没想到,这流言怎么还能传到绝云间去,连你都上门了。”小少年十分沮丧,萎靡不振地趴在帝君面前。 “其实也没有......既然知道,怎么不阻止。”摩拉克斯凝视着泽苛的后脑,蓝色的长发有些凌乱。 “瓦松那老家伙,许是与我有什么误会,他好好地和我商量用润黩之力治病,我还能拒绝不成?”泽苛声音闷闷的。 “我确实是不想与这些脆弱的生命相处,但也没有看人受苦的爱好,只要不干扰到我,那些病歪歪的人,爱跟着就跟着吧。” “......怎的不告诉瓦松。”帝君失笑。 “我看他一天天疑神疑鬼,不来找我商议,自个搁那瞎想,心里生气,就不管他了。” “亏他能想出这么离谱的借口!居然那么多人信了!哪有龙尊怕生的!我只是懒得与他们结交!” 龙尾愤怒地砸了砸地板,啪啪作响,摩拉克斯看见有病人从窗外投来担忧的视线。 “反正他现在大概是心虚了,对我极好,我就装作不知道,让他多纠结几天。你也不许告诉他!” 帝君哑然。 金色眼睛的魔神突然伸手,温和地摸了摸摆在桌上的蓝色脑袋,手感不错。 泽苛尾巴一僵,终究是没有抽上去。 “你成长了许多啊,泽苛,看来是我多虑了。” “......摩拉克斯,你这么说话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慈祥感。” “泽苛大人!我买点心回来了!”晴奇吵吵嚷嚷地进了门。 “摩拉克斯,尝尝这家的莲花酥...怎么还有一碗莲子禽蛋羹?” “嘻嘻,我知道泽苛大人没有吃早饭,平日里又最喜欢这莲子禽蛋羹,我就给您带了一碗。”晴奇背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小孩,倒是乖觉,这么多点心,你也来一起吃好了,不要怕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笑着看着泽苛与晴奇交流。 小少年真的变了许多。 “泽苛大人,你尾巴毛是不是有点乱了,我终于来活了吗!” “先吃你的吧!” 时间飞快,又一年秋收。 “啊啊啊!小蓝!你知道今年归离原产了多少粮食吗!快比上以前三年的量了。” 归终兴奋到转圈,她的大袖子在空中呼呼作响。“而且还和去年一样好吃!” “这都多亏了你,泽苛。”摩拉克斯也很高兴。 泽苛却没什么实感,“我也就是每天把归离原巡视个几遍,每块地都看一看罢了,也没做什么。” “这已经是很大的工作量了!”归终两眼放光,闪现到泽苛背后,将少年拦腰举起。 “多谢你!小蓝!” “喂!”泽苛猝不及防,只得将龙尾蜷起,防止抽到归终身上。“放我下来!” 归终哪能听他的,她举着泽苛就开始转圈圈,又蹦又跳,泽苛手忙脚乱之下一把揪住摩拉克斯闪金光的辫子。 “!!”摩拉克斯被拽得带离了座位,被迫后仰着头开始转圈。 笑声一片。 ......哪怕是归终也能轻松举起人来,果然魔神的力气就是大啊。 “真是奇了怪了,我种这么多年地,从来没种得这么好过。”一个农民打扮的璃月人一边将水稻割倒一边向同伴吐槽。 “明明都是同样的种法!” “你这个孤陋寡闻的东西!”同伴笑骂到: “竟不知这都是泽苛大人的缘故吗!” “你以为泽苛大人为什么每天都要路过你家门口三次?归离原都传遍了,这都是因为泽苛大人用了仙力护佑庄稼生长。” “要不是这个原因,你以为光凭你就能种出这么多出产?” “竟是如此!”农人大惊,“我只以为他是帝君派下来驱赶魔物的,谁知这位大人有如此能力。” “今年收成如此好,多亏了泽苛大人啊,我们得想个法子谢谢他啊!” 众人听了,皆点头称是。 “泽苛大人!大家今天晚上要举办晚会一起庆祝丰收哦!”晴奇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泽苛大人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晚会那么多人,有什么好去的。”泽苛一想到可能会被围观,就觉得头大。 “求求大人了,我真的很想去嘛!求求您啦!”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 “......” “晴奇小子,你真把龙尊大人请出来了?厉害啊你!” “嘿嘿!泽苛大人虽然喜欢清静,但最是心善,我一求他,他就同意了。” “我怎么听的说法是龙尊大人怕生呢?” 晚会时间到。 紫发的孩子拉着泽苛的手小跑向晚会地点,少年龙尊嘴角噙着笑,任由他拉着。他没有注意到过往璃月人的目光都在悄悄看着他。 晚会的位置只有月光照耀,篝火还没有点燃吗。 年轻的龙尊有些茫然。 晴奇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松开了泽苛的手,笑眯眯地背过身去,后退了几步。 周围游荡的璃月人也快速在晴奇身后聚集了起来。 “泽—苛—大—人——”晴奇开口,一字一顿地喊着,孩童清亮的声音在平原上渐渐扩散,消失不见。 少年有些无措,为什么这么人站到自己面前? 突然,这些璃月人一同张口,无论男女老少都齐声道贺:“秋泽节快乐!!” 声音响彻云霄,惊起了一片飞鸟。 与此同时,暗淡的大地上,第一簇也是最大篝火被点亮了,很快,随着所有篝火被点燃,这一小块平地被照得亮如白昼。 乐手吹起了欢乐的曲子,有歌声渐渐响了起来。 火光照亮了人们脸上快乐的笑。 “......诶?” “摩拉克斯!你看他的表情!绝对是被吓到了!小蓝!这边这边!” 人群的后面俨然立着两位魔神,摩拉克斯背着手站在高处,将所有景象一览无余,身旁,归终挥舞在大衣袖,十分惹眼。 泽苛懵然地和一圈快乐地围着他喊“秋泽节快乐!”的璃月人一一打过招呼,快步走到了他们面前。 “什么情况!?” “咳咳。”归终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念到“为了庆祝这丰收的秋日。” “为了款待一年的劳碌。”摩拉克斯接着念。 “为了对泽苛大人表示感谢。”有人声轻轻念到。 “璃月人决定将这一日永远定为一个节日......总之!” “秋泽节快乐!泽苛大人!”四面八方响起了响亮的祝贺声。 泽苛睁大了眼,有种难言的情愫满溢在他的心里,他心中的空洞似乎在这一刻消失了。 “小蓝!这是璃月自发为你创建的节日哦!秋泽节!现在——” “忘记过往与明天!举起酒杯!让我们尽情庆祝此时此刻吧!” “哦!!!!” 音乐声逐渐激昂。 11、第 11 章 秋泽节晚会连开了三日,人们在篝火旁边载歌载舞,火焰在笑声中一点点上腾,木头燃烧出温馨的香气,火光照暖了泽苛海一般冰冷的蓝发,水蓝的龙角染上了橘色。 许是因为这是第一次秋泽节,经验不够丰富,活动也并不繁多,但是人们脸上的笑皆是真心实意。 于是泽苛也微微笑了起来,非常轻松,这一刻他仿佛真的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哇,你看你看,泽苛大人笑了!”摩拉克斯听见有孩童在窃窃私语。 “泽苛大人的尾巴真好看,好想摸一下。”有小女孩看了一会,害羞的小声说。 摩拉克斯听见,视线不由自主地被泽苛的尾巴吸引了过去。 嗯,鳞片细密,洁白如玉,纹理清晰,这孩子品味不俗啊。 而且手感确实不错,摩拉克斯盯着龙尊尾巴上的蓝色鬃毛心中暗笑。 泽苛只觉得尾巴一凉,不由自主地离火光更近了些。 绝云间,众仙云集。 “阿萍,听说你去归离原去玩了?怎么,可有什么新鲜事物让本仙瞧瞧?”一位身材高挑,气质出众,戴红框眼镜的仙人随意问到。 灰色盘发的少女仙人抚琴笑到:“那些璃月人创建了一个节日,这几天都在庆贺秋泽节日,热闹得紧呢,我也买了一些小东西。” 说着,她翻掌之间就拿出了一个龙角发箍,发箍由木头雕刻成,龙角部分被仔细地漆成了蓝色。 留云接过,仔细打量,“倒是有几分巧思。”她把发箍戴在头上,头上顶了两支可爱龙角,抬眉问阿萍。 “如何?” 不等歌尘浪市真君回答,一位刚到的鹿仙人看了看到留云的扮相,忍不住大笑到:“留云!你这鹤怎么长了鹿角!还这么小!”他一边笑一边故意在留云面前晃了晃他的大角。 来者正是移霄导天真君,只见一头黑鹿头顶巨大的金色鹿角,威风凛凛,他的角吸收了岩王帝君岩之力的神髓,是整个璃月最坚硬的东西,平日里他也最喜欢炫耀他的金角。 留云早就被炫耀地烦了,她斥到:“你这老顽童!留心别被头上的重东西压弯了脖子!” 歌尘忙打岔到:“这是仿持明龙尊泽苛先生做的角,那小龙尊尚且年幼,角当然比不过移霄啦,来,留云,我还给带了些点心,都是用今年的收成做的,好吃的紧呢!” 留云睨了摇头晃脑的移霄一眼,冷哼一声:“不过是些凡人的食物,让本仙看看能好吃到哪里去!”她不甚在意地捏了一个莲花酥扔进了嘴里,嚼了嚼......嗯? 这,这是什么?内馅香甜,酥层清晰...但这些只是对莲花酥最基本的要求,但这小点心一入口中,就爆出无限的谷物香气,糖和油也放得恰到好处!仔细品尝之下仿佛有生命的力量在其中流动,轻轻一抿就仿佛看见了无垠的麦田...... 莲花酥再怎么好吃也是有极限的,这、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出来的点心吗!? “好吃吧。”歌尘毫不意外地看着留云静止在原地。 移霄导天纳闷地看留云一动不动,“她这是怎么了?” “哈!”留云缓过神来,喘了一口气,她拽住歌尘的手,急问到:“这点心很罕见吗!” “没有啊。”歌尘浪市故做无辜地用手指抵住脸颊,轻快的说:“秋泽节大家都在卖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什么什么?给我也尝尝?”移霄导天摸不清情况,在旁边探头探脑。 留云麻利地把一大块点心塞进了聒噪的鹿嘴,一瞬间,世界安静了,移霄像个石鹿似的一动不动。 “你是说这种点心很常见!这不可能啊!本仙也不是没吃过莲花酥!”留云拍案而起,眼眶微睁,红色镜架也挡不住她眼中的不敢置信。 “只有今年特别常见啦,归终不是说过,泽苛龙尊照看过的庄稼都特别有活力嘛。”歌尘摊手故作无奈到。 “她也没说这么好吃啊!而且食物里隐隐含有生命的气息......这龙尊到底何许人也!不行!本仙要去看看!”留云幻化为鹤就想走,歌尘忙拦住她。 “等等,你忘啦!传说那小龙尊怕生怕人,你这么去,只怕会把他吓跑!” “......有点道理,那我先回洞府给那小子准备点见面礼,本仙去也!”留云风风火火地飞走了。 移霄如梦初醒,撒开四蹄,“等等!我也要一起去!” 歌尘笑眯眯地目送他们离开,她身后的隐隐约约传来树叶摩擦声,她回头调笑道:“这下可满意了吧?二位大人?” 来人竟是摩拉克斯和归终。 灰发少女眨眨眼,晃悠着她的大衣袖,“没办法,等小蓝自己要主动交些朋友,那估计帝君都要变成老头了。” 摩拉克斯摸摸下巴,略微想象了一下老头样子的自己。 “按普遍理性而论,我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 “与其指望等待泽苛那个别扭的孩子对仙众们产生好奇,不如我们设计推他们一把。”摩拉克斯在桌旁坐下。 “而留云她心性仁厚温良,为人耿直真诚,着是位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 “不过......归终你到处编排泽苛怕生怕人,真的没问题吗。” 灰发少女捻起剩下的莲花酥吃了起来,“有什么关系。”她含糊到,酥皮细碎地掉到袖子上,歌尘帮她拂去。 “他才搞不清楚谁说的呢,嘿嘿。” “泽苛大人!泽苛大人!”小晴奇惊慌失措地跑进了泽苛的屋子,险些被门框拌了一跤。 泽苛忙用尾巴捞起紫发孩子,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晴奇一把抱住了尾巴! 他紧拽着泽苛蓝色的鬃毛,慌张的喊到: “有熊啊!” “??” “且不说归离原的魔物都被摩拉克斯清一遍了,熊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街上?你这娃娃莫不是看错了吧......咦?” 好大的......熊? “卢~卢卢~”身高快有两个泽苛高的黄橙色魔神快乐地挥手。 摩拉克斯察觉到领地内出现了陌生的魔神气息,迅速提枪赶到。 他严肃地降在了熊型魔神马科修斯的面前,被岩之主的威势所嚇,马科修斯的眼部白纹都大了一圈。 岩之魔神以最严厉的目光逼视马科修斯,而对方吓得浑身都颤了一颤,露出头上的一对蓝汪汪的龙角来。 等等......头上是什么东西? 摩拉克斯伸长手臂,从陌生魔神背后拽下了一个龙尊。 马科修斯不敢动。 泽苛双脚悬在了空中,尾巴无力地荡了荡,面不改色地向摩拉克斯投来了无辜的眼神。 不慎路过的瓦松震惊地喃喃到:“龙尊大人......果然是极端毛绒控。” “......卢。” 炉灶之魔神马科修斯诞生于石头碰撞的火花之中,司掌炉火与民生,是和人类最为亲近的魔神。 但是这些对泽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这个魔神!很大!还很毛绒绒!脾气也好!可以摸! 离开猫咪基地后,泽苛再也没有感受到这种被软乎乎的毛围绕的感觉了。 旁观的晴奇只感觉自己对泽苛大人的滤镜碎了一地。 摩拉克斯难得严肃地对泽苛说教了一个时辰。 直到泽苛痛苦地答应了再也不会轻易靠近陌生的魔神了,陌生的一切毛绒绒都不会了。 摩拉克斯这才放过了他。 原来岩之魔神也有这么啰嗦的时候啊... 马科修斯也不是只会说卢卢卢的。 摩拉克斯见他天性和善,喜爱人类,索性与他商议着签订了契约。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会一起护佑这些人民了。”摩拉克斯松了一口气,和平总是好的。 “要不要和绝云间的朋友们一起庆祝一下新伙伴?小蓝也一起来嘛!”归终怂恿到。 “诶......我还有点事要忙!”泽苛想到要和许多陌生人一起聚会,只觉得头痛,运行起云吟法术飞快地跑了,连摩拉克斯这次也没能抓住他的尾巴。 “看来就算是马科修斯在也无法吸引到他啊。” “卢?” 马科修斯在仙人中大受欢迎。 众所周知,仙人大多餐风饮露,不会做饭。 而炉灶之魔神不仅天生就会做饭,做饭还非常好吃! 更不用提摩拉克斯带了些今年收获食材给马科修斯了。 本来削月筑阳真君和理水叠山真君还端着架子:“我们二人并不贪图口腹之欲......” 留云瞅准时机一人塞了一口。 二真君都沉默了。 “盛情难却,盛情难却,吃些也不无不可。”理水略显尴尬地拍起了翅膀。 削月也在一旁频频点头,“不无不可,不无不可。” “呵。”留云冷漠地呲了一声。 “留云,你不是说要去看看那小龙尊是何许人也吗?怎么现在也没行动?”同为鹤仙人的理水开始转移话题。 留云也发愁,她抱臂抱怨到:“我听说那小龙尊生性腼腆怕生,本仙向来爽快,没与这种性格的人打过什么交道,若是唐突吓跑了他,那可如何是好?” “噗、咳!”摩拉克斯不小心被留云的话呛了一下,腼腆怕生,谁? 旁边见过泽苛的马科修斯也震惊到卢不出来。 “留云大概是对泽苛有些误解吧,泽苛虽然不喜交际,但不腼腆,也不怕生。”顶多会因不习惯而别扭。 善良的摩拉克斯还是为泽苛解释了一番。 “竟是如此!看来是我多虑了。”留云懵了一瞬间,很快就释然了。“若是只是普通的不喜交际,那本仙就放心多了,待我将那见面礼好好收拾收拾,马上就出发。” “也不知留云是在那里听的留言,有如此能力的人怎么会怕生,我可听说了,那小龙尊和帝君大人初一见面,就给了帝君一棒子!”素来爱与留云拌嘴的鸣海栖霞真君开口怼了一下,并透露出重要情报。 众仙纷纷震惊“竟有此事?” “真的假的?” “帝君居然没有否认。” 摩拉克斯瞥了一眼正在兴致勃勃看热闹的归终,环起双臂郑重地说:“确有此事。” “泽苛的实力不容小觑。” “这小龙尊竟如此了得!”众仙都议论纷纷,有好事的问鸣海栖霞真君:“鸣海,此事你是如何得知?” “哼!”鸣海栖霞骄傲地扬起了脖子,“我热爱周游四方,搜寻各种宝物,自然要比某些闭门造车的人消息灵通。”话毕还特意看了眼留云。 “那日我正化作人形去搜寻些古董,那卖家是个年逾古稀的灰发老妇,曾亲眼看见了那小龙尊给了站在天衡山上的帝君大人一棍子!” 摩拉克斯沉默地看着归终,归终避开了他的视线。 “......确有此事。” 众仙都震惊极了。 “没想到那小龙尊性子竟如此刚烈。” “人家许是个头小,年纪并不小,叫小龙尊是不是不太合适。” “留云,你去拜访可要小心些,连帝君可都挨了一棒子。” 留云被两种截然不同的传言搞懵了,都顾不得反驳鸣海栖霞真君了。 “这、这到底哪一个是真正性格的龙尊?” “既然搞不懂就亲自看看嘛。”大衣袖的灰发的灰发少女终于说话了,她站起来面对众仙,“毕竟百闻不如一见,大家说是也不是?” 少女狡黠地笑了起来。 12、第 12 章 一波讨论下来,众仙都对泽苛多了几分探究,毕竟两种传言中泽苛的形象差别太大了。 一种是现在最广为流传的,龙尊虽身怀润黩之力,能滋养万物,但生性腼腆,怕生怕人。 另一种是鸣海听说,帝君默认的,泽苛虽能润泽万物,但武技高强,性格昭烈,即使对手是帝君,也照打不误。 本来仙家众人都只听过第一种,泽苛龙尊胆小的形象不知不觉地在心里定了型,谁知这第二种说法极为刺激,反差甚大,而且有理有据。 帝君都亲口承认了那龙尊一照面就劈头盖脸一棒子!这算哪门子腼腆? 但是归离原上的人都说那小龙尊腼腆怕人啊......奇了怪了。 仙人们没发现,无论是之前听没听说过龙尊,在不在意他的,现在,他们都被泽苛勾起了好奇心。 仙家们各怀心事地走了。 很快,就只剩下了魔神三人。 摩拉克斯无奈地挽起手臂,挑眉问道:“这一切都在你计划之中吗,归终?” “我早该想到,凭瓦松一个老医师,就算是德高望重,也无法把消息传得那么快,那么广。” “哼哼~”归终拿大袖子捂住了下半张脸,促狭地笑了起来,“当泽苛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在脑海中时,突然再来个极大的反转!就算是仙人也免不了好奇吧。” “怕人怕生是瓦松传的,我只是推波助澜罢了,而小蓝也确实一照面就给了你一棒子,我可不算说谎!”灰发少女摆手,满脸的无辜真诚。 马科修斯在旁边被唬得瞪圆了眼睛。 尘之魔神真是把所有仙家都算计在鼓掌之中啊。 帝君放下方型酒杯,沉思良久,“鸣海和留云素来观点不同,争吵不休,你也是故意让他们得知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传言?” 归终赤脚跳上石凳,得意洋洋地向岩之魔神讲解起来:“留云擅长造物,鸣海擅长寻宝。二者常常有口舌之争,但留云屡占上风。” “鸣海好不容易挑到了留云的错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必然会在众仙面前调侃一番。” “而泽苛腼腆怕生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而且!”归终直视摩拉克斯的眼睛。 “你当我看不出来?你最近一直在研究怎么让仙人和人类更亲近吧!” “仙人并非魔神,没有天生爱人的本性,大多仙人远居山林,对人类无感。” “但如果他们对泽苛产生好奇,那就势必要接触到他身边的人类!” “而接触,就是一段新关系的开始!” “打破对泽苛的流言;让众仙对他产生结交之意;让我能通过事态发展来思考和仙人们立下什么样的契约。” “如此一箭三雕的计谋,也只有你能想的出来了。”摩拉克斯抚掌赞叹,以为妙绝。 归终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她面色恬静,声音缥缈着:“毕竟我实在是很期待,同时具有你的力量与我的头脑的话…这座城市会很了不起吧。” “也多亏了马科修斯提前出现!让我的计划提前了不少!” “卢!!”不敢当不敢当! 泽苛感觉最近好像有点诸事不顺。 虽然秋收已过,不用再一天三次地巡视归离原了,只需要在药房附近看看药材,人也清闲了许多。 但是不知道为何,总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昼夜不得安歇......嗯? 泽苛突然目光犀利地看向河边,他感知到那里好像有人在打量他! 但是他杀气腾腾地扫视了一圈后,河边只有一只配色黑红的鹤正在凝视水面,看起来是在捕鱼。 泽苛疑惑地收回了视线,难道最近有些神经过敏? 这个颜色的鹤还挺罕见的... “理水,你怕甚么?”泽苛走后,一位高马尾身法飘逸的女子不知从哪里闪现了出来。 只见那黑红色的仙鹤竟口吐人言:“你不怕!你跑那么快做甚!要不是你看得太明目张胆,那小龙尊又怎么会察觉。” “咳咳!”留云心虚地咳了两声。 “本仙只是觉得偷看被发现有损本仙的尊严......那龙尊我们已观察了多日,他虽然面色冷淡,看起来不近人情,但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本仙已下定决心,今日就登门拜访!” “你确定?刚刚那眼神中蕴含的杀气你又不是没看见!”理水打了个冷颤,连头上的羽毛都抖了一下“那绝对是经历过百战的勇士!” 仙人们不知道的是,泽苛虽年少,却有前世与汤海中海兽拼杀的百年记忆,身为不朽令使加持明龙尊的他,气势自然不俗! 留云一听,又多了几分犹豫,但话已出口,还能收回不成?只得嘴硬到:“泽苛龙尊的行事本仙都看在眼里,他连对那些弱小的人类都如此耐心,还能不分青红皂白先给本仙一棍子不成!?” “哦?你对本尊的为人处世倒是清楚得很?”留云身后穿来了阴沉沉的声音。 “那是自然...额...” “留云,你、你身后...” 留云僵着脖子回头看去,只见一位瞳色似蓝天,发角皆如海,四肢扣黑镯,眼底不知为何有些青黑的剔透龙尊立在身后,他咧开嘴露出尖利犬齿,危险地冷笑到: “扰我昼夜不得安眠的就是你们二位?” 泽苛用云吟法术改编成的敛息之法极其强悍,认真时连摩拉克斯都找不到他的踪迹,更何况留云和理水。 泽苛先假意装作没有发现异常自然地走开,施展云吟法术后立刻杀了个回马枪,把两位仙君立时抓了个正着! 高马尾的女人被嚇了一跳,那黑鹤更是吓得翎羽微张,但是二位都是见多识广之人,很快就看出泽苛虽有怒意却无恶意,便也稍稍安定了下来。 理水强自镇定到:“龙尊...何出此言啊?” “近半个月了。”泽苛悲从心来,但是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端着一张冷酷的扑克脸,只是言语中多了几分悲怆,“无论我是坐在桌前,走在路旁,还是躺在床上,总是时不时有探究的视线突然投来,将我上下打量,令人毛骨悚然。” “我对于人类的视线已经脱敏了,所以确信那不是人类的目光。” “所以请二位告诉我。”泽苛漂亮的龙尾威胁地扬起,拧出了一个危险的弧度,他做势欲抽。 “二位大人对我的现状有什么头绪吗?” “!!!” 二位真君没想到龙尊对视线竟如此敏感,但留云向来侠肝义胆,敢作敢当,不等理水反应过来就干脆利落地道了歉。 “抱歉。”留云坦诚地看着泽苛的眼睛,“最近在仙人间关于你的传言和人间的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我们都对你有些好奇...但是我只是白天偶尔看看你!其他时间是什么仙家我并不清楚!” “但本、本仙是认真想和你结交的,本仙还准备了见面礼......”留云信手一挥,拈来一个物件,那物件上隐隐有火元素传来热量。 无论是什么时候谈到她的机关术,留云都会有几分骄傲的,理水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她讲解了起来。 “此物名为机巧百谷元素烘干神机,只要把禾穗放入这个入口,这个机关就会自动烘干、脱粒、再烘干,我听闻你曾经为了抢晴而拉着帝君不停劳作,有了此物,就算是连日秋雨,也可以将谷物烘干保存!” 泽苛本就少与人交往,留云如此直接地道歉让他的怒气戛然而止,倒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又见留云如此有诚意,拿来了对人类确实十分有用的...烘干机,不仅怒气全消,还为自己难得的情绪外露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少年龙尊横在空中的尾巴放松了下来,尾尖无措地空中拧了几个圈,他故作严肃地接过了留云手中的机关。 “...既然如此,那我就接受了,这件机关对人们非常有用,我会上报帝君让他在归离原加以推广的......替所有璃月人民感谢你。”小龙尊别别扭扭地表示了感谢。 理水和留云个子较小龙尊高出了不少,把尾巴的肢体语言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很好懂嘛,这小龙尊......而且,看来这两种流言都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这传的都太极端了些... “那个,你刚刚说仙人之间有关于我的流言?二位真君方不方便去我住的地方,和我好好谈谈?” “这是自然。”留云欣然同意,“本仙也对你有许多好奇...”话音刚落,留云就被一阵地动所打断,有老人被晃了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三人不约而同地出手相助,险些撞在了一起,不由都愣住了。 最后扶住老人的反倒是碰巧路过的摩拉克斯。 “哦,你们三个是交上朋友了吗。”摩拉克斯感觉有欣慰感从心里油然而生。 归终,一切都在按你的计划进行呢。 摩拉克斯府内,四人聚餐。 “我这一路走来,好像在街上看见了不少熟人...”理水感觉有东西噎在喉咙里,让他不吐不快。 “是啊,方才我还看见削月背着我们偷偷买糖饼吃。”留云毫不留情地吐槽了老朋友。 “不过也活该他没口福,帝君府上的食物,不得比路边上的商铺好上上百倍。”留云满足地将一勺珍珠翡翠白玉汤塞进了嘴里。 “就连这普通的蔬菜也如此鲜甜!”归终被震撼到了。 “这都要归功于泽苛。”摩拉克斯微笑着赞叹说:“若不是泽苛不辞辛苦,日日三次巡游归离原,将润黩之力撒满全地,今年的收获又怎么会如此美味。” “竟是如此!”二仙又是一番毫不吝啬地赞叹,泽苛颇为不好意思地绷着脸沉默了,虽然表现得风轻云淡,但是其他三人全都从不安分的尾巴上看出来这小龙尊是害羞了。 为了防止有人笑出来,理水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最近的地动是不是越来越频繁了......” 13、第 13 章 “这地动不像是自然产生的,摩拉克斯,你应该也能感觉到吧。”泽苛面上严肃了几分。 “它让我想到了你我初遇的时候,那时你掀起的地动,和这次的感觉很像。” 留云和理水顿时想到了那个一棍子的传言,不由得全神贯注地听起来了。 帝君看二位仙家双目炯炯有神,在心中微微失笑,他大发慈悲地满足了二位仙家的好奇心,调笑到: “是啊,我还记得你气势汹汹提棍来打我的场面。” 留云和理水大为震惊,留云心直口快到:“没想到鸣海那厮的消息还真有几分灵通!传言竟是真的!” “...什么传言?”泽苛狐疑。 “额...” 听完一系列的前因后果后,泽苛目光呆滞地看着摩拉克斯。 要说这里面没有你和归终的手笔我是不信的。 摩拉克斯被泽苛看的有几分心虚,他拿起茶杯掩饰,“既然如此,我会转告仙家们不要再来...窥视你。” 总之,结果还是很好的。 岩之魔神决定亲自去探查地动的源头。 这地动覆盖范围极广,发起者必定是一位强大的生物,实力不容小觑。 摩拉克斯深入岩层,在那漆黑不见天日的深邃地底,他发现了一头体型巍峨如山的元素龙王。那龙王双目混浊,赫然是条盲龙。 于是摩拉克斯倾听了龙王的痛苦。 “我赐予他看清事物的双眼,与他约法三章。”摩拉克斯伸手为龙王点上双目。 “我应允他与地上的人共生,但若有一日他破坏了秩序,就要再度被封入黑暗。”* 霎时间,那若陀龙王破土而出!大地轰鸣庆贺! 盲龙睁眼,阳光耀眼刺目。 而有比太阳更灿烂的魔神站在他的面前。 天动万象,山海化形。 荒地生星,璨如烈阳。* 若陀龙王出世时带来的大地动让人类惶惶不安,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泽苛龙尊亦是担忧,他知道摩拉克斯最近是去调查这些来路不明的地震了,怎么不见好转,还严重了许多? 少年龙尊赶紧运行起元素力感知起摩拉克斯的位置,他知道此行有些风险,为了有备无患,偷偷用敛息之法在摩拉克斯身上留了一个标记。 他感知到位置正在南天门附近,不禁又感到了几分骇然,这归离原距南天门是如此之远,地动引发者的实力又当何其可怖!摩拉克斯定是遇到了危险! 泽苛来不及知会一下归终,调动起云吟法术,龙尾如鱼儿破水一般抽打空气,身法疾如雷电,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归离原上,绝云间的仙人们只能依稀在风中看见一条长长的白影决然地游过。 “刚才过去的可是持明龙尊?这速度可真够快的,我就看见了个尾巴!”有仙人对同伴感叹。 转瞬之间,泽苛就越过了数座山脉,直抵南天门。 他内心决然,此次敌人非同小可,若是前世的全盛时期,自己还能略胜一二。今日却是年幼,若是战斗,必是十死无生。 但是身处险境的可是摩拉克斯!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小少年目光沉沉,已是下定了拼死一战的决心。 南天门,若陀龙王初得双目,他用赤瞳眺望世间景色良久,只觉得美不胜收,内心是波澜壮阔,久久不能平静。 难言的喜悦堵塞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情不自禁地想长啸一声,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在岩之魔神平静又包容的目光下,巍峨的巨龙气沉丹田,悠长又磅礴地龙啸了起来,声音响彻寰宇,环绕在群山之间。 泽苛正是这个时候赶到了。 小龙尊定睛一看,只见一头体态雄壮如山峦,背甲狰狞附石刃,四肢壮若攀天柱,声音赫赫如雷鸣的庞然古龙在摩拉克斯面前肆意吼叫,把那身材高挑,肌理分明的摩拉克斯都衬得弱小可怜,又无助了起来。 一见摩拉克斯被那狰狞巨兽压得势微,显得有点可怜巴巴的样子,泽苛不禁怒从心中起,把身为龙尊而特有的护短本性都激发了出来。 小少年矫健地直跃向了空中,双臂折叠于耳旁,头下压,背部收缩,整个人拖着长尾在空中大力旋转,汇集了全部力量的龙尾挟着音暴势大力沉地“嘭”地一声砸在了若陀无鳞甲覆盖的肩部。 “吼————额噗——” 若陀龙王肩膀被抽得发痛,差点踉跄了一下,啸声也被打断,他茫然地看向了左肩上的小龙尊。 这一下汇集了全部力量的尾击足以将大型海兽的脊椎抽裂,而这怪物居然毫不受影响!? 泽苛瞳孔地震,僵着脸与若陀龙王那巨大的、血红色的双目对视,他浑身的血液都要在那可怖的注视下凝固了,未长成的龙尾也开始发烫了起来...刚才那一下肯定把鳞片底下都抽肿了。 实力差距太悬殊了。 我定是要死在这里了...持明开始了不明显的发抖。 但少年龙尊仍固执地瞪圆了他那冰蓝色的眼睛,露出四枚小而尖利的犬齿,战栗但不容拒绝地呵到: “给我离摩拉克斯远点!” 摩拉克斯本想说些什么,却一下子被泽苛的怒斥震住了。 被、被保护了? 这种经历可真是少见...... 若陀龙王和摩拉克斯都心情复杂地看着色厉内荏的小龙尊,虽然看起来很有气势,但是你的尾巴在抖诶。 巨大的古龙无辜地看着摩拉克斯。 找你的,快管管。 摩拉克斯从百感交集中脱离了出来,犹豫着安抚泽苛:“那个,泽苛,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别怕。” 在摩拉克斯的解释下,泽苛很快搞清楚了自己弄出来了一场乌龙。 令人反胃的恐惧褪去了,取而代之的面红耳赤的燥热。 “非常抱歉!是我误解了。”小龙尊红着耳尖,强装镇定地道歉,“你可以随意打回来。”他的尾巴紧张地扫来扫去。 “哈哈哈哈!”若陀龙王化作一个黑发红瞳,身形健硕,头顶黄金龙角的成年男性爽朗地笑到:“饶了我吧,我可做不到在空中转那么一圈然后再把尾巴劈下来!” 他顺手揉乱泽苛的蓝发,“你这小子看着冷清,脾气还挺大!” “......抱歉。” 三人徒步走回归离原。 这三人都有能力快速到达目的地,但是为了照顾刚获得双眼的若陀,都默契地选择了步行,让他能多欣赏欣赏沿途的风景。 走着走着,摩拉克斯开始走神,今日泽苛的选择给了他一定的冲击。 泽苛向来不是一个胆大的人,自己花了许多年才让他放下了戒备。 明明如此害怕...明明如此害怕。 原来如此,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成为了彼此之间相当重要的存在了啊。 泽苛疑惑地看着他的脸,“摩拉克斯,你的表情怪怪的,怎么了吗?” “他不是一直一个表情吗,你怎么看出来的?”若陀龙王不解。 “啊,我无事。泽苛,倒是你尾巴好像渗血丝了。” “!!不用管它!”泽苛连忙试图藏起尾巴。 若陀轻轻吸气,背着泽苛偷偷按了按自己的肩膀,“用得着使这么大劲吗!” “到了。”笑闹间,摩拉克斯停下脚步,归离原近在咫尺,他微笑着看着二人。 “欢迎来到我们的城市。” 为了欢迎若陀龙王的加入,又是一场欢宴。 这次泽苛可是逃不掉了。 他木着脸坐在座位上迎接了一波又一波的扫视。 “那位蓝角白尾的是谁,看起来很不好相处啊。”有仙人窃窃私语。 “你居然还不知道?泽苛龙尊啊!” “就是他?棒打帝君那个?诶呦呦,这气势,怎么有人说他腼腆怕生?” 若陀龙王本来正忙着在往嘴里扔马科修斯做的美味料理,听见这话差点被呛死,泽苛死鱼一样的眼睛看着他挣扎。 “咳咳咳!我还以为你一照面就给我一尾巴是事出突然,你打摩拉克斯又是为何!?”若陀惊诧地看向了泽苛,而泽苛只想把他的嘴缝上。 “你听见了吗!?”仙家们的声音越来越响。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这龙尊可了不得,不止是帝君,连龙王都敢打!” 归终看着这乱像沉默了,她求救地看向摩拉克斯:怎么办啊,这个小蓝凶暴的谣言好像洗不掉了...... 摩拉克斯却是释然了,“总会有人看出他的本质来的,你看。” 只见迟到的留云带着几位真君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她热情地招呼着:“泽苛,这些人想必你都不认识,来,让我给你介绍介绍!” 泽苛虽冷淡,但行事也规矩,在留云的带领下与众人一一打过见礼,也算是认识了。 众仙见他举手投足间毫无暴烈之意,讨论声也渐渐息了,好奇心反而逐渐占了上风。 正在这时,一位形似羊、鹿、牛的粉毛仙兽站了出来,他对泽苛行了一礼: “小仙我名叫獬豸,愿与龙尊比试,以博众人笑尔。” 泽苛见他全身毛绒绒的,顿生好感,说话也有趣,就提起了兴趣,“倒也不错,你且说说比什么。” 獬豸谦虚道:“我知武力不及龙尊,愿以此绣球和龙尊比比敏捷。”他捧出了一个霓裳花编成的绣球。 绣球本是盐之魔神领地中兴起的事物,但因为寓意好,归离原中也有人把玩,这粉毛獬豸平日里愿意和人交往,想必也是近日在归离原接触到的。 帝君暗中为仙人和人类的接触感到高兴。 “我与龙尊定一柱香的时间,待时间到了,绣球在谁手里,谁就算赢,龙尊觉得可好?” 14、第 14 章 想到要在众人面前比抢绣球,泽苛还有几分不自在。不过既然已答应,他也不会食言。 就当看在毛绒绒的面子上,泽苛盯着獬豸柔软的粉毛想象着手感,给仙兽看得有些发寒。 “好。”泽苛点头应允,“不过我观你不欲化为人形,抢球多少是有些不便,那我就不用双手好了,这样才算公平。” 十三四岁的少年龙尊把手背在了背后。 围观的众仙也是纷纷点头,这龙尊行事也算公正,甚好甚好。 若陀龙王也终于停下了筷子,这饭食甚得他心意,不过有下饭菜看更不错,于是他拄着头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歌尘从她的壶里翻出了一支香,帝君接过,“既然如此,为表公平,就让我这契约之主来亲自点香如何?”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众仙称善。 摩拉克斯将绣球高高抛向二人中间,泽苛不像那獬豸急着跃起抢球,反而是背着手原地一个侧翻,把龙尾狠狠击向地面,利用反作用力将自己弹射至天空上,他先獬豸一步用龙角挑到了绣球! 众仙是看的目瞪口呆,连若陀龙王也啧啧称奇,“原来尾巴还可以这么用!” 泽苛将绣球挑向地面,在空中不好借力,他就将长尾一甩,尾巴轻轻推了一下尚在空中的獬豸,得以更快落地。 獬豸落地一个趔趄,但是也不恼,甩甩头上的独角就跟了上来,但还是被泽苛先一步用尾尖捎起了绣球。 理水在旁边感概,“龙尊这尾巴也太灵活了,这连白带蓝的,配上彩色的绣球,舞起来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削月筑阳真君也在旁边夸赞,这鹿仙人暗暗看了一眼自己的尾巴,似乎在惋惜些什么。 留云却打断了他们,“安静些!本仙都分心了!” 场上,那绣球好似被牢牢地粘在白尾上,獬豸几次抢夺都以失败告终。 小龙尊却是在这激烈争夺中显得游刃有余,他仔细地扫视着这粉毛仙兽的神情,在獬豸的瞳孔中悟出了什么,于是,二者在无声中达成共识。 泽苛把尾灵巧地一翘,膝盖一沉,那绣球就应力沿着脊梁直滚到头上那两角之间,又顺势背手一顶,绣球就高高地被抛给了獬豸。 那仙兽虽不是人型,却也十分灵巧,他用角挑过绣球,以蹄击之,四蹄飒沓间,粉毛与与彩球交相应和,令人目不暇接。 虽然不解泽苛为何要把球挑给对手,但留云也称赞到:“没想到獬豸还有这一手!” 龙尊却不急着抢回绣球,他将尾巴往残酒中一沾,蓝色的鬃毛霎时间挂满了晶亮的酒水,这才利落地转身,尾巴在獬豸身边腾飞抢夺绣球,鬃毛上的酒液淅淅沥沥地被甩在了地上。 “嗯?”歌尘浪市真君看出了些许门道。 獬豸的四蹄再灵巧,也巧不过泽苛的龙尾,很快绣球就不慎被抢夺了去,龙尾挟着绣球与酒香在空中舞动,仙兽亦不气馁,四蹄翻飞间优雅地抢夺。 香已经快燃尽了。 这时,泽苛又一次把绣球抛给了獬豸! “这岂不是要输了...”削月喃喃到。 众目睽睽之下,獬豸却是张口咬住了绣球,运行起仙法,催动火元素力点燃了那绣球! 然后粉毛仙兽衔着火球,轻轻将其甩在地面,一条条火线霎时燃起,在光洁的石板上燃起了一朵火红的琉璃百合! 是泽苛尾巴上的酒液!他竟然悄无声息地用尾巴沾酒在地上甩出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琉璃百合!满座竟无一人发觉! 众仙纷纷站起定睛去看,确实是由火焰组成的琉璃百合! 酒香和霓裳花燃烧的香气在空气中渐渐飘散。 香灭了。 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若有若无。 众位仙家都被这最后的神来一笔惊得目瞪口呆,不知做何反应。 “好!!”有声音朗然叫到,却是那归终挥舞着大衣袖拼命鼓掌。 摩拉克斯也立在一旁缓缓击掌,面露赞许的微笑。 仙人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鼓掌叫好了起来! “这俩人什么时候说好的!把本仙也蒙了过去!” “我早料到尾巴沾酒定是有什么后招!” “得了吧你!” “现在球没了,到底算谁胜谁负?” 众仙议论纷纷,场面又热闹了起来。 泽苛把双手从背后抽出,手腕上的黩镯微微晃动,他向那仙兽作了一个揖。 那仙兽却扭身变成一个文质彬彬的粉发男子,他面带愧色,长叹着回礼:“龙尊知我不诚,却愿意配合我,留我颜面,心胸实在广阔啊。” 谈笑声一滞,众仙家疑惑地看着獬豸,这又是演哪一出? 有好事的仙人叫到:“你何事不诚?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泽苛把尾巴用水元素洗了一遍,从容开口为獬豸解围:“我在人间听闻过你的名声,知道你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忠厚善良,乐于为普通人解决纠纷。” 少年顿了顿,又说:“你绝非爱出风头之人,无论如何,在这风口浪尖上与我邀战,定有为我洗清暴戾的谣言,促我与众仙交好之意,即使有别心,我又怎好怪你?” “确实奇怪!”鸣海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到:“平日里我们聚会的时候,那獬豸断案繁忙,常常拒不参加,偶尔参加了也闷着喝酒,怎么今日就如此大出风头?” 留云陷入了沉思,“獬豸平日里最擅识人,认得出龙尊本质也不奇怪...等等,你们是不是背着本仙偷偷聚会了!?” 獬豸听泽苛解围是更加惭愧了,“我确实是有帮龙尊洗清谣言的意思,但仍是别有所求,心思不纯。只是没料到龙尊实力远超我的预料,若不是迁就我,只怕我从头到尾都别想摸到球一下。” “那场面一定会非常难看,失了博众仙一笑的能力。”獬豸感叹,脸上满是佩服。 若陀龙王也赞叹不已,“小龙尊以酒为墨,以尾作笔,造出那火色百合真是颇有巧思!也难为你们明明是初次见面就如此默契!” “龙尊剔透,小仙不及矣。” 众仙于是纷纷明悟,也不再笃信谣言。 “龙尊行事进退有度,又怎么会是冲动暴躁之人!定是帝君和龙王先做了什么......呃。” 摩拉克斯强行忽略了不和谐的声音,他站起身,金色的眼睛郑重地看向獬豸,契约之主问道。 “你费尽心思所求的,又为何物?” 獬豸端正神色,拱手拜到:“小仙我于人间闲游已十数年了,人类皆说我是公正的化身。” “我的名声越响,来找我申诉的人也越多,案情也越来越困难。” “左思右想之下,只有创建缜密严明的律法,让人人都有法可循,才能解我烦忧。” “律法乃一国之本,小仙没有自信能让帝君将此重任托付于我。” “小仙常年混迹于人世,与诸仙亦不相熟,只好借泽苛龙尊之势以表宏愿。” “獬豸愿与帝君定下契约,协助帝君起草第一部法典,永护璃月人民的公平与正义!”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不少仙人陷入了沉思。 帝君亦是震惊。 摩拉克斯曾经担忧于仙人没有爱人的天性,不过现在一看,没有天性又如何。 这份不出于本能的情谊更令人震撼!更难得可贵! “好。”契约之主开口,他伸手拿出一杆秤形法器,递给那獬豸。 “你所求之事,我应允了。” “律法之基乃是公平,此秤能称量万物的价值,今日,我便把它送给你。” “愿你的愿望得以实现。” 岩之魔神闭目思考,良久,他用那永恒不变的黄金眼瞳看向了各位仙家。 摩拉克斯观察仙人们和人类的相处状态已经许久了,现在也是时候了。 “诸位。”在归终了然的目光下,岩之魔神庄严地张口。 “我这里有一份新的契约,诸位要不要详细听听。” 天已近黑,马科修斯点起了灯。 就在此刻,与仙同行的璃月,正式成立了。 “哈哈哈哈!摩拉克斯你今日可是收获颇丰啊!”若陀龙王痛快地笑了起来,他一手端起了酒杯,一手拽来了个小龙尊。 “泽苛可会喝酒?这里饭菜好吃,酒也好喝!签个契约真是不亏!” 泽苛本来正在与留云闲话,猝不及防地被若陀拽了去,嘴里还被灌了几口辛辣的液体,留云眼睁睁地看着泽苛的眼神从茫然无措变成了杀气腾腾,小龙尊毫不犹豫地甩起了尾巴。 “啪!!”一条尾巴印浮在了若陀的额头上。 “诶呦!你这小暴脾气!摩拉克斯你是不是在偷笑!”若陀抓住泽苛的尾巴不让他再打,结果转头看见摩拉克斯正举起酒杯掩饰笑意。 理水捅了捅削月,“看见了吗。”龙王又挨打了。 “看见了...”鹿型仙人干巴巴的说,“我怎么感觉这龙尊打的应该呢...” “年轻人脾气大点也是正常...哈哈。” 笑闹间,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了。 从此,璃月进入仙与人共存的时代。 又一年春种,泽苛开始忙碌了起来。 他指引着璃月人按规划将种子种下,好节省更多土地。 紫发的孩子晴奇在他身后蹦蹦跳跳地帮忙,脸色红润,完全看不出他曾经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等死过。 走着走着,背后孩童的脚步声突然停止了。 泽苛回头,只见晴奇半张脸上不知何时淌满了鼻血,血赤呼啦的。 泽苛瞳孔地震,糟了。 “龙尊大人?我怎么了”晴奇疑惑地看着滴在地上的血,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因为上火而流鼻血。 “好像给你补过头了......咳,我是说,你欠我的摩拉还清了。” 润黩之力真是大补啊。 15、第 15 章 晴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还清了欠债,被少年龙尊扫地出门了。 “明日不必再来!给你的小费也够找个学堂了,没事就去学个手艺!” 可是...龙尊大人,我搁这除了帮你跑腿之外基本什么活也没干啊! 甚至跑腿还有小费。 晴奇虽年少,却也聪慧,怎么会不明白泽苛的一片苦心呢。 定是龙尊大人的仙力让我如此健康。 晴奇在医庐外对着泽苛的房间长长地鞠了一躬,大喊到:“泽苛大人,我还会来看你的!记得要按时吃饭哦!” 喊完后,孩童在医庐病人们的目送下,坚定地走了。 等我变强,我还会回到你身边的,泽苛大人。 瓦松看着龙尊大人倚着门不说话。 “泽苛大人可是觉得有些不舍。”老医生试探着问。 “怎么会!”少年龙尊立刻绷着脸反驳,“只是开除了个小工,能有什么不舍。” 瓦松摸着胡子笑而不语。 都和这小龙尊相处几年了,再看不出他的本性可就说不过去了。 ...要是早看出来些,也就不用费劲传那些谣言了。瓦松想着想着又老脸一红。 “咳咳,泽苛大人可是要继续巡视耕田?” “也不算吧...我去外面散散心。”少年垂下眼,情绪有些低落地推开门出去了。 没走几步,泽苛就看见两个气势不凡的人在玩具小摊前驻足观赏,正是伪装过的摩拉克斯和若陀龙王。 ......认真的吗,两个成年男性在玩具摊前徘徊,那龙王手里还拿了个小土偶看起来有意买下。 泽苛有些好奇,不禁走近了几步想打个招呼,那二人也有所察觉,看向了泽苛。 “下午好...”泽苛刚想呼唤二人的名字,却猛然想起二人在伪装状态,赶紧挽救。 “...石头,老王,你们怎么在这里,今日不需要工作吗。” “噗——咳!” 若陀龙王突然开始了无声狂笑,他憋的是很努力,努力到浑身都在颤抖。 摩拉克斯被这突如其来的外号镇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啊,原来是龙尊大人,在下最近找了几个合伙人,清闲了许多。” “!?哦哦...原、原来如此。”现在轮到泽苛被摩拉克斯的龙尊大人镇住了,眼神都开始涣散了起来。 合伙人是指仙人们吗...... 旁边的老龙憋笑憋得像是得了癫痫,抖个不停。 摩拉克斯对若陀龙王的颤抖视而不见,四平八稳地解释,“我这朋友平日里体弱多病,不爱出门,我拉他出来长长见识。” 泽苛开始阅读理解,原来如此,是在给家里蹲龙王当导游。 体弱多病的健硕男子终于停止颤抖,促狭地笑道:“对!石头兄颇为贴心!话说这些人类手还挺巧的,小东西捏的是惟妙惟俏!” 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玩具,泽苛一看,原来是个幼岩龙蜥陶偶。 这就不奇怪了。 “老板,多少摩拉?我来一个。”若陀龙王豪迈到。 “不用,不用。”玩具摊的阿婆慈祥地说,“二位既然是龙尊的朋友,我又怎么好收钱呢,不过是个小陶偶,就送给你们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泽苛不赞同地甩着尾巴。 “欸,平日里大家都受龙尊的照顾,一个小玩具算得上什么?这里还有帝君的陶偶,孩子们都喜欢,各位不妨也拿几个走吧。”阿婆摆出了一排似猫似龙的物件。 “不用......等等,谁的?” 等离开玩具摊时,三人手里都多了一个陶偶。 空气沉默的可怕,若陀能看见少年龙尊在偷偷观察岩之魔神的脸色。 摩拉克斯神态复杂地和猫猫龙黑亮的豆豆眼对视。 “摩拉克斯,别在意,这大概、说明你在人们眼里很亲切。”泽苛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安慰帝君,手指无意识地扣起了黩镯。 若陀龙王终于忍不住了,他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摩拉克斯!你原型原来这么可爱吗!” 在被自行飞来的石块砸了几下头后,若陀被迫安静了下来。 但他还是闲不住,毕竟才获得双目,璃月的一切都对他来说都很新奇。 他指着旁边卖钓竿的人调侃地问小龙尊:“泽苛,听说你是从海里来的,那你一定很会钓鱼喽?” “这什么逻辑。”小龙尊抱臂,尾巴不屑地在空中挥了个半圆。 “我在水里时,只要把尾巴轻轻一甩,就能轻易地把大型鱼类抽晕,根本用不上什么鱼竿。”白玉尾巴竖起,展示性地在龙王面前摇了摇。 若陀抓住了重点,他追问:“所以你也从来没有钓过鱼?” “...当然,你要做什么?” “摩拉克斯,你钓过鱼吗。”若陀不答,转头问帝君。 “我此前业务繁忙,自然没机会悠闲钓鱼。怎么,你想试试?” “既然我们三个都是新手,何不来比比谁钓的鱼多,这样也算公平!”龙王兴致勃勃地挑起了鱼竿和鱼饵。 “也好,泽苛也一起来吧,也应该适当休息一下。”金眼睛的魔神真诚地邀请着。 “...我倒是无所谓,就当是陪他玩好了。”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若陀,是不是哪里有些问题。”蓝角少年面无表情地吐槽,“这都半个时辰了,别说钓上鱼了,我们三个人的浮标连晃都没晃。” “年轻龙不要太急躁,你看看摩拉克斯多稳重。”若陀龙王聚精会神地看着浮标。 摩拉克斯神态安详地看着水面,感觉随时就要闭目睡去,“此处风景甚好,若是能有一些点心配茶水就更好了。” “......” 小少年腮帮子鼓鼓地嚼着糕点,艰难地用茶水顺下后垂着眼睛看着若陀:“若陀,一个时辰了。” “...这杯子上的花纹可真是巧妙”健硕的男子顾左右而言他。 “这种花纹有四种雕法,每一种都有其独到之处,来,我来稍微演示一下。”摩拉克斯闻言掏出了刻刀,教导了起来。 “是这样刻的吗?”不多时,龙尊就拿起了一片硬白色的类鳞片物质展示到。 “不错...但你这是在什么东西上刻?” “哦,这是我的蛋壳,还挺好看的吧。” “?”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 “若陀,你这刻的是什么。”摩拉克斯谨慎地问。 “是马科修斯,怎么,不像吗。” 泽苛绷直了尾巴,“你这样,小心马科修斯给你吃闭门羹!” 若陀略带心虚地将罪证毁尸灭迹,他摇摇头上的硕大金角,拧拧脖子,声音飘忽,“我们原本是干什么来着?” 泽苛看着石桌上乱七八糟的小雕塑,无奈。 “反正不是来钓鱼。” “该回去了,若陀。”摩拉克斯委婉地劝,“泽苛该饿了。”泽苛配合着点头。 “至少钓一只回去吧!空着手太难看了!”若陀挣扎,“而且他不吃饭不也没事吗!” “喂,让人饿着也太不人道了吧,而且我还在长身体。” 摩拉克斯突然顿住了,他回头震惊地看着泽苛。 “原来你还能长吗?” “?我当然能长,我还没成年呢。” “什么?摩拉克斯你居然雇佣童工?我还以为他只是看着小!”若陀也震惊了。 “......泽苛,介不介意抽个时间仔细给我讲讲你的身世?” 摩拉克斯和泽苛相识几十年,少年的身形一直没有太大变化,也从来没有长高过。 泽苛曾经因为痛苦,数月闭食以自罚,不吃不喝直到女婴月宝被救治成功。 摩拉克斯也因此忽视了食物对泽苛的必要性,现在仔细想来,与其说泽苛饿不死,不如说是润黩之力维持住了泽苛的生命。 岩之魔神看着正和若陀拌嘴的少年不由得感概良多,一切痛苦终将会被时间抚平...不过现在长得这么慢,是不是因为以前饿多了? 那边,少年龙尊被若陀吵得烦了,他低呵一声“你且等着!”然后就一个漂亮的入水,泽苛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水面,只留下长尾荡出的几波水纹。 不过是呼吸之间,水面就沸腾了起来,若陀清楚地看见了波涛之间有条蓝白色的龙尾狠狠地把什么东西挑飞出水面,冲着若陀龙王的面门就去了! 若陀伸手一握,却是一条两米多长的独角锖鱼,外壳坚硬如精铁,全身却瘫软如泥,显然脊椎已经被龙尾抽碎了。 小龙尊轻轻跃上岸,水元素无声地从他身上剥离,但他故意留下尾巴尖上的一点水,擦在了若陀的衣袍上。 “给,你要的鱼。” “喂!” 摩拉克斯看着这锖鱼却恍然大悟:“锖假龙生性好斗,领地意识强烈,想必这附近已经没有其他鱼类了。” “...而捕捉锖假龙需要用的鱼饵是飞蝇假饵。” 三个人低头看了看若陀买的果酿饵。 这下算是破案了。 “额...那我们回去吃饭?”若陀提着锖假龙讪讪到。 晚饭是烤鱼。 锖假龙壳硬,但是肉却是很嫩,三人都吃的很满足。 不知道是不是泽苛的错觉,摩拉克斯给自己填菜的频率是不是频繁了点? 泽苛喝着牛奶无知无觉地想。 少年龙尊把猫猫龙土偶放在床头,尾巴也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将毛绒绒的抱枕搂在怀里。 今天也是愉快的一天。 真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持续下去。 “泽苛!帮帮忙!” 天才蒙蒙亮,一位带红框眼镜,有仙鹤之姿的高挑女子飞进了泽苛屋里,手里端了个嗷嗷大哭的包裹。 “本仙、本仙没带过孩子啊!” 龙尊只觉得眼前一黑,有痛苦的记忆浮现眼前。 16、第 16 章 “哪里来的孩子。等等,你不要像端花盆似得端她,托住她的头部,让她平躺在你怀里......给我,我给你示范一下...所以这哪里来的孩子!” 泽苛看着动作生疏的留云情不自禁地纠正了起来,等婴儿都抱在怀里了才惊觉不对。 没听说过鹤能生出带角的孩子啊。 “这孩子当然不是本仙的,说来话长...这怎么又哭了,乖别哭别哭,帮帮我!龙尊先生!”留云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蓝发婴儿的嚎哭打断,她试图阻止,但毫无作用。 泽苛听着哭声就觉得头大,种种不堪回首的往事涌上心头,这孩子哭得可比月宝响亮多了!虽然如此,少年龙尊仍瘫着脸,尽职尽责地检查起手里的蓝发婴儿。 不多久,他用暗含无语的蓝眼睛看着留云借风真君:“上次喂是什么时候。” 留云一脸莫名:“当然是昨天晚上,人类不都是一日三餐吗?” “......按獬豸的新法,可以算你虐待罪了。” “嗯??” 留云紧急手搓了一个奶瓶,蓝发有角的孩子又快又猛地吸着,显然已经饿狠了。 这位仙家看起来有些羞愧,“没想到这小东西一天需要吃这么多次,幸亏、幸亏本仙想起了你有带孩子的经验...” “等等。”泽苛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留云,“这你是如何而知?此事只有我和摩拉克斯二人知道。” 留云骄傲地扬起头,“本仙人缘好,又善于聊天,就连帝君也愿意和我多说几句!” “那你应当知道那女婴是我和帝君一同扶养,你怎么不去找帝君。”泽苛目光暗沉,就算是稳重如他,也不愿意再养一遍孩子。 “额,帝君日理万机......”留云心虚地移开视线。 懂了,不敢让上司看孩子。 拜托,现在帝君可是比我清闲多了。 泽苛正暗暗腹诽,却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岩之魔神提着饭盒走了进来。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谈论我......这哪里来的孩子?” “摩拉克斯,你来得正好,来教教留云怎么给娃娃拍嗝。” “?” 摩拉克斯本是心血来潮给泽苛送个早饭,结果手里就多了个浑身奶味的娃娃,他情不自禁地开始给留云演示起来怎么给婴儿拍嗝。 “要轻一点...留云,你拍一下给我看看。”待留云接过孩子战战兢兢地操作了一番,帝君勉强点点头放过了她。 “这是麒麟与人的混血吗,怎么是你在带。”摩拉克斯眼光毒辣,一眼就看破了婴儿的身份。 那婴儿喝饱了奶,也不哭了,睁着蓝紫交杂的大眼睛懵然地打量着三人,泽苛看她可爱,顺手把床头的猫猫龙陶偶给她捏着玩。 留云见她终于安分地玩了起来,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拿起茶壶给三人满上,自己喝了一大口,“此事说来话长......” 泽苛将摩拉克斯带来的早饭摆在桌子上,端了碗莲子禽蛋羹做洗耳恭听之状。 “那麒麟本一副天真无邪的性子,漫步于山野之间时听见有人呼救......如此如此,竟是与那人相爱了。” 留云滔滔不绝,开始讲起了麒麟与人的相知相爱的故事,泽苛听得津津有味,连早饭也不知不觉多吃了许多,帝君见了,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本来小两口都过得快乐美满,结果好景不长......这么一番波折之下,那凡人就这么去了!” 留云借风真君口若悬河,时而怒发冲冠,时而慷慨激昂,头上的发簪一颤一颤的。 小龙尊听得是连连叹惋,面目黯然,只道是命运无常,摩拉克斯也摇着头泡了第三壶茶水,婴儿饿得快,很快又哭着讨食。 留云忙把孩子抱过来塞上奶瓶,蓝发婴儿努力地吸着,手里却捏着猫猫龙的尾巴不放,摩拉克斯依稀在上面看见了晶亮的口水。 “......留云,你还没说这孩子为什么来到了你这里。” 留云一边轻轻给娃娃拍嗝一边叹息:“那麒麟哀啼数日后孑然而去,只留下个孩子孤苦无依,还好有好心的人类怕她落入恶人之手,便背着她上了奥藏山,本仙就将这孩子起名甘雨,留在府上。” “所以前面这些波澜壮阔的经历...都是你听别人说的?”泽苛发现了盲点,震惊地绷直了尾巴。 “当然,本仙若是认识他们,又怎么会不帮他们一把?”高挑女子扼腕叹息。 ......光听别人说就能把故事讲到这种地步,看来这位仙家是真的很擅长聊天。 摩拉克斯见怪不怪地在一旁检查孩子的身体。 “帝君大人,甘雨身体可是有什么问题?”留云一脸紧张。 “不,一切都好,就是有些营养不良,体内能量运转也有些滞胀。” 营养不良?泽苛以犀利的目光看向了高挑的女子。 留云吓得眼睛都大了一圈,“不、不关本仙的事!这娃娃昨天才被送到我府上!” 少年龙尊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颇具震慑力,摩拉克斯赶紧替她解释。 “泽苛,别瞪她了。这大概是因为混血的缘故......我记得你种了一批药效低微的清心?可以取一些清心汁液混入奶中,补充补充营养。”少年龙尊闻言,急急地去采摘清心去了。 “留云,若是无事,可以多带小甘雨来泽苛这里坐坐,润黩之力对她的血脉融合有好处。泽苛心软,必不会赶你......来,我给你讲讲育儿技巧。” 自此,每当少年龙尊巡视完耕田归家之时,瓦松偶尔会看见一个高马尾女人带着娃娃和礼物来拜访龙尊。 不过有时候也会发生女人把孩子扔给龙尊后就跑了的事呢。 数日后,若陀兴冲冲地冲进摩拉克斯的住所。 “摩拉克斯!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人类锻造的武器还真有几分意思......这哪里来的孩子?” 有羊角的婴儿一脸无辜地在岩之魔神的床上啃手,岩之魔神木然地把她的手拨到一边。 这是留云带够了甩给泽苛,泽苛带够了甩给我的娃娃。 恍惚中,摩拉克斯突然起身郑重地看着若陀龙王:“孩子通常有四种抱法,若陀,你想学吗。” “哈?” 若陀茫然地和怀里的婴儿大眼瞪小眼。 岩王帝君一身轻松地冲出了门了。 “马科修斯,你知道婴儿有四种抱法吗?我给你讲解讲解。”若陀龙王诱哄地对着地上矮小的魔神分身说。 “卢?” 失策,马科修斯分身手太短了,抱不起来。 很快,只要有一个绝云间仙人抱着小甘雨出现,面色凝重地念一句:“婴儿有四种抱法...”其他仙人就会在孩子的哭声中鸟兽般地散去。 清场速度极快,不愧是那个女人的传人。 当小甘雨在仙人们手中传了一圈后总会传回泽苛的手中。 为什么不是还给留云? 因为留云也会把孩子传给泽苛。 “泽苛,这是本仙新研发的全自动哄睡机关摇摇床,全世界唯一一台!有了这个,再也不用怕甘雨不睡觉了!” “确实是件宝物。”泽苛木着脸点点头,“你刚刚说全世界只有一台?” “当然!”仙鹤骄傲地扭头。 “所以这唯一一台宝物为什么放在我这?你府上怎么没有。”少年龙尊的语气危险了起来,尾巴也开始平举,有进入战斗状态的趋势。 “当然因为方便...”甘雨的正牌监护人留云借风真君突觉不对,“归终和歌尘与本仙有约,本仙要迟到了,本仙走也!” 蓝白相间的仙鹤急忙起飞,躲过了持明龙尊甩过来的水团,她奋力振翅,很快就消失在天边。 “喂!!”龙尊难得有几分生气。 只有小甘雨在床上睡得安详。 凭实而论,小甘雨并不难带,但是面对这么脆弱的生命,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 泽苛转过身,用龙尾轻轻地环绕住了她。 春去秋来,硕果累累,又一年秋收。 蓝发羊角的婴儿长大了许多,身体也健康了起来,已经不再需要润黩之力的帮助了。 但是显然留云还需要泽苛的帮助。 虽然她已经能熟练地照顾婴儿,但这位仙家是个无拘无束的性子,每当她想关门创作,或者云游四方时,她就会选择把甘雨托付给泽苛几天。 “干脆让她叫你义父好了。”若陀龙王不怀好心地提议。 “我拒绝,那样留云会更理所当然的使唤我了。” “哈哈哈哈!现在完全没有仙人怕你的冷脸了!”一旁的归终幸灾乐祸。 “抱个孩子摆冷脸谁都不会怕的。”泽苛有些无奈地回到。 嬉闹中,归终发现了些许异样。 “咦?泽苛?你站起来一下。” “怎么了?”龙尊乖乖地站起。 少女魔神也跟着站起来,她拿手比了一比少年的个子,大袖子在少年面前晃来晃去。 “...小蓝!你长高了!摩拉克斯你快来看看是也不是!”归终兴奋到。 “啊,确实如此......时间过得真快呀。” 沉玉谷,河边树下。 几个仙人在此云集。 一条金色大鲤鱼从水中跃出,轻巧地化作人形,她热情地和各位打了招呼,直接了当地问留云:“早就听闻你收了个小徒弟,什么时候领来沉玉谷,让我们见识见识?” “是啊是啊。”肤色极白的仙人也在一旁搭腔:“你可把这小徒弟藏的够严实,都快一年了都没见过面。” “本仙就这一个徒弟,当然得精心护着,等她再结实点,自然得让你们见见!你们就准备好见面礼吧!” 歌尘浪市真君却在一旁笑出了声。 “阿萍何故发笑?”一位容貌极盛,身背帷帽的仙人不解。 理水叠山在旁边调侃:“定是在笑留云天天把孩子扔给泽苛龙尊带。” “那、那不是因为甘雨当时身体不好吗。”留云强行挽尊,“你看,本仙现在就很少让他带了!” “哦?是吗?也不知道甘雨现在在谁那里呢。”歌尘故作不知地打趣到。 “呃......” “你小徒弟身体不好吗?怎么不和我说说,好歹我的称号也是药君,现在那孩子情况如何?”那白肤的女子有些担忧。 理水叠山宽慰到:“药君不必担忧,有那泽苛龙尊的润黩之力相助,想必现在已经健康的不得了。”绝云间的仙人们都连连点头。 背着帷帽的女子却有些不解,她看看手里的糕点,“我只知道泽苛龙尊种出来的食物很好吃,却不知道他竟也是个医生吗?” “灵渊有所不知,让本仙来给你细细道来...”留云借风真君忽然来了精神。 17、第 17 章 “什么?你说他量产了清心!?”药君长生失态地看着留云,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 留云肯定地回复到:“确有此事,不过药效十分低微,也就能给小甘雨做做辅食。” “不不不不,这已经很离谱了,清心这东西我几百年都没批量种植成功过!”药君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眼神都开始发直了。 浮锦和灵渊都有些担心地看着她,“长生,你还好吗?” “我好的不得了!这持明龙尊是我素未谋面的挚友啊!在世间失散多年,命运终于让我们重逢!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去归离原上门拜访!”药君眼冒精光,起身就想跑。 “冷静!”浮锦连忙拽住长生的衣摆,药君被拽了个趔趄,“你忘了你手里还有十几个病人没痊愈呢!!” “啊......这天杀的风寒。”药君被残酷的现实击垮,丧气地瘫回了石椅上。 留云借风真君是个热心的性子,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如此沮丧,她夸口到:“药君不必灰心,本仙与那龙尊关系极好,既然你去不了归离集,那本仙把泽苛带来沉玉谷不就行了。” 理水叠山在旁边见缝插针:“那甘雨谁带?” “呃,这,左右泽苛也在,不若一并带来...” 药君一听这话如闻柳暗花明,又斗志昂扬了起来:“好留云,好仙君,我定给小甘雨搞一个史无前例的见面礼!那龙尊可有什么喜好?我也好准备些礼物。” 留云等众仙纷纷思考了起来。 “好像没听说他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虽然手腕脚腕上都有黑玉镯子,但那好像只是封印法器。”理水摸着下巴思索。 “本仙倒是听瓦松说过泽苛喜欢毛绒绒的东西,但总不好抓只羊来当礼物。” 歌尘浪市真君轻轻地拨了拨腿上的琴,也附和着:“泽苛龙尊轻易不为外物所动......不过我听归终说小龙尊最近长个子了,她要请些绣娘来定制新衣服呢。” “长个子?那小龙尊的人形就不是化形来得喽!正好,我这里有些适合生长期的食谱药方,麻烦留云帮我转交一下啦!”药君不知道哪里来的纸墨,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 灵渊本来是一边往嘴里塞点心一边听他们谈话,她对龙尊没什么兴趣,听见药君的话,好奇地插嘴:“你是怎么知道龙尊的人形不是化形来的?” 理水纳闷,但也讲解道:“化形来的人形不会再有变动了,更何况是长高,这应该是常识吧?” 长生的笔突然顿住了。 浮锦突然像条普通的鱼一样不会说话了,她偷偷瞄着灵渊的脸色。 “......所以也不会长胖喽?” “那是自然...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像要去杀人?” 容貌极盛的女子面露凶光,跳下椅子伸手去捉浮锦,“你这坏鱼!竟敢骗我说我吃胖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浮锦滑不溜秋,左躲右闪地往河里窜,“别光抓我呀,长生不也没挑明吗!” “白绳子!你哪里跑!” “真是好生热闹......谁偷吃了我的糕点?” 河水波光粼粼,树下笑闹不断。 留云和众仙玩耍之时,泽苛正接待粉发仙人獬豸。 文质彬彬的男人往甘雨的手里插了个拨浪鼓就当是个上门礼了,反正泽苛不计较这些。 甘雨懵懵懂懂地甩了几下,完全没玩明白,干脆塞进嘴里磨起了牙。 泽苛耷着眼看她,也好,比啃尾巴毛强。 “所以今天又咨询什么问题?”少年龙尊直接了当地问。 獬豸摸出根碳笔,翻出草纸,“主要是补充耕牛触人的法律条例,你常在田地间走,定是对这些有些了解。” “耕牛价值几何?什么情况下耕牛会触人?被耕牛顶撞后一般会受哪种程度的伤害?赔偿是否应该随着季节有所变化?农忙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多赔些?把人撞死了是不是应该偿命......” “停!一个一个来,我说些我的看法,你也记得去多找些人调查......”龙尊扶额,瘫着脸详细地讲解起来。 二人从中午讨论到太阳落下,终于勉强搞出个部分大纲。 “这也太琐碎了,你得搞到什么时候。”泽苛吨吨吨地喝下大碗茶水,这一下午比插秧还累。 “哈哈......就算帝君派了许多人来协助我,但是要完成的工作也太多了...”獬豸也累得不轻,欲哭无泪到。 “今天的活还算是比较轻松的了,那些家务事更叫人头大。” 泽苛好奇,“哦?展开说说。” “有一妇人同时与二人有染,甚至怀了身孕。” “这不是很明了吗。”泽苛无趣地梳起了尾巴上的鬃毛。 文质彬彬的男子摇摇头,沉吟道:“这二位男子争风吃醋,互殴导致双双丧命,两家也因此解下血仇。” “哦......有点惨。”龙尊操控起水元素来保养尾巴上的鳞片,鳞片在光下闪闪发亮。 獬豸眼圈青黑,目光涣散,接着说到:“这二男子都是家中独子,且都不曾留后,而他们的父母都已年纪老迈,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了。” 泽苛手下的动作突然一停,“那妇人肚中的孩子?” “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獬豸揪着头发咬牙切齿,“这唯一的血脉连他妈都不知道是谁家的!” “!?” “这两家人都强硬地要求妇人生下孩子,妇人也同意了,半年前诞下一个男婴。” 泽苛也被这狗血的故事吸引了,也不管尾巴了,忧虑地问:“所以现在孩子还好吗?” “不大好,两家都说男婴是自己家的,一碰面就斗个你死我活,险些在公堂前打出人命。”獬豸泄气,有些无力地瘫在椅背上。 “看不出来是谁的孩子吗?” “孩子像妈,我看不出来。”对方欲哭无泪,全然看不出曾经神采奕奕的样子。 “这......可如何是好。” “总之,这孩子先养在外公家,由两家共同出抚养费,也许长开了能看出谁家的。”粉发的男子痛苦地揉着太阳穴,“虽然两家都十分不满,但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少年龙尊沉默了一会,叹到:“但是这一切都和孩子有什么关系...稚子何辜。” 甘雨睡醒了,又呜呜哭起来,獬豸看着龙尊细心地扶着婴儿的背让她进食,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孩子终究是没有选择权的。 “留云,这是什么。”摩拉克斯看着手里的一摞纸张。 “是一些药膳的方子。”留云如此如此地解释了在沉玉谷发生的事情,“但本仙转念一想,若是将此物交给泽苛,他肯定不会在意,不如交给帝君。” “此言在理,明日早饭我就让他试试。对了,今年秋泽节也要到了......” 紫发的孩童晴奇长得极快,已经可以勉强称为少年人了,他身体素质极佳,人也聪明伶俐,离开泽苛不多时就被一个武者看中,收作徒弟研习剑法。 “等我学成了,我要加入千岩团!保护璃月!”晴奇在少年龙尊面前郑重宣言。 “那你可得努力了,我听说只有最勇健的人才可以加入。”瓦松摸着白胡子慈祥地看着活波的少年。 “当然!泽苛大人不要忘了参加今年的秋泽节哦!” “......当然。” 秋泽节当日,摩拉克斯带着若陀龙王把少年龙尊从房屋里拔了出来。 “摩拉克斯!我能自己走!”泽苛面红耳赤地绷着脸挣扎。 摩拉克斯将双手牢牢地按在少年龙尊的腋下,四平八稳地举着泽苛走在前面。 “不,放下你的话,你一定会因为过于害羞偷偷跑掉的。” 若陀龙王跟在后面帮忙控制住他乱甩的龙尾巴,毫不留情地笑到:“你这小子也太腼腆了!坦率地接受大家的好意吧!” “我也没有做什么...你把我尾巴毛弄乱了!” 一龙一魔神铁石心肠,在旁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麻利地把龙尊端走了。 “...岩王爷在上,我刚刚好像出现了岩王爷绑架龙尊的幻觉...” “秋泽节快乐!小蓝!你们三个造型好奇特哦!被绑架了你就摇摇尾巴~”归终面不改色地和三人打招呼,旁边的移霄导天和削月筑阳倒是看得直了眼。 乖乖,原来帝君还有这一面。 “若陀把我尾巴按得死死的,我怎么摇。”泽苛已经放弃抵抗,无语地瞪着二人。 摩拉克斯终于把泽苛放下了,扭头就开始假装认真看风景。 带着凌乱蓝毛的龙尾不轻不重地各抽了一下二人坚实的小腿,这事就算过去了。 真好哄啊,还是说这是属于朋友的特殊待遇? “放心好了,今年没有围着你喊秋泽节快乐的环节哦!知道你害羞,摩拉克斯帮你去了。”归终安慰忐忑不安的少年龙尊。 “你怎么不早说!摩拉克斯!还有你!若陀!”泽苛气地翘高了尾巴,感觉随时能劈在二人头上。 “啊哈哈哈,不如来看看今年的活动,这有个抽陀螺的比赛呢...”若陀疯狂转移话题。 摩拉克斯补充说明。“确实,有人说用鞭子抽打陀螺的行为会让人想到龙尊的龙尾。” “哦?那他们一定不知道,我的尾巴不止抽过陀螺,还抽过若陀呢。”泽苛语气不善。 “...咳咳,不如看看旁边的美食好了,那里好像有仿照你的机关玩具在卖诶......摊主怎么那么像留云?” “哦......等等,你说她卖什么?” “确实是她,而她对面那个教小孩弹琴的,是阿萍。”摩拉克斯补充。 “......我好像也看见了几个熟人。”黑红色的鹤若无其事地站在房顶上,屋檐下马科修斯在快乐地起锅烧油。 绝云间现在还有仙人吗。 18、第 18 章 无论是仙人还是凡人,看起来都在节日上玩得很尽兴,而三日的节日过后,天气转凉,属于少年龙尊的假期时间,也正式到了。 可能得益于药君的药膳方子,这次泽苛的生长期持续的很稳定,也没有抽筋之类的反应。 若陀龙王有些惊讶,“原来你还会抽筋吗?” “我身体结构和人类很相似的。”少年认真往嘴里塞药膳,“不过不抽筋也有可能是润黩之力的影响。” “多吃点总是好的。”摩拉克斯倒是颇有成就感的看着泽苛短了一小节的裤腿。 持明龙尊将林林总总的药材和种子仔细打包,也许那位药君用得上...目前蜥蜴药效最稳定,多带几对好了。 “这么急着去吗?再等几天本仙和歌尘他们还会去沉玉谷的,不如到时候一起?”留云抱着小甘雨劝到。 “不了,天气渐冷,沉玉谷生病的人估计要多起来了。”泽苛嫌弃地将蜥蜴塞进容器里,青蛙黏糊糊的,拿水元素包一下好了。 “早点把这些东西送到药君手上,她也许就能早点配置出更好的药方。”各式被润黩之力改良后的药材都被整理好了,泽苛运行起云吟法术准备出发。 “好吧。”留云无奈地摊手,她掂掂小甘雨:“来,和你泽苛师叔说再见。”小甘雨懵懂地摇手。 “......师叔?也行,那么我走了。” 沉玉谷的风景果然与归离原不同...有一种温润如玉的美感。 泽苛说不上来,但是很喜欢。 水的感觉也很不同。 少年龙尊停了云吟法术在一处河边稍作休息。 他想起摩拉克斯的嘱咐: 此地另有魔神之主,不宜过于张扬。 不过下水里游个泳,应该不算张扬吧。 持明龙尊无声无息地下了水,沉玉谷的水和云来海的一点也不一样,带着植物与太阳的香气温暖地包裹住全身。 在水里抓个大鲤鱼,也不算张扬吧。 他长尾微微一荡,扭头发现河里有条金色的鲤鱼在悠闲吐泡泡,鳞片在水里闪烁出漂亮的波光。泽苛心动,施展了敛息之法潜伏了过去。 还是沉玉谷好啊,海里没这种颜色的鲤鱼。 真好看,抓活的给摩拉克斯瞧瞧。 浮锦:“?” 鲤鱼仙人浮锦本不能长期离开清水,所以时不时就会趁四下无人时变回原型畅游一番,今日也是如此。 结果一时不察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从身后近了身! 泽苛的敛息之法本是极佳,别说只是浮锦这个仙人了,摩拉克斯有时候都发现不了泽苛。 等她发现时,龙尊的手指已经触到她青色的尾鳍了。 在和泽苛全神贯注下显得十分可怕的蓝眼睛对视后,浮锦知道一切都完了,跑不掉了。 她安详地被人拽住尾巴从水里提了出来,水珠淅淅沥沥地从身上滑落,大鲤鱼一动不动地装死。 沉玉谷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可怕的猎食者了? 但是就这么轻易地被抓住也太羞耻了吧! 泽苛站出水面,拎着鱼感觉很不对劲,他把鱼翻了个个,双手握着鱼身和它的绿眼睛对视。 为什么一条鱼的眼神中能同时出现震惊,恐慌,羞耻,麻木好几种情绪...? 泽苛突然想到绝云间种类繁多的仙人,留云确实说过沉玉谷有个鲤鱼仙人来着... ......不会吧? “你不会是仙人吧。”泽苛试探地问。 大鲤鱼绿眼暗淡,平淡无波的鱼脸上是看破红尘的无喜无悲。 “不是。”鲤鱼口吐人言。 “......浮锦仙君?”看来是了。 那鱼忽然全身一颤:“...仙人怎么会被轻易抓住,其实我只是条小灵鱼,大人可以叫我灵渊。” “非常抱歉,浮锦仙君。”泽苛眼神空洞,刚上门拜访就把当地仙人给当鱼抓了,这合适吗? “我真的叫灵渊...”浮锦沉浸在过量的羞耻中,不想面对现实。 “我真的很抱歉,浮锦仙君。”幸好想抓活的,没直接伸尾巴去抽,要不然泽苛现在一定是跪着求浮锦别死。 “我真的叫......”没等浮锦说完,岸上突然传来一声愤怒兽吼,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突然化为一头威风凛凛的猊兽向泽苛扑去! 原来是真正的灵渊看见了朋友被气势凌然,蓝角白尾的强大存在抓在手中,眼看着就要被吃下肚,急得现出了原型,怒吼了一声“放开浮锦!”就挥着两只利爪就要往泽苛头上拍去! “!” 泽苛受惊,长尾一甩,凝聚起水元素进行阻挡,双手却不自觉地一松,那鲤鱼只来得及大喊了一声“误会啊!”就扑通摔进了水里。 平静的河面上水声大作,咆哮声不绝于耳。 在浮锦羞耻到磕磕绊绊的解释下,灵渊终于明白了一切,而泽苛龙尊再次诚恳地道歉,鲤鱼仙人只希望所有人都快点忘记这件事。 一片混乱下这场莫名其妙的袭击终于翻篇了。 二人把泽苛龙尊带到药君的灵枢庭。 “这不是我素未谋面的挚友吗!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这药材真是深得我心啊哈哈哈!!” “...帮得上忙就好。”泽苛茫然地看着药君乱舞。 瓦松当年也没这样啊。 持明龙尊就这样在沉玉谷帮长生打理药材,润黩病人,闲时游山玩水,或者操控云吟法术回归离集看看,给认识的人们带点特产,生活得低调充实。但是,他还是被此地的魔神注意到了。 沉玉谷之主,瑰水之魔神将药君唤了去,她虽然是后迁来的,但素来随和,待人类也不错,因此三仙都乐得认瑰水为主。 人类聚集的地方总会有魔神的,熟悉的总比陌生的强。 瑰水关心了药君一番,然后不动声色地打听起了泽苛。 “哦,他种植物确实有一手,不过也不稳定......”长生眼珠一转,开始吐槽起了药效接近于无的清心和琉璃袋,对于润黩之力促进病人康复的事,绝口不提。 “竟是如此。”瑰水之魔神面色看不出喜悲,保持着不变的微笑打听起了泽苛的武力。 “好像挺厉害的,平时也板着脸凶神恶煞的,灵渊就跟他起过冲突......”长生添油加醋,给泽苛狂加凶暴元素。 “竟是如此。”瑰水之魔神仍旧是温和笑着,“我听说他和摩拉克斯关系极好?” 长生摸不准他的意思,“应当是极好的。”她含糊过去了。 魔神嘴角的笑意没有丝毫的变化。 但长生心中却莫名有些不安。 好在春天要到了,泽苛也当回去了。 浮锦闹着要给泽苛办个欢送会。 “又不是以后不来了,只要我运行起云吟法术用不了半柱香我就到沉玉谷了......” 虽然这么说,龙尊也由着她们去了。 “当当!这是我在整个沉玉谷最大的玉璜龟上取下的清水玉!给你当送别礼!”浮锦得意洋洋地拿出了一块硕大的清水玉。 “怎么还有礼物?”泽苛忙接过,触感凉如清水,果然不凡。 “哼哼!泽苛,看看我准备的礼物!”长生也不甘示弱。 泽苛接过一看,是一个柔柔羊玩偶,摸一摸,手感竟和真的一样。 “!!”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留云说过你喜欢毛绒绒的东西。” 虽然确实,但留云那家伙怎么到处乱说。 “灵渊,我记得你好像也准备了?怎么不拿上来?” 灵渊眼神难得飘忽了一瞬间,半晌,拿出来个鱼缸。 “这是沉玉谷特有的玉玉心羽鲈,送给你纪念我们的初遇。” ......是指我把浮锦当鱼抓了那一次吗。 泽苛看着如翡玉般优雅的鱼竟有些不敢接话。 浮锦也猛然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捶打那猊兽:“灵渊!你学坏了!我好不容易才忘记这事!” “什么什么?让我听听!”长生不知此事,兴致勃勃地凑热闹。 “不许说!喂!” 最后的最后,向来冷淡的持明龙尊向三人承诺到: “等你们来归离集,我会好好带你们玩的。” 时间飞快,小甘雨周岁多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可以被牵着走了,平日里这孩子一放在地上,就会踉踉跄跄追着泽苛的尾巴。 泽苛:“......” 就当是逗猫好了。 摩拉克斯看着他被口水糊满的尾巴不作评价。 若陀龙王最近沉迷于指引人类锻造武器,他笑着问泽苛: “泽苛,你一天天就会甩你那尾巴,要不要搞个正经点的兵器?刀啊枪啊剑啊戟啊什么的,我都能能给你打造。” “不要。”泽苛摇摇他的龙角,随着时间流逝,这角也长长了半寸有余,顶段正慢慢硬化为白色,他垮着冷淡的脸,拒绝到:“那些兵器在水里都太不方便了,还是尾巴好。” “诶...可是你现在大部分都是在陆地上啊。” “那也不要,我又不会使。”泽苛转身抗起小甘雨,“我去带她晒晒太阳去,一会回来。” “咦?摩拉克斯,你没有教吗”若陀龙王纳闷。 “我的那些武功不适合他。”帝君有些遗憾地放下茶杯,“虽然与人类结构身体结构相似,但多了条尾巴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况且,他那尾巴不也能把你的肩胛打痛吗。”摩拉克斯促狭地看着好友。 “喂喂喂...” 泽苛带着甘雨漫步在田间路上,却听见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婴儿痛苦的嚎哭声。小甘雨一听,也吓得哭了起来,龙尊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一边哄着娃娃一边找声音的源头。 不多时,就循声找到一处破败的庭院,一个比甘雨小一点的人类婴儿被毛巾固定在篮子里,放在槐树下,目下不知为何嚎啕不止,无人回应。 泽苛被吵得心烦意乱,索性翘起尾巴轻轻一跃,带着甘雨就入侵了那破败的庭院。 19、第 19 章 那婴儿自顾自地嚎啕不止,连泽苛走到他面前了都没半点反应,龙尊心里奇怪,走进一看,霎时就明白过来。 竟是那槐树上的洋辣子掉进了摇篮里,婴儿闪避不得,只能躺着活活挨蛰,痛极之下怎能不嗷嗷大哭? 可怜的小东西,浑身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哭的还是蛰的。 泽苛心生怜悯,解了困住婴儿的毛巾,把孩子从摇篮中抱起,将里面的洋辣子一个不留地清理掉了。 不过这孩子的父母也太失职了,怎么能将孩子独自留着院子里。若是没被发现,又会在这里活受罪多久? 泽苛想着想着就不禁气闷了起来,他查看起这孩子的伤势,婴儿依旧因痛苦而啼哭着。 ......有点严重。 人类脆弱,罢了,救他一救又何妨。 龙尊咬破手指,挤出半滴满含浓郁润黩之力的血液,又将半滴血液一分为二,重复五次后,他才将那几乎看不见的细小血珠混入大量水中稀释,最后才小心地滴了一点放进孩子的嘴里。 毒刺被渐渐愈合的皮肤挤了出来,婴儿的哭声止息了。 他咂巴咂巴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式地看向了泽苛,眼里是纯粹的天真。 倒是有几分可爱。 泽苛正端详着婴儿,却听院门吱嘎一声。 把事情都处理完了,这家长可算回来了。 龙尊扭头正要扬声斥责这不负责任的监护人,结果被门口的人惊得一哽。 一位柱着盲杖的老头颤颤巍巍的进了院子,直奔树下摇篮处。 “安安,你在哪?”老头在摇篮里找不到孩子,愣了一愣,竟丢下盲杖跪在地上摸索了起来。 泽苛不忍,把孩子放在不远处的地上,用尾巴上的鬃毛轻轻挠弄他的皮肤,婴儿也因痒发出抗议的声音。 “哇哇......”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人偷去了!”盲眼的老头听见了婴儿,长舒了一口气。 泽苛无声无息的带着甘雨走了。 龙尊心不在焉地找到了摩拉克斯他们,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功夫就又多了几个人聚会。 “帝君大人,你素来是最公正的!”留云将两种机关模型往帝君面前放,“请你来判定归终的翳狐机关和本仙的百线成布仙巧哪个更精妙吧!” 泽苛凑近一看,原来是一把弩箭样的模型和能织布的机关模型,二者各附有草图。 “小蓝喜欢哪个?”归终看见少年龙尊,笑着问到。 “我不懂机关术。”泽苛严肃地摆弄起小模型,“但是我个人更喜欢这个织布的机关,感觉人类做衣服会方便了许多。” “这是弩机吗,好像和普通的有些不同......抱歉,我看不明白,不过你这小人画得倒是传神,很像你。”示意图上的归终小头像比弩机更吸引少年的目光。 “我也这么觉的!”灰发少女也不恼,为自己的画技自豪起来。 仙鹤一般的女人也为自己的机关骄傲:“有了本仙的这个机关,布匹的产出效率自然会大大提升!” 摩拉克斯赞叹道:“泽苛爱惜民生,这是极好的,不过论精巧......”帝君摊手指向了归终的翳狐机关图。 “还是归终的翳狐机关要略胜一筹。” “哦!”少女魔神举起大衣袖发出胜利的欢呼。 “哼。”留云不快,但也没有反驳摩拉克斯的定论。 聚会结束后,泽苛独自一人回到了药庐。 几年下来,药庐的规模翻了几翻,病人如流水一般来来去去,只有龙尊和几个医师们永远守在这里。 瓦松年纪老迈,自知时日无多,该为未来做打算了。 他在药庐中环视一圈,最终叫住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医师: “你且停下手中的活计,准备些莲子禽蛋羹,点心,果汤之类的,一会随我去拜见泽苛龙尊。” 那女医师茫然:“欸?龙尊平日不是不喜欢被人打扰吗?” “准备你的就得了!莲子禽蛋羹是龙尊最喜爱的食物,记得用心些......” 在场的人纷纷明了,不出意外,这位女性就是未来药庐的掌管人了。 瓦松先进了泽苛的房间,将女医师留在门外。 “龙尊大人,今日小老儿特来向您辞行。” 泽苛正在走神想那盲眼老头和婴儿,突然一听这话,没有反应过来,“你要去哪?” 瓦松神情落寞,低声到:“大人,我老了......我今日不止是来辞行,也是来道歉的...” 白发苍苍的老医生正要和盘托出自己曾经的算计与造谣,不料少年龙尊直接挥手打断了他。 “不必多言,我全都知晓,你莫要再说......把门外的人带进来吧。”泽苛偏头不去看年迈的老人,老人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龙尊大人果然知道了...哈哈哈,亏小老儿整日里心惊胆战的。” “...你心不诚,自然要吓吓你。” 那女医师端着食物就走了进来,她低眉顺眼,事发突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怕,让我看看你的脸。”她顺从了。 泽苛看着她的脸却有些恍惚,这眉眼很是熟悉,却想不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泽苛微微仰头,垂着尾巴问女子。 “我是海月,是瓦松先生的弟子。” 原来如此,是那个早产儿月宝啊。 时间已经这么久了吗。 龙尊安静的吃了女子端过来的食物,从此,药庐的主人也正式更改了。 摩拉克斯又从归终手里没收了个铃铛。 “这涤尘铃还颇有意思,即使不通乐器,也能用它简单演奏。”留云把玩着铃铛喃喃自语,“不如我给小甘雨也做一个!”说着就掏出了几个小零件工作了起来。 泽苛的关注点却在别的上:“所以歌尘和归终吵架,你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发明没收了?是不是有点简单粗暴。” “我倒是觉得很有用,你看,她们二人的感情更甚以往了。”摩拉克斯倒是觉得自己处理得不错,无辜地眨眨黄金色的眼睛。 “这觉得这不是因为你处理的缘故...” “完成了!”留云突然在一旁喝了一声,打断了二人谈话。 “什么完成了,怎么这么快?”泽苛被她一惊一乍得尾巴都直了。 “本仙给甘雨做的小玩具,就叫手摇铃好了,带手上摇一摇,能发出几种简单的音色,正好给小孩子玩!”留云把刚做成的小手环展示给二人看。 看着看着她又有点不满意了,“这也太简单了,本仙的弟子,就算是玩具也得是精妙绝伦的!这个就算了吧。”她作势要扔。 “等等。”泽苛长尾一勾把带着小铃铛的手环夺到手上,“别扔,我有用。”龙尊镇定地解释。 “......你喜欢?本仙可以给你做个好的。”留云大受震撼。 “你想哪去了,我要送人。”泽苛无语。 这下摩拉克斯也吃了一惊,他双手交叉疑惑地问:“你又养孩子了?” 长尾啪地甩在了摩拉克斯的小腿肚子上。 好的,看来不是。 盲眼老头又回到了破败的小院。 他将孩子抱起,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这次却意外在孩子手腕上摸出了个硬环,摇一摇还叮当作响。 “哪里来的东西?” 回答他的只有孩子咯咯的笑声。 龙尊难得反登了獬豸家的门,他有些犹豫地问粉发男子。 “獬豸,你素来与人亲近,可知道那带婴儿的盲眼老者是什么情况?” 獬豸惊得落了笔,他犹疑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这个反应。”泽苛面上不动声色,尾巴却在焦虑地打圈。 “龙尊可还记得我与你讲过一个案件?” “......怎会如此。”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泽苛的个子长得飞快,才不过几年,算上龙角他已经和摩拉克斯差不多高了。 “角不能算在身高里吧!这也太作弊了!”抗议来自龙角不是长角的若陀龙王。 “哼哼。”泽苛难得有些得意地晃晃头上的龙角,长半尺有余,根部是透彻的海蓝色,尖端逐渐硬化为坚硬的白。 青年龙尊海色的长发铺在身后,面若无波无澜的水面,眼瞳也是和天一般蓝得宁静,整个人连角带尾都是冰冷的剔透,完全看不透底下那温和的灵魂。 “确实好看。”摩拉克斯赞叹,不知是叹角还是叹人。 移霄导天有些不服气了,他跳起来,“好看有什么用,硬才是最重要的!”他也炫耀起头上的大角。 “都好看都好看,不如一会去湖畔。”归终开始胡言乱语地打圆场。 众仙嬉闹着,日复一日。 孩子们更是长得飞快。 甘雨就不用提了,每每见了泽苛都会乖巧地喊师叔好,十分可爱。 那个名叫安安的孩子就有些淘气了,这名男孩一看见泽苛就会大喊“蓝色的大哥哥又来看我了!”一边在小院里连蹦带跳,一刻也不停歇。 那盲眼老头依稀察觉到了什么,却装聋作哑,从不说破。 龙尊也乐得维持这种相安无事的状态。 毕竟这孩子已是两家人的执念,泽苛不会也无法领走他的。 “蓝哥哥,我会背这首诗了,你下次可不可以还给我带玩具呀!”男孩拽着龙尊的尾巴撒娇。 “你若背得好,又有何不可。” “好耶!你听我给你背......” “背得不错,我最近要去沉玉呆半个月,下次见面可能得晚一些了。” 男孩有些失落:“怎么这样...大哥哥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看我哦。” “好。” “要给我准备超级棒的礼物哦!” “自然。” 男孩又充满期待地高兴了起来。 20、第 20 章 在出发前往沉玉谷之前泽苛先去拜访了獬豸。 几年过去了,文质彬彬的男人脸上的黑眼圈是不减反增,整个人都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龙尊大人来的正巧,再过一会我就要出发去璃月港补船舶法了......”獬豸感慨到,“龙尊可是又来问那个叫安安的孩子?” 因为不知道父家是谁,所以那男孩没有姓,单名一个安。 “正是。”泽苛不自在地拧拧尾巴尖,不动声色地问:“这孩子已经初步长开了,难道还认不出父家是谁?” 獬豸放低了声音,无奈道:“龙尊,我自个瞧着这孩子像打铁的铃家的,但是血缘这东西又没有证据,种田的苗家不认同我的判断。” “苗家这老两口种了一辈子田,就一个儿子,还就这么不光彩的死了,现在是疯了似的想抢这个男孩。” 原来那孩子应当叫做铃安。 泽苛的尾巴低低地垂着,手指也焦虑地拨动着手腕上的黩镯,半晌,他开口问到: “若是我以持明龙尊之名相压,他们可会愿意将那男孩让渡与我?” “这...虽然是可以,但...他不清白的身世一定会给你和他带来极大非议的。” 泽苛心事重重地游进了药君的灵枢庭。 长生本想跟他打招呼,却被他凝重的脸色吓了一跳:“怎么这是?在这大好的秋日,是谁惹了泽苛龙尊不开心?” 泽苛忙转移心情,不把坏情绪带给朋友,“没什么,我只是无法下定决心做一件重要的事而已。” 长生转转眼珠,试探问到:“关于人类的?” 泽苛的尾巴惊得一抖。 “果然,面冷心善的龙尊大人呐,除了人类,谁还会让你如此纠结。”长生知道自己猜对了,调侃起这冷蓝的龙尊。 “你不也是,为了区区人类的健康,竟也成了远近闻名的神医了!”泽苛不甘示弱。 “咳咳!”药君错开话题,“不过人类脆弱,寿数短暂,你久居其中,也要注意分寸呐。” 泽苛突然想起已经逝去的瓦松。 人类寿命不过百年,陪他一陪又何妨? “你说的对,长生。不过正因为其寿命短暂,我们更应该珍惜与他们相处的日子......我下定决心了,多谢你。” “欸?”长生一脸茫然。 我会保护那个孩子,哪怕落下不义之名。 “长生,人类会给小孩子配什么玉饰?” “啊?甘雨你还没养够吗?应该是平安扣之类的吧...” “你这里的珉光虫好多,介不介意我抓一些回去。” “我说不介意有用吗...你这是想做玩具?我这里有透光的薄瓷瓶哦!”长生也兴致勃□□来。 一小群珉光虫在瓷瓶里发着如玉的光,想必能俘获任何一个孩子的心。 泽苛又在长生这里救了几个急病的病人,随着年岁增长,身体强健,他也能控制少量的润黩之力帮忙加快病人的恢复了。 药材在灵枢庭里欣欣向荣,有彩蝶在上面歇脚。 “今年沉玉谷的收成如何。”龙尊突然问。 “托你的福!相当不错!”长生突然兴奋了起来,“我怀疑这些稻谷的遗传性状已经被改变了,要不然无法解释没有你的存在,归离集的稻种为什么能在沉玉谷长得这么好!” 泽苛闻言也是高兴,尾巴愉悦的微微摆了起来:“若是将改良后的种子撒满大地,想必人间也不会再有饥荒了吧。” 长生也点头附和。 浮锦也带着灵渊前来拜访,泽苛给她们带了些石珀和月光石,至于长生,她更喜欢带来的那些药材。 “灵渊,你和月光石的配色好像哦!都蓝蓝的!”浮锦突然惊喜地发现。 灵渊沉思了一会,“按你的说法,那你应该和这石珀相像,都是金色的。” “长生白白的,所以喜欢清心吗?” “喂喂喂...这什么歪理,别被带歪了呀。” 泽苛请了沉玉谷最优秀的匠人雕刻平安扣。 匠人震惊地问到:“我再确认一遍,你是说要在这么小的玉扣上刻麒麟、仙鹤、仙鹿,白蛇、鲤鱼和龙吗?” “正是,这几位都是亲近人的仙人,有何不妥吗。”泽苛有些茫然。 “就是有点太多了,挺少见的还。” 泽苛思考了一番,却是一个也不想撤下,“做不了吗?我可以加钱。”他掏出沉甸甸的一袋摩拉。 “...老板,这边请上坐。” 在沉玉谷呆了数日,泽苛归心似箭地返回了归离集。 龙尊踏水云游空中,不过瞬息之间就到达了那小庭院,这次,他没有像以往那样隐藏自己的身形。 部分璃月人虽然知道这个二家争一子的案件,但出于对幼童的保护,獬豸封锁了孩子的消息,因此,少有人知道安安就是那个不清楚父亲是谁的孩子。 安安年幼,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为了避免人们对男孩产生不必要的关注,龙尊向来是用云吟法术隐匿了身形再去看望。 但这次,泽苛堂堂正正地落在庭院前,郑重又正式地敲敲门。 声音回荡在空中,无人应答。 看来那个盲眼老者又出去了。 泽苛索性在邻舍震惊的视线中利落地翻进了门。 奇怪,安安也不在。 这不应该,盲眼老者几乎从不带孩子出门,所以安安才会那么期待泽苛的到来。 泽苛有些不安,他把装满珉光虫的瓷瓶放在树下,仔细地将庭院搜查了一遍。 院子里的柴火较他离开的那一天起基本没有减少,床上也落了一层薄薄的灰,看来有些日子没住人了。 门框上似乎有没擦干净的血迹,而最令泽苛毛骨悚然的,是竖在门后的一根盲杖。 盲人没有盲杖,当如何出门!? 极为强烈的恐惧席卷了他的心。 “獬豸!告诉我!那姓苗的家在哪!” 龙尊咆哮着从人群中拎起了一位粉发男子,獬豸被龙威震慑,恐慌让他头脑一片空白,而求生本能让他颤抖着伸手指了个方向。 仙犹如此,更况人乎? 周围的人群在泽苛的烈怒龙威之下,纷纷瘫倒在地,脖颈不敢支起他们的头颅,牙关也咬得嘎吱作响,耳中嗡鸣一片,濒死的恐惧感让人类精神紧张,难以呼吸。 万民惶然中,泽苛将已毫无反抗能力的獬豸往臂下一夹,冲着苗家就去了,仙人手里的笔从空中甩落到地上。 地上俯伏的人终于因为龙尊的离去找回了些理智,有人战栗着说:“快去...禀告...帝君...” 龙尊不多时就在风中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猎食者的天赋让他立刻在脑子展示出了血的主人——男性老年普通人类。 他怒吼一声,獬豸僵直着被直接丢下半空,龙尊长尾一甩,整个人直接砸落在一处红瓦屋顶上,瓦片崩裂,洋洋洒洒地血液般四溅,龙尊手化龙爪,尖利的鳞爪插入碎瓦之间,他一用力,整块屋顶就像掀起盖子那样被掀起来了,土石与泥噼里啪啦地掉入了屋子里。 龙尊双爪举着屋顶,蓝眼闪着凶戾的光,噬人野兽般探头盯着屋里面如土色的二人。他张口,声音平静又暗含杀机: “我的孩子在哪。” 两个老人抖若筛糠地缩在屋里地板上,直愣愣地看着蓝天下的非人生物,听不清他的问话。 “你不答,那我就自己找了。” 龙尊扔掉了手中的屋顶。 “帝君大人!龙尊疯了!”有人狼狈地跑来报告。 “!!”摩拉克斯失手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谁疯了?帝君面前不得胡言乱语!”留云训斥到。 “是真的!求仙家们快去阻止龙尊大人吧!” “哈?怎么可能......” 龙尊轻而易举地掀开了所有房间的屋顶。 他在柴房的煤堆里发现了一具小小的尸体。 孩童的身上没有外伤,小手却紧紧地握着碳块,下半张脸被染得乌黑。 泽苛伸手摸他的脸,是僵硬的,煤炭同样染黑了龙尊的白衣袖。 泽苛用力咬破手腕,蕴含润黩之力的血液源源不断地灌入孩子的口中,过量的血混着黑碳沫无力地从孩童的嘴角流出,原本洁白的牙现在黑红一片。 安安是活活饿死的。 再也不会有孩子蹦跳着喊他蓝色的大哥哥了。 润黩之力救不了已死之人的。 细细弱弱的猫叫声和孩子的笑声在持明耳边响起。 你又让你的家人死去了。 你又让你的家人死去了! 泽苛将平安扣挂在孩子的脖子上,华美的玉饰与漆黑的脸颊极不相称。 他掰开孩子紧握的小手,将那碳块填进嘴里。 碳块粗粝地滑过喉咙,在胃里燃起无边的怒火。 “吼————!”龙声起。 极哀极怒的龙啸声震塌了无顶的房屋,震响了归离所有的土地,地大震动,人纷纷倒下,如田间倒伏的麦子,站立不住。 有大水出现,响应着龙尊的愤怒冲垮院子,夷平了苗家的土地,也冲出了深埋于地的罪恶——一具正在腐烂的老人骸骨。 獬豸被突然出现的冷水一激,终于稍稍镇定,认出这骸骨正是那抚养安安的盲眼老人,这时还焉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见龙尊抱着小小的尸首在怒吼,白色的鳞片蔓延上了他的眼睑,使他越发像可怖的野兽。 他听见龙尊在泣血诘问苗家父母:“今年乃是大丰之年!今年乃是大丰之年!你怎敢在我赐福的土地上饿死我的孩子!” 老妇战战不敢答,那老头却嗫嚅着,睁大苍老混浊的眼,其中泵发出恶毒的憎恨来:“这是我仇敌之子与贱妇诞下的孽物,我饿杀它又有何不可!” “不可理喻!”龙尊狂怒,探出狰狞龙爪,抓向那老人的心脏处。 “龙尊不可!”獬豸大惊,忙化作原型,张口死死咬住泽苛扬起的龙尾,四蹄在水中艰难地抵住地面,泽苛试图抽出尾巴继续攻击,獬豸全身绷紧不敢放松。 “放开我!!獬豸!”粉毛仙兽不作回应,只是咬紧了口中的龙尾。 血腥味在他的口腔里扩散。 龙尊吃痛,反爪去抓仙兽的眼,白鳞在空中闪着冷酷的光。 獬豸闭眼,不闪避也不抵抗,固执地咬牙不放。 獬豸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 附着坚硬龙鳞的指爪轻轻地盖在他眼皮上。 他听见龙尊问:“獬豸,他们在这丰年饿死我的孩子,我不当报复吗?” 仙兽猛然想起龙尊数年来对安安的爱护,心中大恸,不自觉地松开了嘴。 龙尊迅速抽出带血的白尾,转身就要将二人撕裂成碎片! 21、第 21 章 龙爪挟着嚇嚇风声,眼看着就要把那老头开膛剖腹,掏出心脏。 这时却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把大剑,精准地打歪了龙尊的指爪,空气响起金戈交击之声。 泽苛被二次打断,怒极,目眦欲裂地瞪向来者,向来平静的脸上满是狰狞怒容。 他眼睑处的鳞片翕张,淡蓝色的眼里满是杀意,龙尊向阻拦者怒吼:“若陀!你又为何拦我!” “冷静些!泽苛!”庭院已经被持明龙尊召来的大水冲垮,只有两个老人瑟瑟发抖地站在水中的一小块废墟上。若陀龙王不明就里,只是凭直觉阻拦着。 獬豸也反应了过来,也急忙跟着喊到:“龙尊!冷静!” “在这大丰之年蓄意饿杀幼童!我如何冷静!!”龙尊咆哮,哀声响彻天地。 若陀一愣,阻挡的动作不由得慢了,龙尊趁势挥出龙爪,指甲如匕首般向老人的心脏处挖去! “铮——”金石相击之声大作! 若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层金色的屏障在最后的一刻突然出现,罩住了两个老人。老妇额上的长发甚至已经被龙爪掀起的气流吹乱,隔着屏障,她能清晰的看清龙爪上鳞片的纹路。 “嗬...嗬......”老妇颤抖着白眼一翻,口里呼呼作响,捂住胸口颓然倒下,她就这么隔着摩拉克斯的屏障,被持明龙尊吓死了。 与帝君同来的仙人们都震撼地看着这一幕。 “那是......泽苛龙尊?” 泽苛见老妇倒毙,怒火却毫不消减,幼童惨遭饿死,虽碎尸万段也难以消恨!他抡起龙尾,大力抽击在岩之魔神的屏障上,被獬豸咬伤的地方渐渐流出鲜血,浸透了尾巴上的鬃毛,在屏障上留下道道血痕。 龙尊面目狰狞着用龙尾砸得屏障訇然作响,老头如笼中鸟雀一般安全但惊惶不定,嘭嘭尾砸声如擂鼓击荡着老人的灵魂,眼看着他也要撅过去了。 “泽苛!停下!” 摩拉克斯被泽苛如此悲愤填膺的状态惊到,又见他龙尾血流不止,连忙伸手想控制住他。泽苛却红着眼,运用云吟法术灵活地闪躲过去,仍自顾自地攻击屏障,一时之间,摩拉克斯束手束脚,竟捉不着泽苛。 身为岩王帝君,在事态不明了时自然不会将屏障撤下任泽苛杀害凡人。泽苛也奈何不了屏障,场面竟就这样僵持住了。 “泽苛,停下来吧。”黄金眼瞳的魔神放缓语气劝到,他向泽苛承诺:“我会带给你公正的判决。” 在老头惊恐不安的注视下,龙尊犹豫了些许,闪避的动作也不再决绝。 摩拉克斯趁机上前一步捉住他的手臂,与此同时,若陀龙王猛地向前,轮起手刀砍在泽苛的脖子侧面。 “!?”龙尊瞪大眼睛,惊怒交加地晕厥了。 摩拉克斯拉住他的手臂,微一用力就轻松地把他扛起,以防他倒进水里,若陀龙王也适时地捞起泽苛浸在水里的尾巴,拧了把鬃毛上的水。 猛然放松下来的獬豸无语地看着若陀龙王:大人,你好熟练啊。 若陀龙王无辜回视:这小子身体结构和人类类似,万一感染了咋整? 摩拉克斯单手扛起泽苛,蓝色的长发安静地垂落在他的后背。他转头看着这一地狼藉,泽苛召来的水汇成了小湖,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人类的住所。 众仙都纷纷赶到,震惊地围观。 “留云,这是怎么了?泽苛龙尊干的?” “我的天,发生了什么,怎么还有尸体?” “龙尊怎么被帝君大人抗着?” 留云拧眉不理会众仙的议论,她站的高,视线也好,对事故现场一览无余。 仙人突然御风而起,她看见了一个被水元素气泡包裹的小小身影。 “留云?你发现了什么?” 留云在水泡里找到了一具孩童的尸体。 被碳染黑的手腕上有个褪色的手摇铃。 “若陀,拜托你把泽苛带回我的住所内,记得找人包扎他尾巴上的伤。”摩拉克斯将青年龙尊转交给若陀,龙王随意地应了一声就连抗带抱地将泽苛和尾巴运走了。 岩王帝君严肃地审视着在场的两具尸体和瑟瑟发抖的老人,粉毛仙兽甩干身上的水,化作人形,面色凝重地向摩拉克斯拱手: “帝君大人,小仙有事要禀。” 不等摩拉克斯回话,留云飞了来: “帝君大人。”她递上一具幼童的尸体,“请您看看这个。” 摩拉克斯第一眼就被男孩脖子上的平安扣吸引住了。原因无他,崭新的,精美的玉饰与孩童因饥饿而消瘦的脸颊,被碳染黑的皮肤与衣服极不相衬,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不适感。 他视线下移,在小尸体的手腕处凝固了。 绝云间处,魔神与仙众聚集探讨。 “真相已经很明显了。”归终转身对众人说。 此次事件虽伤亡不多,但波及极广,连在绝云间的仙人都听见了泽苛哀怒的龙吼。 凡人中摔伤者不可计数,大水将苗家附近的土地几乎夷平,好在无人因此伤亡。 獬豸补充到:“那老人承认,他确实蓄意将儿童关在柴房里饿死,孩童胃里也确实尽是为充饥而啃食的煤块。” “泽苛龙尊也确实几年来对那男孩多有照顾,也确实决定收养他...这点沉玉谷的仙人们都可以作证。” “院中冲出的尸体也确实为男孩安的外公。” “老妇也确实是被泽苛龙尊生生吓死的。” “关于男孩安的家世...想必诸位也不用小仙多说了。” “现在,诸位对泽苛龙尊的是非错对可有判断?” “另,民间有流言称泽苛龙尊草菅人命,诸位以为如何?” 众仙都面面相觑,半晌才议论了起来。 “这老人伙同其妻杀害爷孙二人为既定事实......我觉得遭此灾不冤。”削月如此评价。 “老年丧子...但行事也太偏激了些。” “这孩子生得不巧。”有仙难过于其身世。 “这怎么能怪孩子?” 又一阵沉默。 “泽苛龙尊除了吓死老妇外并无大错。”理水发表自己的意见。 “如果不是獬豸,龙王和帝君拦着,估计就是一摊碎肉了。”有仙不赞同。 留云听这话怒了起来:“若是有人想伤害小甘雨!本仙也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平日里龙尊劳苦功高,不过是吓死一老妇,摔伤些人腿!这有什么!”有暴脾气的仙人怒到。 “话不能这么说......” “泽苛龙尊现在状况如何了?”歌尘有些担忧。 “听说是悲恸之下,已闭食多日了。”理水叹息着回答他。 “一直不吃饭不会饿死吗?”有修为浅的团雀小仙震惊问。 “那娃娃真是好生可怜,龙尊都决定收养他了...”多愁善感的仙人开始哭泣。 众仙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我们已有决断。”太阳升起又落下,众仙终于得了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 “泽苛龙尊善待于人,所以有美名;如今威势又震慑于人,所以有恶言。此事本始于人类,也当终于人类。” “当将此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知众民,让人类自己去判定龙尊的对错吧。” 帝君、归终皆称善。 泽苛自从醒来就没再吃过一点东西。 男孩手里的碳块是他胃里最后容纳过的‘食物’。 有东西占满了他的胃,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进不了一点东西。 泽苛知道,那东西叫做‘负罪感’。 少年的他离开石屋时,在摩拉克斯的领地飘荡时,也被这东西占过五脏六腑。 他沉默地反刍自己的过错,不觉饥饿。 安安在最后的时间里会想什么呢? 是恐惧吗?恐惧饥饿与死亡。 是怨恨吗?怨恨所遭的苦难。 是茫然吗?茫然为何被憎恨。 或者是最残忍的期望呢? 泽苛哀叫一声,捂住脑袋不愿再想。 归离集的众民都聚集起来,听仙人讲诉龙尊之怒的前因后果。 摩拉克斯悄悄伪装成凡人,混入其中。 “没想到真相是这样,龙尊大人让归离原年年丰收,钟爱的孩子却被活活饿死,如此烈怒也不奇怪。”年轻的农夫如此说。 “龙尊大人为何要如此偏爱这个血脉不清白的男孩,真不理解!”衣冠楚楚的人皱眉。 “年老失独,这也太惨了!不过也不能杀人啊。”中年伙夫评论。 “拜托!仇敌的唯一血脉能不想杀吗!现在两家可都算绝后了!”年轻人事不关己地看热闹。 “龙尊大人的吼声太可怕了,我把腿都摔破了,不过如果是这个原因,我是能理解的。”年轻的少女低头看腿上的伤。 “确实吓人!我老爹吓得一屁股坐地上!老人家好悬没出什么事,不过这也怪不得龙尊,当怪那苗家老头才是...” 听着听着,帝君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有些抱怨,但大多以理解为主。 这还是要多亏了泽苛平日里不辞辛苦在田间奔波。璃月人知其秉性,受其恩惠,故不做刁难。 若是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仙人,以同样的理由做同样的事,恐怕都要受些非议。 摩拉克斯正要欣慰地离开,结果看到好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人群中晃动。 仔细一看,又都是些熟面孔。 帝君微笑,也不知道今日的绝云间,还有几位仙人在把守呢? 龙尊暴怒时降水冲毁了苗家的庭院,周围的几亩良田也被冲毁,事态结束后,村庄中间出现了一片湖泊。 “就算是把水排干,也不能种了,土壤结构被水元素破坏了。”有经验的老农检查过后向獬豸禀报。 “好在今年秋收已经过了......可有无辜民众的田地有损失?”粉发仙人叹息着问。 “广家与苗家世代为邻,离得近,也被冲毁了两亩地。” 獬豸提笔记下,原先的笔不知道被龙尊甩到那里去了,他又做了根新的:“怎么不见他上报?帝君说了,凡是因此事有人身财产损失的,都可以去领一笔赔偿。” “大人,我有罪...我不要赔偿,只求不要抓我走。”广家男子忐忑不安地接待了獬豸。 “你又是何罪之有?” “半月前我接连几日都听见苗家有孩子在哭,我、我家与苗家关系极好,虽然感觉不太对劲,但是我没有管......谁知道能出那样的事!” “如果我去敲敲门问问...是不是...大人,我有罪啊!” 哪有那么多如果,獬豸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毛笔。 “你无罪......若是良心不安,不收倒也无妨。” 22-30 第 22 章 今年的秋天没有秋泽节。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歌尘有些难过, “秋泽节本就是有为了向龙尊表示感谢的意思,如今龙尊神伤,又怎么好庆祝秋泽节呢?” “欸?”小甘雨懵懵懂懂, “师叔还在难过吗?” “是啊有一个小弟弟永远的离开他了。”歌尘温柔地摸摸她的角。 小麒麟什么也不懂,小麒麟有些难过。 摩拉克斯强行把泽苛留在了自己的居所。 “你的精神状态不好。我很担心你。”岩之魔神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金色的瞳孔真诚地注视着他。 泽苛于是不再坚持离去。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做,在哪住不都一样。 龙尊尾巴上的伤好得很慢。 “獬豸那家伙, 牙口不错啊!”若陀拿镊子拔掉泽苛尾巴上碎裂的鳞片,看着大片伤痕感慨。 泽苛疼得浑身一抖一抖, 他眼睑处的龙鳞已全部因为怒气消散而褪去, 尖锐的龙爪也变回了修长有力的人类手掌, 淡蓝色眼睛也死水般宁静, 只有尾鳞被用力拽下时才会荡出些许涟漪。 獬豸没有犬齿,故尾巴上没有穿透伤,只有被门齿和臼齿用力压碎的鳞片和模糊的血肉。 “若是你不去砸那屏障, 好的还能快些。”若陀迅速地给尾巴包上绷带,满意地顺顺尾巴毛。 泽苛懒得理他。 “泽苛, 苗家老头死了。”若陀突然冒出来一句。 泽苛偏头, 蓝眼睛平静的看着他。 怎么死的。 “他偷偷甩开看守的人,跳进湖里死了。” 哦。 蓝眼睛无波无澜地移开了。 泽苛并不因此开心。 留云有些小心翼翼。 “那个”她反复擦了几遍红框眼镜, 连镜子腿都擦的铮亮。 犹豫不是她的性格, 她下定决心直接问到:“泽苛,我们想将那孩子埋在绝云间,不受人打扰,你觉得如何。” 龙尊半躺在椅子上, 有一种无力感,留云有些疑心他瘦了。他眼睑下垂, 目光涣散,显然是在回忆些什么。 “不、不用了。” “比起山,他更喜欢海。” 一处靠海的悬崖上。 泽苛最后看了看孩子的脸。 安安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脸上,手上都盖了粉,嘴上也不知道擦了什么。 白色的粉下一定是洗不掉的碳黑吧。 龙尊摆正孩子脖颈处的平安扣,他手上的摇铃再也不会出声。 在如此丰收的时节被饿死,你会恨我吗。 孩子不回答龙尊的疑问。 “摩拉克斯,你在的吧。” 小小的墓碑前,泽苛突然开口。 岩之魔神走出了藏身处,他远远看着这一切。 龙尊扬起峥嵘的龙角,平静又执拗地看着他。 “契约之主啊,我要与璃月众民立约。” “岩王帝君啊,我要与璃月众民立约。” 摩拉克斯不言不语,如磐石般注视着他。 “龙尊泽苛将保护你们的土地永不荒芜。” “龙尊泽苛将加增你们的土产永不缺乏。” “但你们应顾念孤儿和你们中间的病弱者。” “不可割尽田里的出产,务要留下零碎任穷乏人拿去。” “你们所留下的,土地必千百倍的返还给你。” “若有人在丰收的年岁任自己的同胞饿死,他的血泪必浇灌他的土地!他的土地必永受咒诅!野草亦不敢生于其上!” 有水掉落在孩子的墓碑上。 这一刻,风与海与摩拉克斯一同见证。 泽苛龙尊与璃月众民立下永远的契约。 一场普通的仙人聚会上。 “小蓝,天气冷了,想不想来点珍珠翡翠白玉汤暖暖胃?”归终委婉地试探泽苛。 “谢谢,不饿。”泽苛平静地拒绝。 “泽苛,要不要尝尝这红烧肉圆?额,冬天应该多吃点肉补补。”留云心虚地眼神乱飘。 “谢谢,不饿。”泽苛匆匆避开。 “不饿个鬼!你都四个月没吃饭了!”若陀一把薅住泽苛的衣领,“而且应该不是我的错觉,你确实是瘦了许多!”他眯起红色的眼睛上下扫视起泽苛,马科修斯也在一边附和着点头。 泽苛拍开他的手,“定是你看错了,有润黩之力在身,我不会有事。” “额”理水欲言又止。 龙尊却不给众人反驳的机会,尾巴一摆就走了。 “摩拉克斯!他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若陀转头看向有些凝重的帝君,“刚才我把他拎起来掂了掂,他确实是瘦了不少。” “是啊!”留云也有些担忧,“而且本仙瞧着那么长时间过去了,尾巴灰蒙蒙的,居然还没好利索!就算是獬豸嘴里带毒,现在也当好了!” 粉发仙人幽怨地看了留云一眼。 摩拉克斯将现在的状况与以前进行对比,也觉得有些不安,泽苛年少时也曾因为家人的离去心中大恸,数月不曾进食,但是除了精神有些萎靡外外表基本毫无变化,如今却是怎么了? 难道是润黩之力出了些问题? 摩拉克斯有些惴惴,不露声色地将此事记在心里。 十几日过去,泽苛的状态变得更差了。 平日里泽苛虽然不吃饭,但也会出去晒晒太阳,现在却几天呆在屋子里一动都不想动! “泽苛,醒醒,别睡了。”摩拉克斯强行晃醒半梦半醒的龙尊。 “我没睡只是有点累。”泽苛把自己缩进被里,躲避摩拉克斯的手。 “你得吃点东西,你状态不好。”见泽苛不愿起床,摩拉克斯也不再强求,转身拿出一碗莲子禽蛋羹示意。 泽苛果断扭头不看,身子朝向床内,他惫懒着:“我真不饿。” 摩拉克斯似乎是叹息一声,“那么抱歉了,泽苛。”他拿筷子敲了一下碗边,屋子里响起清脆的声音。 有人循声推门而入,高大的影子散落在泽苛的被上。 泽苛疑惑地抬头,对上一对红色的眼睛。 “?” 若陀龙王露出和善的微笑。 “抱歉,你今天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龙尊,别挣扎了,你就从了咱们二位吧。” 若陀龙王肌肉健硕,身形高大,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处于虚弱期的青年。 “若陀,你放松些。”摩拉克斯举着蛋羹,拿着汤匙有些不满,“你这样我不好喂。” 泽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张嘴斥到:“哪有你们这样——唔!” 原来是摩拉克斯迅速地将一勺莲子禽蛋羹捅进了泽苛嘴里,为了防止他吐出来,甚至一手揽住龙角,一手捏住下巴,上下使力闭合,不再给龙尊张嘴的机会! 泽苛怒瞪一本正经的摩拉克斯,眼眶都因为羞怒而泛却红晕。 他想甩头却挣不开摩拉克斯的手,想扭身却被若陀隔着被子压得严严实实,别说头了,连尾巴都甩不起来! 不久,摩拉克斯看见泽苛喉结微动,传来咽下食物的小小‘咕咚’声。 成了。 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摩拉克斯撒开双手。 龙尊立刻喝骂到:“哪有你们——唔!” 摩拉克斯故技重施,塞下蛋羹后又熟练地捏住龙角和下巴。 “” 咕咚。 重复两三次后,无论若陀如何挑衅,泽苛再也不张嘴了。 他闭眼不看两个离谱的家伙。 “生气了吗。”若陀怼怼泽苛的角,语带调笑。 “生气了吗?”摩拉克斯毫无感情地重复,跟着怼泽苛的角。 “生气了吗生气了吗生气了吗生气了吗”不愧是留云,不声不响地就在璃月发明了两台大型复读机。 泽苛气消得很快,他无奈地睁开眼,试图回应:“没!” 摩拉克斯眼疾手快又是一勺。 若陀龙王见状低头,挡住脸,呲呲地笑了起来。 “!?” 泽苛龙尊出奇地愤怒了! 许是刚下肚的蛋羹确实发挥了作用,泽苛这一狠命挣扎起来若陀竟压制不住,虽然也不排除正在憋笑的缘故,但龙尊实打实的从被子里挣脱出来了! 龙尊一脱离被子就轮起尾巴劈头盖脸地砸向了笑得最猖狂的若陀,若陀一边狂笑一边试图重新控制住他。 “哈哈哈哈!诶呦!摩拉克斯你怎么光看着!” 摩拉克斯面不改色地加入战局,很快那龙尊就双拳不敌四手,被重新摁翻在了床上。 “喂!!” 那龙尊虽然败局已定,但仍要拼命一博,趁摩拉克斯去拿碗之时,他使了个巧力飞起龙尾,往若陀手上抽去! 若陀龙王身经百战,信手一抓就握住龙尾。 “泽苛,你乖乖的,还能少受些罪诶?” 若陀龙王直觉手感不对,捻了捻手里的龙尾,攥掉了一块透明的皮。 原来是皮啊等等,什么玩意!? “摩拉克斯!!!啊!!” “这是蛇蜕?不,现在应该叫龙蜕了。”摩拉克斯看似镇定,实则瞳孔在微微震动地胡乱分析到。 “我还以为把他皮扯掉了,吓死我了!”若陀龙王心有余悸。 二人感叹了一会持明结构的神奇,又兴致勃勃地问生无可恋的龙尊:“泽苛,介意我们看一下尾巴根吗?” “不要。”泽苛面如死灰,“那和掀起衣服后摆让别人看臀部有什么区别。” 有充满求知欲的视线落在泽苛的尾巴上。 “不许就是不许!别看我!” 一番波折之下,泽苛得到了一张半碎不碎的皮蜕。 “听说蛇蜕是一种中药,不知这蜕” 泽苛打断,“我亦不知,快把它扔了。” “欸”若陀发出可惜的叹息声。 “扔了。”泽苛冷酷无情地欣赏新尾巴。 白色的鳞片闪着莹润的光,被咬碎的地方洁白如新,不错。 “别看了!你们来不是为了让我吃饭吗,我吃就是了!”泽苛冷冷地斜了他们一眼。 “我让厨房再做一碗。”摩拉克斯若无其事地都端着凉透的食物出去了。 若陀龙王心虚,把龙蜕藏起,随口编个理由闪了,留泽苛独自在屋里。 “哼。” 一片寂静中,屋子里传来一声不爽的轻哼。 第 23 章 泽苛强迫自己咽了半碗蛋羹后说什么也不吃也。 他咂咂嘴, 只觉得有碳味在口腔里挥之不去,连平日里最为喜爱的莲子禽蛋羹也变得让人难以消受。 他把新尾巴一卷,头角埋进毛绒绒的抱枕里, 摩拉克斯帮他盖上被,他就又沉沉的睡了。 这次的梦里, 没有幼童的哭喊。 摩拉克斯搞清楚了泽苛无故消瘦的原因后也松了一口气,不再试图强行灌食。 “所以小蓝瘦那么多是因为蜕皮期到了?欸?”归终大吃一惊, “好神奇!” “若陀龙王也会蜕皮吗?若陀也是龙吧。”歌尘怀里抱着琴,好奇的看看身材魁梧的龙王。 “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龙王是元素龙王, 龙尊是持明什么来着。”削月压低声音和同伴议论着。 “所以持明到底什么种族, 我翻遍古籍也没找到蛛丝马迹。”理水扇扇翅膀, 也跟着窃窃私语。 “持明原来是种族吗?我还以为是法号之类的” 留云听得头疼,她不耐烦地用黑色指甲敲敲桌子,轻喝一声, “泽苛的种族到底是什么对我们来说都不甚重要。只要记得他永远是璃月的一份子就好了!” 众仙一听,思索了一番, 也点头附和到: “留云说的在理。” 泽苛结结实实地在摩拉克斯的居所连睡了半个月, 终于缓过劲来了。 他在一个太阳极好的冬日睁开了双眼,掀开被子下了床。 泽苛拖着尾巴, 赤脚踩在地板上, 黑色的黩镯铐着他消瘦苍白的脚腕,行进之间摩擦出清脆的玉响。 他径直打开窗户。 阳光透过窗棂打在龙角上,闪出刺冷的白光。 青年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细雪钻进他的肺里, 空气里徘徊的苦涩碳味也被冲淡了。 有鸟在啾啾地叫。 春天无声无息地到了。 药庐的新任掌权者海月又惊又喜地看见龙尊甩着又长了一截的尾巴走进了屋。 宽了的白袍贴附在他的躯体上,勾勒出瘦削但极为有力的身形来, 薄薄的肌肉裹着他的手臂,骨骼清晰倔强地支起手腕,他伸手向海月: “今年冬天的药材库存整理,重病患者的档案等劳烦给我一下。” “龙尊大人,要不要先吃点早饭?我这有热粥!”海月却不回答,难得有些强硬的准备起碗筷。 “唔,给我来半碗好了。”龙尊一愣,没有拒绝这个曾经照顾过的人类孩子。 随着泽苛清醒的消息在人间传开,留云携着小甘雨前来探望。 “要不要再休息一阵子?本仙瞧着今年的稻种都是极好的,你就算放松一下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留云看泽苛就像是在看大病初愈的病人。 “不用,我已经好了,精神状态也不错。”蓝色的龙尊淡淡地端起茶杯吹去热气,面上一派沉静 甘雨怯怯地偷看着泽苛的眼睛,孩童的目光剔透无邪,她直觉师叔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永远改变了。 以前师叔虽然看着很蓝,像凉凉的海,但是一点也不冷。 但现在的师叔,小麒麟觉得他有点冷。 于是小甘雨向泽苛举出双手,做了一个孩童讨抱的标准动作。 泽苛果断放下茶杯,自然又熟练地将穿得暖呼呼的小孩子抱起来颠了颠。 现在应该不冷了吧?小麒麟不确定地想。 留云欣慰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开口邀请:“小甘雨也到了启蒙的年纪了,要不你来帮我给她上上课?” 泽苛看着怀里的孩子陷入了沉思。 “还是算了吧我的云吟法术她学不了,也总不好教这么小的孩子种地。” 留云想象了一下小娃娃举着比她还高的锄头奋力劳作的样子。 “你说得对,本仙去问问其他人吧。” 泽苛抽空去了沉玉谷一趟,为了将那一瓷瓶珉光虫放归回药君的灵枢庭。 摩拉克斯到安安和盲眼老者的庭院里调查时,在树下发现了它们。 他料想这定是泽苛送给安安的礼物,就留在自己手中,精心饲养。等泽苛稍稍恢复精神,又还给了他。 青年怔怔地看着那个发着如玉荧光的薄瓷瓶。 罢了,怎么说也是一些生命,不如放它们归家。 小小的荧光迅速四散消失在灵枢庭,留下空空荡荡的瓶子。 长生看着这一幕,不免也有些唏嘘。 世事无常,变化多端,不如拼尽全力,不留遗憾。 种种思绪在脑中一一浮现,她晃晃头,接过泽苛手中的瓶子。 “这下,可是物归原主了。” 龙尊的脸上辨不清喜怒。 长生有些惧他这无喜无悲的模样,她开口轻刺:“你会对人类失望吗?泽苛?” “不。”泽苛想起瓦松,晴奇与秋泽节。 “人类本就是各怀心思的,而在未来与他们同行的岁月里,我不仅会填饱他们的肚腹,也会填饱他们的灵魂。” 年复一年,归离原上的丰收从来没有断过,老人口里的饥荒岁月渐渐成为了遥远的传说。 但是所有的璃月人都记得泽苛龙尊与他们所立的契约:要善待弱者,不可在丰收的年日让他们死于饥饿。 “爷爷?那还有一小片麦子没有割呢!”有童声嚷嚷着。 “不,孩子,那片麦子属于土地,属于泽苛龙尊,属于所有无力的人,唯独不属于我们,因为我们已经有了足够多恩惠了。”老人爱怜地摸了摸孙儿的头,孩子似懂非懂。 不可割尽田里的出产,务要留下零碎任穷乏人拿去。 你们所留下的,土地必千百倍的返还给你们。 契约之主,摩拉克斯做这契约永恒的见证人。 望世间再无饥馑。 丰收的年日永不终结,美好的日子永不消逝。 百日之后又百日,晴奇如愿加入千岩团,正式成为守护璃月的一员。 百月之后又百月,蓝发白尾的龙尊渐渐挺拔,身高达到摩拉克斯的眉峰,若是算上角,竟是高出了半头,蓝色的龙尊也像蓝色的海,冰冷又包容。而人间也无人能否认他的功绩。 百年之后又百年,有麒麟角的孩子渐渐出落成少女,有冰元素箭矢在她手中射出,而绝云间的仙人们悠哉度日。 又不知是几百年过去,璃月阡陌交通,市镇农田绵延至石门而繁华不绝。这时天空中却突然有使者降临,开口向全地魔神宣告: 你们中当选出七个胜者,成为引领人类的七位执政者。 这是不容逃避与拒绝的战争。 要么胜者为王,要么败者如泥。 一片哗然中,魔神战争开始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打不过摩拉克斯的。 我打不过摩拉克斯的! 沉玉谷,瑰水之魔神在独自崩溃。 “摩拉克斯手下有那么多领地,那么多仙人,连元素龙王都任他驱使我得想个办法来人!来人!” 癫狂着,她忽然又诡异的微笑了起来。 “也不是毫无办法。” 璃月的魔神和仙人们前所未有地繁忙了起来。 “将留云改造后的归终机放在这几个关隘,别忘了带上维修物品,还有这里、这里、这几个关口加派重兵进行防御,我们的土地面积太广了,必须时刻小心。” “尤其是海中的魔神归离原与海接壤” 各仙人面容严肃,一一领命,各自散去。 又有人声一字一顿念着:“千岩牢固,重嶂不移。干城戎甲,靖妖闲邪。” 人类青年纷纷眼神坚毅着,选择加入千岩团。 整个璃月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但最为丰饶的璃月领土并不是第一个被入侵的。 归离原东北方向上的盐之魔神,赫乌莉亚反而最先被攻击,这位温柔到柔弱的魔神选择带着她的子民避让,分割了一部分领地给敌人。 于是又是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 可归终和摩拉克斯却丝毫不敢放松,这片大地的空气就像塞满火药的木桶,只需要一个出头鸟来点燃火星。 等待着,等待着,一直没有魔神出现,但是却有奇怪的疾病慢慢在归离原上蔓延开。 腹痛,呕吐,这是前期症状。 休克,寒战,粘膜出血伴随全身水元素紊乱,这是晚期症状。 石门附近的璃月村落爆发了大规模,不明原因的瘟疫! 泽苛龙尊试图稳定他们体内的水元素,将含润黩之力的血液滴进他们的嘴里,但是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发病的人内脏被体内疯狂愤怒的水元素疯狂攻击,往往还来不及救治,就一命呜呼了。 从发病到死亡,往往超过不了一天时间。 泽苛伸手检查一具刚死亡不久病人的尸体,他们的皮肤泛着诡异的粉红色,扒扒眼皮,红的好像在滴血。 很快,他们就氧化成可怖的黑紫色。 没有得病的人在一旁哀哀哭泣,惶惶不可终日。 惨烈的景象与过去的时光形成强烈的反差,尸体的气味一点点勾起龙尊的怒火。 “泽苛龙尊,我们终于发现了发病的人与健康人的唯一不同点。”有千岩团的人来报。 “说。”龙尊的蓝眼紧紧地看着他,那名传话的人有一瞬间甚至疑心自己被野兽盯上了。 “是!发病的人平日都是喝归离原附近的河水,而健康的人平日里都是在喝井水。”那人不敢耽延。 话音刚落一旁的医师惊得摔掉了水盆,他不敢相信:“龙尊大人!那河的上游是沉玉谷!” “不可能。”龙尊喃喃到。 “主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长生悲鸣着质问魔神,“魔神的战争与人类有何关系!” “住口!你这短视的畜牲!”瑰水之魔神大怒,“摩拉克斯的子民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与那龙尊关系好,现在可是要把我的尸首送给他!让他去媚上求赏吗!” “我怎敢有此意,主上是沉玉谷的主上。”长生声音哀哀。 “闭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大业!!”瑰水咆哮,“这只是必要的牺牲!” 长生忽地认清了现实,沉静了下来,蛰伏着不再言语。 那瑰水之魔神又冷笑几声:“哼泽苛龙尊,他若来,必叫他有来无回!让这大水将一切一同淹没!” 第 24 章 “这病发得蹊跷, 定和那沉玉谷魔神脱不了干系。”大衣袖的少女魔神不笑的样子令泽苛感到十分陌生,更清晰的体验到战争带来的变化。 泽苛讨厌好友身上的这种陌生感,却无可奈何。 “现在所有魔神的视线都聚集在璃月身上, 若我们率先讨伐沉玉谷,只怕会被群起而攻之。”善于谋略的归终冷静分析, “战争可以打,但不能由璃月来当那个引火索!” 摩拉克斯摇摇头, 发尾在空中曳出金光:“归终说的不错,但” 他伸出五指, 玄黑色的手掌上端着一小瓶河水, 里面蕴含着狂暴的水元素——这是泽苛带来的河水样本。 摩拉克斯握手成拳, 霎时间玻璃渣混着水液四处飞溅!那瓶狂暴的水元素猛然消散, 金瞳的魔神暗含怒意: “断没有让璃月人民白白流血的道理!” 归终默然一瞬,仔细查看起地图:“若是在这里发动奇袭也许会在众魔神没反应过来时结束战争。” 摩拉克斯甩掉手里的碎渣,“速度快隐蔽强的人实力未必能威胁到魔神, 若是打草惊蛇” “反正你不能去,摩拉克斯, 你得坐镇归离原” 二位魔神讨论了起来。 泽苛龙尊在心里叹息一声:“请二位听我一言。” 持明龙尊目光朗朗, 蓝色龙角笔挺锋利地刺着天空,他的龙尾昂扬地翘起, 鬃毛划出猎猎风声, 淡色的眼睛无畏地看向二位老友: “速度快,隐蔽能力强,武力也不俗的人选不就在你们面前吗。” 摩拉克斯不赞同:“我记得你与沉玉谷的仙人们交好,若是兵戎相见” “不。”泽苛打断了他:“正因为我与她们交好, 所以我知道她们不会对这等恶行置之不理。” “既然如此,我派两个仙人随你一起。” “不必, 我用云吟法术改造的敛息之法不是连你也无法发现吗,带上其他人只会干扰我。”泽苛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你肉身防御偏低,我这有上好的铠甲”摩拉克斯有些担忧地看泽苛,他虽然知道持明龙尊的武力值不低,但是璃月已和平多年,猛然还是会有些担心。 “我穿不惯那些重东西,还是自在些好。”泽苛又是拒绝。 “好歹拿把武器走,若陀收藏了好些把武器,我做主,你挑个合适的。”摩拉克斯撇下归终,不容拒绝地把泽苛扯到若陀龙王的武器私库里。 若陀的武器收藏甚多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个都有几百种,无一不可切石碎玉,难得一见。 虽然知道他喜欢这些东西,但未免也太多了吧。 泽苛看得是眼花缭乱,淡蓝色的眼睛渐渐被迷茫占据,他眼神放空,脸上却一本正经地回复摩拉克斯: “这样不好吧,若陀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岩之魔神面上是四平八稳,理直气壮:“知道是送你,他高兴还来不及,你且挑一把带走。” 泽苛前世在汤海里与海兽厮杀百年,向来用的都是用云吟法术和强劲的龙尾,明明是个风姿绰约的年轻龙尊,战斗方式却简单粗暴,甚少使用兵器,但面对摩拉克斯的热情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好拒绝。 他看了又看,把那些五花八门的兵器一一略过,最后倒是看中了拄在一旁的如竹般高雅挺拔的白铁钢鞭,上面用夜泊石嵌着花纹,其中隐隐有元素力环绕。 泽苛把它踢起来掂了一掂,手感扎实,长度也够,挥了一挥,明明是金属做的却颇有韧性,不禁有了几分满意。 “摩拉克斯,这硬鞭是若陀做的吧?哪里都好,就是有几分像鱼竿。”泽苛感叹。 摩拉克斯眼神飘忽了一瞬:“泽苛眼力不凡。” “?”龙尊疑惑。 摩拉克斯坦然道:“那日我们三人钓鱼无功而返后,若陀下定决心要一雪前耻,而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若陀收集罕见的材料,钻研新颖的锻造手法,立志打造全大陆最优异的鱼竿。” “这就是那把鱼竿?不是直鞭吗。”泽苛看了看手中的白铁钢鞭,确实不错,感觉能轻易抽断巨兽的大腿骨。 “这倒不是,若陀很快对钓鱼失了兴趣,也不再想制作鱼竿,索性就把制作一半的鱼竿改成了直鞭,不过经过测试这鞭轻轻一挥可以轻易打碎琥牢山最坚硬的琥珀,实在为不可多得之物” “就这个了,名字叫做龙渔白竿好了。” 好粗暴的名字因为本来应该是若陀龙王做的白色鱼竿吗。 这边泽苛刚挑好武器,沉玉谷那边三个仙人也在准备。 三仙正背着魔神试图挖掘避难所,灵渊的族人也在准备着。 “主上对泽苛龙尊有所图谋,许是与润黩之力有关。”长生叹息到。 “龙尊润黩之力确实不凡,但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又能怎么利用,困住他吗?” 浮锦不安,泽苛龙尊的平日里虽看起来冷冷清清,但实际待人确实周到细心,也算是浮锦的好友了。 灵渊本是山野之间的野兽,她有更不好的预感:“初见面时我与龙尊交手,当时他尚且年幼,尚且可以轻松接下我的全力一击,这么多年过去,想必他的实力已经深不可测,瑰水未必能与之一战。” “泽苛龙尊熟悉沉玉谷,又善水,若是开战,他必来。” “现在的主上已经疯狂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先做最坏的打算吧。”满身药香的长生凝重地看着二位仙人。 “抓紧在冲突开始之前,准备好一切后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三仙皆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未成型的避难所。 泽苛逆着河流向上溯源,狂暴的水元素在他周围环绕,却无法伤害到他一分一毫。 提瓦特的水承载着情感。 龙尊能感受到水中的愤怒和不甘。 好像它们曾经是活着的一样。 他白尾一甩,整个人就无声无息地逆流向前十几米,一路游着,一路探知着污染的源头。 近了。 泽苛悄悄顶着龙角把眼睛露出水面,浓郁的水元素基本吓跑了附近的所有生物。 除了没有任何生物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他又把尖耳朵探出水面,仔细倾听。 安静得诡异。 他把头从水里完全伸出,这下子他终于闻到了些许不同的气息。 空气中有一股很淡的清香,很熟悉,是长生研究出的新药方,用改良后的药材熬制的。 因为闻起来很香,连泽苛都把它误认为饮料,险些喝了为病人准备的药汤。 长生把药汤洒在河岸上,是有什么深意吗。 泽苛转身向灵枢庭游去。 几日后,瑰水之魔神欣喜若狂地带着灵渊和长生在预定好的埋伏处抓住了一位持明龙尊。 “泽苛龙尊!我就知道摩拉克斯一定会派你来调查水元素的异常!哈哈哈!不枉我在河里打碎了那么多纯水精灵!” 白蛇闻言,想到了无辜枉死的人类与无辜的精灵,吐了吐蛇信,将自己的身躯盘得更紧了些,仿佛随时可以弹射出去,而一旁的灵渊状似漫不经心地用尖爪刨刨脚下的草,舌头轻轻地舔锋利的犬齿。 主上不,瑰水之魔神毫无悔改之心呢。 泽苛龙尊抿嘴,干巴巴地在灵渊和长生的注视下惊恐到:“纯水精灵乃是甘露之主的眷属,你居然为了引我出来而肆意杀戮他们,不怕麻烦找上门吗。” 瑰水无所谓的笑了起来:“当然是怕的,不过以后都无所谓了。” “这是何意。”泽苛故作无知到。 “泽苛龙尊,所有人都感觉不到,但唯有我这个正处于虚弱期的魔神能感觉到。”她忽然高兴地笑了,像天真无邪的孩子一般。 “看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觉得你一定非常非常的好吃了!一定是因为你奇妙的能力吧——那个叫润黩的东西。” 明明是不会感到饥饿的魔神,瑰水却咽了咽口水,看向龙尊的眼里迸出鲜明的食欲来。 “真的多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来填满我的肚子,我一定会可怜的,毫无希望的,死于疯狂之中了吧!” 泽苛闻言一愣,尾巴慢慢平举,平静地进入备战状态:“原来如此,看来你是真饿了。” “所以你是觉得,吃了我你会变强是吧。” 他召出一根长约一丈的白铁鞭握在手上。 “好新奇的说法,从没听过。” 水元素聚集在直鞭上,与泽苛共鸣。 “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身为璃月龙尊的我” 龙尊微微扭动手腕,龙渔白竿随之而动。 “会任人鱼肉呢?” 长鞭携着破开空气的暴响势不可挡地抽向那魔神的面门! 瑰水险险避开,长鞭擦过他的衣摆将他身后的古树打了个对折,树身崩裂时有碎木屑被弹进他的衣领里,扎得她刺痒不安。 这种无锋无刃的兵器杀伤力原来这么大吗! 惊惧之后便是用羞耻燃起的狂怒,魔神再也看不出往日温柔的模样: “泽苛龙尊!你当我没有后手吗!你若不想下游归离原的人类都淹死在水里就赶紧束手就擒!” 她又回首咆哮: “长生!灵渊!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助我摘下他的头颅!” 那白蛇露出尖牙应声而动,却不是冲着龙尊,她果断地咬向了日渐癫狂的魔神——瑰水! 猊兽亦怒吼一声,冰与水环绕在她的身侧,威风凛凛地向旧主扑去。 “你们竟胆敢叛主?孽畜!我可是沉玉谷的魔神!沉玉谷的主宰!”瑰水毫无防备地被白蛇所伤,又狼狈地闪开猊兽的扑击,惊怒交加地质问。 “不。”白蛇的眼里满是孤注一掷的决心,“沉玉谷不接受你这样草菅人命的人。” “肤浅!只要我拿那些人类拿捏住龙尊,将他吞吃入腹后就算是摩拉克斯我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猊兽不理会魔神的叫嚣,无论从起初到现在,她一直是山野间自由的野兽,根本就没有过认主之意,一切都是瑰水的一厢情愿罢了。 为了友人的愿望,她吼叫着,一爪接一爪地撕向魔神。 “速战速决!莫要让他伤了凡人!”龙尊亦手提白铁长鞭气势汹汹地抽向魔神的脊椎。 第 25 章 沉玉谷魔神是又怒又惧, 她本来是打算带着人围猎泽苛龙尊,没想到现在的形势跟她想的简直天差地别,猎人反倒成了猎物! 前头有白衣蓝发龙尊冷酷无情地提着白铁鞭要抽她太阳穴, 她忙转身躲避,却正好把自己送到猊兽爪下, 背部毫无防备地挨了一下重击,冰水元素交叠着产生冻结伤害让她浑身僵硬了一瞬, 于是长生又趁虚而入狠咬一口。 瑰水被打得大怒,持剑就要向长生的七寸斩去, 这时泽苛的龙渔白竿又带着锋利的水元素, 如无刃长枪般刺穿那魔神的肩膀! 魔神痛得大叫一声, 艰难地将肩膀从蓝光大盛的白铁鞭下抽出, 血液淅淅沥沥地洒在草地上。 “灵渊!长生!我未曾亏待你们!为何如此苦苦相逼!” 瑰水觉得情况不妙,转头又向两位仙人质问,目光疯狂地在二者的脸上扫视, 渴望看见一丝动摇。 那白蛇嘶嘶吐信,悲伤之情溢于言表:“主上不, 瑰水, 你在遗珑埠处的手脚,真当我们都不知吗?在你为了你的野心, 置沉玉谷和归离原的所有人类于死地时, 你就不再是我的主上了。” 魔神微微睁大双眼。 “原来你们已经知道了怪不得这么急着要联合龙尊杀我。”瑰水扶着肩膀呲呲地冷笑起来。 “哈哈哈!短智的爬虫!你不会真以为杀了我就万事大吉了吧!”她的嘴角挂起阴毒的笑,泽苛突然听见沉玉谷和水之国度接壤的地区传来轰轰雷声。 不,那不是雷声!是洪水冲击河道的声音! 但是瑰水明明一直在这里!什么都没做! 泽苛龙尊的蓝眼目光如炬地扫向魔神,他厉声呵问: “你根本就没打算放弃过水淹沉玉谷!无论今日你能否击败我!洪水也一定会按计划来到!为什么这么做!?” 魔神嗤笑一声。 “哈哈哈持明龙尊啊, 我是没有活路的。”听着水冲裂岩石的声音,瑰水安静了下来, 她放开了捂住肩膀的手,任血液流淌。 哪怕是最为普通的魔神现在血也应该止住了,但瑰水的伤口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 她确实很虚弱。 “我偷偷在河里打碎纯水精灵,让人类死于元素紊乱,这件事瞒不住那厄歌莉娅,她定来沉玉谷杀我。”明明是说着性命攸关的事情,她却显得有些无所谓。 “不过那都无所谓,如果能顺利地吃了你,我一定会变成强大的魔神,也就可以去抢一块更好的,更远的地盘。而我的沉玉谷,也没必要留给别人,不如毁了,还能顺便给那摩拉克斯搞点麻烦。” “真可惜,计划失败了。”瑰水遗憾的,饥饿的,垂涎的看着泽苛。 “既然吃不下你,那我就必死了!好在能拉着这么多生灵陪葬!也是件幸事!哈哈哈哈哈!” 她用完好的那支手臂举起剑,不去攻击伤他最重的泽苛,反而面目狰狞如恶鬼地向那呆立在原处的白蛇刺去! “叛主的长虫!拿命来吧!” “疯子!”泽苛抬手将龙渔白竿像枪一样投出,那硬鞭势不可挡地没入瑰水的腰腹,穿出了一尺有余。 魔神不管不顾,拖着肚子里的长鞭亢奋狂躁地继续向长生劈砍。 “你们居然联合外敌算计我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灵渊急急地挡住这一击,怒啸到:“长生!你忘了我们做的准备了吗!不会有事的!” 长生终于从洪水带来惊恐中如梦初醒,想起来沉玉谷人类已经提前被迁到了避难所,心中一定,配合着猊兽与魔神缠斗起来。 泽苛也长尾倒竖,面若寒霜地要加入战局,却被猊兽制止: “龙尊!浮锦的仙力并不强盛!强行进行大规模的投珑仪式恐生意外!” 白蛇亦是附和:“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魔神是惊怒交加:“你们连这都防范了?” 长生躲过劈砍,扭身攻击他受了重伤的腹部:“事关人命,安能不防!” 见一蛇一猊兽和那伤重魔神斗了个旗鼓相当,泽苛便也不再留念,飞快地寻找起了浮锦仙人,若是洪水冲到下游的归离集就不好了。 灵濛山,浮锦向不断升高的洪水投下了祀珑。 玉佩里积蓄千年的仙力被释放出来,大地被仙力砸开口子收纳洪水,而玉玦也在迅速变大,稳住了河道。 但是还不够。 洪水来势汹汹,无情地卷着岸边的一切,挟裹着魔神的野望汹涌地冲向归离原,光凭浮锦平日里积蓄的仙力根本无法控制。 浮锦不舍地环视着一圈洪水肆虐的沉玉谷,有金色的仙力化作鲤形,环绕在她身边。 “如果只有耗尽我的力量才能看来要暂时和朋友们说再见了呀” 她挥手就要将自己的仙力散布于沉玉谷全地。 就在这时,一声悠长的龙吟响彻山谷! 浮锦愕然抬头,却见云雾中时隐时现地出现了一条四爪扣着黑玉环的龙影。 如雪般洁白的鳞,如海般湛蓝的鬃。 瞳如水色剔透,角似玉质温润。 是持明龙尊特有的化龙妙法! 龙尊在云中升腾,他长鸣一声。 洪水迟疑,慢下脚步。 龙尊在云中盘旋,他长鸣一声。 洪水怔然,不敢再动。 龙尊在云中昂首,他长鸣一声! 洪水惊惶,倒流退让! 浮锦在山上茫然地看着洪水如乳燕投林一般倒流回来,急不可耐地钻入浮锦砸开的裂缝里,乖乖地安静了。 泽苛见洪水退去,向浮锦略一点头,散了云吟法术,从空中再度化成白衣蓝发的人形。 他轻轻一甩尾,就灵活地游进山林中了。 浮锦目瞪口呆地收回了在周身飘荡的仙力。 看来是不用我散尽仙力了,不愧是泽苛龙尊希望灵渊长生没事。 想到这,鲤鱼仙人急匆匆地下山,向龙尊消失的地方奔去了。 瑰水伤重,不敌二仙,在蛇和猊兽的联手下节节败退。 但她是个癫的,是个疯的,是个痴的。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放弃了闪避,放弃了防御,她拖着肚子里的长鞭,扛着背后猊兽的撕咬,不顾一切地用那支完好的手臂,牢牢地抓住了长生。 指甲破开鳞片,深深地嵌在皮肉里。 长生痛得惨叫。 那魔神歇斯底里地喊叫:“唯有你我无法理解明明并非人类我要咒诅你你必” 猊兽击碎了她的头颅。 但是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 极度的憎恨与不甘顺着那指爪传输到长生的尾巴上。 是魔神残渣!或者是另一个名字——业障。 如白纸被墨染黑,不详的气息啃噬着白蛇的尾巴,甚至有向上蔓延的迹象。 长生久为医者,见多识广,焉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灵渊!把那剑拿给我!不,不用,我自己来” “也算是对我叛主的惩罚了哈哈。” 尘埃落定后,三人看着长生默然无语。 泽苛伸手去触那小白蛇。 长生懵懵懂懂地张口衔住他的手,咬了咬,没咬动。 “”龙尊举着手,任她乱啃。 “长生她消耗太大了,虽然现在有点不聪明,不过养养还会好的”灵渊艰难地解释说明。 浮锦忧心忡忡:“灵渊啊,长生是不是饿了呀,怎么一直在啃泽苛啊。” 灵渊想到了瑰水那一番饿了想吃龙尊补补的暴言,眼观鼻,不敢说话。 泽苛倒是无所谓:“她现在过于虚弱,承受不了润黩之力,不过润黩之力改良后的药材倒是可以给她补补身子。” “等她基本恢复了灵智,我再来看看。” 浮锦把长生挂在脖子上,认真地记下。 灵渊将龙渔白竿从一片血污中捡起,用水元素洗净后递给龙尊。 这下真的结束了。 小白蛇打着哈欠在猊兽毛绒绒的背上睡着了。 “现在局势紧张,各个魔神都惧摩拉克斯如惊弓之鸟,我已把我留下的痕迹销毁了,若是有人问起瑰水,千万别提我的名字,否则沉玉谷必遭祸患。” 临回归离原时,泽苛切切叮嘱二仙。 “沉玉谷地广人稀,又遭此大劫,最好避开战争,休养生息一番,这个道理我们还是懂得。”二仙皆应和。 “不过等战争结束了,一定还要继续来沉玉谷玩呀!别忘了帮我们向帝君问好!” “一定。” 泽苛告别三仙,施了敛息之法,潜入水中无声无息地顺流而下了。 除了帝君,归终与沉玉谷三仙,无人知道此事。 只有沉玉谷民间隐隐有着云龙的传言。 白尾的龙尊回到了归离原。 石门附近的哀哭声绵延不绝,田野里的庄稼刚刚抽穗,却已无人在意它们。 很多家庭都是一同饮水,一同发病,往往几日闭门不出后,才会被察觉不对的邻居破开房门,收敛尸体。 一丧便是满门。 大大小小的被白布包裹着,排列在院子里。 泽苛见此情形,心中悲恸,连胜利的微微喜悦感也淡去了。 凡人何辜?凡人何苦? 龙尊站在无人关注的田野里,眺望着高高在上的天空岛。 战争何时才能结束? 璃月疆土广阔,人民富饶,被众魔神所窥视。 曾有魔神鲁莽地前去挑衅,无不被摩拉克斯的岩枪穿透,身死道消,几次入侵不成后,摩拉克斯的威名愈发远扬,无人不惧璃月的实力。 他们畏缩着,眼红着,试探着。 如狼用獠牙悄悄地叼起一点点肉块,缓缓地蚕食着。 “烦死了!那夜叉之主每次都打一竿子就跑!根本抓不住!” 负责巡逻的仙人愤怒大吼。 “这都几个月了!尤其是那个绿头发的矮子!来无影去无踪的!等我们到了特么的一整个村都被打砸一半了!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办啊”那小仙欲哭无泪。 移霄导天真君也焦躁地刨土,怒到:“那魔神当真可恨!成天带着那些个手下四处掳掠!” 想了想,他又叹息:“夜叉向来是迅捷的,搞这些突袭,我们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是啊是啊”那小仙垂头丧气,“泽苛龙尊速度快,现在简直是一刻不停在巡逻啊,感觉他都好几个月没休息了。” 说话间,移霄导天就感受到了了有风声混着潮湿的水气从身边冲过,定睛一看,果然看见了蓝白相间的身影。 旁边的小仙伸手一抓,手里多了一根蓝色鬃毛。 “龙尊真的没问题吗虽然他面上向来云淡风轻,但是他尾巴都开始掉毛了啊” “没办法,遭难的村庄损伤严重,想必龙尊心里一定十分焦虑吧。” 第 26 章 半夜三更, 泽苛黑着眼圈到了摩拉克斯的居所。 战争过后事务繁忙,泽苛也就搬出了药庐,直接在摩拉克斯那找了间客房定居了。 这样有什么消息也好方便传达。 虽然已经半夜了, 但摩拉克斯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泽苛索性就直接推开了门踏入,反正摩拉克斯应该也察觉到龙尊的到来了。 昏黄的烛光下, 桌子上摆放了一些易于消化的餐食,还有那碗永远不会缺席的莲子禽蛋羹。 摩拉克斯在桌子对面, 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文件观看着,见泽苛进来, 随意地点点头, 示意泽苛先填饱肚子。 冷面的青年也不客气, 直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怎么样, 还没找到那夜叉之主的的藏身之处吗。”泽苛一边面不改色吃着,一边语气疲惫地问着。 “也不全是,我们发现了夜叉们的聚集地, 但是没发现魔神的。” 摩拉克斯也有些不解,按理说, 这个统管了整个夜叉一族的魔神, 平日里行事乖戾,手段暴虐, 怎么看也不是个低调的, 怎么几年下去,就找不到他的所在之处呢? “夜叉?我听说其中有个来去如风的少年,尤为矫勇善战”龙尊停下筷子,微微竖起龙尾和帝君谈论起来。 又是几月过去,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那夜叉之主带着几名夜叉潜入璃月边境烧杀掳掠。 持枪的少年夜叉金鹏亦在其中。 魔神带他来倒不是为了为了屠杀那些凡人。 “那就太小题大做了, 金鹏,你可是我最为看重的下属,哼哼~”她娇笑着。 “所以千万不要背叛我呀。”魔神伸出狰狞的利爪摸摸他的头。 绿发的夜叉麻木地任她上下其手。 当愚蠢无知的我将真名告知与你时,当你抓住我唯一的弱点的时候,我就注定无法背叛于你了。 月色渐渐被惨叫声染成猩红,金鹏感觉自己在被连人带头摁进血海里,难以呼吸。 谁都好,快来阻止这一切。 不想再痛苦下去了 “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爸爸妈妈吧!他们都是好人!”有慌乱的孩子去抓他的下摆。 “抱歉!金鹏大人,是我没有看好这个小鬼!”追过来的夜叉瑟瑟发抖地道歉。 “请、请不要告诉主上!求求您!我不会让他再跑了!” 谁都好,杀了我吧。 好想停止呼吸。 “滚下去,别来碍我的眼。”少年夜叉好像听见了另一个自己在说话。 “是是!” 那羸弱的夜叉捂了小孩的嘴,千恩万谢地走了。 抱着孩子没走两步,夜叉却突然极为恐惧地惨叫了一声。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左腿与身体分离了,裂口飙出大量血液。 “呃啊——!主上——!” 那汹涌的血液盖了他怀里的孩子满头满脸,孩子被吓住,张着嘴不敢哭。 “对不起!对不起!请饶我一命!” 那夜叉反应得极快,不敢去捡他的断腿,反而哆哆嗦嗦地在地上缩成一团,疯狂地道起歉来。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居然险些吓到我最心爱的金鹏。” 有曼妙的女声从他们的身后传来,原来刚才的一切竟都被那魔神看在了眼里! 金鹏一动不动,像木头似的任由她砍断那夜叉的腿。 不能透露出任何心软! “你觉得我该怎么惩罚他好呢?”魔神弯下腰,贴近少年的脸庞,饶有兴味地探查他的眼。 那金瞳如蒙尘的石珀,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那女子看了一会,满意地笑了。 “长大了都没小时候好玩了,有时候也真的会想念你哭着求我的样子,罢了罢了,今天我心情好,就” 跪在地上的夜叉面露劫后余生的喜色,主上是要放了我吗? “就只切你两条腿好了!”魔神快乐地笑起来,信手一挥,第二条腿就从那夜叉身上卸了下来。 “呃啊!啊!!啊”那夜叉再也跪不住,鱼似的在地上翻滚挣扎起来,血液四射,惨叫声也越来越弱。 绿发少年拼命咬住舌尖,不敢露出一点情绪。 又有人要因我而死了吗。 卸人两条腿,安能有活路! 周围的夜叉皆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水夜叉伐难是魔神带来侦查的,少女行事冷静,素有慧心,见魔神津津有味地看着同族挣扎,知道这可怜人怕是难逃一劫。 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她急中生智,上前禀报:“主、主上,有一头仙鹿来了” 魔神猛然间被扫了兴致,二话不说地先往少女的脸上大力扇了一巴掌: “扫兴的东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着东西走!” 伐难不声不响地挨了这一击,脸上立时红肿了起来,她及时低下头,不敢让魔神看见眼里的情绪。 夜叉们如梦初醒,纷纷散去。 很快,村落里就剩下一个无腿的夜叉在艰难的呼吸。 夜叉撤离后不到半刻钟,蓝角白尾的龙尊追着血腥味就冲进了这个村庄。 泽苛面若寒霜,强压怒火地开始进行了搜救。 明明已经在闻到血腥味的第一时间就赶来了,怎么还是晚了可恶! 他僵硬着脸,痛苦地捧起了一个一动不动,浑身沾满血的男孩,忧伤又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然后马上震惊的发现这个孩子基本上算是毫发无损的。 男孩被吓得不清,含糊不清地对龙尊讲诉发生了什么:“叔叔好多血,然后有人拉我走。” 泽苛用水元素擦干他满头满脸的血,把他交给正在焦急寻找孩子的父母。 “多谢龙尊大人,刚才我们被夜叉们关了起来,这小子不知怎的跑了出去!多亏了龙尊大人帮我们找到孩子啊!” 泽苛感觉不对,他面不改色地问到:“这夜叉只是把你们关起来吗?为何没有害你们的性命?” “我亦不知,不过大人,我好像听见有夜叉说什么什么主上现在在金鹏那边?我们差不多得了之类的话” 年轻的村民也是茫然。 泽苛头一回听说这种话,内心满是疑惑,不过他面上仍是镇定自若地指挥村民进行搜救,很快,他就在村子中央,发现了一个无腿的,气息奄奄的夜叉。 夜叉失血过多,面目满是缺血的苍白,他坚持不肯闭眼,痛苦又虚弱地喘息着。 泽苛走到他面前,那夜叉察觉,艰难抬头看蓝色的龙尊,眼里满是生理性的泪水。 救救我。 求生欲随着泪水一起溢出。 求求你。 那泪水滴在地上,润湿了土地。 “罢了。” 龙尊得见其生,遂不忍见其死 腿是保不住了,但是夜叉生命力顽强,若是用点润黩之血 龙尊尾巴低压,如海般的蓝发垂在夜叉面前,蓝色调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冷得不近人情,眼底却暗含慈悲。 “归降于我,我便救你,如何。” “!”那夜叉眼中暴出旺盛的希冀来。 于是泽苛偷偷划开手掌,拿了个瓶子,信手捏了个障眼法,让那夜叉以为龙尊给他喂了什么药,渐渐的,血就止住了。 那夜叉艰难地爬起,要给泽苛行礼,龙尊伸手按住他,不让他扯破伤口。 “龙尊大恩大德,木陶没齿难忘”他坚持要拜。 “停。救你是有原因的。”龙尊面上是一派沉静,无波无澜地制作住他: “且把你族人和那夜叉之主的关系一一道来。” “竟是如此。”摩拉克斯听了木陶夜叉的讲诉,终于明白了那魔神为什么成为了夜叉之主。 “那魔神有梦的权能,悄悄在所有夜叉的脑海里都留下忠诚的暗示,无法加害于他,而且如果她想,也可以随时用那暗示给出致命一击,是这样吧,木陶夜叉?” “确实如此,帝君大人。”木陶夜叉白着一张脸坐在轮椅上。 “若不是那魔神以为我必死无疑,主动撤了暗示,否则,只怕到死,我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泽苛龙尊坐在一旁,听得是暗暗心惊,怪不得夜叉席卷过后的村庄总是只有一部分区域大规模死人,想必也是因为那魔神正在附近监视吧! 移霄导天也是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有些夜叉行事矛盾,会故意放走凡人,有这原因就不奇怪了。” “各位大人们!”无腿的夜叉挣扎着起身,要向各位行礼,泽苛忙用尾巴把他按回轮椅上。 “我知我们夜叉一族已为虎作伥多年,哪怕这不是我们的本意,但过错就是过错,只祈求各位大人们看在我们仍有心向善的份上,助我们诛了那恶神,之后再论我们的罪吧!” 那夜叉满眼通红,几欲滴血,坚定地拂开龙尾,再次起身,倒在各位魔神仙人的面前。 归终与摩拉克斯见状,对视了一眼,皆下定了决心。 “你说那魔神平日里都藏在夜叉们的脑海里,那我们当如何将他引出?” “大人们,夜叉并非是良善可欺之徒。”木陶夜叉神色坚定。 “只要所有的夜叉同心合意地拒绝那魔神,哪怕只有一瞬间,那魔神也必会被从虚幻中排斥出来!那时候,就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而在所有夜叉中,只有金鹏是最特殊的因为只有他没有能力去背叛,所以主上和他相处时从不进他的梦,而是以真身相处” “只要趁主上不在夜叉们的梦里时,与夜叉们定好时间,里应外合,那恶神则必死无疑!” 归终发现了蹊跷,认真地看着他:“倘若一次不成,恐怕你们都会被那魔神杀死。” 木陶神色肃然: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那么,我有一个办法你们都过来些。”灰发少女跳下凳子。 第 27 章 岩夜叉弥怒正督促着伐难给脸部上药。 “弥怒哥, 伤药宝贵,我又伤得不重”水夜叉伐难用手捂了侧脸,闪躲着不让他的兄弟看。 但弥怒又怎么看不出她指缝间的红肿? 他摇头叹息, 劝慰自己的姐妹: “主上下手不知轻重,你若今日不上药, 明日必肿得不成样子若是应达看见了,心里难过, 向主上呛声,那岂不是更麻烦?” 伐难一听, 被唬了一跳, 应达确实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便也不敢再抗拒上药。 “那我自己来” 话音没落, 破旧的房门突然“吱嘎”一声,无风自启了。 “谁!” 二位夜叉皆是敏锐之让,立时用犀利的目光扫视大开的房门。 什么也没有。 弥怒不放心, 提了枪小心翼翼地在门口巡视了一圈,一切都很正常。 奇怪了, 原来门锁已经坏到这种地板了? 等浮舍回来, 可得让他好好修修,他手多, 想必修得也快。 弥怒一头雾水地把门重新关好了。 虽然什么人也没有发现, 但伐难还是有些不安,她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弥怒,外面是下雨了吗,我感觉空气中的水元素有点重” 弥怒闻言纳闷地看看衣服, 没有水迹。 “没有啊,你快把药上了吧, 不用担心什!唔——” 有谁人的手迅速而悄无声息地捂住了弥怒的下半张脸,手掌用力和口唇紧密贴和,另一只冰凉的手则攀上了岩夜叉的喉结,极具威胁性地轻捏了一下。 “唔——唔——!” 弥怒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到,立刻要回身攻击,想挣开那带黑玉镯子的双手的束缚,却发现抬不起握着的枪,浑身也不听使唤。 他头被陌生人牢牢锁住,低不了头,只能将视线尽力下垂,却发现一条长长的蓝白尾巴将自己的上半身绕的严严实实,尾尖的鬃毛甚至轻松的翘起。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弥怒!!” 水夜叉反应极快,在蓝发白尾的身影倚着弥怒背后现身的一瞬间就要起身攻击,但那神秘人反应亦是迅猛,一个拧腰就把岩夜叉挡在身前,让伐难不敢下手。 伐难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她惊疑不定地端详着那神秘人。 “蓝发蓝角,白尾冰瞳,你、你是泽苛龙尊!”水夜叉惊恐地认出了来者。 “哦。原来我还挺有名。” 泽苛面无表情地将半张脸从弥怒的后颈窝探出,直视着冷汗淋漓的伐难。 糟糕,好像给他们吓到了。 得想个办法安抚一下。 龙尊微微歪头思考,他左手半揽着弥怒的头,右手扣着岩夜叉的喉结不动,上身不由得紧紧贴着人质的后背,尖尖的角尖趁势蹭乱了弥怒的长发。 二人贴得极近,弥怒能感觉到有呼吸打在他的脖颈处。 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扑通扑通的激烈心跳声通过肢体接触传导给龙尊。 于是泽苛眼下微青,声音冷清又略带疲倦地安抚二夜叉: “不必紧张,我来是为了合作。” “合作?你你你先把弥怒放了再说!”伐难知其威能,畏其威势,生怕弥怒一不小心就被捏死了。 “不要。我会害怕。”龙尊板着脸理直气壮地拒绝她。 “诶?”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示弱搞得紧张的情绪都不连贯了。 屋子里一瞬间就安静了。 被捂嘴捏喉的弥怒心中大无语。 你仔细看看现在应该害怕的到底是谁! 两个夜叉的眼神逐渐从警惕不安变成了欲语还休。 龙尊向来是个冷面但贴心的,见两个夜叉没那么紧张了,继续一本正经地瞎编: “我怕一放手你们就叫人围殴我,真的,我超害怕的。” 他努力想摆出害怕的表情,很遗憾地失败了。 “你要信我啊。” 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一片尴尬中,弥怒迫不得已咬了咬龙尊的手掌。 放手,让我说话! 应达辛苦工作了一天终于回到了家。 红色的夜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毫无防备地推门: “伐难我跟你讲哦,今天” 她茫然地看着客桌前有一个淡然喝茶的长尾巴陌生人,他礼貌地向应达点头致意。 应达吓得想大叫,“你谁啊!咿呀!” 伐难飞快地去捂她嘴。 被自己人捂嘴总比被别人捂强! 浮舍在门口被弥怒拦下了。 “浮舍,接下来我说的事你千万别害怕。”岩夜叉一脸凝重。 四手的夜叉不明所以,他豪爽地笑到:“我是你们大哥,当然不会怕。” “那太好了。”弥怒长舒了一口气,真不愧是大哥,“泽苛龙尊来我们家了。” “什么东西来咱家了?” “浮舍,礼貌些,就是璃月的泽苛龙尊” 雷夜叉笑不出来了。 原来如此,仇家上门来了。 希望死我一个可以平息那龙尊的怒火希望我的弟弟妹妹们仍有前往光明的机会。 “你怎么浑身冒雷光了?误会!误会!!拦一下!”弥怒惊恐。 最后一个被同伴按住的夜叉出现了。 不过片刻,泽苛阐述完一切后,若无其事地摇着尾巴看着面前的四个夜叉,冷淡的脸上带着无辜。 “总之,计划就是这样,这里是木陶夜叉的手信。” 浮舍呆呆的接过泽苛手里的信,小心拆开,弥怒等人纷纷把头探过去。 “这确实是木陶的笔迹,他真的没死。”伐难眼眶渐渐湿润了,她打心眼里为同族的存活感到高兴。 她轻轻摸摸脸,虽然伤口已经被龙尊随手治愈了,但那时险中求生的恐惧与悲哀还被少女记在心里。 应达看了也十分激动:“大哥!如果计划成功,我们是不是就自由了?” 自由? 其他夜叉皆是一愣。 是不是就不用滥杀无辜,不用违心,不用被罚了吗 浮舍想到了他最小的兄弟。 “大概金鹏也不会那么痛苦了” “等一下等一下。”温和但谨慎的岩夜叉打住了大家的幻想。 “这计划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你们看这里——所有的夜叉同心合意地拒绝魔神,很多夜叉因为脑海里的暗示,连反抗都困难,又怎么拒绝呢。” 其他三人听了都沉默了。 确实,只有实力强劲,性格坚韧的夜叉才会稍稍摆脱梦之魔神的暗示,也正因为如此,魔神才会对强夜叉忌惮打压,对弱夜叉暴虐不仁。 平日魔神凭借着暗示寄生在夜叉的精神海里,若要逼她在现实中现身,只能让所有夜叉都无视恐惧,坚定地在脑海里拒绝她。 弱小的生物连求活都难,又该如何才能升起反抗之心呢。 “所以我们需要计划。”龙尊抬头,眼神冷漠而坚定。 “这也是我被派来的原因。” 梦之魔神掌握金鹏的真名,拥有金鹏唯一的弱点。 金鹏无能也无力背叛她。 真好啊,绝对忠诚的武器。 比那些有点实力就不安分的废物们强多了。 所以,我也愿意分给这样的你一点爱,让你享受一点特权,比如 我永远不会进入你的梦。 “金鹏,我最爱的小鸟,请陪我去遁玉陵玩玩,听说那里的人类没有魔神统领,在战争中闭关自守到今日今日让我们去试试,他们的关隘是否真的牢不可催。”魔神兴致勃勃。 绿发夜叉金瞳暗淡,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又要去杀人了吗? 魔神就这么领着她最钟爱信任的夜叉去刺探情报去了,在她离去的时间里,一些谣言在夜叉中渐渐滋生。 “喂,你知道那个传言吗。”有几个夜叉在狩猎中途闲聊。 手脚麻利的夜叉正在扒猎物的皮,夜叉之主派他们捕捉一千只魔物,扒下它们身上最柔软的那块皮,做一件最华美的衣服。 在魔神回来之前必须完工,否则不知道会被怎样挨罚呢。 夜叉手脚一刻不停的工作,随口敷衍那个出声的瘦弱夜叉: “什么传言?你动作也快些,免得我们一同挨罚。” 瘦弱的夜叉提不起精神,忧心忡忡地向同伴讲诉:“就是那个传言,听说主上找到了一种新办法来控制我们非常厉害的。” “谣言吧,还要什么新办法?现在她想让我们死,我们就得死,本也没法背叛她呀!”忙碌的夜叉头也不抬。 瘦弱的夜叉情绪激动,摔了手里的刀。“那不一样!你不是也偷偷放跑了一个小姑娘吗!我都看见了!” 忙碌的夜叉心里一惊,忙站起来捂他的嘴,眼睛不安地四处扫视,周围工作的夜叉们都埋头苦干,置若罔闻,好像聋子般听不见这场冲突。 被说破的夜叉心中稍定,他知道很多人背着主上悄悄放人。 那瘦弱的夜叉突然号啕大哭起来:“以后我们的所思所考都会像白纸一样在主上面前展示出来!以后别说偷偷放人了,只怕稍微想想就会被主上打死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且说清楚些!”地上有人抬头急问那夜叉。 “所以主上不是去遁玉陵了,而是找地方在金鹏身上试验新的实验方法?也对,毕竟有弱点在手,金鹏是绝对无法背叛她的。”有夜叉在认真分析。 “不可能吧!我们也没有背叛过她啊!为什么用这么极端的手段地对我们!”有夜叉恐惧。 “木陶夜叉也没做什么!也不是被砍了双腿!都没人给他收尸!”有夜叉悲起无辜丧命的同族。 “如果是真的怎么办啊,我的儿子放走过人类,也骂过主上”有夜叉在为家人朋友担忧。 “根本没有人没对主上有过怨言!” “若是此事为真,主上不仁,我等则必死无疑!” “也不一定是真的。”聪明的夜叉发言: “金鹏虽无力背叛,但本性向善,若此事为真,那主上发现金鹏对她的恶行有怨言,必怒而伤害他的家人,但现在什么也没发生。” 众夜叉思考了一会,皆觉得有理有据,不禁有些放松了下来。 突然窗外有丧哭声响起,夜叉们纷纷疑惑。 “最近无战事,夜叉中也无老者,是谁家死人了?” 有好信的去看,不多一会就慌里慌张地跑回来,惊叫到:“是金鹏的兄弟弥怒死了!” “ !!?” 第 28 章 一听弥怒身死, 夜叉们皆是大惊失色: “不可能!弥怒年轻,又是夜叉中的佼佼者,怎会突然身死!” 难道传言是真的主上用新的掌控方法发现金鹏心里有不臣之心, 所以一怒之下杀了他的兄弟以做惩罚? “许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我们去看看浮舍他们!”有夜叉不敢相信,冷汗浸透了衣衫。 众夜叉到的时候正看见四手的浮舍打横抱起一个夜叉, 正要往木棺材里面放。 眼尖的夜叉一眼就看清了浮舍的表情:面色苍白,眼袋青黑, 四只粗壮的手臂珍重又痛苦地捧着一个白衣男子。 那男子四肢瘫软中略带僵硬,一头棕色长发无力地垂落, 身躯任由浮舍随意摆布。 夜叉冲上前向棺材中猛地一瞧, 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岩纹, 正是岩夜叉弥怒! “这、这是怎么了?昨天弥怒兄不是还好好的吗?”心慌意乱的夜叉呐呐问道。 浮舍把岩夜叉小心地放进棺材里, 闻言痛苦地用上面的两只手捂住了脸,下面的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棺材边缘。 手臂上青筋暴起,木板被抓得咯吱咯吱响, 所有人都能从中感受到他的愤怒与不甘。 见浮舍不答,众人也不敢再问这个威猛的夜叉, 把试探的目光转向一旁的伐难。 伐难无言垂泪, 默默伸手整理她兄弟棕色的长发,用湿布轻轻擦拭弥怒的脸颊。 “弥怒是怎么唉这!” 水夜叉温柔内敛的性格众夜叉都是知道的, 如今竟当众垂泪, 可见真是伤心欲绝了。 夜叉们也纷纷黯然,不敢再问。 应达素来是个爽快的性子,平日里也活波开朗,人缘颇好, 于是有夜叉惶惶地问她: “弥怒这是出什么事了?” 火夜叉一听这话怒从心起,红发间不受控制地闪出火花, 咬牙切齿到: “还不是因为那个疯婆娘” 伐难听见咒骂声,吓得魂不守舍,也顾不上整理兄弟的遗容遗表了,忙呵斥应达:“你疯啦!快住口,主上会听见的!” 果然和主上有关! 围观的夜叉们纷纷竖起耳朵。 应达一边使劲揉眼睛,一边愤愤不平: “本来就是主上莫名其妙地弥怒什么也没做啊!突然就我要去问问她弥怒到底犯了什么错!”说着就要冲出去。 “够了!不许去!” 浮舍一把拉住她,悲愤地大吼一声:“你想让我再失去一个家人吗!” 周围的夜叉无不心神俱震。 是了,若是传言为真,今日的他们何尝不是明日的我们? 强者尚且如此,何况弱者乎? 弥怒的死应当只是一个预兆。 若是继续下去,夜叉中能活几人耶? 夜叉们静静地看着三人在家人的脸上盖上白布,留恋的告别。 所有人都升起了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只要听话,主上不会做什么的。 君不见木陶,弥怒之死耶? 主上不会滥杀无辜的 君不见木陶,弥怒之死耶? “喂。大家,我有话想说。”有一位名叫铜雀的小夜叉坚定地开口。 “今服从亦死,反抗亦死,不若为自由而死,终不算违心一世,也可能有活路。” 一阵沉默,有心跳如擂鼓声响起。 魔神留在他们脑海里的暗示在訇然作响,激起疼痛。 不许反抗!不许背叛!不许拒绝! 服从我!尊重我!恐惧我! 跪下!跪下!跪下!! 但是痛苦中有人缓缓开口: “我们得反抗,拿起刀吧!”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族可乎!”* “从现在起,谁也不许放那恶神进入精神海!进入我们的梦里!” 弱小的,强大的,中庸的,一同怒吼! 龙尊用云吟法术隐匿了自己的身形,无声无息地将一切尽收眼底。 龙尊看见盖着弥怒脸的白布在微微颤动,看见伐难有些不安地咬唇。 看见夜叉们眼里狂热的愤怒,看见应达微笑着拉住了姐妹的手。 看见要献给魔神的皮草被撕碎,看见浮舍孤注一掷的神情。 事成了。 泽苛面色不显,但百感交集地摇了摇尾巴,一个闪身就飞速地冲回了归离集。 可以动手了。 这次,那魔神将无处可藏。 梦之魔神正在一无所知的带着小金鹏巡视遁玉陵。 突然之间她感觉头部传来猛烈的剧痛,一时之间竟直不起腰来。 她惨叫一声,条件反射般紧紧抓住夜叉金鹏的手臂,那个永远无法反抗的少年。 金鹏被惨叫声吓了一跳,却不敢妄动,任由魔神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肉,拧出血液。 他一动不动的站着,金瞳凝视魔神扭曲的脸,仿佛感觉不到痛。 “呵呵啊这群废物是发什么癫!反了天了!” 女性魔神从剧痛中缓了过来,这时候的她焉能不知自己与夜叉们的精神海联系都断了?整个夜叉一族除了金鹏竟都反了? 梦之魔神首先感受到的是强烈的不敢置信。 为什么? 我在这乱世间给了你们庇护,你们竟然要背叛我!? 哪怕是精神烙印也换不来忠诚吗? 随后暴虐的火焰在她心里升起,魔神抬头,正对上金鹏没来得及移开的金瞳,女人怒不可遏地扬起手就要往少年脸上扇去。 金鹏闭上眼,等待疼痛的来袭。 巴掌却没有扇下来,那魔神用指甲狠狠地拧住他的脸颊,逼迫他睁开眼睛,捏得金瞳沾满了生理性泪水。 魔神一改平日的漫不经心,她恶狠狠地盯着少年的眼睛,厉声命令到: “唯有你!不许背叛我!” 我对你那么特殊,我甚至从不进入你的梦我给了你我能赋予的最大信任,所以,你也应当忠我、爱我! “不许!背叛我!” 这是无用的强调。 魔神很快就想起金鹏的特殊性来,又轻飘飘的松了手。 她戏谑地看着绿发少年。 “让我们去教训教训你那些不听话的同族吧,我最爱的金鹏。” “什么?” 少年怀疑自己听错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像噩梦一样。 夜叉们向魔神举起刀剑。 “为了自由!” “为了夜叉。” “为了我自己。” 乱七八糟的口号被念在嘴里,咬在牙里。 金鹏看见自己的三个家人在最前方掩护着人群。 怎么不见弥怒? 少年心乱如麻。 “愚蠢至极!看来你们求死之心很迫切啊!金鹏!杀了他们!”女人冷笑着,不顾少年恐惧的眼神,直接了当地操控起他的意志。 “!!” 少年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来,枪尖闪烁着寒光。 “快避!” 他想警告,口舌却也开始不受他的掌控。 完了! 不、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绿发少年极度恐惧,他想停手,却做不到。 大脑在充血,耳里嗡鸣一片,世界变得陌生得恐怖。 族人的脸开始模糊不清。 谁来阻止我? 谁来杀了我? 他看见伐难拿着枪想挡下自己的一击。 她做不到的,因为金鹏是魔神手里最合格的武器。 少年的心开始悲鸣。 谁都好阻止我吧。 浮舍、应达与伐难对视一眼,意领神会,三人联合阻拦不受控制的金鹏。 “放心放心,不会让你杀人的。” 金鹏隐约听见耳边有人如此说。 不行的。 如果你们光顾着拦我,其他夜叉合起来也不是魔神的对手啊! 少年夜叉想要提醒,却出不得声。 果然,魔神轻而易举地挡下了其他夜叉的所有攻击。 “庸夫之怒!” 那魔神不复之前的慌乱,得意地翘起手指娇笑了起来:“就凭你们也想反抗我?可笑!” 她一甩手就击飞了几个夜叉,渐渐的所有人身上都添了伤势。 但没有人停下攻击。 “宁作飞灰随风灭!我已经受够你了!你这个残暴不仁的畜牲!” “豺狼!不仁不义之徒!” 人群中传来叫骂。 “你们!不知悔改的东西!” 魔神怒发冲冠,劈手就向叫得最凶的夜叉的命门上砍去,若是命中,非死即伤。 那头三个夜叉围着金鹏也是畏手畏脚,被打得节节败退。 情况危急。 这时,一束金光强势地照亮了战场。 无论是魔神还是夜叉,都平等的被笼罩。 所有人都茫然地抬头,被刺出生理性泪水。 他们看见有人如太阳般在天上赤脚站立。 岩之魔神慈悲又无情地垂下眼,无波无澜地扫过地上所有形容狼狈的夜叉们,在梦之魔神的身影上定住。 魔神浑身一震,感觉灵魂被那目光狠狠打了一鞭,也不顾和夜叉们的战斗了,转身就想跑! 找到了。 摩拉克斯抬手,有岩枪在他的指尖成型。 摩拉克斯挥手,岩枪坠向大地,直冲着那魔神而去! 昔日的夜叉之主来不及惨叫,堪堪跑出几步,就被那岩刺穿腹部,钉入地面,在最后的时刻,她拼命扭头,去看那魔神的脸。 无喜无悲。 真的好像凡人故事里的那些神仙啊。 她恍然地想。 于家人交战的金鹏却忽然感觉浑身一轻,手里的长枪脱手而出,腿下一个踉跄就摔在地上。 少年趴在地上呆呆地抬头,仰望着那尊严的魔神,金光璀璨的天如日光盖住他的全身。 自由了? 世间再无夜叉之主。 “你走快些,就等你一个了。” “欸、龙尊,慢些我腿躺麻了。” 在夜叉们看着突然杀出来的摩拉克斯,脑子还没转过来弯的时候,有熟悉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传来。 铜雀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弥怒!你没死啊!” 众夜叉皆回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蓝发长尾的陌生男子半拖着衣衫凌乱的岩夜叉赶来了。 死?谁死了? 金鹏凌厉的视线扫来。 “嘿!这里!” 灰发的少女挥舞着大袖子吸引着夜叉们的注意力,有头顶龙角的魁梧男子扛着大剑在她身后打哈欠。 空中鹤鸣声缥缈,无腿的男子操控着轮椅跟在后面。 那是 “木陶!你竟也没死!” “你这什么话!” 夜叉们一片哗然。 归终笑着问到:“介不介意让我们好好解释解释?亲爱的夜叉朋友们。” 第 29 章 “浮舍, 我记得你刚才悲痛地将棺材都捏了两个手印”有夜叉瞳孔地震。 雷夜叉努力若无其事地挠头:“啊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那是憋笑憋的。” “伐难,那你刚才悲痛的落泪” 水夜叉害羞地躲开了视线:“是对水元素的一点小应用” “应达你” “对不起啦大家, 实在哭不出来!”红色的夜叉双手合十,爽朗地笑着。 “弥怒你演得挺好啊。”幽怨的眼神飘到衣裳凌乱的岩夜叉身上, 看得出来他很是匆忙地换掉了丧服。 弥怒眼神乱飘,顾左右而言他: “咳咳, 因为演尸体一般都是最简单的嘛” “完全没有夸你的意思!啊打!”弥怒被愤怒的夜叉报以老拳。 “我、我们自由了?”来自反应不过来的夜叉。 “呜呜呜呜!木陶你原来真的没死!”有亲人相拥而泣。 一片混乱中,泽苛安静地从激动的人群闪出, 尾尖愉悦地翘起, 微微摇摆着走回了璃月二魔神的身后。 摩拉克斯冲他微微颔首, 不等泽苛回应, 若陀龙王伸长手臂一把揽过蓝发龙尊,将重量压在他的肩膀。 “好小子,不声不响地又立了个大功!你可得请吃酒才行!”若陀龙王朗声大笑, 夜叉们好奇的目光纷纷投来。 泽苛可不惯他,揣着手, 用龙尾巴把他不老实的手臂轻抽了下去, 他端着一张冷冷清清的脸,不在意地回答: “是归终谋略过人,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而行。” 大衣袖的少女突然转身, 故作严肃地摇头: “非也非也,若无小蓝神鬼莫测的潜伏之法,我也不敢如此计划。” 泽苛淡蓝色的眼睛无奈地看着少女魔神故意调侃,只好又对到: “摩拉克斯武力过人, 一击就封了那梦之魔神,当居大功。” “非也非也。” 摩拉克斯迈步向前, 金色的光芒慢慢从他身上褪去,只留发尾在发光,面容也从威严转向平和。 他不动声色,金色的瞳孔却含着笑意。 “若无归终,泽苛相助,纵使有我出手,也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非也非也,还是你的功劳多些” “欸,若陀站着想必也累了,没有功劳也当有苦劳。” “是极是极。” “?那移霄导天也应当占一份功劳。” “???龙王,我什么也没做啊!” “哈哈哈,甚好甚好。” 这还有完没完了。 泽苛耷着眼睑无视着这几个放松下来的老家伙漫天打岔,唇枪舌战。 他看见夜叉们小心翼翼地窥视着这里,心神微微一动。 泽苛晃晃龙角,将众人的目光吸引。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当功者当为众夜叉也。” “若无夜叉破釜沉舟之决心,亦无今日之胜。” 听罢,归终微笑,率先赞同到: “小蓝说得对!” 摩拉克斯亦抚掌附和:“善哉。” 众仙点头,皆无不可。 有夜叉听见,笑闹声不由得淡了,他们都想到了此前的诸多不易。 当今乱世,群魔逐鹿,夜叉难以独善其身。 归离莽莽,君臣相合,万民无不交口称赞。 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 奴颜婢膝岂能长久? 安于一隅岂能长存? 不如舍生取义,持枪投于明君帐下! 想定,浮舍率先领着他的家人们低头拜到: “愿与璃月定下契约,永不背弃!” 今日又是和平的一日。 虽然说顺利地定了契约,但夜叉融入璃月人民的过程确实不太顺利。 平日里夜叉在凡间行走,认不出的时候倒好,认出来的时候不免要迎接些恐惧的目光。 虽然对此夜叉们都有心理准备,但摩拉克斯深感烦忧。 他尤其担忧那个夜叉少年。 那日听过金鹏的故事,摩拉克斯摸了摸少年的头,语气温和地赐予了他全新的名字——魈 “魈之一字代表着遭遇苦难,饱受淬炼的鬼怪,我觉得十分适合你。”* 魈的眼睛一瞬不移地偷看着摩拉克斯脸边垂下来的头发——他不敢抬头直面圣颜。 在摩拉克斯将手从头上移开之前,魈大着胆子,轻轻揪住帝君的袖子。 “帝君大人,请随意地使用我吧” 请让我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刀。 少年颤抖但坚定地诉说着他的愿望。 “我愿意用这具身体来报答帝君大人的恩情!” “?” 摩拉克斯震惊之余突然背后一寒,他能感受到獬豸的目光闻声犀利地扫过来,良久又疑惑地移开。 “” 见多识广的摩拉克斯难得无言,这种场面他也是第一次见。 好在獬豸不会随意将上司铐走。 魈见摩拉克斯久久不回答,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獬豸又投来犀利的视线。 摩拉克斯能感受到手掌下少年的头颅如受惊的小雀一般震动,连忙安抚。 “你有这份心意是极好的,眼下正有一桩要紧事” 巡逻路上,泽苛面无表情地看着摩拉克斯将一个眼熟的少年往他身边塞。 那少年紧紧绷着一张小脸,手里攥着绿色长枪,身高将将到泽苛的胸口,眼睛直愣愣地目视前方,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紧张? 龙尊震惊到白尾反曲,微微睁大双眼,向摩拉克斯投去纯粹的质问目光: 又想让我带孩子? 摩拉克斯轻咳一声,对龙尊控诉视而不见,他伸手按在魈瘦削的肩膀上,向泽苛解释: “我料想现在正逢夏种,你负责巡视耕田,必定十分繁忙,以前无人能跟得上你的速度,所以难以分忧” 他轻拍少年示意,少年一震,后背挺直,目光曈曈地直视龙尊的眼睛,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可靠来。 “今日已不同往日,魈行动迅捷,实力强劲,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摩拉克斯微微笑着把魈介绍给泽苛。 龙尊抱臂看着二人,心情复杂地扫了扫尾巴,带起一阵清风。 淡蓝色的视线落在了少年夜叉的身上,上下扫视了一遍。 少年只感觉浑身一凉,好像在这炎炎夏日被寒气浸了一下。 魈的眼神逐渐凝重,这气势,看来这龙尊不是个好相与的。 在魈的戒备下,泽苛端详许久,突然向他的左臂伸手探去。 少年握紧拳头,按耐住想出手攻击的冲动,金瞳紧紧地盯着龙尊手腕上的黩镯,看他想做什么。 对方却只是伸手轻轻捏了捏魈紧绷的上臂,眉头一皱。 这娃娃咋瘦成这样? 龙尊又去抬少年的下巴,低头仔细去看那少年的面色,把魈看的是毛骨悚然。 可怜的孩,脸上都没肉,精神状态也不好。 怪不得摩拉克斯把这孩子扔给我,确实得好好养养。 龙尊心中了然,松手,不满地弹舌,发出轻轻一声“啧”。 少年不安地捏紧了枪杆。 摩拉克斯了解泽苛,见他如此行事,就知道计划稳了,他挽起手臂,笑着问泽苛: “我的提议如何?” 蓝色的龙尊斜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尾尖忿忿地轻敲了一下摩拉克斯邦硬的小腿,算是同意了。 他转身正色看魈: “你好,我是持明龙尊泽苛,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好。” 摩拉克斯满意地撤了。 少年夜叉持枪跟在龙尊的身后,对往来人类好奇的视线十分不适。 他有些忐忑地问气势冰冷的龙尊: “泽苛大人,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要去驱逐魔物?杀死入侵者? “去吃饭,中午了。” “?” 泽苛径直走进一家饭店,“老板,两碗莲子禽蛋羹,还要这个,这个再来个雅间魈,坐。” “泽苛大人!我不用吃饭,请” 龙尊充耳不闻,直接往魈手里塞了把筷子。 “那可不行,我有怪癖,必须有人陪着我吃,否则我吃不下。” 见魈还想拒绝,泽苛面无表情地威胁到: “你也不想让摩拉克斯知道,你让我饿肚子了吧。” “” 魈默默拿起筷子。 “龙尊大人,你身后这小伙子可真俊啊!不会也是仙人吧!就是瘦了些,得多吃点啊!” 老板一边殷勤地上菜一边招呼着。 魈没见过这架势,颇有些手足无措,强自镇定。 “小哥别客气!这些饭菜都是归离出产,龙尊照拂过的,好吃得紧!” 这凡人怎么胆子怎么大!竟敢和龙尊搭话? 甚至不害怕我好少见的经历。 原来除了恐惧,还可以有其他相处方式吗。 魈茫然地将一块杏仁豆腐舀进嘴里。 “!!” 好、好吃! 口感嫩滑,杏仁香味绵长。 甜甜的,像美梦一样。 泽苛见少年的金瞳微亮,秒懂。 原来是喜欢吃甜的,真是小孩口味。 “老板,再来一盘杏仁豆腐。” “好嘞!” “泽苛大人,不用去巡逻吗?” 龙尊惫懒地伸了伸尾巴,面无表情敷衍: “那也得吃饱了再去,我还在长身体。” 话音还未落,隔壁直接传来一声狂笑。 “哈哈哈哈!你们都听见了吗!他说他还在长身体!”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推门而入,正是那若陀龙王。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小蓝说他还在长身体。赌大赌小?”归终头也不抬地甩出两个骰子。“谁输得多谁买单。” “泽苛还年轻,才几百岁,长身体也正常。”留云在一旁插嘴,“归终,你这骰子不会有问题吧,本仙怎么一直输?” “骰子有没有问题你还看不出来吗?留云大发明家?”归终调笑着。 “本仙的运气不能这么不好,必是你手气有问题!” “哦?”若陀龙王凑热闹,“那不如让泽苛龙尊来投?” “那可不行!”看戏的削月筑阳真君不同意了,“谁都知道龙尊与你们三个关系好,我可不放心!” “这话说的!龙尊还会作弊不成!” “这我可没这么说过。”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提议。”泽苛悠闲地摆了摆尾巴。 “魈与众人皆不相熟,不如让他来投,诸位以为如何?” 少年夜叉瞬间抬起金瞳,震惊地看向龙尊。 怎么还有我的事? 第 30 章 魈板着脸, 一脸严肃地摇起了骰子。 “本仙怎么又输了!”留云纳闷地扶额。 “留云,你就认了吧,今天这饭你是非请不可了。”削月哈哈大笑。 “请就请!本仙岂是什么输不起的人吗!” 归终看看沉默的少年夜叉,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眨着眼睛邀请魈和泽苛: “小蓝,魈, 我记得你们二位还没有到巡逻的时间,左右也无事, 不若和我们一起来聊聊天?” “这”魈想拒绝, 但泽苛抢先开口, 打断了他。 “不无不可, 能一起吃饭,总是好的。魈,你不怕生吧?”泽苛小小地激了少年一下。 “当然不!呃。” “太好了!人多热闹好!”归终高兴地举起袖子。 “泽苛, 说真的,你还能长吗, 都多少年了, 你还没有摩拉克斯高呢。”若陀龙王随意地拿着酒杯,念念不忘龙尊的身高。 “算上角, 我已经比他高了。”泽苛认真地纠正。 “角怎么能算!” 留云看着二人拌嘴, 也心生感概: “本仙初见泽苛时,他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少年的模样,现在竟也这么高了说起来,魈好像还比那时的龙尊高点。” “欸”魈被提及, 愣了一下,他转头去看风姿绰约的龙尊, 试图还原他少年的样子。 “难以想象。” “嗨!那时候的龙尊虽然个头小,但是凶名在外,吓人得很!”削月也跟着回忆往事。 “哪有!”归终心虚,连忙打岔:“人间当时不也有泽苛腼腆怕生的传闻吗!” 少年夜叉听得茫然:“这两种传言怎么完全相反。” 若陀龙王猛然间来了精神,酒杯重重地落在桌面,神采飞扬道:“说他凶,倒也不算冤枉!” “想当年,我刚和摩拉克斯定下契约,正高兴地仰天长啸,泽苛这小子却不声不响地偷袭我!结结实实地抽了我一尾巴!当时摩拉克斯脸色都唔!” 泽苛面无表情地捡了个米窝窝,粗暴的塞进若陀的嘴里,还平淡的说着瞎话:“多吃点,若陀,你看你都饿得说胡话了。” 魁梧男子被噎得口不能言。 魈本来在认认真真的听若陀讲泽苛小时候的事,见此情形,忙移开视线,仿佛什么都看不见。 泽苛龙尊果然凶残! 归终见魈眼神游移,不敢看龙尊,忙替泽苛挽尊:“哈哈哈都是误会,误会!小蓝性子很温柔的!留云,泽苛不是帮你带过小甘雨吗!你说是也不是?”少女魔神向留云拼命使眼色。 留云完全没注意,她把手里的扇子一合,也谈性大发起来:“确有此事,甘雨小时候曾被魔兽吞进喉咙里,幸好她当时胖胖的泽苛听见甘雨哇哇大哭,气得是怒不可遏,抡起龙尾就砸断了那魔兽背骨,甘雨直接被喷了出来” “那魔兽小山一样高,吞个麒麟是轻轻松松,谁料泽苛一尾巴就把它抽死了,不愧是龙尊啊!” 这么厉害!没想到若陀龙王还挺抗抽。 魈暗暗打量泽苛的龙尾,白鳞坚硬,蓝鬃飘逸,看着就非常有力。 少年看向龙尊的眼神里又添了几分慎重。 “”归终扶额,这完全不对吧!魈看起来和小蓝更生疏了呀! “哈哈哈我记得你刚带甘雨的时候手足无措,还去向小蓝求救了来着?”归终试图让话题变得温馨一些,别再围绕龙尊的尾巴转了。 “是啊!当时本仙没接触过那么小的婴儿,经常交给泽苛帮忙带” 留云果然讲起了泽苛带娃娃的故事,归终松了一口气。 这下魈应该了解到小蓝温和的本性了吧! 谁料留云继续侃侃而谈:“泽苛带累了就交给帝君,帝君累了就给若陀,然后给有一次传到不知道哪里了,泽苛找不到孩子,气得追着帝君跑!” “!???”魈这下可真的是大惊失色了,差点把手里的茶水甩了出去。 他震撼地看着泽苛,龙尊正在往若陀嘴里塞第二个米窝窝,尾巴愉快地拍着地面。 泽苛龙尊居然敢追着帝君大人跑魈很难想象那个场景。 那可是帝君大人啊!! 削月在归终惊恐的目光中补上最后一刀,仙人慢悠悠的说: “何止,有可靠消息称,龙尊与帝君刚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往帝君头上砸了一棍!” “!!???”谁砸了谁!? 魈感觉天旋地转,一部分认知被这一棍子打碎,他痛苦地扶住桌子,在心里下了定论。 泽苛龙尊!恐怖如斯! 归终看着魈晕头转向的样子,在心里无声尖叫: 对不起小蓝!本来是想缓和这孩子的紧张情绪,结果完全起反效果了!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能操之过急 “该去巡逻了,我们走吧,魈。”泽苛招呼着。 魈一个激灵直起身,严肃应到:“是!龙尊大人!” “?叫我泽苛就好。”这称呼怎么越来越庄重了? “是!龙尊大人!”魈不敢怠慢。 “?”泽苛茫然歪头。 吃完饭怎么更紧张了? 得想个法子。 泽苛走在前面巡视耕田,魈兢兢业业地持枪跟在后面。 若是遇到史莱姆一类的小魔物,不等泽苛张口,少年就嗖嗖嗖地用风元素把它们全干掉了。 虽然说有个同伴轻松了不少,但这氛围也太僵硬了吧。 龙尊面上向来是一派冷淡,但内里确确实实是个温和的人,不习惯被人严谨的对待。 尤其还是这么个命运多舛的少年。 他停下脚步,甩甩尾巴,回头看魈。 “龙尊大人,可有什么吩咐?”少年抬头看他。 “无事,我只是突然想到摩拉克斯喜爱的那种霓裳花香膏好像用完了。”泽苛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 “摩拉克斯平日里颇为讲究,普通霓裳花香膏根本入不得他的眼,必须选用名叫‘缥缈仙缘’的霓裳花制作,否则看都不看一眼。” “而这花颇为罕见,基本都长在仙山上,想必摩拉克斯现在一定有些苦恼魈,你可愿意帮帮我吗,作为回报,我愿意给你一个小小的奖励。” 帝君大人有烦恼?少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龙尊大人请吩咐!为帝君解忧是魈义不容辞的责任。” 泽苛满意地看着魈上当。“不错。那接下来我们就去绝云间拜访仙人们吧。” “?”怎么还要拜访其他人? “怎么说也是在仙山上采摘,自然要向仙人们打声招呼正好,手里还剩下些沉玉谷的茶叶,我们出发吧。” 龙尊运行起云吟法术,不容拒绝地拉着少年冲进了绝云间。 “!!” “龙尊这位是?”理水叠山茫然地看着龙尊拉着位少年直接飞进了琥牢山。 泽苛信手一挥,直接塞了盒茶叶给他。 “这位是魈,行动迅捷,实力强劲,是夜叉中的佼佼者,此番前来是摘你点霓裳花。” 虽然是为了将魈介绍给众仙,但泽苛向来不耐烦客套话,索性直接了当地提要求。 “”理水叠山沉默,多少年过去了,泽苛龙尊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魈,别不好意思,快摘,今日我们要把所有山都摘一遍。” “是。”魈欲语还休,最后还是摘了起来。 “泽苛前来所为何事?咦,这不是”移霄导天真君看着突如其来的二位。 “这位是魈,行动迅捷,实力强劲,是夜叉中的佼佼者,此番前来是摘你点霓裳花。” “我知道他是魈你这”移霄导天感觉大脑要短路了。 “魈,快摘。”泽苛雷厉风行地塞了茶叶给他,毫不解释。 “是。” “??谢谢你的茶叶?” “客气。”龙尊摇摇尾巴。 “这位是魈,行动迅捷,实力强劲,是夜叉中的佼佼者,此番前来是摘你点霓裳花。” “龙、龙尊请便。”小仙一头雾水。 魈有些麻木了,对泽苛龙尊的感觉逐渐复杂。 “这位是魈霓裳花,谢谢。”塞茶叶。 “等等,我不要茶叶,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歌尘浪市真君一把把龙尊的茶叶推了回去。 终于有人阻止他了。 魈面无表情的想,这一路上他的心情逐渐从警惕疑惑,变成了麻木如死灰。 之前觉得泽苛龙尊十分可怕的自己简直像个笑话就算是魈罕与人交流,也能知道这一下午的经历太不对劲了,当看到仙人们茫然无措的表情他总有一种脚趾扣地的冲动。 你完全不想解释的吗! “听说有人在洗劫霓裳花。”歌尘浪市真君拐弯抹角。 “那应该不是我,我给过茶叶了。”泽苛理直气壮。 歌尘无奈,转头看魈,“这位魈先生,你愿意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好。” 歌尘浪市真君听了魈的讲诉后一时无言。 泽苛龙尊,知道你是想把魈介绍给众人,但你也未免太不会交往了吧! 甚至还拉帝君的名头找了个借口 帝君大人虽然确实偏爱那种霓裳花的香气,但没有也绝不至于烦恼,这么想来也难怪泽苛不敢向仙人们解释。 也就是欺负魈初来乍到,对帝君不了解了。 看着泽苛故作无辜的眼神,歌尘想方设法地为他找补。 “这些霓裳花数量够了,不如交给我,我会帮你们找专人制作成香膏” 龙尊闻言快乐地翘起尾巴,面上仍云淡风轻。 “甚好。” 接下来只需要知会一声摩拉克斯别露馅就成了。 30-40 第 31 章 三日后, 摩拉克斯看着手里的霓裳花香膏一时无言。 魈紧张地看他的反应,见他久久不言,情绪渐渐变得有些低落了。 “帝君大人, 不喜欢吗” 泽苛见状,尾尖微动, 不留痕迹地抽了下岩之魔神的小腿。 一如既往的邦硬。 摩拉克斯反应了过来,他开口夸赞: “不, 我只是有些惊讶这膏香气轻柔却久聚不散,缥缈朦胧, 该当上品。” 他合上盖子, 温和地看眼前拘谨的少年: “多谢你, 魈, 我很喜欢。” 少年耳尖微红,努力绷着脸呐呐到: “我并没有做什么帝君大人喜欢就好。” 泽苛龙尊这才满意地翘起尾巴,面上仍不露声色地赞扬魈: “你做的很好, 按照约定,我要给你一个小小的奖励。” “?”魈完全沉浸在为帝君服务的快乐中, 早就把泽苛许诺的奖励忘的一干二净。 “龙尊大人请说。” 少年严肃地看着泽苛。 “不, 不要再叫我龙尊大人了,这是奖励, 也是请求。” 泽苛浅色的眼睛专注的看向魈的金瞳, 那眼睛曾被璃月的敌人描述为遥远的天,冰冻的海,最无情的淡蓝色。 但少年现在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深切的真挚。 “魈,请称呼我的名字, 就像我称呼你的一样。” “我们是同伴,是平等的, 请待我,如同待你最普通的朋友。” “可以吗,魈?” 少年愣住了,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请求。 龙尊的面上仍是一派冷淡,但魈偷过缝隙依稀看见他温热的灵魂。 这可真是 魈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复好。 他抬头,摩拉克斯面含笑意,泽苛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于是少年夜叉稍稍卸下了心防,他犹豫着张口: “泽苛?” “很好,魈。” 白色的龙尾愉悦地翘起。 “所以绕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让魈改个称呼吗。这么多年过去,你性子还是这么别扭呀。” 待魈离开,摩拉克斯立刻开始不动声色地调侃泽苛。 “哪有,我这是为了把新朋友介绍给各位仙家。”泽苛泰然自若。 “托你的福,确实令人印象深刻,现在连人间都开始有我喜欢霓裳花香膏的传言了。” “现在的仙人还挺清闲,没什么战事吗。” “啊。”想到战争,摩拉克斯就高兴不起来了。 “按耐不住性子的出头鸟们基本都消失了,虽然减轻了战事压力,但大批量的流民也开始涌入归离原,安置他们是件难事边境也开始出现了一些被魔神残渣污染的魔物。” “海里的势力也蠢蠢欲动,盐之魔神的领地又被吞了一半,青墟浦那边” 一连串的战报让泽苛听得头大,只能挑些最关心的问题询问: “很多流民?那粮食还够吗?” 摩拉克斯安抚他:“这几年可能会有点紧,不过有你的润黩之力在,不会出问题的。” 泽苛摸了摸手腕上的黩镯,没再言语。 夜叉们的新家里,应达有些担心地问魈: “新工作怎么样,泽苛龙尊没有为难你吧?” 其他三个夜叉都暗中悄悄竖起了耳朵。 “呃没有倒是没有。”魈难得有点吞吞吐吐。 “泽苛龙尊是个很奇怪的好人。” 浮舍与泽苛接触不多,听到这个回答有些茫然了,不过他向来是个爽朗的。 “这什么形容,不过是好人应该没问题!” 伐难与弥怒突然想到泽苛捏着人质的小命还说害怕的情形突然浑身一寒。 不不不,大哥!就算是好人也很有问题!魈应付不来的! 只要提到泽苛龙尊,弥怒就会想起那扣着黑玉镯子的双手牢牢捂住嘴和喉结的感觉,那种被人掌控在鼓掌之中的经历可真是让人难以忘怀。 真的很恐怖的! “伐难,明天左右也无事,不如去偷偷看看小金鹏的工作环境如何?” 心系幼弟的弥怒压低声音和水夜叉悄悄商议。 伐难也想起了在最安全的家里被人挟持住兄弟的恐惧,虽然泽苛龙尊是好人,但 真的很恐怖的! “好,金鹏少与人交往,我亦放心不下” “什么什么?我也想去!”二人中间突然钻出个红发少女来。 “噫!!应达你吓我一跳!” 四手的夜叉突然冒出来,疑神疑鬼的看弟弟妹妹们:“你们不会是去哪里玩不带我吧。” 于是第二日清晨,四个夜叉鬼鬼祟祟地跟在幼弟后面。 “伐难,你觉得我们四个人的跟踪技巧能瞒过那龙尊吗。”弥怒头疼地问水夜叉。 “你觉得呢。”水夜叉眼神放空。 应达活波,不以为意到:“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吧!金鹏都说了泽苛龙尊是好人了!” 浮舍也挥起四手,豪爽笑到:“放心吧!若是那龙尊怪罪,大哥我去解释!哈哈哈哈哈!” “浮舍小点声!那龙尊来了!”弥怒忙捂他嘴。 四夜叉定睛去看,见龙尊甩着尾巴向魈打了个招呼,动作随意,面上无甚笑意。 “龙尊是不是不高兴啊?表情看起来冰冰凉凉的。” 应达开始有些担心。 “金鹏没问题吧?”浮舍也不复刚才爽朗的样子了。 “龙尊一直都是一个表情吧。”哪怕是开玩笑的时候。 弥怒和伐难倒是接受良好。 接下来是要去巡逻吗? 龙尊揣着双手,长尾一伸,半揽住他们幼弟的腰,直接把少年按在了早餐摊的椅子上。 “老板,老规矩。” “好嘞!”那凡人热火朝天的拉起面来。 “???我好像出现幻觉了,浮舍,和龙尊吃饭那个是金鹏吗?”弥怒瞳孔地震。 浮舍也不敢置信。“??是的,你没看错,金鹏正在在凡人的店里吃凡人的食物!” “泽苛龙尊怎么做到的,好厉害”伐难想起之前对人类食物毫无兴趣的幼弟。 “看起来好好吃,我也有点想吃”应达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 不出一会,魈的陪吃任务终于结束,和泽苛开始了今日的巡逻。 四个夜叉忙擦干净嘴跟了上去。 “下次我想尝尝另一个馅的烧卖” “专心点,别被发现了明天帮我带一份。” “不如下次和金鹏一起去!哈哈哈!” “那个”吵闹声中,最善于观察的水夜叉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那个,有人看见金鹏和龙尊往哪里去了吗?” 众夜叉抬头,前方空无一人。 “耶?这俩人脚程也太快了吧。”应达大惊。 浮舍倒是无所谓。 “不过我感觉完全不用担心金鹏了!哈哈哈!” “好像确实”弥怒放松了下来,幼弟看起来和龙尊共事得开心,真好。 很明显他放松得太早了。 突然一只扣着黑玉镯的手无声无息地按在弥怒的肩膀上,有冷气故意被轻轻吹进岩夜叉的领子里: “担心金鹏什么?” 龙尊从棕色夜叉的肩膀处探头。 “什么人咿呀!!!”夜叉中暴出惊恐的尖叫声。 魈无语地看着夜叉们被泽苛吓得四处乱窜。 弥怒被按住肩膀跑不了一点,向来温文尔雅的男子鸡皮疙瘩掉一地,脸都吓白了。 “龙尊大人!你怎么完全没有声息啊!” “抱歉,我的潜伏能力太强了。”龙尊知错就改,道歉得十分利落。 “问题不在于这个吧!你明明是故意吓人的!”弥怒丝毫没被安慰到,他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好厉害的潜伏能力!我完全没发现!” 浮舍终于知道了弥怒和伐难为什么对泽苛感觉复杂了。 长久以来,夜叉们都靠敏锐的探查能力互相配合着在梦之魔神手下艰难求生,泽苛龙尊完美的潜伏能力却让夜叉的感官完全失灵。 这简直就是危险的代名词,肯定会引起夜叉们的过度反应。 不过泽苛龙尊此举难道是故意让夜叉们脱敏? 总不会是因为好玩吧 “浮舍,你们怎么在这里?”魈走了过来,向家人们投来疑问的视线。 “啊那个今天天气好晴朗啊”浮舍开始冒冷汗,四只手无所适从地开始乱舞。 四位夜叉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尴尬,一时之间竟沉默了起来。 泽苛转身避开了浮舍乱舞的四手,大发慈悲地替他们解围: “今日天气不错,想必魔物也会因此躁动,几位若是无事,不如与我们一同巡逻。对于诸位的帮助,泽苛必将感激不尽。” 夜叉们如逢柳暗花明,急忙应下: “甚好甚好!哈哈哈!应该的应该的。” 蓝色的龙尊带着夜叉们穿过小镇。 说是去巡逻,其实更像是泽苛带着夜叉们熟悉璃月的地理位置,人文环境。 平日里璃月人民对夜叉多有畏惧,纵使浮舍他们有亲近之心,也多有顾及。 见此次有泽苛龙尊坐镇,一些胆大的人类也开始按耐不住好奇,接触了起来。 “喂!大个子!” 浮舍低头,看见一个孩子又凶又好奇地盯着他。 “你、你是怎么长出四只手的!可有秘方?我可以拿玩具和你换!” 雷夜叉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这娃娃的眼神里居然没有恐惧,他朗声大笑: “哈哈哈!胆大的小子!你喜欢?真有品味!” “你说不说嘛!我还有糖果可以给你换!” “姑娘们,女娃娃怎么能没有称心如意的口脂呢?这里还有薄荷色的蔻丹,正适合这位小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机灵的商人们打起了主意。 少女们果然如他所愿,投来好奇的目光。 “伐难,我感觉这颜色真的超级适合你!买一个嘛。” “不要嘛应达!” “你看!真的很适合!老板,给我来一个!” “这位俊俏的小哥,要不要看看本店的新衣服?都是当季新品!” “哦?那我倒要看看与我做的衣服有什么不同?”弥怒提起兴趣。 “啊?小哥这是同行?” “魈,不去玩玩吗。” 龙尊满意地看着人类试探着与夜叉们建立关系,随后温和地怂恿身边的少年仙人。 “不,我看着他们,就已经很开心了。” 那向来冷淡的少年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第 32 章 夜叉融入璃月后又数年。 “诶?今年也没有秋泽节吗?我好期待的!” 应达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蓝发少女, 对方正是麒麟混血,甘雨。 因为战乱,璃月已经连续几年没有庆祝秋泽节了。 甘雨也有些低落, 但也打起精神安慰火夜叉: “东边盐之魔神的领地又被一个大魔蚕食了,她的一些子民背井离乡涌入了归离原粮食压力也大了起来, 所有人都很忙,所以大家都没精力举办庆典了。” “但是我真的好期待嘛!最近一直都在清理魔神残渣, 真的好想和大家一起玩”火夜叉叹了口气,连一直像火焰般亮眼的头发也暗淡了起来。 伐难安抚她的姐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过今年的海灯节应该会照常举行, 我们可以一起去放霄灯, 叫上金鹏一起。” “但是海灯节的时候被魔神残渣附身的魔物也会多起来呀感觉会突然加班。”应达仍旧闷闷不乐。 “不过说到加班感觉好久没看到泽苛龙尊了?” 理水叠山闻言, 在一边插嘴:“他现在忙得是脚不沾地,原先是一日三次用润黩之力滋润庄稼,现在都改成一日六次了。” 弥怒一听也吃了一惊, 经过数年的相处他已经将龙尊视为朋友。“泽苛这么忙没问题吗?怎么没人管管?” 甘雨也在烦忧这件事:“帝君和龙王最近在灵矩关修建防线,归终和马科修斯忙着内政, 师父和我去劝龙尊, 结果完全没有用” “虽然龙尊大人的巡逻次数多了,但粮食的产量并没有增多普通的作物好像对润黩之力的吸收都达到饱和了。” “那岂不是在做无用功!?”大家都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 都不由得一惊。 “泽苛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吗?”弥怒放下手里的针线, 忧虑地看向麒麟少女。 甘雨眉头微皱,疲倦地扶住额头。 “知道是知道但是,除了璃月现在各处都是饥荒,饿殍遍野我想, 师叔虽然面上不显,看到其他地区的惨状, 心里应该是十分焦虑吧。” 众人恍然,现在除了璃月,还有哪个地方的人不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只有归离原这里大片的耕地才能勉强支撑起战争的消耗。 若留在家乡就会饿死,也就不怪流民们将璃月视为最后的希望。 “饥荒啊自从泽苛来了归离原之后,这个词对我们来说都陌生了许多”理水感慨了起来。 “如果不是战争,也许归离原上的人民一辈子也不会有这个概念吧” 谈话间,一个夜叉少年携着风闪现在众人面前。 “伐难,应达,还有弥怒,休息时间结束了。” “石门附近出现了被污染的魔物,浮舍已经去镇压了,我们也得快些前去支援。” 相聚的时刻总是那么短暂,夜叉们离去,甘雨也匆匆告别。 “我要去帮师父试验新的武器” 很快,就剩下了理水叠山一人。 仙鹤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桌椅,遥遥地想起曾经热闹的绝云间。 那时与好友们觥筹交错,座无虚席的时光好像就在眼前。 只可惜盛筵难再,旧友难聚。 理水长叹一声,振翅飞去,他也有很多工作要做。 绝云间又安静了下来。 夜叉们武力过人,清理掉被污染的魔物不过是轻轻松松。 随着元素力在魔物身上爆开,黑色的业障也慢慢消散。 “最近被污染的魔物是不是越来越多了,看着我都头疼!”应达放下武器,直率地向家人们抱怨。 “毕竟失败的魔神也越来越多了,等帝君大人平定了四方,想必就不用这么繁忙了。”浮舍分出一只手,安抚地拍拍妹妹的背。 和平啊,和平,你什么时候到来呢。 夜叉中的大哥对那一天满怀希望。 战斗已结束,夜叉们踏上返程的路,但岩夜叉还在四处张望,愁眉不展。 “弥怒,你在找什么?”魈不动声色地关心着自己的家人。 “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野外的霓裳花是不是越来越少了?我本来想多收集些做成布匹呢。” 弥怒向幼弟展示自己手中的霓裳花,只将将够做一个人的衣服。 魈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复弥怒: “这应当不是你的错觉,因为连绝云间的霓裳花也变得稀少了起来。” 伐难发现了盲点,她有些惊讶:“金鹏也会在意路边的花朵吗。” “!”魈突然耳尖微红了起来,他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帝君大人喜欢霓裳花香膏,所以他才对这种花朵有几分在意。 “只是因为、因为这种花还挺实用的!我才多看了几眼。” 虽然魈的解释很生硬,但是夜叉们竟都信了。 “果然是金鹏能说出的话不过这花这么实用,以后若是绝迹了,也太可惜了吧。” 弥怒看着手里的花有些伤感。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我看到有人类在移栽那些花,说是要人工培育呢!” “如果成功的话,那还真不错!” 弥怒喜出望外。 “所以你这是又要给谁做衣服?帝君?反正我不要啊!” 浮舍赤着上身,预先提醒岩夜叉。 “我给你做的衣服你就没穿过!当然不是你!”提起这个弥怒就无语,大哥不爱穿衣服怎么治? “我是想给泽苛做套衣服啦,就是他完全不配合金鹏,你以前和泽苛一起工作,关系最好,请务必来帮我的忙!”弥怒突然灵光一闪,转身紧紧握住了幼弟的手。 “?” 亥时,蓝发的龙尊踏着月色进了摩拉克斯的洞府,他嫌麻烦,暂时没有从摩拉克斯的客房里搬出去的意思。 摩拉克斯理所当然的不在,但是洞府门口立着两个不速之客。 棕色的夜叉摆出无懈可击的笑脸,毫不尴尬地向泽苛打招呼: “哟!回来挺晚啊!” “”龙尊不答,回以睿智又深沉的注视。 你小子来指定没啥好事。 “”魈撇脸,转头不想看这二人。 令人窒息的沉默遍布了洞府的门前。 弥怒撑不住了。 “泽苛,你别故意不搭话。” “”龙尊无动于衷,对以冷酷的视线。 “你这样我真的很尴尬,金鹏还看着呢。” “”龙尊摇摇尾巴,一声不吭。 “求求你说句话吧,泽苛龙尊大人!现在你满意了吧!”弥怒妥协。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冷暴力中坚持下来,哪怕是夜叉。 “别想拿你的卷尺碰我的尾巴根。”泽苛终于面无表情地开了尊口。 弥怒拿着卷尺据理力争: “喂喂。不量下你尾巴的粗细我怎么在你裤子上开洞?金鹏你说是也不是?” 魈没想到弥怒拉着他居然是为了劝龙尊把尾巴交出来,略有些尴尬,但是为了家人,他还是努力应声: “确实。” “不要。”泽苛戒备地后退远离夜叉,白玉尾巴不受控制地甩到远离弥怒的方向。 “摸别人的尾巴根和摸别人的臀部有什么区别,弥怒你是想当流氓吗。” “话哪里是这么说的,这不是你自己量不了吗!再说都是男的你怕甚么。”弥怒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亦步亦趋的逼近了龙尊。 泽苛步步后退,面无表情地将尾巴挡得严严实实,“都是男的,难道你就摸过摩拉克斯的臀部吗。” “!?”魈闻言大惊,刚想大喊一句不敬帝君,但猛地想起这是泽苛龙尊,又把话生咽进了肚里。 弥怒也被此言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确实是量了帝君大人的身体数据不对吧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我只是量一下你尾巴的粗细呀!” 岩夜叉突然莽撞伸手,试图去揪龙尊的尾巴: “我就量一下!很快就结束!” “我有时候也会怀念过去谨小慎微的你。”泽苛无语地闪身躲过了这一击。 “我记得你以前明明是有点怕我的。” 光滑修长的龙尾灵活地从岩夜叉面前滑过,只在他指尖留下一丝冰凉的触感。 “唉,毕竟你冷着脸的时候确实有些唬人嘛。”一击不成,弥怒迅速收手,他若无其事的站定,无奈地长叹一声。 “果然捉不住啊,我放弃了。”他摊手。 泽苛见他坦然放弃,也放松了身姿,伸平尾巴,他随口安抚严谨的夜叉: “没必要这么执着” 话音未落,身后却传来细细的破空声,有一双手带着细细的布条迅速而悄无声息地扣在龙尊敏感的尾巴根部,一触即离。 “!!!” 泽苛的尾巴条件反射弹起,向那偷袭的人大力抽去! “嘭!”龙尾抽了个空,砸烂了门口的石板,碎石崩起,弹在弥怒的靴子上。 “呃”弥怒被这剧烈的反应吓呆了。 泽苛大惊回头,却见一个绿发少年拿着绳尺呆愣在了原地。 正是那向来不苟言笑的少年仙人——魈。 “??怎么是你!” 龙尊眼睛瞪大,蓝瞳微缩,向来平静的脸上显示出了鲜明的惊愕来。 第 33 章 原来泽苛的脸上也会出现其他表情啊。 被龙尊的反击吓到后, 两个夜叉脑海里出现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太危险了!”向来冷静的龙尊脸上很快恢复了平静,但语气仍有余惊。 “要是你没躲开,现在就是我跪在地上给你急救了。”泽苛眼神幽怨。 “呃” 魈也没想到泽苛的反应会那么剧烈, 他有心解释自己没那么脆弱,挨上几尾巴也不会有事, 但看着龙尊因为不爽而左右摆动的龙尾,他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弥怒如梦初醒, 忙帮幼弟解围: “抱歉!是我的主意,只是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泽苛一愣, 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违和感。 “你的主意?这确实不像是魈能做出的事。” 弥怒无辜挠头, “因为魈严肃靠谱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了嘛, 所以你肯定不会防备他你看, 计划很顺利吧!” 弥怒飞快接过魈手中的绳尺,查看起泽苛尾巴的尺寸,生怕泽苛没收。 费劲心思后, 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抱歉”魈是个老实孩子,努力诚恳地向朋友道歉: “没想到你的尾巴根这么敏感, 把你吓到了抱歉, 是我的错,请别生气。” 魈有些内疚的低头。 居然把泽苛吓到变了表情, 真是太不应该了不过绝云间那个泽苛龙尊是面瘫的传言肯定是假的了。 “不, 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怕伤了你。”弄清楚罪魁祸首后,泽苛的眼神冷冷地落在弥怒身上。 真是好不靠谱的兄弟。 看着正在记录数据的岩夜叉,泽苛就感觉龙角痒痒的, 真想给他的后背来那么一下,顶他个人仰马翻。 弥怒浑然不觉, 收了笔,挂着无害的微笑就想跑。 “天色都这么晚了呀,那么我和金鹏就先告辞,不打扰你休息了哈哈” “慢着。”泽苛伸手抓住了他的后脖领子。 “魈可以走,你不行。”冰凉的手指顺着发缝扣住岩夜叉的后脑勺,泽苛微微用力,就将弥怒的头转向了门口碎裂的石板。 弥怒心虚,艰难地维持住笑脸,试图讨饶,“那个这都是意外。” “那也得修好再走。”泽苛面上不动声色,尾巴已经威胁性地举起。 “你也不想帝君大人知道,你怂恿无辜少年猥亵龙尊这件事吧。” “呃”绿发的无辜少年一时语塞。 “你这都什么和什么,就量了一下,太封建哎哎哎!把你的龙渔白竿收回去!我修我修!” 魈欲言又止地被泽苛赶回了家。 虽然没被怪罪是好事,但总感觉是因为被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浮舍疑惑地看着独自一人回家的幼弟,“怎么就你?弥怒呢?” “呃他被泽苛扣住,留下来劳动改造了。”金瞳夜叉不确定地回答。 “???” 第二日清晨,泽苛仍固执地踏上巡逻之旅,身后缀着一位困倦的岩夜叉。 “真的没问题吗,泽苛,感觉你好像很累。”弥怒一边打哈欠一边偷看泽苛的脸色,虽然还是那么云淡风轻,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昨天晚上你也没怎么睡吧?” “是啊,托你的福。”泽苛卷起尾巴去敲他的小腿,弥怒灵巧地躲开。 “最近边境不安稳,多巡逻巡逻总是好的。” 眼下正逢秋收,稻香阵阵,硕果累累,这本应该是一年中最快乐的季节。 但是龙尊在这丰饶的土地上看见了不可忽视的阴霾。 “弥怒,你知道吗。”龙尊突然开口,语气中有微不可查的怅然。 “战争前归离原的田地里,从来不会收割得这么干净。” 弥怒顺着龙尊的目光看去,有人正在田间收割。 那些凡人收割得十分仔细,连落在地上的谷粒都让孩童拾尽了。 金灿灿的谷粒一如既往的饱满,被珍惜地放进筐子里。 “弥怒,今年算是丰年吗?”蓝发白尾的持明背对着他发问。 “怎么不算呢?今年粮食的产量没有减少。”岩夜叉摸不清他为什么这么问。 “” 泽苛在想自己与璃月定下的契约。 孩童的墓碑前,摩拉克斯的见证下,曾有人如此立下契约: 【我将保护你们的土地永不荒芜。 我将加增你们的土产永不缺乏。】 此刻眼下稻浪涛涛,好像天空的倒影。 【但你们应顾念孤儿和你们中间的病弱者。】 断腿的狗夹着尾巴在他面前匆匆而过。 【不可割尽田里的出产,务要留下零碎任穷乏人拿去。】 哈,天真的言论,在这种时刻,真的会有人遵守吗。 但龙尊突然喃喃自语,声音与数百年前的自己应和: “若有人在丰收的年岁任自己的同胞饿死,他的血泪必浇灌他的土地。” 宫殿内,归终笔耕不辍。 “虽然今年没有了秋泽节,但是我们仍旧可以举办个小小的宴会,到时候我写个曲子,歌尘你弹琴,叫上伐难和应达,千万莫要忘了留云” 灰发的少女魔神趴在案牍上,忙里偷闲,轻轻畅想着未来。 “你还记得上次她们三个一起跳舞的时候吗?感觉过了好久了呢。” “怎么不记得?留云化作各种姿态,随风起舞的样子,连帝君看了都说好呢。” 歌尘给她倒了杯茶水,应和着。 “不过留云新收了几个可怜的姑娘做弟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谈笑间,有探子推门而入: “归终大人!盐之魔神、盐之魔神她——” “!!你说什么!” 茶杯被惊倒,水淅淅沥沥的滴在地上。 在这丰收的时节,温柔的魔神被她所爱的人民,杀害了。 “不,不必让摩拉克斯回来,只要灵矩关防线顺利建成,璃月就不用担心来自层岩巨渊和青墟浦的威胁,现在海中的魔神正在内斗,尚没有余力关注陆上的事情,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尘之魔神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将惶惶不安的人心一一安定。 “盐之魔神死于人类之手,那盘踞于瑶光滩与明蕴镇的魔神虽然贪婪,但并不强悍,有泽苛龙尊和夜叉们镇守,足以应对。” “归终大人,那盐之魔神的子民逃窜到了归离原,我们该如何处理为好?” “归终大人,我们的粮食产量虽然还说得过去,但那可是弑神的罪民!” “你这是什么话!冬日将至,难道要让那些凡民饿毙于旷野吗!” 众人熙攘,莫衷一是。 “泽苛龙尊以为如何?”有仙突然开口。 于是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将视线投向了那蓝角白尾的龙尊。 关于粮食的所有问题,只有身负润黩之力的持明龙尊最有资格回答。 泽苛感觉到烦躁。 有干瘪的,枯瘦的孩童尸体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白玉般的龙尾搭在长椅上,盖住脚腕处的黩镯,将青年的身体环绕。 龙尊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但熟悉他的人都能隐隐感受到他的不耐。 “不可让人在我面前死于饥饿。”极其直白,极其简洁。 “”于是众人皆沉默,不再争吵。 璃月最终接纳了盐之魔神的子民。 但有忧虑的毒火无时无刻不在焚烧着持明龙尊的心。 今年幸而无恙,饥荒没有来到归离原。 但是明年呢?后年呢? 魔神何其多矣,魔神之子民又何其多矣。 今年五族来投,明年十族来投,适宜耕种的土地却只有归离原,我该如何保证,我该如何才能填饱所有人的肚腹? 已经少有人去关注那些疲乏无力者了。 归离明明年年都是丰收,却又好像年年都是饥荒。 “小蓝,你已经尽全力了。”他看得见归终眼中的担忧,也看得见少女深埋眼底的疲惫。 “是啊,泽苛。”留云也跟着帮腔,“除了归离,各处都有饿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是,我不想让任何人再饿死在我面前 夜叉少年犹豫着开口:“泽苛,你要不要歇一歇?” “我无事,我只是太想让战争结束了。”泽苛避开他们关心的视线。 过往的凡人一如既往地向蓝色的龙尊打招呼,无论是贫乏还是富足,健康还是疾病,他们都会笑着问候: “龙尊大人,希望今年也有好景气!” “当然。” 龙尊平静地回复。 漩涡之魔神奥赛尔与其妻跋掣以碾压般的实力统一了海里的势力。 有悠扬的鲸歌在海中响起,泽苛听得出来,那是对王的颂歌。 占了盐之魔神领地的魔神默然蛰伏,不敢直面其锋芒。 因此变故,若陀龙王被独自留在灵矩关坚守,摩拉克斯匆匆回到归离集。 岩之魔神踏入许久没归的洞府,在门口发现了一块被粗略修复过的石板,仔细看,上面竟有龙鳞的痕迹。 “这是泽苛打的吗?怎么如此大力。” 帝君不解。 而他身后的少年夜叉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罢了,泽苛现在在哪里?” 第 34 章 察觉到摩拉克斯归来的那一天, 悠扬的鲸歌不再在归离原附近的海面上响起。 海浪不再汹涌地锤击岸边的岩石,但始终有阴冷的视线从深海里探出,窥视着这片乱世中的沃土。 岩之魔神是那沃土最坚固的屏障, 奥赛尔不敢贸然伸手。 于是海与陆上,诡异的平静了数月。 虽然面上不显, 但泽苛确实对摩拉克斯的归来十分高兴。 他甚至亲自下厨,做了盘鱼肉料理来为老友接风洗尘。 “泽苛, 这鱼好生眼熟啊。” 摩拉克斯努力辨认着盘中色泽金黄,散发着阵阵焦香的鱼。 经过去鳞和油煎, 已经看不出鱼原本的花纹了。 但是这从侧面看上去很明显的心型形状, 羽毛般细长软骨构成的背鳍和腹鳍 摩拉克斯心情复杂地伸出筷子夹了块鱼肉端详。 “泽苛这鱼不会是你在我院子里养的玉玉心羽鲈吧。” 泽苛不动声色地摇摇尾巴尖, 颇为自得地回复: “这确实是那沉玉谷灵渊送我的玉玉心羽鲈, 你尝尝,味道十分鲜美。” 猜测被证实,摩拉克斯有些无奈地看对面的青年。 “我以为你是要把它们当成观赏鱼。” “原本确实如此。”泽苛面色坦然, 理直气壮地晃晃海色的龙角:“但这几百年下去,它们繁育的也太多了, 你的池塘都要装不下了。” “我索性就捞几条出来作为食物, 谁料味道还不错。” “”摩拉克斯一时语塞。 盘子里的鱼眼透露着生无可恋的光,想必它也没想过就算如此有美丽的外表也逃不过被起锅烧油的命运吧。 泽苛有时候还真是不拘小节啊。 摩拉克斯沉默着把鱼肉塞进嘴里。 嗯, 确实鲜美。 茶余饭后, 泽苛看看日头,起身就想出门巡逻。 “慢着。”摩拉克斯早有准备,归终已经向他告过状了,在持明龙尊起身的一瞬间就迅速地抓住他的尾尖。 鬃毛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炸开, 龙尊的尾尖好像顶了一簇小小的蓝色绒花。 “做什么去?”帝君无视泽苛的睨视,毫无慈悲地捏住龙尾。 唔, 随着时间流逝,鳞片手感硬了不少。 “你今日巡逻的次数已经足够,你若是有多余的时间,可去海边监控漩涡之魔神的动向。” 摩拉克斯只字不提润黩之力在作物中已饱和的事实,反而强调起奥赛尔的威胁性。 “若他不管不顾的掀起大浪,则归离原必毁,一切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岩之魔神故意把事情说得十分严重。 龙尊一听,停止尾尖的挣动,安静的思考了起来。 泽苛又何尝不知道重复的巡逻只是无用的努力? 一切只是为了心安罢了。 “好吧,我会在海边的悬崖上盯着他的。”龙尊妥协了。 “所以可以把你的手放开了吗。” 不得不说监视奥赛尔比巡视全归离原的耕地轻松多了。 泽苛速度快,视力好,敛息之法更是精妙无比。 只要寻一个高处,整片云来海的动向都会被轻易的收入眼底。 但是也不可避免的有些枯燥。 在不知道第几次无聊到数尾巴毛后,泽苛终于决定得找一些打发时间的东西。 “小蓝要不要学学弹琴?在山顶弹奏,多风雅!”灰发少女兴致勃勃地出主意。 歌尘浪市真君也赞成:“我这里还有几把好琴,泽苛若是需要,尽管拿去。” “弹琴一定会发出声音,干扰我的隐秘性,不好。”泽苛拒绝了她们的建议。 “泽苛师叔要不要试着看看书呢?人间有许多新奇有趣的话本,我可以帮忙买一些。”麒麟少女如此提议。 泽苛心动,但还是敬业地拒绝了。 “只怕看得入了迷,忘记侦查。” 留云兴致勃勃,热心地扶眼镜:“这有何难!本仙最擅长做玩具,无论是自动风车,还是会自己飞的小纸鸟,本仙都会做!甘雨小时候都可喜欢了!泽苛,要不要本仙做一些送你?” “师、师父”甘雨欲言又止。 “”泽苛沉默了。 算了吧,又不是什么小孩子。 虽然确实有点心动就是了。 龙尊无辜地摇了摇尾巴。 “为什么不试试钓鱼呢。”摩拉克斯一语道破天机,他指向泽苛的武器——那把若陀打造的硬鞭。 “你不是有根很好的鱼竿吗。” 一旁的魈闻言有些茫然了。 “这不是叫作龙渔白竿的武器吗虽然看起来确实有点像鱼竿。” “不。”泽苛面上波澜不惊,但眼神却微微一亮。 “无论是武器还是鱼竿,都是为我所用的工具罢了如果拿着它钓鱼,我随时都可以进入战斗状态,非常不错的提议,多谢你,摩拉克斯。” 少年夜叉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语。 对待武器是不是应该更庄重些? 在摩拉克斯的建议下,龙尊在成为钓鱼佬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将日落果与小麦按一比一的比例捣碎,发酵,揉制而成团,就是最普通的果酿饵。 这种鱼饵非常适合新手钓小型鱼类,尤其是各式各样的鳉鱼。 起先泽苛试图把那些有漂亮尾巴的小鱼养在摩拉克斯的池塘里,但很快,池塘爆满了,有鱼因为缺氧崩出水面,干死在了地面上。 回家后的摩拉克斯看着院子里的鱼干们陷入了沉思。 在被岩之魔神难得强硬地按着龙角给蓝色的,紫色的,红色的,橘色的小鱼们收尸后,泽苛终于放弃了养鱼,遗憾地把它们通通送进了厨房。 “肉质醇香、少刺多脂,不错。”摩拉克斯试探着尝了一口被端上桌的花鳉,赞叹到。 “你喜欢就好。”泽苛状似平淡地给他添菜。 岩王帝君很快就发现自己夸得太早了。 接下来的数月除了些花纹特别漂亮的小鱼被送人外,基本所有的的鱼都被扔进了锅里! 再好吃也不能这么吃啊! “怎么了,摩拉克斯。”泽苛见金瞳魔神举着筷子不动,不解的看他,淡蓝眼睛里暗含不加掩饰的关心。 “可是累了?” 看着泽苛那诚挚的蓝眼,岩之魔神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无事,只是,最近吃鳉鱼的次数是不是有些多了。” 摩拉克斯委婉地提醒。 “啊好像确实。”泽苛恍然。 “既然如此,明日就换换口味好了。” 摩拉克斯松了一口气。 “甚好。” 第二日晚,摩拉克斯与菜盆里棕褐色蝶鱼面面相觑。 蝶鱼体表环绕着大地色的纹路,安静地沉在盆底,半晌才慢悠悠地朝岩之魔神吐了个泡泡。 泽苛磨刀霍霍,尾巴快乐地翘起。“今日不是鳉鱼了,我特意换了一种鱼饵,钓了一整日才钓来一条蝶鱼。” 在磨刀声中,摩拉克斯猛然想到一个盲点: 从海里来的猎食者,会吃鱼吃到腻烦吗? 不过显然持明龙尊兴致盎然,完全没有腻烦的意思。 岩之魔神久经沙场,反应迅速,见泽苛已经开始拍蒜,当机立断地连鱼带盆地护在了身后。 “摩拉克斯?”龙尊疑惑。 “这鱼颇得我眼缘,不若放它一条性命。”摩拉克斯不动声色地开始编瞎话。 “?” 泽苛探头去看那鱼,想知道它有什么不同能得岩王帝君的青眼。 龙尊的倒影印在水面上,褐色的蝶鱼仍岩石一样沉在水底不动,乍一看十分沉稳。 泽苛抬头看摩拉克斯,岩石一样的棕发魔神金瞳专注地注视着他。 好像还真有几分神似。 “好吧,那你得负责晚饭。”龙尊妥协。 摩拉克斯默然地将蝶鱼放在刚制作出的鱼缸里,至少今晚,他不用吃鱼了。 次日,泽苛巡逻完耕地后又带着龙渔白竿出了门。 天气晴朗,泽苛选择了一处靠近璃月港的悬崖上停下了脚步,极目远眺,云来海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就是这了。 他熟练地上饵,抛掷钓线,然后钓上了一团奇怪的生物。 有密密麻麻的,黏糊糊的软体动物如泥般裹满了鱼饵。 泽苛能听见它们的口器噬咬吞咽的微小声音。 很快鱼饵就被消耗殆尽,这些小怪物不甘不愿地从鱼钩上一滴滴地滑落下来,像变质的史莱姆凝液。 质如烂肉的生物软软的瘫在土地上,慢慢试探着伸出腕足,捕捉空气中的气味。 很快,怪物们就步调一致,将黏湿的腕足伸向龙尊的方向,它们浑身的细鳞皆粘着泥土,脏兮兮的去探泽苛脚腕上的黑黩镯。 什么东西? 泽苛出身汤海,对各样奇特的海洋生物都有基本的免疫力,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这些恶心的东西触碰到他的衣摆。 龙尊手腕微拧,果断用铁鞭砸碎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小怪物。 那小东西的身体如黑色的脑花般碎了一地,蓝色的血溅出,污了泽苛的龙渔白竿。 好弱嗯? 不等龙尊感概完他的弱小,那些散落的碎肉块抽搐着,扭曲着,长出柔软的肢腕,张开新的口器,蠕动着舔食起地上的蓝色血液。 泽苛能听见舌头刮起泥土与碎石的沙沙声。 血已舔尽,它们又伸出湿黏的触手,渴求的伸向持明龙尊。 一道道水痕在土地上延展开来。 腐烂的腥气渐渐蔓延。 明明是无目的深海生物,但泽苛仿佛感受到有饥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就像是那沉玉谷的瑰水之魔神。 泽苛冷着脸,又抽碎了几只,结果毫无变化。 他果断地甩干净龙渔白竿,运行起云吟法术飞快地冲回了摩拉克斯洞府。 “摩拉克斯!有奇怪的生物在璃月港附近你们在做什么?” 洞府池塘边,留云和归终拿着渔网和龙尊撞了个正着。 “那个本仙、本仙”留云支支吾吾。 摩拉克斯泰然自若,四平八稳地解释:“留云的奥藏山虽然风景甚好,但是有些单调了,不如放些你钓的鱼加些生气泽苛不会介意吧。” 归终也面不改色:“就是这样,小蓝,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我无所谓。”泽苛心里惦记着那些怪物,无暇注意这些琐事,“海里有些奇怪的东西上岸了。” 所有人都面色一凛。 第 35 章 “虽然泽苛发现的很及时但这种怪物蔓延的还是太快了些。”向来波澜不惊的摩拉克斯此刻面有难色。 “璃月港已经沦陷了唉”岩之魔神眼神涣散。 “喂喂!不要说的这么严重好不好!”灰发的少女尽力安抚他。 “它们不都很弱吗?应该很快就会被消灭吧小蓝?”她转头向持明龙尊求证。 泽苛想到了小怪物们天女散花般的分裂现场, 不由得尾鳞微炸。 “可能得多花些时日。” “总之,我要在璃月港呆一些时日,把那些怪物全部关进岩牢里。”摩拉克斯缓了缓神, 金色的瞳孔郑重地看着归终和泽苛。 “记得照看好归离集。” “理所当然。”龙尊轻摇着尾巴,与归终送别摩拉克斯。 岩之魔神步履坚定的去了, 但泽苛总感觉他的背影有几分萧索。 大概是错觉吧。 “那么,小蓝!”归终双袖插腰, 神采奕奕。 “我负责盯着占据盐之魔神领地的螟之魔神,你和夜叉们监控漩涡之魔神怎么样!” 泽苛自然是不无不可。 近些日子, 奥赛尔不敢侵吞摩拉克斯的土地, 于是以强凌弱, 将海水漫上了瑶光滩。 螟之魔神实力并不强盛, 所占据的土地都是曾经盐之魔神的领地。 面对奥赛尔的打压,他只能勉力支撑,想必无暇威胁归离原。 归终武力不强, 让她去附近镇守螟之魔神正合适。 “那我会在靠近璃月港的悬崖上继续盯着云来海的。” “那么接下来就一起努力吧!”尘之魔神快乐地举起袖子。 泽苛伸出扣着黩镯的手与她击掌。 “好。” 龙尊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巡逻。 禾谷们正处于抽穗期,嫩绿的谷随着茎秆的伸长而伸出顶部叶。 他伸手去碰, 在脑海中构思其金黄的模样。 陆上金色的浪啊, 有时候也会让异世的持明感到与家乡等同的安心感。 “龙尊大人!”热情的农人向他搭话。 “今年难得无战事,亦无流民, 秋泽节, 也应当举办了吧!” “你倒是心急。”素来冷淡的龙尊嘴角噙笑。 “好歹等到秋天吧。” 有蓝白的仙鹤悠扬的飞来,落地后化为优雅高挑的女子。 她尖尖的指爪里夹着一封信,落款为浮锦:“好消息,长生有神智了。” “哦?可是会说话了?”泽苛闻言尾尖微翘, 赶紧接过信纸。 “呃也不算吧。”留云有些不自在地推眼镜。 “她会嘶—嘶~嘶——地哼歌了。” “也算是有进步。” 泽苛打开信纸,满篇都是浮锦激动到漂移的字迹, 偶尔夹带着一些灵渊的补充,接下来又是浮锦大篇的心路历程。 看得出来她们都很高兴。 龙尊冷淡的眉目微微柔和,提笔写下: 忽得此消息,吾不胜欢喜 长生此次伤至根基,恢复定用时漫长。 但需知蚕丝不断方成茧,蛇无百蜕不成龙。 日积月累之下,恢复全盛并非不可能。 望二位勿要过多挂念,以伤心神。 待战争结束,药君再次口吐人言之时,务必送至归离集,我必以润黩之力助其恢复。 各位仙家都期待着你们的到来。 你们的朋友:泽苛。 “怎么不现在接过来?”留云好奇。 “现在药君体虚,恐怕受不得强劲的润黩之力,而且” “恢复神智的一瞬间,看到的是老朋友,这样才比较开心吧。”泽苛微微摇摇尾巴。 “这么想来也好久没见若陀了,还真有些想念。”龙尊合上信封,难得吐露了些真心话。 “若陀一定会故意笑你的。”留云吐槽。 “不过本仙也好久没见到那些守在灵矩关的老家伙们了呀” 风平浪静,仙人与龙尊就这样安静看着辽阔的云来海,直到夜叉前来替换。 与归离原的一时安宁不同,摩拉克斯这段日子过得十分狼藉。 明明和泽苛一样都是从海里来的,这些怪物怎么这么恶心啊!! 黏糊糊的触感,洗不净的腥味。 明明是魔神,摩拉克斯却清楚地体验到了人类的‘反胃’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有时候只是想为自己普通的沏一壶茶,掀开壶盖却能和壶底的黏糊糊生物面面相觑。 怪物探出腕足,上面的吸盘发出轻微的啧啧水声,粘液在壶底聚了小小的一摊。 甚至会拉带气泡的丝。 噫!!!! 摩拉克斯努力面无表情着将精致的茶壶带里面怪物一起扔进了岩牢。 他伸手去拉椅子,摸了一手胶粘,好像有人把透明的浆糊涂在了上面。 “”浆糊至少不是臭的。 一把椅子被岩之魔神扔出门外。 站岗的千岩团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地忽略了被扔到地上的桌椅板凳,笔墨纸砚。 有管事的人在窃窃私语。 “一会洗洗送到拍卖行,这可都是帝君用过的” “不洗?不洗就太黏了,人家不信。” “”屋内摩拉克斯闻言无语。 人类的智慧真奇妙啊。 如此,竟是持续了数月。 “归终大人,你怎么愁眉不展?”有人类守卫疑惑的问少女魔神。 “啊”归终含糊着看着地图,“总感觉螟之魔神也太忍让了你看这里,他的瑶光滩都被奥赛尔淹了,居然也没做出来什么像样的反击。” 守卫浑然不觉,回复归终:“盐之魔神当年不也是这样吗?可能他胆子也比较小吧。” 螟之魔神驱赶盐神,吞并领土时,可看不出一点胆小的迹象来 归终沉默地看了良久,突然紧张了起来。 “不,不当如此!摩拉克斯去璃月港多久了?” “近、近三个月了。” 三个月,在长生种漫长的生命中不过是沧海一粟,但是,若是在战争中,足以扭转形势! 归终有不详的推测,而这推测很快就应验了。 “归终大人!”有信使急急来报。 “奥赛尔的妻子跋掣正试图水淹归离原!” 守卫大惊:“什么!归终大人!可需要派人前去阻止?” 等等!为什么是奥赛尔的妻子?奥赛尔在哪里? 这是声东击西之计! “不不、不要!”归终茅塞顿开,“通知士兵们准备防守!奥赛尔要来了!” “什么!?” 明蕴镇附近的海中,九首的漩涡魔神探出头遥望归终所在的位置,而他身后,正是一直被假意打压的螟之魔神! “啊不愧是尘之魔神,她好像发现了我们的结盟了。”看着军队列阵,那螟之魔神喃喃到。 奥赛尔昂起头,不屑地垂视那些渺小的人。 “不过也无所谓了,我的妻子会牵制住那泽苛龙尊的,而她的后方——没有增援!” 璃月港,摩拉克斯似有所觉,抬头看海。 砗磲中央站立着一位魔神,两头螭兽侍立在他身边一一在雄伟的车辕前,每一头螭兽都可与天衡山并肩。* “我记得你,海之魔神。”摩拉克斯不动声色地召出长枪。 “你曾掀起大浪淹没一整个村庄。”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那魔神语气惫懒,高高地踩在砗磲上。 “摩拉克斯,我无意与你为敌。” “但是我已应奥赛尔之约,势必要拖住你。” 哪怕只拖住一瞬,应当也足够了。 金瞳的魔神不知其心中所想,闻言捏紧了岩枪。 “速战速决吧。” 奥赛尔的妻子跋掣毫无征兆地带着下属从海中直起身子,掀起大浪试图淹没归离的一瞬间,持明龙尊就感觉不对劲了。 他也想到了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奥赛尔呢? 几十米高的海浪高高扬起,阴影几乎覆盖全地,势不可挡地在凡人惊恐的目光中拍向归离 。 蓝角白尾的龙尊周身闪烁着蓝光,运行起云吟法术,与水元素共鸣,轻松地挡下第一波巨浪。 他立刻唤出龙渔白竿,想拉近与跋掣的距离,给那嚣张三头的海兽砸上一鞭。 跋掣自知不敌,却不做抵挡,径直掀起巨浪,气势汹汹地从另一个方向砸向归离原! 泽苛无法,只能转身退守,为身后的平原又挡上了一击。 袭击来得毫无征兆,持明龙尊只能孤身一人面对敌人,勉力护住璃月土地。 夜叉们迅捷,第一时间纷纷赶来,仙人们也开始聚集,在众人的帮助下,跋掣与其手下的巨浪一一被打散,龙尊得以接近跋掣。 泽苛手持铁鞭,脚踏雨云,持鞭就要向跋掣的头上劈去! “吼————”眼看着劲风刺痛跋掣的眼瞳,这时海面上却有惊雷般的啸声响起,仙众皆举目去看。 “龙尊大人!是奥赛尔!他在和螟之魔神突袭归终————”突然有仙人惊恐地破音尖叫,声音磨擦所有人的耳膜。 “!!什么!”留云大惊,一时之间竟看不出之前优雅的风度。 “泽苛!归终打不过奥赛尔的!”伐难反应极快,惊恐交加。 魈猛然恍悟,金瞳不敢置信地瞪那海中三头魔物: “跋掣引发海啸冲击耕地是为了吸引住归离原上的战力!让我们无暇顾及归终!” “”跋掣不答,带领手下更加奋力掀起海浪,张口凝聚水元素,水柱暴烈地喷向归离原。 眼下将逢秋季,田野间的稻谷将将泛黄,跋掣此举的意图很明显。 不为伤人,只为伤地。 龙尊急忙持鞭劈碎那水柱,遥遥地与跋掣阴冷的目光对视。 远处有奥赛尔得意的嘶鸣,归离原上方渐渐扬起了尘土。 那是尘之魔神的权能。 泽苛知道,她撑不久的。 他抬头看身后,仙人夜叉们虽武力强盛,但也不是善驭水的持明,难以在如此大规模的海啸中将归离耕地保全。 璃月港方向也隐隐传来战斗的声音。 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 你的朋友,或者你丰收的田地,二者你总得放手一样。 第 36 章 留给泽苛思考的时间不多。 归终不胜于武力, 胜于智慧。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选择与摩拉克斯结盟。 “既然与你们力量差距太大,那就运用技术与智慧吧。”灰发的少女曾经拍着友人们的肩膀, 坦然的笑到。 巨浪又被跋掣和海兽们汹涌地扬起,几乎与天同高。 人类的惊呼声中, 他能听见仙人们焦急的声音。 “归终撑不住的!” “泽苛!你速度最快!” “泽苛龙尊!!!” 声音越来越急促,祈求的意思越来越明显。 一片混乱中, 有孩童的哭声,细细的猫叫声与催促声夹杂, 撕挠着泽苛的心。 “够了!!停下!”留云面色苍白, 勃然怒斥众人。 她回头看龙尊, 果决又信任:“泽苛, 去做自己的决定!” “”催逼声被震住了。 虽然坚定,泽苛看得见留云额角的冷汗,听得见人民的哭声。 “泽苛。”鹤姿的仙人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去做自己的决定。” “” 泽苛下了决定。 他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平稳,色淡如水的眼瞳却哀哀地回望了一眼归离原上的土地。 魈远远的看见这眼神, 心好似被什么东西刺痛, 想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哪怕身为夜叉中的最强者, 也无法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保全如此大规模的耕地。 龙尊长尾一摆, 原地便没有了他的身影。 毫无疑问,他选择了归终。 归终据守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凡人和仙人的尸体皆倒在地上。 因为只是监视个实力薄弱的螟之魔神,所以据点里并没有什么实力强大的仙人。 这可真是失算了。 谁能想到在水火不容的魔神战争中, 竟能有如此实力差距悬殊的结盟? “嘛要怪就怪摩拉克斯太强了吧。”螟之魔神耸肩,“我总得给自己找条活路吧。” “废话少说!”奥赛尔十分急切, “海神那家伙拖不了摩拉克斯多久!”说完就是一个水炮轰向了尘之魔神。 归终挥起袖子勉力抵挡,极细极轻的尘埃纷扬着,遮蔽了归离几千里的天空。 尘埃如何敌得过海中的漩涡? 有凡人奋不顾身,将长枪投向海中巨魔。 “掩护归终大人!” 机弩不停,怒吼不断,但魔神之间的战争人类如何阻挡? 螟之魔神迷惑地看着他们: 弱者啊,为何如此努力呢? 很快,血液顺着少女的灰发流下,染红了尘埃。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抵挡都仿佛徒劳。 而伤痛带来疲惫,疲惫又带来伤痛。 “唔!” 不过是一个恍神,归终的半边身子就被水刃割伤,血液溅出,染红她的袖子。 归终重心不稳,捂住手臂重重摔倒在地。 漩涡之魔神哪能放弃这个机会,九个头一齐凝聚起元素力,眼看着就要将归终的性命纳入囊中。 “吼————!”龙声突起。 白鳞蓝鬃的龙如闪电般介入战场,挥尾就打碎了九头一起合力射出的水柱! 那龙蓝角如珊瑚,四肢扣黩镯,腾云驾雾,白鳞胜雪,护住伤重的少女后,双目之间透出刺骨的杀气,冷冷地注视着敌方二魔神。 归终连忙捂住伤口起身,“小蓝归离原可还好?” 泽苛不答,龙鳞翕张着,剁擦着空气。 归终敏锐的感觉到泽苛好像有点不对劲。 “小蓝?我无事”她试图让他说话。 持明龙尊不答话。 “咚。咚。咚。” 龙尊嗅得见归终的血腥味,猎食者的天赋能让他凭此在脑中构建出图像。 重伤的少女。 将你带入琉璃花海的少女。 和摩拉克斯一起将你带入璃月的少女。 你的盟友,你的朋友,你的家人。 “咚。咚。咚。” 龙心在跳动,龙血在质问。 你险些又让你的家人在你面前白白死去了! 该死的!无用的!废物! 有咒骂和哭泣在龙的脑中响起,微弱的猫叫环绕耳边。 强烈的负面情绪笼罩了持明龙尊。 龙尊的双目不复清明。 螟之魔神后背渗出冷汗,语带惧意:“跋掣竟没有拖住他?” “怕什么!尘神伤重,你我合力,未必不能将他斩杀!”奥赛尔不屑,说罢,他又扬声挑衅那不声不响的持明龙尊: “庸弱无能之辈!你可是弃了你的人民于危机之中?哈哈哈哈!持明龙尊也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那龙尊却是在空中直接一转身,在少女的惊叫声中的曳着龙尾就张口向那奥赛尔咬去。 好粗暴的打法! 漩涡之魔神心中一惊,不甘示弱地立起九头,迎击那璃月的持明龙尊。 那白龙浑身绕着云雾,水元素护住身体,随后就不管不顾的咬住奥赛尔的一条脖子,野兽般的撕扯起来! 九头齐齐发出骇人的惨叫,皆试图凝聚水刃去击退这癫狂的白龙,但龙鳞坚硬,水元素亲和,无论怎么努力奥赛尔的水刃也只是留下了一些刮痕。 漩涡之魔神怒从心起,也放弃了使用元素力,九头齐齐张开利齿,试图咬住泽苛! 螟之魔神在一旁看得胆寒,奥赛尔身在战斗中看不清楚,但他却能将那璃月龙尊看得一清二楚。 那龙瞳虽仍是近水的冷淡蓝色,但若仔细探查就能发现那其中没有一点理智,全是近乎无情的疯癫杀意! 他不是不喜欢用元素攻击,而是此刻的他几无理智,支配他的只余野兽的本能! 泽苛不闪不避,任由奥赛尔咬住身体,他大张着龙嘴咬住海兽脖颈,左右狂烈地甩起头来! 那头惨叫一声,软软的瘫下了。 白龙立刻松口,偏头咬住了最近的另一条脖子。 奥赛尔试图反咬,利齿刺透泽苛的龙鳞,白玉盖血,好似投胎重做了红龙,但那龙尊却好似毫无痛觉,疯狂又不可拦阻地撕扯着奥赛尔的躯体。 “疯子!”漩涡之魔神终于察觉到不对,有些惧了。 “螟神!还不来助我!”他痛苦的嚎叫。 螟之魔神见他耷拉着一个头,满身是血,早被泽苛龙尊吓破了胆,哪里还敢上前? 见他战战兢兢,畏缩不前的样子,奥赛尔大怒: “怂货!你再磨蹭,等摩拉克斯来了我们都跑不了!你是想与海中的势力为敌吗!” 此话刚一出口,就见璃月港附近的海面上金光大盛,有岩枪如雨般钉入大海。 兽的悲鸣声响彻云来海,二魔神皆心头一震。 海神败了。 摩拉克斯要来了。 闪击归终的计划失败了。 螟之魔神如梦初醒,丝毫没有要去帮奥赛尔的意思,他展开翅膀就要逃离。 本来与奥赛尔结盟就是为了求活,现在奥赛尔都被打的自顾不暇,哪有留下来送死的道理? “混账!”见螟之魔神逃之夭夭,奥赛尔哪里还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他趁那持明龙尊咬碎了自己第二个脖子,将头探向第三个头之际,直接将最弱的那个头堵进了白龙的嘴里,而他自己干净利落地斩断了那截脖子,急急地抽身远离了那疯龙,沉入海底,跑了。 堂堂海中霸主,漩涡之魔神竟然被逼的壮士断腕,斩头求生! 浑身染血的白龙愣愣地叼着嘴里的断头,半晌才愤怒地反应了过来,躁狂地将那头颈撕成碎片,怒吼声经久不绝。 螟之魔神听见身后的龙啸,只觉得汗毛倒竖,只能尽力地飞得再快一些。 很快就要飞到领地了,却不等他狂喜,剧烈的破空声从他脑后穿来。 弱小的魔神想回头去看,却只扫到一抹金光。 “轰——!” 棕发金瞳的魔神从石柱旁匆匆飞过,没有向被顺手镇压的魔神投去一个眼神。 愤怒的龙啸声响彻归离,仙人夜叉无不震惊。 原来面上向来云淡风轻的龙尊也会有这么愤怒的时刻。 奥赛尔的妻子跋掣见势不妙,早就跑了,只留下各式海兽的尸体。 还有被海水淹没的耕地。 听着愤怒的龙吟,有仙人开始冷汗淋漓。 “快组织人手,准备抢救耕地!” 绝不能让现在的龙尊看见这一片狼藉! 上次泽苛如此愤怒是什么时候? 时间太长,摩拉克斯竟有几分恍惚。 奥赛尔的碎肉漂荡在水面上,上面有利齿撕扯的痕迹。 白龙却仍嫌不够,长长的龙尾拍击水面,将碎肉打烂成泥。 “小蓝!小蓝!喂!泽苛!”归终一直在呼唤着他的名字,但白龙从没回应。 失去的恐惧满溢着他的心,让他不得安宁。 摩拉克斯这才意识到:泽苛可能从来没有从失去家人的痛苦中走出来,无论是大猫们还是那个饿死的孩子。 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很清楚了。 岩之魔神踏空而行,迅速伸出岩掌抓住那白龙的蓝角。 那白龙怒吼一声就要挣扎,结果蓝眼瞟到了罪魁祸首是一席神装的摩拉克斯。 “”白龙忽然不动了,静静注视着他,任由龙角被掌控。 他的灵魂在混沌与清明中挣扎。 摩拉克斯对他这么配合也吃了一惊,他本来以为需要动用些武力。 透彻的龙瞳倒印着魔神的倒影,摩拉克斯能在其中看见自己金色的眼睛。 哪怕是理智尽失,也能保持如此信任吗。 岩之主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触动了一下。 他百感交集地拉动泽苛的角,白龙顺从地跟随他的力道。 摩拉克斯轻轻把他拉下空中,拉出海面,拉向陆地。 拉到尘之魔神归终的面前。 “泽苛,你看。”摩拉克斯耐心又稳重地对白龙解释。 “归终没事,你保护了她。” 少女魔神配合着藏起伤处,露出和往常一样的笑。 “”白龙茫然地眨眨眼,涣散地注视灰发少女。 良久,他头一歪,忽地化作了一位蓝发白尾的青年,乖巧倚在摩拉克斯的身上,沉沉的睡了。 第 37 章 见泽苛乖乖地晕了, 归终也长松了一口气,捂着伤处倚在了摩拉克斯身上。 摩拉克斯一手扛着龙尊,一手扶着归终, 看着被大水冲毁的各式关隘武器,颤颤巍巍的各式伤兵, 不由得十分头痛。 璃月好久没这么狼狈了。 岩之魔神的金瞳闪过威严的愤怒。 此仇,必报。 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归终, 还好吗。” “不好。”灰发的少女神情恹恹,“力量损失相当严重, 好困, 估计得睡个几百年才能缓过来。” “不过放心好了, 不会现在睡的。”归终转头安抚她沉默的朋友。 “我放心不下你们。” 归终温柔地看着扛着青年的摩拉克斯, 泽苛沾血的白尾低低垂落在地,无暇顾及。 “管好你自己吧。”岩之魔神无奈叹息,但也并没阻止。 “嗨嗨~”少女语气一如既往的活波, 但带着淡淡忧虑的目光还是移到了昏睡的持明龙尊的身上。 “虽然大概感觉到小蓝的精神状态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稳定但这次他的失控,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泽苛安安静静的睡着, 尖利龙角温驯地抵在摩拉克斯的脸旁, 全然不见之前癫狂的模样。 摩拉克斯想起石床上九只不成形的肉团,想起小持明血肉模糊的手臂, 想起老人惊恐的脸, 小小的尸体,怒吼和数月的闭食。 接着他又想起早产的女婴,老迈的医生,晴奇笑闹, 泽苛冷着脸却纵容的摆尾。 古龙被打断的长啸,与獬豸共戏的绣球, 夜叉少年由警惕到信任的目光。 “没关系。”摩拉克斯看着青年安详的睡脸。 “璃月会拉住他的。” 迎击跋掣的部分仙人们陆陆续续的赶来了。 不等吩咐,他们自发的开始抢救伤员,收拾战场。 “帝君大人”粉发的男子看着横抱着龙尊的摩拉克斯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他睡得很熟。”岩之魔神掂掂怀里的泽苛。 獬豸上前一步捞起龙尊落在地上的白尾,盯着蓝鬃上的血迹脸色暗沉:“耕地被大浪毁坏了不少我担心” 担心龙尊看见璃月人的饿殍会发疯。 獬豸嘴里仿佛又隐隐泛出血腥味,龙鳞被咬住压裂的回忆让他牙龈发酸。 “那个被饿死的孩子给他带去了不少的心理阴影。” 对此,哪怕是摩拉克斯也有些束手无策。 今年的粮食短缺已成必然。 而泽苛对人民活活饿死这件事会不会有应激反应 “不有才怪吧。”留云吐槽。 “本仙和泽苛龙尊也算是结识多年,对他的脾性也可以说有一二了解。” 鹤姿的仙人沉默了一会,感叹到: “这家伙,表面看着是冷冷清清的,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实际上脾气比谁都倔,比谁都烈。” “我倒是感觉师叔很温柔啊,虽然不爱笑,但也几乎从来没见过他发脾气。”麒麟少女见留云忧虑倒是有些迷糊。 夜叉们也茫然,应达直率地表达:“泽苛虽然会面无表情地开些玩笑,但也确实没见过他生气过。” 理水叠山插嘴:“那是你们没见过泽苛年轻的时候这么一想来,几百年过去了,他看着可确实是越来越稳重了。” 外表稳重,心则未必。 仙人在心中暗暗叹息。 谁能料到那如冰如海的外表下,装的却是如此炽烈敏感的灵魂呢。 摩拉克斯抱着泽苛回到了洞府,他在装满鱼的池塘面前愣了几秒,最终选择按压下填平它们的欲望,艰难地走进了房间。 明明只是看着水里的鱼,就感觉已经闻到腥味了 这以后要是泽苛继续钓鱼,可怎么处理啊。 摩拉克斯一边走神一边将泽苛放到床上,青年刚被放下,就自动抱住尾巴缩成一团,睡得是无知无觉。 岩之魔神想摆平他的身体查看伤势,重复了几次竟都失败了。 “” 帝君无奈,拿出毛绒绒的抱枕凑近泽苛,对方果然上当,迷迷糊糊的去抱抱枕,摩拉克斯趁机捋直了他的尾巴。 龙尾约有一人长,摩拉克斯靠在床边,将尾巴横在腿上,检查上面的伤势。 他能看见新肉蠕动着填满被咬穿的洞,浅粉色的肌肉上,有嫩鳞在慢慢挤出。 不过一会,伤口竟好了个七七八八。 大概是因为体内的润黩之力吧,随着泽苛年纪的增长,恢复能力是越来越强了。 象征性地上了些药后,摩拉克斯拿起湿布仔细擦净了尾巴毛上沾上的些许尘土,随后果断站起离开房间,将门窗紧锁,心神微微一动,金色的屏障盖住了整个房间。 摩拉克斯动用力量锁住了这片空间。 现在没有岩王帝君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出入泽苛的房间。 这种强制性禁足,不过是一时的权衡之计罢了。 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 摩拉克斯无奈垂眼,但步履坚定。 无论无何,也不能让泽苛,在短时间内迎接第二次精神冲击! “清点陈粮,统计灾民,整理土地务必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伤者甚多,组织医者,分门别类” “重修关隘,海边巡逻” 岩君王将命令一一降下,语气威严不可抗拒,仙人无不垂首,夜叉无不称是,众民无不胆寒,此刻,他的脸上再无温和慈爱之相! 如此数日,归离繁忙间,龙尊悠悠转醒。 身上没有一丝痛楚,但取而代之的是精神上的疲惫。 是睡太久了吗。 泽苛缓缓眨眼,大脑空空一片,有一种无感的茫然。 抱枕被压到变形,天花板闪着金光,上面能看出熟悉的符箓。 是摩拉克斯的符箓。 这一条信息飘过龙尊的大脑,没惊出一点涟漪。 泽苛正处于一种玄妙的状态,像人类歇斯底里发疯一场后的木然,或声嘶力竭哭喊过后的呆滞。 他浅淡的蓝眼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上的金光,好半天大脑才生涩地继续思考。 天花板上有摩拉克斯的符箓。 然后呢。 又放空了数分钟,泽苛终于有些恍然。 原来我被摩拉克斯关起来了。 但是为什么呢 思考好累啊。 不如不想了吧,反正摩拉克斯也不会害我。 龙尊真想就这么闭眼睡去,睡到地老天荒,睡到所有的感觉都消散的那一天。 但是不行啊,有东西轻轻攥着他的心。 于是泽苛努力地坐起,随着他的动作,全身的骨骼发出咯嘣咯嘣的脆响。 凝滞的血液慢慢开始流淌,大脑渐渐被冲洗清明。 遮天的大浪,仙人的哀求。 染血的少女,断头的漩涡。 种种记忆交杂,最后皆汇成了一句话。 那金瞳岩掌的魔神认真地看着他。 “归终没事,你保护了她。” 真好。 龙尊坐在床上,看着有岩元素流动的墙壁,轻轻扬起了一个浅淡的笑。 醒来的泽苛出人意料的平静。 一连数月,不仅没有以前经常犯的闭食之症,甚至对被摩拉克斯关在房间里一事没表现出一点抱怨! 这就是对朋友纯粹的信任吗。 弥怒面色复杂地看着瘫在床上的龙尊。 泽苛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头都不抬,“你怎么来了,不忙吗。” “换班,顺便来看看你。”岩夜叉从门缝里递了两串糖葫芦给他。 “给,你上次要的,老李家糖葫芦。” 泽苛垂眼去看,轻轻咬了一口果子上的糖衣。 冰脆的。 冬天果然到了。 他面无表情地将果子咬碎,凉丝丝的果浆顺着食道滑入胃。 “你帮我给摩拉克斯带个话,让他今晚别加班了。”他舔舔嘴角的糖渣。 “就说我有事找他商量。” 议事厅内,灰发少女乏累地打着哈欠,眼角渗出泪。 “摩拉克斯,你要把小蓝关几年啊。”她含糊着问。 随侍一旁的魈闻言汗颜。 “帝君大人不会把泽苛关那么久的,是吧,帝君大人?” 他转头看向不动声色的岩之魔神。 奥赛尔一役后,摩拉克斯的气势愈发凛人,身材高挑挺拔,浑身萦绕着如磐岩般的稳固与坚不可摧。 温和渐渐从这位掌权者的脸上褪去,化为不可侵犯的威严。 但归终可不怕他。 “是是~摩拉克斯赏罚分明,必不会久关小蓝,所以什么时候把人领出来放放风?” 岩之魔神心中暗暗叹息,他看着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不答归终的话。 今年,是个极少见的寒冬。 对璃月来说真是雪上加霜。 “摩拉克斯,海灯节要到了。”夜晚,泽苛随性地坐在床边,长发散在地板上。 “我有点想念若陀那家伙了,不如放我去灵矩关散散心如何?” “沉玉谷也行,我去看看长生恢复得怎么样了。” 很蹩脚的借口。 摩拉克斯站着看他,本不欲答应。 但泽苛似乎知道他想要拒绝,尾尖一翘,轻轻地左右摇摆起蓝鬃,头角后仰,眼睑努力睁大睁圆,毫无保留地向岩之魔神展示他那无辜又可怜的浅色眼瞳。 这是在——撒娇!? 泽苛平日冷着一张脸,总让人忽略了他极好的面相。 他知道摩拉克斯对自己的信任与心软,于是故意处于下位,一反常态地示弱,展现出自己精致的无害来。 就好像家里那只向来又凶又不亲人的猫突然向你翻出了肚皮,这谁扛得住! 见摩拉克斯惊得瞳孔地震,口不能言,龙尊赶忙趁热打铁,伸手拉住他的衣摆,水蓝色的眼哀伤又诚挚地看他: “摩拉克斯,在屋子里真的好无聊啊。” 第 38 章 看着摩拉克斯一言不发, 泽苛心里也有些没底。 虽然与摩拉克斯相识甚久,知他对友人仁厚亲和的本性,但泽苛也知道, 岩之主固执起来,是谁也劝不住的。 所以泽苛明智的选择了顺从好意, 安安分分地被关在屋子里休息了几个月。 若是一开始就激烈地抵抗,反而会让摩拉克斯坚定自己的决心, 倒不如乖顺的任他关着,时间自会让他对剥夺友人的自由这一行为产生愧疚, 心生动摇。 当岩石被撬开口子, 就离被分裂的日子不远了。 而此刻的示弱, 当成为击碎岩石的最后一击。 这些小小的算计全部都建立在千年来泽苛对摩拉克斯的了解上。 抱歉, 我也变得卑鄙了啊。 持明特有的尖耳忐忑地撇向脑后,尾尖不由得摇得更快了些,像一团跃动的绒球。 龙尊略带心虚的去窥探帝君脸色。 “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只是出去放放风可以吗?摩拉克斯。” 岩之魔神看着青年不言不语。 现在归离已经是冬日,无法再进行耕种, 就算是持明龙尊也改变不了季节的变化。 而大水过后, 粮食的短缺已成定论。 今年必有贫弱者死于饥馑。 若是看见如此景象,泽苛会是什么反应呢? 契约之主还记得泽苛与璃月立下的契约。 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泽苛未曾做过什么过激的行为。 是不是该给他一点信任? 摩拉克斯心忧, 犹豫着看着面前乖觉的龙尊。 千年来,他见过泽苛悲泣的样子,愤怒的样子,口是心非的样子, 却从没见过泽苛示弱的样子。 尾尖的蓝色鬃毛讨好着晃动,眉眼失落地下垂, 但不曾出口过一句抗议。 为了出门,竟会做到如此地步。 摩拉克斯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看着泽苛抿着嘴角,僵着脸竭力扮可怜的样子在心中叹息。 罢了,关得了一时,关不了一世。 “我会让若陀看着你的,注意别让自己受伤不,我们还是立一个契约吧。” 泽苛面上波澜不惊,双眼却一下子亮了起来,尾巴也快乐地翘起。 “你说。”他微微昂头,全然看不出之前可怜的样子。 达到目的后是是完全不演了啊。 “契约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保持住自己的身心健康。”别再突然失控了,对身体不好。 “那是自然。”泽苛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了下来。 摩拉克斯不放心地看他。 “我还是让魈送你到灵矩关吧。” “太夸张了,摩拉克斯。” 拗不过突然固执的岩王帝君,龙尊的身后还是被强行挂上了个夜叉少年。 出发的那一天,大雪盖满了四野,天地皆是白茫茫一片。 泽苛故意迈步踩进雪地,冰晶几乎埋没小腿。 “归离少有这么大的雪。”龙尊突然感叹。 魈拿不准泽苛是不是在跟自己搭话,选择一本正经地回复他:“归终大人说是因为魔神战争导致的天气劣化。” “这样啊”泽苛若有所思。 他用尾巴拂去身上的冰晶,“魈喜欢雪吗。” 夜叉少年思考了一下,诚实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但是” “雪积起来之后,就可以挖着吃了。” 龙尊的尾巴顿住了。 “泽苛,怎么了吗?”魈下意识地警戒起来,查看起四周。 “无事,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好。” 二人皆非凡人,使出全力后,赶路速度飞快,不过瞬息之间就到达了灵矩关。 灵矩关倚山而建,从采樵谷一直蔓延至低地,隔开了遁玉陵和青墟浦两处地区,也杜绝了层岩巨渊的魔物进入璃月的可能性,有人称此关隘为‘帝君之灵矩’。 魈将泽苛带到若陀的面前,向二人示意后,一个闪身就不见了。 “这小子,还这么不爱说话!”若陀倒也不在意,赤瞳略显挑衅地看着龙尊: “也不知道你俩谁比较快。” “那自然是我。”泽苛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他身边。 “我御空而行时,水元素化云环绕于身,就如鱼游水中,无人能及。”泽苛特意将尾巴甩到他的眼前,用来展示。 若陀朗声大笑,内心暗暗腹诽: 这家伙不是挺精神的吗,也不知道摩拉克斯在担心什么劲不过既然答应了要看好他,自然不能失职,找个借口留他在身边处理公文吧。 但不等若陀张口将他安置在身边,泽苛抢先一步问道: “近来可有战事?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哪里有什么战事,这么大的雪,连休养生息都来不及呢。”若陀下意识回答。 “不能这么想啊,若陀。”龙尊挽起手臂不赞同地看他。 “万一人家抓住这个盲点趁机突袭可怎么办。这样吧,我也来帮忙巡逻,反正我速度最快。” “呃,不必了吧。”古龙王搞不清泽苛在打什么主意,但凭借着直觉拒绝了他。 仔细想想要是龙尊真进了巡逻队,那还怎么看好他? “哦。”泽苛也不问若陀为什么拒绝,直接不动声色地开始第二个提议: “伤兵营呢?我可以用润黩之力帮忙照顾病人。” 既然拒绝了第一个提议,那么第二个就不好再拒绝了。 而且伤兵营里的流动性比巡逻队的差多了,想必也比较好监控泽苛。 此刻的若陀龙王早已忽略了最开始那个让泽苛处理公文的想法。 持明龙尊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在灵矩关伤兵营里成了个仙人大夫。 灵矩关的士兵们有好些一辈子都没去过归离集,只听过持明龙尊的传闻,不曾见过面。 不过泽苛实在是外型显眼,又不加掩饰,而且虽然看起来冷漠,却实在不拘小节,很快,仙人大夫这个称呼就在灵矩关里传开了。 大汉诶呦诶呦地单脚跳着进门:“仙人大夫啊,我脚扭了!明天巡逻咋整啊?” 蓝角的仙人将冰雾花、琉璃百合、发光髓、琉璃袋按比例配置成膏,敷在患处。 但这些药品都是表象。 最重要的是最后那句话。 “今晚在这里自己找个床睡一宿。” “好嘞大夫!”士兵兴高采烈的躺下了。 远处窥视的若陀满意点头。 没想到泽苛干的还算有模有样。 不一会,又有人进来求助。 “呜呜呜!大夫!我手划了!”年轻的小兵哭哭啼啼的展示手掌上的划伤。 蜥蜴尾巴和琉璃百合这个伤口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我从小就胃口大,一人份的饭根本吃不饱,晚上太饿了,就偷偷去厨房做饭,结果太紧张把手当菜切了,你千万别告诉我队长啊!” 泽苛闻言将自己晚饭里的米窝窝塞给小伙。 “吃完搁这睡一觉。” “呜呜呜!仙人大夫你人真好!” 若陀回头就这小兵的队长叫来告了一状,但也给这个冒失鬼帮了个小忙。 “既然胃口大,就把我那份餐食给他好了,今年情况特殊反正我又不用吃饭。” 渐渐的,因为手艺好,泽苛的名声传遍了整个灵矩关。 不止是外伤,连各式的小病士兵们都愿意找龙尊看一看。 “大夫我嗓子疼咳咳咳!这个病怎么也要搁这睡一觉啊?” 旁边肚子疼的患者给了他一个白眼:“能好就得呗!” 水夜叉伐难和雷夜叉浮舍也在灵矩关负责巡逻等事项,听说有仙人大夫的传闻,特意前来拜访,结果双双被泽苛吓了一跳。 “叨扰,那位医者仁心的仙人大夫在吗怎么是你!!” 持明龙尊冷静的冲他们点头,“是我,何恙?” “无、无恙我还以为来的会是个温柔又稳重的仙人呢”蓝发少女惊讶极了。 “哦?我不温柔稳重吗。”龙尊泰然自若地摇尾巴。 “是我,你不满意?” “呃”虽然知道泽苛是在开玩笑,但看着龙尊冷淡矜贵的脸伐难实在是笑不出来。 “哈哈哈!泽苛又开始说怪话了!”雷夜叉倒是接受良好,对突逢故友的经历十分高兴。 见此情形,一直跟踪窥视的若陀终于满意了,他转身离开,无论是对于工作还是和朋友的相聚泽苛都表现十分放松,看来他真的是来这里散心的。 但若陀龙王没发现的是,在他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持明龙尊的眼神不声不响地投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事成了。 不愧是龙王真是够有耐心的,也不知道这数日过去,归离原上是否饿死了更多人? 是的,无论是被摩拉克斯关进房间里的时候,还是被若陀龙王监守在灵矩关的时候,持明龙尊一直很清楚的知道: 今年的归离原上必有饿殍。 在龙尊选择弃跋掣而救归终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接下来的冬天会发生什么了。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 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 虽然大家应该都会很生气的。 但我一定要这么做。 持明龙尊平静如水的瞳孔中突然闪出可怖的执拗来。 我.一.定.要.这.么.做. 第 39 章 老胡是村里的棺材匠, 有时候有会兼职一些丧葬事宜。 今年情况不好,死的人多些,但棺材的生意并没有因此变兴旺。 活人尚且自身难保, 又如何顾念死者的尊严。 老胡看着雪地里僵硬的尸体叹息,尸体头上有一个大洞, 红白的内容物冻在头上,怀里揣着空空的谷袋。 八成是偷别人吃的别打死了。 罢了, 干这行久了,是见不得有人曝尸旷野的。 他拍拍那年轻尸首上的雪, 白雪无情, 粘得人满头满脸, 老胡艰难地凭轮廓认出了他的身份。 真是熟悉的面容啊, 好像是村里那个著名的混世魔王。 “嘿哟,你小子前些年还满街乱逛,往我院子里吐口水, 今天怎落到这般田地?” 老胡想笑,酝酿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声笑声。 半晌, 雪地里响起了长长的叹息。 “还连累我替你收尸。” 尸体被低温冻得僵硬, 死沉死沉的,老胡人到中年, 力不从心, 他试图将尸体从雪地里拖出来,几次下去皆以失败告终。 手指渐渐僵硬无知觉,弯曲都很费力,老胡无奈地将手哆哆嗦嗦地揣进袖子里, 呼出的热气遇冷凝成白气,一团团地向天上飘去, 将男人的眉毛染上霜。 要是来个人帮帮忙好了,我老胡还有些家资,出钱也不是不行 不过这抛尸抛得也太偏了,四周都荒无人烟,这混小子平日里到底有多招人恨啊。 沧桑的男人正漫无目的地思索着,突然背后传来一道冷淡的人声。 “需要帮忙吗。” “哈?!!” 老胡被突然出现的问候吓了一大跳,忙扭身去看来者,险些因为动作仓促跌坐在尸体身上。 那出声的人果断伸手,拉住老胡臃肿的大衣,这才让他有了站稳说话的机会。 那人带着高高的帽子,一席拖地的长袍把身子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用黑布罩着脸,只能依稀从声音听出来是个年轻的男子。 这荒郊野岭的,真可疑。 “需要帮忙吗。”那男子又问,声音无波无澜。 老胡看了看尸体青白的脸,搓了搓手。 “需要。”语调有些发怵。 那可疑的人毫不嫌弃地伸手拉住尸体,“带路。” “欸?好好、好的!” 棺材匠忙不迭地应了,二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离了这片荒地。 “先生!”一个时辰后,那神秘人将尸体平放在了老胡院子门口,转身就想走,老胡连忙喊住他。 “天寒地冻的!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再走吧!” “不了。”那人拉低了帽檐,“我还有路要赶。” 老胡心中担忧这年轻人,天气这么冷,这孩子硬生生地抗这么久的尸体也不知道歇一歇,小伙子就是面皮薄也不能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体啊! 这人确实可疑,但那又如何呢,他的所做所为,还证实不了他的善心吗? “赶路也不急于这一时啊,喝杯茶暖暖身子,走路也会更快些!”老胡言辞恳切。 “就当是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他舍下了脸皮。 “你们这些人类啊。” 那男子似乎是轻叹了一声,妥协了。 穿过排列着尸体的院子,二人进入温暖的屋内,灶火旁,棺材匠给不肯脱下衣帽的年轻人斟茶。 无言的沉默一时将在了这小小的屋内,只有水冲击陶碗的声音。 “那个人,为什么会被打死。”神秘人突然开口。 老胡愣了一下,匆忙接下话题。 “也许是做坏事失败了,平日里他没家没业穷得叮当响,前些年仗着会几下拳腿功夫还能靠收保护费为生今年情况不好,大家都忙着填饱肚子,没人愿意理他估计是铤而走险去走邪路,被报复了吧” “原来如此。”那神秘人总结:“他是饿死的。” “?”老胡想着尸体头上的大洞,有些疑惑。 神秘人又伸手指桌子,上面有个未完成的小棺椁,看来是给极幼的孩童用的。 “那个孩子又是怎么死的?”声音又轻又凉。 “她的母亲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但吃的不好,奶水只够喂饱一人,于是丈夫就悄悄把体质偏弱的婴儿偷去,扔在树林里冻死了。” 神秘人沉默了一会,叹惋:“竟也是饿死的。” “?”老胡确定自己刚才口齿清晰,说婴儿是冻死的。 “你院子里的棺椁不少,愿不愿意和我讲一讲其中的那些故事?”神秘人又问。 “呃好,好。” 老胡心里七上八下的把那些悲惨的故事一一讲诉给他听,那些人的经历各不相同,死法也多有不同,相同的只有痛苦。 故事又多又杂,他讲到太阳西沉,金光照亮白雪,终于住了嘴。 讲完后,棺材匠小心地看这年轻人的反应。 那人默然半晌,似哭非哭地长叹。 “竟都是饿死的。” 神秘人举起手臂,将碗里的余茶一饮而尽,起身向老胡点头示意后,立刻离开了温暖的屋子,头也不回的踏上了路途,匆忙的像是在躲避人的追杀。 棺材匠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开门带来的寒风扑了一脸,他忙起身去看,已经没了年轻人的踪影。 “多好的小伙子。”老胡纳闷地喃喃自语,“竟是个疯的。” 他顶着大风去关门,不经意间余光扫过院子里被夕阳照亮的雪地,一丝违和感抓住了他的心。 棺材匠定睛去看,很快突如其来的发现让他如遭雷劈,愕然不已。 雪地上,一直只有一个人的脚印。 那么,方才和我一起饮茶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 泽苛展开了云吟法术,在冰天雪地里开始了极速的赶路。 刺骨的寒风掀开了他的帽子,蓝角与蓝发一同飘扬着暴露于寒冷中。 他的龙尾也不在小心翼翼地藏起,鬃毛在袍子下抽打空气,留下一道道呼啸的白影。 全速之下,持明龙尊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归离原上一望无际的耕地被皑皑白雪覆盖,太阳最后的一缕余晖正在被大地吞没,此后,将是漫长又黑暗的寒夜。 但是泽苛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漫长,代表着他有很多时间去完成他的计划。 黑暗,代表着巡逻的人视野受到限制,难以发现田间的变化。 而他则用脚丈量过归离的每一处土地,每一分细节都被牢记在心。 算算时间,若陀龙王应该已经发现了某位龙尊擅自逃离灵矩关了,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摩拉克斯那里。 摩拉克斯必会来阻我。 机会只有今晚了。 想到这里,泽苛不再犹豫,他右手一张,手指间龙鳞突起,化为了尖利的龙爪。 他用指甲去探左手手腕上的静脉,尖钩抵住霜白的皮肤,轻轻一拉,满含润黩之力的深红色的血液如泉般涓涓流出,啪嗒啪嗒打在雪上,带来一些微不足道的痛意。 泽苛连忙小心地扭转手指的方向,将其垂向耕地,暗沉的血听话地顺着手指流向地面,缓缓融化覆盖其上的冰晶,深入泥土中。 今夜,龙尊以血而沃田。 腥甜的味道在黑夜里慢慢扩散。 龙尊又安静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谷种。 可怖的非人龙爪闪着寒光,却被泽苛用来挖开冻土与泥,好将金黄色的种子怜爱地种下。 炙热的红暖了这无光的冬夜,在种子浸了血的一瞬间,有生命的力量磅礴而出! 那幼芽发疯般抽搐,渴饮着润黩的力量,直起身子去看那蓝发如海的龙尊。 今夜,龙尊以血而润种。 泽苛看着这反季的绿色植物微微地笑了,他毫不吝啬地用指甲划开正要愈合的伤口,将润黩之力向这幼芽倾泻而出! 从种子到成熟的植株到底需要多少的积累? 哈,总不会比猫变成老虎多的。 龙尊耐心地挖开下一处冻土,将种子珍重地种下,润黩之血浇灌于其上,赐予它们在寒冬里也能生长的力量。 枝在生,叶在长。 龙血如火化冰雪。 根在发,花在开。 龙血如水润禾青。 穗在抽,见金黄。 龙血如肥沃地土。 泽苛没有选择钩开动脉。 血液流速过大易造成浪费。 手腕处的黩镯感受到了空气中不断上涨的润黩之力,不断反着黑亮的光。 但它阻止不了宿主自发的能量释放,无论是以何种形势。 泽苛深深地弓着腰,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生长的幼芽,如母亲哺乳婴孩般细致地抚摸它们的根部。 良久,他直起腰,前行了几步,留下这棵正在抽穗的庄稼。 黑夜漫长,龙尊坚定又疲倦地一次次弯下腰,在他身后,混着血与雪水的黑土中,一排排禾苗拔地而起,季节的错乱感在星神的力量下得以呈现。 但哪怕身为持明龙尊,血液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泽苛的大脑有些恍惚了,他能模糊地感受到温度从自己的体内一点点流逝。 脉搏的频率变得混乱,有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咽喉。 龙尊张嘴吸气,冰冻的空气侵入肺部,流转至四肢百骸,却带不来一丝清明。 好难受好痛苦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挣动,艰难泵输着血液。 静脉萎缩着,抗拒着,但拗不过主人的固执。 虽然好痛苦,但是也,好开心。 龙尊的脸上慢慢溢出了个满足的笑。 泽苛并不后悔在归终与将丰收的土地中选择了归终。 哪怕重来百次,他也会如此坚定的选择。 就像他现在选择了以血沃地一样。 毕竟身为璃月中的一员,璃月的契约者,丰收的象征,总得对他们有个交代。 有冷汗从泽苛的耳后渗出,白斑漫上了他的眼,恍惚中他听到有巡逻的人在惊呼: “雪地里雪地里长麦子了!!” 原来不是幻听。 既然被发现了,那动作就得快些了。 龙尊用力地地挤压伤口,逼迫着将近枯竭的润黩之力更快地流出。 璃月的人啊,请听我一言。 龙尊泽苛将保护你们的土地永不荒芜。 龙尊泽苛将加增你们的土产永不缺乏。 所以当顾念孤儿和病弱者。 若有人放任自己的同胞饿死,他的血泪必浇灌土地。 哪怕犯者是龙尊泽苛。 静谧的黑夜里,疲倦的白龙躺在田埂尽头闭目昏睡,在他的身后,一望无际的禾稻倔强地在寒风中挺立。 震惊的凡人跑出屋子,争相来观这奇迹,喧闹声搅破了冬夜,有人颤抖着手去数稻谷上的穗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出五谷,稻生九穗。 今年的璃月也是大丰之年。 第 40 章 发现泽苛不见了的第一时间, 若陀就果断派人去通知摩拉克斯。 “你就告诉摩拉克斯说泽苛不见了,他会明白的这小子,难道从一开始就在我身上盖了标记吗!” 若陀突然想起在灵矩关初逢泽苛的时候, 二人谈论起魈与泽苛的速度孰更快的情形来。 那时龙尊特意将尾巴甩到他面前,颇为得意地炫耀:“我御空而行时, 水元素化云环绕于身,就如鱼游水中, 无人能及。” 现在一想,这动作实在是太为刻意了, 泽苛又不是留云, 哪是这种争第一的性格。 大概就是那一瞬间被抓住了破绽, 被这小子使用敛息之法在衣摆上留下了追踪标记吧。 连摩拉克斯都轻易奈何不得的敛息之法, 若陀今日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他头疼地扶额,催促目前灵矩关里速度最快的夜叉:“你且快去,我有不好的预感。” 龙王想起了数百年前癫狂的持明龙尊不管不顾抽击金色屏障的画面。 泽苛啊, 你可别又做什么傻事出来。 伐难茫然地接过指令,踏着夜色出发了。 夜叉生而迅捷, 但也快不过坚定的龙尊。 等伐难到了归离集, 平原上已慢慢聚集起了惊呼的人群。 涛涛谷浪在寒风中汹涌,锋利的稻香打着人们的脸。 有人欢呼着举起手臂面向天空, 有人震惊得猛捏冻木了的手指直到疼痛。 “奇迹” 有人哽咽着跪在雪地里, 看着九穗的稻说不出话来。 “娘啊你要是多撑几天就好了” 人间百种,在这无月的冬夜里一一上演。 狂乱中,也有人探究。 是谁做的如此奇事? 是谁让冻土培新芽?是谁让雪地一夜成稻田? 有名字含在他们的口中,蓝角白尾的人影现在他们的脑中。 “一定是、一定是泽苛龙尊!只有泽苛龙尊能行如此奇迹!” 四野纷纷响起热烈的赞同:“泽苛龙尊没有抛弃我们!” 于是男女老少都如逢劫后余生, 欢呼着,啸叫着赞美龙尊: “龙泽绵绵, 化我冻土,长我青禾。” “兵戈祸祸,怜我哀苦,赐我饱足。” “归离莽莽,碧水苍苍,帝仙共护,兴盛如昔。” “今我璃月,不复羸饿,雪出五谷,稻生九穗” 各色民歌声中,突然有老人自混沌中想起那古老的契约: 不可割尽田里的出产,务要留下零碎任穷乏人拿去。 你们所留下的,土地必千百倍的返还给你。 于是老人张开没牙的嘴,挥起手杖怒斥他的子孙:“今年的饥荒必定是因为我们没有遵守契约!惹的龙尊发怒了。” “定是如此!定是如此!” “不能吧。”子女含糊着躲开拐杖。 水夜叉看着这一片熙攘纷杂的乱像,听着耳边的胡言乱语,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凡人感觉不到,但身为夜叉的她,能清楚地闻到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 泽苛到底做了什么? “够了!”绿发的少年大声喝止住那老人的胡言乱语,“无知的凡人!休得胡乱揣测!” 老人在子孙面前被下了面子,恼羞成怒,欲开口与绿发少年辩驳,但一抬头看见少年跟随的人,怒火就被从天而降的冰水浇熄了。 “是帝君大人!” 摩拉克斯来了。 伐难如梦初醒,急急地上前:“帝君大人!泽苛他” 摩拉克斯伸手做势止住了她要说的话。 “我皆已知晓。”岩之魔神面色如磐岩般沉稳,但夜叉少女能看见他的金瞳下黄金如岩浆般沸腾,烹煮着焦灼与忧愤。 伐难忙低下头,不敢直视帝王的面。 摩拉克斯大踏步向前,放开神识,去探查他那不让人省心的友人。 各式仙人从他身后鱼贯而出,散在耕田里去寻那龙尊。 泽苛直到失血晕厥也没有撤去身上用来敛息的法术,这让众仙的搜救都十分费力。 凡人脸上的欢喜与仙人们脸上的凝重形成了可怖的反差,伐难背后一寒,不愿再看,也自发加入了寻人的队伍。 茂盛的庄稼遮掩了龙尊的身影,田间到处都是淡淡的腥甜血气,盖住了青年身上原有的气味。 尘之魔神归终闻着那血味,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恶心感。 因为她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受伤的魔神之躯靠着本能告诉了她: 你的小蓝闻起来,真的好像很好吃。 “黩镯该升级了。”灰发少女用袖子捂着嘴自言自语。 “怪不得沉玉谷的魔神当年疯成那样。” 润黩之力给小蓝带来的究竟是痛苦多一点还是快乐多一点呢。 黑夜退去,天光渐亮,摩拉克斯终于靠着田间的岩石共鸣感知到了泽苛微弱的心跳。 蓝发的龙尊裹着白袍,安安静静地睡在雪中。 他的右手还维持着龙爪的样式,鳞片里嵌着血与泥。 如果能忽略掉他手上的累累伤痕,光看他苍白的面容,那青年简直是用雪堆出来的玉人,面目安详地像是睡在温暖的床上。 摩拉克斯伸手,又一次抱起青年。 泽苛的白尾这次没有顺从地垂在地上,而是在空中僵硬着翘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竟是已经冻僵了。 摩拉克斯将泽苛往怀里一揽,飞快地回了洞府,只给身后的仙人们只留下一句:“去寻个良医来。” 洞府中,摩拉克斯尽力去放松泽苛僵硬的身体。 衣服浸了泽苛的冷汗,又被北风冻硬,铁板似的脱不下来。 摩拉克斯将手贴在青年的后背,岩元素微微共鸣,将衣物尽都震碎。 龙尊从头到尾都冻得发白,找不出一丝血色。 也有可能是缺血的原因。 摩拉克斯冷着脸在浴池上贴满火符,将青年毫不留情地按进热水里。 被请来的医生战战兢兢地在一边立着,看着岩王帝君凶暴又仔细地将无意识龙尊的头抬出水面呼吸。 “劳烦。”摩拉克斯终于想起了这医生,他的眉目间强压着愤怒的风暴,艰难地维持住耐心:“劳烦给他开一份补血的药方。” 医生看了看青年右手的龙爪,忙不迭地想去摸青年左手的脉,结果又被青年左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吓退,最终还是苦着脸选择去摸了龙爪下的脉。 越摸他的神色越认真,不禁在心里啧啧称奇了起来。 这个失血量可以让任何一个生物毙命了,但龙尊的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生生不息地运转,维持着他的性命总之是无甚大碍。 他蘸蘸笔,豪放地开了一大堆益气养血的药材,摩拉克斯接过来一看,险些气笑了。 蜥蜴尾巴,青蛙,烈焰花,鳅鳅宝玉竟是有一半都是这半死不活的龙尊亲手改良过的,这回可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 医生搞不懂为什么帝君的脸色看起来又平静又狰狞,哆哆嗦嗦地下去传教熬药方法了。 泽苛僵硬的身体渐渐被热水泡开,尾巴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在池壁上撞出一声闷响。 在大脑缺血带来的剧烈晕眩中,他勉强睁开眼,蒸腾的热汽里,带着重影的棕发魔神试探着在他眼前挥手,张嘴似乎在说些什么。 是摩拉克斯啊。 龙尊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人,思考了几分钟后又安心地滑进热水里昏迷过去了。 摩拉克斯不会害我。 “”岩之魔神无语地提起龙角防止泽苛的口鼻浸入水中。 看来冻僵是好了。 但看这苍白的脸色,贫血的症状应该是一时半会好不了。 泽苛被套上睡衣,粗暴地塞进了被子里。 青年迷迷糊糊地抱住尾巴,毫不设防地展露睡颜。 岩王帝君丝毫没有被这信任安抚到,只觉得有一股无名怒火在上涌,想给这病弱的龙尊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不敢再做如此出格的事。 见了泽苛所行之事,摩拉克斯焉能不知道自己早被暗暗算计了? 装乖以博取同情,顺从以掩人耳目,以退为进,以小搏大,满嘴谎话,违背契约真难为他演了这么久! 千余年过去怎么突变成了这样的性子! 摩拉克斯一想到泽苛年少时别扭又赤诚的性格就感觉如鲠在喉,虽然说现在的性格也算真挚可爱,但是不是有些太过偏执了? 时至今日,经历了泽苛这么多次的突然发疯,摩拉克斯终于决定下狠手管管了。 这次万幸没有出什么意外岩之魔神的眼中闪过一缕寒芒。 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心软了。 “帝君大人,药来了呃。”端着药碗的魈走进屋子,被摩拉克斯阴晴不定的脸色吓得一哽。 摩拉克斯接过药,晃晃床上的青年,果然不醒。 于是不再犹豫,调整了一下姿势就直接了当地捏住下巴往泽苛嘴里灌去,为了预防可能的挣扎还唤出岩造物把龙尊的整个上半身固定了起来。 “咳咳噗。”昏睡中的青年想反抗,但毫无还手之力,苦涩的药水被霸道地灌入胃中。 看起来像是在刑讯。 魈无言地旁观着眼前的景象。 帝君大人虽然努力掩饰了,但确实很生气吧。 “摩拉克斯,我收拾了些上好的药材来”归终踏入洞府,见此情形也是大惊失色,忙上去阻拦。 “好歹也等伤好了之后再教训吧!” 40-50 第 41 章 归终拿手指去怼那沉睡龙尊的尖耳朵, 一边向身边的摩拉克斯吐槽: “我知他有时候生性执拗,手段偏激,但这次做的也太疯了些, 以血沃地!他怎么敢想出来这样的法子!” 摩拉克斯挽臂冷哼一声:“看着倒像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归终去看泽苛如海般冰蓝的长发,想起他平日里越发不动声色的脸, 在心里默默赞同。 “唉,想当年他小小一个的时候, 虽然经常努力地板着脸,但总是不自觉地表露出情绪来, 看着是多么的可怜可爱啊真是岁月不饶人。” “呵, 现在已经成功进化成会泰然自若耍手段的糟糕大人了。”摩拉克斯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 “”真是好大的火气。 归终无奈, 索性也不再追忆往昔, 正了正神色看向岩之魔神:“摩拉克斯,小蓝□□中的润黩之力对虚弱的生物好像有极大的吸引力,我初步推测为原本的实力越强悍, 受到的影响也就越强。” “竟有此事。”摩拉克斯的目光落在了泽苛脚腕处的黩镯身上,自从带上它们, 泽苛便一次也没有摘下过。 “这么想来, 泽苛确实和我抱怨过沉玉谷的白蛇,总是试图啃咬他的手指, 直到恢复了些许灵智后才停止这奇怪的行为。” 归终闻言忧心忡忡:“摩拉克斯, 现今不同与往日,以前小蓝实力强悍,武力傍身,自然也不惧那些威胁, 现在他心血耗尽,实力大减, 归离原又与云来海接壤,群魔环伺,那奥赛尔又伤重未愈,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摩拉克斯看着沉睡的泽苛不作声。 龙尊白着脸,弓起身子抱着龙尾睡得无知无觉,看起来十分没有安全感。 手腕上的伤口因为被反复地撕裂,竟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白痕,润黩之力也没有抚平它们。 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我会解决这件事的。”岩之魔神目光沉沉,话语中略带杀气。“不过在那之前,必须先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灰发少女揣着手弱弱地提醒帝王:“要注意分寸呐。” 可别给吓坏了。 树上,魈神情复杂地看着人们组织起人手进行收割。 金黄的谷穗被割倒在雪地里,丰收的景象与寒冬极不相宜。 田间的血气已被大风吹散,但魈仍然感觉十分不适。 “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少年不解地喃喃。 身后却传来回答的声音:“大概是因为他深深爱着这片土地吧。” 是弥怒无声无息地上了树,他手里捏着一株九穗的稻查看,谷穗亲亲密密地叠在一起,籽粒个个饱满。 如此奇观,世所罕见。 “我最多只见过四个穗的稻。”岩夜叉叹息一声,把那稻株丢回谷堆里。 “泽苛这家伙,不声不响地搞这么大事情,居然连我也都骗过去了!” 二夜叉身后又传来一道女声: “本仙就知道,泽苛那小子闷声不响的肯定是攒着什么歪主意。” 留云不爽地擦了下眼镜,“没想到连帝君和龙王都没有防住。” “哪能防得住,龙尊的性格你也知道。”树下传来接话声,三人向下一看,原来是獬豸在倚着树休息。 这棵平平无奇的大树上居然聚集了四个仙人。 “留云,你不是在闭关研究武器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哪里还坐得住!本仙出来看看归离怎么样了獬豸,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在这里偷闲?” “总得让我歇一歇吧唉。” 又是一阵难言的寂静。 四仙看着欢呼收割的人群百感交集。 “我还是不明白。”绿发的少年打破了沉默,“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 “泽苛虽然说是与璃月众民签订了契约,但我们都看得出来,那契约更像是警告与劝诫。” 所以何需做到如此地步。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留云推了推眼镜。 她指向弥怒:“若你的兄弟身处险境,你愿意为他而死吗?” “欸?”岩夜叉突然被提及,茫然地眨眼。 “当然!”魈毫不犹豫。 “喂喂喂”弥怒不自然地撇开头。 “若帝君身处险境,你愿意为他赴死吗?” “当然!” 獬豸疲惫地插嘴:“好难想象帝君会处于那种情境” 留云忽略掉不和谐的声音,继续问:“若是大敌压境,璃月人民身处险境,你愿意为他们赴死吗?” “这是自然!但这和泽苛的情况不一样”魈急切的想要辩驳。 “弥怒,对我来说是兄是友,为亲而死,不足为奇。” “帝君,对我来说是君王亦是恩人,为忠而死,义不容辞。” “人民,是璃月的人民,是我的责任,为国而死,理所应当。”少年详尽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一样的。”留云目光渺渺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原。 “千年来,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泽苛都亲自走过。” “千年来,每一个璃月人都受过龙尊的照拂。” “千年来,每一个清晨都有人向龙尊问好,每一个中午都有人奉上饭菜。” “他安抚过新生儿的啼哭,接受过老人的告别。” “他云淡风轻地行走于人世间,满载人类的爱与欢笑。” “所以啊,这些凡人,亦是持明龙尊的亲人,友人,恩人与责任。” 所以又如何忍心任他们困于饥饿? 魈怔然,看着地上人们的笑脸沉默。 这次他有了全新的感受,终于不复纠结。 “我是绝对不会吃这些粮食的”他闷闷的小声抱怨。 “我也一样。”他的兄长安抚地拍拍他的头。 归离原上隐隐约约传来歌声,拌着寒风在空中飘扬。 “龙泽绵绵,化我冻土,长我青禾” 这一年冬日,有璃月史官磨利了笔,在石板上一笔一划地刻下: 持明龙尊泽苛,携润黩之力,岩王帝君爱其才,引至天衡,后定居归离岁大水,民大饥,遂令雪出五谷,稻出九穗,故又称—— “——九沃龙尊雪稔君。”岩王帝君放下手中的文书。 “那是谁,怎地璃月还有了新龙吗?咳咳咳!”泽苛脸上通红一片,高烧得神志不清。 “是你。”摩拉克斯端了水来喂他,“稔是庄稼成熟的意思,怎么这都烧忘了?雪稔君?” “我不渴唔!”摩拉克斯装聋作哑,强行给目光涣散的龙尊灌水。 新晋的雪稔君反抗不得,迷迷糊糊地被按着灌水,不知天地为何物。 “璃月如何了?”他强撑着问。 本来摩拉克斯是憋着怒气想等人一醒来就立刻给他来个深刻的教训,谁知道竟先等来了高烧,投鼠忌器之下,一时半会也不好动手了。 “托你的福,收成好的吓人,就是仙人里没一个想吃的。”岩王帝君被火气憋得难受,竟阴阳怪气了起来。 泽苛下意识忽略了后半句话,恍惚地回了一句好,就又在高烧中缠缠绵绵,辗转反侧了。 这难得的阴阳怪气竟毫无效果。 “咔。” 水杯发出一声脆响,碎纹逐渐蔓延开。 摩拉克斯感觉自己要被这小混蛋气得年轻了几百岁,心态从来没有如此生机勃勃过! 青年面色酡红,虚弱的蜷成一团,呼吸之间有滚烫的热气喷出,看起来十分可怜。 但此刻的岩王帝君已然铁石心肠,上一次对泽苛心软的后果他已经铭记于心,现在满脑子只想让人马上生龙活虎然后好好地教训一顿! 现在这弱柳扶风的样子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摩拉克斯忿忿地给龙尊盖好了被子。 这时,有夜叉战战兢兢地来敲门,帝君抬头一看,正是水夜叉伐难,少女胆战心惊地将若陀龙王所写的书信交给摩拉克斯。 “帝君大人这是若陀龙王所书的告罪信”伐难吓得眼光乱飘。 摩拉克斯看似心平气和地接过信纸,在心里嘲笑一声: 差点把这龙给忘了,多大个龙王了居然还能被个千岁小年轻给忽悠了。 打开书信,若陀龙王显然极其圆滑,懂得如何讨老友的饶,在信里丝毫没有给自己辩解的意思,开头就是老老实实,诚诚恳恳的道歉与反省。 然后笔锋一转,开始大力称赞起泽苛在灵矩关认真工作的态度,对病人的关心简直是无微不至,全关上下都对仙人大夫交口称赞,同僚也对龙尊是信任有加,竟是洋洋洒洒地吹捧起了害他低头道歉的龙尊来! 摩拉克斯看了几行,就把若陀的小伎俩看得是一清二楚。 这老家伙明里是褒扬龙尊尽职尽责,实则是在暗暗告状泽苛伪装得太好,让人防不胜防,保证让摩拉克斯看完了信后不会因泽苛的工作成果高兴,反而会因青年的揣奸把猾而怒火冲天。 这招旨在转移摩拉克斯的注意力,尽力让他忽略自己的失误,把火气集中在重犯泽苛的身上,间接报了自己被欺骗的仇,同时也算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向摩拉克斯诉苦了。 不是我疏忽大意,而是泽苛太狡猾,摩拉克斯,要罚你就罚他吧! 这番小心思太过明显,反而让岩王帝君生不起龙王的气来。 摩拉克斯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坚强地看了下去。 接下来若陀的笔锋又是一转,缜密详尽地描写了在灵矩关初见泽苛的场面。 对龙尊的动作语言描写十分客观,不带一丝私情,但摩拉克斯哪里看不出其中的蹊跷? 甩尾巴挡住若陀的眼是为了暗中使手段,抢先开口是为了抢占先机,先故意提出一个肯定不会被通过的主意——巡逻,再退而求其次故意提出真正的目标——伤兵营。 真是好算计。 摩拉克斯不得不承认,若陀的计策奏效了。 岩之魔神冷笑一声,起身略过了等在桌子前的水夜叉,飞出一掌就砍断了院子里已生长百年的却砂树。 魈被树倒下的巨响所惊动,忙飞身来看。 “帝君大人!你这是?” 摩拉克斯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他:“无事,我做个戒尺。” “???” 第 42 章 璃月特产的却砂木, 有着风雨不侵,百年不朽的卓越木质。 龙尊昏睡间,摩拉克斯细心地挑出整棵大树中最坚硬的那块木质, 徒手就给它劈了出来 好凶残。 蓝色的夜叉少女见帝君已看完信,于是不敢再多呆, 心惊胆战地撤出了杀树现场。 龙王啊,你到底在信里写了什么, 怎么给帝君大人气成这样? 摩拉克斯面无表情地随手用岩元素捏了一把锯子出来,一手固定住木头, 一手将劈出来的木材粗略地裁成板形, 行动之间自有杀气溢出。 魈欲言又止。 泽苛不会出事吧。 但是帝君大人行事必有他的分寸 对友人的关心和对帝君的信任在少年的脑海里交战了一番, 魈最终还是选择了摩拉克斯。 怀揣着对友人视而不见的小小愧疚, 少年仙人也紧随他姐妹的脚步去了。 毕竟这次泽苛做得太过火了些受些罚也是应当的。 龙尊沉睡间,摩拉克斯一边监视着他的身体状况一边打磨手上初现雏形的戒尺。 刻上火符驱水汽,四角要磨钝, 毛刺更是一点也不应有。 泽苛睡得安详,不知道他最信任的朋友正对着他的床头在做些什么。 摩拉克斯去摸他的额头, 岩掌带着低温, 引得龙尊无意识的去蹭帝君的手,蓝角一颤一颤的, 看着真是乖顺极了。 岩之魔神的心里对此毫无波澜, 只是暗暗高兴泽苛体温有下降的趋势。 等待的时间漫长,摩拉克斯将戒尺磨了一遍又一遍,带着药材前来拜访的归终无语地看着磨刀霍霍的老友。 “你现在看起来好迫不及待啊”归终无语地上下打量岩王帝君出品的戒尺,漫不经心地插嘴:“我看民间的戒尺上都有字, 你这上怎没有?” 摩拉克斯动作一顿,伸手捏住下巴, 故意做出醍醐灌顶之态:“我就说少了些什么,多谢你的提醒,归终。” 灰发少女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摩拉克斯麻利地提起刀笔,果决又迅速地在木尺上刻下一排小字。 归终定睛一看,那一排字写得是铁画银钩,入木三分,内容赫然是——【归终四诫】。 教之以智,律之以德,坚其筋骨,众志一心* 绝大部分的璃月人都对这四诫耳熟能详,然而 灰发少女拍案而起:“你这完全不对劲吧!归终四诫是对人类日常生活的劝诫!刻在戒尺上完全不合宜!” 创作者对引用者表示强烈抗议。 “有什么关系。”摩拉克斯四平八稳地吹去木屑,欣赏格式四四方方的一十六个字,“又没有刻你的名字,方才你不也觉得戒尺上很空吗。” “为了感谢你的提醒,当然要引用你的著作,哦,我会告知泽苛这件事的,想必他也会很高兴吧。”摩拉克斯看似平静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这家伙是被憋疯了吧,怎么连无辜人士都开始牵连了。 摩拉克斯的状态太反常,嚇得归终敢怒不敢言。 她忙转移话题:“还是来看看我带来的药材吧” “哦?”说到这里,摩拉克斯果然有些疑惑:“我记得前些日子你已经拿了不少药材来,今日怎么又添了这么多?” “这些不是我送的,乃是绝云间仙人们的一些心意。” 归终摊手解释:“平日里小蓝面冷心热,在人间帮助了不少不通俗事的仙人,大家都记在心里,只是无从报答,今日突闻龙尊遭难,一个个都慷慨解囊,托我送来,真是大方得很!” 灰发少女把物品一一指给他看: “这是阿萍养了千年的琉璃百合,药效极强,还有鸣海栖霞送来的大补药剂,移霄导天送来的” “听说泽苛冻得不轻,这是留云特意送来的无火自热机巧床垫,还有这个是弥怒送来的大衣,上面一圈的毛领,小蓝肯定喜欢!” 摩拉克斯细细的听着,被这繁杂的人数惊了一下:“竟有这么多人。” “那当然了!小蓝和大家的关系一直都不错!”归终也颇为自豪,“想当年我可是为他的人际交往机关算尽,好在结果不错!” 二人回头看那沉稳安睡的青年,都不自觉地在心里感慨那个孤僻的少年已变得如此优秀了。 看着看着摩拉克斯又是面色一黑,这么多人的关心竟也没拦住龙尊一意孤行地发疯,想到这岩之魔神的手又情不自禁地盘起了戒尺来。 “这么多好东西,想必泽苛一定会好的很快吧,真是太好了,哈哈。” “”这笑声真够瘆人的。 在归终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摩拉克斯愉悦地翻起了那些珍贵的药材。 梦中的龙尊情不自禁地缩了下尾巴。 在摩拉克斯的殷殷期盼中,高热消散,泽苛苍白着脸恢复了些神智。 我干了什么来着? 血液缓缓地在脑部周转,将记忆带回给龙尊。 疯长的禾苗,冻成冰块的死尸,带着腥甜味的空气,零星的尖叫,渗入骨髓的寒冷还有金色的稻田。 金色的稻田。 我成功了。 泽苛恍惚地露出了个虚弱的微笑。 “很高兴?”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又冷淡的问候。 摩拉克斯的声音 青年迷迷糊糊地将头歪向一边,蓝瞳里印出来岩之魔神威严的脸。 “!!!” 泽苛好像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霎时间就清醒了过来,那个疯狂冬夜的血腥回想飞快地从大脑里撤去,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可怜巴巴向摩拉克斯卖惨的无耻画面! 当时为了达到目的已经疯魔,将一切抛之脑后,故不觉得异样,现在舍了半身热血,泽苛只感觉理智重新回到了空空的大脑,羞耻感也是! 摩拉克斯是正经人,让他看看笑话倒是没什么,但是当时的自己头脑发昏好像还做了些什么多余的事 龙尊的尾巴在被子里面无声无息的僵成了一条直棍,不知是吓得还是羞的。 “雪稔君,你怎么不说话。”岩之魔神阴沉沉的开口,脸上看不出喜怒。 泽苛与摩拉克斯相处千年从没见过他如此模样,努力维持住脸上冷淡的表情,故作无事地与他像往常一样交谈: “雪稔君是谁?” 泽苛发誓他好像听到了摩拉克斯咬紧牙关的声音,紧张之下,他的耳后不受控制地冒出冷汗。 岩之魔神忽略了他的问题,沉默的站起身,金瞳牢牢地粘在泽苛的身上。 在青年狐疑不安的注视下,摩拉克斯手中凝聚起浓郁的岩元素,随后“砰”地一拳打在了墙壁上,层层叠叠的封闭符文瞬间盖满了整个屋子。 又关禁闭? 泽苛直觉感觉情况不对,但本着对摩拉克斯千年来积累的信任,他绷着脸战战兢兢地缩在床上,强行按捺住想逃跑的本能。 摩拉克斯还能害我不成? 持明特有的尖耳朵紧紧地向后飞,是个人都能一眼看出青年的忐忑来。 见此情形,岩王帝君却毫无怜悯之心,右手一伸,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戒尺,他用那尺轻敲左手掌心,向泽苛露出狰狞的冷笑! “!!!!?” 不等龙尊反应过来,岩之魔神直接以尺为剑,劈向了呆愣在床上的青年。 我去!摩拉克斯疯了! 来不及思考,泽苛直接一个利落地翻滚下床,狼狈躲过这凶猛的一击,他曳着长尾扑到房门前,疯狂地试图拉开门,那门不堪重负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却纹丝不动。 竟然是瓮中捉鳖! 摩拉克斯没疯! 好消息是摩拉克斯没疯,老朋友精神没失常,坏消息也是摩拉克斯没疯,他就是故意要打人的! 泽苛回头去看岩之魔神的脸,被老友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浑身一哆嗦,尾巴上的蓝色鬃毛炸开了一片。 来真的呀!!? 眼看着摩拉克斯就要追到门前,泽苛忙一个拧身,灵活地闪到窗户边,双手立刻附鳞化龙爪,嚓啦嚓啦地急切撕起了窗户。 窗户毫发无损。 泽苛伤重刚刚好转,全身都无甚力量,哪里能抓得破被岩王帝君加固后的窗户呢? 见此计也不成,后面摩拉克斯又提着戒尺一步一步地逼近,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龙尊慌得手脚发凉,一个上窜就扒着墙往天花板上爬。 可惜他身法虽然灵活,尾巴却是太长,摩拉克斯只是一展臂,就轻轻松松将龙尊的白尾巴握在了手中。 他抬头看向壁虎似的趴在墙上的泽苛,展开了温柔又和善的微笑: “雪稔君这是想去哪啊?” 原来雪稔君是在叫我啊! “我我”青年的白龙爪战战兢兢地钩在墙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千年了,被关屋里追着打的经历还是头一回有过!对象还是那个向来沉稳的摩拉克斯! 哪怕心里被吓得要原地起飞,泽苛仍努力板着惨白的脸维持龙尊风度,但却实在是被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见此情形,摩拉克斯把让龙心慌的笑容一收,冷着脸一把把龙尊拽了下来! “唔!!” 龙爪从墙上脱落,划出长长痕迹,泽苛毫无反抗之力地面朝下摔落在地上。 摩拉克斯立刻化出两只岩石巨掌捏住龙尊的上半身和腿,将他紧紧按在了地上! “有话好好说!” 最后的紧急关头下,泽苛终于憋出了第一句求饶的话。 第 43 章 “有话, 好好说?” 摩拉克斯缓缓走向被岩手凶横压趴在地上的龙尊,不紧不慢地在他面前蹲下,直接伸出手握住泽苛的海蓝龙角, 用力一提就抬起了他的头。 “唔!” 泽苛全身都被牢牢按住,只有头被拉着龙角后仰, 以一种极为不舒服的姿势将脸上的全部神色奉到岩王帝君的眼中,无法再有一丝隐瞒。 “到底是谁先不好好说话的?嗯?”摩拉克斯金瞳逼视着动弹不得的青年。 泽苛长发凌乱, 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看似冷静的表情,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但那两只巨大的石手却像是厨师在锁住案板上活蹦乱跳的鲈鱼一般, 紧紧锁住了他的上半身和双腿, 徒留那白玉龙尾无助地拍打空气。 摩拉克斯冷着脸, 岩掌铁铐似的不可撼动。 全身被桎梏,一点也动不了了。 冷汗顺着泽苛耳后流了下来。 岩之魔神面上看不出喜怒,对青年的反抗与挣扎毫不在意, 他晃晃手里的龙角,再次诘问: “是谁先不好好说话的?雪稔君?你能耐了呀, 一声不吭给我这么大惊喜?嗯?” 龙尊张了张嘴, 目光游移,心虚又恐慌地垂眼, 不敢去正看上方的帝君。 “说话!”摩拉克斯厉喝一声。 泽苛被吓得浑身一激灵, 尾巴直直地竖起,惊恐之下大脑接近停滞,喉咙就像被塞了团棉花,更是反应不过来了! 这不能怪泽苛, 就算是带上前世百年的记忆,他是吃过苦, 挨过饿,受过伤流过血,但也从来没经历过一向温良随和的老友突然改头换面,提着戒尺按着人就给一顿凶的经历啊! 知道摩拉克斯会生气,没想到会气成这样啊! 泽苛龙脑过载,被惊得无法响应了。 摩拉克斯哪里知道这件事,他只能看见青年虽然害怕得冷汗直流,却硬着脖颈一声不吭的倔强样子,心里的火气是一点没消,反而愈发旺盛了起来。 混账东西!行,你不说我说。 摩拉克斯突然松手,泽苛的头毫无防备地下坠,“嘭”的一声磕到了下巴。 “嘶。”泽苛被疼痛唤醒,顾不上思考,忙吸着气抬头看摩拉克斯要干什么。 摩拉克斯不去看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背着手在龙尊踱起步来,戒尺被他随意地持在身后。 “是谁当初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向我诉苦:屋子里太无聊了,容我去灵矩关散散心?” 竟是翻起了旧账。 摩拉克斯身姿挺拔修长,双腿笔直,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一抹金棕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扬起。 他剑眉金目,沉下脸时自有一股不容亵渎的气势萦绕在眉宇间,端得是天生的帝王之相。 泽苛知道摩拉克斯威势极盛,仅一人就可坐镇一方,吓退万千敌人,但他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这种威压。 岩王帝君对待泽苛向来是耐心的,温和的。 所以泽苛目前的恐惧,并不是在恐惧疼痛,而是在恐惧看起来十分陌生的老友。 这种恐惧感太过强烈,甚至能让向来心思细腻的龙尊做出夺门而出的举动。 摩拉克斯继续在青年身边缓慢地迈着步,鞋底与地面带来的震动,顺着地板流进泽苛的心里。 咚,咚,咚。 规律的脚步声与泽苛纷杂的心跳混合。 “是谁向契约之主承诺:什么也不会做的,只是出去放放风?是你吗,雪稔君?” “咕。” 有咽口水声音轻轻响起。 “是我。”伏于地的龙尊终于小声应到。 “那么。”摩拉克斯突然站定,两目射出泠泠寒光。“又是谁轻易地应下与我的契约,后又轻易地将其抛之脑后?” 与硕大石手亲密接触的部位冒出冷汗,浸湿衣袍。 如果能回到过去,泽苛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甩当时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在契约之主面前乱立契约,知道的说你是救灾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老寿星上吊,活不耐烦了呢。 可惜当时的泽苛被执拗冲昏了头脑,只怕是再来一次也想不起来给自己留后路。 泽苛的龙尾末段不自觉地下垂,缓缓摇成扇形,配着炸开的鬃毛看起来真是十分可怜。 龙尊的尾巴竟是不自觉地做出兽类讨饶的动作来了。 “是我做的。”他僵着脸承认。 “嘭!!” 承认的话出口下一秒,一道黑影从岩王帝君的手中投掷而出,青年面前的石椅应声而碎! 迸裂而出的小石子打痛了龙尊面上的皮肉,激得泽苛蓝瞳骤缩。 “!!!” 摩拉克斯从碎石堆里捡起那把戒尺,威严的脸上辨不出喜怒。 “那么,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你当无异议吧。” 泽苛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这个力道会死龙的吧! 但是确实是我有错在先,若是只是挨些打就能让摩拉克斯恢复原样 但是真的不会直接被打蜕生吗!? 千思万虑之下,泽苛胡乱地摇头表示无异议,随后把眼睛一闭,头猛地一缩,埋向地板逃避起了现实。 你打吧,我摆了。 现在只能从龙尊颤动的尾巴上感受到他并不平静的心情了。 “” 摩拉克斯不言不语地走近被按压在地的泽苛,屋子里一时之间竟只能听见脚步和青年急促的呼吸声。 第一下会打到哪里? 泽苛见过学堂里的孩子呜呜哭着挨手板的样子。 但实在很难想象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摩拉克斯越走越近,一阵衣物摩擦声过后,泽苛能听到岩之魔神半跪在了自己的身侧。 那双巨大的岩手如有神智般扭动收紧,将虚弱的龙尊握得更紧了些。 在被禁锢的不适中,泽苛感受到了摩拉克斯将手举起,坚定地放在了龙尊被汗湿的后背上。 要打后背吗?感觉能抗得住。 那手慢慢下滑,滑到了龙尊的腰处。 后腰吗?抗起来有些困难。 摩拉克斯却并没停止,他的手往脊柱中间移,岩掌满满当当地抓住了泽苛的尾巴根。 打哪!?? 龙尊的尾鳞瞬间炸起,刀片般地划向空气,泽苛也顾不上装死了,把头抬起惊惧地扭头看向摩拉克斯。 坚硬的龙尾与身体的连接处是泽苛全身最敏感脆弱的地方,平日里泽苛自己都不会轻易去碰,毕竟连附在那里的鳞片都是软的! 尾巴根处敏感的神经群们立刻向大脑传递警告信息。 “摩拉克斯!!不行!”声音染上了惊恐与不敢置信。 岩王帝君置若罔闻,一手紧紧地握住了尾巴肉,一手拿着戒尺在尾巴根上比划,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手。 抗不住!怎么想也抗不住! 泽苛急了,再也顾不上什么风度,疯狂地在石手下挣扎扭动起来,大白鱼似的挣动不停。 他现在身体正虚弱,哪里能逃得开?摩拉克斯高高地举起戒尺,眼看着就要无情地劈下! 泽苛简直要吓得魂飞魄散,在这最危机的时刻,他灵光一闪,福至心灵,直接惨叫着告饶:“我错了!摩拉克斯!我错了!!” 认错声中暗含微不可查的哭腔。 那戒尺携着风声呼啸着劈下,“啪——!” “呜啊!” 随着这一声脆响,龙尊浑身都崩直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好像 不痛? 他颤颤巍巍地扭头看,只见那戒尺赫然劈在了摩拉克斯握着他尾巴的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岩之魔神与龙尊惊魂未定的蓝瞳对视,轻轻叹息一声: “这不是能好好说话嘛。” 他突然又变回了泽苛那个熟悉的朋友。 “?” 按着龙尊的石手轰然消散了。 虽然禁锢消失了,但龙尊仍呆呆地趴在地板上,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什么。 摩拉克斯松了龙尾巴,把戒尺往空间里一揣,利落地把吓懵在地上的龙尊扶了起来。 泽苛茫然地被安置在了床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痛意。 “?” 那头,摩拉克斯已经找出了木梳,毛巾,干净的睡袍,递给形容狼狈的龙尊。 “能自己收拾吗。” 他语气平静,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刚才又凶又可怕的模样都只是泽苛幻想出来似的。 “?”龙尊呆滞地接过木梳。 “看来是不能。” 摩拉克斯叹息一声,从泽苛手里拿回了木梳,熟练地整理起他的长发。 “好在我也是长发,不至于丢人现眼。”摩拉克斯给龙尊扎了个低马尾。 “?????” 在摩拉克斯试图给陷入痴呆状态的泽苛换衣服之前,龙尊终于悠悠转醒,惊疑不定地看着岩王帝君。 “你根本没想打我。” “当然,就你现在的身板,能抗得住我几下。”摩拉克斯一边清理地板上的碎石,一边不含贬义的陈述。 “你故意吓我。”龙尊努力将面容恢复到平日的平静状态,但出口却不自觉带了几分控诉和委屈。 “我不否认。”摩拉克斯站起,金瞳坦诚地直视面色苍白的泽苛。 “食言者总要受些惩罚的,不是吗。” 真是让人印象深刻的惩罚。 泽苛理亏,摇了摇尾巴,不说话了。 摩拉克斯却是还没说完,他向前几步,和龙尊同坐在床上,郑重又诚挚地看向泽苛的淡蓝色瞳孔。 “我在雪地里找到你的时候,几乎认为你已经死了。” “你的体表摸不出一点温度,尾巴僵硬地翘着。”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我的朋友。” “我知你爱人,不忍见璃月人民困于饥饿。” “但你是否又能看到,你的朋友们亦爱你,不忍见你困于痛苦呢?” “我和大家,都非常的担心你,非常的在意你,泽苛。” “将视线从那些痛苦中拉回,稍微看看这些在意你的人吧。” 泽苛安静的听着,摩拉克斯的话语如未熟的青梅,轻轻涩痛他的灵魂。 后知后觉的愧疚如蚁噬般轻咬着他的良心。 我当时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只是想着这么做一定会停止饥饿的蔓延。 是我的错我确实伤害到了我的朋友们。 “有润黩之力在我不会有事的。”青年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偏头,气虚地辩解。 “那不一样,泽苛。”摩拉克斯并没因此动怒,“你知道的,担心一个人,不会因为他的强大与否而改变。” “接下来的话不是契约,而是出于友人的请求。” “泽苛,多在意一下自己吧。” 魔神的金瞳如太阳般温暖。 第 44 章 漫长的谈心后, 泽苛又被老友温和地按回床铺里。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更多的休息。” 他越这样细心,青年反而越愧疚了, 对之前被压地上恐吓的怨念竟散了个七七八八。 摩拉克斯又不会害我。 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果决又冷酷地下了决心, 在那些等待的日子里,丝毫没有考虑过朋友的感受呢? 在龙尊忽略的角落里, 一颗龙心在静静跳动。 暗藏冰冷疯狂的血液被源源不断地泵出,一千年了, 属于龙尊的宿命, 不可避免的龙狂, 已经被推迟许久了。 泽苛柔软的内心, 能束缚它到几日呢? 青年无法找到自己莽撞行事的原因,之前的许多算计在现在的他看来都尤为可怕。 那个不动声色欺骗帝君,戏耍龙王的人, 真的是我吗? 我明明可以用更加坦诚的方式就算是以血沃地,我也可以和大家商量着分期割血啊, 何必一次性竭泽而渔, 白白让朋友担忧? 泽苛不否认,他确实是个冲动的人, 刚见面就先袭击摩拉克斯, 一恐惧就袭击了若陀龙王,一受伤就想要掀起大水,发狂报复。 但这次是不一样的。 之前的失控,都是炽烈的, 出自本心的,毫无冰冷的算计。 这次的失控, 前期却是漫长的,缜密无情的,充满了对朋友的评估与考量。 只有在以血沃地的那一夜,泽苛才感受到自己灵魂滚烫的热度,确定这丰收的景象确实是自己想要的 好可怕。 龙狂不知不觉地渗入大脑,带来微不可查的冷意。 病弱的龙尊百思不得其解,顺着摩拉克斯的力道安静地躺下了。 他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叫了一声朋友的名字:“摩拉克斯。” “嗯?” “对不起。”被子下的龙尾不自觉地抽动着。 “嗯。”岩君温和地应了。 此事了了。 被折腾了这么久,本就虚弱的龙尊很快就不复清醒,喝了药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摩拉克斯将凌乱的屋内大致修缮了一番,修补着墙壁与地板上的抓痕。 闲来无事,他将岩掌张开,与墙上的爪痕进行对比,竟已相差无几。 长得可真快。 他撤去房间里的封锁符文,突然,有几个人影透过门缝被印在了地板上。 “这都多长时间了,真的没事吗?”清朗的少年音暗含担忧。 “魈,别太担心了,摩拉克斯行事有分寸。”大袖子的影子如此安慰到。 鹤姿的身影叹息一声:“若是长生无事就好了,她擅长开伤药” “” 摩拉克斯无语,一把拉开门,将他们三个抓了个现行。 “你们几个” “啊!!”三个人被同时吓到,惊恐地看向帝君手里的门。 帝君茫然地看了眼手里门把手,这把手紧紧带着门板,被举在手里。 原来是泽苛在方才的挣扎中拉得太用力,把门拉掉了。 若不是整个屋子都被摩拉克斯禁锢住了,想必他早就溜之大吉了吧。 看着被卸下的门,场面渐渐尴尬了起来。 “战况挺激烈哈?”归终干涩地打破沉默。 灵矩关内,伐难亦是心神不安。 若陀倒是气定神闲,他挑眉看向坐卧不安的水夜叉:“怎么?还在担心泽苛?” “龙王大人,真的没问题吗?帝君看完那封信后可是很生气的,看起来非常非常可怕!”生怕若陀不信,夜叉少女反复强调着当时摩拉克斯的愤怒状态。 “哈哈哈!我就知道!让那小子骗我!”魁梧的男子闻言大喜,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龙王大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夜叉少女瞪大了眼睛,对他的反应颇觉不可置信:“泽苛攻击力虽高,但并不擅长防御,经此一事,身体必受损” “哈哈哈哈哈!你是在担心他被打坏了?”若陀笑得停不下来。 “龙王大人!你怎么这样!”伐难见他毫不上心,有些急了。 见夜叉少女表情忿忿,若陀终于勉强正经了起来,“咳!别慌别慌,伐难,我保证摩拉克斯不会动那小龙尊一根手指头。” “摩拉克斯可是直接劈了棵大树来做戒尺。” “真的假的?哈哈哈哈哈!看来真是气的不轻!可惜不在现场!”若陀又想笑了。 “龙王大人!” “好好好,这就解释咳咳!” 若陀清了清嗓子,笑到:“你可知摩拉克斯与泽苛相处了多久?” 伐难不解,但认认真真的老实回答:“据说已有千年余载。” “是极!”若陀抚掌赞同,“那你可知我又是何时与摩拉克斯立下契约?” “约千年前?”伐难仍是困惑。 “那你又可听过泽苛尾抽龙王的传说?” “等等,那不是假的吗!”伐难惊讶地捂嘴,胭脂染红了指甲。 “非也非也,当时的泽苛个头堪堪到摩拉克斯的胸部,小小一个却板着小脸凶得不得了。”若陀赤瞳闪现出几分怀念。 “我还记得,当时他误以为我要向摩拉克斯出手,又怕又急,冲出来啪地一尾巴甩我肩膀上的样子。” “明明吓得全身都在打颤了,还搁那龇牙咧嘴地叫嚣:‘给我离摩拉克斯远点!’那色厉内荏的小东西!哈哈哈哈!” 伐难听得入了神,见他自顾自地笑起来,忙问:“后来呢?” “哪里还有什么后来,我又不能吃了他!” “但是摩拉克斯那震惊又感动的复杂眼神,我是这辈子也忘不了的!”若陀感慨万分,笃定到: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那个孩子,算是彻底走进了摩拉克斯的心里了!” “摩拉克斯顶多就吓吓他,哪里能舍得打他?” “欸”伐难似懂非懂。 见夜叉少女似懂非懂的样子,若陀不禁失笑。 “仔细想想原来已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啊。” 亘古的龙王眯起红眼,慵懒地看向群山。 千年已去,山势已有细微变化,那些常人无法察觉的磨损,已然一点点地刻在岩石上。 所以,身为岩之古龙的我还能陪伴璃月多少时间呢? 神明亦无法探查的暗处,细细密密的裂纹在石龙的灵魂里延伸。 帝君洞府内,泽苛养伤处。 留云一声不吭地拿着工具维修起了房门。 “”魈被尊敬的帝君抓了现行,眼下正心虚地立在一边不敢说话,只是忐忑地试图窥视屋内的情况。 归终却是毫不客气,直接绕开帝君挤进屋内,去看床上的青年。 泽苛抱着毛绒绒的抱枕,神色安详,身上也没有血味。 “我就知道你差点把我也骗过去了”屋子响起了少女小声的抱怨。 “你不是到最后也没拦我吗。”摩拉克斯将三人带到另一间无人的屋子。 “我就不信你真下得去手” 魈听着有些茫然了,好半天才明白,给龙尊的教训好像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我还以为,帝君大人要用戒尺揍他一顿呢”魈放下心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戒尺,本就是为了起到警示规范作用的,它出现的意义并不是为了单纯的惩罚。”摩拉克斯解释。 “泽苛生性敏而重情,比起□□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恐吓与朋友真挚的劝告反而会更管用一些。” “既然如此,我用何必舍近求远,非打他不可呢。”摩拉克斯负手而立,将原因一一道来,直听得少年夜叉的眼中放出崇敬的光来。 留云也暗自感叹:“因材施教,本仙受教了。” “哦?”归终却是揣起了袖子,摆出不信的表情。 “我就不信前些日子你最生气的时候,没有想暴打小蓝一顿的冲动。” 摩拉克斯突然沉默了。 “帝君大人?” “咳我心匪石。” 看来是有的。 泽苛在睡梦中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将被子抱得更紧了些。 归离原上赞歌阵阵,谷粮满仓。 余下的冬日,璃月内无人会空着肚子度过。 只有无辜的龙尊,留下了一被称呼为雪稔君,尾巴根就会情不自禁发痒的暗疾。 都怪摩拉克斯 好吧,确实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龙尊维持着那张冷淡的脸,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白雪融化,渗出绿芽。 春天到了。 老医生把手搭在泽苛的脉上,手腕上白痕已了无痕迹。 但身体内部的亏空却是没那么容易补回来的。 “虚。”老医生摸了半天,留下一字犀利的总结。 “你定是把错了,再来一次。”龙尊面无表情地反驳。 那医生立时瞪圆了眼睛,“龙尊大人啊!这都把几次了,今天就是天塌下来了你也是虚!” “我非人类,脉象有异实属正常。” 摩拉克斯凉凉地看他一眼:“你曾亲口承认过你的身体结构和人类基本一致。” 泽苛被看得心虚,不说话了。 岩王帝君备感头疼,这么些个珍惜药材堆下去也没养出什么起色来,看来痊愈的时间要比想象中漫长。 “大概是你体内的润黩之力流失过大,给身体的康复带来了影响对了,今年你就去灵矩关帮若陀的忙吧。” 泽苛猛地抬头看他,龙尾震惊地翘起。 “流放?”他冷淡的脸上透出几分控诉。 “这什么话。”摩拉克斯泰然自若,“你不是很喜欢灵矩关吗。” “那春种呢?”龙尊试图挣扎。 “哦,说起这个还真是多谢你了。”摩拉克斯金瞳斜睨,“被润黩之力灌溉过的谷种性状出奇的稳定,预计百年内都会维持稻生九穗的状态。” “!!”泽苛心中一喜,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摩拉克斯见状心里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给他泼冷水:“所以你可以安心退休了,雪稔君。” “?!” 第 45 章 “非去不可吗。”泽苛做最后的挣扎。 “去吧, 你不是想念若陀了吗。”摩拉克斯铁石心肠。 不是摩拉克斯不想把泽苛放在眼皮子底下养伤,实在是归离原紧靠云来海,其中势力繁杂, 奥赛尔与其妻率领一众弱小的魔神,以及形似大蛇的奥罗巴斯在海中盘踞, 北方轻策庄又有螭龙虎视眈眈 归离原看似和平,实际上虎狼环伺, 危机四伏啊。 泽苛身负润黩之力,很难说重伤的奥赛尔会不会把歪心思放在虚弱的龙尊头上。 保险起见, 不如送到璃沙郊的灵矩关休养生息。 灵矩关虽重为关隘, 分割青墟浦与遁玉陵两地, 同时封锁层岩巨渊的采樵谷出入口, 是十分关键的军事防线。 但此刻的青墟浦刚艰难挺过寒冬,魔神势微难以为继,北边的遁玉陵更是没有魔神, 只有人类拥关自立,独立于乱世中。 那层岩巨渊虽自古以来就魔物众多, 屡屡来犯, 但天钉降下后,也渐渐变得荒无人迹了起来。 这么一看, 竟是比归离原安全多了。 摩拉克斯为这荒谬的结论感到哭笑不得, 他安抚泽苛:“魈亦要与浮舍、伐难二人换班,今后你们二人在灵矩关定要互相照顾,莫要逞能。” 泽苛晃晃头上的龙角,略带不甘地应了。 摩拉克斯笑笑, “用不了多长时间的,等你伤好后, 你想往哪里跑都随你。” “好吧。”龙尊淡淡地回应,“到时候我可要拉着你一起。”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岩之魔神也在暗中畅想了一下可以游山玩水的未来。 怀揣着对未来的期望,泽苛与夜叉少年重新来到了灵矩关。 第一次来的时候二人步履匆匆,背着风雪,天地皆是无情的白色,龙尊的心里满含痛苦与灼心的忧虑,以及满脑子的推测与算计。 现在冬雪消融,风力渐柔,嫩绿的草叶冒出地面,引得林猪去啃食。 龙尊的心也就静了。 他摇了摇尾巴,回头看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少年,心中暗想: 休息一下也不错。 云来海深处,七头的魔神正携着妻子跋掣与一条奇大无比的蛇型魔神商议。 “奥罗巴斯,若放任那摩拉克斯继续横行霸道,只怕我们的下场都昭然若揭!”那七头舞动,嘶鸣声满含愤怒。 “若是你我合力!未尝不可动摇璃月之根基!” 大蛇却不像他那样情绪激动,他的竖瞳毫无感情地扫过漩涡魔神残缺的脖子,心中已有退意。 “吾之实力处于魔神末流,你又何须如此抬举我,贵金之魔神的强盛,又有何人不知?只怕我无力配合你的大业。” 奥罗巴斯又不是个傻的,他虽不想就这样沦为失败者,但是更不想成为海底的残渣。 “不、不,奥罗巴斯,我这次并非是为了你的实力,我只是需要你掀起大水” 要再淹一遍归离集吗?恐怕不行,那摩拉克斯坐镇,同样的计谋可不会再奏效了。 大蛇漫不经心地听着,思考该如何委婉的拒绝。 “我需要你掀起大水,淹没整个璃沙郊!”那海兽的眼中射出疯狂的野心来! 什么!? 大蛇被这意想不到的地名震住了,他试图让这海中霸主的头脑清醒些。 “璃沙郊据我所知,那里并不靠海。” “这不是有你在吗,我的朋友。”奥赛尔立起身子,阴冷的视线扫过大蛇。 “身为善伪装潜伏的蛇类,你,应当有能力,无声无息地潜到青墟浦吧。” “放心好了,只不过又是一场水陆合作罢了。” 跋掣将一枚玉佩献给奥罗巴斯,他定睛一看,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字—— 青墟。 “” 主动寻求海中势力的帮助,陆上的魔神竟被逼迫到如此地步了吗。 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大蛇叼过了作为信物的玉佩,算是应了此事。 “若是那若陀龙王来袭,我必不会坚守。”奥罗巴斯事先警告。 “放心吧,我已查明。”漩涡魔神信誓旦旦:“现在的灵矩关只有若陀和二夜叉实力最强,只要将大水淹没整个防线,他们必忙于救灾,又如何顾得上你!” “你尽管放手一搏!让大水从谷底漫出,去没过骄傲的群山,去淹没整个璃沙郊!”在魔神激动的描述中,充满期待的鲸歌悠扬地香气。 去吧,去吧,让水去淹没那牢不可破的内陆防线,淹过山脉,淹过那长满琉璃百合的园圃,去撼动那岩石所塑的根基吧! “在你与青墟浦魔神行动的那一刻,我们会故技重施,在海面上兴起风浪拖住归离上龙尊与摩拉克斯的脚步。” 灵矩关,龙尊绷着脸与表情戏谑的若陀重聚了。 那龙王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强装正经地打趣泽苛:“呦呦呦,这不是我们的九沃龙尊雪稔君吗?怎么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来了?” “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泽苛的尾巴蠢蠢欲动。 真是神奇,明明没见面之前还对这老家伙心怀愧疚,想着要好好道个歉来着。 现在却只想在他幸灾乐祸的脸上留个尾巴印子。 虽然心里是如此想着,但泽苛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毕竟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 若陀龙王见好就收,调侃了几句就止住了。 “所以,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泽苛收拾好心情,直接地问。 这次的询问不含任何虚伪的试探。 若陀晃晃头上巨大的黄金龙角,摸着下巴思索:“让你小子赶上好时候了呀,最近还真没什么事情做,巡逻人手也够你自个找个地方猫着得了。” “哪有你这样的。”龙尊的蓝瞳冷冷地扫他一眼:“既然战事上不吃紧,那将士们的衣食住行呢?总得给我个活计吧。” “就算是你这么说没有就是没有。”健硕的男子故作无奈地耸肩。 偌大个关隘,哪里能真的没活。 泽苛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若陀龙王想让自己安心养伤的借口罢了。 但龙尊向来是个闲不住的,哪里能按他的想法乖乖行事。 “好吧。”泽苛无奈挽手,“那我就随自己的心意到处帮帮忙好了。” “欸这算了,拗不过你,记得注意分寸!” 泽苛没有急着开始工作。 他先施展敛息之法,悄悄探索了四围的地形。 四处皆是丘陵,少有平原。 耕地稀少,物产匮乏。 龙尊顺手摘了个黄澄澄的树莓塞进嘴里。 啧,不如归离原上的甜。 传说,在遥远的过去,有天星带着碎片从天而降,将荒原冲击出巨大的深渊,后被称为层岩巨渊。 璃沙郊一带多为深深的洼地,是不是也因为这个原因呢? 青墟魔神率其从者于青潭之间建立起高高的孤楼,泽苛能远远地看见那渺小的人类还在不停地向上垒着土石。 感觉有点奇怪 寒冬过后,不爱惜民生,反而大兴土木吗?怪也。 泽苛把此事记下,尾巴一甩,无声无息地去到下一处目的地。 如此逛了一圈后泽苛捧着一把树莓回到了灵矩关。 他不动声色地将树莓洗净装盘,放在若陀的桌案上,“今日在青墟浦发现了些奇怪的地方。” 若陀吃了一惊,“怎么跑那么远,你身体不还虚着呢吗?” “又没人能发现我,我就在外围随便看看。”他自然地将树莓推近正在工作的龙王。 正在此时,魈也叩门而入,“龙王大人,青墟浦里的人类行为有些异常欸,泽苛怎么也在这里?” “恐怕我们是为了同一个原因。”青年皱起了眉。 三人围桌而坐,对着地图陷入沉思。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扩建青墟浦耕种困难,今年冬天应该死了不少人才对。”龙尊盯着果盘出神。 “确实,而且就算是扩建,也没必要往高处建立。”夜叉少年亦是不解。 “当真奇怪,刚过苦冬,不急着春种,反而修起高塔来了。”赤瞳的龙王无意识地摸了个树莓丢进嘴里。 若陀嚼了几下,动作一顿,狐疑的目光投向了泽苛。 龙尊把头一扭,看向窗外,仿佛一无所觉。 “” 龙王将树莓囫囵咽下,果断将盘子推给魈:“今日一天的巡逻想必你也累了吧,来颗树莓缓缓神。” “多谢龙王。”魈不疑有他,顺从地捡了颗树莓。 初一入口,魈就发现了不对劲。 太酸了! 酸得都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咳!” 少年勉强含着树莓一脸纠结地看向若陀。 你故意的吧? “噗——哈哈哈哈哈!泽苛!你看他!难得看起来有个孩子样!”若陀终于把持不住,全然忘了刚被坑的经历,为恶作剧的成功狂笑不止。 “!!!”果然是故意的! 魈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目光曈曈地瞪视龙王。 卑鄙! “咳。”泽苛以袖掩面,遮挡住脸上的表情。 他顶着龙角,举着手递给少年一张帕子。 “确实很酸,不若吐了吧噗。” 少年夜叉的脸被酸得僵硬:“!??” 别以为挡了脸我就看不出你在笑! 第 46 章 灵矩关地区多山陵, 物产匮乏,将士们的口粮多从归离原运来,路途遥远, 行程艰险,所以大多送些易于饱腹的肉脯粮食来, 少有难以运输的水果蔬菜。 虽然说天天都吃得不错,但是吧, 时间久了,总是想吃点清淡的。 泽苛养成了巡逻时四处收集野生水果的习惯, 时不时就会掏出日落果或者甜甜花投喂给夜叉少年。 “为什么没有我的份!”某龙王瞪着红眼表示抗议。 “魈还在长身体呢, 得营养搭配才能长得高。”龙尊蓝眼嫌弃地扫了一遍若陀强健的体格子, 果断把苹果塞进魈的手里。 “多吃些才能长得快。” “”少年默默接过苹果, 若有所思地盯了若陀一眼。 看着泽苛平淡中透露着几分慈祥的神奇表情,魈真的很想向他解释夜叉的体型不会因为进食而改变。 但是看着龙王对苹果窥视的样子,少年瞬间就改变了主意。 “咔嚓。”魈在若陀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狠狠咬下一大口苹果, 一本正经地咀嚼着。 他金瞳直视着魁梧的男子,故意认真评价到: “好甜, 好吃。” 末了还故作无意地点点头。 “!!!你是故意的吧!”龙王拍案而起, 瞪圆了红眼。 “多大龙了,你一惊一乍个什么。”泽苛立刻立起尾巴不满地看向若陀, 将啃苹果的少年护在身后。 “我带的苹果好吃岂不正常, 你别太敏感。” “你、你们噗!泽苛,你好像个护犊子的龙蜥哦!”若陀气着气着反而自顾自地指着龙尊笑了起来。?找抽? 泽苛毫不犹豫地扬起尾巴。 “哇!倒反天罡!我现在可是你们上司!” “啪!!” 半晌后,前来报告的将士看着龙王脑门上的红印陷入了迷茫。 “咳,快些报告, 莫要东张西望。”若陀若无其事地提醒到。 “欸是!这是我等收集到的情报” 这还差不多。 若陀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拿了个一直无人问津的树梅塞进嘴里。 “哇!怎么这么酸!”龙王果断地将咬碎的果子吐出来。 泽苛嫌弃地避开, “你不是已经知道它很酸了吗,干什么还要吃。” “还有这事?”那龙王却茫然地眨眨眼。 “?你忘了吗?若陀。”泽苛疑惑地看着他 “好差的记忆力。”夜叉少年也震惊地看着魁梧的男子。 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 奥罗巴斯幻化成普通的小蛇,无声无息地绕开摩拉克斯的领地,游入了青墟浦。 那里的人仍日夜不休地向上磊着高台。 “你确定了吗,如此一来,算是与摩拉克斯正式宣战了。”蛇瞳的青年问那孤楼里的魔神。 那魔神颓然倚着窗,“有什么不确定的呢,已经不会有更坏的可能了。” 奥罗巴斯不解,本着同为势弱者的情谊,到底还是规劝了一句: “贵金之魔神并不好战,你若安分守着这孤城,他亦不会来犯。” 青墟魔神却是冷笑一声,声音暗含哀恸。 “只怕我守得住,那些人类却会全都活活饿死了。” 他回头直视那对蛇瞳:“青墟浦的结果已然注定,驱使我与你们合作的只是不甘。” “论对子民的关爱,我一点也不输于摩拉克斯,为何只有我的子民在寒冬中倒下?”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为何只有我一人经历如此痛苦?” 他想起每日灵矩关升起的炊烟时孩童羡慕的目光,想起少年人枯瘦的手指,不断滚动的喉结。 王啊,我好饿啊。 “请你掀起大水,将灵矩关与青墟浦一同淹没!让我的所有痛苦尽都溶入那水中!” 哈,原来又是个疯的。 奥罗巴斯在心里暗暗摇头,真是毫无意义的迁怒与报复,他本着最后的良心问了一句:“你的子民们呢?” “我已命他们筑起高台。”魔神的面色恢复了无动于衷,语气却十分疲倦。 “他们将在大水中存活,若我们得胜,那就一切都好,若不能得胜,摩拉克斯性仁,也不会亏待了他们,总比在这里饿死强。” 原来如此,来自魔神最后的爱吗。 确实是个疯的,但也是个疯得可怜的。 “好吧。”蛇瞳青年吐了吐信子,“那就如你所愿。” 青墟魔神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并不答话。 奥罗巴斯轻轻离开了,他还需要去做些准备。 如何才能在内陆让潮汐淹没大地? 强大的魔力?精妙的法术? 不,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聚水阵法,和必不可少的 从层岩巨渊里抽取的地脉力量。 灵矩关内的若陀龙王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晕眩,让他情不自禁摇晃起了头上的龙角来。 “嘶”赤瞳闪过了几分茫然。 “怎么了,头痛?”泽苛一如既往冷淡着脸,但是蓝瞳却透出几分关心。 晕眩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切都像是龙王的错觉一般,若陀纳闷地捂住头,随意地回复到: “我是元素龙王,怎么可能会头痛?你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吧。” “哼。”泽苛尾巴一甩,不说话了。 不过真是奇怪啊,怎么会突然头晕,难道是磨损又加重了?可是最近又没发生什么事。 承载着大地的力量与回忆的古龙王对奥罗巴斯所行之事一无所知。 时间一日日地流逝,青墟浦的孤楼越建越高。 魈盯着陡峭山石间步履匆匆的人类,心里有了估量。 “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也没别的可能了龙王大人,青墟浦高楼预计在三天内完工,我们得准备了。” 若陀难受地揉着眉头,“通知下去,所有人按计划行事。” 古岩龙王看起来精神不振的样子,这让泽苛有些担忧。 “没问题吗,若陀。”他不动声色地将泡了清心花瓣的茶水递给若陀。 “你生病了吗。” “嗨!我是元素龙王,怎么可能生病。”有金色大角的男子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大概就是工作太累了,等这场战争结束后一定要好好休个长假。” 泽苛却是仍旧有些担忧。 “可惜现在我体内的润黩之力匮乏,帮不上什么忙”蓝色鬃毛的尾尖失落地垂了下去。 若陀浑身一颤,翻了个白眼,“别提你那润黩之力了,一边歇着去吧!过两天有你忙的时候。” 魈听了泽苛的话也脸色一青,以前见泽苛用身上丰沛的润黩气息抚慰病人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听到润黩这两字,就感觉有冰冷的甜腥味在空气中隐隐浮现 “泽苛,你还是去休息休息吧。”魈果断将龙尊推出门。 “可是我已经好几天没事干了”青年抗议的声音越来越远。 若陀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吩咐手下的将领:“一日之内,清空灵矩关,将所有人撤出洼地,迁至山上扎营!” 虽然觉得做出来的推测很是荒谬,但是还是防一下为好 “是!”铿锵有力的回复声又在龙王的大脑里激出一片痛意来。 “真是没完没了。” 青墟浦顶峰,魔神站在山峰,不言不语地看着他的子民们一一进入最高的阁楼。 人不多,多为壮年,少有老弱。 也对,毕竟老弱者皆没熬过饥荒。 奥罗巴斯在他身后站定,抬头仰目四望周围的谷地,“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有什么好后悔的。”青墟嘴角噙着冷笑,“死也不能就我一个人承受这绝望的痛苦!” “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正合我意!”青墟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灵矩关,他知道,那里有着璃月最重要的关隘,摩拉克斯不可能放弃它,必会来救。 而摩拉克斯一走出归离原,奥赛尔与其众将立时掀起风浪,去袭击毫无防备的平原! 尘神伤重,灶神不善争斗,仅凭仙人夜叉与那泽苛龙尊,又如何能守住诺大个归离集! 最次的结果也不过失败而已,有什么不敢尝试的? 他看着精神萎靡的凡人们,扭曲着脸惨笑几声,声音毫无期待与贪婪。 为什么只是想带着自己的子民活下去,是这么的困难? 奥罗巴斯知他心意已决,遂不再劝告。 他仰头长鸣一声,将人形撕裂,狰狞巨蛇破开桎梏,逶迤着盘旋升起,在天空中与水元素力共鸣。 元素化云一层层堆积起来,沉甸甸的压着天空。 日色不再,宛若黑夜。 高楼上的人类在黑暗中战栗着。 云既招来,大蛇又垂身探入层岩巨渊,以阵法截断支流,导出地脉的力量。 那地脉就像是被戳破的水管,能量源源不断地衍出,溢散在空气里,在阵法的作用下急剧地凝聚起了水元素,水一粒粒,一颗颗,一团团地从空中无情砸下! 这哪里是下雨,分明是瀑布从天泻下! 鸟兽被水团砸痛了脊背,慌不择路地四处躲避。 但哪里能躲?不过转眼之间,地上迅速地积起水来,漫过低矮的灌木丛。 群山间谷地如杯子般正被灌满。 奥罗巴斯已暗中试验多次,他知此事已成定局。 在那节地脉力量被耗光之前,雨是不会停的。 水越来越深,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足够淹没成年人的脖颈。 “吼————!” 灵矩关处突然响起龙王的怒吼。 其声烈烈,足以吓死幼童。 想来是已经发现了这场大雨的不同寻常。 不过没关系,灵矩关地势不高,想必现在正忙于救灾 没等奥罗巴斯想完,有大剑携着烈风气势汹汹地向他的蛇身砍去,他躲闪不及,被打伤了鳞甲。 “嘿!你这孽畜。”魁梧的龙角男子站在山颠,向大蛇与青墟魔神露出满含杀气的狰狞微笑。 “老子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是水淹啊。”若陀的额头上爆出根根青筋,张开满口利齿,赤瞳阴沉地扫视他们的脖颈。 龙王的身后,绿发的夜叉持枪而立。 那少年冷冷到: “速战速决,莫要让泽苛等急了。” 第 47 章 灵矩关附近的高山上, 泽苛操控着云吟法术弹开将士们身上的水汽。 闪着莹润蓝光的元素罩如碗倒扣在军队上空,雨水顺着护罩边缘水泉般流下。 好大的雨。 被水弹打得惨叫的小红狐畏畏缩缩钻进军队里,乞一处避雨之地。 龙尊看它一眼, 随它去了。 积水攀着山越爬越高,日落果树的树冠被淹进水里。 “全体人员, 莫要停止脚步,向山顶进军。” 正处于失血虚弱期的龙尊沉着脸看着天空, 水如落石坠落击地面,黑云蔓延千里无日光。 若是化为龙相全力以赴 他的手腕隐隐做痛, 拉住了他的理智。 “算了, 听摩拉克斯的。”主要是也不想再喝什么补药了。 磅礴雨中, 那巨蛇一见那赤瞳龙角的狂放男子, 立刻有悚然感顺着神经在全身炸开。 “颤抖吧!”那龙王目光睥睨,甚至不屑于露出如山如岳的原型。 他信手又捏出把岩元素大剑,直指奥罗巴斯的头颅。 “将取你性命的乃是磐岩之古龙!” 山峦震动, 共鸣呼应,金色的波纹一浪浪击出, 震得孤楼嗡嗡作响, 细碎的人群惊呼声在雨中听不真切。 为什么若陀龙王会在这里? 计划败露了! 奥罗巴斯毫不犹豫,拧头就想走, 元素龙王的实力又有谁人不知? 就算是他反应果断, 也是走不得了。 金角熠熠生辉的龙王直接扔出大剑去击蛇的七寸,让他不得不闪躲。 就在他闪躲的一瞬间,有手无声无息的捏住他头上突起的蛇鳞,原来是那龙王不知何时踏上了巨蛇的头部, 以人类形态去逼视那硕大的竖瞳。 “把雨停下,或者死。”他轻轻一用力, 扯下了带血的鳞片。 “”没考虑过怎么停下来啊。 被活活拔鳞,奥罗巴斯疼到疯狂眨眼,也不敢说出一句话。 总不能直接说,你等那节地脉力量放尽了就没事了吧。 听起来真的很像挑衅啊! 若陀显然无法领悟到他的苦衷,他挑挑眉,竟赞了一句,“看你跑得那么快,真没想到还是个硬骨头!” 赞叹归赞叹,龙王下手可是一点也没轻,为了表示尊重,压着巨蛇的头就开始狂拔鳞片。 “嗷呜!!!”奥罗巴斯挨不住,蛇活拔鳞如人被扒皮,如何抗得住? 见同盟被压着暴打,青墟魔神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只是没等他前去营救,夜叉少年就踏风而行,长枪直指那魔神的喉头。 “停下雨,或者死。”金瞳被水洗得发亮,闪着盎然的战意。 那魔神却是丝毫不惧,伸手就握住了枪尖。 血混着雨水淋漓而下,他挑着眉充满恶意地笑到:“怎么?怕被你们被抛弃在灵矩关的下属淹死?” 少年的眼神闻言诡异了起来,青墟看着魈夹杂着鄙视和怜悯的目光有了不详的预感。 “我们早已料到你们的打算,灵矩关里没有人,不要再做无用的挣扎了。” “?”远处的大蛇僵硬了。 “?”青墟脸上的笑容一滞。 魈不欲与他们废话,枪杆一抖,厉声呵斥:“还不快把雨停了!” “不可能!”青墟魔神仍在挣扎:“我是建了高楼避水不错,但这里可是内陆!你们又如何能想到这一层!?” 若陀一边压着大蛇的头一边走神,在心里回忆泽苛所说的话。 当时那龙尊站在高山上,板着脸指着灵矩关所处的洼地赞叹不已:“若是能全注上水,该是多么完美的澡盆。” 这算什么,水生物种的默契吗?看见什么都淹一下? 正走着神,若陀又感受到剧烈的头痛,如铁锤锤击天灵盖,让他两眼发黑,难以思考。 疼痛驱使愤怒,愤怒就当发泄,他一拳擂到奥罗巴斯的鼻子上:“这雨你是停还是不停!罢了!我也不让你为难。” 岩之龙王伸手探向灵矩关的方向,磅礴的岩元素蕴在他手里。 他五指微张,大地就开始随着心意震动。 咚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向,那岩层仿佛活物般述说着对龙王的忠诚。 于是龙王将手掌上抬,大喝一声“起!” 那灵矩关下的地块就如孩童拿起积木般上移,背负着整个关隘平空升起十几丈,原本积在关内的水在重力的影响下汇聚成瀑布凶猛向下游冲去! 魈猛然发现了不对。 等等,灵矩关地块上移,那下游不就成了这里吗! “若陀!”他忙出声提醒,若陀被疼晕了的大脑也清醒起来,连忙停手。 晚了,洪水涛涛灌进青墟浦,水位瞬间暴涨,几乎淹至最顶端的楼阁。 “水!水漫上来了!”大雨也盖不住人类惊恐的叫声。 青墟魔神立时尖叫一声,也顾不上眼前的敌人了,他面目狰狞地向大蛇怒吼:“还不快把雨停下!” 一时之间,三个人竟同仇敌忾了起来。 “”大蛇气息奄奄地翻了个白眼,“我早说过——开弓没有回头箭,那节地脉力量耗尽前雨停不了的。” 若陀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最近会频繁头痛眩晕了。 他脸色一黑,真想抽这大蛇俩耳刮子,“你攻击我赖以生存的地脉!?” “这不想着一举两得吗。”奥罗巴斯浑身湿漉漉的,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啊!!快给我想个办法给这该死的雨停了!”青墟浦魔神疯疯癫癫,全然不顾大蛇的解释,自顾自地惨叫着。 “打死我也想不出法子啊”奥罗巴斯欲哭无泪。 “不,还是有办法的。”若陀勉强压下剧烈的头痛,拧着眉看向青墟魔神。 “若是用魔神之本源来修补地脉的漏洞,这雨是可以停的。” 这是什么意思? 青墟愣了一下。 “意思就是你的身体会化为纯粹的能量,连残渣也不会留下,迎来真正的死亡。”若陀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凝视他。 “啊就这啊。”青墟目光恍惚一瞬,“这不就是解脱吗。” 他低头看孤楼里神色各异的人类。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天该晴了。 一缕阳光照耀在泽苛的蓝角上,龙尊似有所觉地抬头环顾。 高山也变得像是海中岛屿一样,只露出尖尖的顶冠。 “灵矩关防线全被泡进水里了,这水还能退吗。”沮丧的嘟哝声在身后响起。 “能活命不错了青墟浦都淹了,这防线没了就没了吧。”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回归离原!”突然有士兵发现了盲点。 “!!”沮丧的声音渐渐消失,将士们又充满了期待。 回家啊。 听到这个词,龙尊也情不自禁摇了摇尾巴。 虽然也没多长时间,还真有点想念摩拉克斯了。 如今灵矩关也不在了,想必摩拉克斯也没地方把我往外赶了吧。 思考中,若陀找到了避水的将士们。 一向生龙活虎的龙王面色有些恹恹,“泽苛,我觉得灵矩关还能抢救一下,咱俩想个法把水排到层岩巨渊里,这些山也不能老搁这泡着啊。” “将士们怎么安排。” “当然是放假咯,关隘都被水淹了,先放一个月假吧,都回归离待机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你看错了。”龙尊气闷地转头,不去看身后将士们喜悦到扭曲的表情,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溅了龙王一身的水。 “喂!先去青墟浦配合魈接应灾民!”若陀无奈地擦干净脸上的水,冲着水里的龙尊喊话。 波浪里竖起一条白尾摇了摇,权做应答。 “哈,这小子倒是自在了。”感叹了一句后,他又仔细闻了闻雨后的空气,有一种不甚明显的甜香味,勾得龙王咽了咽口水。 什么东西这么香? “你们在吃什么?给我也来点。”他走向正在煮饭的炊事员。 大蛇奥罗巴斯趁青墟魔神舍身补地脉时悄悄化作小蛇溜出了青墟浦,果断地逃进了海里。 如果可以,他真是再也不想上岸了。 还是云来海安全,没有龙王与岩之魔神。 但是当他刚一入云来海,就有浓重的血腥味灌入鼻腔。 海豚在水里哀哀地悲鸣。 这又是怎么了? 奥赛尔轻轻抬头去看血腥味最重的地方,有石柱如枪扎进海中漩涡。 不可一世的漩涡魔神在孤云阁下挣扎着,诅咒着有黄金眼瞳的魔神。 哈,看来是袭击失败了。 也许云来海也没那么安全了。 大蛇长叹一声,身子一扭,不再犹豫,直直地游向遥远的深海。 不过是又一场逃避罢了。 “多亏你劝住了我不要前往灵矩关。”摩拉克斯神色温和地向灰发少女表示谢意。 “嗨!这有什么,我知道你是太担心小蓝了,一时心急。”归终大度地挥了挥袖子,打了个哈欠。 “还是好困,战争快结束吧我要好好睡个几百年。” “海中的势力已经解决,和平不远了。”岩之魔神嘴角含笑,满含期许。 “等泽苛回来,我们再好好看一次琉璃百合花吧。” 第 48 章 以群山做壁, 洼地为底,被雨水灌满的区域简直像是个天造的水坛,屹立在大地上。 哪怕是最擅长游水的持明龙尊全力下潜, 也要游个几盏茶的功夫才能堪堪触到水底。 泽苛将苍白的脸浮出水面,水珠顺着龙角滚下, 砸起一串涟漪。 他仰着头看向岸上的若陀和魈。 “单我一人,无法打破层岩巨渊的岩壁, 将水导出。” 这句话是事实,泽苛为沃土舍了一身鲜血, 眼下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期, 为了防止他出意外, 此次若陀甚至都没让他加入战场。 龙王眼下青黑, 神情郁郁,他的头痛状况一直没有缓解,随着战争的结束反而愈演愈烈了起来, 他心里清楚,地脉的受损带来了磨损的加重, 这是无法逆转的伤害。 “放心好了, 你只需要探查水下情况,我负责稳固山体, 而岩层” “由本仙来负责爆破。”从天而降的留云抚着她的红眼镜, 镜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左右也无事可做,本仙特意来支援你们,还不快表示欢迎?” 蓝发麟角的少女背着弓箭跟在她后面,有些腼腆地打招呼: “龙王大人, 龙尊大人,大圣, 早上好” 没等她说完,水里的泽苛就绷着脸用尾巴击了下水面,他表情平淡地纠正: “叫师叔。” 龙尊大人这尾巴动作是在表示不满吧?面无表情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他的心情啊。 “额师叔早上好。”少女有些腼腆的重新问好。 泽苛这才满意的放下尾巴,重新趴进水里。 孩子越长大怎么还越客气了呢?不好。 天知道甘雨只是想在众人面前显得庄重一些,不过她的这个小心思在众人面前必定要失败了。 “呦,这不是甘雨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若陀哪怕是身体不适,也没有放过这个调侃的机会,他将手搭在夜叉少年的肩膀上,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兴趣,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 “魈,我和你讲啊,甘雨她小时候” “龙王大人!”少女脸上羞红一片。 “咳咳!”留云见状忙起身出来护犊子,一把把魈从若陀的手下拉出,怒斥龙王: “还干不干活了!本仙的时间可是很紧迫的!” 甘雨看着一脸茫然的降魔大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黑历史,暂时保住了,真好。 笑闹之后,几人开始了排水工作。 将留云设计的机关安在水中紧临层岩巨渊的崖壁上,然后长尾一摆,飞快地窜出水面,泽苛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若陀负责用元素力坚固周围的全部山岩,防止山体脱落,造成不必要的灾害。 工作量很大,但是很有必要。 他疲倦地摇了摇金色的龙角,眯着眼睛看着水从底部一点点漏进层岩巨渊,留下浅浅的湖泊。 一切都很顺利。 就是好累,头也晕晕的。 若陀反复揉着他的太阳穴,但这对元素生物来说毫无用处。 都怪那些混蛋碰了地脉 我刚才在做什么来着? 龙王看着在太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的水印,理智渐渐在空中飘散。 我在做什么来着? 恍惚间他又闻到那股很香的气味。 香气越来越近,越来越浓郁。 龙王轻吸一口气,无意识地抽动了喉结,涣散的赤瞳回头探寻香气的源头。 “若陀,你发什么呆。”很香的蓝色小点心站在他的身后,微微昂头,关心地看他。 “” 龙王不言不语,赤瞳暗沉地盯着面前的生物。 他的舌下开始分泌唾液。 “若陀?”泽苛茫然地摇了摇尾巴,淡色的眼瞳染上几分担忧。 “你又头痛了吗。” 青年上前几步,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龙王不动声色地抓住了泽苛伸过来的手,磨了磨牙,沉默地拱起脊背。 “吱嘎啊————”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碰撞声后,龙王身形缓缓变得高大起来。 他脊背后附着狰狞的鳞甲,半龙半人的巨大手爪牢牢握着龙尊苍白的手腕,连黩镯都被按在他的手掌里晃动不得。 太阳热烈,但龙王的影子却能轻易地罩住身前的青年。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是为了什么? 泽苛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老友,龙尾直觉性地不安下垂,尖端的鬃毛紧紧地贴着地面。 他的尖耳朵瑟缩着向后靠,但出于对朋友的信任,龙尊保持住脸上的镇定。 “你捏痛我了。”他僵着脸小声地抱怨,眼睛扫视着,试图在面前的怪物上找到熟悉的踪迹。 但那赤瞳混沌一片,朦胧如野兽。 若陀又怎么会是野兽? “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你现在真的有点可怕” 回应他的是怪物突然张开的满嘴利齿。 泽苛忙把头一偏,巨痛从他的肩颈处迅速蔓延开来,引得他惨叫一声。 “若陀!!” 那怪物的袭击动作如狮如虎般凶蛮,将全身的重量通通压在青年身上! 泽苛正病弱,哪里能扛得住?双腿一软就向后跌去。 “————咔嚓!” 青年被那庞然大物仰面压翻在地,回应他的只有腰椎不妙的脆响。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尾巴了 远处,三个仙人站在高处看着大水一点点退去,露出被淹没的建筑。 残留的水汇集成河,在青墟浦化为青潭。 “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本仙很满意!”鹤姿仙人骄傲地抬头看被大水洗的闪耀的崖壁。 魈低头看露出水面的灵矩关,眉目也放松了下来,喃喃自语到: “如果能等到战争结束,其实灵矩关的存在与否,也就不重要了吧” 沉思间,他突然从沉默的麒麟少女身上听见一阵急促的牙关磕碰声,显得极为恐惧的样子。 “怎么了,甘雨?”留云也听见了,担忧的回头看向自己的徒弟,“本仙记得你并不恐高。” 麟角少女浑身的肌肉与皮肤都被吓得哆嗦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说不出一句话。 鹤姿的仙人看得心疼,忙把惊恐的少女搂进怀里,柔声安慰:“师父在这里,不要害怕。”夜叉少年也立刻凌厉了脸色环顾四周,搜查任何可能有危险的事物。 突然,魈金瞳增大,不可置信地看向远处的山顶。 与此同时,少女恐惧的声音也在留云的怀里断断续续地响起:“龙王在、在袭击师叔!” “!!!?”留云闻言立时看向山顶方向,在她视线的前方,夜叉少年持枪腾风而起,直指半龙半人的怪物。 甘雨刚才说谁在干什么? “若陀!!!给我停下!”枪把狠狠抽在怪物的背甲上,击出一片刺耳的金石之声,少年仙人嘶吼着试图唤回同僚的理智。 只是离开那么一小会,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稀薄的粉色血液洒在岩石上,生死不明的青年安静地被怪物按在地上,没有声音。 还活着吗!? 魈又是一枪把打在龙王的头上,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泽苛!泽苛!!喂!回答我!!” 被怪物压在身下的人没有回应少年焦急的怒吼。 “啧!!”魈咬牙,狠心用枪尖刺破了那怪物的手臂,点点血液滴落在地上,“给我清醒点!若陀龙王!!” 那怪物挨了这一击,吃痛地眨眨眼,赤红的瞳孔重新漫上了清明。 一种说不上来的餍足感占满了他的意识,蓬勃的生命力在他的体内鼓动,摧毁着体内的一切阴翳。 他好像回到了刚刚诞生的那个时候,那个完美又毫无瑕疵的年轻时代。 就如枯树逢秋雨,旱地尝甘霖,重焕新生。 但快乐的前调如雾气般短暂,在烈日的照耀下轻易消散;而从喉咙里溢上来的的血腥气,却能霸道又汹涌地占满整个口腔。 真想让人弯腰呕出胃中的所有东西。 “呃唔——!” 龙王随着本心疯狂干呕起来,剧烈的呕吐让他的泪都几乎要流下来。 于是,在泪眼朦胧中,若陀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龙角的青年被按在泥地上,蓝眼定定地看着他,熟悉的面容上沾着粉红色的血。 泽苛,是谁伤了你? 他本想开口问,但是他看见了按在青年破损伤口上的狰狞巨爪,其上有熟悉的鳞片。 他收了收手指,那爪子也跟着动了动。 是我? 那怪物的鳞甲猛地内缩,身形回溯,重新变回了一个魁梧的男子,茫然地压在青年的身上。 恢复神采的赤瞳惊慌地与泽苛睁得大大的蓝眼对视,若陀甚至能在其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下巴上沾满粉色的水迹。 我做了什么? 若陀怔怔地看着青年眼中的倒影,说不出话来。 那浅淡的眼里含泪,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 泽苛被锁在若陀的身下,却艰难地再次向上方伸出手,手指触碰男子那沾着血污的下巴。 若陀如雕塑般压在他身上,任龙尊施为。 那手指上却凝聚出温柔的水团,擦净了其上的污秽,将龙王干净又呆滞的表情洗得一清二楚。 若陀回来了。 还好。 于是泽苛心里舒了一口气,手一松,水元素就涓涓融入土地,再不见踪影。 “泽苛!!”魈大力拉开呆愣在青年身上的龙王,赶紧半跪在一边检查泽苛的伤势。 留云也携甘雨匆匆赶到,来不及问清楚状况直接冲向地上的龙尊:“泽苛怎么样!啧!” 青年瘫软在地上沉默,巨大破损烙在他的脖颈处,甚至仅凭肉眼就能看得他伤口处的肌肉纹理。 一呼一吸间,有气流舔舐伤口,擦出淡色的粘稠液体。 留云赶紧上前捂住他的脖颈,厉声差遣站在原处不知所措的少女:“去归离原!去找大夫还有帝君来!” 甘雨这才回过神来,一个激灵化为原型,踏云冲向归离原。 第 49 章 绒毛洁白无瑕的麒麟跃进群山, 硬蹄在山石间踏出一连串脆响。 留云比夜叉少年更熟悉对人类的抢救,她立刻接替了少年的位置,拍着泽苛完好的那边肩膀在他耳边大声呼喊确定他是否意识清醒。 “泽苛!泽苛!能听到我说话吗!?” 向来骄傲的女声强作镇定, 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慌。 青年的蓝瞳微动,看着她焦急的脸缓缓眨眼。 留云与魈并没有因为他的意识清醒感受到一点轻松, 泽苛伤得太重了,而且到现在也没有愈合的趋势, 粉红色的血一点点蹭在夜叉的手上。 魈心里清楚,这不同寻常的颜色是因为严重的贫血。 “你的润黩之力呢?”少年声音颤抖, “为什么没有反应!” 龙尊手腕脚腕处的黩镯色泽暗沉, 没有在运行中的迹象。 他体内的润黩之力已经微弱到用不上封印了。 怎会如此!?之前只能说是匮乏, 现在却是几近于无了! 难道说 夜叉少年惊恐的目光落到了若陀龙王的身上。 顶着龙角的男子气色红润, 看不出之前疲惫的神态。 不会吧 绒毛洁白无瑕的麒麟高高跃过悬崖,将飞鸟与风抛在脑后,她的长角在空中飞舞, 烈烈如红旗。 若陀被拉开后,一直呆愣地看着重伤的青年, 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尝得到嘴里那股浓郁的腥气, 霸道地占据着他的食道,延伸到胃部。 他看得出来泽苛肩颈处有巨大的齿痕, 颜色浅淡的液体从那里渗出, 淅淅沥沥地沾满衣裳。 他感受得到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饱足感。 若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若陀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若陀知道发生了什么。 “呕————!!” 群山之巅,灼日之下,一个男子捏着喉咙跪在地上,开始了剧烈的干呕。 绒毛洁白无瑕的麒麟急切地跃过峡关, 一个踉跄跌进平原。 今日负责巡逻的仙人们认出她来,松了蓄势待发的弩机。 “甘雨!我险些射伤了你!”削月怒气冲冲地上前, 却被瑞兽的狼狈的姿态吓了一跳。 “发生了什么?你师父呢?”理水伸出翅膀,扶起了摔脏绒毛的麒麟。 包在瑞兽眼里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簌簌落下,她悲鸣一声,勉强在熟悉的长辈耳边吐露出几个字。 泽苛龙尊伤重近死,请速救援! 仙鹿震惊地看着甘雨:“?!!怎么可能!那青墟魔神不是已经平定了吗?” 但是甘雨又不可能说谎! “我、我先去禀、禀告帝君。”黑红色的鹤僵硬地伸张双翅,急急地飞走了。 理水飞得极快,不出一会就变成了消失在天际的黑点,随后,有炫目金光从地上升起,直冲向灵矩关。 摩拉克斯去了。 地上的削月微微放松一下心神。 有帝君在,龙尊应当会无事吧? 金光如太阳从地上升起的时间里,泽苛涣散着蓝瞳,艰难地呼吸着。 吸进去的空气从缺损的气管里漏出,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像一台破败的乐器,被吹出呼噜呼噜的断续风声。 不好听。 好痛啊,原来呼吸也会变得这么痛苦吗。 留云一直用手牢牢捂住他脖子上的破口,希望他能呼吸得顺畅些。 “若陀、魈他体温太凉了,我们得把他抬到太阳底下” “不行。”若陀的赤瞳放空,显出一种在极度恐慌中的麻木。 “他的脊椎断了,动不了了。” 泽苛要死了。 一般来说,当有人比你更害怕的时候,你就不太害怕了。 泽苛现在就陷入了这种诡异的状态。 虽然浑身都很疼,但看着恢复了正常的若陀,他陷入了奇异的平静中。 泽苛看着面前惊恐的三人,想安慰他们自己无事。 我还会蜕生呢,脸色别这么难看啊 唉,想起来了,原来你们不知道蜕生这件事啊。 这就不奇怪了。 他嗫嚅了几下,无奈地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血沫从嘴角溢出。 想抬起龙尾示意,也感觉不到尾巴的位置 下手还挺狠。 没有其他办法了,于是龙尊只能对少年拧出了个略显僵硬的微笑,以做安抚。 但魈却颤抖着手擦去了他挂在脸上的血沫。 “泽苛,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会有救援来了!” 竟是完全忽略了龙尊脸上这个难得一见的微笑。 持明心里清楚,就算是救援来了也没什么用了。 他的本能正在呼唤着他进入蜕生状态。 只是他还不想这么离开,因为泽苛不清楚蜕生后他还会不会保存此世的记忆。 我还会记得你们吗?朋友们? 温柔的金瞳,欢乐的笑声,金黄的麦地会一一从我的灵魂里散去吗 虽然有不可忽视的黑暗记忆夹杂其中,但是 真的不想忘记你们啊。 青年浑身因过度的失血而发冷,眼前也变得昏黑,看不清他们的脸了。 真想闭上眼睛歇一会。 可是正当他想这么做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祈求着说: “不要闭眼!泽苛!救援马上就到!” 青年本半阖着眼,昏昏欲睡,听到这隐约的哭泣声后又强打起精神微微整大了眼。 怎么还吓哭了?是谁? 茫然间,又一张大手摸来,把着下巴就用力捏起了他的人中,疼得泽苛两眼昏花。 这手劲这么大肯定是若陀。 “别睡!泽苛!别闭眼,求你了!”掩饰不住的焦急与恐慌。 从没听过他们如此急迫的声音。 龙尊的心微微一动,不忍如潮水般上涨。 好吧。 那我就等到救援到后再蜕生吧。 你们别怕啊。 于是泽苛努力睁开没有神采的眼瞳,呆呆地凝视着眼前的黑暗。 触觉是第二个消失的。 浑身都轻飘飘的,一点也不痛了。 不知道是谁的外套盖在了龙尊的身上,但还是有点冷的。 “泽苛,你知道吗,弥怒那家伙买了不少布,说要给雪稔君做一件新衣服,样式很好看,你一定会喜欢的”少年的声音强作镇定,讲起他不让人省心的兄弟。 弥怒那家伙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被叫做雪稔君的,真是欠打。 看在衣服的份上饶他一次。 接下来消失的是味觉和嗅觉。 血气不见了。 “本、本仙听说今年的秋泽节会有些新鲜玩意上场,到时候你身为东道主,不得给我介绍介绍啊?”留云东拉西扯,说起些不着边的话。 还有这事啊,我都不知道。 还有,我什么时候是秋泽节的东道主了,那节日的东道主向来是璃月人民。 龙尊睁着眼睛,强打着精神听着他们的絮叨。 真的好困,又想睡了。 “泽苛。”若陀的声音响起,沉重又哀苦,元素龙王悲吟:“求你别让我背上杀害友人的罪名。” “”回应他的是泽苛无奈的沉默。 唉,朋友啊,此话何来呢? 这又怎么会是你的错? 我早该想到,地脉对元素生物是何等重要。 我早该想起,润黩之力是何等诡异。 那些被压碎的骨骼,那个癫狂的魔神,本应引起我的警觉。 只是我沉浸在了它带来的美梦里,竟刻意忘了这些事实。 泽苛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若陀为了维持住自己的神智,才故意这么说来刺激他? 但是,确实有苦涩的酸楚漫上了他的心。 如果早点告诉他们蜕生这件事就好了。 如果如果再谨慎一点就好了 若陀,我不怪你。 在无望的等待中,摩拉克斯终于从夺目金光里踏出,降临到这一片狼藉的山巅。 三人皆是精神一振,目光充满期冀地看向岩之魔神。 “帝君大人!泽苛他!”摩拉克斯伸手打断魈的话,直接跪坐在地上查看起泽苛的伤势。 干涸的液体糊在狰狞伤口处,尾巴软塌塌地趴在地上,鬃毛凌乱,不复整洁。!! 帝君忙伸出岩掌探入他的腰后,崎岖的脊椎透过皮肉刺痛他的手心 怎会如此。 岩之魔神的身体构造与泽苛极为不同,但是此刻的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份折磨。 一定、一定很痛吧。 泽苛对摩拉克斯的触碰没什么反应,只是僵僵地睁着眼。 龙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乖得可怕。 他的瞳孔已经完全涣散,只余一片雾蒙蒙的蓝,大概只是凭意志力张着,不肯闭合。 一定很痛苦吧。 莫大的哀恸突然袭击了岩之魔神的心脏。 曾经健康又优雅的冷淡龙尊形象渐渐和地上濒死的青年重合,带来极为恶意的对比。 看啊,摩拉克斯。 你的小朋友要死了。 摩拉克斯沉默着,伸手去摸了摸泽苛的脸。 僵硬的,冰凉的。 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一瞬间,天地之间仿佛有无数张喉咙附在摩拉克斯的耳边嘶吼,恶毒的呼气打在摩拉克斯的心中: ————他要死了!就在你的面前! 他要死了!! 战争没有杀死他!疯狂没有杀死他! 什么杀死了他? 是他所信任的朋友吗?若陀?或者说是你?摩拉克斯? 万般的质问诘责一同击打!万般的哭求哀嚎一同作响!势要将那金石熔化,黄玉破碎! 那细密的悲怒如小锤,绵雨般敲击着不动的石珀,盼着望着,想在岩王的脸上看出一点裂痕来! 但有记忆如泡沫,呼地一下浮出水面,轻轻在魔神的脑中炸响。 “摩拉克斯。”少年嗓音稚嫩。 “我不会那么轻易死去的,持明有着伟大的血脉。” ‘“”’ 我记得是在垂死之际,以此生记忆为祭,进行名为蜕生的仪式吗。 “但我会努力不忘记你的” 那声音越来越羞怯,在岩王帝君的记忆中远去了 希望还没有消失。 泽苛,向来诚实,不会在这种事上骗我的! 于是,摩拉克斯坚定地拂开留云一直徒劳捂着伤口的手。 “帝君大人?” 无视所有人的疑问目光,他坐下,将泽苛的头转移到自己的大腿上,莹润的龙角横在他的面前,一如既往的透彻。 “泽苛。”岩之魔神垂头,深深地弯下腰,金棕色的发梢垂在青年的额上。 他的思绪从未如此清晰过。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在这里,你可以休息了。” 魔神伏在持明的耳边坚定低语,声音如千年不变的磐石般稳固。 “!摩拉克斯!你在说什么?!”在一旁的若陀直接暴出惊叫。 “!帝君大人” 躺在摩拉克斯腿上的青年听见此言却是立时浑身一松,眼皮缓慢又沉重地落下,盖住了无光的蓝瞳 来得好慢啊,摩拉克斯。 泽苛在好友的腿上安静地睡去了。 有强光从他体内发出,笼罩住残破的躯体。 “唔!”鹤姿仙人被光刺得眼角冒泪,朦胧中,她看见: 一枚表面上覆着鳞片的白卵,安安静静地置在帝君的腿上。 岩之魔神的金瞳瞬间睁大。 “!??” 那卵在人腿上立不住,轻轻一动就要滚下去,摩拉克斯忙缓过神来,匆忙伸手将他拢住。 他的反应有些迟钝,翘起的鳞片卡在他的手指上,摩擦出奇异的触感。 奇怪的卵? 泽苛呢? “” 摩拉克斯茫然地伸出双手固定住那卵,出于本能地护在怀里。 蜕生原来是是这个意思? 在一片震惊的沉默中,金瞳的帝王终于定了神,面无表情地抱起持明卵,起身看向那仍呆愣着的三人。 随着他的起身,几个黑环从他的身上落下,掉在岩石上发出“叮当”的脆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黩镯。 是某位龙尊的桎梏,是某位龙尊的自由。 黑玉环沾上了粉色的泥土。 于是摩拉克斯抬头看三人,面上看不出喜怒。 “谁来和我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 50 章 摩拉克斯的岩掌轻轻摩挲着珍珠白色的卵, 那里装着他蓝色的友人。 微凉的壳下,细弱的心跳声在轻轻地震着岩主的手心,带来一种难以描绘的安心感。 于是岩之魔神维持住了镇定的表象, 金瞳安静地听着少年仙人的倾诉。 事发之前,魈与若陀一起平定了青墟浦, 也在留云之前赶到现场,自然而然地担任起了解释的重任。 他事无巨细地将一切讲诉给他忠爱的君主。 从青墟魔神的绝望到大蛇奥罗巴斯, 从大水的满灌到暴雨的停歇, 从地脉能量的泄露到龙王的不适, 从不适到重伤的泽苛。 魈一反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常态, 将所有他所见所知的一一详尽客观地描述了出来。 “帝君大人属下所知的就是这些了。” 末了, 少年干咽了口唾沫, 不安地看向他的君王和他手里的蛋。 自魈开口起,若陀从没为自己解释过什么,他的赤瞳放空, 一言不发地看着摩拉克斯手里的大白蛋发呆。 刚才发生了什么? 摩拉克斯怀里的是什么? 那是泽苛吗? 愧疚化为绳索扼住了龙王的喉咙,让他不敢发问。 如果不是, 那又代表着什么 听罢, 摩拉克斯明白了一切,他的岩掌紧紧贴在持明卵上, 面对如此情况也是百感交集。 原是为了安全才把泽苛赶至灵矩关, 谁料会横生如此灾祸。 青年甩着尾巴抗拒着不想离开归离原的样子浮现在岩王帝君的脑海中,惹得他有些黯然了。 如果当时依了他,现在会不会就是另一种情境呢。 这其中也当有我的错。 摩拉克斯在心里长长地叹息。 从难以吐露的愧疚中回过神,摩拉克斯看到若陀被水元素擦洗得干干净净的脸。 没有一丝血迹, 完全看不出他刚刚做了何等可怖的事来。 于是岩王帝君又不自觉地顺着鳞片抚摸起了怀里的持明卵。 泽苛啊泽苛,哪怕是在被袭击后的第一时间, 也要先去关心异常的朋友吗?哪怕那是你的施害者? 持明卵一动不动,任凭岩之魔神反复摩擦。 他垂眸看神色木愣的龙王,在老友的赤瞳里找不出一丝曾经的意气风发。 袭击朋友亦非他本意,一切皆是天意弄人。 但错已酿成,又该如何惩处? 罪者无心,所犯无意,伤者为友,如何论罚? 沉默中,若陀突然出声。 “摩拉克斯”龙王死死地盯着持明卵,呆滞地开口,面色上染有绝望的灰败,“你告诉我,你怀里的那颗蛋” 是不是泽苛? 若陀的舌头突然僵住,不敢再问,只是以希冀的目光看向他的老友。 千年间,摩拉克斯何曾得见龙王这个表情过? 他的心一堵,嘴里就松了。 “等他蜕生还世后,你自去赔罪吧。”在三人又惊又喜的目光下,摩拉克斯承认了此事。 持明之特性——蜕生。 若陀霎时就松了一口气,但随后有更大的悲哀浸透他的心。 是又如何,伤害已经造成,痛苦已被刻下,你又让他如何原谅犯下如此滔天大错的朋友呢? 但是,泽苛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龙王用手捂住脸,露出个苦涩的微笑。 持明卵上鳞片闭合,安静地睡着,不回应任何人的悲伤。 “既然如此,泽苛,我就先带走了” 摩拉克斯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 泽苛蜕生前伤得极重,他十分担心这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后遗症。 比如那段断裂的脊椎,瘫软的尾巴 而且最重要的是持明卵,该如何孵化? 出于种种考虑,他吩咐三人留守待命后,一个人抱着蛋,回到了归离原。 到达洞府,摩拉克斯看着持明卵犯愁。 别说龙蛋了,鸟蛋摩拉克斯也也没孵过啊。 早知道就把留云带回来了。 可惜当时心绪太混乱了,没反应过来。 若是参考其他卵生物种 团雀孵卵时都会用身体传递热量给蛋里的小鸟所以温度应该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泽苛身为龙裔,需要的热量是不是更多些? 摩拉克斯犹豫了一下,干脆搬了几个碳盆出来,瞬间,屋内的温度就开始疯狂上涨。 “不错。”岩之魔神十分满意这个效果。 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持明卵也开始躁动了起来,紧贴在壳上的鳞片也开始渐渐张开,一翕一合地扇动。 很明显是热的,但毫无经验的岩之魔神看不出来。 见泽苛有了反应,摩拉克斯更受鼓舞,也不再悲伤了,专心地为孵蛋思考了起来。 “我听泽苛说过,他生于海中那孵化也应当需要水。” 岩之魔神先是找了个普通的盆,然后很遗憾地发现普通的盆无法直接淹没体型较大的持明卵。 “没办法了。” 他又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最终在厨房里搬出了个大号蒸锅。 “泽苛,你且忍忍,等明日我就给你换个好的。”摩拉克斯一边安抚持明卵一边往锅里加水。 卵壳上的鳞片疯狂翕张,显出抗拒之意。 “是不是应该换成海水呢” 然而摩拉克斯浑然不觉,小心翼翼地捧起蛋就要往锅里放。 “摩拉克斯!” 就在这时,灰发少女推门而入,急匆匆地向岩之魔神求证,“我听说小蓝受了重伤,可有此事等等,你为什么要在卧室里煮蛋?” 归终看着蒸锅与地上的碳盆陷入了迷茫。 “看来你是真饿了?” “不对呀!这蛋怎么闻着还有点香?你都煮完了?” 香。 摩拉克斯闻言浑身一颤,糟糕的回忆涌上了心头。 青年脖颈处的巨大齿痕,粉色的泥土,扭曲的脊背。 岩之魔神连忙垂眼,金瞳忧伤地看向被捧在手里的蛋。 洁白,安宁,毫无瑕疵与泥污。 与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青年毫无相似之处。 但是在这里面的确实是他,是那个蓝发蓝角,冷面却温和的龙尊。 于是摩拉克斯双手将持明卵捧到归终的面前。 “你所听到传言没有错,这里就是泽苛。” 灰发少女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摩拉克斯离开归离原时声势浩大,未加掩饰,几乎归离原上的所有人都看见了金光从地上升起,飞向灵矩关。 归终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摩拉克斯的手笔,忙赶了过去,抓住了站在原处长吁短叹的仙鸟一位。 理水叠山忧心忡忡:“我单知道泽苛龙尊伤重,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我们都知道,龙尊在冬天行了那事,正是虚弱的时候,若是再添新伤” 黑红色的鹤仙人看了眼少女的脸色,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只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现在竟是一语成谶了! 归终面色复杂地捧着‘泽苛’。 她轻轻敲了敲那附有鳞片的蛋壳,又把侧脸贴在上面去听卵的心跳。 “摩拉克斯,你确定这是泽苛,而不是泽苛或者若陀的私生子之类的吗?龙是卵生也正常”灰发少女还是不信,努力找着借口。 “不。”摩拉克斯直接地打破她的幻想,“这确实是泽苛,我亲眼看着,他在我怀中化为了卵。” “”归终被此话噎住,沉默了下去。 持明卵乖巧地被少女捧起,毫不反抗。 “这感觉真奇怪”归终喃喃自语,双臂环着、半拥着那坚硬的白卵:“明明是那么大个的一个龙尊,怎么会变成这样小的一个蛋呢。” 好不真实啊。 灰发少女又细细地端详了一会这个特殊的卵,恍惚中想起来了什么。 “所以,你刚刚为什么要煮小蓝?” “误会。”摩拉克斯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将自己孵蛋的心路历程讲给归终听。 听后,灰发少女直接熄了炭火,无语地看着难得糊涂的岩王帝君,“简直是谋杀,真该让獬豸给你判上一判!” “抱歉。”摩拉克斯自觉错事,不敢反驳。“我之前没有这个体验” 这体验谁能有啊! “你说那些鹤仙人会孵龙蛋吗?” 以智谋成名的归终也焦虑了起来,同为卵生,就算是鸟蛋与蜥蜴蛋的孵化方式都完全不同,更何况是这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持明卵呢? 这里面装的可是泽苛,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我看他现在状况挺稳定,不如你就一直贴身抱着好了,出什么意外也好抢救要不你把衣服脱了?” “但是我是岩之魔神,体温是不是太低了?” “海里的温度也没高到哪去啊!” 二人争执间,岩夜叉弥怒急切地跑来敲门:“帝君大人!我听说泽苛重伤!特来求问可有此事?” “这么说来,泽苛出壳后的小衣服也得备几套。”看着焦急的夜叉,摩拉克斯却情不自禁地开始了走神,幻想起了泽苛幼儿时的模样。 “我只见过小蓝少年时的样子,也不知道小娃娃样子的是不是更可爱。”归终也期待了起来。 被放进来的岩夜叉一脸懵地听二位魔神谈论。 “所以帝君大人,泽苛怎么样了?” “此事说来话长,但我也不好瞒着他的朋友。”岩王帝君捧着持明卵向弥怒展示。 “喏,他在这里。” “欸,好大的卵,感觉能吃好几顿——帝君大人你说什么?” 看着白卵愣了一两秒后,弥怒猛回头看向身边的灰发少女,额头上冒出冷汗: 归终大人!你看见了吗?帝君他累到精神不正常了! “锵锵!意不意外!”那少女好像全然没看懂岩夜叉惊恐的眼神,挥起大袖子在一旁火上浇油: “我们决定将小蓝的婴儿服都拜托你制作哦,麻烦你啦!” 谁的婴儿服? 弥怒情不自禁地脑补了青年龙尊面色冰冷,乖乖围着粉嫩嫩小肚兜样子,痛苦地捂住了脑袋,恨不得自戳双目。 这世界疯了! 看着岩夜叉疯狂摇头的样子,摩拉克斯陷入了迷茫。 “他怎么了。”这好像不是难过的反应。 “太激动了吧。”归终故作无辜地摊手。 二魔神一唱一和,看起来都已经接受了好友蜕生的现状,但实际上他们都默契地略过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蜕生后的泽苛,还会是我们熟悉的泽苛吗? 50-60 第 51 章 二魔神颇费了一番口舌, 终于让弥怒相信了璃月的魔神们精神正常。 “所、所以”向来维持着一副谦谦君子面貌的岩夜叉颤抖着手指向被摩拉克斯谨慎抱在怀里的持明卵。 “那个蛋是是泽苛?” “对。”灰发少女一本正经地在旁边点头。 “泽苛变成蛋了?”弥怒面容扭曲,瞳孔地震。 “是,抱歉。”摩拉克斯礼貌地转过头, 不去看失态的夜叉。 变成蛋是什么意思?泽苛还会回来吗? 摩拉克斯避而不答他的疑问。 哪怕是岩王帝君也没办法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 所以,龙尊泽苛, 我的朋友,那个冷淡又温柔的人, 就这么离我而去了吗? “那个,我可能得、得出门冷静一下。”弥怒艰难地将视线从那白卵上移开, 甚至都没有告辞, 就目光呆滞, 同手同脚地在二位魔神面前走了出去。 “小心门口”出于担忧, 归终好心地给出提示。 “嘭——!”巨大的倒地声。 “的台阶。”二人从屋里探出头来看摔趴在地上的男子。 说晚了,唉。 弥怒懵圈地从地上站起,踉踉跄跄地走了。 “他看起来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摩拉克斯揣着蛋, 面无表情地感叹。 “不。”归终摇摇头,担忧地看向平静的岩之魔神:“他这个反应才是正常的。” “你还好吗?摩拉克斯。” 金瞳的帝王垂首看手里的‘泽苛’, 他没有什么感觉。 猝不及防地被告知恶讯, 猝不及防地看见濒死的好友。 明明只是寻常的一日,却 一切都像梦一样, 发生得太突然了。 “我无事。” “我只是觉得, 我还没有失去他。” 摩拉克斯静静地感受着卵壳里微弱的心跳。 “泽苛这个人,最心软了。” “所以,他一定会回来的,像往常一样回到我身边。” 持明卵被拢在岩掌里, 反着温润的光。 透过蛋壳,二人仿佛能看见小小的龙尊在里面沉睡。 “小蓝确实心软所以这蛋到底该怎么孵?” 折腾了这么久, 居然没出什么差池,这么一想,泽苛真是生命力顽强。 也许是因为润黩之力也不一定 “也许是因为泽苛体质特殊,目前他的生命状态很稳定,我就先这样抱着吧。”摩拉克斯面不改色地用手臂将蛋往怀里搂了搂。 “好不方便!这样吧,我缝个袋子给你挂身上。” “不要。”嫌弃。 “你且将就一下吧!最会缝东西的那位刚被你吓跑!” 最会缝东西的弥怒恍恍惚惚地走在街上。 他不是未曾经历过朋友的离开,只是从未想过泽苛也会有这么一天。 强大,优雅,迅捷又美丽的龙尊。 当龙尊独自一人甩着长尾潜入夜叉们的家时,确实让弥怒感到了极大的恐慌与抗拒。 神鬼莫测的潜伏手段,无从抵抗的实力。 但那恐惧随着时间慢慢流去,岩夜叉透过龙尊威严冷酷的外表,触及到了他柔软的心脏。 从此以后,他们不论身份,不论地位,不论过往,成为了真正的朋友。 直到此刻,意外将他们彻底分离。 不,也许还有希望! 泽苛的种族世所罕见,蜕生的特性更是闻所未闻,帝君大人也不知道蜕生后的泽苛是否还有记忆实属正常! “泽苛这家伙!还欠着我的糖葫芦没还呢!可千万别有事啊!”弥怒又振奋起来,咬牙切齿地在巷子里大吼大叫。 这时,一旁的屋顶上闻声探出了几个头来。 “弥怒!所以九沃龙尊他是真受伤了?到底怎么回事,他人没事吧!” “你们,不会是自己不敢去问帝君,特意在这里埋伏我的吧!”弥怒被这几个鬼鬼祟祟的仙人惊到,差点又摔一跤。 “嗨!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快说正事!” 弥怒视线漂移了一瞬间,“只怕是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的” “你说不说!” “我说就是了!反正帝君看起来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脾气温和的岩夜叉抗不住同僚们的催促,一五一十地将现状告诉了他们。 半晌后,那几个仙人眼神诡异地看着弥怒。 “弥怒,是工作太累了吗?你都开始说胡话了。” 就知道会是这种反应。 “你们若是不信,倒是自己去看看啊,帝君大人的洞府就在附近。”岩夜叉挽起双手,眉目间添了几分鄙视。 那几个人移开目光,岔开了话题。 如果传言是真的,现在帝君大人心情一定正低落,哪有这个时候去添堵的! “咳咳、那什么,我记得削月他们也很关心泽苛龙尊,我这就去把这消息通知他。”有仙人谄笑着离去。 龙尊蜕生化卵的消息飞快地在仙人团体中散布,只是信者寥寥无几。 且不说从没听过化卵重生一事,单说龙尊实力强盛,又有谁能伤得了他? 只是事实如此,容不得他们不信了。 无人的房间内,摩拉克斯将卵放在棉花篮子里,置在桌子上的太阳光下。 光把卵照得温暖又明亮,在这个安静的时刻,岩之魔神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持明龙尊孵化第一日: 心跳细微,温度上升时鳞片会有收张反应,无灵智表现。 透过强光能看见卵中内容物界线分明,清晰明了,无化形趋势。 此后的数日,摩拉克斯悉心监管着持明卵的变化,不分昼夜,不分寒暑,不曾假于他人之手 不敢假于他人之手。 “帝君大人,我来汇报灵矩关的重建情况。”虽然绿发的少年板着一张严肃的脸,但是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停留在桌案上的篮子里。 那里有一颗持明龙卵被柔软的布包裹着。 摩拉克斯哪里能看不出魈的心思,他放下手里的工作。 “魈,你过来。”君王平和地呼唤着年轻的下属。 少年仙人不解地上前,“帝君大人,怎么了?” 摩拉克斯却不回答,径直拉过魈的手,按在了持明卵壳上。 “!!” 少年的手掌被按在珍珠白色的卵壳上,触感温润,微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手心。 魈愣住了。 这个蛋里的心跳声属于泽苛。 他真的没有死。 这就足够了。 少年眼眶微红,抿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他将手放下,金瞳认真地看着岩之君王: “请容属下禀告灵矩关的重建情况。” “善。”摩拉克斯欣慰地继续开始了工作。 持明龙尊孵化第十日: 一如既往,发育情况毫无进展。 好在情况稳定。 留云借风真君携着甘雨前来拜访。 “蜕生之事,本仙真是闻所未闻,此等奇事,难怪泽苛不愿意谈论自己的身世。”仙人尖尖的指甲轻轻敲着蛋壳上覆盖的鳞片,引来一片不满的翕张。 “这里真的是师叔吗?”甘雨还是有些不安,蓝紫交杂的大眼睛担忧地看着持明卵。 “本仙亲眼所见,还能错不成!” “所以师叔以后会变成个小孩子吗?” “这我亦不知。”谈到这个问题,留云也哑口无言,“不过无论是什么样子,他都是泽苛没有错!” 向来爽快的仙人十分乐观。 但甘雨有些乐不起来。 “如果真变成了个小孩子,辈分该怎么算啊。”她头痛地摸起了自己的麒麟角。 难道真要叫一个奶娃娃师叔吗? 留云完全不懂少女的心思,坦然道:“当然是继续叫师叔喽!毕竟还是泽苛嘛。” “欸”麒麟少女垂头丧气了起来,“如果没发生那件事就好了。” 帝君在一旁看着二人与泽苛互动,默然不语。 是啊,如果没发生那件事就好了。 持明龙尊孵化第三十日。 有网状血管开始形成,细听可以听见血液的流动。 可喜可贺。 泽苛蜕生之后,摩拉克斯没有给若陀任何惩罚。 甚至没有一丝指责。 留云和魈也对此事闭口不谈,向来爱聊天的真君好似哑巴了一样,谁也无法从她口里探出半点关于龙尊蜕生的消息来。 而摩拉克斯亦将从天遒谷到青墟浦的大片土地全部交给了若陀龙王镇守,信任不减。 但若陀并没有因此高兴。 他一直难以释怀。 不知出于何种心思,龙王很少主动讯问过泽苛的情况。 但他会把摩拉克斯寄来的每份信件都反复观看。 岩主说持明卵发育迟缓,他就暗暗心忧,赤瞳暗沉。 岩主说今日龙卵十分活泼,鳞片在桌面上剐蹭出划痕,他就暗暗高兴,龙角昂扬。 岩主说:若陀,要不要亲眼来看看泽苛?他很健康。 若陀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有着黄金龙角的男子在信纸上提笔写下: 摩拉克斯,最近我常会想起初见泽苛的时候。 当时,那个小少年身高已到你的胸口,却仍被我的龙相吓得浑身发抖,战栗不止。 今日泽苛甚至已无人形,见了我应当更加惊恐了吧。 那小子向来胆小,为了他的心脏发育着想,我就不去看了。 后来的摩拉克斯揭开信纸,看完后暗自叹息。 若陀啊若陀,找个借口也不严谨些。 这持明卵无知无觉,又怎么会害怕。 害怕的只会是你啊。 持明龙尊孵化第一百天: 透过强光,能看见卵内模糊不清的组织在凝聚成型。 今年的秋泽节很热闹,璃月的人们都很想念你。 这些凡人们,不知怎的,竟都以为你是因为令雪出五谷,消耗了太多,所以陷入了沉睡,一个个的,都伤心得很。 写到这里,帝君放下笔,将那婴儿大小的持明卵从温水中捞出,细心地擦净,放在了床上。 他拿起长剪,轻轻拨弄了一下蜡烛里的烛心,昏黄的屋子里,虽一人却有两个心跳。 夜色阑珊,金瞳的魔神松了辫子,披着睡袍,躺歇在了床上。 他侧身,将那蛋揽进了怀里,隔着蛋壳,去拥他蓝色的友人。 静谧无边。 持明龙尊孵化第六百天: 太阳下,能看见纤细的骨骼支撑起肉团,基底渐渐形成。 弥怒听说后很高兴,竟真的要来给你做小衣服。 沉玉谷的长生初开了灵智,但见不到你,有些难过。 白蛇盘旋在蛋上,吻部轻敲蛋壳。 顿、顿。 那卵无声无息。 长生将头搁在蛋壳顶部,吐了吐信子,不动了。 持明龙尊孵化第一千七百八十三天: 四肢开始分化,可见明显轮廓。 今年秋天,璃月人一如既往地将余粮赠给老弱无依之同胞,他们还记得与你的契约。 真好。 若陀还是不来,倔脾气。 持明龙尊孵化第天: 胎发可见,尾鳞出现 魔神战争结束了,我胜利了。 马科修斯损耗了太多,变得有些小了,你恐怕不能再挂在他的脖子上了。 也不一定呢,因为你也会变得很小。 马科修斯说他很愿意再给你一个拥抱。 归终等你等到不耐烦,先去睡了。 若陀还不来 我的朋友,你会回来的,对吧? 第 52 章 归离原上的琉璃百合开了又谢, 禾苗青了又黄。 珍珠白的卵睡在岩之主的手掌里,无忧无虑。 蒙德的风携着酒香吹入璃月,混血的少女抱着纸笔走入人间。 珍珠白的卵歇在岩之主的臂弯里, 不闻不问。 沉玉谷漫山香叶,绝云间仙声阵阵, 璃月港舳舻千里,灵矩关刀枪入库, 放眼望去,一派盛世太平之愿景。 但那卵仍是不声不响, 任由探望的仙人朋友来而又去, 议论纷纷。 “不是我说, 泽苛这孵化时间也太久了吧, 弥怒做的小衣服都快没地方放了。”浮舍分出两条手臂举起箱子搬出屋内,那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幼童衣服。 “也许,持明就是这样一个蜕生漫长的种族吧?”魈皱着眉头, 犹疑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泽苛当时确实伤得很重”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雷夜叉见不得幼弟苦恼的样子,故意又分出一只手来大力揉乱了魈的头发:“大概是龙尊觉得太累了, 想多睡会也说不定!放心好了!” “浮舍!说过了不要突然揉我的头!”少年仙人果然上当, 炸着毛瞪向四手的兄弟。 “哈哈哈!”雷夜叉爽朗地笑着,无视了幼弟的抗议。 类似的对话并不独独发生在夜叉家。 不知谁人发出的书信上也在谈论此事: 摩拉克斯, 这都多长时间, 怎么还是连个动静都没有?就算是孵个石块现在也该变色了! 不是我不信任你,但你确实没什么经验,是不是无意间孵出了什么差错? 笔迹苍劲有力的回信: 如果无事可做就回归离原看看,勿要在灵矩关里疑神疑鬼。 身为龙王的你应该比我更熟悉卵的孵化, 若是担心,劳您大驾, 自来检验,也好让我休息几日。 赤瞳的男子心虚地收起这封略带怨气的信件,强作从容,不敢再问。 他却不知摩拉克斯也在看着持明卵暗自叹息: 泽苛啊泽苛,这次你睡的时间是不是有些太长了。 短暂的叹息后,岩之国主仍耐心地将卵带在身旁,不曾放弃。 漫长的时间中,淡淡的忧虑如薄雾般罩在人们的心里,虽不可见,但确实存在。 如今归终因旧伤沉睡,马科修斯实力受损,若陀龙王也据守灵矩关不愿回归,岩之魔神的身边,竟渐渐冷清了起来,只余一卵长伴。 见摩拉克斯一人,形单影孤,日日对着持明卵伏案工作,众仙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隔三差五的就要去探望关怀。 探望的话,必要送些礼物,没有空手拜访的道理,但是送什么好呢? 无故送礼物的话,帝君向来廉洁,定不会收。 不如送些给未出世的龙尊。 “都是给孩子、咳!泽苛准备的!帝君你可一定要收下啊!”留云借风真君将第不知道多少代的奶瓶放在摩拉克斯桌子上。 “这次的奶瓶里增添了自动保温功能,保证无论泽苛什么时候想喝奶,都是温温热热的!” 说着说着,留云又从怀里掏出了五六个小彩球来,摇一摇就叮当作响。 “连甘雨小时候都有各式玩具,泽苛自然也缺不得!本仙特意做了好些,现在就等着龙尊降生了。” “”摩拉克斯恍惚地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小玩具。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他之前刻意遗忘了这件事。 毕竟,如果泽苛是带着记忆降生,大抵是不需要这些幼稚的玩具的。 摩拉克斯不希望泽苛需要这些玩具。 但是现在 “多谢你,留云,还是你考虑得周全。” “那是自然,本仙怎么说也是带过甘雨的” 但是现在,我只希望泽苛能顺利降生。 无论之后的他是否拥有记忆,是否还记得我,是否还记得璃月的大家,现在,我只希望他能顺利降生,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边。 无望的等待太过残忍,连岩石都有些倦了。 摩拉克斯维持着平静的面容听着仙鹤侃侃而谈,目光却渐渐放空。 神思缥缈间,金瞳的魔神好像看见了一位冷淡的蓝发青年放松地坐在桌子的对面,一勺接一勺地往嘴里舀着莲子禽蛋羹。 那家伙,吃不得辣,受不住甜,一情绪激动就咽不下饭,却唯独对这普通的蛋羹有几分偏爱。 但是摩拉克斯已经好久没有和人吃过这普通的食物了。 还真有几分想念 “本仙知道泽苛那家伙面上不显,却确实偏爱些毛绒绒的东西,特意在这些球上附了层短绒,等等帝君大人!帝君!你快看呐!” 留云本在自信地滔滔不绝,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声音变了调,急切地呼唤起了岩之魔神。 走神中的摩拉克斯被这疾呼声惊醒,茫然地抬头看去。 “怎么了!!!” 摩拉克斯瞬间不敢置信地睁大金瞳,在那烈日的照耀下,他看见—— ——一只带蹼的小手掌轻轻地压在蛋壳的内部,带出一小片可爱的印影。 岩之魔神屏住呼吸,定了定心神后轻轻伸出一根手指,去触那小小的手心。 那小手瞬间受惊地移开,良久,又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又怯怯地伸手抵上,试探着摸索。 不知道是花开花落多少次过去,隔着蛋壳,摩拉克斯又一次与他的小友相遇了。 他终于有了泽苛还活着的实感。 过了一会,那小手移开,房间里却响起了细微的水声。 “噗叽噗叽啪。” 一连串的水泡破裂的声音。 “啵唧——” 身体与周围摩擦的声音。 “噗咚。” 额头碰撞蛋壳的声音。 偌大的房间里,留云与摩拉克斯一动不动,几近静止地听着这生命的诞音。 强烈的泪意涌上仙人的的心头,让她险些失态。 多少年过去了,若不是卵内的心跳一直没有断绝,她险些以为这是枚死卵! 二人默契地一声不出,聆听着卵内幼儿发出的水声。 过了一会,许是玩累了,那孩子又蜷着身子,缩起尾巴,乖乖地睡了。 一切声音尽都消散,只余心跳不休。 寂静中,有明媚的笑容绽放在摩拉克斯的嘴角,他看向留云,岩瞳澄澈愉悦,其下跃动着黄金般的光辉。 “留云,来都来了,要不要用过便饭再走。”魔神笑着邀请到。 留云被摩拉克斯过于开朗的笑容吓住,愣愣地答应了。 “好、好的。” 直到接过散发着清香的莲子禽蛋羹后,仙人才彻底回神。 魔神战争开始后,到底有多长时间没见过帝君如此放松的笑容了呢。 将感慨与蛋羹一同咽下,留云眉目间多了几了几分轻松。 晚饭很快结束,那仙鹤御风而起,轻快地飞入绝云间,飘入各处的洞府。 这么大的喜事,定要与甘雨和各位老家伙们好好分享分享! 既然已经有了胎动,想必诞生也不远了吧! 璃月,又将迎来泽苛龙尊的回归! 消息极快地在仙人中传开,连远在灵矩关的若陀也略有耳闻。 龙王这次再也坐不住,甚至不等摩拉克斯报喜的信件来到,就趁着天黑鬼鬼祟祟地摸进了归离原。 夜深人静,摩拉克斯的洞府中一片安宁。 “吱嘎——” 顶着黄金龙角的男子蹑手蹑脚地窜进了岩王帝君的卧室。 摩拉克斯眼皮下的眼瞳动了动,故作不知地躺在床上装睡。 若陀龙王心虚,捏着嗓子拉长了音,轻轻招呼他的老友:“摩拉克斯——醒醒——” 摩拉克斯直接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向另一边,曲起手臂,装聋作哑。 若陀哪里能不知道这家伙是在怪自己赖在灵矩关多年,任他千呼万唤也不回归离原拜访的错处了。 若陀自知理亏,不敢上前搭话,故作无事地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寻找目标,只当摩拉克斯是真的睡熟了。 赤瞳在屋子里仔细地扫视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椭圆形物体 不会吧。 男子咽了下口水,轻手轻脚地走近了床边,偷偷摸摸地往岩王帝君的被窝里偷瞄。 岩之魔神的睡姿也是板板正正,双腿直直地侧卧在床上,手臂弯曲,微微搭在一个偏圆 形的物体上,那东西在摩拉克斯腹部前方的被子里顶出一个凸起。 不会吧 若陀龙王壮着胆子,轻轻掀起了被子的一角,眯着眼就往里看。 珍珠白的卵,微微闭合的鳞,正是他要找的目标 好家伙,怪不得摩拉克斯这厮不来阻止我。 原来是守蛋待龙。 他正看着,手里的被子却被突然扯下,散着头发的魔神直接坐起,金瞳冷冷地看向若陀。 “好哇,让我看看这是哪里来的窃蛋贼,竟偷到我摩拉克斯的头上来了。” “嗨对不起嘛,你消消气,消消气。” 若陀龙王双手举起,示弱地表示投降,嘴里老实地道着歉,眼神却不安分地落在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持明卵上。 “哼。”摩拉克斯把他的小心思看得是一清二楚,将持明卵直接往怀里一带,开始挟龙卵以令龙王。 “你去点个灯。” 若陀龙王有错在先,不敢不从。 “好嘞老板。”他胡乱应了一声,屋里就亮堂了。 摩拉克斯余怒未消,抱着蛋继续指使。 “泡杯茶来。” “尽管吩咐!”他毕恭毕敬地开始沏茶。 摩拉克斯喝了,勉强放过他。“哼,差强人意。” 若陀龙王僵着笑脸,全当没听见。 “行了,你来这里。”岩之君主拍了拍床边,示意他坐下,然后掀起被子,露出裹得密不透风的持明卵。 龙王的赤瞳瞬间被吸引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卵,试图透过蛋壳,看藏在里面的幼儿。 “咕啵。” 在他的注视下,泡泡破裂的声音轻轻响起。 第 53 章 许是被二人折腾的声音吵醒了, 那幼儿也不再安睡,缩在卵内的水液里,就开始自顾自地玩起来, 悠闲地吐出了一连串泡泡。 岩之龙王面上不显,赤瞳却柔和地看着那被灯光染上几分昏黄的持明卵。 在摩拉克斯的注视下, 他伸出手指极轻微地点了点蛋壳,那吐泡声立时警觉的停了, 卧室内陷入了安静。 沉默了一会,那卵里又传出细微的水液搅动声, 似乎是幼儿在蛋内来回转身寻找异常的来源。 理所当然的, 他毫无收获。 若陀几乎能想象到, 如果青年泽苛遇到这种情况, 脸上会浮现出怎样的表情了。 一定是一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从容,一边甩着尾巴掩饰不住眼里的狐疑了。 啊,真怀念啊。 在摩拉克斯略带谴责的目光下, 龙王收了手指,不再去逗弄那卵。 空气里静默了一会, 那吐泡泡的声音又谨慎地响了起来, 只是声音小了很多。 倒是比以前更容易受惊了。 两个加在一起已经上万岁的人,就这样坐在床边, 捧着蛋, 听了一夜的水声。 天蒙蒙亮,声音终于息了。 “睡着了?”若陀压低嗓子询问。 “应该是。”摩拉克斯安抚地摸了摸持明卵,将他安置在了小篮子里。 幼儿在水液中翻了个身,睡得更熟了。 二人轻轻关上门, 离开了这个房间。 摩拉克斯身着款式宽松的黑色睡袍,迈出房屋, 直接坐在庭院的石椅上,懒得招呼龙王。 若陀自觉地做在他对面,抬起头四顾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庭院。 “欸,我没看错吧,你把池塘扩宽了?鱼好像也多了不少。”顶着龙角的男子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吃了一惊,“你不是挺讨厌这些滑溜溜生物的吗。” “啊”摩拉克斯垂目观看水里的游鱼。 心型的鲈鱼、棕褐色蝶鱼、各色的鳉鱼繁繁杂杂的,拥满池塘。 “这都是当年泽苛钓的那些鱼的后代,哦,其中还有沉玉谷灵渊送他的擅自养在我的池塘里后又撒手不管,我又不好扔掉。” 岩之魔神挽起手臂,状似无奈地抱怨:“没办法,只好先替他养着了。” “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他拿着那把名叫龙渔白竿的武器钓鱼。”若陀赤瞳恍惚了一瞬,想起了那些往事。 “那把直鞭还是我打造的呢。” 多年过去,这些鱼活力依旧,却再难见池边龙尊。 花鳉从水里跃出,打碎一池平静,摩拉克斯正了正身子,严肃了脸色看着对面的龙王。 “若陀,对于那孩子,你可做好了准备。” 岩之魔神的金瞳灿灿,太阳一样地照着若陀面上的神色,要将他的一切心思洞察。 我的朋友啊,直至今日,我们仍在卵中寻不见旧友的身影。 不是我杞人忧天,不是我庸人自扰。 只是那幼儿表现得确实如同崭新的生命,无辜又纯粹。 如果泽苛真的不再会回来,如果造成的伤害真的无法弥补。 告诉我吧,朋友,你会如何面对他生命的延续?又会如何对待这一切的凶手? 你会如何对待你自己? “哈,我既然来了,你就当明白我心。”若陀轻笑一声,挺起龙角,直视老友威严又不失温和的眉眼。 “撞锤与凿子接触的瞬间,玉石上的裂纹就已然形成,难再修补。” “若是因惋惜那裂损,心痛不忍去看,只会错过更多、更多。” “放心吧,摩拉克斯。”亘古的龙王赤瞳郑重。 “我不会逃避了。” 无论那孩子有无我们之间的记忆,无论他是开朗还是冷淡,是聪慧还是愚拙,我都会待他—— 如友如师,如父如兄。 此话一出,摩拉克斯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大抵是不用再为他们担忧了。 于是岩之主放松地微微后仰,背部贴在椅子上。 “既然如此,那你去留云那里学些育儿方法好了,她有经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冷酷无情。 “啊???”龙王被这瞬间变换的话题搞得回不过神,呆滞地看着摩拉克斯。 “看我作甚,这难道不是你作的孽吗,还指望我一个人带?没事就去学学怎么哄孩子。” 摩拉克斯突然一转平日里温和的脾气,二话不说地把若陀撵出了洞府。 “学不会就不用再来了,灵矩关挺适合你的。” “啊?摩拉克斯,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若陀茫然地被丢出门外。 回应他的只有清晨的冷风。 持明龙尊孵化第天: 内脏发育正常,末肢渐渐分明,指间已无薄膜连接 我们都知晓,那最后的日子,将要到了。 日升月落又不知道多少个轮回,那卵中幼儿一日更胜一日的活泼。 当魈再一次将手贴在其上试图感知他的心跳时,又惊又喜地感受到了回应。 “啪!”清晰的拍击音,隔着蛋壳落在少年仙人的手心里。 “帝君大人!泽苛他和我击了下掌!”魈猛地睁大了眼睛,急急地报喜。 “啊确实,泽苛这些日子越来越有活力了。”摩拉克斯见怪不怪地回以微笑。 “上次本仙来的时候,透着光还依稀能看见他揪着尾巴尖上的毛玩呢,可爱得很!”留云也毫不吝啬地向众人分享喜讯。 几人正谈笑间,那持明卵内突然又接连传出了几声急促闷响。 “咚咚!咚!” 留云立时住了嘴,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卵。 “呃这声音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如果说是玩耍的话,声音是不是也太重了些 “不。”摩拉克斯反应极快,故作镇定地将手里毛笔直直地插进石制砚台里。 “大抵是要破壳而出了吧。” “!!太突然了吧!!就在现在!?”留云吓得变出原型。 “怎、怎么办!我们就这样干看着?” 少年仙人难得的控制不住脸上的情绪,惊慌失措地看向帝君。 “咚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摩拉克斯强行按捺住心中种种心绪,岩瞳一动不动地盯住那卵。 破壳,所有卵生物种生命中的第一道坎。 也是一生的起点。 被摩拉克斯冷静的表现感染,魈不再慌乱,和留云一起凝神关注起了卵内的幼儿。 撞击声一刻也不停地砸在蛋壳内部,降生的趋势势不可挡。 细小的纹路在三人的注视下渐渐绽开,珍珠白的持明卵不再完美无瑕。 然后那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碎,直到最后一声撞击。 “咚!!” “嗒。”一片完整的鳞壳顺势从表面脱落,掉在地上。 “” 屋子里寂静得可怕,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蛋壳上的小小破口处。 屏息等待中,一只湿漉漉的淡蓝眼睛犹豫着靠近破口,悄悄地向外打量。 他能看见,在柔和的阳光下,金瞳的魔神弯着腰,怔然地与他对视。 “泽苛?” 幼儿熟悉的眼瞳里满是天然的童稚。 啊果然。 一丝微不可查的酸楚袭上摩拉克斯的心脏,但更多的是纯粹的喜悦。 于是岩之魔神微微曲腿,弯下腰,与那新生的幼儿平视。 他柔和了眉目,真切地笑着对朋友道了一声喜。 “新生快乐,泽苛。” 蓝发的幼儿歪歪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破壳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出、出生了!和泽苛好像!”少年仙人掩饰不住话语中的兴奋,金瞳亮闪闪地看着婴儿白净的小脸。 仙鹤兴奋地呼扇起翅膀:“那当然,不和泽苛像和谁像!只可惜若陀龙王没看到这么具有纪念意义的时刻!” 摩拉克斯将幼小的龙尊从碎壳中抱出,接过魈递过来的毛巾,细细地擦去幼儿身上的的水液,开始检查起了婴儿的健康状态。 那娃娃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喜悦的三人。 “帝君大人,好像哪里不对劲。” 从新生命诞生的喜悦里走出来,留云敏锐地发现了异常。 “怎么了?我看他身体很健康,脖子上也没有伤痕”摩拉克斯闻言立刻检查被抱在手里的孩子,蓝发幼儿的脖颈处光滑一片,毫无咬痕。 难道是内伤? 岩之魔神又把小小的持明翻了个身,让其顺趴在左手臂上,右手指轻轻地去挠弄他的腰后。 “叭!”短小的尾巴条件反射地甩在岩石手背上,击起一声轻响。 初生的尾鳞软软的,打不出一点伤害,倒是给罪魁祸首吓了一跳,尾尖炸开小小的绒球。 摩拉克斯忙伸手安抚住孩子,摸摸他的柔软的胎发。 脊椎也没有问题受惊的反应也没有变化。 身体非常健康,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但是连一旁从未有过育儿经验的魈也感觉不对劲了。 “帝君大人,泽苛他怎么不哭啊?” 白尾的孩子乖顺地被摩拉克斯抱在手臂里,眼瞳迷蒙地注视着屋子里的三人,目光轮流落在魈和留云的脸上,好像是在寻找什么。 “太安静了,帝君大人,从来没有生命的诞生如此安静过,就连甘雨那孩子,小时候也哭个不停。”仙鹤忧心忡忡。 摩拉克斯闻言立刻垂首看怀里那孩子的眼睛。 幼儿呆愣地予以回视,眼里空茫茫一片。 这下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劲了。 “莫非是个傻的?”岩之魔神皱着眉头,低声喃喃到。 第 54 章 摩拉克斯担忧地用岩掌托住婴儿的头, 把孩子横抱在胸前。 “泽苛?”他拧着眉试探地呼唤了一声。 愣了几秒后,那孩子才顶着幼嫩的龙角,懵懂地转头看岩之魔神的脸。 听觉正常。 孩子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摩拉克斯的脸, 就又把视线转开,目光重新在魈和留云脸上停滞。 留云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索性凑近帝君,低头和那被抱在胸前的孩童对视。 “泽苛, 还记得我吗?”她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 “我是留云。” 那孩子一声不吭,淡蓝色的眼睛落在仙人的脸上, 描绘着她的眉眼。 看来是不记得了。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还是有些失落啊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泽苛的健康状况。 “嗨?”留云挑了挑眉, 扬起脸让他看个仔细。 “你在找什么呢?” 孩童不答, 很快就像是看够了眼前的人,视线又定定地移到了一边的少年仙人脸上。 “”摩拉克斯若有所思,顾念到魈的身高, 他抱着小小一团的孩子坐在了椅子上,同时招呼着少年仙人。 “魈, 你过来让泽苛看看。” “欸、好的。”少年茫然地走到帝君身边, 和那新生的幼儿对视。 离得近了,那种属于稚儿的脆弱无辜全然地印在了魈的眼里。 泽苛变得好小啊感觉还没有自己的上臂长。 角也变得好短, 头上就一小节, 尾巴也短,鬃毛都没长齐。 哪里都是小的,哪里都是软的。 明明曾经比我高那么多,看起来是那么的可靠。 魈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失落。 那个冷淡却温柔的朋友, 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但是此刻,对着那双水润的蓝瞳, 少年仙人收起了一切心思,郑重地介绍了他自己。 “泽苛,我是魈你永远的朋友。” 对于少年这番难得一见的真心话,那蓝发婴儿却毫无反应,看清了他的脸后就将少年无情地抛之脑后了。 他的蓝瞳不再看向面前的三个人,反而偏着头在屋里不停地扫视了起来。 留云推了推眼镜,理智地分析了起来。 “应当不是本仙的错觉,泽苛确实是在找些什么新生儿的视力不好,所以他才要反复观看我们的脸。” “但是看他刚才的反应,泽苛应该确实不记得我们了,这种时候他又会找什么?”魈睁大眼睛,看着帝君怀里开始不断挣动的幼儿开始了思考。 摩拉克斯轻轻按住那不安分的孩子,看着屋子里熟悉的三人配置,心里有了不可思议的猜测,“他应该是在找——” “——若陀龙王。” 话音未落,一个魁梧的男子推门而入,漫不经心地嚷嚷着。 “摩拉克斯,你刚刚是不是叫我了等等,你抱怀里的那是个啥!?” 刚一入门,龙王一眼就看见摩拉克斯怀里常抱的蛋换成了个有手有脚的蓝发小人,那小东西听见了他的声音,眯着眼睛努力地看了过来。 什么东西!? 若陀立时就吓呆了,扶着门把手一动也不敢动。 不是,我这才出去哪一会,摩拉克斯就把娃娃孵出来了? 那孩子的尖耳朵动了动,努力地在摩拉克斯怀里支起头,甩起尾巴看向若陀的方向。 “哼。”摩拉克斯面无表情地站起,双手握住孩子的腰身,抱猫似的举着孩子就往呆愣在门口的龙王面前凑。 “显而易见,这是九沃龙尊。” 持明婴儿的小脸一转不转地朝向龙王,他微微歪歪脑袋,显然是陷入了思考。 “呜哇!别给我!”看着比猫大不了多少的小龙尊,若陀吓得松了门把手就要往屋外躲。 摩拉克斯眼疾脚快地一脚踩中了若陀的鞋面,阻止了他躲避的动作: “怎么,不是说好了再也不逃避了吗?现在又怕了?” 他举着孩子就在若陀脸前轻轻左右摇晃,新生龙尊光秃秃的小尾巴在空中一甩一甩的,只有尾尖晃出一点蓝影。 若陀看得是心惊肉跳,顾不上脚面上的疼痛,连忙颤抖着手接过娃娃:“祖宗,别甩了,我接就是了!” 于是那娃娃就乖乖地被窝进了龙王的手里。 若陀化形的身材极为高大,手掌也大,捧起个婴儿是绰绰有余,小龙尊在他手里拧着脖子,皱起小脸,纠结地盯着他的赤瞳。 “摩、摩拉克斯,他怎么一直看着我啊?”若陀被看得心虚,磕巴地问在一旁看热闹的岩之魔神。 “谁知道呢,可能是看你眼熟。”摩拉克斯毫无怜悯之心,任由龙王哆哆嗦嗦地捧着孩子。 “你说他、他是没有记忆的吧?我怎么感觉我怎么感觉他要骂我呢?” 新生幼儿甚至都坐不起身,柔软的一团蜷在龙王的手里,但他面上却十分严肃,绷着耳朵抿着嘴,感觉有什么话被牢牢堵在嘴里,想说说不出来。 “啧!”夜叉少年略带不爽地挽起手臂,看着颤颤巍巍的龙王。 “他应该是没有记忆的至少没有关于我的记忆。” “是啊,本仙看他的眼睛里一片纯然,确实是无辜稚子模样倒是你,若陀龙王,你不要像端花盆似得端他,你得托住他的头部,让他平躺在你怀里唉,还是让本仙来示范一下好了!” 留云跃跃欲试地向泽苛伸出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无声的幼儿突然张了张口。 “惹脱。”稚嫩的嗓音有些含糊,咬字也不甚清晰。 屋内四人的动作齐齐顿住,留云伸到半路的手僵在空中。 摩拉克斯金瞳猛地一缩,不敢置信地看那被抱在手里的婴儿。 说、说话了? 他刚才喊了若陀的名字?! 迎着若陀突然变得凝滞不动的赤瞳,有着短小龙角的孩子一字一顿地张口,显然这句话已经被他折腾了许久才得以说出。 “我、咕、怪、你。” 若陀,我不怪你。 新生的幼儿如此说。 屋内一片寂静,这短短的一句话如金石般砸落在地面,将所有人的心海震响。 四字一出,那孩子霎时间就放松了下来,浑身都卸了力,简直就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蓝眼立刻不再盯着若陀。 躺在宽大的手掌里,幼小的龙尊努了努嘴,只感觉破壳而出的种种不适与疲倦汹涌地席卷上身,于是婴儿不再忍耐。 “呜哇————!” 啼哭声姗姗来迟。 在小龙尊上气不接下气的疯狂啼哭声中,所有人都被猝不及防的巨大喜悦感击中心脏。 摩拉克斯反应极快,不等若陀龙王缓过神来就伸出岩掌把那嗷嗷大哭的婴儿从他手里薅了回来。 “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高昂激动的女声响起,鹤姿的女人顾不上维持住平日的仪态,一把抓住了身旁的少年开始大力摇晃。 “他在说话!泽苛在叫若陀!” “嗯!!”少年的金瞳闪闪发亮,从没有过的纯净喜悦如糖般彻底腌渍住他的心,将苦涩的酸楚彻底清除。 是了!不知道多少个岁月过去,他又一次听见了朋友的声音! 虽然嗓音稚嫩,难以听清,虽然话语短暂,只有六字,但那确实是属于泽苛的灵魂,隔着时间与外表在轰然作响! 一片狂喜中,摩拉克斯托住幼小龙尊的后脑,怔然看着孩童哭得通红的脸。 他轻轻拍着泽苛的后背,短小的白尾依恋地缠在他的手臂上,软软的鳞片带来奇妙的触感。 从低微的心跳到身体成型,从第一次胎动到挣扎着破壳。 那些幼稚的玩闹,那些疑惑的试探。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怀里的这个孩子确实是个懵懂的幼童。 但是到底是怎么样的执念,到底是怎样的在意,才能让他将这句话刻在本能里,让其无视时间的流逝,无视身体的重塑,无视新生的不适,只为了将这句话送到好友的耳边? 岩之魔神的喉咙里突然漫出辛涩来,于是他将他幼小的朋友举起,贴在了胸膛上。 婴儿体弱无力,剧烈的嚎啕声渐渐低微,他顺从地将头搭在岩之魔神的颈窝里,娇嫩的龙角抵着他的侧脸。 小小的身体紧紧地趴在他的肩膀上,哭喘声一下下震动着岩之主的心,低泣声一点点渗入岩之主的耳。 他抚着年幼龙尊的背,与呆站在面前的龙王对视。 若陀偏过头,伸手掩盖住了他本如野兽般猩红无情的瞳孔,不愿让摩拉克斯看到他此刻的失态。 “泽苛,你这家伙蜕生了还能给我搞这么大惊喜。” “可恶的家伙,我都要被感动哭了。”他捂着脸,口是心非地低低抱怨到。 不去理那百感交集的龙王,摩拉克斯怀里抱着蓝发的婴儿,只觉得是在抱一颗如棉花般柔软的心。 此刻,他从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过,那个属于泽苛龙尊的灵魂,从来没有离去过。 哈,我就知道。 泽苛这个人,最心软了。 所以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那么,在那美好的重逢到来之前。 我会好好养大失忆的你的。 在温和又充满期待的注视下,小小的龙尊哭得倦了,于是惫懒地打了个哈欠,卷起尾巴,靠在摩拉克斯的胸膛前安静地睡了。 那美好的重逢定会到来。 第 55 章 虽然决定会将泽苛好好养大, 但是过程也太艰难了吧。 摩拉克斯不知道是第几次地试图将奶瓶塞进泽苛的嘴里,结果被婴儿毫不犹豫地吐出。 “不吃饭可不行,会长不大的。”他一边劝着, 一边坚持不懈地把手里温热的奶瓶凑到幼儿的嘴边。 那龙尊虽然年纪尚小,但已经能看出未来冷淡的雏形了, 无论岩之魔神怎么劝,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将头扭向一边, 拒绝得很果断,不给璃月的岩王帝君留一点面子。 摩拉克斯:“” 从来没见过对进食无感的幼崽, 岩之主感到十分头痛。 “也许是不饿?不应该啊, 都出生快半天了。”若陀也有些心焦了, 他伸手探入襁褓去揉持明幼儿的肚子。 瘪的, 显然是在饥饿状态。 但那孩童仍固执地摇晃稚嫩的龙角,不去吮吸被塞进嘴里的奶瓶。 怪欸,难道是因为润黩之力? 但是之前的泽苛就算是身负润黩之力也会感觉到饿的啊。 想到这, 摩拉克斯摸出四个黑玉镯套在了婴儿小小的手脚上,黩镯一触到皮肤就自动调整为了合适的大小, 只是里面的符文暗淡, 显然没有在运行。 泽苛的身体不再向外泄露能量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若陀龙王的目光粘在那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镯子上不动了,他想起泽苛蜕生前, 身体内的能量几近耗尽时, 这黩镯也是这样黯淡无光。 难道润黩之力消失了? 如果真是那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在若陀龙王的沉思中,摩拉克斯突然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奶瓶站了起来,起身就走。 “?做什么去?”龙王茫然。 “我找几个人问问持明这个种族到底是怎么养的,你就在此地, 不要走动。”摩拉克斯走得很急,只在屋内留下几句嘱托的余响。 “我去去就回。” “欸?这能去哪问?” 无视掉老友的疑惑, 摩拉克斯以浓郁的岩元素力护住了怀中婴儿,目标明确地向一处高山上飞去。 在那高耸入云的青翠山峦上,有六位执政和一位影武者在聚会欢笑。 背负白翼的风神率先感觉到了岩神的到来。 “嗝摩拉克斯,你今日来的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那风色的诗人显然喝得极为尽兴,浑身的气息都被蒲公英酒腌得透彻,青绿瞳里透出舒适的迷蒙来。 但那朦胧的醉意很快就被那缩在男子怀里的幼儿打碎,巴巴托斯被吓到双翼开展,不可置信地质问金瞳的帝王: “你竟然背着我们不声不响地有了个孩子!” “什么孩子!摩拉克斯有孩子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赤发的女子闻言激动地看向那向来稳重的同僚。 “什么!摩拉克斯生孩子了!?”来自方才正在走神的甘露之主。 “不,我觉得摩拉克斯应该没有这个功能。”智慧之神纠正了错误,也兴致勃勃地去看岩神怀里的娃娃。 “蓝发蓝角,尖耳白尾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应该就是你说过的九沃龙尊,雪稔君吧。” “是的,叫他泽苛就好。” 摩拉克斯内心忧虑,无心与朋友们玩笑,他把幼小的龙尊摆在桌上,抬头看向慈爱的树王。 “千树之王啊,世界树的守护者啊,请你帮助我,给予我可以拯救这个孩童的知识。” 听闻此话,在座的所有人都面容一肃,各色的目光汇集到了那个幼小的婴孩身上。 执政中的最强者,摩拉克斯也会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吗? 巴尔泽布坐于末席,震惊地眨眨眼。 她听到她的姐姐在旁边出声。 “岩之主啊,请不要焦急,说出你的困难来吧,我们都会帮你。” 于是,摩拉克斯定了定心神,将他当下的困难一一讲诉给朋友们听。 “这种情况闻所未闻,我不知原因为何,只怀疑这可能与他的种族特性有关” “哎怎么会有小娃娃对吃饭都不积极呢?”巴巴托斯也跃跃欲试地试图将奶瓶塞进小龙尊的嘴里,果不其然地也失败了。 “是啊,真奇怪,不过摩拉克斯,你方才说这孩子的种族是持明。”冰之神思考了会后认真地回复: “我可以确定我从没听说这个种族。” 除大慈树王外的所有人都纷纷点头。 巴巴托斯叹了一口气,指尖拨弄那娃娃的嫩角。 “连摩拉克斯都没有听过,更何况我们啦,恐怕只有世界树的化身才能回答这个问题吧。” 世界树里流淌着世间所有的信息,身为世界树化身的大慈树王理所应当的是世间最博学的人。 “” 但那温柔慈爱的神明却盯着孩童皱眉不语。 “请稍等我片刻,我需要去世界树的核心内部查一些资料” 在众神担忧又好奇的目送中,白发尖耳的女人匆匆离去,不久后又匆匆回来。 她惊异地看着那蓝角的孩童:“不可思议在天理的目光所及之处,还有外来者瞒过了她的耳目” 智慧之主不知道的是,在持明龙尊降世之前,曾有两个星神向他投来目光,降下祝福。 所以,无人可知他的来历。 “!!!” 众神皆是一惊,随后变为了然。 “原来是其他世界的人!我就说如此奇妙的种族不可能没人听过!这就不奇怪了!”火神朗笑一声,解开了疑惑。 “谨慎考虑,这个消息,最好别让知道。”有人伸手指了指天空。 摩拉克斯也十分震惊地看着那乖巧沉默的孩子。 原来不是提瓦特的人啊 怪不得、怪不得少年时候的你看起来是如此孤独。 “抱歉,摩拉克斯。”大慈树王面露难色,“世界树里没有关于这孩子的任何情报我实在是无法解答你的困惑。” “不,多谢你,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摩拉克斯回过神来,郑重地想要道谢。 “不过,关于这个孩子现在的状态,我个人有个小小的猜测。”白发的树王却打断了他的话,开始了直接的发问。 “摩拉克斯,你说他是出于海中对吧。” “确实如此。”摩拉克斯不解地回答。 “你还说,这个孩子是破壳而出的对吧。” “确实如此。”众神皆迷惑。 大慈树王无奈地看向面前的岩之魔神,“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个孩子的天性就不是该被哺乳的呢?” “欸?”摩拉克斯突然呆愣地睁大了金瞳。 卵生又水生的生物新生的泽苛他 到底以什么为食? 沉稳的岩神脸上突然出现了裂纹。 “噗哈哈哈哈哈!摩拉克斯你这什么表情!好呆啊!”巴巴托斯突然毫不掩饰嘲笑起了朋友。 “呼哈哈”摩拉克斯看得见有人慌忙捂住脸,山上渐渐传开小声的憋笑声 “”摩拉克斯很快整理好了表情,无语地看着这群偷笑的人。 “呜哇呜呜”许是被这众多的笑声惊动,襁褓里的孩子也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 金瞳的魔神无奈地选择了先安抚孩子,但是暗中却给狂笑不止的巴巴托斯甩了个眼刀。 “哈、咳咳,摩拉克斯,你不必如此担忧。”众水的主人,厄歌莉娅站起。 “我,在这个孩子身上能清晰地感受到,有生命的能量如被驯服的烈犬般乖顺,滋养着这孩子的身体。” “这力量的核心与胎海之水完全不同,凶暴又强势,但却被这孩童牢牢锁在手里。” 厄歌莉娅安抚地拍拍摩拉克斯的肩膀,注视他怀中孩童浅海一般的蓝眼。 “放轻松!摩拉克斯,他可比你想的要坚强多了,只要那力量不损耗,也许不用吃饭也说不定呢!” 摩拉克斯闻言低头,去看他幼小的朋友 润黩之力原来还在啊。 他一时不知道是喜是悲。 天空下,一阵琴声突然随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原来是那风神掏出了天空之琴,拨出一连串快乐的音符。 “唉!摩拉克斯。”那少年诗人眼神快乐又狡黠,“你真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像忧郁又慈爱的母亲,这不好,你该喜悦!” “在这冷漠又美丽的世界里,胜过无数险恶的岁月,建立无人比肩的壮举后,你又有幸得与朋友重逢。” “所以我亲爱的朋友,快展开你的眉毛,露出你的笑脸吧!今日本该是大喜庆贺的日子!” 巴巴托斯笑着冲他眨了下他的左眼,将方型的酒杯举到他面前。 “贺新生!”自由的神明自由地祝贺摩拉克斯。 在他身后,所有人都举起各自的酒杯,扬起祝福的笑容: “贺新生!” 幼稚的龙尊在摩拉克斯的怀里转转头,迷茫地看着各人都向这里举起酒杯。 “” 摩拉克斯紧了紧手臂,柔和了眉目接过诗人手里的酒杯,向众神举起。 “贺新生。” 啊,与朋友共饮的酒,总是那么香甜。 璃月,一处洞府内。 若陀龙王焦虑地等到了摩拉克斯的回归。 “这么半天了,泽苛他吃了吗?” “” 摩拉克斯不想回答他,直接伸手指向了院子里的池塘。 “你且下去捉条最嫩的鱼来,细细地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刺在上面,哦,还要放入蒸锅里” “?” 第 56 章 若陀龙王将蒸好的鱼泥端来, 拿出了个小勺子舀了一点试图喂给年幼的龙尊。 那短角的娃娃骨骼软弱,直不起身子,摩拉克斯便将他抱在腿上, 伸出一只岩掌托住婴孩的整个后背,另一只则固定在他的腹部处, 勉强让他摆出坐姿。 泽苛疑惑的视线落在了勺子上。 “咕。” 在二人略带紧张的注视下,那小东西试探着闻了闻勺子里的鱼泥, 犹豫了一会后终于张嘴含住勺子,安分地舔食尽了。 可算吃了。 尾尖的绒球愉悦地晃了下, 看起来居然还有点满意? “呼还挺难伺候。” 若陀暗中松了口气, 开始尽职尽责地一点点喂了起来。 “该说不愧是海里来的嘛, 居然刚出生就开始吃鱼了唔。”说起这个, 一些不愉快的记忆就开始袭上了岩之魔神的心头。 滑溜溜的鳞片,洗不净的腥气,干涸的粘液散发着臭味。 “好恶心。” 摩拉克斯脸色瞬间青黑, 几欲作呕。 “喂喂喂,摩拉克斯你忍一下!我还没喂完呢!”龙王慌乱地睁大了赤瞳。 “这个食谱对我太不友好了呕!”忍耐的干呕声克制不住地响起。 被抱坐在腿上的孩子被身后的声音惊动, 立时停止了进食, 扭着小小的龙角回头看摩拉克斯的脸,尾巴也轻轻地扫了下对方的腹部。 你怎么啦? 浅淡的蓝眼大张, 定定地看着摩拉克斯, 里面露出明晃晃的疑虑。 “哎他不吃了。” 若陀将勺抵在小龙尊嘴边,被偏头躲过了。 “咳,我无事。” 与幼儿澄澈无垢的眼瞳对视着,摩拉克斯一时竟忽略了那些难以忍受的记忆, 恶心感渐渐从心头消去,于是他低声诱哄那稚儿。 “再吃一点罢。” 小龙尊板着一张幼嫩的小脸, 严肃地抬头盯着岩之魔神的金瞳,显然是没有被忽悠住。 没事你呕什么? 若陀几乎能想象得到泽苛的心声了。 “噗!”他一边暗笑一边将勺子又递过去,“放心吧泽苛,他身体健康得很。” 就是有点心理阴影! 那幼童完全不信,不耐烦地再次避开勺子,他张嘴“啊”了一声,然后手腕上的黩镯闪烁了一下,指间出现了小小的红光。 “?” 摩拉克斯抚着孩子的手瞬间僵硬了。 没听泽苛说过蜕生后的持明会变成萤火虫啊? 在二人茫然的目光下,那娃娃小手一挥,径直将那点红光摁进了摩拉克斯的胃部。 “??” 泽苛的动作太突然,毫无防备的二人都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那红光融入了魔神的身体。 目的达成,幼小的龙尊将身子扭了回来,若无其事地重新看向了若陀手里的鱼泥。 还想吃点。 “???啥玩意啊!摩拉克斯你感觉怎么样?”若陀完全忽略了喂食这件事,忙去查看好友的脸色。 摩拉克斯怔愣地感知了一下身体内部,那点红光带来一股暖意,又很快地在岩元素力的冲刷下消失不见。 根据刚才黩镯上闪烁的光芒,岩之魔神轻而易举的判断出了现状。 “是润黩之力,泽苛可以控制住它了。” “?为什么?我记得泽苛一直不太能控制得住润黩之力的,怎么突然” 二人不知道的是千百年过去,那片繁育的碎片如墨水般滴入不朽的身体里,被一点点吞吃消化,但也最终将纯净的水污染成朦胧的灰,难再澄澈。 不朽吞吃了繁育的碎片,但繁育亦玷污了不朽。那润黩如混沌般在两者中诞生,改变了泽苛的体质,并源源不断地从龙尊的身体里溢出,带来诸多苦难。 千百年的浸润,千百年的侵蚀,润黩之力暴烈地奔涌在持明的身体里,咆哮着不受驯服。 但龙尊不曾想过要驯服它。 他只是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将那将溢出的能量灌赠给大地,这是第一次削弱。 又有龙王循味而至,张口吞掉了润黩的大半,这是第二次削弱。 于是伤重的劣犬垂下尾巴,呜咽哀嚎,彻底躲进了持明的血脉深处,任其驱使了。 也许润黩会慢慢恢复到强盛,但那时,想必也不会不受龙尊的控制了。 摩拉克斯也有所察觉,觉得这可能与润黩被大量消耗有关系。 也算是因祸得福。 总比不受控制来的好。 但这些个推测总不好向若陀说明,于是摩拉克斯选择直接微微沉下脸,凶了好友一下: “问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快喂。” “好好好,活祖宗们。”龙王无语地将小勺子塞进龙娃娃的嘴里。 龙尊降世的消息传得极快,不过几天,好些个仙人都带着礼物前来拜访。 “泽苛,还记得我是谁不?”弥怒一边假模假样地打着招呼,一边试图伸手给小龙尊翻个身。 泽苛茫然地看着他动手动脚,觉得确实有点眼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新生的大脑发育尚不完全,各种记忆乱糟糟的挤作一团,他得花好长时间才能理出一点头绪。 水夜叉伐难不解地看着她的兄弟: “你这是在做什么,小心别把他弄哭了。” “哎,我心里有数,如果不趁现在量,等他恢复后就不好下手了!” 弥怒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个绳尺,毫不犹豫地缠在孩童的尾巴根上,开始了测量。 小龙尊一时不察,竟被人触了最敏感的尾巴根,他呆滞地瞪大了眼。 干什么?偷袭? 出于防卫的本能,他甩起了尾巴就去抽岩夜叉的手腕,结果被轻而易举的挡住了。 “别动哈,这个数据还真有够小的,我是说和以前的比” 这罪魁祸首竟还在恬不知耻地评头论足? 哪里小了?你不要睁着眼睛乱说! 泽苛想反驳,可是一片混乱的大脑让他想不起来该怎么说话,想反击,尾巴却被那夜叉轻轻松松地捏在手里,又气又急之下,他出于本能地哭泣了起来。 “呜哇哇——!” “弥怒!你真把他搞哭了!”浮舍的四手乱成一团,无措地看着脆弱的幼儿。 “不会吧?我也没做什么啊!” 哭泣声中,监护人闻召而来。 “弥怒?哦,原来是在量尺寸泽苛可能是不太舒服,这样吧,我帮你把着。” 被召唤过来的摩拉克斯十分贴心地帮忙摁住了小龙尊。 “多谢帝君!” 得到允许,那弥怒更放肆了。 “?” 召唤过来的保护者居然和僭越者狼狈为奸,泽苛小小的脑袋瓜显然理解不了如此诡异的情报。 众目睽睽之下,幼儿直接呆怔在原地,大脑陷入了宕机。 “没、没问题吧,龙尊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削月悄悄地问一旁的留云。 “你这话说的,新生儿能聪明到哪里去,让他现在起来给你打一个归终机吗?”仙鹤不爽地撇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夜叉们。 “浮舍,魈和应达怎么没来?本仙记得她不是一直很期待泽苛的降生吗?” 说起这个,浮舍的情绪也低落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无奈地扶额: “唉,别提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达一直觉得身体不太舒服,金鹏体贴,说自己已经见过泽苛了,自愿留下,在家里负责照顾她。” “那孩子那么活泼,居然也有生病的那一天吗。” 理水吃了一惊。 “是生物总会有虚弱的时候的。”等到岩夜叉测量完,摩拉克斯将孩童抱起,轻轻地安抚了一下他,泽苛的眼神又恢复了灵动。 “不过,好转的那一天也总会来到。” 众仙皆点头称是。 天已近黑,这些消息灵通的仙家们一一告辞,各自离去,洞府内又恢复了寂静。 萤萤灯火下,摩拉克斯能看见若陀早已坐在了餐桌上,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他轻挑了下眉,“怎么?这次彻底不回灵矩关了?” “战争都结束了,灵矩关哪里用得上我”若陀讪讪一笑,“而且,你不也很需要我的帮助吗。” 他暗示性地看了一眼鱼塘。 “好嘛。”于是摩拉克斯将小龙尊交给老友,放松地坐下,给自己盛了一碗莲子禽蛋羹。 “那我可得好好查验一下你的育儿技巧了,你之前抱小甘雨都抱不对的。” “哎!你这人怎么老翻旧账!我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我了。”若陀满口不服地接过泽苛。 “哦?那今晚泽苛跟你睡。” “这还是不要了吧” 如此日复一日,竟也平常地度过了一些岁月。 小龙尊的身体渐渐地坚实,很快就不用靠着摩拉克斯支撑,也能自己坐起来了。 他蜷着尾巴,板板正正地坐在床上的样子,当真是十分可爱,连岩之魔神有时候也会看着看着突然心软一下。 小龙尊一声不响地坐在床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嫩角,玩了一小会后,又把目光投向了若陀龙王头上的大角。 “哦?朋友,龙王的角可不是能随意摸的。”若陀看出来了他的意思,却要故意逗弄他。 “你得求求我,我才依你。” “?”泽苛懵懂地眨眨眼,仰着头看他,眼里一片纯稚的天真。 “好吧,你说服我了。”对着那目光,若陀龙王魔抗大减,直接趴下了。 “速战速决。” 硕大的黄金龙角摆在稚儿面前。 “!” 泽苛如愿以偿,欢乐地摇了下尾巴尖,就绷着小脸伸手握住了面前的大角。 好硬,和自己的不太一样。 玩了一会,他又皱起眉头,忧虑的目光投向了屋里的第三个人。 岩王帝君的头上空空荡荡。 泽苛的目光渐渐担忧。 兄弟,你的角呢? 摩拉克斯:“?” 第 57 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是说,也许我不是龙,没有角是正常的呢?”摩拉克斯试图向年幼的龙尊解释。 很明显, 泽苛那小小的脑袋瓜里现在还没有出现种族的概念,他只觉得: 人有三名, 龙角有二,你为什么没有? 孩童看向摩拉克斯的目光越发的同情。 你和我们不一样, 定是生病了。 “唉。” 眼看着泽苛手心里又开始要冒红光,摩拉克斯无奈地妥协了。 在若陀龙王戏谑的目光下, 他伸出岩掌抹了一把发顶, 霎时间头上就生出了一对金玉色泽的龙角。 那角与二人的完全不同, 既不像龙王的那样威猛狰狞, 也不似泽苛的精致透彻,反而如玉般温润,石珀般凝实, 优雅纤细,贵不可言。 幼童的目光瞬间就被牢牢吸引住了。 金瞳的帝王在幼童面前低头, 让他查看那新出的龙角。 “现在你满意了吧, 无理取闹的家伙。” 小泽苛眼睛亮闪闪地伸手捏了捏垂在面前的角尖,终于安分了。 但是孩童的天性总是活泼与充满好奇的, 哪怕是持明龙尊也不会意外, 没一会泽苛就玩腻了龙角,拽起了尾巴。 幼龙的尾连鬃毛都未长齐,连鳞片也是软的,只有尾巴尖顶着一团蓝色的绒毛。 泽苛随意地攥了一会尾巴尖, 却又发现了什么盲点。 他的目光变得迟疑,蓝眼疑惑地落在若陀和摩拉克斯的后腰上。 你俩尾巴呢? 二人腰后一凉。 “休要得寸进尺。”摩拉克斯板起脸, 试图震慑住这小龙尊。 谁知那本是同一个阵营的龙王并不配合,痛痛快快地把树杈一样尾巴放出来给娃娃看。 “喏,我的尾巴还会变色哦。”若陀特意把尾巴扫到泽苛面前,尾巴上的鳞片应声变成冰蓝色。 哇,厉害。 小龙尊的眼睛里立时就透出明显的崇拜来,手一松就摇着尾巴去够若陀的树叶状鳞片。 见泽苛兴高采烈地玩了起来,若陀转头就送给了岩之魔神一个得意的眼神。 我们都有尾巴,不告诉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哼。”一声冷笑后,一条大龙尾巴直接挤走那些华而不实的鳞片,霸占地塞满了泽苛的怀抱,祥云一样的鬃毛盖了幼童满头满脸。 “!!” 鳞片虽然好看,但是会有谁不喜欢毛茸茸的小祥云尾巴呢?至少泽苛肯定是拒绝不了。 小龙尊直接将龙王坚硬的鳞片抛之脑后,手脚并用地夹紧了怀里的尾巴,这次是彻底安分下来了。 若陀看着这滑稽的场面直接憋不住笑了。 “呼哈哈!摩拉克斯,你恼了?真的假的!” “还不是你先挑衅我的。” 岩之魔神横了那龙王一眼,看起来有些忿忿,但是若陀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家伙眉眼柔和,仪态放松,尾巴一动不动地任泽苛抱着,显然是愉快得紧呢! 如此轻快的好友,上次见还是魔神战争之前的事情了。 若陀收住笑,伸手摸摸将头埋进鬃毛里的孩童。 如果你恢复了就更好了。 孩童眨眨眼睛,一声不吭。 多了条龙尾巴还是很有好处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甚至可以解放一只手。 棕黑色的龙尾稳重地圈成一个圆,里面关着安静发呆的娃娃。 微风和煦,青色的风神带酒来拜访他的友人。 “摩拉克斯啊,不是我说,你的小龙尊怎么一直在走神啊。” 巴巴托斯故意掀起微风,吹乱泽苛的胎发,换来一个茫然的回视。 “来,小家伙,和我学:”少年诗人故意在孩童面前指向龙相的摩拉克斯,“叫他妈妈,明白了吗,妈——妈——” “?” “做点正事吧,巴巴托斯。”摩拉克斯无奈地打断他,“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好冷漠啊,岩神大人,我来就不能是为了朋友间普通的聚会吗?”少年故作无辜地摊手。 “你看,我还给泽苛带了礼物呢。” 风神将一株蓝色的小灯草放入孩童的手,“果然很配!” “不如琉璃百合。”摩拉克斯故作不屑地呛了他一声,然后又略带关心地看他。 “我虽为岩之魔神,但我却不是真如石一般迟钝,巴巴托斯,你真当我看不出风中的焦虑?” 威严的君王顶着龙角,郑重地看向邻国的同僚: “虽然不知你为何收了请求的话,但是我在这里,永远愿为朋友解忧。” 少年一怔。 “欸呀,居然都被你看穿了,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难得摩拉克斯这么直接,就连巴巴托斯也有些羞涩了。 “好吧,我的朋友,我理应对你坦诚。” 年轻的神明持琴正色看向可靠的君王。 “我用神力吹开了积雪,换蒙德四季如春。” “微风徐徐,水波澜澜,本应果满枝头。” “可奈何” 他伸手弹出一串落寞的琴音。 “奈何高塔之下的子民,惯于狩猎,不曾与温暖的土地建立过情谊,无知无识之下竟错过了春种与夏收。” 摩拉克斯眼神一沉,知晓了他所求为何。 “所以,我本是想来问问九沃龙尊能不能求一点优良稻种的但是看他现在神智并没恢复,也就说不出口了。” 巴巴托斯有些丧气,身为风精灵的他此时正当年轻,一时之间忽略了这件事也正常。 “不过也没什么大碍,让蒙德猎人们多组织几次狩猎好了,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自由的诗人倒是看得很开,他相信坚强的蒙德子民会自己想出办法。 “怪不得你要来问问泽苛,璃月的稻种皆为润黩所改良”不过泽苛应该不在意这些小节,不如我做主,送一些给你 话还没出口,摩拉克斯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软软的应答声。 “可。”顶着龙角的娃娃绷着小脸盯着面前的两个神明。 “??!” “我准了。”尖耳朵愉悦地晃了下。 “?!!”摩拉克斯震惊地回头看那娃娃。 “没听清吗,摩拉克斯。”泽苛故作无辜地歪头,声音稚气:“我说,我准了。” “婴儿说话了!”巴巴托斯大惊失色。 “!!!”摩拉克斯瞳孔地震,吓得收紧了龙尾。 “哇!”坐在尾巴里的小龙尊瞬间就被缠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没事吧!” 一阵兵荒马乱后,三人终于冷静了下来。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摩拉克斯强作冷静。 “这位先生叫你妈妈的时候。”泽苛一脸淡定地说出不得了的话。 “额啊我是开玩笑的抱歉!我愿意用这瓶苹果酒来赔罪。” 巴巴托斯以手拂面,有些尴尬地不去看小龙尊的脸。 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刻恢复记忆啊! 摩拉克斯不赞同地拿走酒瓶:“你这酒鬼他还没到喝酒的年纪。” 短手短脚的龙尊突然沉默了。 好不容易长了那么大,现在都要从头再来了吗 好失落。 不过,能带着记忆和摩拉克斯再度见面,已经很好了。 于是,泽苛轻轻摇起尾巴,打起精神看向二人: “润黩之谷种,若有需要,请尽管拿去。” “我之所愿,从始到终,唯有世间无人死于饥饿。” 瘦小枯瘦的孩童尸体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让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沉郁。 “所以,无论是异世的,异国的,异族的,不问来处,不问过往,皆可以向我讨求饱腹。” 巴巴托斯闻言怔愣,突然向这幼童样貌的龙尊投来复杂的目光。 想要填满天下人肚腹的宏愿吗 且不说能不能实现吧,但这孩子的神色 比起坚定,更像是执拗啊。 出于种种考量,自由的神明向九沃龙尊发问: “若有人为寻求饱腹而敬你,你待如何?” “此人之本能,我当知而不喜。” 泽苛茫然,但仍真诚地回答了。 “若有人为寻求饱腹而爱你,你待如何。” “此人之本能,我当亲而不重。” “若有人为寻求饱腹而杀你,你待如何。” “此人之本能,我当厌而不恨。” 询问声住了。 皆以人之本能相答吗 自由之神对着幼童露出了一个温柔又悲悯的微笑。 “怎么了嘛”泽苛被笑得心里发慌,忐忑地蜷起了尾巴。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巴巴托斯避而不答,轻轻地抚摸起他的琴。 那丰收的象征,九沃的龙尊。 竟是一个迟钝又胆怯的孩子。 摩拉克斯在一旁听着这一问一答,却突然愕然地睁大了金瞳。 他终于发现了泽苛身上的问题。 他在人类的身上付出了太多,但却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过,只是一味地给予,不曾思求过回报。 但那并不是傲慢,而是令人胆颤的自罪感! 他从心底,就没觉得自己可以得到过回报过! 仔细想想,泽苛是何时对饥饿产生了如此执念,又是何时对自己产生了厌弃? 是因为一时的疏忽而无辜而死的人类孩童,泽苛一直觉得其中有自己的过错,那与璃月的契约,也是他痛苦的体现不,还要比这更早。 早到那被他亲手杀死的大猫们,润黩之力所杀死的家人。 也许、也许 摩拉克斯恍然发现。 也许那个优雅又冷漠的龙尊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 我知道他对饱腹的执念颇深,但是 没想到他竟自轻到如此地步!! 这个小混蛋,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人民的活干粮吗! 摩拉克斯突然用力地攥紧了酒杯,心里下定了决心。 这次一定要改变这混小子的想法! 百般思绪中,巴巴托斯弹奏起和缓悲伤的曲调。 在这短短的问答中,他已窥见了那温柔又执拗的灵魂。 “璃月的龙尊啊,丰收的使者啊,愿恶者不得见你的慈悲,畏威而退;愿善者能看破你的冷漠,爱如潮水,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在这残酷的世间迷失了方向。 琴音中,蓝色的孩童茫然地眨眼,不懂得诗人在悲叹些什么。 此刻,无人可知,在这一时兴起的歌谣中,竟暗含了龙尊接下来的命运。 未来,在七神离散难聚的时代,冰之信徒遍布七国的时代,名为钟离的凡人愣愣地对上了故友陌生的蓝瞳。 在他们的身旁,金发的旅行者和小精灵默契地对视。 “钟离先生,你认识他吗?” “” 但那些都是后话了。 第 58 章 巴巴托斯随风而去后, 此间天地就只剩下两个面露龙相的人了。 小龙尊新奇地看着摩拉克斯头上的玉角,伸手摸摸他尾巴上的鳞片: “如果你的耳朵也变成尖的,我几乎要以为你是另一个持明龙尊了。” 听见泽苛说起他的种族, 摩拉克斯心神微微一动。 “泽苛你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他试探着开口,并大致讲诉了发现的的过程。 幼小的龙尊听后久久不言, 尾尖低垂着沉思:“我就知道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 但是还是有点难过。” 他抬头看向天空,那一望无际的蓝如罩子般将万物禁锢。 “我也想起来许多事, 想起来汤海变得可怕后, 我和许多族人们奔向宇宙, 经历了许多困难与痛苦去寻找延续种族的办法。” 所以, 汤海啊,我的故乡,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 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隐隐约约的预感藏在持明的心里。 “但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一点想不起来了,我到底是为何来到这里, 润黩之力又为何出现在我的身体里” 这一切究竟是必然的结局, 还是命运的玩笑? 疑惑如同迷雾,搅扰着他的心。 异世的龙尊怅然地摸摸自己独特的的尖耳, 郁郁地不说话了。 “你说, 我还能,回到汤海吗,摩拉克斯?” 这世间无人能回答他。 “没关系,泽苛。”摩拉克斯正了正神色, 伸手轻拍了拍幼童的后背。 “不要担忧,我们会有非常非常漫长的时间去探寻这些问题的答案。” “所以, 在那之前,先顺利地长大吧。” 摩拉克斯向年幼的朋友露出温和的笑容。 异世的持明啊,此刻的你,并不孤单。 泽苛瞬间就被这熟悉的笑容安抚下来了,别扭地拧了拧尾巴尖,目光游移。 “我、我要去看看若陀怎么样了。” “也好。”摩拉克斯十分自然地将双手扣在孩童的腰上,径直抱进怀里。 “算算时间,你也该吃饭了。” “?” 小龙尊来不及阻止,懵圈地坐在老友的臂弯上看着他的脸。 “??” 我不要面子的哈? “等等,摩拉克斯。”泽苛开始在他怀里挣扎,“你不觉得这样很怪吗?” 摩拉克斯泰然自若,迈步就走,将孩童小小的抗议全都忽视。 “哪里怪了,我看人类都是这样抱孩子。” “我又不是真正的孩子!”小龙尊大鲤鱼似的开始在岩之魔神的怀里扑腾,尾巴都险些甩到帝王的脸上。 “太怪了!我受不了了!” 但摩拉克斯又岂是等闲之辈?他轻轻松松地就镇压了小龙尊的反抗,嘴里不紧不慢地应付到: “之前都是这么抱你的,有什么问题吗?” 泽苛双手奋力推拒着他的胸膛,小小的身体努力往外探,别扭得尾鳞炸起:“这也太怪了,好难受!” 摩拉克斯无奈,好声好气地与他讲道理: “你现在身体脆弱,又无力行走,我抱着总会安全些。泽苛,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忍耐一下可好?” 挣扎的声势渐弱。 “哼。”孩童冷着一张小脸,不情不愿地妥协了。 “哈哈哈多谢龙尊配合。” “哼!” 摩拉克斯半抱半揽着浑身僵硬的孩童回到了洞府。 房间里有淡淡鱼糜的香气。 “呦,摩拉克斯,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若陀熟练地盛了一小碗鱼泥放在手里,另一只手取了个小勺子就准备就绪了。 “你快把孩子放下吧,我都准备好了。” “”摩拉克斯沉默了一瞬,一言不发地将将泽苛放在床上。 若陀不疑有他,毫无防备地舀了一小勺鱼泥就往幼儿嘴边抵。 蓝角的幼儿呆呆地看着递在眼前的勺子,一动不动。 “嗯?摩拉克斯,今天他怎么不张嘴?难道吃腻了?”若陀又将鱼泥在泽苛的眼下晃了晃。 “” 摩拉克斯突然伸手紧紧捂住了下半张脸,面容严肃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在岩王帝君兴致勃勃的注视下,泽苛一巴掌拍开了那勺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魁梧的龙王。 “我想自己吃。”娃娃不满地挽起手臂。 “???” 来不及思考,若陀下意识地就将勺子递给了泽苛。 “持明大脑发育原来这么快吗”他喃喃自语。 站都站不起来就会说话了? “噗。” 摩拉克斯再也憋不住,从指缝间传出闷闷的嗤笑。 那轻轻的笑声惊雷般打中了若陀龙王,他咽了下口水,干涩着嗓子试探到: “雪稔君?” 小龙尊脸色一黑,手里的小勺子带着里面的鱼泥“啪”地一下飞到了若陀脸上。 “别叫我这个名字!” “哇靠!”若陀龙王震惊地把手里的碗甩了出去,“真的是你啊!” “喂!碗扣桌子上了!” “等等,那是我的文件。”帝君笑不出来了。 “不关我事!谁让你不告诉我!” 一片混乱后,风波平静,小龙尊终于靠自己的努力吃上饭了。 “没味。” 泽苛笨拙地拿着勺子,半天才吃下去一点,就算是这样,也固执地不让若陀帮忙。 “你忍忍吧,婴儿不能太早接触调料的。”若陀龙王正看着他发愣,条件反射地出声回答了他。 “你倒是有经验了。”小龙尊颇觉讶然,抬头扫了一眼龙王的赤瞳。 “还不是因为你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不,我是说”若陀突然支吾了起来。 他想道歉,又觉得轻飘飘的道歉太轻,轻得说不出口。 看着这样的龙王,泽苛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像是身上有古岩龙蜥在爬。 “闭嘴不许说话。”一团刚凝聚出的水团“啪”地打到若陀的龙角上。 “哇!你怎么偷袭!”若陀匆匆甩干角上的水,“我是想说” “无论是什么都休要再提!”泽苛立声制止了他的话。 “前尘往事,我心有定论,磨磨唧唧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小龙尊绷直了尾巴,严肃地看着岩之龙王。 “持明寿七百年,就算是没有你这件事,我也早该蜕生了。” 他又特意填了这句话以做安抚。 “这不一样,泽苛。”经过二次打断,若陀的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你终究是因为我受到了伤害,于情于理,我都欠你一声抱歉” “闭嘴不许再提!”泽苛只感觉浑身难受,无形的绳索勒住了他的脖子,于是幼龙蜷起了尾巴,难得的不顾礼节第三次打断了好友的道歉。 摩拉克斯看出了端倪,连忙开口打断这无休无止的循环。 “泽苛,为什么不让若陀道歉呢。” 他靠近年幼的孩子,耐心地看着他。 “可以告诉我吗?” 岩之主有着黄金般的眼瞳,只是被注视着,就会有无可比拟的安全感从心底发出。 泽苛稍稍安定了下来。 “因为若陀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 “地脉是那奥罗巴斯与青墟浦魔神合谋所伤,若陀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失控的,伤我绝非他的本意” “既然没有错,他就不必道歉。”在君王的陪伴下,蓝发的孩童乖顺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不止如此吧,泽苛。”摩拉克斯温和地伸手摸摸他柔软的头发,循循善诱到: “若只是这样,你的情绪不应该如此激动。” 孩童抿了抿嘴,迟疑了。 “泽苛,告诉我吧,你知道的。”岩之魔神郑重又真诚地看他,一如数千年前签订契约的夜晚。 “我曾经说过‘希望能和你立下契约,利用这份力量达到所有人都会开心的未来’。” “这个未来里,如果没有你,那将毫无意义。” “” 泽苛瞬间就被打动了。 是谁撕裂屋顶,将少年从无尽的兽类呻吟中解脱? 是谁带着朋友,将蛋羹灌入不饮不食的龙尊胃中? 是谁忍着悲怒,将垂死的朋友从雪地里抱起医治? 林林总总,刻入心怀,只变成一句话: 摩拉克斯不会害我。 “好吧,我说,你不要生气。” 泽苛的蓝瞳上眺,窥视着摩拉克斯的面色。 “好。” 于是泽苛张了张嘴,略带怯意地倾诉了自己的心声: “这件事的发生我有不可忽视的责任,是我沉浸在润黩之力给我带来的快乐里,忘记它的可怕明明归终都提醒过我了” “若陀本不用承受伤害朋友的伤痛,我知道的,我经历过,那很可怕的,因为润黩之力抱歉,但该说道歉的应该是我” 孩童稚嫩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微,几不可闻。 “我本可以做到更好的对不起” 摩拉克斯没想到他会听到如此回答。 他看见身前的若陀龙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他的眼睛。 摩拉克斯,你听听这是什么话!他以前是这样的性格吗? 如此毫无根据的自我怪罪,竟出自那个看起来冷漠淡然的持明龙尊? “不是,泽苛,你不觉得你的逻辑有点不对劲吗”若陀要听不下去了。 但摩拉克斯打断了他的话。 金瞳的魔神直接伸出那双岩掌捧住小龙尊的头两侧,强迫他将脸上的神情全部暴露,不留一点隐瞒。 浅淡的蓝眼茫然又哀切,全无虚晃与怨怼。 竟都是真心话。 泽苛一动不动地任他捏住头打量,简直是毫无理智,违背本能的信任。 于是那岩石之主,万民之君心软了。 他轻轻拥住了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朋友,长长叹息了一声: “你不曾做错过任何事,泽苛。” 小小的龙尊顺从地被他揽住,迷茫地摇摇尾巴。 第 59 章 泽苛到底还是幼儿的身躯, 与摩拉克斯谈了一会心后,很快就疲惫地睁不开眼睛了。 “睡吧。”小小的毯子盖在了身上,于是小龙尊打了个哈欠, 卷起了尾巴,安安静静地在龙王与岩神的注视下睡了。 二人默契地起身轻轻离开, 留下泽苛一人。 “摩拉克斯。”一出门,若陀就憋不住了。 “从他放血以沃大地起, 我就觉得他的精神状态很不乐观了只是、只是” 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啊!! “他已经做到最好了,为什么还在苛求自己?” 龙王无法理解泽苛的这种行为。 魔神战争, 四方流离, 唯归离原上炊烟袅袅。 地脉失衡, 龙王噬友, 九死一生后毫无怨言。 难道他真的是个圣人吗? 摩拉克斯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一切都早有端倪。 恍惚中,他想起了石屋子里九团毛绒绒的肉团, 少年麻木又绝望的表情。 “是我杀死了我的家人。”龙尊曾平静地向岩之魔神讲诉过这句话,不含一点感情。 当初的摩拉克斯与少年尚不熟悉, 只能稍作安慰, 将他领进人群里去,希望能抚平他的悲伤。 之后又很多年过去, 寻常的丰年里, 无辜的人类孩童悲惨饿死。 “是我的犹豫不决害死了他。”长大了许多的龙尊脸颊瘦削,不含感情地陈述着。 “如果我能果决地收养他,就不会有这件事了。” 摩拉克斯不答,强硬地将他拉入仙众中, 希翼他忘记悲伤。 如他所愿,泽苛看起来又好了。 之后战争爆发, 在归终与耕地间,他看似选择了朋友,任大水带来饥饿。 然后呢?却是疯狂的血夜用以弥补饥肠。 缠绵病榻时,虚弱龙尊却看起来从没如此放松过。 “若有人在丰收的年岁任自己的同胞饿死,他的血泪必浇灌他的土地我没有违背契约哦,摩拉克斯。” “”契约之主举起了戒尺以作回应。 在无人可知的角落里,负罪感与执拗一日日生根抽芽,席卷着温柔又重情的龙尊走向疯狂的自毁。 还是说那疯狂本就是无可更改的底色? 摩拉克斯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次,我会好好纠正他的。”岩之魔神微微昂头,金瞳坚定。 “那些可笑的重担,我会将他们一一从泽苛的心里除去。” “哈?别说得像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若陀龙王不满地看着他,挽起了手臂,“我也会帮忙的好嘛!” “哈哈泽苛人缘向来很好,我想大家都会愿意帮忙的” 我们还有漫长的时间去改变他。 泽苛既然已经拾回了记忆,就不再愿意接受朋友们的照顾了。 “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幼小的娃娃坐在摩拉克斯床上,板着一张冷酷的小脸。 “不,你不可以。”摩拉克斯麻利地将毛衣往他头上套。 “你甚至无力自己穿衣服。” 泽苛脖子一缩,摇着头拼命地往后躲:“那只是因为我不太习惯套头毛衣,之前头上的角太大了哇!” 反抗无果,小龙尊面无表情地被摁着换完了衣服。 天啊,我为什么要有记忆,被当成孩子照顾的感觉也太古怪了吧。 若陀在一边发出无情的嘲笑:“哈哈哈!别害羞啊泽苛,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泽苛要维持不住冷淡的表情了。 不等泽苛发作,摩拉克斯忙给龙王一眼刀:“没事就去做饭,别在这里碍事。” 见摩拉克斯不爽,若陀连忙闭嘴,应声而退。 可靠的岩之魔神伸手想替小龙尊整理了一下衣领,幼小的娃娃再一次推开他的手表示拒绝:“不用这样细致的,摩拉克斯。” “你好像误解了什么,泽苛。”金瞳的魔神无视了他小小的反抗,坚持整理完了。 “我如此做,并不是出于对弱小孩童的怜惜,乃是出于对友人的关爱。” 他拍拍孩童衣领上系好的扣子,微微弯下腰与他对视。 “契约之主向你保证,无论泽苛处于何种境地,都永远是与摩拉克斯平等的朋友。” “所以,不要抗拒我的帮助。”金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面对有些不自在的朋友,他霸道地没有给出第二个选项。 “哼” 在这难得强势的表态里,那些自记忆苏醒后,龙尊心里升起的小小不安,皆烟消云散了。 “我想去看看魈了,蜕生前我好像把他吓得不轻还有留云和小甘雨”幼童摇摇尾巴,故作冷静地移开了话题。 “好,这么说来,我确实也有段时间没去探望过夜叉们了”摩拉克斯知道他妥协了,金瞳瞬间柔和,顺着泽苛的话开始了下一场闲谈。 哪怕战争已结束多年,五夜叉仍形影不离,负责着魔物的清除。 小龙尊一边顺从地任摩拉克斯抱着前往夜叉们的住处,一边听他讲诉这几百年以来发生的事情。 四海安定,国富民强,一切都如梦似幻,让记忆还停留在战时的泽苛听起来没什么真实感。 摩拉克斯没有选择动用神力快速地到达目的地,而是选择抱着稚弱的幼子,一步一步地在人世间穿行。 凡人不得见的角落里,君王将繁荣的国度指给龙尊看。 七星八门的使者与千岩军的军士们面目严肃,禾稻虽无九穗之奇迹但往来千里郁郁葱葱,凡间仙迹稀少但传说不曾断绝于街头巷尾 泽苛震撼地睁大了眼。 “璃月的变化好大。” 他有些无所适从了。 “感觉如何?”摩拉克斯不动声色地问怀里的幼子。 “很好。”龙尊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眼睛却在闪闪发亮,他曾无数次地亲自踏过归离的每一寸土地,无论离开多久,也不会忘记璃月的模样。 “这里确实是我的璃月没有错!” “他变得更美了!”泽苛突然抬头,掩饰不住的喜悦挂在他的脸上,那向来矜持的龙尊突然向摩拉克斯露出了一个略带兴奋的笑容。 “好开心!” 摩拉克斯被泽苛脸上极为少见的笑容惊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会感觉到陌生呢。” “确实有些。”纤细的白尾向上翘起,愉悦地摇摆。 “不过都是些令人喜悦的陌生,摩拉克斯,你走快些!”小龙尊大声指使着他。 “再让我好好看一看现在的世界!” 摩拉克斯轻笑一声,加快脚步,再一次带着他幼小的朋友走入城镇。 “那就依你所愿。”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风光无限好,一切苦痛都好似旧梦,从不曾存在。 而远离城镇的一角,有夜叉在其中安歇。 魈正在树上看着天空发呆,眉目间有不可忽视的忧虑。 应达最近的情况时好时坏,脾气也暴躁了不少,上次竟险些伤到了自己。 而且更令人不安的是,伐难也开始有了类似的症状,弥怒也开始打不起精神了。 凡人中的医生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来如果去绝云间,哪个仙人比较懂医术呢? “不行!我得去求告帝君!”魈越想越焦虑,再也坐不住,直接一个起身靠在树干上。 “虽然帝君现在应该忙于照顾泽苛,但是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他焦虑地喃喃自语。 “出什么问题了吗,魈?”毫无防备的,在少年仙人的树下,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帝君大人!”魈震惊地低头,看见了正单手抗着小龙尊的摩拉克斯。 “还有泽苛,你们怎么来了?”他忙翻身准备下树。 在他的疑问声中,那短角稚儿却把尾巴一摆,眼神灵动又不满地上下扫视了一遍他。 “你怎么一点个子也没长?”那上一次见面还懵懂无知的幼儿突然冷着脸犀利发问。 “哇啊?!!”少年吓得直接一个踉跄,姿势扭曲地跌下树来。 摩拉克斯眼神一肃,上前几步直接用那只空闲的手臂揽接住险些摔落在地的夜叉。 “小心,魈。” 少年却来不及道谢,金瞳震惊地看向帝君另一只手里环着的幼儿。 “你、你!你想起来啦?” “理所当然。”小龙尊故作从容地点头,“用不着那么惊讶,所以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一点也没长高?” 他的眼神逐渐锐利,逼视着夜叉少年:“莫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吧。” “!!!” 虽然蜕生变为幼儿,但泽苛龙尊的威势仍不减当年,背靠着帝君瞪得魈是呐呐不敢言。 “夜叉本来就不容易长高”他连忙从帝君搀扶的手臂中离开,目光游离不去看泽苛的眼睛。 “是吗,我看弥怒就挺高的” “咳咳。”眼看着话题就要飞到九天云外,摩拉克斯连忙将他们打住。 “所以,魈,你是遇见了什么困难了吗?”君王看向他信任的下属。 “帝君大人我们遇见了一些奇怪的疾病”魈皱着眉,开始了诉说。 第 60 章 房屋内, 应达难得的觉得身体不错,去厨房里给自己做了饭食。 新鲜的兽肉切片,放入致死量的绝云椒椒, 猛火快炒,飘扬的肉香里带着浓郁的辣味, 就是一道特制的爆炒肉片了。 应达连忙取出碗筷,夹起肉片就往嘴里放, 那爆裂的辣意就像往雪地里放了个炮仗,爽快极了。 红发的少女吃的是两眼冒光, 只可惜, 在她所有熟识的人中, 少有人能理解她的品味。 “咳、咳!”推门进来的绿发少年被这呛人的气味熏得睁不开眼睛。 “应达!不是告诉你生病的时候不许偷偷吃辣了吗!” “哇!你在的呀!”应达被这厉呵吓得浑身一激灵, 心虚地看向自己的幼弟。 “我、我就吃一点而已啦” “一点也不行!”魈一脸严肃地走进屋子,就强硬地收走了她刚做好的饭。 “我才吃一口啊呜哇哇咦!帝君大人!”应达本想稍微反抗一下,结果被站在门口的摩拉克斯吓了一跳。 “叨扰了。”摩拉克斯点头示意, 而他手臂里的孩童眼珠一转,拍了拍岩之魔神的手臂, 一言不发地看热闹。 “!帝君大人怎么来了!还有泽苛龙尊!”顾不上抗议魈的行为, 红发的少女赶紧跳下椅子,慌乱地打开窗户散去一屋子的辣气。 “失、失礼了, 帝君大人。”手忙脚乱地整理一番后, 两位夜叉故作镇定地给摩拉克斯沏茶。 摩拉克斯将小龙尊放在腿上,温和地接过应达递来的茶杯,轻抿一口,赞叹起来: “口感醇厚, 香气悠远,堪称上品” “这是伐难特意从沉玉谷购置来的茶叶呢, 帝君大人喜欢就好!” 少女单纯,听到夸赞很快就一扫尴尬,高兴了起来。 她又低头看那帝君怀里冷淡的龙角娃娃,毫无防备地打趣到:“泽苛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可是饿了?” 就等你呢。 小龙尊眼睛亮了一下,立刻一本正经地回复无知的红发少女: “因为你没有给我沏茶,所以我不高兴。” 应达下意识地哄他。 “哦,原来如此啊,可是小孩子不可以喝茶哦哦哦哦?!金鹏!!” 少女吓得蹦起来,慌乱地搂紧她幼弟的脖子。 “泽苛、泽苛说话了!” “唔!”魈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看见了想预想之中的场景,泽苛很满意。 “我会说话岂不是很正常。”他故作无辜地歪头,伸出小短手努力去够桌子上的茶壶。 “” 摩拉克斯立马不动声色地将茶壶推远了些。 “??”龙尊疑惑的目光。 “咳。”岩王帝君理直气壮,“应达说得在理。” “啧” 尾巴不爽地敲了一下老友邦硬的腹部,泽苛转过身来认真地询问惊魂未定的少女。 “应达,你哪里不舒服,对于治病一事,我还是有点熟悉的。” 闻言,摩拉克斯捏着茶杯的手突然紧了一下。 “不要!” 没等应达开口,魈清朗的少年音突然尖利地响起,吓了旁边的少女一跳。 “怎、怎么了,金鹏?”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突然尖叫的少年。 “我我”面对着摩拉克斯的金瞳,魈一时有些怯场,但他很快地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我只是不想你再次受到伤害了,泽苛。” “你知道的,我在说——” ——润黩之力。 那奇诡霸道的能量,促使你蜕生的主要祸首。 “不要再用那份力量了” 少年的金瞳暗含祈求。 应达茫然,下意识地看向幼小的龙尊。 此刻,浓厚的辣炒肉片的气味几近散去,隐藏其中的端倪开始浮现。 “欸,泽苛。”红发的少女突然不合时宜地开口。 “你闻起来有点香哦。” “!” 瞬间,所有人都动作都僵住了。 空气凝滞了半晌,少年仙人嗓音干涩地开口,“应达,你是不是闻错了。” “冷静点,魈。”摩拉克斯手里护着幼小的龙尊,看起来极为镇定。 “应达虽然身上的气息躁动不平,但并没有失去理智的迹象。” 如果能忽视突然出现将泽苛罩得严严实实的金色屏障的话,他看起来确实淡定极了。 “你们两个都应该冷静点。”小龙尊无语地被摩拉克斯揽在手臂里,伸手拍了拍岩元素的屏障。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回了,归终不也说过我很香的话吗。” “你还是小心些好。”岩王帝君强硬地给他扣上护罩。 “呜哇!”应达被他们过度的反应吓得不轻,“怎么啦吗!我只是随口一说!” “”魈知道,若陀袭击泽苛的惨案只流传于少数仙人耳中,不怪应达意识不到这句话的可怕程度。 但是那种朋友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死去的无力感实在是 令人不适。 少年用力地揪住大腿上的布料,额角渗出冷汗。 泽苛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恐慌。 泽苛立即采取了行动。 小小的龙尊不耐烦地掰开摩拉克斯轻握在他腰间的手指,扭动着身子挣开他的束缚,然后努力举起双手向少年仙人伸去。 “魈抱我。”他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面无表情地举手讨抱。 “?”魈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抱。我。”头顶短角的幼儿声音稚气,表情却很认真。 “别让我再说一遍啊。” 我也是要面子的。 “??” 来不及多加思考,魈下意识地将面色冷淡的小龙尊从摩拉克斯腿上拔过来,僵硬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泽苛满意地甩了甩尾巴,在少年的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安安分分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泽苛?为什么突然”提出这种要求? 魈十分不解。 哪怕是蜕生前的泽苛,虽然与魈关系和睦,也少有亲密的肢体接触。 难道变成小孩后就会更加亲人了吗? 小小的龙尊却不回答他的困惑,直接扯过少年的手摁在心口,径直命令到: “魈,安静听。” “诶?” 少年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的手强硬地按在幼儿心脏处,甚至因为对方的身体太小,手几乎盖住了整个胸口。 咚咚、咚咚、咚咚。 比成年人快了些许的心跳隔着衣服打在了魈的手心里,一下一下带来旺盛的生命力。 似鸟雀轻啄,似幼兽低鸣。 和持明卵里的心跳声不大一样,明显活泼太多了 “魈。”气流摩擦着声带,牵扯震动着被按在胸口处的手。 幼儿淡蓝的眼中带着包容的温柔,与他稚嫩的外表极为不相符。 但魈却觉得安心。 “感受到了吗,我好好的活着呢。” 幼小的龙尊如此说。 “” 见魈已经被安抚住了,泽苛忙偏过头给摩拉克斯使了个眼色。 搭把手,兄弟。 摩拉克斯会意,伸手就把呆站在一边的应达轻轻推向抱着小龙尊的少年仙人。 “诶?”少女一个趔趄地靠近了泽苛。 泽苛却趁势猛地将手贴在少女的臂上,掌中红光大盛。 既然能嗅闻到我身上润黩之力的气味,那就说明润黩之力一定会在某种程度上减轻她的症状。 用润黩之力重振机体的潜能,强行激发起夜叉大脑内的活性,以对抗恶念的蚕食。 不过彻底根除的话,只凭润黩之力大概不可能 罢了,能压制成正常人的状态就很好了。 岩王帝君站起,严肃了眉目看着幼童手里的红光,那腕上四镯随着能量的释放溢出金光,夺目极了。 早在摩拉克斯踏入房间的一瞬间,他就在红发少女的身上感受到了怨憎的气息。 那些不甘的哀叹,愤怒的残念居然化为业障附在了英勇的战士身上! 若是不加处理,假以时日夜叉一族必死于疯狂! 那一刻的发现,就连摩拉克斯也感到了棘手。 就在他忧虑之时,抱着幼儿的手臂却被轻拍了两下,孩童的眼珠灵活地转动,闪过鲜明的坚定来。 一如他此刻被抱在少年夜叉的怀里的眼神。 “好了,你看,什么事也没有。”红光骤灭,小龙尊收回手,开始像模像样地开始安抚二夜叉。 少女懵懂地摸摸头,发现自己的思维是久违的清醒,顿时搞笑了起来:“欸!好像头真的不疼了诶,脑袋里也没人骂我了,好厉害!” “记得勤加休息,保证身心愉悦,下次不舒服也要一定要来找我。” “咦?不需要放血吗?”在应达充满活力的欢声中,魈如梦初醒。 “哼哼。”小龙尊面无表情地叉腰,在少年的腿上做出了骄傲的样子。 “我进化了。” 魈忽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怀里的幼儿 为什么不早说!显得我忧心忡忡的样子有些可笑哇! 那小龙尊故作不觉,愉悦地甩起了尾巴: “魈对我的拳拳爱护之心,我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 他伸出小手拍拍少年人的胸膛,感叹了一句,“我们两个人的友谊真是坚不可摧。” “” 魈沉默地拔起了腿上的小龙娃娃。 “帝君大人。”他果断地将泽苛塞回岩王帝君的怀里。 “请务必看好璃月的雪稔君。” “?!” 60-70 第 61 章 听到夜叉少年面无表情地称自己为雪稔君, 小泽苛只感觉尾巴根开始不由自主地发麻,短尾巴情不自禁地甩了起来。 摩拉克斯见此在心中暗笑一声,贴心地不去揭他的短, 把幼儿从少年仙人的手中接了过来。 “总、总之。”小龙尊强作淡定,从容地嘱咐,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记得及时来找我处理。” “好耶!”应达不顾幼弟的冷脸,亲亲热热地闹了起来。 “既然我已经大好了, 不如晚上来吃水煮黑背鲈一起庆祝下吧!” “喂,别太放肆。”口味清淡的少年脸色一黑。 “有什么关系嘛!” 应达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 气息里不再带着漆黑的怨恨。 笑闹声中, 摩拉克斯适时地提出告辞, 将空间留给夜叉们。 “泽苛, 你感觉怎么样?”一出门,摩拉克斯就略带紧张地看向怀里的幼儿。 “如果我所料的不错,你体内的润黩之力应当留存量不多, 否则你不会这么轻易地控制住它。” 经过蜕生一事,摩拉克斯再也不敢忽视泽苛身上的隐患了。 “放心吧, 我好的很。”幼儿后背软软地贴在岩之魔神的胸膛上, 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眼角不自觉地渗出泪花, 他对摩拉克斯的帮助已经越来越习惯了。 “你看。”他手一捏, 点点的红光如火花般在小小的掌心浮现,摩拉克斯能感觉到有浓厚的生命力在其中隐藏。 “我已经能初步控制住它们了,想必以后,哪怕没有黩镯, 想必也不会发生那种惨案了。” 那些摊在床上的巨肉,不成调的呼吸声, 被压碎的骨骼都不会再有了吧。 真好啊,好像又自由了一些。 摩拉克斯难得听他提起那些猫咪,知他心结渐解。 “既然如此,那你手腕脚腕处的黩镯也是无用了吧,要不要摘下来。” 小龙尊的眼神漂移了一瞬间。 “还是算了吧,我都习惯它们了。” 其实还是有点害怕的 “不过,肯定会有摘下来的那一天的。”幼儿如此希翼着。 寒来暑往春复秋,数年过去,小龙尊的骨骼一日日地强健起来,终于在他可以翘着尾巴满屋子乱跑后的某一天,泽苛自信地拒绝了摩拉克斯的陪伴。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堪堪长到摩拉克斯膝部的小龙尊面露严肃,板着一张冷淡的小脸反复强调。 “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出去!” “不行。”岩之魔神一边看着甘雨送来的报表,一边强硬地拒绝了。 “今时璃月虽四方平定,但仍有被污染的魔物肆虐大地,你身负润黩之力,需谨慎行事才行。” 粮食出口量比去年增加了文娱产业正在兴旺 “烦耶!”许是因为身体变小了,泽苛的行为也不可避免地幼稚了许多,“可是每次你石头似的拄在我身边,搞得连弥怒那家伙都放不开胆子陪我游山玩水!” “”摩拉克斯无法反驳,难得心虚地举起文件掩饰住脸。 “可以叫若陀陪你出去玩” “才不要呢,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 泽苛抗拒地摇头,脸上闪过一丝嫌弃,凝起一团水珠靠近摩拉克斯。 “而且我有保护自己的实力。” 岩之魔神无情地拿起笔敲散那团水元素。 “总之,一个人出去的话是绝对不行的。” “我只是在璃月港玩玩也不行吗!”小龙尊据理力争,“璃月港很安全的!有很多千岩军,甘雨也在那里!” “不行,你还太小,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摩拉克斯再次坚定的拒绝。 “哇!你这硬石头!固执!” 二人互不相让,第一次交涉就这样无疾而终。 泽苛气得直接跳进了院子池塘里,宁愿和鲈鱼在水下大眼瞪小眼也不愿搭理摩拉克斯。 “泽苛不要闹了。” 摩拉克斯畏惧池塘里面滑溜溜的鱼类,只能在池塘边上呼唤他,不想下水。 “” 小龙尊在水里翻了个身,就是不理他。 摩拉克斯无奈,他也知道,泽苛非真正的幼儿,又生性内敛,自然需要自己独处和接触外界的时间。 但是理是这个理,却实在是无法放心啊 现在的他这么脆弱,若是不仔细看管,出了什么问题可就糟糕了。 所以无论他怎么生气,一个人出去都是万万不可的。 不过问题不大,泽苛很快就会冷静下来的。 毕竟又不是真正的孩子。 院子里安静了一会,给足了小龙尊沉淀的时间后,摩拉克斯试探着开口: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参加七神聚会?巴巴托斯也在哦。” “” 湖面上荡起涟漪,缓缓探出半个带角的头来。 小龙尊的浅淡蓝眼略有波澜地看向岸上的摩拉克斯。 见有效果,摩拉克斯再接再厉。 “你还记得草之国的神明吗,我和你说过的,就是她看出了你的外来者的身份。” 湖里的持明动了动耳朵,一言不发。 “还有水之国的神明,听说在枫丹的水里,只要有神之眼,人类也可以在水下呼吸。” 泽苛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把口鼻处从水面露出来,十分感兴趣地询问:“那岂不是可以像持明一样在水下生活吗哇!” 话音未落,小小的龙尊就被摩拉克斯趁机抓着龙角拖出了水面。 岩王帝君谨慎地手指捏住水蓝色的短角,提猫似的单手将泽苛整个提起,不敢去碰他和鱼接触过的身体。 “好像有股腥气,应当不是错觉” “” 被随意提着的小龙尊面色一寒,尾鳞情不自禁地气张开了。 这姿势,我不要面子的哈!? 他伸出双手向上探,果断握住摩拉克斯毫无防备的手腕,将全身的力气击中在手上,就使出了一个利落的甩尾向上! “唔!” 那沾满水的尾巴“啪”地一下打到了岩王帝君的胸前,尾尖的绒毛如泡涨的毛笔一样,严严实实地呼了摩拉克斯一脸新鲜鱼味池塘水。 物理伤害度不强,心理伤害度极高。 “”摩拉克斯的黑色手掌几不可察地颤抖着,去摸他脸上的水。 滑溜溜的触感。 终于他脸上一青,捏住短小龙角的手指一松,再也忍不住了。 “呕!” “哇!”小泽苛应声摔到地上。 两败俱伤。 随后,洗得快要脱了皮的小龙尊冷着脸,被摩拉克斯再次带到了七神的聚会上。 “呦!泽苛。”风色的诗人快乐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几年不见,长这么大啦!” “咦,摩拉克斯,这不是璃月的持明龙尊吗?”火神兴致勃勃地来凑热闹,“还记得我吗!我们以前见过一面哦!” 众水之主调笑地看着她如火般炽热的朋友:“那个时候的龙尊还太小了,肯定想不起来。” 好多人、不,好多神明啊。 泽苛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有些不自在,垂着尾巴就躲在了摩拉克斯的身后,暗中观察了起来这些摩拉克斯的同僚。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神明也在暗暗地观察着他。 此刻的摩拉克斯还不清楚,这个一时兴起的决定,究竟会给泽苛的未来带来了多大的变化。 在各色的目光中,白发尖耳的魔神率先站了出来,蹲在小小的孩童面前,尊重又友善地向他表示了欢迎。 “初次见面,我是须弥的神明,你可以叫我——” “——布耶尔。” 持明龙尊的视线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落在她尖尖的耳朵上不动了。 大慈树王微笑着任他打量。 持明一样的、尖尖的耳朵。 于是小龙尊抿了抿嘴,郑重地介绍了自己。 “我是璃月的持明龙尊,直接叫我泽苛就好。” “”摩拉克斯不动声色地看了布耶尔一眼。 智慧之主对于泽苛的态度过于重视了。 是有什么深意吗。 不等他想出什么头绪,一旁巴巴托斯就随风而起,快乐地起哄到: “在这众神齐聚,自由快乐的日子里,我们当为新朋友的到来敬上一杯!” “当然!泽苛还没有到年纪,喝葡萄汁就好了!” 乘人不备,他贴心地将孩童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换上了颜色鲜艳的果汁。 “不用谢~” 吟游诗人活波地向孩童眨眼。 “”也没有很谢好吗。 泽苛面无表情地看着过于自由的诗人,摆摆尾巴,接受了他的好意。 幼童沉稳地双手捧起过大的杯子,淡蓝的眼里冷冷清清,镇定道: “敬新友。” “好哦!”在巴巴托斯的带领下,众神皆举杯。 宴饮之后,泽苛与众神之间逐渐熟悉,虽然行为举止之间还带着淡淡的冷意,表情却放松了许多。 这也和摩拉克斯一直陪在他身边脱不开关系。 闲谈着,不知道谁把话题引到了泽苛的身上,引起了雷之神明巴尔的感叹: “不过须臾数年,襁褓幼儿已大不同,难见旧时模样,可见世间一切都会如流水般逝去,所以更当珍惜当下的每一点时光你说对吗,影?” 巴尔泽布正在吃点心,闻言茫然看了看泽苛,试图分析巴尔的理论: “比起婴儿那软弱无力的样子,当然还是现在的样子更安全些,姐姐,你说得对。” 说完,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也好。”看着率真的妹妹,巴尔无奈地轻抚额头。 思想的开发任重而道远啊。 “说到泽苛小时候,就很难让人不想起摩拉克斯手足无措的样子吧。”众水之主厄歌莉娅也加入了话题,打趣的目光投向群岩之主,“就好像一个不知所措的新手妈妈。” 不知所措的摩拉克斯从来没见过! 泽苛立刻来了精神,翘起尾巴仰着头向身边不动声色的君王求证。 “真的吗,摩拉克斯。”小小的龙尊努力地维持着平静,脸上却掩饰不住好奇的神色。 “咳。”岩之君王镇定地举起方型酒杯。 “夸张。” 第 62 章 不知不觉间, 众神谈论起摩拉克斯与泽苛的相处方式来。 “相识多年的好友突然变成小娃娃,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啊,摩拉克斯?”火神撩了下鬓间的碎发, 不怀好意地提问。 “”众神都暗暗看向摩拉克斯,想寻得一点热闹来瞧瞧。 “自然是倾囊鼎力, 同舟以助。”岩国之主的回答也如磐岩般无懈可击。 处于话题中心的小泽苛有些别扭地甩甩尾巴,不作声了。 这么标准的回答可不合众人的心意。 “我听说, 摩拉克斯,你正在禁锢九沃龙尊的自由, 对吧?”巴巴托斯挽起手臂, 故意摆出批判的神情来。 “这可不符合蒙德的定义, 我要审判你!” “你说得对, 但是这里是璃月。”岩王帝君理直气壮。 “好啊,居然有人在我正义之神的面前,故意剥夺他人的人身自由, 真是猖狂。”水神厄歌莉娅眼睛一亮,假意做了个敲法槌的动作。 “来人呐!把他抓起来, 判摩拉克斯负责下次聚会的酒水之罚!” 突然被定罪的摩拉克斯:“这审判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呵。”冰神轻笑一声, 抚着权杖添油加醋,“巴巴托斯越俎代庖, 在正义之神的面前擅自实行审判, 不若一并抓起来如何。” “哇,怎么这样!”少年诗人立时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一闪身就飞速躲到了泽苛身后,贴在他的尖尖耳边诉苦。 “龙尊大人, 我可都是为了你才沦落到如此地步,亲爱的, 你说句话呀。” 在巴巴托斯和摩拉克斯之间,根本无需犹豫,幼小的龙尊果断地做出了判断。 “圣明的法官大人啊,请不要抓走摩拉克斯,他还有许多工作没有完成,要抓就去抓那个无所事事的吟游诗人好了。” 小小的孩童面露严肃,忘记羞耻,认真地玩了起来。 “嗯!受害人的意见理应得到尊重,那么就把仗义执言的风精灵抓起来好了!”英明的神明下了判决。 “哇!你怎么恩将仇报!”风神震惊地张开羽翼,目瞪口呆地看向蓝发的幼儿。 “哈哈哈哈”局势反转,众神都不客气地笑起巴巴托斯来。 “天哪,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小精灵,千万不要这样对我。”巴巴托斯反应极快,立刻趴在泽苛肩膀上求情。 “好龙尊,好泽苛,现在这么好的世代,难道你不想出去玩玩吗。”诗人怂恿着低语,拼全力地诱惑到。 “哦?”小龙尊眨眨浅淡的蓝眼,板着脸狐疑地看他: “你想做什么。” “哼哼如果风神亲自来当你的向导,那么想必一定会经历一次不可思议的异国之旅吧。”诗人的语气充满宁静的爱,缓缓诱惑着稚嫩的龙尊。 “啊啊摘星崖上近在咫尺的天空,果酒湖的水自带着淡淡的酒香,晶蝶飞舞,鸟雀啾啾,绿原如毯,风歌淡淡而且风花节也快到了!你真不想来看看吗?” “!!” 异国之旅。 异国之旅! 被摩拉克斯看管了数年的持明龙尊从来没觉得这个词是如此地有魅力过! “啪!”小龙尊拍案而起,冷淡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尊敬的正义之神啊,请立刻释放这清白的正直人吧至于对那岩之魔神的处理,就让他随风而去吧。” “泽苛?!”摩拉克斯手里的酒杯脱落,砸在腿上,但他只顾着震惊地看着他那向来稳重的友人。 泽苛全然不顾老友的心情,尾尖翘起,蓝眼晶亮,去看巴巴托斯澄澈的眼瞳: “自由的神明啊,请告诉我那风与歌交汇之国,到底是何许模样?” 众神的目光皆漂移了一瞬间,落在突然活泼了不少的泽苛身上。 虽然这小龙尊努力的想要维持住从容的表情,但那闪烁着的期待目光却一点也藏不住,白尾一晃一晃的,传说中的持明龙尊,丰收的象征,居然为了异国之行 撒起娇来了! 摩拉克斯这是把人看得有多紧啊。 把龙尊都无聊成这样了。 “嗯”其余神明看向岩王帝君的目光不禁诡异了起来。 “原来当了家长后会变成控制狂吗?”厄歌莉娅对着智慧之主悄悄耳语。 “不,摩拉克斯应该不算是家长吧我也说不好。” “诶?你也有说不准的时候吗?” “泽、泽苛”摩拉克斯浑然不觉,只在试探唤回老友的神智。 冷静点啊朋友!你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泽苛尾尖都要摇出一朵蓝色的绒花来了,把自己可怜的老友忘得是一干二净,“如果想去蒙德拜访的话,什么时候动身比较好呢,巴巴托斯先生!” 与璃月完全不同的!风的国度! 向来很努力维持着可靠形象的小龙尊一反常态,仰着头期待地看着他。 巴巴托斯老脸一红。 糟了,怎么感觉这家伙有点—— 可、可爱! “唔哇哇——随时可以——!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吧!”风神一把搂住龙角娃娃,激动的叫了一声,伸手夹着小龙尊就想乘风起飞! “!!慢着!”摩拉克斯如梦初醒,一把抓住正在起飞的巴巴托斯的脚腕。 “泽苛!你现在的样子旅游太不安全了!还是在璃月好好修养为妙!” 龙拐子快放手! 不等泽苛回答,巴巴托斯就扑棱起翅膀挣扎起来:“有我风神在旁边护卫,能有什么危险的!还是说你不信任我?” “” “别突然沉默啊!真令人伤心!” “咳!总之!”摩拉克斯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我不赞同你现在出国旅行。” “”小龙尊一言不发地看着摩拉克斯,尾尖停止了晃动。 在岩王帝君的身后传来了窃窃私语:“他看起来好难过啊,真可怜。” “小孩子爱出去玩总是正常的,摩拉克斯看得好严格啊。” “可是根据资料记载,持明龙尊至少已经活了千余岁了” “那出去玩就更没问题了” 那是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润黩之力的可怕之处 “泽苛,今天晚上可以去马科修斯那吃,留云也在哦。”他干巴巴地劝了起来。 “所以我们一起去吧?” “”小龙尊尾巴都不摇了,低沉地垂在巴巴托斯怀里。 面无表情的样子却无端看起来有点委屈。 一轮议论声又起。 “这都不松口?有点佩服他了。” “不愧是我们中的最强者,这种冷酷无情的精神值得学习!” 议论声中,风神情不自禁地向一直拽着他脚腕的摩拉克斯投了个无语的眼神,他幽幽地谴责: “控制欲太强的话,会被孩子讨厌的哦。” 泽苛又不是孩子,不会因此生气的等等! 摩拉克斯突然发现了个盲点。 蜕生后身体变小,思维会跟着一起幼化吗? 不不不,泽苛之前看起来虽然有些幼稚,但一直都在正常范围之内,他的思想应该还很成熟的吧? 不对劲,仔细想想,也可能是故意装出成熟的样子,毕竟蜕生之前的泽苛做不出藏进鱼塘里的事。 所以最近是装不下去了? 摩拉克斯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 在那金瞳的注视下,泽苛突然心虚地抖了一下尖耳朵,忙板住脸,摆出一副从容的模样。 “咳既然摩拉克斯如此多虑,那么为了安抚朋友的心脏,本龙尊就推迟一下拜访蒙德的日期好了。” 蓝发的孩童灵活地从风神的怀抱里闪出,回到了席位上。 “诶?这就放弃了吗。”巴巴托斯遗憾地叹气。 “没办法,我又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当然要为朋友的心情考虑。” 而且,如果没有和熟悉的人一起游玩的话,多少也会有些不尽兴吧。 小小的孩童成熟地叹了口气。 闻言,摩拉克斯的眼神却是更犀利了。 孩童的思维和成人的思维有什么差距? 摩拉克斯不是很清楚。 但有一件事摩拉克斯很清楚。 这二者差距极大,不可沦为一谈。 以成人的标准来要求孩童,是很残忍的一件事。 如果是孩童的话,一直渴望出去玩就能理解了。 如果想给泽苛一个健康的精神环境,这些微妙的不同也必须要考虑之内。 那些疯狂的旧事,绝不可再发生一遍! 话虽如此,但爱玩爱闹、好奇心重,这些幼崽的共同点好像并没有全在泽苛身上体现出来。 试探一下好了。 小孩子都喜欢什么呢。 聚会结束后,泽苛对着被塞进手里的拨浪鼓无语凝噎。 “喜欢吗。”摩拉克斯不动声色地问他。 “”小龙尊转了转那小鼓,咚咚地发出不成调的响声。 求问,你那可靠的朋友突然给你塞了个幼儿玩具到底是什么意思? “摩拉克斯。”泽苛沉思了一下,犹豫地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好的。 摩拉克斯悟了。 看来是不喜欢。 但是也不能轻率地下定论。 岩王帝君又从怀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子。 “弹珠,喜欢吗。” 七彩的珠子散落,折射出各色的光辉。 但泽苛选择忽略它们,忧心忡忡地看向璃月的君王。 “摩拉克斯,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注意身体啊。” 好的,他也不喜欢。 但也不能因此下定论。 他掏出了个毛绒绒的猊兽玩偶。 “这个呢,喜欢吗?” “”小龙尊面无表情地接过,揉了揉玩偶毛绒绒的背部。 完了。 他喜欢! 冷静点摩拉克斯,喜欢这些幼儿玩具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泽苛本来就是个暗含童趣的人,这并不能说明他的大脑真的变成了孩童思维 今日,岩王帝君仍然为龙尊的健康成长而努力呢 全然不知摩拉克斯的头脑风暴,小龙尊担忧地扯扯摩拉克斯的袖子: “真的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第 63 章 如此反复试探了几日, 在泽苛越来越不安的注视下,摩拉克斯终于停止了这极为幼稚的行为。 根本是在做无用功啊,如果归终没沉睡就好了, 她一定会轻而易举地看出来泽苛现在的思想状况是否为幼童 如果真的是孩童的思维,那之前对待他是不是有些过于严厉了? 摩拉克斯陷入了纠结。 “摩拉克斯。”泽苛也在不动声色地试探他, “有没有突然觉得空气中有一股香味。” “我没有生病,不需要你的润黩之力。” “!!” 小龙尊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摩拉克斯患的, 竟是连润黩之力都治不了的病! “我真没有唉,下午我有些事情要出门, 记得跟若陀好好相处。” 岩之魔神叹了口气, 放弃了纠正小龙尊的思想, 他也知道这几天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反常, 而泽苛向来敏锐,出现误解也是正常的。 “若陀?!我觉得我可以一个人自己呆着”小龙尊中气不足地表示了抗议。 话音未落,赤瞳的龙王推门而入, 两手径直插入泽苛腋下,将孩童高高举起, 上下颠了一颠。 “怎么?这才几年啊, 堂堂九沃龙尊竟然嫌弃起我了?真是薄情!” “你这家伙又来!” 可怜那小龙尊小小一个,被若陀玩弄于鼓掌之间, 轻而易举地被颠了个头晕眼花, 只能愤愤不平地伸直尾巴去扇他的手臂,带来不痛不痒的回击。 “好小子,居然还敢还手?看我这招!”若陀臂一抬,手一松, 就将幼儿低低地抛了起来。 “!!!?”你是真没把我当人看啊! 小龙尊忍了又忍,终于受不了了, 双手一握,空气中的水元素躁动了起来。 “啪叽!”水团浮现,迅猛地击中龙王黄金般的角。 “哇啊!你偷袭!”满头是水的若陀疯狂甩头,水珠崩落一地。 摩拉克斯灵巧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满屋子的水,无声无息地撤出了战场。 泽苛对于水元素力的运用,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啊。 也许,要不了百年,他就可以恢复独立了 也就是被看顾个几十年,同为寿命漫长的种族,泽苛怎么就忍不了呢? 老成持重的摩拉克斯有些困惑。 但他决定去理解他的朋友。 圣明的君王走进绝云间,将疑惑说给仙众们听。 “帝君的意思是说,泽苛最近是在渴望独立对吗?这很正常吧!甘雨那孩子小时候也有一段向往外界的时候。”留云率先开口,试图宽抚帝君。 “到了年纪,孩子们终会这样的。” “等等。”弥怒突然出声打断了她,声音惊恐: “泽苛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我和他可是一直以平辈相交的!” 他又扫视众仙,不可思议道:“难道你们不是吗!” 一些仙人心虚地避开了岩夜叉的视线。 “咳咳!本仙当然也是把泽苛看做好友的啊”留云声音飘忽,眼神躲闪。 “这不是,蜕生后有点过于反差了嘛” 拜托!那个尊贵淡然的龙尊变成娃娃后实在是 “太可爱稚嫩了,真的很难把他当做龙尊来尊敬。” “獬豸!怎么你也!”弥怒不敢置信地看向文质彬彬的粉发仙人。 “实话实说罢了,你得尊重大众的看法,这也是编写法律不可或缺的一步。”獬豸理直气壮。 “现在重要的是帝君如何看待龙尊呢?” “”摩拉克斯沉思了片刻。 他想起听见持明卵内轻轻的敲击声,新生儿无助的哭声时心里迸发的惊喜与期待。 但那不是对新生命诞生的喜悦,乃是对旧友重逢的期待。 新生的幼儿龙角水嫩,鳞片薄弱,他却能从其中看见泽苛的倒影。 “无论是何种样貌,泽苛都是我的朋友,情同手足。” 璃月的君王如此宣称。 “那帝君大人就不必再为此烦忧了。”歌尘浪市真君突然垂目微笑。 “归终也说过,泽苛龙尊性敏而重情,我想帝君还是一如既往地待他比较好,若是帝君突然改变了对他的态度,想必他一定会不安的吧。” “”摩拉克斯想到了近日泽苛越来越狐疑的眼神。 所以,无论泽苛的思想是否幼化,都要一如既往地待他比较好吗 “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泽苛最近越来越向往外界了。” “额”留云突然噎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看向了难得糊涂的岩王帝君。 “帝君大人,你还记得泽苛蜕生之前的主要任务吗。” 摩拉克斯脱口而出: “巡视归离原上的耕地,保护人民与粮草的安全,所以每天都要行很久的路,是个很累的工作嗯?” 摩拉克斯惊觉不对劲。 此前数百年如一日地在归离原四处巡视,如鱼游水中般自在 现在只能在摩拉克斯忙完工作后出去散散步 对比惨烈,触目惊心。 “帝君大人。”一直沉默的少年仙人突然出声,有些虚弱地提醒:“我想泽苛想出去玩,大概和他的思想状况无关,只是单纯的闷久了” 想出去耍了。 “” 尴尬的沉默突然笼罩住了这片洞天。 众仙都默契地移开目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一动不动的帝君。 把向来矜持冷淡的九沃龙尊关到抗议,到底是怎么样一种体验 这也太尴尬了,有善解人意的仙人试图转移话题,将话头抛给最善聊天的留云借风。 “留、留云啊,我看最近甘雨好像挺忙啊,怎么都不回家啊。” “啊哈哈,没、没什么,今年的秋泽节不是要大改吗额!” 秋泽节不是和泽苛密切相关吗! 快、快换个话题! “哈哈哈原来如此!啊、那个、这甜甜花长得可真甜甜花啊,够标志!” “是极是极!哈、哈哈!” 众仙胡言乱语,故作无事。 岩王帝君幽幽地看了他们一眼,面色平静地站起告辞,离开了众仙。 摩拉克斯后脚一撤出洞天,仙人们立刻长出了一口气,纷纷议论开来。 “原来帝君也会有这种大意的时候吗,好难想象。”魈舒了一口气,微微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也许是关心则乱。”当事人既然离开,留云也就不复慌乱,优雅地举起茶杯,抿了一口。 “想当年,甘雨一直嚎啕不止的时候,本仙也是十分慌乱的,多亏了那时泽苛的全力帮助。” “只是带孩子的现在变成了被带的了。”獬豸甩了下笔,犀利地吐槽。 “真是岁月不饶人,越活越年轻。” “这话完全不对劲吧” 弥怒头痛地扶住了头,百感交集:“只有我觉得泽苛被看得有点惨吗他不会因为这事和帝君吵架吧。” “放心好啦。”留云安慰他:“泽苛那家伙,从以前起,就对朋友纵容得很,更何况那是摩拉克斯呢。” 摩拉克斯心里亦是清楚泽苛不会因此生气,顶多有点闹别扭罢了。 但是因为忙于案牍而忽略朋友,确实是一件极为可恶的事。 泽苛,大概也是因为不想打扰我的工作,才没有提出一同游玩的请求吧。 没办法了。 七星八门,月海玉京,千岩牢固,各安其位,下属们是越来越可靠,想必,现在的岩王帝君给自己放个短假,应当是无甚问题。 若陀那家伙也一并带上好了,以前盲龙一条,没条件看,现在也该让他见识见识异国的风景。 令巴巴托斯念念不忘的风花节啊还真让人有点好奇。 摩拉克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踏入了洞府。 “泽苛、若陀嗯?” 洞府内空荡荡的,没有人声,只余一地的斑驳水痕。 摩拉克斯踩着湿气走入屋内,在桌上发现了一张被特意留下来的字条。 上面一行字歪歪扭扭,又被粗略地划去,只能依稀看出写的是: 摩拉克斯,我带若陀去璃月港,勿念。 这应该是泽苛写的,他的手指还不算灵活。 下面又是一排狂放的大字: 泽苛在我手里,勿念 这若陀怎么写的像是绑架。 “哈。”摩拉克斯暗叹了口气,感慨到:“这两个家伙,相处得还真不错啊。” “那么,去蒙德拜访的事情,就延迟一会告诉他们吧。” 璃月的君王坐下,又看起了月海亭交上来的各样报告。 摩拉克斯不知道的是,二人的璃月港之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轻松愉悦。 “灵渊,快过来,这里有个新奇的摊子!好多人呐!”浮锦仙人脖子上挂着白蛇,拉着戴帷帽的少女挤出人群。 “诶诶诶,你可慢些跑,晃得我头都晕了。”白蛇竟口吐人言,毫不客气地抱怨着。 “等等!浮锦!这摊子有古怪!”吵闹声中,灵渊却一把伸手拉住好友,警惕地与赤瞳金角的威猛男子对视。 那男子却毫不在意地咧开了嘴,露出了个和善的微笑: “三位客官,要不要来块璞石,试试手气?” 在他身后,一个披着斗篷盖住白尾的小娃娃坐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阳光照在他如海般的蓝发上。 “?泽苛?”长蛇惊声尖叫。 第 64 章 “这声音, 是长生?”小龙尊尾巴一竖,困意顿消,蓝眼有些惊喜地看向面前的二人一蛇。 “哇!真的是你啊!”浮锦毫不设防地冲上前就想和旧友亲热地打个招呼, 只留下灵渊警惕地看着一边的龙王。 若陀拧拧头,饶有趣味地偷看泽苛与朋友们久别重逢。 那白蛇缠在浮锦仙人的脖子上, 头一抬,尾一翘, 率先对着那蓝角娃娃出击: “呦呦呦,这不泽苛龙尊吗?几百年不见, 怎么这么小了?” “!?”故友重逢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吗? “同样的话应该送还给你。”泽苛闻言忙压下欣喜, 绷住冷淡的小脸, 故作不屑地扫视还不能化作人型的药君长生。 “喂喂喂, 我已经大好了!过不了几千年就可以恢复”长生一哽,探着头就开始狡辩了起来。 “噗哈哈!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就谁也不要笑谁啦!”浮锦忙笑着打断他们, 一把举起那坐在桌子上的小龙尊。 “虽然早有耳闻,但你也变得太小了吧!好可爱!” “喂!”泽苛扑腾着尾巴抗议了起来。 见那赤瞳金角的男子无什么过界的动作, 任几人玩闹, 灵渊终于收回了戒备的视线,好奇地问那略显忿忿的小龙尊: “泽苛, 你怎么和这位在璃月港摆起摊来了?” 泽苛尾巴一僵, 僵硬着脸含糊着:“因为我和若陀都忘带钱包了” “欸!?这位原来是若陀龙王龙王大人也会忘记带钱吗?” “哈哈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摩拉克斯这次没有一起跟来。”若陀倒是一点都不尴尬,颇为骄傲地向三人展示自己的摊子。 “体验一下小本经营的乐趣也不错,所以要不要来块璞石,试试手气?” 不等三仙回答, 有个凡人犹豫不决地上前来了。 若陀眉毛一挑凑上前去。 “客官,小店刚开张, 正在火热促销中,璞石三块九折,四块八折,十块半价先生想要来几块?” “呃不好意思,我不是来买璞石的”凡人男子磨磨蹭蹭地挠挠头,看起来极为不好意思。 “我就是想问问,您家这孩子头上的龙角发箍,到底是从哪里买来的?还是说是定制的?” 那一直很腼腆的男子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 “和古画中的泽苛龙尊的角感觉真像啊!就是短了点!” “??!” 在场的仙人皆一愣,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小龙尊的头上,蓝角透彻,在阳光下微微闪光。 好家伙,真有眼光,直接问到正主面前来了! “我头上的角是天生的,只怕你是买不到了。”泽苛不动声色地用斗篷将尾巴盖得更严实了些,从容地回答了男子的疑问。 谨慎考虑,在恢复实力前,最好不要暴露身份所以泽苛遮了那指向过于明显的白尾,留下相对普通一些的蓝角露在外面。 “竟然是天生的!在下眼拙,真是失敬!”男子一下子就涨红了脸,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规规矩矩地向蓝发的孩童拱手告罪。 “怪我!怪我!我一看到和九沃龙尊有关的东西就失了智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连连道歉,羞耻地转身就想走。 “哦?这么说你很喜爱那泽苛龙尊喽!”若陀却计上心头,兴致勃勃地挡住了这性格内敛的凡人。 “不如给我讲讲九沃龙尊的奇处?你若说得好了,我把璞石全送给你都行!” 若陀魁梧的身材给那男子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逼得他不得不开口说话: “店家又何必拿我寻开心,龙尊之伟大又何须多言。单说他的尊号,雪稔一事,就是在全璃月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啊!” “哦?我外地来的,不清楚这龙尊有甚么稀奇的?你就给我仔细讲讲呗。”若陀狡黠一笑,不依不饶,扣着人就不让走。 “喂,若陀”泽苛暗道不妙,想开口阻止,却已经晚了。 “你真不知道?”凡人狐疑地看了看标准璃月人长相的龙王。 “天理在上,千真万确。”若陀脸不红心不跳。 “!”狂热的火焰突然印照在了男子的面上,他一反颓态,一把薅住了龙王的袖子,眼睛冒出兴奋的金光。 “朋友!请允许我向你介绍璃月的龙尊!帝君的前锋!丰收的象征!慈悲的善者!” “你只需要介绍第一个就好。” “哎呀!都是一个人!让我从璃月初建成的时候给你讲起” 那男子洋洋洒洒,如数家珍地揪住若陀开始了演讲,周围的璃月人民被这慷慨激昂的一幕吸引,纷纷站住,看起了热闹。 “”来的人太多,泽苛腿也不敢摇了,一把将长生从浮锦脖子上拽了下来,握在手里假装小孩子在认真玩耍。 在这个仙家远离尘世,凡人寻仙问道的世代,作为龙尊的他,还是低调些为好。 无辜被抓的长生:“?” 若陀只是想找一个泽苛的崇敬者逗逗小龙尊,却没想到手气爆棚,抽中了一个龙尊狂热爱好者,直接一个引火烧身,猎人变成了猎物! “龙尊他挥一挥衣袖,瞬间果树就开花结果,他张一张手,难孕的母兽就诞下幼崽” “他一睁目,病人就要得痊愈,他一叹息,盐土里也要生出花来” 一旁的泽苛听得汗毛倒竖,尴尬地握住拳头,将长生捏得吱哇乱叫。 若陀也听得嘴角直抽,忍不住插话到:“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你懂甚么!这都是古籍里记载的!”男子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得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乡亲们说是也不是!” 人群中传来一片叫好之声:“对极了!那归离原上千百年来丰收不断,产量日日居七国之首,皆是九沃龙尊的功劳!” 一旁盘蛇的小龙尊一愣,茫然的目光投向了群众。 自己在蛋中沉睡数百年,虽然稻种确实是已被润黩优化,但这么多年的丰收怎么能全部归功于自己? “不对吧。”蓝角的孩童冷静地出言反驳狂热的男子: “据我所知,泽、泽苛龙尊从魔神战争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了,怎么能说全是他的功劳。” “唉!黄口小儿不明事理!” 那男子极失望似的摇摇头,痛斥泽苛到: “谁人不知战争时期时璃月大荒,向来以慈悲为怀的九沃龙尊不忍见民饥苦,于是散尽力量以催培新禾,陷入沉睡后活人无数的事迹!” “若不是泽苛龙尊,只怕你我今日都无从诞生!又如何不将功劳归给他!” 泽苛被训得茫然,但他是个执拗的,对男子据理力争道: “这和我的想问的问题并不一样你怎么不直接把功劳归给直接结束战争的摩、帝君呢?” “这怎么能一样!泽苛龙尊” “你说得不对,泽苛、龙尊当时没有” 二人针锋相对,竟在众目睽睽下激辩了起来。 男子引经纶点,滔滔不绝,对九沃龙尊的疯狂拥护不加掩饰,但他的对手虽年幼,也不是个愚拙的,二者各有胜负,谁也说不过谁。 “强词夺理!是你懂雪稔君还是我懂雪稔君啊!”男子吵得累了,愤愤不平地撂下一句话。 “今天就算是龙尊亲自来反对,功劳也是他的!” “你!”泽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已经维持不住脸上平淡的表情。 “”若陀无语地看着泽苛和他的粉丝争辩到底谁更懂龙尊。 原来现在流传的版本是泽苛力竭后陷入了沉睡吗,倒是也确实解释了为什么龙尊不再在民间出现了 “真是够了!我和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争辩个什么劲啊。” 男子扶着额头长叹一声,神色极为悲伤,语音几近哽咽: “可惜那个和善的龙尊才沉睡几百年啊,下一代的璃月人民已经不认得他了” 情到深处,他谴责地瞪了一眼小龙尊,开始抽泣:“看到如今的璃月,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露出温柔又开怀的笑容呢呜呜呜!可惜了你和龙尊那么像的角!” 说着,他掏出了手帕擦起了眼泪。 围观的众人被他哭得悲从心来,不赞同的目光纷纷投向蓝角的娃娃。 围观的浮锦浑身一抽,转身紧紧地拉住了灵渊的手: “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灵渊两眼放空,默默重复: “泽苛露出温柔又开怀的笑容。” “不要再说了!我头皮发麻!” 见泽苛被男子的暴言吓得呆站住,干愣着被众人的目光洗礼,若陀忙上前一步护住他,向四方见礼: “乡亲们勿怪!我们都是外地来的” 不得若陀狡辩,孩童突然出声询问,声音无波无澜,沉如深水,静如海渊。 “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泽苛龙尊伟大,也不过千年前的古人,与你有何干。” 我与你有何干系?你要如此维护我? “这什么话”男子擦红了眼睛,愤怒地抬头瞪那孩子。 他看见小小的孩童眼瞳澄澈,里面带着毫无杂质的疑惑。 那眼神中并无恶意,于是男子怒气渐息。 罢了,不过是一个不知事的孩童。 “不可在丰年任自己的同胞饿死你知道这句话救活了多少人吗。” 男子想起了他颠沛流离的童年,一贫如洗的家境。 手里握着石笔,裤带紧紧勒住腰腹,艰难地写着作业,嘴里却咽着唾沫,等着家里的那只老母鸡下蛋,好去换得一点食物。 但在漫载谷香的丰收时日,哪怕落魄如他,也可以堂堂正正地去割那被刻意遗落的麦穗,填抱饥肠,安安稳稳地捱过冬日。 璃月人中点点滴滴的善意,因一条契约汇集,撒在无助的人身上,催发出蓬勃的希望。 在孩童平静无波的视线里,他突然有了倾诉一切的欲望。 “我是受龙尊恩惠的,焉能不思图报答。” “只是、只是” “我该去哪里报答他啊!” 男子伸出袖子掩住脸,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失态 真是情感丰富的凡人唉。 那龙角的娃娃叹了声气,不再与他辩论,反而晃了晃头,向男子发出了极为突兀的邀请。 “你要摸摸我的角吗。” 孩童面色沉静,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摸摸角,之后就不许哭了。” 那角透彻水润,和画像中的九沃龙尊的极为相似。 “欸?” 我这是被小孩子安慰了? 男子十分茫然。 第 65 章 目送恍恍惚惚的男子离开摊位, 泽苛陷入了沉思。 人类,寿不过几十载,徒有与持明相似的外表, 却庸碌甚多,能者稀少, 哪怕千年已去,也只有个别人才能凭借神之眼使用元素力。 但如此短寿又脆弱的种族, 竟也会记住千年前的恩惠吗? 有点厉害。 也许,摩拉克斯说得对, 我之前确实小看了他们 我是否应当对他们付出更多的期望? 在小龙尊沉思之时, 又有人别别扭扭地走近了摊位。 不等若陀开口迎客, 那人就连连摆手, 面露羞惭:“我不买璞石,我就是问问您家孩子的角能不能让我也摸一把啊?不瞒您说,我也是龙尊历史的研究爱好者” “” 现在的璃月人怎么都这样了。 泽苛瘫着脸, 面无表情地在若陀戏谑的目光下开口: “那是另外的价钱。” 这本是拒绝的托词,但是谁知道话音刚落, 围观的群众里有些人就眼睛一亮, 开始翻起了钱包。 见状,若陀果断地将各式各样的璞石收起, 举起了小龙尊就放在了摊子上。 在三仙复杂的视线里, 龙王大声吆喝起来: “小本生意!五万摩拉一次!别摸太长时间哈!加钱另算!” 泽苛:“” 孩童不爽地瞪了一眼若陀,但最终还是摇摇尾巴,无奈地妥协了。 他绷着脸让那些无知的凡人将手落在龙角上,轻轻地触摸。 龙尊的角不似麒麟少女那般敏感, 也不似岩龙王那般坚硬。 那些小心翼翼的抚触,轻捏, 擦拭都顺着角根,传向大脑,一阵阵地提醒着幼小的龙尊。 你是被爱着的。 被这些渺小的生物所爱着。 这种感觉太过奇妙,像是一直在喂养的鸟雀突然给你叼来玻璃珠子,完全是猝不及防的回报。 于是表情冷淡的少年默不作声,任他们施为了。 这一世的第一桶金居然是靠出卖龙角换来的吗,太离谱了 不过,他们对于九沃龙尊的热情,我已经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但其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娃娃哦,你真和九沃龙尊没什么血缘关系吗?头发颜色都顶顶地像!” “爷爷,我外地来的。” “诶呀!回去查查家谱嘛!也许泽苛龙尊真是你祖宗呢!” “” 幸好尾巴藏得够严实!否则肯定会被坐实这个猜想! “泽苛你没事吧?” 人群渐渐散去,浮锦看着小龙尊铮亮的的龙角欲言又止。 居然能忍受这么多人的不敬,虽然知道泽苛脾气其实挺宽容的,但未免也太宽容了吧! “我很好。”泽苛甩甩头,勉强清醒了一下晕乎乎的大脑。 “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人会愿意为此买单,人类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一旁的若陀龙王正在数那些金灿灿的摩拉,口里啧啧称奇: “我的角不也很威风吗?怎么就没人愿意买我呢,怪也。” 灵渊压下帷帽,心里暗暗嫌弃: 摸一个无害的娃娃还是摸一个威猛的汉子,就算是野兽也能分辨出哪一个更安全些 泽苛拍开若陀数钱的手,一把提起他刚赚来的钱,向三仙邀请到: “难得见你们来一次璃月港,今日你们的所有花费都记在我账上好了。” “呦?这么大方?” 白蛇顺着孩童后背蜿蜒而上,在他的耳边吐出信子: “泽苛龙尊的卖身钱,小仙可不敢随便拿来用啊。” “放心好了,我可不是心血来潮。” 小龙尊有些别扭地揣起手,偏头不去看那探头探脑的白蛇。 “在战争开始之前,我初次拜访沉玉谷时,我不是向你们承诺过‘等你们来归离集,我会好好带你们玩’这句话吗我只是觉得,现在是时候来兑现承诺了。” 三仙俱是一愣。 “哇!那么久远的事情你居然还记得!”浮锦不可思议地看向蓝角的娃娃。 “都快有一两?千年?了吧?我现在都能靠自己的仙力来璃月港了!” “答应别人的事当然要好好完成。”小龙尊叉起腰,毫不心虚地表明态度。 “所以今天一定要完成这个承诺,就当是庆祝我们久别重逢。” 斗转星移了不知道多少个轮回,持明龙尊又和朋友们相遇在了繁华的港口。 虽然有些人的面貌已大不相同,四人中不见白肤的药君,也不见优雅冷淡的龙尊。 但那白蛇灵动,孩童真挚,一如千年前沉玉谷里宁静的午后。 于是浮锦不再推辞,温柔地笑起来,快乐地向前跑去,率先去去迎接这和平的世代。 “好哦!那我要吃新月轩里的海鲜!” “大鲤鱼吃大海鱼吗?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我倒是想吃琉璃亭里的山珍”赤瞳的男子跟在他们身后默默抱怨。 “一块摩拉也没赚的人没资格挑三拣四。” “还不是因为你抢我生意!” 应用丰盛的晚宴来款待这千年来的风尘。 只是 “若陀,你和我说实话。”泽苛越想越不对劲,伸高手去拽龙王的下摆。 “你是不是故意不带钱的,好看我的笑话?” “怎么会!”赤瞳的龙王不假思索地反驳,“我是那种人吗。” “再说了,你不是也挺开心的吗?突然发现了这么多人爱戴你。” 确实如此。 孩童半信半疑地松了手,加快了脚步去追随前面的浮锦。 “算了,反正你又不能故意害我” 觥筹交错,灯火阑珊间,到底还是孩童的身体,受不得折腾,饭局才堪堪过半,小龙尊就迷糊得蓝瞳涣散,分不清天地为何物了。 龙王轻轻地唤他的名字:“泽苛?” 那孩童听了,起丝毫未见清醒,反而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身子直接往若陀的手臂上一倚,昏昏沉沉地睡了。 灵渊新奇地看了一眼身体壮硕,气势凛然的龙王,作为猊兽的她,更能感受出古龙王身上的威压,所以对泽苛的行为颇觉惊异: “他很信任你。” “是啊,明明平日里是那么一个谨慎的性格。”龙王亦是感叹,伸手放肆地揉了揉孩童的头。 “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感慨完,若陀手掌一翻,左手掏出一袋鼓鼓囊囊的钱包放在桌子上,右手一揽,直接抱起孩童。 “几位是泽苛的朋友,又难得来璃月港一趟,玩,自然要玩得尽兴,所以,各位的费用我就全包了。” 那包裹的系带一松,金灿灿的摩拉再也兜不住,满满地溢上餐桌。 “哇!这么多。”长生都要被黄金晃花了眼,一时也难免有些激动: “得比泽苛刚才赚的多百倍不止!龙王就是豪气!不过真的要给我们吗?” 三仙是不通世俗,但也知道无功不受禄一说,于是皆不肯拿。 “哈哈哈,谬赞,各位玩的开心就好,一点零花钱而已那么,作为交换,这个疲惫的小龙尊,就由我带走了?” 若陀腾出手来调整了一下孩童的睡姿,起身向各位告辞。 原来是赎身钱!但是交给龙王有什么不放心的!三人立时同意: “带走带走!一路顺风!灵渊,一会我想去对面的珠宝阁看看” 浑然不觉自己的朋友已被金钱收买,小小的龙尊蜷成一小团,抱着尾巴,在若陀宽阔的臂弯里无知无觉地睡着。 孩童的心跳比常人快些,砰砰地带来震动,落在龙王的怀里,引得他想笑。 笑什么呢?笑这持明的迟钝,明明受过伤仍不知避让。 笑什么呢?笑这孩童的轻信,坦坦荡荡地依赖着野兽。 笑什么呢? 笑龙王的幸运。 笑他犯下滔天大错后仍有弥补的机会。 也笑他拥有一个聪慧且真诚的小朋友。 若陀点了点那孩童的尖耳朵,终于收住心思,运行起元素力,平稳又飞快地赶回摩拉克斯的洞府。 没办法,小孩子总是娇贵的,得小心些对待。 等到若陀回到摩拉克斯的洞府,岩王帝君桌子上厚厚一层的文件已经随着清茶渐渐所剩无几。 “哦?可算回来了。”摩拉克斯放下笔,起身去拿了条毯子,给熟睡的孩童包上,期间他敏锐地看见了泽苛衣袖上的酱汁。 “去吃饭怎么不给我带个菜回来?” 摩拉克斯一边伸手试图擦干净,一边用控诉的金瞳注视着龙王。 “嗨!新月轩里都是海鲜,没几个你能吃的!”若陀连忙心虚地辩解,满屋子找其他话题,终于看见了不剩多少的文件: “那不是你一周的工作吗?怎么一下子全做完了?” 还敢转移话题?真是大胆。 “呵因为我和泽苛要去进行一个很棒的旅行,所有的朋友都会参加,但是你猜,谁会收不到邀请。” 摩拉克斯空出一手平静地倒光了茶壶里的最后一点茶水,随后果断地甩向了若陀。 “你。”岩之魔神的声音斩钉截铁。 “欸??” 赤瞳的龙王忙灵巧地接住抛来的茶壶,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老友。 “不会吧,你不会不带我吧,摩拉克斯?” “我为璃月流过血,我为璃月立过功!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守家门啊!” “痛快地回灵矩关吧,不然就留下来替我泡茶。”摩拉克斯无动于衷,冷酷地将沉睡的孩童抱回了屋子里。 “简直是霸凌!”若陀抱怨一声,敢怒不敢言地选择了去乖乖烧水。 第 66 章 “泽苛, 蒙德的历史,你知道吗?传说,在魔神迭卡拉庇安统治的年代, 孤城里的人民” 新的一天,岩国的君王放下筷子, 擦干净嘴,突然沉静地向坐在对面的幼童搭话。 小龙尊正捧着蛋羹老老实实地吃着早餐, 闹不明白摩拉克斯为什么开始讲起了隔壁国家的历史。 但是谁叫这金瞳的家伙过于渊博,寥寥数语就在泽苛的心中勾勒出孤傲的狂风, 反抗的人民与辽阔的天空 凡人的反抗亦可推翻孤塔吗。 泽苛在心中暗暗思考着, 勺子不自觉地搅碎了蛋羹: “我承认, 那些凡人确实值得夸赞, 不过突然和我说这些,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金瞳的友人却不答他的疑问,自顾自地说下去: “当那些反抗的人们互相联络的时候, 通常会使用一种暗语,你知道那暗语是什么吗, 泽苛?” 小龙尊扭了下尾巴尖, 茫然地摇头。 “哈。”摩拉克斯突然极愉悦地轻笑了一声,反手一扣变出了朵金灿灿的小花来。 “是风之花哦, 朋友, 要不要来一次短暂的异国之行?” “!!是风花节吗!摩拉克斯!”小龙尊的眼睛霎时间就亮了,闪闪发光地看着摩拉克斯。 哪怕摩拉克斯真有一颗石心,此刻也是无法辜负小龙尊的期待的,他温和地笑了笑: “是极, 三个人的七天之旅,尽情期待吧。” “哇!” 和朋友们的、异国之行! 七日之旅, 不过持明漫长生命中的短短一弹指。 第一日,刚一踏入这截然不同的领土,就有大风从无山的草原上吹起,轻吟着欢迎: “嘿,摩拉克斯,没想到你这个石头性子也会来放松旅游吗哇!居然还不是一个人!亲子旅行?” 紧紧束着小斗篷的龙尊不满地板起脸,认真纠正不着调的诗人:“不是亲子,是朋友!” “对对对!”龙王亦是附和,安抚小小的孩童,“我们三个人的友谊坚不可摧!” 第二日,微风吹拂的大树下,摩拉克斯双手捂住蓝色的晶蝶,捧给尚且矮小的泽苛看。 “颜色和岩晶蝶完全不一样呢”孩童轻轻伸手触碰,蝶翼如风消散,只留他所熟悉的晶核躺在手心。 “风晶蝶和岩晶蝶一样,都是纯粹的元素生命。” “所以其他国家也会其他颜色的晶蝶吗。” “是的,不过无论外貌如何,他们都是元素生物;就像你无论外貌如何,都是我的朋友一样。” 被直球毫无防备地击了一下,泽苛无奈地挽起手臂:“不用反复强调,我已经清楚的知道啦。” 第三日,绿色的诗人截住了在餐馆里用餐的三人。 “这可不行!我观察你们两天了!”他拖起泽苛大声抱怨,“风花节是属于自由与爱情的节日!不是让老年人来悠闲度假的!” “你们三个,未免也太稳重了吧!” “我确实是老年人。”帝君不慌不忙地咽下茶水。 “我也是啊。”亘古的龙王懒散地靠在椅子上。 “我也是。”孩童模样的泽苛也如此附和。 “不,唯有你不是吧!”巴巴托斯犀利地反驳,一把拉住那用斗篷盖住尾巴的娃娃:“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小龙尊茫然地被吟游诗人拖走了。 “额啊不去拦一下吗,摩拉克斯。”赤瞳的龙王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我记得你看他不是看得挺严的吗?” “嗯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我当然会小心地看住他,只是” 摩拉克斯难得不顾形象地将双肘都抬上了桌子,身子微微向前倾和若陀耳语: “这地方也过于太平了些,我们这两天在附近能找出的最大的威胁也不过是几个大型水史莱姆罢了” “那我相信泽苛会用那条短尾巴把它们抽得如同陀螺般旋转的。” 见泽苛被风神领走,若陀也动了别的心思:“既然有人自愿帮我们带孩子,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去一些成年人独享的地方去玩玩?” “不无不可” 风神巴巴托斯径直拉住孩童的手,不顾挣扎地将他拖入人群中去。 “我们要干什么去?喂!” “当然是要带你领受风花节的真谛——自由与爱情!” 少年诗人跑得极快,带着小龙尊极速地冲过了街头巷尾,一丝灵巧的风钻入泽苛的脖领,悄无声息地解开了那小斗篷的绳结,那用来掩盖尾巴的布料就无声无息地脱落了。 “!”阳光照耀在小龙尊的白尾上,反出温润的白光。 “等等!我的斗篷!”泽苛想回头捡起那块斗篷,但巴巴托斯不愿停下脚步。 “我的身份会暴露的!” 但诗人不管不顾,拉着孩童的手大步向前。 “有什么关系!” 风擦过持明尖尖的耳朵。 “没有人会认出来的!” 前方,高大的风神神像温和闭目,双手捧在身前。 “这里可是蒙德!” “啊啊~所以,在这个自由的城市里,自由的节日里,你也理当自由~”那诗人清了清嗓子,右手抚胸,姿态沉醉,如唱诗般对着泽苛清吟一声。 “所以把那束缚住身体的斗篷扔掉吧!” “我很自由的,带斗篷也是我自己的要求,以防万一而已” 小龙尊努力从容地反驳,但那慌张到无处安放的白尾正在暴露他的心虚。 “只是在防止我再次成为我自己的祖宗罢了!” “欸?感觉你好像有一些很有趣的经历,如果写进诗歌里”巴巴托斯突然两眼放光,只是没等他继续询问,就被人给打断了。 “喂!那位有白尾巴的小弟弟!看这里!” “!!”被发现了!? 龙角孩童忙受惊地躲到少年诗人的身后,怯怯地露出半张脸来。 “呜哇!温迪大哥哥也在!这下子人齐了!”两个和比小龙尊高些的孩子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 “哇!糟了!”风神认出来者,一把抓住小龙尊的后脖领就想开跑,但是已经晚了,他的去路已经被两个孩子灵巧地赌住。 “温迪哥哥!最好的诗人哥哥!陪我们玩风行迷踪好不好,求求你啦!算上这位小弟弟,人就齐啦!” 小孩子毫不见外地扑在温迪的斗篷上,奋力央求起来。 泽苛微妙的视线落在了这位自由之神的脸上。 兄弟,你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威严? “诶嘿、风花节玩什么躲猫猫啊?”巴巴托斯头大地想要拒绝。 “话不是这么说的。”黑发的孩子故作高深,“风花节是自由的节日,而能自由地选择玩什么也是一种自由的体现。” “我想就算是风神大人在这里,也会同意我们的观点。”棕发的孩子在一旁帮腔。 “啊这”巴巴托斯心虚地摇头,被孩童缠上的他颇有些束手无策。 “小孩子简直比猫还缠人,但是我现在又不想玩躲猫猫啊,有了!” 少年双臂一伸,直接把一直龟缩在他身后的小龙尊高高地举了起来,隆重地向孩子们展示: “当当当当~请容许我向二位介绍这世界上最伟大的躲猫猫冠军!” “!!” 可怜泽苛被毫无防备地举起,尾巴吓得攀在巴巴托斯的手臂上,双腿也吓得乱蹬。 “巴巴托斯!你搞什么名堂!”小龙尊惊得要维持不住脸上的淡定了,忙小声质问风神。 “帮我一个忙嘛,拜托你拜托你!”少年敷衍地安抚了一下泽苛,又朗声向二位孩童介绍: “咳咳!这位小朋友可是得到过风神大人认证的躲猫猫冠军!哪怕是一百个人同时抓他也抓不到的哦~怎么样,二位要不要挑战一下?” “??!”泽苛不敢置信地睁大蓝瞳。 “好哦!” “等等,巴巴托斯,你知道我不是真的小孩子吧!怎么可以玩这种幼稚的游戏,而且万一被认出身份” 泽苛慌乱地想要拒绝。 “那么,游戏开始!输了的人就要受到惩罚哦~顺便一提我也是抓人的那方!” “???” 闻言,泽苛不假思索地开始运行云吟法术,进入了敛息状态,身上气息立时几不可觉。 “长角的弟弟哪里去了?”孩童茫然地自言自语。 一时之间,连敏锐的风神都险些漏过了他的存在。 “”这家伙,嘴里说着不玩,结果开始后居然这么认真吗! 但我可不是摩拉克斯那个石头性子,风可比岩更敏锐! “小的们!”巴巴托斯突然用风托起一团树叶扑在小龙尊的脸上,扰乱了他的气息。 “他在那里!快追啊!” “好哦!”两个人类孩童尖叫着,毫不畏惧地扑了上来。 “??!”来不及思考,泽苛转头就跑。 蜕生两世以来,身为尊贵的持明龙尊的他还是头一次被追得如此狼狈过! 和两个不知事的孩童在大街上追逐打闹,毫无仪态可言! 好你个巴巴托斯! 泽苛怒极,做了个逃跑的假动作,却尾巴一扭,全身一荡,灵巧地向少年诗人反扑去! 第 67 章 小龙尊灵活, 但巴巴托斯是个更灵活的。 他仗着身子比泽苛高,腿也比孩童长,脚下一个闪躲, 就灵巧地避开了泽苛的扑击,绿色的披风顺势罩了孩童一脸。 “噗咳!” 小龙尊匆忙扯下头上的披风, 但还不等他思图报复,那两个孩子就如同投林的幼燕般, 活跃地追了来,试图去抓他的尾巴尖。 “被抓住了可是要受到惩罚的哦~”少年诗人轻轻在孩童耳边提醒。 “!!” 被烈日照得白晃晃的风神雕像下, 蓝角白尾的小龙尊毫无排面被两个活泼的孩子撵得到处乱跑。 每当他试图施展敛息之法, 总有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将水元素吹散。 “作弊也是不容许的哦~”可恶的诗人淡定从容, 指挥着两个孩子去围堵短腿短手的孩童, 恼得泽苛狠狠瞪他一眼。 “啧!”可恶的巴巴托斯! 虽然很想不管不顾地扯开嗓子大声道破风神的身份,但小龙尊到底是懂规矩的,只在心里腹诽了一下, 就按压下冲动专心致志地对付起两个风神手下的小鬼来了。 收拾不了风神还收拾不了你们吗! 幼小的孩童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身, 翘起尾尖, 蓝眼炯炯有神地看向追来的孩子。 “?” 见这蓝角的小弟弟不闪不避,两个孩子反而迟疑了起来, 犹犹豫豫地停下了脚步, 狐疑地看着面色沉静的泽苛。 “你、你怎么不跑了?” “哼。”小龙尊挽起手臂,空气中的有水元素渐渐凝聚成型。 神之眼! 一旁站岗的红发骑士立时精神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广场上那三个孩子。 “喂!不许打架” 在他的警告声中,那团元素力却彻底成型, 一朵水色的琉璃百合花被小小的孩童捧在手里。 骑士刚要迈出去的脚步立刻不动声色地收回,但仍站立原地静静观看。 “哇!蓝色的小弟弟, 你好厉害!怎么做到的!”孩子们的视线瞬间就粘在了看起来精致又透彻的水花上。 小龙尊大方地伸出手,让他们在烈日下触摸这一朵凉意。 见两个小毛孩都对这水花爱不释手,小龙尊心中一定,微微昂起头,淡定地指使: “我要他头上的帽子。”一只手指向绿色的诗人。 “谁把他的帽子给我,我就把这朵水花,送给谁玩。” 蒙德孩子的视线顺着小龙尊的手指延伸,直直地落在了巴巴托斯的身上。 “欸嘿?” 局势逆转了。 在一旁骑士的看护下,正在伪装成凡人的巴巴托斯不敢表现得太过出彩,只能在孩子们的围攻下抱头乱窜。 “呜哇!居然使用贿赂!卑鄙!” 诗人绕着风神像转了好几圈竟都甩不开过于活跃的孩子们,清脆的笑声一直跌跌撞撞地缀在风精灵的身后,一刻也不曾停歇。 于是他青绿色的眼睛也漾满轻松的笑意,闪身躲到红发的骑士身后,假装恼怒的抱怨到:“骑士先生!你就这么看着可怜的诗人被抢劫吗!” 被呼唤的骑士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欸?诗人先生,你玩的不是挺开心呜哇!” 骑士惊叫一声,却是那活泼的吟游诗人一把摘下来了绿色帽子,果断地扣在了他的红发上! “小朋友们!帽子已经不在我这里了哦!”他伸手指向一脸茫然的骑士,鲜艳的红与绿乍一看有些刺眼。 “有本事就去抓他吧!”抛开不知所措的孩子与骑士,诗人大笑着试图跑开。 但就在他迈步的一瞬间,地面上水雾缭绕,瞬间汇集成泊攀附在石砖地板上,巴巴托斯一时不查,竟毫无防备地踩了上去。 “嘭!!”摩擦力束不住惯性,绿色的诗人脚下打滑,后脑勺猛地砸在了地上! “嘶!”声音之响,让红发的骑士不着痕迹地假意去摘绿色的帽子,实际上却悄悄揉了揉后脑勺。 这一下可不轻啊! 绿色的诗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温、温迪!”哪怕是知道尘世七执政不可能那么脆弱,罪魁祸首也有些心虚了。 小龙尊紧张地平举起尾巴,学着孩子们的称呼,不安地呼唤着倒地不起的少年诗人。 “你没事吧?” 自由之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温迪?”孩童手里的水之花静悄悄地散去了,两个蒙德孩子也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可靠的红发骑士挺身而出。 他单膝跪在吟游诗人的面前,面色严肃地去伸手摸他脖颈上的动脉。 “” 良久,在三个未成年的孩子面前,那骑士悲伤地垂下了头,伸手给温迪整理了下衣领,然后默默地将头上的绿帽子盖在了少年诗人的脸上。 “??等等?”小龙尊吓得瞳孔地震,尾毛全炸开。 “这套动作是什么意思?” 红发的骑士不答泽苛的疑问,自顾自地将手放在了胸前,面色沉重又宁静,不一会,他喉结一动,竟又开口吟诵起了圣洁的歌谣。 “???”冷汗慢慢浸透鬓角,泽苛努力维持住平静的表情去问在一旁迷茫围观的两个孩子。 “他在唱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黑发的孩子蹦跳起来,十分积极地回答:“妈妈去天上当星星的时候,大家都在唱这首歌!” “????” 七执政这么脆?? 小龙尊再也看不下去,翘着尾巴就往巴巴托斯身边凑: “巴、温迪!” 冷静点泽苛!巴巴托斯不可能这么弱。 可是这骑士的动作怎么那么像哀悼死者啊! 但是巴巴托斯不可能这么弱很可能是在演戏。 但是这骑士之前明显不认识巴巴托斯啊!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配合! 种种不合理萦绕在脑海,但是最终心中那股纯粹的担忧占据了上风。 小小的孩童弯下腰,艰难地伸手去推动少年的腰部,但尊贵的蒙德风神巴巴托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下泽苛可彻底慌了。 摩拉克斯!怎么办!我把一个国家的神明给刺杀了! 璃月不会要和蒙德开战吧? 巴巴托斯,无辜的人我真是罪该万死啊! “温、温迪”幼嫩的声音细弱,夹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不要死” 不等悲痛的情感切实地落下,那原本一直瘫软在少年诗人的身边的手臂突然如蟒般抽起,紧紧勒住了幼小孩童的上身。 “!?” 猝不及防的,那手臂一使力,猛地将小龙尊也惯在了地上! “!!” “哈哈哈哈!”风神躺在地上,努力摇头甩开了脸上的帽子,渐变色的辫子扭曲地拧在他胸前,衣衫凌乱。 但那尊贵之人却毫无矜持与羞耻,扭头与同样倒在地上的小龙尊对视,朗声笑着庆祝: “抓住你了,所以这次是我赢了哦~” “你~被~骗~啦~” 泽苛的头紧紧侧贴在地面,呆呆地看着身边仰面躺在地上的风神正向他眨眼,而只要微微抬一抬视线,还能看见红发骑士的铁靴坚定不移地立在他们的身侧,只是那圣洁的歌声已不再响起 什么玩意? 这两个家伙!! 沾了水元素的地面有些冰凉,却冷静不了泽苛的心。 那对向来平静的蓝瞳里瞬间射出怒火,小龙尊已无法压抑冲动,头向上一顶,双手撑地,骨骼甩开,大力拧腰,整个身子猛地弹起,在空中横转了一圈,白尾蓄力抽在了温迪的肚子上! “咳噗!” “你吓死我了!” 怒吼和惨叫一同响起!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家伙!毫不顾忌、如此自由地做出这种不在乎形象的事来! 沉稳、潇洒、慈爱、忠诚、理智在岩的国度里他见识过许许多多的人,但是没有一位和在巴巴托斯有半点相似! 无法理解! “哈哈哈哈哈哈!” 就像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在挨打却还是在狂笑一样! 红发的骑士见小龙尊气得发狂,终于不再装模作样地围观,忙伸手把他从吟游诗人的身上薅起。 “别生气,异国的孩子。”他谨慎地将小龙尊的尾巴夹在腋下,肌肉紧实的小臂却牢牢托住气恼的孩童。 他柔声安抚,就像是在劝慰一个真正的无知幼儿。 “小家伙,请原谅我的顺水推舟吧,我是有原因的。” 孩童浅淡的蓝眼不动声色地扫了过来,骑士依稀在其中看出了点点威严感。 是错觉吧。 他极耐心地笑了笑,温和地试图调动孩童的情绪:“我看见了,那些水元素在你的手中凝集,你一定是神之眼的拥有者吧,明明年纪还这么小,真是了不起。” 被彻底当成孩童哄着的感觉很微妙,泽苛不自在地扭了下身子。 “有话直说。” “原来是个利落的。”骑士顺从应允,“我只是想提醒你,和拥有力量的你不同,大部分人都是脆弱的,就像是摔一跤也有可能死亡一样。” 风神难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所以啊,孩子,答应我,不要用这份力量去和朋友打闹玩耍好不好?如果出了意外,那会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惨剧” 蒙德的骑士对着异乡的孩童细细叮嘱。 “” 竟是出于纯粹的善心。 小龙尊捏了捏手腕上的黩镯,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这种道理,我早就知道了,根本用不上你这样费心费力地教育。 但是他最终也没有反驳,而是像一个真正的孩童一样,乖巧地应了。 于是红发的骑士微笑着把他交到温迪的手中,与他们挥手告别。 “感觉如何?蒙德很棒吧!”待骑士走远,巴巴托斯迫不及待地炫耀起来。 “无论是人还是神明都太自由了,你明明是最为尊贵的,却能坦然地做出如此幼稚的事来,真是厉害” “哈哈哈哈!”少年忽略掉那些闷闷的抱怨,全部当做赞美。 “但是玩得很开心吧!完全作为普通孩童的一天!” 职责与身份全部抛下,顾忌与忧虑全部忘却! 在这自由的国度!你当自由! 泽苛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如此轻松过了。 这就是所谓的自由吗。 “我不否认。” 最终,龙尊如此回复自由之神。 第 68 章 “你输了游戏, 按道理来说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哦!” “不对!若不是那个骑士,我不会那么轻易地靠近你。”小龙尊极力反抗: “而且他没有参加游戏,这个结果并不公平!” “诶好像有点道理。”巴巴托斯假意装作被说动了的样子。 “就算是自由之国也应该有基本的规则!”泽苛据理力争, 全然忘了自己是被迫参加游戏的,本就有拒绝惩罚的权利。 巴巴托斯自然不可能提醒他, 他装作假意为龙尊让步的样子,叉起腰妥协:“好嘛好嘛, 不学就不学,但我赢了总得有个小小的奖励吧!” 少年双手合十弯腰向孩童保证:“不会让你为难的!” “” 拒绝了一次之后就不好再拒绝第二次了, 这点大概是所有人的通性, 小龙尊到底还是应了。 “那么, 我想要的奖励是——”巴巴托斯欢呼一声, 郑重地抚胸许愿。 小小的孩童难得有些紧张地看向一直不按常理行事的自由之神,在心中猜想着他会提出什么要求来。 巴巴托斯的话,肯定不会像凡人那样像我求健康与饱足但是除了那些, 我还有什么呢? “将你接下来的行程,全部交给我来安排吧!” 欸? “不错的提议, 有风神在侧, 我和若陀就算是不在一边看护也会很安心。”对此,摩拉克斯竟也是并无异议。 他甚至大方地将钱包交出, 爽快地包了巴巴托斯与泽苛的所有花费。 在小龙尊茫然的视线中, 岩之魔神轻快地带走了龙王,将他留给了看起来不大靠谱的少年诗人。 “记得玩得开心点若陀,想不想去看看蒙德的歌舞” 竟就这样把小龙尊丢下了。?你倒是犹豫一下啊! 如果说与最开始的两日旅行是条理又富有安全感的传统版本,那么, 可以说和巴巴托斯一起度过的日子就是过于活跃的新兴体系了。 “泽苛,你知道风之翼吗!你说什么, 新手教程?不,那东西完全用不上!” 高耸的教堂尖塔上,风神把不断挣扎的龙角孩童高高举起。 “飞啊~” 僵直的白尾在空中扫出一个半圆。 “巴巴托斯!” 强烈的失重感过后,灰黑色的双翼在孩童的背后开展,轻柔的风托住孩童,高高的空中辽阔又宁静,只能看见渺小的人儿黑豆般在城里穿梭。 “你看,泽苛。” 风的精灵飞在他的身边,将四境指给他看。 “奔狼领里,崇高的王狼在那里守候,他亦深爱着他非人的子民。” “千风的神殿里,骑士以剑明志,甲胄上的敲击声,是高洁的舞曲。” 句句离不开蒙德,声声皆是热爱。 介绍的最后,风神将一片耕地指给他看。 星星点点的绿意点在上面。 “看哪,那是你所赠予的稻种,它们亦要成为蒙德的一份子,永永远远地传唱下去!” “!” 永永远远 这个词过于美好,不朽的孩子不由得有些痴了。 不明的喜悦如烟雾般在心中上腾,血液澎湃着欢欣鼓舞,连那冷漠的龙心都要退避三舍! 重力匀速地将孩童拉回大地,但那高空上所见的景色,却是一世也忘不掉了。 在阳光下弹唱,摩拉与掌声塞满口袋。 果酒湖边戏水,赶来的骑士慌乱阻止。 风神像上攀爬,无辜的修女不知所措。 好丢人好快乐。 好快乐。 满身苹果酒香气的孩童迷迷蒙蒙地跑来,径直抱住摩拉克斯的小腿,然后就尾巴一软,瘫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摩拉克斯:“” 他想起身去寻找罪魁祸首,但那精灵早已随风而去,跑得不见踪影。 “哦?泽苛可是醉了?”赤瞳的龙王饶有兴趣地去观察那晕乎乎的龙角孩童,伸手将他从摩拉克斯的鞋上撕了下来,抱在了怀里端详。 “我还没见过这小子喝醉的样子呢。” 摩拉克斯也颇为好奇地探出手指去戳小龙尊红润的脸颊。 “大抵是身体变小了,对酒精的抗性也就弱了。” 事实证明,哪怕是再成熟的小孩,脸颊也是肉乎乎的,手一戳就是一个浅坑,颇有趣味。 这机会可是难得,若陀看得也有些心痒:“戳够了就换你来抱,我也想玩会” 不等摩拉克斯回答,那孩童却迷迷糊糊地伸手握住了作乱的手指,眉毛一弯,歪着脑袋就向二人露出了个毫无防备的笑容。 “咯咯” 笑容明媚又快乐,毫不加掩饰。 向来矜持的龙尊何曾如此放松过。 “!”这反常的笑震得若陀轻吸了一口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看来真的是醉的不轻”摩拉克斯亦是惊得喃喃自语。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他都可以确信,泽苛都从没露出过如此肆意快乐的表情。 此刻的样子虽然很陌生,和平日里的泽苛一点也不相似,但摩拉克斯心里却欢喜。 “玩的很尽兴呢。”岩之魔神抽出手指,安抚地拍拍孩童的头。 “既然如此,就不问那酒鬼精灵的罪了。” 无一日悲伤,亦无一日平静。 “当当~” 在旅途的最后一天,风神将泽苛领去花店。 “风花节当然少不了花啦!毕竟,这个节日本也是蒙德人向风神献上风之花,表达崇敬与爱意的节日,当然!除了风神想送给谁都可以哦!” 巴巴托斯怂恿孩童: “怎么样?要不要给你的朋友们送一朵?” 小龙尊却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摇了摇尾巴敷衍他: “但是我还没有决定用哪种花作为我的风之花不如让我看完今年的献花仪式后再决定,好不好?” 在风花节期间最活跃、贡献最多的人,将作为本届的风花节之星,在风神像下,代表全体蒙德人为巴巴托斯献上风之花。 风花典礼上,红发的骑士温和地笑着,走到了风神像的脚下。 泽苛居然有点毫不意外的感觉。 “愿风护佑蒙德。”一枝风车菊被郑重地献上。 “嗯嗯~看得见的风,真是经典的选择。”巴巴托斯淡定地点点头,远远地站在一边接受了蒙德的献礼。 “所以,要去买一些风车菊吗?” “”小龙尊却突然沉默了,脸色有些别扭地不去看少年诗人。 “嗯?怎么了吗。”巴巴托斯敏锐地发现了异常。 “风之花我也要送你一朵。” 孩童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羞耻,突然强装镇定地拧过头来,直视少年青绿色的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也有一朵风之花想要送给你!”他的尾尖纠结地拧在了一起,蓝色的鬃毛凌乱地炸开。 “欸!真的吗真的吗!在哪里?”巴巴托斯贴心地不去揭破他的羞耻,极为捧场地叫了起来。 “是什么呢?风车菊?蒲公英?不会是甜甜花吧!” “都不是哦。”见状,泽苛也放松了下来,双手捧出一朵蓝汪汪的琉璃百合样子的晶体。 欸? 风神在上面感受到了水元素与岩元素的流动。 “你说过的,风之花没有具体的形象,只要是美好的事物,都可以被称作风之花。” 持明孩童的尖耳紧紧地向后绷着。 “琉璃百合是我最喜欢的花,所以我希望能把他送给你,所以我用水元素凝聚而成的水花,再与岩元素进行精细的结晶反应” “虽、虽然,他不是真正的花就是了。”孩童故作无事地将晶花放进吟游诗人的手里,蓝瞳不含一丝犹豫地真诚出声道: “感谢你这些天来一直对我的照顾,我的朋友。” 最重要的话终于出口,泽苛暗暗松了口气。 就算自己是愚蠢的松鼠,现在也当发现风神对自己以来的关心与照顾了。 虽然不知道这爱护是出于何因,但既然发现了这份好意,就应当以真心回报。 只是见诗人久久不回答,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你不会嫌弃它吧。” 少年诗人如梦初醒,眼中闪出喜悦的亮光。 “唔哇——这可真是——” “大惊喜!!” 自由之神从不给风之花定义。 战争时期的暗语,现在已可以寄托起一切美好的品质。 祝福、敬爱、尊崇这些感情都如风一般,看似不存在,实际上又无处不在。 千千万万朵献给巴巴托斯的风之花中,现今多出一朵不伦不类的晶花,他代表着—— 龙尊泽苛的信任与友谊。 而旅馆里,若陀龙王正对着手里的钩钩果发懵。 带着钩刺的莓果一个不经意就牢牢挂在衣袖上,带来些不痛不痒的麻烦。 “摩拉克斯,你说,泽苛一大早上就扔给我们这个果子是什么意思?” “我亦不知可能是要请我们吃蒙德特产水果?就是这刺有些硌手” “怎么不选个方便吃的?”若陀抱怨着把钩钩果塞进了嘴里。 “唔,味道不错。” 也没有人规定风之花不可以是钩钩果吧? 小龙尊摇了摇尾巴,初步了悟了自由的真谛。 第 69 章 从蒙德回来后, 摩拉克斯也终于对泽苛放宽了管制,不再过于束缚他了。 “但是你还是不可以一个人行动,必须找人来陪你。”岩之魔神警告幼小的龙尊。 “在你的实力恢复到我认可的状态前, 切不可落单。” 原来如此,出门必须带保镖。 泽苛理解了摩拉克斯的意思, 毫无异议地点头接受。 过于乖巧的态度让正准备劝慰他的摩拉克斯心头一紧。 唉 虽然不反抗是好的 但剥夺无罪之人的自由,确是不公平的, 更何况是对自己所关爱的友人呢。 “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是, 究竟恢复到何种地步, 你才能认可我的实力呢?” 合理的疑问, 看来泽苛对这种被强行保护起来的状态也并不是毫不在意。 摩拉克斯一边在心里暗暗感叹, 一边思索着: “嗯,当你能伤到我的时候?” 孩童耷拉下眼皮,略感无语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朋友。” “啊,抱歉。”摩拉克斯也发现了此举的不妥。 “那就换一个” “算了。”小龙尊好像瞬间就没了兴趣, 懒散地摇了摇头上的短角, 自己岔开了话题。 “这个问题太早了些,我现在才勉强到你膝盖高呢。” “所以, 今天是谁负责我的保卫工作?不会又是若陀吧。”蓝眼里流露出几分嫌弃。 “怎么对若陀如此不满。”见孩童苦恼的样子, 摩拉克斯不禁有些失笑。 “你和他不是也玩得很开心吗。” 这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泽苛立刻反击身姿修长的成年男子: “如果你愿意让那家伙把手伸到你腋下,高高举起来上下晃悠的话,那我自然也没什么不满。” 闻言, 摩拉克斯的脑海里不由得想象了一下若陀举孩子似的艰难举起自己的场面。 “摩拉克斯,喜欢举高高吗~让我们再来一次~”俊朗的脸上一片怜爱的笑意。 “” 恐怖! 摩拉克斯不自觉地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赶紧停止了想象。 虽然清楚若陀不会做出这种行为,但岩王帝君已经深刻地明白了泽苛的纠结心理,好心地宽慰他: “咳今天应该是仙众中的最骁勇者,夜叉来陪伴你。” “!”泽苛瞬间激动了一下,但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们不是在忙着扫清璃月周边的魔物吗,如果实在空不出人手来,我也不是非得出去放风不可。” 如果能出去逛逛当然是很好,但是若是为此而给璃月的普通民众带来损伤,那可就是罪过了。 话音未落,有朗笑声从门外传来。 “战争都结束好几百年了,现在哪有那么多多魔物!倒是你,泽苛,这么点个小孩子忧虑重重的样子真有够搞笑的!” 幼小的龙尊忙转身抬头去看,正是那岩夜叉弥怒在冲他挥手。 “见过帝君大人。”他身后又闪出一个少年,规规矩矩地向摩拉克斯见了礼,几百年过去了,但面对敬爱的君王,他还是有些拘束。 小龙尊眼睛一亮,尽力维持住平淡的表情去和弥怒呛声,但一直轻摇着的白尾巴已经把他愉快的心情暴露。 “我这可是为你考虑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尾尖的绒毛在空中摇成一团蓝色的毛球。 考虑到泽苛现在的身高,二人都特意放慢了步子,慢悠悠地走在归离原的小路上。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看看耕地,怎么?还放不下心?” 水田里青禾高耸,龙角的孩童掂起了脚,也看不到耕地的全貌。 小龙尊早就想再好好观察观察现在的归离原了,只是摩拉克斯不愿意放手,泽苛又顾念着他的工作繁忙,也就在粗略地看过后,没再提及。 现今,泽苛亲手摸到青翠的禾叶,亲自感受到了那旺盛的生命力,终于彻底放心了。 “倒也不是我不在的这么多年里,他们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孩童又往上提了提身子,连龙角都努力到发抖,也看不见田野的全貌 好高。 龙尊气忿忿地鼓起了脸。 魈眼神漂移了一下,到底还是看不下去了,他郑重伸手捏住了泽苛的腰,微微微微用力把他从地上拔了起来。 “现在能看到了吗,泽苛?” 很体贴,很用心,很温柔但就是让小龙尊不大开心。 “谢谢你,魈。” 好吧,现在连最矮的孩子都要比我高了。 尾巴在半空中荡了荡,孩童探出龙角,一望无际的绿禾蔓延至天际。 耕地好像多了不少,结构也变得有些陌生。 真好啊——禾苗也茁壮,人民也勤劳。 就是稍稍、稍稍有点轻微的不熟悉感…… 感觉像是所爱的朋友,久别后再见却有些陌生了一样。 也不需要我了吧。 泽苛爱他如旧,所以不觉难过。 只是有点怅然。 但既然知道这些人过得很好,也就没有必要再挂心了。 他伸直尾巴拍了拍身边弥怒的腰,孩童般抱怨到: “这里,除了绿色就是绿色,这么多年我已经看得够了,有没有什么更有意思的事。” 童声里含着轻快的抱怨,让夜叉微微侧目。 唔这实在是不像那个过于尽职尽责的九沃龙尊能说出的话。 魈直觉觉得不对。 但他向来敏锐的兄弟却好像浑然不觉,头一扬就开始侃侃而谈: “嗨!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我搁这归离原巡逻警戒,晃荡了不知多少年!那唱戏的,舞枪的,喷火的,哪个村子的好,哪个村子的妙全在我” “弥怒。”魈冷着脸打断了他:“你果然没有专心巡逻。” “啊这、这不是最近太平了嘛!我就稍微放松放松。”被幼弟抓了个现行,弥怒颇有几分心虚,只得一把捞起少年手里的娃娃,岔开了话题: “左右也无事,不如我带你们去石门赶米集,开开眼界!” “赶米集?”泽苛茫然地被一把撸走。 石门,与蒙德交流的重要关口,往来商贾车辆连绵不绝,熙熙攘攘。 挑担的,赶鹅的,叫卖果物的,拖家带口的各有百千,难以计数。 “卖豆包嘞————热乎乎的粘豆包——” 蒸腾的食物香气里,吵闹的吆喝叫卖声中,泽苛被强行裹挟着,缥缈的心绪再次进入了人间。 此集不似璃月港繁华,亦不如璃月港高雅,来往行人鞋上皆带泥,摆摊的人手上肩上皆有熟悉的劳作痕迹。 但泽苛却无端地觉得喜欢,尾尖竟不自觉地翘起了。 “弥怒!这人也太多了!”魈眼尖,急忙将小龙尊的尾巴按回弥怒怀里。 “若是泽苛的身份被发现,定要出乱子!” 在归离原上,九沃龙尊的名声之盛,比在璃月港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这里是龙尊称号的发源地 “诶呀,难得来一趟,我想个招就是了,老板,给我来这块布” 岩夜叉胡乱地在一旁的摊子上选了块蓝色小碎花的大块布料,囫囵盖在了泽苛头和身上,抱猫似得把他裹进了怀里。 “你看,这不盖得严严实实?” “”魈看着那块蓝色小碎花的布沉默不语。 龙角和尾巴确实都看不见了,但这花样和龙尊太不搭调了。 “好土,弥怒,你的审美去哪了。”被裹起来的孩童亦毫不客气地表示了嫌弃。 “喂喂,这里可不是正经的布店,难道你更喜欢旁边那块红色大花的?” “” 行吧。 小龙尊妥协了。 有布料罩在身上用来掩饰身份,三人都放松了不少,开始了正式的游玩。 眼花缭乱间,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喝: “父老乡亲们都来看一看啊!今天要舞的戏是《龙尊三戏獬豸仙》!” 一个健壮的青年人顶着个独角兽头突然蹦进了人群,他的身后,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顶着龙角发箍,精神抖擞地跟在身后。 原来是普通的戏曲,无甚奇怪等等,这戏叫什么? “!!?”正被抱着的蓝发娃娃一把抓住了弥怒的领子: “他们在做什么?” “哦。”弥怒故作不明,“好像是在舞戏,今天倒是郑重,连道具都有了。”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泽苛震惊到茫然无措,只觉得自己好像聋了一般,他看向向来老实本分的魈: “《龙尊三戏獬豸仙》到底是什么戏?” 魈立刻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这头他还在质问,那头顶着独角兽头的青年就开始唱了起来: “小仙我名字是獬豸,闯荡于人间无稀奇,清浊与是非心中记——为何那善者要入地,恶人却藏匿?” 这唱词指向太过明显,容不得泽苛给欺骗自己的机会。 名叫獬豸的仙人,爱在人间游荡,能断是非——这还能是谁! 獬豸既已上场,那与他对唱的少年会是谁!? 对面的小少年蹦蹦跳跳,晃悠他那做工粗糙的龙角发箍,故作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众仙齐聚绝云间,有酒无戏怎么行?让我找个合适的,耍给大家来逗趣。” 接下来摆出左右举目的样子,也开口唱了起来:“这个头大如锅斗~那个斯文是木头~纵目一看人难凑,找个搭档可真难!” “这个独角真威风!只是愁眉苦脸似老翁!不好不好!让我来戏他一戏!” 那少年活波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跳到‘獬豸’面前,利落地甩了个把式,把少年龙尊演得古灵精怪,神气得很! 他挑衅着:“獬豸老小子!你若在接下来的游戏里赢了我!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如何!” 那獬豸眼一挑,眉一松,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和帝君大人相关的也可以?” 眼看着少年龙尊反复三次胜了獬豸,眼看着少年龙尊被獬豸追求公正的精神打动,眼看着少年龙尊故意认输,将獬豸举荐给帝君,眼看着故事变成和睦的大团圆结局 泽苛心里如遭雷劈,浑身僵硬。 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全都错乱,人物的性格体现的更是一点也不对!我什么时候这么天真活波过! 无知群众中传来阵阵叫好之声,甚至有人黯然泪下,泽苛只觉得呼吸困难,要喘不过来气。 种种情绪最后只化为一句疑问。 “獬豸到底给了他们多少摩拉,怎么唱得如此光伟正直?” 第 70 章 “你这什么话?獬豸在民间的形象一直都忠厚正直, 根本用不上给什么钱。” 弥怒佯装不解,故意刺激那小龙尊。 小龙尊果然上当,可惜手脚都被那蓝花的布料捆着, 只能气地拿角撞他的肩膀。 “那也没有忠厚到那种地步!他和我第一次见面就有小心思了!” 哪怕时间已过去那么多年,连泽苛自己也不复当年模样, 但他对那日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毕竟敢和龙比戏球的人真是少见! 龙角气闷地戳在夜叉的下巴上,引起一片夸张的抱怨: “哇痛痛痛痛!但这可是璃月最经典的戏, 就算是你也没办法纠正他们的想法哦!” “最经典的,是什么意思?”孩童猛地停下了以角击夜叉的动作, 恍惚地问在一旁僵硬站立的少年。 魈目移了一下, 旁敲侧击地安慰他: “没关系的, 泽苛, 仙人们都知道你小时候的性子不是那样子” “” 也就是说就连仙人们都大多看过,对吗。 我的形象已经随风而去了。 安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小龙尊的蓝眼放空, 失去了神智,“啪”地一声就瘫在了弥怒的手臂上。 有些龙看起来还活着, 其实已经走了好一会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编人类, 好难理解” “听说是什么要改编成对人类有正面的、教育意义的戏曲?但我倒是真挺想看看天真无邪样子的龙尊呢。”弥怒在一旁煽风点火。 “现在你虽然看起来可爱了不少,但是天天摆着那张冷脸, 实在没意思!” 小龙尊浅淡的蓝眼横他一眼, 有气无力地恐吓: “我也想看你小时候的样子,所以可以把你打蜕生吗。” “迁怒,你这是迁怒!” “啊,我们、别看戏了, 那边有更好玩的。”还是魈心善,忙扯着自家兄弟和龙尊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而他们的身后, 叫好声仍旧络绎不绝。 “没想到泽苛龙尊小时候也是这么一副活波讨喜的性子,真难想象!”年迈的卖货郎张开没牙的嘴,被逗得开怀大笑,末了还感叹一句: “和我儿子小时候没什么区别嘛!” 简直是不敬龙尊。 当时在场的明明都是仙家,所以这到底是哪个混账放出来的? 别让我找到! 孩童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气。 “嘿,别难过了泽苛,那里有卖糖葫芦的,用我给你买一根不?”弥怒拍拍他怀里无精打采的孩子。 泽苛斜睨他一眼,勉强打起精神。 “糖葫芦有什么好吃的我要旁边的烤吃虎鱼,不放辣。” 金灿灿的表皮锁着鲜美的汁水,一口咬下去软嫩的鱼肉伴着焦香滑入口里,爽快极了。 海里来的龙尊嚼着嘴里的鱼肉,注意力又回到了这陆上的集市。 有人狰狞鬼面扮魔神,有人呼喝挪腾耍刀枪,人人皆争奇斗艳,人人都不甘示弱,连那最普通的叫卖的也受到感染,张口就是一连串的吉利话。 “小郎君,多俊俏,自古美玉配佳人,送平安,增喜气,人人都爱不见怪!” 小摊主热情地拉住了少年夜叉,极力推销着自己的货品: “小客官,要不要来看看咱家的宝玉?包你满意!” 魈不习惯如此热闹繁华的地方,猛地被拦下,心里吓了一跳,面上却镇定,匆匆地就找了个理由想拒绝。 “这些东西华而不实,没什么必要” 他哥却嘴角一勾,在摊子前不动声色地怂恿最内敛的家人:“放心吧,金鹏,所有的花费都会由那位大人报销,你不会觉得他会缺钱吧。” “是啊。”泽苛瞬间会意,亦板着小脸劝说他这招人怜惜的朋友: “这么好看的饰品,又由兄弟亲自挑选,伐难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这样吗?”魈的金瞳落在摊子上,心动了。 “咳,那我看看好了。” 那摊主见生意要成,眼前一亮,随口恭维起了那抱着的蓝发娃娃的弥怒。 “诶呦呦!先生唉,你这儿子人不大,小脸长得却是实在标志!这漂亮的蓝发我可真没见过!不知现在有几岁了?可曾读过什么书?” 此眼一出,夜叉们的动作瞬间僵硬,茫然的目光投向了摊主。 啊? 儿子:“” 小龙尊搁着布,默默捏住了手下的岩夜叉的皮肉。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亲昵到父子那一步! 魈率先反应过来,金瞳惊恐地在龙尊与凡人之间扫视,几次张口欲言又止。 这不知所措的表情真是难得,倒颇有几分可怜。 好友如此,泽苛哪里还好意思发怒问罪?只得努力压下不适。 “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凡人,你且记下:吾与天地同寿,不死不朽。” “哈哈哈,娃娃不大,还挺会开玩笑!” 摊主只当是孩童的天真话,全不放在心上,转头又对弥怒大加赞扬: “这位先生真真有福气,年纪轻轻就有了这么一个聪明的孩子!瞧瞧这小娃娃的口齿!多伶俐!以后定有大出息!” 弥怒:“?” 等等,谁是谁儿子? 兄弟,你这哪是在夸我,分明是在索我的命啊! 小龙尊的手越发用力,寒光冷冷地射在岩夜叉下巴上,可怜人群里的弥怒既要忍住胳膊上的疼痛,又要摆出个笑脸来! 一边的魈,听完这一席话,舌头都要打结了,强撑着解释:“他、他们两个不是那种关系。” 摊主一愣,忙找补到:“诶呀!眼拙、眼拙!我说头发颜色怎么不太一样!也不知道是舅甥,还是叔侄?” 欸不对啊。 摊主眼神不太好,现在冷静下来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两人何止头发不一样,连长相也毫无相似。 好看倒是都好看,但确实是两种面相啊 这娃娃头上身上还奇奇怪怪地缠着这么一大块布。 难道 “咳,商家,怎么不给我弟弟介绍介绍这些玉饰?”弥怒满头冷汗,抗着怀里小龙尊能杀人的目光强行转移话题。 怎么还没到夏天就满头大汗了。 摊主眼中的狐疑更甚了,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开始了介绍:“我家的玉佩都是有来头的!这块锦鲤玉镯可是地地道道的极品清水玉” “沉玉谷的鲤鱼仙人吗?确实不错。”魈立刻及时地捧住了场。 “别给浮舍买手环,他得要四个,麻烦!”弥怒闻言忙补了一句。 终于把这茬给过了! 魈和弥怒连忙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认真地挑选起了给家人们的礼物。 “哼。” 令人尴尬的话题终于结束,小龙尊终于可以冷静了下来。 他不想去看玉,直接从弥怒的怀里努力地探出头来,观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平凡人们。 在战争时代何尝有过这么大的集市? 投壶的,射箭的,磨练技巧不是为了征战沙场,不是为了保家卫国,只是为了玩乐,中了的欢呼雀跃,不中的也一同欢笑。 龙角的娃娃又扭头看向另一边。 糕点甜食,随意地摆在陶碗里,并不金贵,连粗麻衣的孩子都可以大方地请自己的同伴吃上一碗 璃月,确实兴盛了不少。 而他身后的夜叉们也全不见战时的警惕,颇为闲适地对小饰品评头论足: “这个簪子的颜色和应达很配,可惜她的头发应该用不上。” 魈想到自己姐妹如火焰般上翘的头发:“确实。” 那凡人的摊主仍在滔滔不绝:“这个白龙玉佩大有来头,传说沉玉谷曾经有大水滔天,一条白龙乘风而起” “弥怒。”泽苛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孩童好奇地指向一个正在石板上泼洒糖浆的老妇人。 “她在做什么。” “只是最普通的糖画而已,啊,你应该没见过。”弥怒恍然,想起这东西是在魔神战争后才兴起的,泽苛没见过实在正常。 欸,这么一想泽苛确实错过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得给兄弟开开眼界。 想到这里,弥怒不禁心生同情,直接带着孩童就走上前去: “老板,你都会画些什么。” 老妇不屑一笑,举起勺子蓄势待发:“你且说你要什么。” “哦?这么自信,那九沃龙尊你可会画?”弥怒掂了一下手里的孩童,特意扬声挑衅。 “喂,弥怒” 不等泽苛拒绝,那摊主直接自信地应了: “这九沃龙尊我都画多少年了,这有何难!” 老婆婆手一倾,滚烫糖浆如金色稠墨般倾泻而下,第一滴糖刚触及涂油石板,她那皱纹遍布的手就开始了快速的抖动, 拉、提、顿、甩、扬,不过转眼之间一条长龙就现形板上。 精彩是精彩,但是 “不像。”龙角的娃娃一脸平淡,全没有普通小孩那种欢呼捧场的表现。 “诶呦呦,哪里不像?我搁这画了二十几年,每天都画几十副,没有人说不像的!”老妇人倒也不恼,兴致勃勃地逗弄这一脸成熟的小娃娃: “那你说说,龙尊大人当长什么样?” 小孩却不理她的调笑,从容伸出短手接过糖画,细细地端详了一下,感叹: “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来买吗。” “当然了,等秋泽节到了的时候,那九沃龙尊的糖画可比岩王爷的还要受欢迎!” “竟是如此。”龙角的孩童一口把那糖画的头部叼在了嘴里,含糊地吩咐: “那我就要个岩王帝君的,对了,你还会什么仙人,不若全部说出来,我全都要。” “等等!你吃的完吗!”弥怒试图阻止。 “我可以慢慢吃。”小龙尊十分坚定。 谈话间,少年仙人带着买的礼物赶了过来。 “这么快买完了?” “嗯,我总感觉老板有些不自在,就没有留下来多看。” “真奇怪,难道是对业障特别敏感的类型?” “啊?敏感肌?” 三人正茫然间,就看见了刚才的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拉过来了两位千岩军,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 “大人!我说的就是他们!” “居然还带着孩子逛街!真是好嚣张的拐卖犯!” “拐卖?谁啊!” 三人皆神情一肃,探查起周围,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只有摊主在吵吵嚷嚷。 “天可怜见!今日虽然说不上热,但更说不上冷!这二人衣冠楚楚,却给孩子裹了块破布!其中必有隐情!” 摊主脑洞很大,把自己有理有据地说服了。 “况且我搁归离原上走街串巷多年,十里八乡的孩子都混了个眼熟,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俊俏又漂亮的蓝发孩子!就算不是拐的,也定是买的!” “那块破布下,指不定盖着绳子呢!” 千岩军严厉的视线瞬间落在了弥怒的身上。 弥怒探头,一头雾水地指了指自己。 “我?” “对,先生。”那军人持枪上前,一步步逼近茫然的夜叉。 “能不能把你抱着的孩子给我,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他。” “??”弥怒瞬间搂紧了小龙尊,“怕是有什么误会吧,你看我这样,像是坏人吗?” 确实,男子一身衣装整洁大气,面如冠玉,风度翩翩,身旁的少年更是风姿如画,眉眼凌厉,身上挂饰,皆非凡物,怎么看也不像极恶之人。 也许确实有误解,但事关孩童,不得不防。 “也是那你解了缠在那娃娃身上的布后,自可离去。”军士也不是个为难人的,提了个最简单的要求。 毕竟那孩子身上裹了快一个身子的碎花布,确实乍眼。 “”此话一出,这三人却都沉默了。 “?”军士的的眼神咻地凶狠了起来。 竟真有诈! “布不能解但我们真不是人贩子,你们误会了。” 魈开口想要解释,但另一位千岩军人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目光里含着痛惜。 简直像是在看误入歧途的少年。 “唉!啧啧啧!唉!” 少年仙人何尝见过这种场面?直接被唉得浑身一寒,喉头一哽,再也说不出话来。 另一头的弥怒可没有他的弟弟那般好运。 那千岩军横眉竖眼,凶神恶煞地逼视他,活像他是个法外狂徒。 “这孩子与你什么关系!” 弥怒心乱如麻。 能什么关系!朋友啊! 但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信啊! 泽苛绷着小脸,蓝瞳有些慌乱地抬头看弥怒,尾巴紧紧地缩进了布料里。 兄弟!我还不想在这种时候暴露身份! 面对朋友的殷殷期盼,仙人忙扯出一抹僵笑: “这孩子是我上司家的孩子,我就、带出来玩玩,哈哈、哈。” 是真的!信我啊!! 70-80 第 71 章 “小娃娃, 你莫怕,我们千岩军都是好人。”那军士努力咧开嘴向小龙尊露出微笑,甚至因为太过刻意甚至有几分狰狞。 “” 小龙尊不想说话, 只拼命地将尾巴缩成了一团,尽力挤进弥怒的腋下。 “快想个办法给他打发走, 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暴露身份!” 孩童小声地在岩夜叉怀里催促。 “我能有什么法子!”弥怒亦同样小声地回以尖叫。 浑然不知真相的千岩军安抚完那小孩子后又怒斥那棕发男子: “你上司的孩子?你上司的孩子为什么要拿破布裹得这么严实?你上司又姓甚名谁?什么工作?给我细细道来!” 弥怒简直是百口莫辩。 “我上司、上司他” 上司他是岩王帝君,啊, 这是可以说的吗? “吞吞吐吐些什么!你先把孩子给我!” 军士手一扬,警惕地想要将小龙尊抱离危险分子的怀里。 眼看着弥怒指望不上, 那千岩军的目光又越来越凶狠, 泽苛急中生智, 蓝瞳一软, 压下羞耻心细声细气地装起了可怜: “叔叔,弥怒和魈真的不是坏人,请不要抓走他们好不好~” 泽苛能感觉到抱着他的手臂不由自主地颤动了起来, 一旁正在极力解释的少年仙人也投来了震惊的目光。 你人设崩了!雪稔君! 别看了,你以为这可怜是我愿意装的吗。 泽苛手里捏着布料, 心里发着疯, 面上却努力扯出了个乖巧的浅笑,惹人怜爱得很! 这招果然有效, 面对可怜巴巴的无辜稚童, 千岩军严厉的表情一滞,情不自禁地放缓了语气,诱哄这可怜的孩子: “小朋友,愿不愿意告诉我, 这两个人都是谁啊~” “” 想死。 小龙尊还是装不下去了,直接瘫着脸, 面无表情地回复他:“这是弥怒,那是魈,都是我朋友。” “啊对对对!我确实是他朋友!”弥怒冷汗直冒。 “我也是。”魈强作指定。 “呵,你俩不许说话。”那千岩军却直接冷笑一声,把二夜叉的申辩全作耳旁风:“这娃娃撑死也就五岁,能有你俩这么老的朋友?” 老? 三人都瞬间茫然地睁大了眼,面面相觑。 坏了,把年龄这事忘了。 “我们是忘年交。”小龙尊僵着脸,努力辩解。 千岩军直接绷不住笑了。 “噗!咳咳!好好好,忘年交~现在孩子词汇量还挺大,所以你爸爸是谁?” “我没爸爸。”泽苛正羞耻到尾尖发麻,闻言条件反射地回复。 “呃、那你妈妈呢?” “我也没妈妈。” “” 千岩军的眼神咻地复杂了起来,同情与怜悯的表情不加掩饰,看得小龙尊浑身发凉。 “我觉得你们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唉,孩子,没有父母也没关系,岩王爷会看顾你健康长大的。” 监控着少年仙人的千岩军面无表情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看向二夜叉的眼神更控诉了。 “” “不必多说了,你们跟我走一趟吧!”千岩军的表情坚定,枪尖闪过寒芒,显然已定了决心。 “等等,我说的都是真的” 蓝发的孩童还与张口争辩,起被弥怒一把捂住了嘴: “祖宗,求你别说了,越说越乱啊!” 确实,泽苛本是好意想解围,所说也句句是实话,谁知会让兄弟俩身上的脏水越说越多呢? 这下是完全解释不清啊。 魈无奈地伸手扶住了头,虽然他平日里就不爱说话,但有口难言的感觉还是头一次体现到。 “好了!把孩子交给我吧!” 这次军士可是下定了决心,誓死不听任何人的狡辩,手强硬地伸向岩夜叉手里的娃娃。 泽苛惊得尾巴在布料下绷直,耳尖紧紧地往后撇。 虽然确实想过以后要向璃月人民表明身份,但并不想在骨头还没长开的时候表明啊! “弥怒。”危急关头,魈突然低念了一声兄弟的名字,青绿色的风元素开始在他周身凝聚。 “没办法了。”岩夜叉抱着孩童的手臂也一紧,脚下蓄力,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有理说不清啊。” “好丢人。”他怀里的娃娃面无表情地表示了嫌弃。 就在二夜叉准备带着小龙尊夺路而逃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如天籁般响在他们身后。 “那边的是降魔大圣?还有心猿大将?你们怎么在这里?” 三人定睛看去,只觉得麒麟角的少女身披圣光,如仙人般降在了他们面前。 “甘雨!我们有事拜托你!”弥怒面露喜色,急切地呼唤着她。 麒麟少女茫然地站住: “欸?您请说哇!你怀里那块布里裹着的是什么!” “是你师叔。” 今日经历颇多,小龙尊已经不想再维持矜持了,只无精打采地扭头打了个招呼。 “!!!” 您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在夜叉们的委托下,混血的少女认真地向二位军士解释了起来。 “都是些误会,我保证,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没有问题。” 这么多年过去,小甘雨竟也变得如此可靠了。 那个只会哇哇乱哭的小婴儿彻底长大了呢。 孩童不动声色地摆摆尾巴,一股奇妙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甘雨小姐身为七星的秘书,有你做保,我们自然是信的。” 年纪偏长的千岩军士犹豫了一下,想起了甘雨的特殊来,最后还是放松了手中的枪。 他又定定地看了一会那稚嫩的孩童,心里有了思量。 甘雨小姐都认识的孩子,也许是仙人的血脉,至于那块碎花布也许仙人自有用意吧。 “甘雨小姐,莫要怪我们过于紧张,误会了二位大人,实在是孩童金贵” “我都理解,二位只不过是在尽自己的职责罢了,不用担心。” 二军士皆放松了下来,在心中默默嘀咕。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哪位仙人的子嗣,蓝发挺少见的。 总不能是九沃龙尊的吧,哈哈哈 “好了,快来这边。” 打发走了尽职尽责的士兵们,甘雨赶紧将三人带离现场。 “所以,龙尊大人为什么这么打扮。” “唉。”暴露身份的风险消失,孩童也变得游刃有余了起来,他从容地抱起短手臂,披着碎花布谴责这个从小看到大的麒麟少女。 “终究是落魄了,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师叔。” 稚嫩的脸上全是严肃,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我只是觉得龙尊大人更正式些。”甘雨看着面前的小娃娃,实在是有些叫不出口。 “我理解,人小了,不中用了,孩子都生疏了”小小的龙尊面容冷淡,嘴里却说着一些怪话。 “这可不行啊小甘雨。”弥怒也兴致勃勃地凑热闹: “不能被外表迷惑啊,泽苛现在看起来是个小孩子,内心却还是把你养大的师叔啊,金鹏,你说呢?” 少年仙人猝不及防地被提及,匆忙地点头赞同,开口发表自己的看法: “莫欺少年穷,泽苛还能长。” “魈说得对。” “” 话题越来越奇怪了,甘雨难受得汗毛倒竖,连忙妥协。 她按耐住心中的羞耻,艰难地继续对话: “所以,师叔为什么是这个打扮,我记得,这附近应当是有童装店的啊。” “嗨!”弥怒张口就开始胡编乱造: “这是眼下最新潮的布料,蓝色,是泽苛龙尊的代表色,象征着他天空般广阔的胸怀,花朵,象征着他能滋润万物的力量,这不比普通衣服好上百倍!好的我编不下去了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小龙尊动作一顿,冰冷的视线投向了岩夜叉:“故意的?” “那个什么,小孩子穿点花衣服不也很正常吗,你平日里选的也太素了。”弥怒心一虚,不由自主地找起了借口。 “而且衣服哪有布料包得严实!” 泽苛眼一瞪,哪里还看不出来! 这家伙就是想看笑话! 他果断地扯下身上的布料,手腕一使力,以布为鞭,毫不心软地给弥怒的额头上抽了个红印! “自己穿去吧,丢人的东西!” “呜哇!金鹏还在看着呢!给我留点面子!” “没关系,泽苛。” 魈的金瞳里流露出淡淡的无语。 “你打吧,弥怒防御很高的。” 毕竟没有这块布我们也不会被认成人贩子。 “金鹏!?” 甘雨心善,忙礼貌性地移开目光,匆匆找个借口离开: “我、我去买斗篷和小帽子好了!” 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劝架的! 甘雨很快地回来了,将小小的斗篷披在龙尊的身上: “抱歉,师叔,没有看到合适的帽子要不要先拿布盖一下?” 泽苛尾尖一颤,断然拒绝: “没关系!你也有显眼的角,我跟在你身边,应该也就不会有人在意我了。” “好了,走吧。”小龙尊雄赳赳气昂昂招呼着魈和甘雨:“请你们吃糖画。” 那浇糖画的老太太早就将糖画们都做好了,粘上竹签,一张一张地仔细立在了摊子上。 展翼的鹤,巨角的鹿,跃水的鲤,巨角的龙繁繁杂杂,精细的足以让任何一个孩子惊呼出声。 “哈哈。”但那龙角的孩童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嘴里否认着,蓝瞳却很温和: “都不像。” 甘雨惧那摊主生气,忙拿起一个鹤样的糖画打圆场道:“现在的仙迹难寻,谁又知道仙人们的真面目呢?” 魈也拿起一个四手的夜叉样的画,金瞳微亮:“我想要这个。” 小龙尊张嘴,一口咬碎了那巨角龙的头,含糊地问那浇糖画的老妇人: “这些我全都要,多少摩拉。” 那老妇人却丝毫不恼,眼神却在甘雨和泽苛的角上流连了一下,最后又定在了魈腰间的面具上,有些慈祥地笑了: “我画得不像,不要钱。” “欸?我感觉画得很好啊。”少女茫然地看了一眼手里的仙鹤:“虽然看不出是不是师、咳,这仙鹤真是惟妙惟俏!” “”泽苛却是不动声色地看了那老妇人一眼。 老妇人笑得温和。 于是小龙尊垂下了眼,平静地开口:“不,还是有一个人很像的。” 孩童伸手指了指最精细的一副糖画。 糖筑的神座上,金丝勾勒的男子披着兜帽,手持石块,坦着劲瘦的腹部,闲散又霸气地倚坐着,衣袍上的褶皱丝丝分明。 “就冲这一副,就值得我付出所有的钱了。” 第 72 章 接连嚼碎了几张糖画, 小龙尊的鲁莽行为被麒麟少女全力劝阻了。 “师、师叔,你会有蛀牙的!很痛很痛的!”虽然口里叫着师叔,但甘雨还是大不敬地用上了哄小孩子的语气。 “没关系, 现在的润黩之力很充沛,想必身体内不会出现伤病的。” 泽苛眼光亮闪闪地盯着岩王帝君的糖画, 跃跃欲试地想着要从哪里下口。 神座?手?脚?还是最尊贵的头? “吃、吃糖太多总是不好的。” 眼看着小小的尖牙要落在‘摩拉克斯’的脸上,少女忙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少年夜叉。 “降魔大圣!您说对吗?” “呃, 甘雨说得是。” 魈虽然不太有照顾孩童的常识,但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但小龙尊向来固执, 又正在兴头上, 不大好劝阻啊。 “嗯泽苛!你难得出来玩一次, 要不要给帝君大人带个礼物呢。” 少年急中生智, 想起了泽苛劝自己买东西的话术。 所爱的人啊,本就是后天生的软肋,哪怕是龙尊, 也无法逃避这一点。 “我想,帝君应该也没有买过自己的糖画。” “如果他能看见这人民创造的小小心意, 心里, 也一定会开心吧?” 摩拉克斯?开心? 小龙尊一愣,犹犹豫豫地收回了刚要咬下去的尖牙。 他想起了那正在案牍间忙碌的好友。 璃月的君王认真又负责, 可靠又可敬, 但却好像总在忙碌,很少提出自己的要求。 也许他确实没见过自己的糖画。 复杂的视线落在那张潇洒霸道的糖脸上,与文件后面越来越稳重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小龙尊的心微微一动,手一松, 恋恋不舍地任甘雨将它从手里拿去。 好吧,就带回去给他, 让他感受感受璃月人民的热情。 “那我要吃那个马科修斯糖画。” “咦?这个原来是灶神吗等等,师叔你还没有吃够吗!” “就算是真蛀牙也疼不到哪去,不如让他吃个痛快,下次保准吃不下一点”岩夜叉在一旁拱火。 “弥怒,闭嘴。”短尾巴威胁性地探出斗篷,拍拍成年人的脚腕。 “好嘞!” 几人正笑闹间,小龙尊敏锐地察觉到有视线投来,紧紧地粘在手里的糖画上。? 他侧头,却见一个标准璃月人长相的小姑娘,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手里的糖画,连被发现了都没察觉。 “妈妈,我也想要仙人糖画真好看。” 但她的母亲正在一旁忙碌着卖货,根本无暇去听孩童的絮语。 于是小姑娘咽咽口水,可怜巴巴地最后看了泽苛一眼,拧过头去,不作声了。 “!” 幼童渴望的眼神如软钩,轻轻地挠了一下泽苛的心。 见鬼,这谁受得了! 小龙尊捏着竹签,定了定神,故作无事地上去搭话: “小妹妹,你喜欢仙人吗。” “你应该叫我姐姐。”小姑娘看了看蓝角的孩童的身高,先认真纠正了他,然后才有些骄傲地回复: “喜欢的!璃月的仙人,厉害,我全~都认得出来!” “哦,那你很厉害。” 对于孩童的小小大话,小龙尊不以为意。 他扬了扬手里的糖画,从容地诱惑到:“我也喜欢仙人,这样吧,你若叫对了他的名字,我就送你。” “可爱的!像小熊一样!是灶神!”不假思索,孩童脱口而出。 咦?还挺快。 龙尊颇为讶异地看了一眼这小小的人类。 “看来也不全是大话,好吧,送给你。” 小姑娘不可置信地接过糖画,脸上绽放出惊喜的微笑。 “谢谢你,小弟弟!” 小女孩前脚刚蹦跳着离开,很快又有小手怯生生地去拍泽苛的肩膀。 “大哥,这个活动还举办吗?” 高大的男孩讨好地笑。 “” 童稚的目光渐渐变的暗淡,失望渐渐漫上脸颊。 “不举,也没关系,打扰你了呜!” “我没说不举。”龙尊咬紧牙,面无表情地将糖画展出来。 “说错了,就没有。” “哇!你人真好!”破涕而笑,转忧为喜,如此直率,如此天真。 龙尊心里叹着气,面上却冷淡地将糖画一一展示给闻风而来的孩子们。 “谁说错了,谁就没有糖吃。” 璃月的孩子们眼睛一亮,纷纷争先恐后地开口: “我看这个是、是夜叉!一定是夜叉!一定是螺卷大将!” “才怪哩,螺卷大将头上有角的!这一定是仙女姐姐!尘神大人!” “怎么没有九沃龙尊!” 孩子们争吵不休,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依据,辩驳着,竟然奇迹般地把这些看不出来谁是谁的糖画分完了。 这群小家伙们,知道的仙人还挺多 “我怎么感觉刚才那个有点像歌尘?” 泽苛身后,弥怒也在小声讨论。 “咦?难道不是浮锦吗?” 少女小声惊呼。 “都不是吧”冷淡的少年音充满困惑。 仙迹难寻,除了那些特征明显的,大多数仙人的形象都描述得很模糊,真难为他们这么努力的构思。 “我还以为你会给自己留两副。”弥怒调笑着手里清减了不少的小龙尊。 “我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泽苛颇为小心地举着那唯一留下的糖画。 “而且,居然能分出去这么多糖画,我实在是很高兴” 高兴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我的这些英勇的仙人朋友们,并没有被璃月人民遗忘。 哈,明明是如此短寿的种族。 真想看看你们能记得我到几时。 时间如海上的雾气,一点点蒸腾着散去,太阳的余晖渐渐蔓延,将所有人的身上都染上金光。 小龙尊喜欢这颜色,尾巴在斗篷里舒适地垂着。 “泽苛,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叫米集吗?” 岩夜叉站住了脚步,咬咬嘴唇,突兀地开口问那幼童。 泽苛却不理他,尾尖绒毛在斗篷下轻扫他的脚踝,催促他不要卖关子。 岩夜叉的目光微闪,装模作样地轻咳。 “咳、这里是石门,崇山峻岭中的唯一一块缺口,除此路外,再无别路可顺利地到达蒙德,所以向来是璃月重要的商路” “这点我知道,战争时这里也是重要的关隘,所以你还没有讲到重点。” “别急嘛。”讲到这里后,弥怒突然有点尴尬了起来,吞吞吐吐地挠头。 “魔神战争后” “魔神战争之后,四方和平,谷粮满仓,归离原上的人民将多余的粮食拿出来,与各国商人交易,这就是最初的米集。” 魈突然开口,接续着,将这集市的起源娓娓道来,金瞳睨了兄弟一眼。 “哈哈哈,就是如此!”弥怒干笑几声。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小龙尊仍是不解。 “我想说。”弥怒收起了一切局促,垂头认真地与年幼的龙尊对视。 “当今的璃月的一切变化,皆建立在我们的努力之下。” “所以,纵使归离原已经不是你熟悉的样子,这也代表不了什么。” 泽苛一怔,蓝眼颇为惊讶地看着他那向来不着调的朋友。 弥怒却是嘴角含笑,目光温和,放肆地伸手摸了摸小龙尊的头: “泽苛,你仍然是璃月的九沃龙尊。” “所以,不要再露出落寞的表情了,好吗,朋友。” 风吹雨蚀,斗转星移,归离不似从前。 开疆扩土,繁荣更胜,不见当年龙尊。 但那不代表你被璃月抛弃。 戏腔婉转,舞步飒踏,传说惊奇,你的故事写在歌里,唱在嘴里,浇进糖里。 不要再失落了,不要再悲伤了,你已经走尽了你当行的路,现在当做的,只有享受这和平的时日。 “” 孩童蓝眼微微睁大,冷淡不复,显出极为可爱的稚气来。 那些不曾言说的角落在微微被触动。 小小的陌生,小小的不安,居然被敏锐的朋友看出来了。 “哼。” 小龙尊强自镇定,不动声色地伸高手轻拍了一下岩夜叉的大腿: “这些话憋多久了?真难为你撑到现在才说出来。” “啊!”弥怒一下子破功,整个身子无力地瘫在了他兄弟的肩膀上。 “喂!”魈被压得膝盖一软,忙撑住他。 “安慰人,真的很考验智慧!”弥怒大声抱怨。 “那还真是辛苦你啦。”泽苛摇摇尾巴,转身愉悦地看向金灿灿的夕阳,心中再无一丝阴霾。 仔细想想,退休的生活好像也挺不错的,根本没必要想那么多。 孩童体弱,经过一天的玩闹很快就疲惫了,迷迷糊糊地就被夜叉们送回了帝君的洞府。 岩国的君王从工作中抬起头来,还来不及询问他这一天的感受,手里就被塞了副糖画。 “泽苛,这是?” 小龙尊困得头晕眼花,揉着眼睛,胡乱地搪塞他,“唔这是璃月的爱。” “?”金瞳疑惑地落在少年仙人的身上。 “报告帝君大人,这是泽苛给您带的礼物。”魈将前因后果一一讲诉,可靠极了。 摩拉克斯看着那糖画和困顿的小龙尊,哑然失笑。 “原来如此,说这是璃月人民对我的爱戴,倒也不错。” 岩元素从手指间溢出,轻轻点在那糖画上。 那糖画浅淡的颜色瞬间凝实,瞬间固化为了精巧坚硬的岩石。 岩手小心将石画从竹签上摘下,放在手里把玩: “如此心意,吃了倒是可惜,不如长久保存下来,以做纪念。” 回复他的,却是孩童越来越缓慢的呼吸声。 竟是就这么睡了。 而在他沉睡间,一条特殊的广告发满了绝云间: 想与优雅可爱的小龙尊共进晚饭吗! 想与温良聪慧的小龙尊共赏美景吗! 想摸摸九沃龙尊的角!摸摸九沃龙尊的尾巴吗! 我宣布,九沃龙尊雪稔君的安全管理权正式下放!只要实力经过岩王帝君的认可,即可享受与九沃龙尊同游一日的经历! 现在报名!即可享受来自贵金之神的摩拉支持 如有问题请联系若陀龙王,通讯地址: “这、这都什么东西?”理水一脸茫然地与这广告面面相觑。 留云却反应极快,一把捏起笔龙飞凤舞地填起了报名表: “咳!本仙才不是去找泽苛玩,只是、只是想要当面关心关心他而已!” “”行吧。 理水懒得理这口是心非的女人,扭头又看见奋笔疾书的歌尘: “阿萍!你这是做什么!” “哦。”仙人活泼地向他眨眨眼: “我心里也十分惦念九沃龙尊呢,陪孩子逛逛大好河山,有何不可?” “那削月,你又是怎么回事!?” “唉,你是眼花吗。”鹿仙人一本正经地将那广告指给他看: “这上写着‘只要实力经过岩王帝君的认可’,这舍我其谁!我可是帝君的弟子!” 报名的人数太多,不得不整理出一个表格来。 “听起来我像个专业陪玩。”孩童惊奇地看着面前厚厚一摞的‘龙尊陪伴申请书’。 “还是免费的。” “怎么会。”摩拉克斯在心里暗暗发笑。 分明是全璃月在陪你玩才对。 今日去等最高的山,明日去看最深的海,沉玉河畔听山歌,层岩渊里寻宝玉。 在不可思议的爱与快乐里,那蓝角生长,如玉如珀;白鳞坚实,如铁如刚,蓝鬃浅浅一层,撒在龙尾上,他彻底从孩童成长为了少年。 少年龙尊面上冷淡,眼神却灵动,年长的仙人乍一看,都恍惚地回忆起了璃月将将成立的时间。 摩拉克斯看着眼前十二三岁的持明更是心情复杂,又喜又忧。 喜他四体康健,眉目熟悉,平稳安定。 忧他眺望远方的时间越来越长,避开陪伴的次数越来越多,蓝眼里总带着对独立与自由的渴慕。 摩拉克斯也越来越没有理由阻挡。 寻求独立,追随自由本是生物的本能,岩王亦不能遮挡。 泽苛体贴,从不反抗,但金瞳的君王心里清楚,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他和泽苛的冲突将不可避免。 可是,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迎着少年龙尊不解的目光,摩拉克斯伸手去拨他手腕上的黩镯。 润黩之力还在,他又如何才能做好,放泽苛再度走入危险世间的准备呢。 第 73 章 “不放心?摩拉克斯,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七神的又一次聚会上,巴巴托斯对同事的担忧表示了不理解。 “泽苛的实力并不弱,他成长得很快, 已经可以在蒙德横着走啦!” 说完,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毫不掩至饰地向朋友们抱怨: “吹散风雪消耗的神力比想象中的多,感觉要扛不住结果还是得好好睡一觉才行。” “泽苛的体质特殊, 我必须得多加小心倒是你,需要帮忙吗。”摩拉克斯丝毫没有被风神的话安慰到, 反而关心起了他的同事。 “你就这么睡了, 那蒙德的人民该怎么办。” “嘿嘿嘿, 不用管不用管。”巴巴托斯却完全没有把自己的子民放在心上, 困顿的眼神在美酒上流连。 “我相信,蒙德的人民会照顾好自己的!” 竟是真的完全放手。 “难以理解。”摩拉克斯嫌弃地不去看随性而为的精灵。 “哈哈我想,这大概就是自由之神和契约之神的区别吧。”草木的神明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同僚们。 “所以, 摩拉克斯为什么不放心呢?” 为什么不放心,这个问题摩拉克斯也在问自己。 他想了想, 摸着下巴, 一条条列出那些他所担忧的事物。 “因为他身负润黩之力,那是个危险的东西。” “嘿!这可不是正经理由。”爽朗的火神率先反驳他。 “特殊与天赋不应当成为困住一个人的短处!” “可是他心善, 又身负至宝, 如果受到他人的蒙骗” “这不是更不对了吗。”正义的神明谴责地看向他,“心地善良是难得可贵的品质,不应因此受到辖制。” “他对人的戒心不算坚定,独自行走在外, 我不放心。” “戒心不强确实不好。”冰的神明轻抚着权杖,口中否认, 眼里却赞许。 “但这也正说明他生活在轻松的环境里,你把他照顾得不错。” “” 众神吵闹着,将摩拉克斯提出的担忧一一驳回,直到那契约之主无话可说。 “抱歉,但我感觉还是不行。” 智慧的神明在一旁听着,终于开了口。 “摩拉克斯,我的朋友。” 她温柔地低吟着。 “你在轻视那个孩子,你不信任他。” 契约之主立刻直起身认真地反驳。 “不,我没有。” “嘿!你不会是急了吧!”众神一起起哄: “既然你说没有,就拿出证据来!” “这有何难。” 酒杯放下,眉头皱起,岩王帝君开始了回忆: “泽苛年少却实力强劲,龙尾能抽断巨兽的脊椎。” 在鹤姿仙人的惊叹声中,持明小少年曾利落地将庞大的海鱼劈出水面,优雅矜贵。 “泽苛温和又不失底线,慈悲从不落入恶人的手。” 在粉发獬豸的苦笑声中,持明小少年曾果断地将行骗的商人摁进水里,蓝瞳无情。 “泽苛” 说着说着,摩拉克斯突然停了口,不做声了。 原来,泽苛已经不是那个支不起腰身,只能被勉强托起的幼儿了呀。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放心呢?”智慧之主打断他的话。 为什么不放心呢。 因为曾有朋友僵硬倒在雪地里,几无声息。 因为曾有朋友濒死躺在烈阳下,白尾瘫软。 昏暗的数百年记忆里,唯有持明卵陪伴,心跳声与烛影的跃动交相迎合。 好吧。 也许我确实不太信任他。 但那绝对不是我的错处。 “难道摩拉克斯也会有心理阴影?真是神奇!”自由之神笑闹着,去逗弄他沉稳的朋友。 “那不是心理阴影,只是对朋友正常的担忧。”摩拉克斯板起脸,严肃地纠正他。 “润黩之力,真的很危险。” “知道啦知道啦,这句话你都说几遍啦!”巴巴托斯吐了吐舌,向他做了鬼脸。 “那你想怎么办,看他一辈子?” 那自然是不能的。 这场聚会没有给摩拉克斯解决任何问题,他难得有些郁闷。 白光一闪,黑发金瞳的平常男子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璃月港。 就算是岩王帝君也有想要避开烦恼,散散心的时刻。 站台上,说书人扬眉吐气,口若悬河,忽地一拍桌子,“啪!”地一声,把多少剑光血影压在掌下! “那岩王爷丝毫不惧,对着那大魔冷冷一笑” 摩拉克斯勉强提起兴致,坐下去听那些或真或假的故事。 今日讲的,还是我啊。 “客官,你的茶来了!”虎头虎脑的孩子帮着大人跑堂,十分可爱懂事的样子。 “啊,多谢等一下,这位小先生,我没有点圆糕啊。” 岩王帝君看着那多出的点心,温和提醒这璃月的孩子。 小、小先生? 好正式的称呼!我喜欢这个叔叔! 孩子立时激动地红了脸,磕巴着回复: “这、这是送的,客官!只要在逐月节期间来本店消费,都会送一份象征着平安团聚的小圆糕!” 逐月节? 摩拉克斯微微一愣,看向了身旁的摆设。 桌椅板凳,壶碗杯盏,处处月纹,就连那说书人的扇子,也换成了仙鹿追月。 “原来逐月节已经来到了。” 惭愧。 岩掌不动声色地伸出捏捏眉头。 心中忧虑,竟把重要的逐月节给忘了。 “先生,今年的逐月节主题是平安团圆哦!”那孩子殷勤地讲解。 每届逐月节都有不同的主题,通常由七星指定。 但无论是由谁指定,最后的内容都会被呈到岩王爷桌案上就是了。 但摩拉克斯却故作不知,微笑着给这活跃的孩子捧场。 “原来如此,多谢你的告知,小先生。” “我应该的!”孩子自觉做了件好事,怪模怪样地敬了个千岩军礼,蹦跳着跑开了。 “一定要一口吃掉哦,要不然的话,就不算圆满啦!” 圆满吗。 岩国的君王不置可否,只是伸出手指捏起那小巧的圆糕,薄唇微张,整个放在了口腔里。 薄薄一层的糖粉溶在舌尖,带来清新的甜蜜,静静催促着食用者继续咀嚼。 摩拉克斯也不能免俗,牙关闭合,将那圆糕衔在齿下,轻轻咬住。 嚼嚼嚼呃。 黏牙 这种东西,还是不要一口吃下比较好。 金瞳的俊美男子面无表情地鼓起腮帮子,一声不响地与口中的糕点搏斗。 嚼嚼嚼咕,噎。 这就是追求圆满的代价吗。 但哪有靠吃点心就可以得到平安团圆的。 大地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将糖糕艰难咽下,摩拉克斯不由得在心里暗笑自己。 和平的时日太漫长,竟让一度威严的君王也变得散漫,相信起孩童的胡言乱语来了。 “那是帝君大人?欸,真是啊!”沉思着,却突然小声的议论声在身后传来。 “嘘!大哥,小点声!”红发的少女轻斥他。 “应达,你声音更大”伐难垂下眼,颇感无语。 摩拉克斯回头一看,竟是五夜叉中的三人,这几个人见已经被发现,慌乱了一瞬,纷纷上来尴尬地见礼。 “帝君大人好巧啊,你也来璃月港玩。” 浮舍眼神乱飘,四手拎着袋子,不知所措地在空中飞舞,直到一个不小心砸到了妹妹的头。 “哇!”水夜叉忿忿地瞪他一眼。 四手立刻僵住,不动了。 “咦。”摩拉克斯眼神好,一眼就看出来了袋子里的物品。 “好多食材,晚上是要庆祝逐月节吗。” “额嗯对的!”火夜叉忙抢答,“魈和弥怒去买水果去了,晚上会有一个盛大的宴会!” “这样啊夜叉们的宴会” 非常附和今年逐月节的主题呢。 “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摩拉克斯异常欣慰地放他们离开了。 “一轮圆玉胜圆月~来块玉石保平安~” 风声中,讨巧的叫卖声传来,应着节日的喜气。 “长生,你说我是买这个手串好,还是耳环好?”金衣黑发的仙人看着这些小小的饰品,犹豫不决问脖子上的蛇。 “小姐,这大好的时日,怎么不买块圆月玉佩呢!保证让你平平安安的!”商家搓着手讨好地笑着。 “这上还有仙人雕画呢!看!保准灵验!” 活泼的女子连连拒绝: “可没听说哪个家伙有这能力!要我说,还不如雕个灵渊。” “心诚则灵,心诚则灵嘛!”商家一头雾水地拼命想着灵渊是哪位仙人的名号。 心诚则灵吗 鬼使神差的,摩拉克斯的目光从几人的缝隙中穿过,落在了一个淡蓝色的圆月形玉胚上。 好熟悉的颜色。 不欲打扰三仙,摩拉克斯站了一会,等他们离开,方才上去前。 “客官,那只是个胚子,虽然成色很好,但我还没雕呢!” “没关系,我就要这个。” 依靠着港口的栏杆,用岩掌将那不大的玉胚圈住,虎口固定着端到眼前。 徐徐的海风吹动了君王的长辫,发尾一抹金棕在空中飘荡。 他能听见那说书人仍滔滔不绝,阁楼里又溢出隐约的琵琶声伴随着船夫呼喝。 他能听见船桨击拍波涛,又一艘商船回港。 “今年的主题,选的不错。” 君王轻赞一声,在繁荣安详的太阳光下,将刻刀顺着玉胚的纹理刺入,剜出第一块缺口。 在此期间,他的心里越发明悟。 吾之所求,与凡人何异? 皆是永远的平安,万世的团圆罢了。 将碎石从衣襟上抖落,将那小小的玉佩捏在眼前,与广袤无垠的云来海对比。 颜色淡了许多,却与那蓝瞳正相宜。 圆糕似的。 于是摩拉克斯收了手,心满意足地离开港口,转身向洞府去了。 屋里亮着光,不知泽苛今日过得如何。 按照申请表,今日轮到谁了呢。 灯火明亮安宁,直到岩掌毫无防备地打开房门。 “咚————!”一声巨大的锣响! “!!!”岩枪本能般地从手中凝出,瞳孔愕然睁大! 突袭!? “摩拉克斯/帝君/帝君大人!” 却有声音齐齐响起,纷杂如枪,断了君王手里的动作! “逐月节快乐!” 摩拉克斯定心一看,却见仙人、魔神、与龙,或激动,或促狭,一同齐声祝贺! “!!!” 是在说,逐月节快乐? 恍惚间,他依稀听见了了尾巴不安拍击地面的声音。 君王的视线茫然地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最后落到桌子前那空空的主位上。 原来那团圆的晚宴,竟已齐备。 “啊这还真是” “让你们久等了。” 摩拉克斯向着众人,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温和笑容。 第 74 章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若陀眉飞色舞地将手里的锣甩到一边,将头放肆地挤进老友的眼前,要在岩石的面容上寻得一点惊诧来。 “怎么这么淡定啊?来点反应呗。” 好似被龙王的抱怨惊醒, 摩拉克斯立时有了反应。 “非常惊喜,非常意外。” 向来不动声色的君王金瞳闪亮, 微微睁大,看向洞府里所有的人。 “我, 很高兴。” 忽地,他凤目一敛, 嘴角一勾, 毫不吝啬地向着所有人露出了个相当灿烂的笑容。 “感谢你们, 我的朋友们。” 那笑容夺目又放松, 如融化的石珀。 “嘶——” 被这过于闪耀的笑容惊到,屋内立刻响起了一片仙人抽气声。 好、好好看! 离他最近的若陀龙王直接被这过于耀眼的笑容惊得一个后仰,抬手捂住了眼睛。 “看出来你很高兴了!” 收了神通吧! “帝君大人的笑容像太阳一样夺目。”少年夜叉的脸也被惊得通红, 不由得喃喃自语。 “金鹏说得对”他的兄弟姐妹们也呆呆地附和着。 因为岩王帝君的气势过于威严,平时竟忽略了他有这么好的皮相! “咳、咳!”泽苛最先从呆滞中反应了过来, 轻咳几声提醒失态的仙人们。 少年龙尊努力维持着脸上平静的神色, 伸手去拽摩拉克斯的衣袖,把他领到主位坐下。 “别愣着了, 摩拉克斯。”泽苛话语从容, 尾尖却压制不住地翘起,快速地左右摇摆,晃出呼呼风声。 “我都饿了。” 好一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众仙皆对那条过于兴奋的龙尾侧目而视。 摩拉克斯却体贴地不去拆穿少年,微笑着闹他:“哦?是吗, 饿坏了还在长身体的九沃龙尊,真是我的罪过啊。” “” 泽苛面上不显, 那蓝鬃白鳞的尾巴闻言却立刻停止了摇动,愤愤不平地在空中划个半圆,彻底安静了。 “噗!——咳,本仙无事,你们继续,继续。” 好在,摩拉克斯没有那种“开饭之前让我先来讲两句”的奇特仪式,晚宴顺利地推进了下去。 觥筹交错间,夜叉与猊兽同坐一席,锦鲤与魔神共饮一杯,琴声温柔,笑语不断,旧友未去,新朋满座。 这一切过于美好,连那向来沉稳的岩神,在那高居主位的瞬间,都有点疑心眼前一切皆是梦境。 岩掌夹起一块竹笋,放入牙关中慢慢咀嚼,浓郁的鲜香之气溢了满口,把摩拉克斯拖回人间。 马科修斯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也不知道他小小的身体是怎么抡起大锅的。 “哦,你问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怎么,你不喜欢?”若陀龙王一边将远处的菜夹给手短的少年龙尊,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摩拉克斯。 “逐月节本就和仙人们息息相关,我们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又有何不可?” “是的,今年的主题又碰巧是平安团圆,更是应景。” 蓝发麟角的少女害羞地拒绝了长辈夹来的荤菜,神色安宁地嚼着清心。 “我与师父一说,这想法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留云吗,确实是她的风格。 “我们虽非人类,少有血脉相连的家人,但渴望平安,冀求团圆的心情是不变的。” 紫发的雷夜叉伸长手臂,四手一同去触摸他的弟弟妹妹,难得的,连性格最别扭的金鹏都乖乖地让他摸了头。 “这两者现今都在,又为何不大肆庆祝一番呢?哈哈哈哈!” “这应该是我见过璃月仙人最多的一次了。” 白蛇攀在移霄导天的巨角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各位仙家,那留云和鸣海栖霞真君,和平不了一会,又拌起了嘴来。 “只可惜归终还在沉睡,要不然,哪有他们吵架的份!”少女闷闷地伸手弹了几个颤音,心里思念着自己的友人。 留云一听,忙住了嘴,讪讪地安慰她:“归终伤重,多睡些是好事” “是啊阿萍,等归终醒了,我们再办个更大的,她性子活泼,保准喜欢!” “等她醒了,这小小的洞天才满足不了她。”少年龙尊亦在一旁插嘴。 摩拉克斯举目四顾,月光下,除了归终,那些素来与他亲密的仙人,竟都来了。 趁摩拉克斯抬头,泽苛眼神闪烁一下,立刻将手边的牛奶推给了一边的弥怒,岩夜叉会意地一饮而尽,将空杯放回了原处。 那牛奶腥气重,用来解辣效果还不错,但用来当饮品?还是算了吧。 天性不爱喝奶的小龙尊自觉解决了一桩难事,愉悦地翘起了尾。 逐月节的月亮向来圆满得过分,摩拉克斯看够了众仙吵闹的景象,低下头来,与茶杯里的月影对视。 那月如圆糕般躺卧在杯底,扰动着君王的思绪。 “” 摩拉克斯伸手,轻轻地捏起茶杯,动作缓慢地凑到嘴边,尽力不让那月影被涟漪搅成碎光。 猛地抬头!将那完整的月亮一口吞下! 动作之豪爽,让龙尊侧目。 “摩拉克斯。”目睹了全程的泽苛略带不解地看他,“需要我给你倒点酒吗。” “不必。”潇洒地饮完茶,岩国的君王又恢复了从容的模样。 “你不如提醒一下弥怒,让他把嘴边的奶渍擦干净。” 要知道,全桌只有一个人的饮品是牛奶,那就是身高还没有比过魈的小龙尊。 “弥怒,下次不许偷喝了。”泽苛立刻绷着脸,摆出教训的模样。 “喂!过河拆桥啊你!” 笑闹间,有人静静对着满桌仙神许愿。 今日,我已满饮了此月。 唯愿此后的岁岁年年,皆平安如此,团聚一桌。 逐月节过后,秋泽节就快到了。 此年的秋泽节,本应一如往年,充满着意料之内的丰收与欣喜,带着对九沃龙尊的怀念与祝福,平常地度过。 “岩王爷啊,请帮我谢谢九沃龙尊,今年的土地一如既往的丰收,我已按照契约,任穷乏人割取我舍弃的谷穗,请求您让他继续看顾我的土地” 路过的农人低着头,对着七天神像喃喃细语,他家的黄狗在他身后追着尾巴撒欢。 就在他的神思越发专注,祈求越发虔诚之时,他的狗突然对着天空厉声狂叫起来。 “汪汪汪汪——!” 它一边冲天叫着,四腿一边哆嗦着后退,犬吠声中充满困惑与警惕。 “该死的,你发什么瘟!”农人被打断了思路,郁闷地骂了一声,但也随着狗的视线向上看。 突然,他看见有一蓝白相间的长影,闲适地游过天空。 那影有白的鳞,蓝的鬃,四爪扣着黑玉镯,龙角透彻似水玉。 忽地一阵大风吹过,有鹿与鹤踏着风冲上云霄,与那白龙共戏。 “吼————” 又有悠远雄厚的声音从磐石间传来,应和着送上庆祝。 各色仙家中,那白龙也扭动一下头部,吐出长长的清吟,回应岩龙的祝福。 农人抬着头,昂着脖,两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虽然个头和古籍相比小了许多,但那鲜明的特征,那如玉的白鳞!那如海的鬃毛! 错不了! “九沃龙尊!是九沃龙尊!!他回来了!” 在凡人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黑发金瞳的男人坐在白龙的脊背,向他远远地投去了一瞥。 而在那白龙的鬃毛里,暗藏着一枚小小的圆月形玉佩。 上面只刻了两个字。 ‘平安’。 泽苛啊,我的朋友,我的兄弟 我的孩子。 金瞳的魔神将蓝色的圆玉挂在少年龙尊的脖子上,将厚厚的一摞龙尊陪伴申请书在他面前尽数烧毁。 在少年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摩拉克斯给了他最后的祝福。 “愿你平安。” 愿你自由且快乐,无悲亦无伤。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 高空中鹤鸣鹿啼,龙吟阵阵,引得那歇息的,玩耍的,工作的璃月人纷纷扔下活计,跑出家门,站满街道。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无论是璃月的,异国的,是百姓,是商人,是军人,或是七星八门,此刻都一同抬头!各色的目光,各样的心思,通通灌注到那白龙的身上! 那高空中的白龙却极不适应地甩了甩尾巴,勉强徘徊数圈后,带着众仙一同扎入了山间,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众多凡人木愣愣地张大嘴,挤满了街巷,远远地眺着那龙消失的方向。 丝竹管弦之声都戛然而止,游街叫卖之人皆鸦雀无声,连那向来聒噪的鸟雀,都闭紧了它们的喙。 繁华的璃月港口头一次如此安静。 突然,一声暴喝如石破天惊,打碎这一地沉默。 “是九沃龙尊雪稔君!他回来了!” 学者面红耳赤地尖叫出声,不顾形象地揉乱衣袍,欣喜若狂。 众民啊!你们当欢呼!迎接那龙尊的再临! 又有商人怒吼一声,腿脚伶俐地跳上桌摊: “乡亲们!为了庆祝龙尊的回归,全场通通半价!” “抠死你得了!乡亲们!买一送一!买二送三——” “你**的好哪去了!” 璃月港的乱象,泽苛大概能在脑海里猜到,只是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尾鳞乱翘了。 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 白龙摇身一变,化为蓝发蓝角的小少年,狐疑地抬头仰视着魔神的金瞳。 怎么突然做了这个决定? “我以为你会看我看得更久一点。”泽苛试探着问他。 “如果你愿意的话。”摩拉克斯不动声色地打趣他。 那必然是不愿意。 “记得给我留饭。” 小龙尊摇了摇尾巴,唤出水雾,身影迅速消失不见。 这次,没有一人陪伴在他的身边。 第 75 章 “帝君大人。”见小龙尊跑得飞快, 理水轻收了他黑红色的翅膀,不解地询问: “泽苛龙尊不是爱出风头的性子,为什么非要让他飞上璃月港上空, 以示众民?” 仙人们都能一眼看出少年人的不自在来,泽苛突然拔腿就跑, 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泽苛身负奇力,出门在外, 难免受人窥探。”金瞳的君王缓缓开口,讲解给不通世事的仙人听: “今日, 我借人的力量, 将众仙与龙尊齐游的事迹传遍大地, 来警示威慑可能会出现的不轨之徒。” 摩拉克斯脸色平静, 金瞳里却透出威严的霸气来。 他悠悠地看着泽苛远去的方向,嗓音却如金石交击般笃定: “若有人胆敢染指璃月的龙尊,就要承受整个璃月的怒火。” 而那火必如奔涌的岩浆!焚毁一切不义! 理水心中暗惊。 没想到还有如此含义, 帝君真的很在乎泽苛龙尊啊 帝君的声音又忽地缓和下来: “而且璃月人,也确实对龙尊的重新出世, 期待太久、太久了” 对摩拉克斯的考量一无所知, 少年龙尊只是对突然到手的自由感到迷茫。 空气中水元素和他共鸣着,云吟法术推着他急速地前行。 敛息之法施展在身上, 哪怕是穿行在人群中, 也难以被察觉,顶多能感到身边多了一点水汽。 隐秘又孤独,安全又乏味。 我该去哪里呢? 少年龙尊突然茫然地住了脚步,不知道接下来的方向。 璃月港现在一定很混乱, 归离原上应该也是。 绝云间?沉玉谷?灵矩关? 去的次数都发腻了。 蒙德? 他又抬头远远地眺了一眼临国,失落地想起了巴巴托斯还在沉睡。 小龙尊颇为无助地呆立在了大地上, 尾巴无精打采地蔫了下去。 这就是自由的烦恼吗 彷徨茫然间,他听到了远方的呼救声。 “混蛋!不许吃!给我住口啊啊啊啊!” “?” 看来是有人需要帮助。 少年龙尊灵巧地跃起,去寻那无助之人的所在。 货车倾覆在碎石间,谷种与幼苗散落一地,一群奇怪的须弥人正和野猪们搏斗。 “啊啊啊啊!我的课题!大慈树王在上!快让这些无礼的孽畜住嘴吧!”文弱的学者抱着脑袋崩溃地以头抢地。 “但这里是璃月啊!大慈树王管不了吧!”有几人七手八脚地试图抬起那翻倒的货车。 “驮兽都被吓跑了!” “谁让你不多花点钱请个镖师!你看!这下可完蛋了!” 勇武的学者举起厚厚的书本,直接掷向那埋头啃吃粮食的肥硕林猪。 “让你见识一下知识的重量!” “嗷!” 知识的力量果然不凡,直接撼动了林猪的大脑,让它撅起獠牙,激动地冲了上来,真是求知若渴! “呜啊啊啊啊!你**吧!” 可惜智慧的大门并不是向所有生灵平等地打开,来自须弥的学者不愿意接受野兽的拥护。 千钧一发之际,有蓝发白尾的少年从天而降,身姿翻转,一尾巴就狠狠地击在了林猪的脑壳上! “啪——!” 那林猪的头颅立刻扭曲变形!粉红色的浆体从两耳中喷出! “呜哇” 血液散射状飞溅,学者直接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跌坐在地上,口不能言。 青绿色的上衣,白色的下袍 少年龙尊的目光在他们帽子上的绿色印章上扫了一下,又看了看撒落一地的谷粒。 “须弥的学者,你们在研究璃月的谷种。” 只见那小龙尊白尾沾血,蓝眼冷淡,眉宇间自带一股伤人寒气。 无形的威势在空中蔓延开,震住了人生地不熟的须弥凡人,让他们生生在陈述句中听出了几分不善的质疑来。 “嘭——!”于是双膝触地声重重地响起。 “大仙饶命啊!我们这都是合法的!有研究批准证书!” “?” 泽苛面上冷酷,心里却比他们更震惊。 原来研究璃月的谷种还需要申请!? * “何止需要申请,还需要填许多证明呢说是不能让九沃龙尊的心血落在恶人手里。” 被泽苛吓得惊魂未定的学者们哆哆嗦嗦地收拾这一地狼藉,而少年仙人伸手一拉,就轻松地把翻倒在碎石间的马车拉了起来。 “璃月山多,路途颠簸易翻车,下次记得换货运气球。” 少年板着脸,言语却贴心。 “多谢你,小仙人。”为首的学者满头大汗地向他致谢。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小龙尊惊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这异国的人类并不熟悉九沃龙尊的传说。 他犹豫地摆了摆尾巴,平静地回复他: “叫我持明真君就好。” 须弥的学者果然不疑有他,一口一个持明真君叫上了。 泽苛心中松了口气,心里明白: 九沃龙尊的称号太响亮,已经少有人记得泽苛最开始的称号是持明龙尊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持明族人需要他保护 为什么还是想不起来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头疼。 小龙尊摇摇头,将负面的情绪抛之脑后。 他扬面看向诸位学者,疑惑地询问: “我记得七国现今都有璃月的谷种留存,须弥也不例外,现在你们求这多余的谷种,是为了研究什么?” 蒙德之后,又断断续续的有七国来求优良的种子,泽苛来者不拒,亲手将润黩之力注入,将心愿与种子一一送出。 那九沃龙尊的名号,也随着稻香,慢慢传满了大地。 泽苛确定,那种子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优良的产物,其中蕴含着的润黩力量,无论是多一分,还是少一分,都会造成粮食的减产。 但那学者嘿嘿一笑,挠头解释到:“润黩之米虽好,但我们希望它变得更好。” “历史上,九沃龙尊用仙力令雪地生穗,救人无数。” “那雪种耐寒耐旱,十分优良,只是落在沙漠里,产量也不由得大打折扣。” 生论派的学者眼神清亮,正气凛然。 “仙力,我们是没有的,但我们要靠大慈树王带给我们的智慧,种出能在沙漠中也能翻倍生长的庄稼来!” 智慧? 少年的龙尊心里疑惑。 “你做不到的。” 泽苛无情但现实地开口: “你也知道九沃龙尊用了其他的力量,单单凭借智慧,是无法实现那种壮举的。” 润黩之力诡异强盛,连现在的自己,都没有摸清它的来路! “不!我们能做得到!”不等学者开口,就有人坚定地打断了他。 学者袍的少女年轻气盛,受不得别人的否定,激动地站了出来,目光骄傲地看向异国的龙尊。 “真君大人!”面对着龙尊,她只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知道豆子的遗传性状,会怎样分配吗?” “???” 怎么还和豆子扯上了关系? 少年龙尊茫然地甩了甩白色的龙尾: “不知,你请说。” 就在这一刻,向来野蛮生长的持明龙尊受到了知识的暴击。 摩拉克斯的洞府中,若陀调侃他的老友: “没想到你说放人就放人了,我以为你至少要看他看到成年!” “他又不是真正的孩子,我相信他能照顾好自己。” 摩拉克斯无视了若陀的挑衅,泰然自若地饮了一口茶。 “泽苛现在,一定不知道在哪里玩得很高兴吧。” 话音刚落,屋子的大门却被“砰”地一声推开,蓝发蓝角的少年乘风冲进屋内。 “摩拉克斯!”少年努力维持住面上的平静,脚步却慌乱,他一把抱住了摩拉克斯的手臂,要求简洁急切。 “我要去教令院上学!” 向来沉稳的君王茫然地睁大了金瞳。 “嗯?” “别愣着了。”小龙尊痛心疾首,面若冰霜,“我的教学进度已经落后了!” “???” 获得自由的第一日,居然不是纵情地玩耍,而是开始为入学做准备吗。 这到底是,是发生了什么 “摩拉克斯!”小龙尊焦急地拿角去轻顶他的后背,催促之意溢于言表。 “冷静,至少让我先联系一下布耶尔。” 数日后,教令院门前。 白发尖耳的大慈树王与岩之魔神面面相觑。 “摩拉克斯你到须弥来真的是为了” “哦。”金瞳的君王轻咳一声,难得有些不自在地将身后的小龙尊露给她。 “来送泽苛上学。” “?!”连智慧之主都有那么一瞬间脑子转不过弯了,看着那蓝发白尾的少年发懵。 “布耶尔。”持明的尖耳愉悦地一抖,小少年的声音暗含促狭: “需要叫你老师吗。” “不,我并不在教令院里担任教学工作。”树神反应得极快,不动声色地将调笑挡了回去。 “你来这里,我真的很意外。” 布耶尔神色温柔地拿走同僚手上的包,细心地提醒他: “教令院上课,监护人不允许陪同哦~” “我知道。” 事情不按自己的想象走,摩拉克斯难得有些郁闷。 但总要尊重泽苛的意见。 “放心吧摩拉克斯。”小龙尊安抚地用尾尖敲敲他的小腿,“我速度快,晚上还会回去吃饭的,不用担心。” “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学吧。”岩之魔神暗叹一声,终究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泽苛,选好了什么学院了吗?我可以给你讲解哦。”白发的女人领着异世的龙尊进入那智慧的殿堂。 “嗯,我已经选好了。”少年蓝瞳浅淡,却有着坚定的光。 “我要去阿弥利多学院。” “啊。” 智慧之神温柔地摸摸少年的头, “那里的生论派是最古老的学派,也是最亲近神明的学派,你做了个不错的选择” 摩拉克斯啊,当我想要放弃的时候,你却将这孩子带到我这里来了。 白发的神明垂头看那异世的龙尊,心里却涌着悲伤与希望。 这是否说明,我能在花神带给我必死的预言里博得一线生机呢? 第 76 章 泽苛的入学在教令院引起了小小的风波。 “同学, 你的尾巴和角都是真的吗?好酷哦!” 活泼好动的少年人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鬼鬼祟祟地凑近了这新来的同学,想伸手去摸那看起来光滑如玉的鳞片。 “” 泽苛对人类少年没有界限的热情有些不适应, 只能举起尾巴,在空中灵活地甩了一个圈, 以做回应。 “帅!”须弥的小学者眼冒金光。 “咳咳!塔希尔,不可以对新同学动手动脚!” 带着眼镜, 衣装整洁板正的少女严肃着脸,训斥了她自来熟的同学, 面对着整整矮她一大截的小龙尊又忽地温和了脸色。 “听说你是璃月来的?来须弥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吗?我们的饮食习惯好像和璃月有很大不同那个, 总而言之, 我可以摸摸你的角吗!我只见过人类长毛耳朵, 还没见过人类长角!” 在须弥求学的一点好处就是不用掩盖住尾巴或角,因为根本没有人能从这两点上联想出自己的同学是传说中的九沃龙尊。 因为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传说中的仙人会舍弃身份, 和普通人类坐在一起学习基础知识。 是的,基础知识。 “持明同学, 我接下来的话可以有点难听, 但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 负责授课的学者满头大汗地摘下他的学者帽,一边扇风一边看着小龙尊个位数的试卷纠结, 光秃秃的头顶在太阳下放光。 泽苛默默将视线从他的秃头上移开, 礼貌极了: “老师,你说吧。” “其实生论派新开了一个幼儿启蒙班,专门用来讲一些生物知识什么的,要不” 幼儿启蒙班?人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少年龙尊面色平静,蓝瞳却有些无语地抬头看那局促的大人。 且不说我的外表已不是算孩童, 单论我现在的年龄,只怕是整个班的孩子们加到一起才能勉强到我的零头。 “请容许我郑重地拒绝。” “但是”老师张张嘴,还想再劝。 真是够了。 哪有一把年纪了还去上幼儿班的。 “老师,等下次测试的结果公布后,再来劝我也不迟。” 这场景,只是想想就感觉一股麻意在浑身乱窜,逼得人想夺门而逃。 他难得强硬地直接道别,干脆利落地走了,留下他的老师对着试卷发愣。 “怎么了。” 另一个老师直接扭过头来,幸灾乐祸地看他热闹,“这不是上面亲自给你安排的学生吗,难道那孩子脑袋瓜不灵光?” “倒也不是”他拿起帽子重新戴上,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光溜溜的秃头。 “我只是在想,这个‘潦疏暵溉,举不违时’到底是什么个意思,还有这个‘牝牡’,难道是指雌雄?” “哈?什么东西,怎么拗口?” 他挑挑眉,不信地一把夺过小龙尊的试卷,被满篇的文言文创得头晕眼花。 “我是文盲,我看不懂璃月人都这样吗,要不你去找个知论派的来看看?” 对老师们的疑惑一无所知,泽苛只是略带失落地拿起新发到手的初级课本,翘起尾巴,轻轻潜进了教令院深处,那典藏万千书籍的智慧宫。 敛息之法无声施展,小龙尊轻轻绕过那些往来不绝的学者,这本不该是初入学的孩童该来的地方。 但没人发现,就不算违规。 而且现在时态紧急,再不用点非凡手段的话就真要进幼儿班了! 小小的龙尊灵活地在书架间穿梭,却在智慧宫里最隐秘的角落里却发现了个长发尖耳的神明。 “欸?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智慧之主手里握着纸笔,俨然是在往书籍里填写一些什么。 “门卫全都没有发现你吗,好厉害。” 并、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被夸! 龙尊心虚地拿起自己的课本挡住脸,努力维持住平静。 “你在写书吗,布耶尔?” “并不是哦。” 智慧之主温柔地将封面上的名字指给他看,那是一个普通的须弥名字: “我在丰富这些人类孩子们的学识,修剪它们的枝丫,希望这些小小的理论,能开出全新的花。” “原来如此,你在培养人类的学者们。”龙尊瞬间了悟,但并不理解。 “人类脆弱又短寿,就算你辛苦地教导他们,只怕也如将稻种撒在荆棘地上,难有收获。” “果真如此吗,泽苛?” 白发的神明却笑着摸摸他的头,“那你为什么安心地离开了归离的耕地,坐在了我的对面呢?” “唔” 少年龙尊想起了那日渐繁荣,仙迹近无的城市。 “人类有时候也挺厉害的我收回前言。” 智慧之神如此行事必有其自己的考量,不过现在 “布耶尔。”少年龙尊踮起脚尖,将手里的书本举给女人看。 “你既愿意解人类的惑,想必也愿意解朋友的惑吧。” 小龙尊眨眨眼,蓝瞳真诚地注视着大慈树王,尾巴上的绒毛也可怜巴巴地微微摇晃。 “帮帮我,智慧树的女神。” “!” 布耶尔直接被惊得呼吸一滞。 她才看出来,这小龙尊虽然面色努力保持平静,但头两侧的尖耳正微微下垂,显然是真的在沮丧! “泽苛,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可不是会轻易向他人寻求帮助的孩子呀。” 布耶尔放下手里的书本,温声询问着情绪有些反常的小龙尊。 她心里清楚,在除摩拉克斯与巴巴托斯外的所有神明之中,泽苛最偏爱与她接触,但这不明缘由的偏爱是有限度的,并不会促使这孩子向她迈出更近的一步。 所以,现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让这内敛的孩子放下姿态,向她求助? 泽苛的视线有些心虚地偏移了一瞬间。 “如果璃月的龙尊,考试只考了个位数,这件事被别人发现的话” 他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激灵。 “若陀一定会笑死在灵矩关。” 布耶尔微微震惊地睁大了她的绿眼。 “个位数?” 她又伸手拿过少年手里的书,确定其确实是为最为基础的生论派知识。 “不,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教令院里,从来没听过如此低的分数。 但她还是揪了揪自己尖尖的耳朵,心里下定了决心: “放心吧,须弥不会让任何一个求知的人失望。” 神明的目光清正,温柔又不容拒绝: “我保证,必定要让九沃龙尊尽兴而归。” 纸与笔突然被强行塞到手中。 泽苛:“?” “所以无论你想学几天几夜,我都会尽职尽责地陪伴你的。” 最先带来的初级教材反倒被甩到一边。 “布耶尔,其实” 泽苛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那么,我们就先从须弥常见植物药理分析开始学起好了,还是说你更喜欢璃月的?” “我” “砰——!”厚厚的书本砸在桌面上。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好了,今天先定个小目标,先看完这一本书好了。” 白发尖耳的女人笑容和善。 “九沃龙尊做的到吧。” 其实,我只是想应付一下下次的考试。 泽苛龙尊夹紧了尾巴,不敢说话。 另一头,尽职尽责的教师拿起新同学的试卷,敲响了知论派好友的门。 “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的试卷,怎么劳你这么大动干戈。” 知论派学者瘫坐在椅子上,抱怨着,漫不经心地接过。 “劳你费心,劳你费心!” 行吧。 朋友请求声中,他随意地扫了两眼,面色忽然一肃。 这、这是!? 瘫软的身体一下子腾地坐起,手腕也瑟瑟地抖了起来。 “朋友,你先前说这个叫持明的孩子有多大。” 他的声音飘忽着。 “也就十一二岁吧,整个班就他最矮,怎么了吗?写的不行?” “十一二岁?十一二岁?”那学者重复了几遍,活像一个呆傻的鹦鹉。 这聱牙诘屈的文笔,这晦涩难懂的古词。 竟不是个璃月老棺材瓤子? 泽苛的老师见他脸上不对,只当是写得不好,忙絮叨地抱怨起来: “唉,我也知道小孩子再怎么样,也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但那不是上头特意安排给我的人吗” “啪!!”话未过半,一个大巴掌猛地扇在了他的光头上。 “你住口!!对我未来的弟子礼貌点!” “???” * 夕阳西下,皓月当空,不知费了多少口舌,被知识灌满了脑子的小龙尊终于目光呆滞,晃晃悠悠地被放回了摩拉克斯的洞府。 屋子里早就点好了灯光,桌子上也早摆好了饭菜,威严的君王坐在桌子的对面,金瞳里有几分担忧。 “在教令院上课感觉如何。” 不就是上个课,看着怎么像是被殴打了一顿? 泽苛却没有力气回答,目光恍惚地落在了莲子禽蛋羹上。 “莲子,散淤止血,去湿消风,若与薄荷一同熬煮” “你还好吗,泽苛?” “我很好啊。”少年对他露出个虚弱的笑,手里虚软着,捏不起筷子。 “知识的重量,令人安息。”!真的没问题吗! 摩拉克斯当机立断,果断拿起勺子将一勺蛋羹直接捅进他的嘴里。 “多吃点。”金瞳的君王眼含担忧。 “你看你饿得都开始说胡话了。” 求学之路漫漫,年轻的龙尊不会想到,明明只是一时的突发奇想,却给自己推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大坑里。 “持明同学!生论派不是种地就是放牧,根本没有钱途,不如来我们知论派!” 陌生的学者狂热地拦下小少年,众目睽睽下开始深情邀请。 “今日来投我门下,下一个贤者就是你!” 泽苛听到贤者二字就觉得右手发麻,连忙严肃着脸拒绝他。 “对于语言文字,我没有什么天赋。” “不!我不容许你妄自菲薄!” 那学者比他还激动。 “明明是处于买票都会半价的年纪,你已经可以熟练运用璃月几千年前的典故和语法了,简直是天生的知论派人才啊!” 他哭天抢地,手里抱着小龙尊的尾巴不放,非要让少年喊出一声老师来不可。 “竟是如此吗。”泽苛那不靠谱的老师也摸着头琢磨。 “竟是个拜错了门的天才?持明同学,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来就经历过几千年前的璃月时代? “不考虑。” 他冷漠无情地从学者怀里抽出了尾巴。 “没可能,没商量,再见。” 我只是个普通龙,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天才。 小少年怀着满腹感叹,甩着尾巴离开了。 却又有急促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持明同学!”生论派的年轻学者脸激动得发红。 “你知道你刚刚拒绝的是谁的邀请吗!那可是知论派贤者!” “太帅了!我要受不了了!请务必考虑一下加入我们的课题组,我们就需要你这种高风亮节的人才!” 泽苛愣了一下,目光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 我也才知道他是贤者。 “幸好没答应。” 第 77 章 塔希尔是教令院的一名普通学者。 所以他远远比不上他的同学持明那么特殊。 是的, 持明,一个来自异国的璃月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外表。 “哪里不同寻常了, 沙漠不是也有长着金色长耳朵和尾巴的人类吗。” 身着学者袍的小少年面无表情地否认了这一点,他的角冷冷的, 透彻如岩国的玉石。 「可是,尊敬的持明先生。」 塔希尔反驳他。 「但那是因为他们是人与巴螺迦修那的混血啊。」 「而你那美丽又特殊的非凡之处, 又是从何而来的呢?作为生论派学者的我,难免有些好奇。」 “什么都好奇, 只会害了你。” 塔希尔却不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 他暗自琢磨着。 「我也听因论派的老师们说过, 璃月的传说里, 有着仙人的存在, 而你的角和尾巴」 「实在是有些像龙啊。」 闻言,持明的蓝眼微微颤动了一下,尾尖也紧张地翘起。 「听说璃月的岩王帝君, 至今还会以半龙半麟的形象面世,带给人类指引和保护」 塔希尔猛地以拳击掌, 恍然大悟地大叫一声: 「你身上定流着璃月岩神的血脉!」 “哈哈哈哈!塔希尔, 你又开始说胡话啦!” 不等小龙尊回答,其他同学就一齐笑了出来。 “且不说岩王帝君有没有后代, 就算是真有, 那种尊贵的人也不会与我们凡人一同上课学习的,你说是吧?持明同学!” 持明的尾巴无语又安心地放下了。 “是极。” 一时之间,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一群少年人笑闹着,憧憬着属于他们的灿烂未来。 正如此刻老学者视线中, 闪过的茫茫白斑。 * 塔希尔是教令院的一名普通学者。 所以他远远比不上他的同学持明那么神秘。 「持明同学,你又去哪里了。」 少年人直白地向同学抱怨: 「我翻遍了整个教令院, 都找不到你。」 为了报复,精疲力尽的塔希尔一把薅过同学的白尾巴,愤愤不平地揉乱上面的蓝色鬃毛。 “你当然找不到我了。”蓝发的小少年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地晃着腿,放松地任这凡人学者对他上下其手。 “我找老师补习去了。” 「欸?可是我也摸进了我们老师的办公室,没有看见你。」 “不,我找的是另一位老师,是一位智慧又有耐心的女士。”说着说着,他浅笑起来。 「哇,真好,我也希望有个温柔的老师来教我啊」 持明面上从容,声音里却含着小小的欢快。 “其实你也认识她哦。”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持明同学,你发现了吗?」 「我们老师好像长头发了,下次受罚的时候就不能在背地里叫他老秃驴了!」 “对老师礼貌点吧。” 他无语地捏了捏手腕上的黑镯子。 两个少年人坐在太阳下,畅谈着学业中甜蜜的烦恼。 正如此时老学者口腔中,甜腥的血气。 * 塔希尔是教令院的一名普通学者。 所以他远远比不上他的同学持明那么奇特。 森林的子民,树王的眷属,小小的精灵,在大慈树王的引领下,与人类和万物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只是对持明同学特别友好就是了。 “那菈?” 兰那罗眨了眨他简笔画一样的眼睛。 “带竹蜻蜓的蔬菜?” 持明同学茫然地睁大了蓝眼。 那小东西立刻愤怒地挥舞起他小小的手臂。 “不是蔬菜!蓝角的那菈,没有礼貌,和那菈塔希尔不一样!” “抱、抱歉?小精灵?” 向来淡定的少年难得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塔希尔!这是须弥的仙人吗?好小!” 「不是啦,这是兰那罗啊,你应该听过那些故事才对。」 “居然不是杜撰的吗!那家伙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在他自言自语间,又有许多小小的精灵围了上来,黑点一样的眼睛都注视着蓝角白尾的少年。 “蓝发那菈,不像那菈。” 头上的叶片旋转着,黄色的兰那罗斩钉截铁。 少年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兰穆护昆达能感觉到,有‘嘣砰!’的力量在蓝角那菈体内,厉害。” 小巧的精灵手舞足蹈,试图描述出自己的感受。 塔希尔看得见,少年的鬃毛被吓得微微炸开。 圆滚滚的小家伙也跟着附和: “没有见过,没有见过,无论是在桓那还是巴螺迦。” “但是,感觉甜甜的,像红了一半的墩墩桃,喜欢。” 所有的兰那罗讨论完毕,一起用他们黑豆豆一样的眼睛凝视着持明同学。 “蓝发的那菈” 不等兰那罗们说出来些什么,小少年一把就拉起了须弥学者的手,掉头就走。 “塔希尔同学,我们该走了。”他步履匆匆,十分坚定。 “我记得,你这周还有两篇综述要交。” 「欸——!完全不想写!」 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学者不情不愿地被小少年拉走了,只留下森之子们,疑惑地吵闹。 正如老学者此刻心中的茫然与无措。 * 塔希尔是教令院的一名普通学者。 所以他普通地结婚,成家,然后将孩子带给他最好的朋友看。 小孩子的头发是少见的金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颇为耀眼。 他还不是很会说话,但很开朗地向蓝角少年露出一个笑。 “大哥哥,早嗷好!” 「唉!儿子,这不乱套了吗!」 「你得叫他叔叔!」 小孩子懵懵懂懂的愣在了原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的少年,脑袋直接糊涂了。 “没关系,塔希尔。” 蓝角的少年面上淡淡的,手掌却极为温柔地摸了摸小孩子的头。 他的脸上挂着不合年龄的慈爱。 “随你喜欢的叫吧,好孩子。” 然后呢,时间平稳地过去了很多年。 在无忧无虑的雨林里,树王的子民尽享着智慧与知识,信心充满着他们的骨骼,勇气遍布着他们的脑海。 那金发的孩子一日日地生长,个头很快就超过了那璃月的少年,称呼也从亲昵‘持明哥哥’变成了尴尬的‘持明先生’。 “不如叫我哥哥,而且我的身高也在长了,岩王帝君作证,我已经比魈高了。” 回答少年人的只有晚辈的讪笑。 “哼,塔希尔,看你养的好孩子还不如小甘雨。” 少年人对朋友是一如既往地亲密,哪怕他的脸上已慢慢布满了皱纹。 但是有点心塞啊 正如老学者此刻极为困难的喘息一样。 * 塔希尔是教令院的一名普通学者。 塔希尔是一名普通的学者。 塔希尔是普通的 “凡人”。 所以,凡人之躯,抵御不了禁忌知识的侵扰,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凡人对此生的回忆,在这里也当结束了。 那赤冠的君主,那树王的旧友。 倾听了深渊如蜜的低语,竟将灾祸带到世上! 老学者只是去普普通通地去沙漠考察,他甚至马上就准备回家了。 但污秽如瘟疫,不论平民还是贤者,将一切都平等的吞没! 漆黑色的鳞片刺破血肉,层层叠叠地盖满了学者的皮肤。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恍惚间看见至慈至盛的白发神明面含悲悯,从雨林里走出,死亡与毁灭都在她面前退却! 他又看见沙黄色的草之龙破空而出,张口将赤红之王与黑暗一同咽下! 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看见有白龙乘风而来,化为少年跪坐在他的身边。 “塔希尔!!” 那少年端得是一副熟悉的面貌。 正是他所信赖的朋友。 但塔希尔不觉得惊讶。 此时此刻,他只是在静静地想起来了那些旧日的时光。 那些快乐的回忆,那些不解的谜题,最终随着时间,化为不能出口的默契,化为光明正大的秘密。 直到现在,不期而遇的死亡来将这层薄布彻底扯破。 “啊我就知道” 鬓发皆白的老者缓缓的,看着年轻的龙尊感叹: “我早就知道啊,你就是璃月的九沃龙尊。” “是的,我是。”少年龙尊的手中冒出旺盛的红光,黑镯上金纹流动。 “塔希尔!坚持住!我能救你!” 泽苛伸出手捧起老者那布满鳞片的手臂,薄红的润黩之力源源不断地输入进去。 但一切尽都是徒劳。 深渊的力量已将他彻底浸透。 那鳞片长得太快、太快了。 一片鳞片被血肉挤出,就会又有一片覆之而上。 如蛆如蝇,驱之不尽! 不似植物,人类对润黩之力的承受力更低,更窄! 再治疗下去 有九个硕大的毛团在少年龙尊的心里一闪而过。 塔希尔会变成只会呻吟的肉团吗? 泽苛愣愣地住了手,蓝瞳有些呆滞看着他的人类朋友。 那我还要救吗? “没关系的,泽苛咳咳,这个总应该是你的名字吧” 仿佛是看出朋友的痛苦,老年学者断断续续地念着,安慰着那少年龙尊。 “我离污染源太近了,你看,除了老头子我,这附近已经没有生灵了” “没关系的,我的朋友,别再努力了。” “说真的,有点疼。” 老人轻轻地絮叨着。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验明了你的真实身份,我已经很满意了可惜啊,这鳞片,没有你的好看” 在泽苛龙尊的陪伴下,塔希尔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人死去了。 “塔希尔?” 再也没有熟悉的声音回应。 “” 龙尊伸出手,摸上他魔鳞累累的手臂,这一次,润黩之力再无顾忌地疯狂涌出,血红色的光辉驱散尸体上的黑暗! 同为世界外的力量,润黩与深渊却毫无共通之处,就如水和油,无法共存! 待最后一丝污染被润黩之力完全挤出躯干,泽苛看着朋友完整的身体沉默。 老者的面色安宁,双目紧闭,只有手臂上的缺口告知着曾发生的一切。 “” 泽苛转头,生生掰下一块尾鳞,放在凡人的胸前。 对不起,塔希尔,没有救你。 但我不后悔。 因为你是以人类的身份而死的。 第 78 章 再可怕的黑夜也会被日光照亮, 再漆黑的泥泞也会被草木遮盖。 但失去的永远回不来。 “呜。” 水和风披在白龙的身上,轻轻的悲鸣声从龙首溢出,红光从体内溅出, 四绽成花,化雨落下。 沙漠里可曾有过这样的花雨? 异瞳黑肤的沙漠少女呆呆地想伸手去接, 却被她的母亲一把拦下。 孩童清亮的眼里没有污垢,抬头看见红雨飘摇的美丽。 母亲疲惫的眼里满是沉重, 垂头凝视黑泥退散的不甘。 但最终,年轻的与年老的声音都一同响起, 去颂那不知来处的生物。 “龙佑阿如。” 此刻却无人能知, 那蓝鬃的白龙, 高高在上的尊者, 无声无息地化成了小小的少年,遁入一处秘境。 必须要做些什么必须要做些什么 来缓解我心中的痛苦! 一无所知的君王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门口那面上依旧冷淡的少年: “泽苛, 怎么突然回来” “” 泽苛不答,只是绷着脸看着他, 牙关咬得紧紧的, 一副极倔强的样子。 就好像是犯了什么错,又羞于承认的别扭孩童一样。 摩拉克斯直觉不对。 “怎么了, 泽苛。” 君王停下手里的事物, 金瞳威严地在少年身上扫视着,话语却温和: “你不说话,我又该怎么帮你呢。” 说出来吧,无论发生了什么, 我就会帮你。 “”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信号,少年的牙关立时松了, 他垂下头疾走几步,上前一把环住了摩拉克斯的腰! “!” 龙角抵着肩膀,面目埋在胸膛。 向来内敛的泽苛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摩拉克斯惊觉事情的非同小可,立刻将岩掌搭在少年的后背,坚定地给了他安抚。 君王的声音和缓,岩石般稳重: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泽苛。”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 毛绒绒的头在金瞳的注视下扭了扭,微弱的水元素在衣服上渐渐消散。 “我不知道,摩拉克斯我应该是做了正确的选择,但为什么心还那么痛?” 少年的声音闷闷的,紧紧地贴在他的心口。 “痛得我都想发疯了,真的好想” “不顾一切地救下他啊。” 这话让岩王的金瞳微缩了一下,他想到了些不妙的回忆。 黑镯上金纹暗淡,锁不住红光。 一切都是龙尊自己的选择。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这一次,比起痛苦地维持生命,你最终选择了放手,对吗。 你成长了,泽苛。 以又一次失去做代价。 所以 “哭吧,泽苛,不要忍耐。” 岩王悲悯地捋着少年的脊背,一下一下轻拍着。 “悲伤时就当嚎啕,痛苦时就当抱怨,不要把一切压在心里。” 但岩王等了许久,都没有哭泣声响起。 好像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寻一个坚实的拥抱。 最终,以赤王阿蒙之死,与草神的一身神力为代价,这场来自深渊的灾祸终于得以平息。 繁荣的沙漠文明尽数毁灭,只有文明的星火在阿如村留存。* 高洁慈爱的女神身形变成孩童般大小,少年龙尊甚至可以低头看她。 “” 好奇妙的感觉,就像是布耶尔也蜕生了一般。 “别担心,泽苛。” 明明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但布耶尔还在温柔地安慰他。 “能遏制住灾难,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真的吗,我不信。” 少年龙尊却冷着脸,面无表情地拿尾巴去比量她的身高。 这可比魈矮多了 啧。 “你的那些小小的卷心菜,可是被突然出现在雨林里的「无留陀」吓得又哭又闹呢。” 长白发的女孩瞬间心虚地移开了眼,她知道自己是彻底瞒不过敏锐的龙尊了。 “抱歉,只要禁忌知识存在,世界的病灶就不会消失” 大慈树王难得收起了稳重的模样,像个孩童似的垂头丧气了起来。 “不过,我已经留下了‘火种’,在遥远的未来,死域必定会消亡。” 小小的大慈树王如此保证。 “哦。” 对于她的笃定,泽苛极为平静地应了一声。 “你是智慧的化身,我当然相信你,但问题是,现在呢?” 璃月的龙尊面容严肃,含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他掏出一枚徽章,在布耶尔面前晃了晃。 那徽章上镀着绿色的漆,刻着鸟的纹路。 “但那些年轻的巡林官,塔希尔无知又可怜的后辈,就要这样被白白地夺去生命吗。” 布耶尔沉默了。 翠绿之龙体内大量的元素生命带着污染逃逸,将爆发性的死域带到雨林中的各个角落,夺走动物与人类的生命。 生论派中的巡林官们,首当其冲地面对着这些危险。 而刚刚透支了力量的布耶尔没有能力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简直是最坏的地步了。 “抱歉”孩童的声音渐渐低弱。 这种大规模的元素生命逃逸,会造成多少人的死亡呢?所有人都不知道。 突然一声利喝响起! “够了!草神布耶尔!” “软弱的话我已经听够了!我告诉你!接下来的话不是请求,而是预告!” 泽苛直接上前一步,逼近孩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的眼睛。 “!?”做什么!? 布耶尔抬起手护在身前,有些惊慌地看着突然爆发的龙尊。 泽苛的发与角皆是海般冰蓝,只是看着,就有飒爽的凉意扑面而来。 于是龙尊冷冷地开口: “布耶尔。” “我要来帮助你。” 欸!? 孩童的眼睛瞬间茫然地睁大了。 为什么帮助别人的话要说的这么凶狠? 摩拉克斯就这么教的? “不,等等”混乱的思绪中,布耶尔张口想要说话。 龙尊只听了个“不”就干脆地打断了她。 “你没有拒绝的能力,布耶尔,我意已决。” 他偏过龙角,不去看朋友的脸色。 “等等” “徒劳的否定,哪怕你忌惮异国的强者在你的国度揽权,我也要如此做。” 他闭上眼睛,掩住会泄密的眼。 “等” “哪怕你要与我决裂,我也要强行帮助你。” 他双臂挽起,摆在胸前,尽显拒绝之意。 “” 布耶尔无语凝噎。 长白发的女孩住了口,直接伸手揪住泽苛的高高扬起尾巴尖,泄愤地轻捏了一下。 “让我发表意见,我亲爱的学生。” 好难得的称呼,直接让龙尊热血冷却。 种种痛苦的求学记忆涌上心头,那条高昂的龙尾终于安分。 “我并不是想阻止你。”她终于艰难地说出了话。 “我只是想知道,驱使你做出如此决定的动力,到底是什么。” 未知带来恐惧,理解带来信任。 透支了力量的神明正处于最脆弱的状态,所以,连智慧之主也没有意识到,她自己正在无意识的向自己的朋友兼学生寻求安全感。 “我也想知道我们认识的最初,你对我那份毫无缘由的关注与偏爱,到底是出于什么?” 龙尊的蓝瞳好像对所有人都一样冷淡,但只有被注视的人能察觉到其中的温度。 你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的,比其他神明的更长,更久。 为什么呢?是为了知识吗,是为了智慧吗我,真的很好奇。 因为你是世界外的来者,对世界树来说完全是新奇的知识。 泽苛闻言却开始轻轻眨眼,时间过得太长,他已经有点忘了。 他艰难地开始回忆,目光飘忽着落在布耶尔的尖耳上。 “想起来了那是因为” “你的尖耳,实在是和我的族人很像。” 少年龙尊有些恍惚地捏了捏自己的尖耳。 布耶尔一愣,没有想到会听见这个回答。 “只是这样?” “对。” 哪怕在异世拥有了这么多羁绊,还是思念故乡吗 “至于为什么要帮忙,巡林官都是我的后辈,左右我也在退休,没什么事情做” 持明龙尊冷着脸,面无表情地扯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但智慧之主已把他完全看破。 蓝色的龙尊竟有一颗火红的善心。 这样的孩子,实在让人无法下手去利用啊。 “泽苛,我想和你立下契约。” 布耶尔突然向泽苛露出了一个慈爱的微笑。 “我保证,智慧之主的智慧永远为你所用,智慧之主的智慧永远不会将你引入歧路,你所寻求的答案,你所渴望的知识,那些星海之外的故事,我必为你取来。” 面对着虚弱的神明,少年龙尊不置可否。 “你先努力恢复力量吧,小姑娘。” 布耶尔却平和地笑笑,毫不犹豫地掀开了最后一点遮挡的隐瞒: “离我远点吧,泽苛。” “你闻起来真是太香了。” * “啪叽。” 湿润的空气,无光的密林,黑黏的土中却能生出明艳的花朵。 但此刻已无暇欣赏那纯然的美丽,沾满污泥的靴子无情地将那蔷薇碾入湿土,又艰难拔出。 “啪叽。” 靴底发出响亮的水声。 雨林里就是这点不好,哪里都潮乎乎的。 巡林官艰难地背着受灾的民众,一步步远离死域,向营地挪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血腥气灌入肺部。 见鬼,那些蕈兽是都疯了吗 “先生,先生,能听得到吗。” 他背上的平民不回答。 “” 唉。 不会也死了吧。 没有神之眼,就离死域远点好不好 当巡林官真累啊 剧烈的晕眩和失落感突然席卷了他的大脑,他眼一花,脚一软。 “啪叽!!!” 雨林里一片安静,连鸟兽的叫声都没有。 在清明散去的最后时刻,他恍惚地想起: 神之眼,我好像也没有哦 但在死寂中,有冰凉的水汽携着风吹来。 蓝角的少年在二人身后驻足,没发出一点声音。 “” 还好,污染不严重。 锁着手腕的黑镯发出淡薄的亮光,几不可见的红光点在巡林官的眉心。 龙尊带走了一个活人。 流水带走疲惫与污秽,营地里的巡林官茫然睁眼与蓝眼白尾的少年对视。 你是谁? “醒了。”少年人表情淡淡,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初次见面,我是你的上司持明,叫我大巡林官就好。” “既然醒了,就快点工作吧,今天,我们还要处理一十七个死域。” 已经爆发到如此地步了? 巡林官对这过于超额的工作量没什么不满,他只是挣扎着坐起。 “长官,我背着的那个人呢。” 龙尊的蓝瞳冷淡地看着这虚弱的人类,干脆直接: “他回归了大地。” 他死了。 “那我没问题了,长官,我们开始工作吧。” 巡林官却苍白着脸,握紧了他的弓。 竟无一丝痛苦与犹豫,连哀泣也无。 “我们快走吧,长官先生。” 他年轻的上司微微睁眼,意味不明地扫视了一遍这个弱小的人类。 “你们比我想象得更坚强。”他感叹一声,径直迈出步子。 而人类站起来,慢慢跟在他的身后。 如此,又是一段漫长的时日。 龙尊虽没有草的力量,却有着红光的恩慈。 白尾扫过的地方,无不再生出绿草。 他手摸过的病患,无不再起身舞蹈。 他行走于死荫之地,救人于危难之间。 大巡林官持明的传说,随着爆发性死域的消退,渐渐在雨林中蔓延。 传说上至贤者,下至村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时之间,泽苛风头无两。 但少年龙尊只是在心里暗暗高兴着闲暇日子的又一次到来。 “零零散散的死域就不用向我报告了,让带神之眼的那几个处理就好。” 身姿越来越挺拔的持明龙尊满意地看着采买来的各式特产,在心里给它们划分归处。 孩子们都喜欢枣椰,不知道若陀喜不喜欢也许魈会喜欢? “我要去哪里?别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放假了,当然要回家啊。” 龙尊耍着尾巴,愉快地与下属们道别。 “放心吧,很快就回来。” 如此,在须弥与璃月之间,某龙尊竟往返了数百年。 第 79 章 将雨林与背菇的林猪甩在身后, 潮湿的空气渐渐变淡,平缓的坡地变为陡峭的石林。 又是一次普通的返乡。 璃月的空气比须弥干燥了许多。 但泽苛却无端地觉得很喜欢。 白尾在身后惬意地摇晃,蓝发飘摇在身后, 龙尊身姿一转,遁入群仙聚集之地。 那云雾飘渺的山间, 日日夜夜不曾有仙乐停歇。 “泽苛,你回来了。” 敏锐的夜叉少年率先发现闻到空气中的水汽, 严肃着脸向他点点头。 云吟法术从周身散去,蓝角白尾的青年现于人前。 四肢锁镯, 龙颈挂玉, 蓝发似海, 白尾如蟒, 俨然一副云淡风轻的尊贵仙人样。 若是这个样子跑去璃月港,肯定分分钟就会被识破了身份。 亏他这么多年都没被须弥人发现。 魈的心里暗暗腹诽,面上却不动声色: “在须弥过得如何, 若陀可和我说,你在凡人中当了大官, 声名显赫。” “大官?就他那个性子!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不等泽苛回答,那岩发的夜叉率先阴阳怪气了起来。 “天天板着张死人脸, 倔得十八头龙蜥都拉不回来, 就他这样,还当大官?不被穿小鞋就不错了!” 弥怒极为嘲讽地冷笑了两下,偏过头不去看青年龙尊的脸。 怎么了这是? 仙人们的目光瞬间都被弥怒的怒言吸引了过去。 可真稀奇,在仙人中, 弥怒和泽苛的性子都是顶好的,如今竟发生了口角? 留云见状忙探头去问坐在一起的伐难。 “你兄弟和泽苛闹矛盾了?” “也不算吧。”水夜叉的视线奇怪的游移了一下。 “只是一些口角” “不。”应达却面目凝重。 “闹了, 而且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咦?真的假的?他俩?” 将闲言碎语抛之脑后,青年龙尊在心中暗叹了口气,径直凑近弥怒,拿尾巴尖去勾他的腿。 这是独属于泽苛的哄人方式。 “不要生气了,弥怒。” 柔软的鬃毛一下下拍着他的裤角,但弥怒不为所动,冷酷地挪开腿。 “” 一计不成,龙尊有些忐忑地扭着头,去试图去看清好友的脸上的神色。 “给你带了赤念果,可以把衣服染成漂亮的红色” “啪!” 回应这一片好心的却是扇在龙角上的巴掌。 周围响起了轻轻的嗤笑声。 一群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的! “抱歉,弥怒。” 小龙尊不动声色地晃晃龙角,舍了再劝的心思,彻底不装了。 “就算你这样,我也不会穿那件在胸口开窗的衣服的,实在是有伤风化。” 态度很明确,立场很坚定,激得弥怒拍案而起,指着龙尊就开始破口大骂: “哪里有伤风化了!不就是露块肉吗!你这个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老顽固!” “那是一回事吗,而且位置还在胸口” 泽苛心里也压了火气,翘着尾巴就开始据理力争,二人‘和睦’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胸口怎么了!你后腰上不是也有个大洞吗!” “强词夺理!那是必要的开洞!” “艺术懂不懂啊!艺术!我还是怀念你小时候乖顺的样子!” “摩拉克斯穿我就穿!” “!?” 眼看着兄弟要和龙尊捏起架来,应达不去劝架,反而向留云眨眨眼: “看,弥怒越发旺盛的时尚意志与龙尊保守的穿衣品味之间日益增长的矛盾。” “原来如此,这确实不可避免。” 留云了然,自在地举起茶杯闲谈起其他事情来。 “听说沉玉谷的药君长生收了个凡人医师做徒弟,你说,我们用不用去见一见” “长生?她不是还没恢复人型吗?不会被坏人诓骗吧” “拜托,灵渊和浮锦都看着呢!” 根本没人阻拦啊 魈面无表情地盯着泽苛正挥舞着的尾巴发呆,手里不自觉地摸了茶点心放进了口里。 甜的。 真好啊 希望这样的日子,还能再长久一些。 弥怒和泽苛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是悻悻地住了嘴。 “大巡林官,真难为大慈树王还给你这么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应该挺忙吧。” “其实已经不大需要我工作了,人类成长得很快,是很了不起的种族。” 青年龙尊再次谈到那些渺小的生物,语气里却不再含有怜悯与轻视。 “那些短寿的,脆弱的生物,能在淤泥中迸发出了不起的光芒。” 在神明暂且缺席的土地上,泽苛发现了在璃月永远也察觉不到的东西。 小小的碎光,被烈日盖住,却不代表着它们不存在。 “也许有一天,他们会成长到再也不需要神明的地步,也说不定呢。” 此话一出,四围的闲话声却突兀地戛然而止。 震撼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年轻的龙尊,看得泽苛后背发凉。 “?怎么了嘛。” 留云率先紧张地推推眼镜,语气十分担忧: “身体不舒服吗,泽苛?” “没有。”龙尊虽疑惑,但也乖乖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润黩之力很充沛。” “也可能是精神问题,不能大意。”魈警惕地瞪大金瞳。 “毕竟,这完全不像是你能说出的话。” 众人都附和着点头。 “是极是极!很难想象那个九沃龙尊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原先不是那种,那种‘人类离了我就活不成,我得不遗余力地拯救他们’那种人吗!?” “哪有那么严重。” 泽苛无语地看向他们,挽起了手臂: “而且,我也不是只有个子在长的好不好。” 看着已非孩童模样的龙尊,众人皆恍惚了一瞬间。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 智慧之国给泽苛带来的成长,比想象中的要多啊。 远处的摩拉克斯,略感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这些改变不会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吧,摩拉克斯?” 金角的龙王懒散地趴在桌子上,赤瞳里满是放松。 “怎么会,我又不是智慧之主。” 金瞳的君王淡笑着否认了。 “我只是选择相信,然后放手罢了。” “而人类的行动与泽苛的灵魂,会自发指引他走向正确的道路。” 与仙人笑谈间,一枚圆月状的蓝玉,随着龙尊的动作,在脖颈下晃荡。 上面只有两个简单的文字。 平安。 摩拉克斯悠悠地咽了口茶,微微眯起了眼睛。 今日的绝云间,一如既往的平安啊。 山间不知岁月长,林中难辨寒暑往,又不知有多少个太阳升起,多少个月亮落下。 然后,在毫无预兆的一日。 “石榴唱歌~苹果鼓掌~” 森之子头上的叶子转转,乘着风去追逐着滚下山坡的果子。 “啵叽啵叽啵叽。” 小小的脚在地上踩出一连串可爱的声音。 轻飘飘的花儿在他头顶上晃晃。 藤蔓一样的小手按住了大大的果子。 大大的果子很好,只是颜色有点不对劲。 “?”简笔画一样的脸也可以表示出疑惑 好像不止果子的颜色不对劲。 森之子茫然抬头。 然后他看见了。 天空,变成了「无留陀」的颜色。 有「死」的气息从四境传来。 战争开始了。 * 大树如麦子般倒卧与地,铁的巨人抬起身体,核心处闪烁红光。 漆黑的兽群嘶吼着在层岩内成群,势要将一切拖入深渊。 四野皆是漆黑,遍地都是昏暗。 首当其冲的,却是在附近巡逻的普通千岩军。 “所有人!死守层岩外两百里战线!不可放一只魔物进入璃月!!” 血肉之躯何以抵挡深渊?凡人之心何以隔绝污秽? 具象化的死亡来到了。 生与利,死与义,选择的时刻亦到了。 求生求利人之本能,但有在某些特殊的时刻,求死求义亦是本能! “死守层岩外两百里战线!仙人很快会到的!” 至深至重的罪孽在伤口处向心脏处侵蚀,泥一样的呓语在脑海里吟唱。 “死守层岩外两百里战线!” 声音刚落,却有悠邃震撼的岩石之音在他们的身后磅礴响起! “吼————!” 黄金角的巨龙咆哮着,拖曳着树一样的尾巴碾碎那畸形的兽群! 那狼兽溶解时空,将自己传送到岩龙王的身边,爪牙并用,却在那峥嵘的鳞甲上留不下一点伤痕。 又有轻轻的吟啸声自高空传来,蓝鬃白鳞的龙召来红雨,一丝丝一阵阵地从天降下。 不,那不是雨! 是具象化的润黩之力,如雨滴垂落在受伤军士的伤口上! 肌肉活物般挣扎鼓动着,血管红蚯蚓般抽出,将刚侵入的深渊污泥从伤口里挤出,鞭策着生命去挣扎! 于是,有活人陆陆续续地从尸体里站起,呆滞地伸手去接那无形的红雨。 白龙低头垂看那些渺小的生物,又在高空中徘徊了数圈。 无人再站起。 于是他哀哀地鸣叫了一声,带着红雨转身向璃月内地游去。 战场并不是只有层岩巨渊一处。 幸存的军士茫然着目送他离开,又将视线投给龙王。 “那位可是九沃龙尊?” 巨龙摇摇金角,不回复凡人们的话。 “先顾好你们自己吧,千岩的战士们。” * 墨般漆黑的时间里,白龙日夜不停地在空中悬游。 点点红雨蚕丝般落下,激得磐石中生出粉红色的小花。 旺盛的生命力在生物体内生根,连孱弱的杂草都有能力与黑暗对抗! 世界之外的污秽,在星神的子嗣面前也要退却! “你还好吗,泽苛?”蓝白色的鹤伴随着青风,飞到龙尊的身边。 “这样大范围地播撒润黩之力,没问题?” 白龙疲惫地眨眼以做回应。 “还好,只是有点累。” “对付这个,我有经验,必须要抓紧时间,趁灾难还没有扩散的时候防治若让那污秽的力量随着时间彻底侵入人体的四肢百骸,润黩也无力回天。” 时间如生命,仙人不好再劝。 “量力而为,泽苛。” 随意应下,那白龙又加快了速度在空中游行。 粉红色的小花,一路开满了璃月大地。 若璃月的灾难早些平息,也许还能有些余力,去帮助邻国 但泽苛的想法注定落空。 带着面具,满头毛发的奇怪生物渐渐成军,行满大地,引得龙尊提起长鞭,一刻不停地戒备。 一尾巴将袭击居民的人形生物击退,弃神者的血液染红了鬃毛。 “这都是些什么?” 泽苛蓝眼疑惑地问归来的神明。 第 80 章 「泽苛, 我的朋友,我很抱歉。」 「恐怕我要将难担的重负加到你的肩上了。」 ——一位神明最终的呓语 “泽苛,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请你去看看我们共同的友人, 布耶尔,世界树的化身, 现在还好吗?” 战争渐渐止息,在摩拉克斯的拜托下, 疲惫的龙尊抽出空来,运行云吟法术潜回到了须弥。 他要去寻朋友的踪迹。 蓝发白尾的青年舍弃伪装, 径直走进须弥城。 布耶尔, 你在哪里? 黑肤与白肤的人都一同掩面, 嚎啕哭泣。 “不可能怎么会弃我们而去?” 持明龙尊走进教令院, 阴沉沉的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布耶尔,你在哪里? 各派的学者,皆在吵闹, 争辩不休。 “无知的孩童,我们当如何对她!?” 持明龙尊走入智慧宫, 蓝袍黑发的贤者震惊地看着他。 “大慈树王在哪。” 泽苛直白地问他。 “你竟然还活着?” 那凡人的贤者却震惊地站起, 身后的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但惊慌很快转变成愤怒的怨毒,匕首一样锋利。 “你既然活着, 那为什么不拯救她!” “” 泽苛无法回答, 沉默扭曲了大贤者的面容,道道皱纹如沟渠流淌着苦恨。 “她死了啊!她死了啊!” “我们的王!慈爱的王!智慧的王!” 声音激昂,哀切悲怆。 “只留下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 龙尊瞬间怔愣地睁大蓝眼。 “你说什么!?” 什么意思! * 须弥城的顶部,净善宫。 空旷的宫殿内, 小小的女孩茫然地坐在莲花样的石坛中间,身体朝向宫门。 这里没有太阳, 没有月亮,没有风,也没有水。 连昆虫拍击翅膀的声音都听不到 好可怕啊。 那些大人们,要把我关多久呢? 白发的女孩悲伤地垂下眼睑,冰凉的石板不能回复她的疑惑。 我又做错了什么事,要被关在这里? 还是说,我的诞生,本就是个错误? 全然密闭的囚牢里,新生的神明将自己蜷起。 “嘭!!!” 直到这一片寂静中,门口却传来巨响,令石制的大门轰然崩碎! “!!” 年幼的神明惊恐地抬头,门外的阳光刺得她险些睁不开眼。 背光的黑影缓缓地收起了高抬的腿,气势汹汹地向宫殿里走去,行进之间有愤怒的“啪、啪”声响在身后。 杀气腾腾,铿锵有力。 只是关起来还不够吗这个反应是 灭口!? 来不及伤心了,小女孩惊恐地跳下石坛,掉头就想跑。 但短手短脚的孩童哪里跑得过龙尊?泽苛直接上前一步伸手按住她的大头,险些把她按出个趔趄来! “你要做什么?请容我提醒你。”小女孩强做镇定。 “这里可是神明的居所哦。” 这反应确实不是她。 泽苛大手一拧,强行将女孩的神情全部揽入眼底。 长得好像,真的不是蜕生吗。 “你跑什么。” 蓝发蓝角的龙尊面容冷厉,却张口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我香吗。” 不? “呼、呼、呼哈!持明大人!就算你是大慈树王的眷属” 气喘吁吁的大贤者终于带着侍卫赶来。 “也无权干涉我们的下一任神明!” “!!” 小女孩瑟缩一下,认出那是将自己关入净善宫的大人,慌乱地躲到来袭者身后。 拜托我不想被关起来! 在暗暗的祈求声中,那一直愤怒拍地的龙尾突然如蟒般扭动,缠在小女孩腰身上,将她直直地从地上拔起。 “?” 她疑惑地揪住龙尾巴上的鬃毛,荡了荡悬空的脚丫。 不等她弄清楚状况,视线突然颠簸了起来。 那长尾的怪人突然极速前行了两步,向那喋喋不休的贤者伸出手! “我警告你!不过是一个有名无权的巡林官,无权参与对新神” “啪!!” 一个大嘴巴子结结实实地呼在贤者的脸上。 哇! 新生的神明不自觉地捂住了嘴,眼睁睁地看着贤者的脸上泛起了红印。 大贤者亦愣愣地捂住了脸。 多少年了,头一次有人对自己如此不敬! “啊!你这个不识礼” 泽苛立刻抬起另一只手。 “啪!!!” 这一巴掌更重、更狠,直接让那贤者的脚步踉跄,脸上青紫! “你!非人之物” “啪!!” 我的天,大贤者在挨大巴掌! 直到大贤者两颊都泛起手印,茫然跌倒在地,侍卫才如梦初醒,拿起枪围了上去: “不可对大贤者无礼!” “啊,险些忘了你们了。” 龙尊蓝眼冷利,在孩子惊恐的目光中,徒手握住那锋利的枪尖,生生折断! “嚓!” 他转身,挥手,抬尾,颠簸的视线中,女孩看见,那龙尊仿佛战神,狠利地挥起巴掌,掌掴声响成一片! “啪!啪!啪!啪啪!”甚至还有些节奏。 “唔啊啊!”不知是谁的碎牙崩在地上。 “”小女孩看了一眼,悄悄地收起小肉腿,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我什么也没看见哦。 “呵,一群为虎作伥的家犬。” 直到将所有人都通通扇倒在地,泽苛终于优雅地收回了手,声音含怒怒骂满地的侍卫与贤者: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狼子野心,欺谋神嗣!” “其行可耻!其罪当诛!” “持明!你不过是个不通政务的闲云野鹤!安敢插手” 持明龙尊的尾巴举起,直接将孩子揽进怀里。 长长的蓝发垂在她面前,幼小的神明得到了一个冰冷的拥抱。 “我是不通政务,但我通人性。” “大慈树王这才去了几天,你们就这样把新生的神嗣囚禁!” 孩童在他的怀抱里抬头,看见有鳞片在龙的颈间愤怒张合,水元素在空气间涌动。 “这孩子,我自会担当起指引她的责任。” “至于你们,欺善寡恩之徒!离她而去吧!!” 胸口起伏,一声暴喝!贤者与侍卫通通跌倒在龙尊的面前,站起不能。 “你、你这是谋逆” 泽苛懒得理他,掂了掂臂弯上的孩子,直接翘着尾巴跨过这些形容狼狈的人,一脚踩进阳光下。 “!” 小女孩睁大眼,浅绿色的眸子与草之国对视,放眼望去,星星点点的黑色镶嵌在雨林里,如微瑕的美玉。 这就是我的国家? 恍惚间,轻轻的叹气声从她身后的胸膛里传出。 “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 龙尊低头,去看她浅绿色的眼。 那里面含着激动与几不可察的恐惧。 “我是纳西妲,你呢,先生?” “纳西妲,纳西妲不错的名字。” 泽苛看着纳西妲与大慈树王极为相似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布耶尔布耶尔 真过分啊,你就这么离开了。 真狠心啊,你知道我不会丢下这个孩子不管吧。 在持明的世界观里,他已经默认了大慈树王已经‘蜕生’,是一个全新的人了。 龙尊的心里有悲伤如泉水般流淌,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地回复了纳西妲的疑问。 “在须弥,你可以叫我持明,我在这个国家担任着大巡林官的职位” “在须弥?难道持明先生还有其他的身份吗?”智慧之神年幼,但依旧敏锐。 哈 龙尊的嗓音如流水般清冽,温凉地回答了她: “是的,纳西妲,虽然有些残酷,但有些事情我得先告诉你。” “我并不属于须弥,也无意插手你的国度,只能短暂地庇护你一时。” “抱歉,孩子。”蓝鬃的龙尾突然有些失落地垂下。 “你必须得尽快地长大。” 但尚且年幼无知的神明只是不解地眨了眨眼,茫然地安慰他。 “别难过,持明先生。” “就像种子长成大树,树枝培出新芽。”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神明的。” 泽苛看着她与大慈树王相似又完全不同的样子,不置一词。 没有因孩童的外表心生怜悯,泽苛堪称残忍地直接将小小的神明直接带在了身边,走近了战后的须弥。 “我很抱歉纳西妲” 蓝发的龙尊一边冷着脸道歉,一边强硬地将小草神拉入人间,不给她一点拒绝的余地。 就如摩拉克斯当年把龙尊拉入璃月一样。 与当年的龙尊不同,从囚牢里出来的孩子很是乖巧顺从,只是将不解压在心里。 明明是在做着帮助我的事,为什么你看起来却很愧疚呢?持明先生? 直到她真切地听见了凡人失落的低语。 “大慈树王大慈树王” “我们不想要新的神明” 就在那一刻,新生的智慧神恍然了。 那些不公的对待,那些漆黑无光的夜。 那对悲伤的蓝眼,也偶尔夹杂着怀念。 原来,我是不被需要的那个吗? 就像沙虫不需要毛皮,猫儿不需要牵绳一样? 但不等她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持明龙尊的声音就会无情地在她身后响起。 “纳西妲,现在还不可以休息,你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小小的神明连忙打起精神,尽职尽责地回复: “持明先生,今天我已经帮受伤的巡逻官包扎,清理了死域,帮医师采了她够不到的劫波莲和树王圣体菇,安排兰那罗们将来不及清除的「无留陀」们封印接下来还有什么工作吗。” “” 这么一看真是好多工作啊。 龙尊的良心又开始了隐隐的不安。 他冷着脸环起手臂,心里思量着: “患魔鳞病的孩子们,很孤独,我也无法治好他们。” 轻微的润黩之力只能压制住病情的发展,而大剂量的润黩之力病人们又承受不住。 真是两难的局面。 “纳西妲,带上点心和甜果子,去看看他们吧。” 顺便休息休息。 “咦,不需要我做些其他的事情吗?” 纳西妲接过糕点,低头看了看,莲花一样的点心含苞待放。 “我的知识掌握得越来越多了,也可以帮忙熬制药材,填写病历与医嘱” “不,不用,纳西妲。” 泽苛又一次强硬地将孩童推出门去。 “那些事情,谁都能做,但有些事情” “只有神明能做。” 年幼的神明不解,但仍顺从地端着盘子走进了病房。 体弱的孩童苍白着脸,向她送来热烈的欢迎。 “哇!纳西妲!你带了好多我没有见过的糕点哦!” “嗯,这个叫莲花酥,是仿照璃月的莲花做成的哦。”纳西妲伸出手指,向孩童描绘莲花的形状。 “它的花瓣是这样的结构,根茎是空的” “好像和月莲不太一样呢真想看看啊,璃月的莲花。” 小小的男孩脸上写满了憧憬,他带着黑鳞的小腿正不自觉地颤抖。 “纳西妲,你说,会有那么一天吗?” “” 没有太多的犹豫,她伸出双手轻轻地捂住男孩的双眼。 “睡吧,神明大人一定听见了你的愿望。” “今日,你的梦里将开满粉色的荷花。” 纳西妲不知道,那些只有神明能做到的事情都是什么。 但是她觉得,在外面的日子,虽然忙碌,但要比净善宫里的要快乐的,好多好多。 * 而忙碌中的泽苛,也遇见了意想不到的访客。 “持明先生。” 一个普通的凡人将龙尊拦下,泽苛认出那是在附近生活的居民。 发生什么事了吗。 青年严肃了面目,随时准备将纳西妲唤回。 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双小小的白靴被送到他面前,一同而来的还有小声的絮叨: “纳西妲是好孩子,帮了我们很多忙,就是有时候有些倔强持明先生也要劝劝她,在雨林中不穿鞋可怎么行呢!” “麻烦您带给她,如果尺码不对” 龙尊看着那来自人类的馈赠有些恍惚 啊,这一点点的努力,真的会让种子发芽啊。 布耶尔,我如今的选择,应当没有错误。 “多谢你,我会转告她的。” 一双小小的白靴,将被永远放在了纳西妲的房间。 那是人类最初的回馈。 80-90 第 81 章 金发的少女与小小的森之子在林中穿行, 黑色的雨混杂着铁与盐的味道,让她想要流泪呕吐。 坎瑞亚的毁灭,并不代表灾难的结束。 我好痛苦啊, 哥哥 “金发那菈,金发那菈, 我们要一起去治好法留纳神机,让森林不再哭泣!” 兰那罗个子小小, 志气大大,勇敢的样子稍稍安慰了心情低落的少女。 “我会努力挽谁在那里!!” 不等说完, 少女突然凌厉地拔出剑, 警惕地低喝! “纳西妲, 你会修你是谁!” 那非人形象的青年亦扬起长尾, 不甘示弱地与少女对上锋芒! 在他身后,披着雨衣脚踏白靴的女孩颇有些不知所措,直接躲在了法留纳神机的后面探头探脑。 打破僵局的是小精灵惊喜的大喊: “太好了!长角那菈!你没有事!” “你是兰穆护昆达, 为什么要带人类来到这里,你知道这里多危险吗!” “等等, 比起这个, 我更想问你。”金发少女没有放下剑的意思,反而怒斥面前的青年。 “为什么要带孩子来到这里!!你知道这里多危险吗!” 龙尊的尾巴一僵, 目光复杂地投向面前的少女。 “大家, 不要吵架了。” 在这极为怪异的时刻,那孩童却开口劝阻,声音里带着不合年龄的成熟。 “我们可能需要一点点的情报交换。” 此刻,持明的龙尊终于得以和世界之外的少女, 建立了初步联系。 “天理阻止了你和哥哥离开?真奇怪,她为什么这样做。”新的情报让龙尊迷茫, 他的尾巴不安地绞紧。 “等等,你知道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是的,天理甚至毁灭了”少女的表情悲伤又坚定,她想起了哥哥惊慌的面容和覆灭的古国。 冷静了一下,她劝慰同为异乡人的龙尊。 “总之,我所知道的外来者们下场都不算好,所以在实力强到一击必杀天理之前,你最好也不要想着该怎么离开这个世界。” 毕竟,如果天理不死,就必有疯狂的报复临到你所在意的人身上。 “这世间不当再出现第二个覆灭的国度。” “” 不朽的令使沉着脸,摸了摸心脏。 他又想起不朽龙祖的逝去,这让他的实力大打折扣,一击必杀天理现在的泽苛许是做不到的。 但 “我还会继续变强的。” “我是不朽,我是永存,我是不息的生命。” 他轻轻攥出脖领间的蓝玉把玩,手里描绘着那平安的纹路。 “天理终有一天,不朽会击败她。” 少女眼神冷漠疲惫,对龙尊的天真不置一词。 兰穆护昆达不明白太复杂的事,只是快乐地围这新生的神明转圈,伸出手去轻拍她的头。 “小小的草之主,是希望的种子,要好好长大哦!” 那是泽苛也不曾带给她的热切期盼。 “嗯!” 森林书他乡异客,新神旧臣前序完 * 七国之中,唯璃月地土最为辽阔,出人意料的是,在这次战争中,也唯璃月的受灾状况最轻。 “泽苛功不可没。” 明明说着夸奖的话,摩拉克斯却语气淡淡,有些提不起性子。 “帝君大人,怎么了吗?” 麟角的少女有些不解,在脑中又反复回忆了几遍自己交上去的文书。 好像没有错误与遗落。 好像从帝君回来后,心情就一直不大好了。 摩拉克斯无意与她多说些什么,只是暗中找了若陀倾诉。 岩神金瞳半敛,难掩悲伤。 “七神此后,再无相聚。” 厄歌莉娅、布耶尔、巴尔 哪怕身为神明,她们的性命又和凡人有什么不同呢。 皆是去而不返。 遥想七神欢聚的往昔,遥想七神举杯的瞬间,强烈的痛楚就如蚁噬,酸蚀着岩石的心。 腐蚀出的渺小空洞一点点累积,会击穿岩石吗? 若陀对那些执政官们没什么感情,他只是爱他的朋友,所以愿意静静陪在这君王身边,倾听他的痛苦。 “摩拉克斯,需不需要把泽苛叫过来陪你?他虽然不大会说话,却是个会哄人的。” 转移话题,来自龙王的独特安慰。 对别人没什么用,但摩拉克斯有时候就吃这一套。 “不用他在须弥可比我们忙多了。” “是啊。”若陀的赤瞳温和,“听说他把那小草神几乎视若亲子!这辈分可怎么算!是不是得叫你爷爷?” “怪话。” 摩拉克斯幻想了一下同僚笑着叫自己爷爷的场景,在心里不由得打了个颤,悲伤不由得淡了。 “他只是看在布耶尔的面子上,对那孩子有几分照顾,说不上什么视若亲子,而且我和泽苛也不是那种关系。” “唉!真可惜!”龙王假模假样地叹息: “听说獬豸那老家伙竟与凡人女子有了个孩子了!你说,泽苛什么时候也能把他的孩子抱过来给我们看看?” “”摩拉克斯的眼神渐渐怪异了起来,沉默地看着口出狂言的若陀。 “怎么了?” “你忘了吗,他说持明没有生育能力。” “???你根本没和我说过吧!等等!为什么没有!”若陀这次是真真切切地震惊了。 “难道我这辈子都听不见小孩子叫我爷爷了吗!” “啪!!” 话音未落,一个巴掌狠狠地拍在了若陀的龙角上,熟悉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如果能打得你叫我爷爷,我倒是很愿意。” “哇靠!你什么时候来的!”若陀回头看,正是那大名鼎鼎的九沃龙尊。 “敛息之法,小子。”龙尾毫不客气地轻抽了一下若陀的后腰,然后十分自然地轻拂过摩拉克斯的后背,将一包甜点心塞进他怀里。 “给,哈瓦玛玛兹。” “什么怪名字。”自觉被排挤的龙王挑高了眉头。 “怎么没有我的份!” “当然没有你的份,这是纳西妲做来孝敬前辈的。” 诶那个孩子吗。 摩拉克斯有些怔愣地打开,杏仁和枣椰的香气慢慢在空气中散开。 精致玲珑的糕点现在岩神的面前,处处细节皆能体现出制作者的心意。 “纳西妲是个很好的孩子,谦逊的后辈,她很期待与你见面。” “所以摩拉克斯,不要难过。” 白玉般的龙尾温柔又紧实地缠住朋友的腰,龙尊面无表情地努力开解他: “七神重聚的日子还会到来。” 哈。 居然被安慰了,这经历可真是少见。 摩拉克斯在心里轻笑,玄黑的手指轻轻地拈了块糕点,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糖与坚果的比例融合地恰到好处,口感松脆,馅料丰富。 牙齿将坚果轻轻咬开,产生的震动轻轻地触着疲惫的大脑,带来丝丝麻意,简直像是一场另类的按摩。 很舒服。 摩拉克斯微微眯起眼,就有龙王的大手悄悄地摸来,又被泽苛无情地打退。 “喂,我就吃一块还不行好吧好吧,别瞪我啦,不吃就不吃” 轻轻的抱怨声在耳边响起。 金瞳的君王安静地吃完了整份糕点,红舌轻轻沾掉指尖上的碎沫。 安心感又重新回到了摩拉克斯的心中。 * “须弥没有工作了吗,泽苛?” 泽苛的蓝瞳漂移了一瞬间,但仍镇定地回复。 “纳西妲学得很快而且还有兰那罗的兰迦拉梨来帮助她” “懂了。”若陀无情地拆穿他。 “你翘班了。” “泽苛,雇佣童工可是犯法的哦。” 摩拉克斯亦打趣他。 “没关系,因为纳西妲是自愿帮忙的。” 泽苛理直气壮地翘起尾尖,鬃毛竖成一面小旗: “我没有犯法,獬豸也不能跨国抓我。” “说起这个,泽苛,你知道吗。” “獬豸有孩子了哦,听说是叫烟绯。” “!!”泽苛茫然回头,比惊喜更早袭来的是种种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用我们带吧!?” 龙王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报复他。 “人家有妈。” “!?”找打? 不过在这混乱的战后,和平的初始迎来新生命的降临,感觉真好啊 带着奇异又满足的心情,泽苛无声无息地潜回了须弥。 温暖潮湿的空气让龙尊惬意地眯起了眼。 他偏爱这个国度未尝没有环境的原因。 不等他彻底放松精神,圆滚滚的蔬菜从地里钻出,一头蹿到他的头上! “!” “蓝角那菈!蓝角那菈!不要睡!出事了!” 兰那罗声音焦急,小小的手拼命地拍打着龙尊的头。 “没有礼貌,绿色蔬菜。” 泽苛咕哝着,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什么事。” “大大铁块!小小那菈!打!转!” 我想想大大铁块指得是战斗机械,小小那菈是孩童等等!什么玩意! 附近的机械不是都被纳西妲和兰那罗们封印了吗? 泽苛一个激灵就睁大了眼睛, “带路!” * 蓝发的孩子紧紧扒着树干,将自己移到高高的枝杈上,红眼饶有兴致地看着在树下发疯的遗迹龙兽。 那长长的机械尾巴,是仿照龙蜥做的吗。 冲刺时冒出红光的头部,是它的核心吗。 被启动的遗迹龙兽迈着沉重的步子在树下转圈,他小小的朋友在他身边吓得瑟瑟发抖,蜷成一团。 “那菈朋友,不要害怕,我保护你” 但那孩子什么也没听见,只有浅浅的的红晕漫上了脸颊,身体激动到颤抖。 好厉害啊究竟是谁做出了这样奇妙的机械! 不知道也无所谓,毕竟,总有一天,我也能做出来,比这更强大的装置来! 孩童的心里毫无畏惧,只有充沛的好奇与野心。 但纯善的森之子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以为他害怕到说不出话来。 “不要害怕,蓝角那菈,很强,很快就到,就像鱼儿游过水面,鳄鱼合上牙齿” 就像鱼儿游过水面,鳄鱼合上牙齿。 “嘭————!” 一道白影闪过!一声巨响袭来! 不过瞬间!零件四散,铁块飞舞! 原地已经没有了那遗迹龙兽的形状。 “吱吱” 只余一地的碎片里传来几声蚊虫似的轻响后,再无声息。!!! “好、好强” 这可比那装置强多了! 树上蓝发红眼的孩子惊愕地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人’。 他清楚地看见,这个‘人类’优雅地摆了摆长尾,垂目在地上闲适地扫了一圈。 忽地,那目光在毁坏的封印处定住了,面上如火破冰般渐渐现出薄怒。 “喂,小孩。” 凉凉的声音在树下响起,龙尊抬头,蓝眼凶狠地看向树上的兰那罗和人类孩童。 “你胆敢在森林里玩火!” “!!”好凶的眼睛! 孩童被瞪得思维一颤,手就不自觉地松开了树干,身子控制不住地摇晃! “!” 重力拖着他向下坠去! “小那菈!!”惊叫声在他的上方响起! 孩童快速地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真是的,慌什么,雨林的泥地柔软又湿润,就算是这个高度也摔不死人的啧,可能会断胳膊断腿吧,真麻烦。 都怪那个人突然吓我! 他愤愤地睁大眼,等待着疼痛的降临。 但有冰冷的水汽突然出现,温和地簇拥住坠落的孩子。 不断上升的景色在视野里停住,惊怒交加的蓝瞳倒印进他的视线。 那男子面色依旧冰冷如刀,但脱口而出的言语已把他出卖。 “你松什么手,我有那么吓人吗。” 啊。 孩童瞬间看出了他冷面之下善良的本性。 原来只是个嘴硬心软的。 我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人。 和冷漠理智的思想不同,孩童的心脏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危机,不受控制地紧张了起来,砰砰砰地剧烈跳动! 冷汗瞬间浸透孩童的薄衫,湿了那青年的手心。 “”泽苛的表情微微放缓了。 就是现在。 蓝发红眼的孩童忽地扣紧了自己的双手,努力鼓起嘴假哭起来: “蓝色大哥哥对不起!!是我太饿了想烤蘑菇吃!对不起下次再也不敢了!” “” 第 82 章 泽苛素来是个对孩童心软的, 见这孩子嚎得凄惨,又没酿成大错,心头的火气也就不知不觉地消了。 而且也确实好久没有人称呼自己为蓝色的大哥哥了。 “别哭了。” 他冷着脸, 心思一动,水元素就化为绢布抹去了孩童脸上的脏污泪痕。 示弱果然有用。 在怪物的怀抱里, 孩童心中一松,也就不再嚎啕了。 “好, 我不哭了,呜” 声音渐渐变为了抽泣, 断断续续地, 呜呜咽咽着, 只是听着, 就觉得这孩子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孩童有自信,再愤怒的报偿也会在这哀泣中迟疑。 何况是这好像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漠的蓝色怪物呢? “” 如他所料,泽苛果然没有再加训斥。 但那对浅淡的眼睛不声不响地注视了孩子好一会,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哭声渐渐疑惑地住了。 “先生?” 泽苛应声而动,一只手臂稳稳地抬起孩童, 另一只手使力怼上了他的腹部。 “???” 猝不及防间, 他只感觉有一只十八斤的猫疯狂地从衣柜上跳下,爪子狠狠地落在肚皮上! “?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 要像按死一只仓鼠一样, 一点点按死我? 泽苛却是一脸严肃, 蓝眼专注地看他: “疼吗。” 你说呢! 幼嫩的眼皮开始了不自觉的张合,生理性泪水滚滚而出,但他又不敢挣扎抱怨触怒这突然行事诡异的怪物,只能口中谨慎地回应: “疼。” 这次是真哭了。 疼哭了。 龙尊眼瞳一颤, 神色更严峻了,手指重重地按到了另一个位置。 “这里呢, 还疼?” “嘶!!”孩童控制不住地痛嘶出声,但仍旧不敢反抗那强大又莫名其妙的怪物。 “疼的先生” “不应该啊”白尾震惊地竖起,蓝鬃炸成一片: “那这里呢。” 手指再度按下。 “” “” “嗷!” 眼看着那孩子眼泪流得越发凄惨,泽苛心里也慌得发麻。 怎么回事,本来只是心血来潮地做下腹部触诊,看看有没有哪里摔出伤来,现在怎么这小子的心肝肾肺胃都有问题,按哪哪疼! 以前在若陀身上练手的时候也没这样啊,难道我按的方式不对? 哭了一会,孩童也回过味来了。 “先生”他抽噎着。 “你方才是在给我触诊吗?” “是啊。”泽苛仍旧很担心,“没想到我第一次给人类做触诊就遇到了这么严重的病例。” 见龙尊点头,他只觉得刚才还在胡思乱想的自己简直就是个**。 “那你、怎么、下手那么重啊!” 孩童控诉的话语立刻让龙尊醒悟。 “” 不好意思,一时情急就忘了人类的防御力和龙王的防御力相差甚大,不可以使用同一种力度了。 “我见你哭得凄惨,就以为你是摔伤了内脏,身体疼痛,所以擅自为你做了触诊,还望勿怪。” 龙尊一边道着歉,一边松了手臂,将一直按在怀里的人类孩子放在了地上,手掌抵着在他的后背,心里思考着别的事。 以后找练习搭档时就排除掉那几个岩元素的吧 “”赞迪克被变相地打了一顿,心里却敢怒不敢言。 这怪物!看起来冷冰冰,行事却不稳重!还是不要惹恼他为妙。 但是,这个仇,我记下了,以后迟早讨回来! 确认孩子站稳了后,龙尊又在孩子面前蹲下,面无表情地平视着他血红色的眼睛。 “孩子,既然身体没有问题,那现在,你可愿意告诉我,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吗。” “就先从名字开始吧,我是持明,你呢?” 非人类半蹲着,扬头看他,蓝眼如湖泊般安定。 蓝发孩子心里的恼怒不由得住了。 狐疑与不解潮水般漫上他的脑海。 明明是如此强大的非人生物,为什么眼中却含着对人类孩童的尊重与包容? 真是奇怪明明连大人们都很少摆出这样平等的态度来对待他们的孩子。 既然有不解,那么就应该拿出学者的姿态来,去解决疑惑。 好吧,蓝色的怪物,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蓝发红眼的孩子抹着眼泪,压低声音怯怯地回答: “先生,我是赞迪克。” * “赞迪克。” 泽苛在心里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虽然面上不显,但把脆弱的孩童吓到从树上跌下来,龙尊心里也有几分愧疚,语气便不自觉地放缓了: “赞迪克刚刚说,是因为太饿了才点火烤蘑菇对吗,可是这里离村庄不远,为什么不直接回家吃饭呢。” 啧,问的真多。 赞迪克装作悲伤的样子低下头,眼中却闪过一抹不耐烦。 “我知道我知道!” 一直被忽视的小精灵找到了插嘴的机会。 “小那菈和大那菈们吵架了,很凶很凶,拿着长长的棍子,嗷嗷!” 哈哈哈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可怕嘛! 看着兰那罗竭尽全力表演了一个凶狠的表情,引得赞迪克都有点想要发笑了。 但泽苛的眉头却拧紧了。 吵架还要拿棍子? 难道是家暴? “有人欺负你吗,赞迪克。” 蓝发红眼的孩子心里一惊,不想让这实力强大的可怕非人类知道自己的过往。 连朝夕相处过的村民都会因为种种原因而向同类扬起草叉,更何况面前这个看起来不像人类的怪物呢。 于是孩童扬起了一个无害的笑容。 “没有哦,持明先生。” “只是普通的吵架而已。” 普通的吵架会拿起棍子吗。 龙尊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是个要面子的孩子。 思考了片刻,他低头在地上扫视了一圈,随意地捡起了几块石头。 “先生,你要做什么。” 孩童腿上的肌肉瞬间就被警惕地绷紧。 “啊,你不是说要烤蘑菇吗。” 冷面的龙尊仔细将石块磊起,蓝眼平淡地看着人类的孩子。 “填饱肚子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来教你正确的野炊方法。” “?” 赞迪克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一个回答。 随口一说的谎言居然被这怪物如此认真地对待了。 哈好像比自己想的要更善良些。 “哇!谢谢你,蓝色的先生!” 小孩努力勾起嘴角,过于开朗的笑容里有几分狰狞。 “我也来帮忙找蘑菇吧!” “兰那罗也来帮忙!” * 新鲜的,各式可食用的蘑菇经过烹饪时间的微调后,再组合到一起,居然会产生如此鲜美的反应。 就算是不饿也可以吃下许多。 赞迪克两眼微亮,将不同种类的蘑菇混在一起,一口咬住,细细咀嚼。 居然还挺好吃! 这是否可以侧面说明,怪物先生的味觉和人类相似呢 孩童腮帮子鼓鼓的,红眼却一直悄悄地窥视着龙尊。 “这个没有加盐,放心吃吧。”蓝角的男子将木头削成迷你的碗,看起来像过家家的玩具一样。 “谢谢蓝角那菈,盐、火,可怕!蘑菇!好好!” 小份的碗里装着小份的食物,美丽的蓝色怪物动作轻柔将食物递给小巧的森之子。 这场景好像童话一样啊。 恶童后知后觉地将食物咽下。 “不过,赞迪克。”在赞迪克微微放松的时刻,突然有大手突兀地按在他的肩膀上,大巡林官的蓝色瞳孔大张,极冒犯地贴近了他的脸。 “若是让我再发现你在森林里违规起火” 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冰冷潮湿起来,旺盛的火焰也变的萎靡。 “我就要把你扔进海里了。” 警告的意味不加掩饰。 “!” 赞迪克心里一紧,他听得出来。 这怪物是认真的。 “听明白了吗,赞迪克。” 大手按得他的肩膀有些发疼,本能的惧意又不知不觉占了上风。 “不、不会有下一次了,先生。” 此话一出,那手上的力度忽地卸了,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肩膀。 “好孩子。” “” 凶兽。 * 獬豸的家里又迎来了意料之外的访客。 “天啊!相公!这漂亮的大尾巴!多美丽的角!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不是九沃龙尊!” 人类妻子的眼睛亮闪闪的,带着可以让任何一个丈夫恐慌的崇拜。 “相公!你说句话啊!” 獬豸不想说话。 “其实他是沉玉谷浮锦的兄弟,普通的一条白鲤鱼罢了。” “你这家伙!又说笑了,鲤鱼怎么会有角呢!” “变异。” “我还在这里呢,你就开始造谣。” 泽苛面无表情地往粉发婴儿的手里插拨浪鼓,那小婴儿手攥得紧紧的,青绿色眼睛懵懂地看着面前长角的陌生人,就是不接拨浪鼓。 “造谣违法,该罚。” 见小孩如此不给面子,龙尊愤愤地伸手去拨弄她耳后的角。 “我要把你的父亲抓进监狱。” “呜哇” “你这一抓,她以后可就入不了公家了。” 忽略老友的打趣,獬豸坚定地将他过于兴奋的妻子推出门外。 “所以,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和倔强的婴儿又较了会劲,泽苛终于放弃,转头将拨浪鼓插进了獬豸的手里。 “没事,就问问,假如,我是说,假如有孩子被监护人什么的施加暴力,这种案子一般都会怎么处理被害人呢。” 獬豸闻言却浑身一抖,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得染上惊恐与复杂。 “你又要收养孩子了!?” 泽苛的手一僵,好半天才回复他: “你想哪去了,我就问问。” 见獬豸的表情仍旧惊恐,龙尊无奈地向他保证: “摩拉克斯在上,我不会再养人类的孩子了。” 那些短寿的生命,有自己的成长规律,无需过多的干涉。 我所想做的,只是在他们落入困境中,轻轻地帮上一把。 * 獬豸给出的意见很客观,充满了理性的气息。 “且不说须弥和璃月的法律法规大有不同,其他的家庭环境,文化背景,孩子的年龄、性格你总得给我些吧。” 脑袋一热就冲过来的龙尊微微心虚地移开眼。 “全没有?” “咳我就,先来咨询一下,没什么别的意思。” 好吧,确实是冲动了。 但人类的孩子脆弱,我关心则乱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吧 龙尊尾巴一翘,绷着脸迅速地跑了,只留下獬豸与他手里的拨浪鼓面面相觑。 “相公!真没想到你还认识九沃龙尊!这拨浪鼓可是龙尊带来的?你莫要动!让我找个盒子给它供起来!” 何止是认识啊,想当年,我和那小子可是等等,供起来? “啊?” 獬豸颇为迷茫地看着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妻子情绪激动地捧着那普通的幼儿玩具,再次清晰地认识到了朋友的民望颇深 如果告诉她,我曾经咬碎过泽苛的尾巴,今晚不会被赶去睡地板吧。 獬豸有些萧瑟地抱起孩子,对着她大倒苦水: “我的小烟绯,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和你妈妈一样,被那龙尊的正经样子给骗了” “呜哇?” * 这非人类的外表看起来冷冷的,心里却是个善的。 赞迪克再次确定了这一点。 但是也不能因此而放松警惕。 因为感情永远也没有精准的数据可靠。 对于这些算计全让不知,泽苛只是在尽自己大巡林官的责任,教导这个总爱往雨林深处钻的孩子,如何避开危险。 “根据太阳辨别方向,很重要,你得掌握。” “这种蓝色羽毛的小鸟,通常与棘冠鳄共生,看见它,既代表着水源,又代表着隐患,你要注意。” “对孩子来说,雨林美丽又可怕,你得小心。” 看着赞迪克默不作声地跨过猎人的陷阱,采摘到正确的果子,龙尊的心里不自觉地生出了几分欣慰。 “你学的很快,也许以后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生论派学者。” 才怪!因为我必定会进入妙论派! 红眼的孩子背对着龙尊,拧出个鬼脸,又在他转身的时刻,露出乖巧的笑容。 “”这孩子不会以为我没发现吧。 泽苛无语地略过了这小小的冒犯。 “好好学,如果你出事了,会给巡林官们填麻烦的。” “嗨嗨~” 本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将会在赞迪克的刻意维持下,继续这种似师非师的礼貌关系的。 毕竟最好要和被观察的野兽保持距离。 然而好景不长,年幼的恶童还是低估了凡人们对天才的忌惮与厌恶。 就在毫无预兆的一天早上。 蓝发少年一如既往地想溜进雨林,却被一脸凶恶的大人们拦下。 “赞迪克,告诉我。”青年人的视线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凶狠。 “为什么奶奶尸体上的左手和她的金镯子一起不见了!?” “?” 我看起来是会对老太太的左手感兴趣的人吗。 赞迪克都懒得回复这离谱的质疑。 “我都不知道你奶死了。”孩童冷漠地给予回答。 “与其怀疑我,不如去怀疑怀疑你爹,他可能性可比我大多了。” “毕竟力气和动机,他都有,而我只是个脾气古怪的小孩子罢了。” 这本是随口的报复,但他身后的中年人的反应却极为激烈,破口大骂起来: “小坏种,这个时候你还敢血口喷人!儿子!别听他的!你还记得这小子不大点的时候就把咱们村里的狗给剖了吗!” 他摊开手,点着头,拼尽全力要给自己的话语加一些可信度: “那血淋淋的皮,白森森的骨头,可是给小布达吓得大病一场!现在还没好呢!” 围观的村民纷纷被他勾起了回忆,想到了这孩子身上不同寻常的冷漠。 “确实如此,我家孩子曾经在他面前摔断了腿。”头扎纱巾的妇女也想起了过往,愤愤不平地停了手里的活计: “那时候他还小,刚刚会走路,不帮忙也就算了,偏偏还要伸手去捏,一边捏还一边问是哪块骨头痛!” 又有人想到了赞迪克的其他特殊来。 “是啊!而且他还把人比做机器,可以随意拆解!我虽然没上过学,但也知道有血有肉的生命,又怎么能和死板机械相比!” 他一边笑着评判着,一边浑不在意地用指甲扣去指缝间的污物,随意地搓成泥球弹在地上。 “可见这孩子只是个无感情的疯子,算不上是什么聪明人。” “是啊是啊,真是无知。” “拆解?真的假的,好血腥。” “小孩子吗,异想天开也正常,就是想法有点” 一时之间,千夫所指。 赞迪克竟成了公认的蠢人了。 说真的,除了最后一个理论确实是自己说的外,其他的事件都在赞迪克的脑海里没留下什么印象了。 但也偏偏是这最后一个愚人的否定最为可恶!最令人憎恨! 就像走在路上,突然被跳出来的丘丘人一顿挑衅,比赛解数学题一样离谱! 那泥球简直不是在弹在地上,而是弹在自己的脸上了! 他的理智在提醒他,这个时候示弱比较好。 但有磅礴的愤怒不可忽视地从心底生出,顺着胃部上涌,敲击着他的牙关。 他张口,毒火就喷涌。 “你们的智力简直还不如林猪身上背的蘑菇。” 连蕈兽还不如的东西,竟然也会说话啦? 面对着众人,蓝发红眼的孩子撕裂了面目。 “脑子还没有瓜子大的东西们!动动瓜子吧!我拿那老太婆的饼干骨头有什么用!你们听着!我要是需要,定会亲自砍断你们的脖子!抽出全身的骨头去做风车!” “让哀嚎声伴着风响彻整个雨林,永不停歇!” 狂言一出,惊得全场都沉默了片刻。 “你!不知悔改!” 男子被这孩童狂妄悖逆话吓地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抄起旁边的草叉就恼羞成怒地吼道: “今日我必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 无人阻拦,在众人的冷眼旁观中,那农具高高地举起,重重地拍在躲闪不及的孩童身上! 恍惚间有人在大声嬉笑: “你可别把天才打死了!” 第 83 章 愤怒时只会将情绪用暴力手段发泄出来, 这样的人和猩猩有什么两样。 但这世界上的猩猩总是比人多的。 “天才啊,拿你智慧的大脑想想办法吧。” 疼痛如毒蜂般在神经里蔓延,而那些戏谑的话, 却比身体上的苦痛更令人难以忍受! 孩童血一样的红眼睁得老大,野兽般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愚民。 看着那孩童充满仇恨的眼睛, 拿着草叉的手就不由得紧了。 青年毫不怀疑,如果这个孩子有实力, 他会直接伸出手来,将自己杀掉! 幼时尚且如此, 等长大了, 那还了得! 无需思考, 仿佛是求生本能一样。 “滚出去!” 驱逐的话带着心声从口中泄露。 对, 这个冷血的家伙早该滚了! “滚出去!怪物!” 怪物?是在说我? 为什么? 哪怕是赞迪克,此刻也茫然了一瞬间。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但容不得他继续思考,围观的村民好像被提醒了似的, 不善的目光纷纷投来。 “今日他能砍断死人的手,那明日呢?” “怕不是要折断我们的头颅, 如折断机械玩具一般吧!” “不如将他赶走, 任他和他的狂言一同被虎兽吞食!” 不知道是谁摸出了棍棒,又不知是谁率先站在青年人的身后。 又不知是谁先张口, 引起阵阵共鸣。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阵阵呼喝如浪潮, 压在那面色凶狠的孩子身上。 面对那些自以为是的脸,赞迪克却不感觉惧怕。 可笑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驱赶你们之中的唯一一个天才! 他真想对着这些猪猡爆笑出声。 扭曲的微笑将将挂在赞迪克的脸上,还没等他笑出声, 就有冰冷如水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好吵啊。” 绿林间荡入一股蓝色的清风。 龙角白尾的非人之物不知何时来到这里,高大的影子无声无息地罩着孩童的脊背。 他眉眼平淡, 仿佛完全看不到面前的闹剧一样。 “你们搞得我,都听不见鸟鸣了。” 抱怨声被无波无澜地吐出。!!! 这家伙来怎么都没有声音! 无需太多思考,露出一半的扭曲笑容咻地一下被赞迪克收起,他立刻眯住那双恶意满满的红眼,猛地回头紧紧抱住那怪物的腿。 “持明先生!” 亦无需更多言语,他将面目抵在怪物的身上,声音哽咽,极为委屈地又叫了一声: “呜哇持明先生!” 声音细弱,如幼猫哀呼,呼声轻轻戳着龙尊的心。 “” 泽苛的目光轻颤了一瞬间,在心里想到了许多往事。 手安抚性地拍了拍那孩童的蓝发。 赞迪克忍耐着被抚摸的不适,把脸紧紧贴在那怪物的裤子上,不向他露出自己的神情。 强大的怪物先生哦,你眷顾的小孩可是被欺负了,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 打死他们?抽碎他们的脊椎?我知道的,你有这个能力。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与他针锋相对的人群中也传来惊叫: “这样貌!难道说是、是那个大、大巡林官持明!” 那些愚民的神态一下子放缓了,棍棒和草叉都被纷纷扔到地上,惊喜的话语也脱口而出: “真的是您啊!持明大人!真的是好久不见啊!” “??” 赞迪克瞬间茫然地僵住了身子。 这强大的怪物,居然还颇受人类的欢迎!? “别吵别吵。” 泽苛冷着脸,熟练地安抚住人群。 “毕竟死域已经被控制得很好,我也就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说着,他长长的白玉龙尾轻柔地揽着孩童的肩,毫不掩饰保护的姿态。 “所以,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群中激动的氛围不由得慢慢褪去了。 看着轻轻揽着赞迪克的白尾,村民们开始迟疑。 “这持明先生,请听我们说” 龙尊伸手按着孩童的肩膀,被村民簇拥着来到存放尸体的房间。 赞迪克不声不响地任他按着,眼里射出道道冷光。 被骗了这冷面的怪物居然在这群愚蠢的人类中颇受拥护! 如果他也被误导 该死的,本以为是救兵,没想到竟是追兵! 罢了,如果能让我看看,这怪物的智力状态如何,也不错。 “持明大人,请看。” 斜睨了不做声孩童一眼,青年将老妇人残缺的尸体指给泽苛看。 “我奶奶的左手腕上,本紧紧地套着一个金镯子,就像大人你手腕上的黑镯子一样。” “可是现在,无论是奶奶的左手还是金镯子,现在都不见了!如果只是想要钱财的话,根本没必要把断手一同拿走啊!定是这性情古怪的孩童” 说着说着,仇恨的目光又挪到了赞迪克的身上。 “” 都说了不是我拿的了,猩猩真是完全听不懂人话。 赞迪克这次却没有开口反驳,只是故意装作瑟缩的样子,躲在了龙尊的身后。 “停。” 泽苛挥手制止了他的言语,亲自弯下腰凑近尸体,蓝眼仔细地观看那残缺的手臂。 断口处颇为整齐利落,应该是用利斧之类的凶器大力砍去的。 那可不是一个孩童能顺畅使用的东西。 天气太热,老妇人的尸体上隐隐传来臭气,黑虫在伤口蛹动,大口啃食。 “” 死亦不得安宁。 泽苛的微微垂下眼皮,露出一点真切的悲悯来,一点点润黩之力被从体内抽出。 赞迪克眼尖,看着那怪物脚腕处的镯子微微亮了一下。 “噗啪。” 几不可察的血肉爆裂声小小地响起。 什么声音? 不等他想明白,清凌凌的声音就再度响起。 “不是这孩子做的,你们冤了他。” 青年愣愣地反驳他: “不可能,先生,他前科累累” “够了。” 那非人的美丽生物好像极疲倦地轻斥了一声。 “负责看守尸体的是你的父亲吧,他在哪?” “父亲,他在” “扑通!” 不等青年回答,门外就传来一声响亮的膝盖触地声。 牙齿打颤的声音伴着回应一同响起。 “持明先生、我我在这里。” “父亲?你在门外做什么?” 青年仍是不解。 中年人却知真相瞒不过龙尊的眼,目光躲闪着,嘴里却干脆利落地认罪求饶: “我都说!我都承认!持明先生,是我做的!求你莫要生其他人的气!责任皆在于我!求你继续护佑我们的村子!” “父亲!?你在说什么啊?” 哼。 在赞迪克心中的嗤笑声里,丑恶的真相被娓娓道来。 “儿啊,我对不住你奶奶,但是那镯子实在太紧了,我的孙子,你的儿子,小布达又实在病得太重”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羞愧,不敢告诉你们,于是就嫁祸” 低低的泣声在屋子里响起,青年的眼睛也不由得湿润了。 “我理解你,父亲” 嫁祸给村里的异端,对吧。 父子相和于老妇人残缺的尸体前,真是好一副感人至深的画面。 赞迪克只感觉要被恶心吐了。 但龙尊的声音依旧那么平静,他耐心地扶着被找回的断手,拼凑着断口,把它小心地接回尸体。 “你们得还赞迪克一个清白,也得接受惩罚,没有意见吧。” 针线交织,怪物缝起妇人的尸体,如缝破损的华贵绢布。 无一丝不耐。 父子两人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只是手里握着那沾血的金镯,口里连连称是。 看着二人唯唯诺诺的模样,孩童极力掩饰的不爽,一种无名的情感摁住龙尊的咽喉,压得他想吐。 “你孙子、什么病。” 到底是什么病,能让你伤害自己母亲的遗体? 青年人护在自己犯了大错的父亲面前,垂着投,不敢直视龙尊。 “大人,好像是叫是摸林病对不起,大人,我不大会拼。” “”泽苛的手顿住了。 “怎么了?大人?” 烦。 “关于魔鳞病治疗的优惠政策会在一个月内敲定。” 在赞迪克探寻的目光里,龙尊不动声色地整理好那老人的遗容后,甩着尾巴掉头就走。 “早点把人入土为安吧,都生虫子了。” 虫?哪里有虫? 凡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尸体上,没发现任何端倪。 “!” 只有矮小的孩童眼尖,弯腰在地板上捡起几只胀大了身体的昆虫。 晃一晃,稀烂又鼓囊囊的内脏与体内的粘液从缝隙里流出,染脏了手指。 结合着之前听到的小小爆响,赞迪克瞬间恍然。 这是怪物的能力吗? 和元素力完全不同,这是什么个原理! 来不及多加思考,如蜂生来就要去追寻蜜糖,红眼的孩子连忙迈开腿奔跑了起来,一把揪住了那在空中摇摆的蓝色毛尖。 “先生!” 赞迪克双手死死地拉住那尾巴。 “请让我跟你走吧!” 这不是一时的冲动,也不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除开能力,这非人的存在已经借由此事向孩童展现了太多愚蠢的美德。 怜弱,怜幼,公正,理智。 幼和弱,我皆已占据。 公正则代表着不会偏私愚人的短见。 理智则代表着不会唾弃非凡的言论。 更何况它身体里还有着奇妙的力量。 于是孩童又扬起了个无害可怜的笑容。 “先生,让我跟您走吧,我什么都愿意做!” 有时候,怪物比人类,更美丽。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惨淡。 泽苛的视线从他亮闪闪的红眼上移开: “我不会收养你做孩子的。” “好的,老师!” “我也没有收徒的打算。” 他甩了甩尾巴,把鬃毛从赞迪克的手里挣开。 “那老板!吃蘑菇吗!” 赞迪克眼珠一转,捂住肚子猛地蹲在地上,又拙劣地装作找蘑菇的样子。 “这就更谈不上了你怎么了。” 泽苛果然投来关心的目光。 “持明先生” 孩童的声音有些痛苦。 “我肚子好痛哦,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草叉打的” 原来是肚子痛啊等等,难道又是! 内脏破裂!? “!你不要动!”泽苛忙停下脚步,回身蹲在孩童的面前。 “把你的衣服掀开,给我看看肚子。” 赞迪克乖乖地顺从,撩起衣摆,把正在慢慢泛青的肚皮露给他看。 没办法,就算是天才的大脑,现在也不能让他避开来自成人的体力压制。 不过,没关系,我是会长大的。 变得比所有人都要强。 在孩童野心勃勃的幻想中,泽苛仔细地查看,又不敢像上次一样重捏,只能摸了摸那幼崽特有的圆滚滚小肚子。 泽苛神情凝重地摸了半天。 好像摸、摸不出来什么。 抱歉,赞迪克,我对内伤并不精通 泽苛冷漠又直接地伸手捂住孩子的眼。 “!持明先生?” 不回答孩童的疑问,点点红光从龙尊的手指尖渗出,轻轻敷在赞迪克的肚皮上。 青色消散得很快。 伤得不重,很好。 只是被打几下,就会青成这样吗,人类的孩子还真是脆弱。 放着不管会死吗。 算了。 泽苛优雅地收了手,长尾一摆,轻轻地拂过迷茫的孩童。 “跟上,我带你去巡林官的营地。” “但你不会在那里久留,我会联系人将你送进教令院。” 赞迪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那恢复成白皙模样的肚皮。 “好的!先生!” 第 84 章 平静又有些锐利的字迹: 摩拉克斯, 我有些日子不能回璃月了,因为我在‘赞助’一个人类孩子。 这样开门见山的话会吓到你吗,石头先生? 在我所见过的所有人类孩童中, 赞迪克绝对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过于聪明,过于大胆, 过于好奇。 这孩子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但那红眼里的求知与试探, 已经遮也遮不住了 虽然有些调皮,但他是个身世可怜的孩子, 等我安顿好他, 就回璃月。 不用担心, 我一切都好。你对我的祝福与忠告, 还有那枚平安蓝玉,都还在我的脖子上好好挂着呢。 夜叉们身体可好?归终可有醒来的迹象?随信附上的几瓶冷浸蛇酒,莫要忘了帮我分给朋友们 泽苛把信纸晾在太阳光下, 等着墨迹变得干涸。 好久没看望朋友们了,龙尊看着信纸, 心里思念着璃月。 等回去后, 一定要好好拜访一下他们。 小小的孩子不懂龙尊的乡愁,只是好奇地伸头想去看, 不等他看清, 就被龙尊果断伸手按下。 “偷看不好,赞迪克,注意礼貌。” 不痛不痒的警告,赞迪克不以为意。 喂喂, 我只是在好奇怪物会给谁写信罢了,这么警惕做什么。 不过书信的格式, 再加上它脖子上的玉佩 不会是从璃月来的吧。 那可真就更是愚蠢了,对异国他乡的土地与人民那么上心。 蓝发的孩童又偷偷地做了个鬼脸,掉头就跑出了巡林官们的营地。 “持明先生,我去找兰那罗们玩!” “注意安全。” 泽苛纵容地甩了甩尾巴,随孩童去了。 赞迪克走后不久,又有小小的访客来到。 “蓝色的持明先生,那个孩子是我的师弟吗?” 年幼的神明无声无息地到来,笑着打趣。 “需不需要我给他带来一些‘长辈’的庇护呢。就如姐姐带着弟弟一样?” “不,不需要,人类的路当由人类去行,他不会在我这里久住。” 泽苛懒散地眯了眯眼,有些放松地看着面前日益成熟的神明。 “而且你应该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师徒吧,纳西妲,毕竟我也没有教导过你什么。” “一切皆是你自己的努力,与我无关。” 冷面的龙尊挽起手臂,无情地撇净了与草神的关系,仿佛真的什么事情也没做过。 纳西妲却不以为意地露出纵容的微笑,对他不坦诚的行为早已习惯。 蜡烛若没有火,也就不会发光,鸟儿关在笼子里,也就不会飞翔。 持明先生于我,是成为太阳的第一步啊。 泽苛被笑得浑身一麻,尾尖都开始不自觉地甩动。 “总感觉你小小的脑袋里装着什么奇怪的想法。” 努力忽略掉女孩脸上奇异的纵容微笑,泽苛摆正了姿势,严肃地警告她: “纳西妲,在雨林里,我已能渐渐听见对你的赞颂,这很好,但我必须得提醒你。” 龙尊的眼目冷得似冰块,去敷那年幼神明的志气与信心。 “平民的赞颂固然可贵,但那权柄却握在学者的手里。” 纳西妲闻言抬头,宏伟的圣树托举着教令院,那是树王的奇迹。 “学者的掌权看似稳定,但那恩惠却不达沙漠的腹地。” 纳西妲闻言远眺,高大的墙壁隔绝着风与沙,那是树王的奇迹。 “纳西妲,纷争必将再来,你的前程绝非坦途,人类的至恶将如风般来到你面前” 忧虑藏在龙尊浅色的眼里,他看着布耶尔这年轻的‘转世’。 新生的神明啊,你能承受住这诸多苦难吗? 但小小的智慧之神却向他露出安抚的浅笑。 “不要急切,不要担忧,持明先生。” “无论前方多么困难,无论月亮的光芒有多么微弱。” “我都会努力做那些‘神明当做的事’,将我全部的爱,供给这智慧的国度,保护我须弥的子民,无论是沙漠还是雨林” 泽苛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甚至感觉更担心了。 一味溺爱人类的话,可一点用也没有啊。 他面无表情地用尾巴拍拍地面,在心里暗暗叹气。 好在当下尚且和平,纳西妲还有成长的时间。 他的脸色忽地凶恶了起来: “工作完成了吗,纳西妲?学习计划呢?元素力的掌控呢?如果都无事,就回须弥城看看虚空” “有我在,那群贤者们不敢动你。” 智慧之神茫然地睁大眼睛,面对着这一连串的追问根本回不过神来,甚至维持不住脸上的淡定,慌乱地在兰那罗的帮助下逃跑了。 这时候倒有个孩子的模样了! 泽苛忿忿地收起心神,重回了云淡风轻的状态。 龙尊心里亦清楚,对于这与自己无甚关系的异国,他已经投入了太多心思。 但是啊,若是有人在自己的面前陷入危难,又怎么能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去搭救呢? 这可真是孽缘啊。 泽苛正想着,又有淡淡的血腥味伴着孩童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持明先生!”“嗷呜嗷呜!”“蓝角那菈!” 狗叫与人声一同响起,慌慌乱乱地拥在了一起。 这又什么事? 龙尊面无表情地将视线投来。 蓝发的孩童讪讪着,不等他开口询问,急急地将瘦小乖顺的犬兽捧到他面前。 “我和兰那罗一起发现这条小狗受了伤!持明先生!能不能帮我们治好它啊!” “对!蓝角那菈!帮帮忙!”森之子天真地应和着。 “好吧,我看看。” 在两个孩子的催促下,泽苛伸手接过了那乖顺的小狗,端到面前查看。 伤口很利落,是在哪里刮伤了吗? 赞迪克瞪圆了他的红眼,看着龙尊不动声色地将那小狗看了又看,最后稍稍温和了眉目。 “放心吧,赞迪克,他伤得不重,涂些药就好了。” 说完后,竟真的拿出普通的绷带与药膏来,把伤口仔细地包扎了。 “好了,你们继续去玩吧。” 这事情就这么随意地结束了。 不是吧!这就完了? 你那神奇的能力呢? 赞迪克不解地睁大了红眼。 他却不知,如非必要的情况,泽苛一般很少在凡人或更脆弱的动物身上使用润黩之力。 原因无他,怕掌握不好剂量,再次引起惨剧的发生罢了。 赞迪克却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清楚自己的计划落了空,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只能压下满腔怒火,恶狠狠地瞪了那伤犬一眼。 “汪呜” 战栗的哀叫声在龙尊的怀里响起,引得冷面的龙尊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去摸它毛绒绒的头。 “好孩子,很抱歉,但你得自己好起来。” 他蓝眼看着将受伤小狗带回来的孩童,心里思量: 赞迪克真是个爱护动物的好孩子啊所以为什么会被那些村民们排挤呢? 泽苛心里如此想着,也如此问出来了。 “为什么被排挤?” 赞迪克心里正因计划落空而不爽,闻言就语气不善地回答这非人的怪物: “因为他们都是愚蠢的胆小鬼!” 泽苛却不因他冒犯的语气发怒,只当是提到了这孩子的伤心事。 他长尾探出,蓝色的鬃毛温和地轻扫孩童的后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赞迪克只觉得烦躁。 这冷冰冰的怪物混在人群里,做一些好事,施一些怜悯,获得一些称赞,不会就真把自己当人了吧! 瞧它这幅平静又伪善的样子!居然还愿意抱着那条脏兮兮的狗! 真想打破它这无动于衷的脸。 没有太多的思考,孩童抬起头,红眼狂傲地看着面前的龙尊。 “持明先生,我觉得啊,人这种生物,不过是一种足够精密复杂的机器罢了。” 赞迪克张口,将那被世人所唾弃的理论讲给怪物听。 理智告诉他应当到此为止了,若持明因这理论而对自己产生隔阂,未来的日子大抵不会好过。 但不明原由的冲动却把孩童的声音磨到尖锐,血一样的视线也钉子般钉在怪物的脸上。 怪物先生,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痛斥我?辱骂我?还是和故乡的人一样,将我赶走? 你该撕去那副伪善的面容了! “切去神经,就不会怕痛,增加元素亲和力,没有神之眼也能使用元素力。” “只要改装到极致!连神都可以造得出来!” 怎么样?怪物!收收你可笑的善心吧!在你面前的可不是什么无知的幼童! 赞迪克住了嘴,饶有兴趣地盯着泽苛的脸。 你该露出恐惧厌恶的表情了。 但那龙尊只是微微眨了下眼睛,抱着伤犬轻摇了下尾巴。 “挺不错的想法,然后呢?” 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你还没有讲到你为什么被排挤。” 欸? 刚刚这怪物是说?? 赞迪克有些呆滞地盯着龙尊的脸,再次确定了上面没有一点点负面情绪。 尽是平淡,仿佛只是听了个普普通通的讲座。 “你不觉得这观点很可怕吗。” “嗯?”异世界的龙尊颇为茫然地撸狗。 “哪有,你说的不是事实吗。” “人体确实精妙又复杂,无人能探清其中的奥秘。” “头上的一点淤血,甚至会造成失忆,针灸错几个穴位,就会造成偏瘫” 见多识广的持明龙尊当然不会因年幼孩童的狂言感到恐惧,只是有些怜爱地看着幼崽张牙舞爪着示威,并适时地奉上鼓励。 沉静的话语从浅色的薄唇中吐出,窜进恶童的耳朵里 被怪物认可了。 被怪物认可了。 被怪物认可了! 他有想过自己会被认可的那一天,只是没想到那最初的认可竟来自异类。 赞迪克的脑袋彻底宕机,红眼愣愣地注视持明的脸。 “小小年纪就在思考人体的潜能,你确实是个天才也说不定。” 持明先生动作轻柔地将受伤的小狗放在地上,转身拍了拍孩童的肩膀。 “但你是个有爱心的好孩子,所以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好孩子? 红色的视线在那条伤狗上扫过。 怪不得。 如果知道我做了什么,就不会是这种态度了吧。 不过也没关系,持明先生对我理论的认可是真实的。 孩童的神情忽地变得有些冷漠,沉沉地盯着龙尊显眼的尾巴。 能理解怪物的,果然只有怪物啊 不爽。 第 85 章 沉稳又苍劲有力的笔迹: 把重点放在开头固然直接, 但对老年人的心脏却不是很好,我还是建议你加些铺垫 璃月的一切都好,人们又编出了许多新奇的戏曲, 其中有些是关于夜叉的,魈被姐妹们强行拽去听, 到最后躁得脸都红了,真的十分热闹, 你没看见,有些可惜。 我观你好似不愿意收养那孩子, 可是有什么顾虑?但愿你能凭着自己的心意行事, 无有遗憾 关于那须弥的冷浸蛇酒, 下次莫要再买了, 我喝不惯,多分了若陀一些 零零碎碎的日常寄托在纸上,捏在持明龙尊的手里 有点想回去了。 但是还不行。 赞迪克太粘人了。 “持明先生, 你的尾巴好漂亮啊,我可以摸摸吗。” 小小的手指试探着轻拽蓝色的鬃毛, 红眼里满是好奇。 能从这些毛发中分析出来那神奇的力量吗? 那尾巴却忽地一甩, 挣脱开来,蓝鬃扬了他一脸: “温柔些, 赞迪克, 你这样会弄痛别人的。” “对不起,持明先生!” 小孩讪讪地手了手,脑中却还在构建指尖的触感。 比普通生物的毛发更坚韧些如果能和他再亲近些,是不是就可以获得更多实验素材了? “” 孩童突然极乖巧地垂下头, 不让高大的龙尊看见自己的眼睛。 “持明先生真的不能收养我吗?我很乖的,以后会给你养老。” “呼咳。” 急促的轻笑被持明先生压在喉咙里, 他的脸上依旧一派平淡的模样,蓝眼里多了几分柔和,意志却仍旧坚定。 “放弃吧,赞迪克。”成年人的手随意地揉了揉孩童的蓝发: “我不会收养你,但我仍会在你困难的时候帮助你的,赞迪克。” 人类的孩子啊,无需委身与强者,你们能行出属于自己的路。 “去学习吧,赞迪克。” * 持明先生观察日记: 虽然觉得写日记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毕竟重要的事情都会被我牢牢地记住,而不重要的事情忘了也无所谓。 但持明先生实在是太重要了,为了防止大脑里的记忆出现差错,还是制造一个备份比较好。 持明先生脖子上挂着一枚小小的圆玉,上面刻了璃月的文字,先生说,那是他最好的朋友送给他的礼物。 持明先生可能是璃月的仙人,他的朋友应该也是吧。 持明先生不喜欢加了太多香料的食物,如果我连续几日都给他带放了太多洋葱的咖喱,那他就会选择不吃饭。 最高纪录已达七天,也许他不像人类一样依赖着进食。 从老巡林官的口里补充了些关于持明先生的情报,对于下一次的实验,我有了些全新的想法。 * 孩童合上日记,血一样的视线平静又探究地扫过泽苛的脸。 可笑荒唐,真想看看那些愚民们知道他不是须弥人后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还是算了。 赞迪克悠悠地荡了下腿,在心里暗自轻笑。 这种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独占的感觉,其实也挺美妙的。 全然不知孩童的危险想法,蓝色的龙尊只是温和又冷淡地垂看孩童毛绒绒的发顶。 “赞迪克。” “怎么了,持明先生?” 蓝发的孩童拿书本盖住脸,眨着眼睛去看泽苛的面色,努力展现出身上的可爱与无害来。 “” 白尾轻柔地在空中荡了个圈,但龙尊声音依旧平静如海: “赞迪克,你的教令院入学申请通过了,我们当告别了。” 泽苛看得见那握住书本的小手忽地缩紧了。 这么快? 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孩童的头头快速地垂下,书本盖住他的整张脸,也挡住了正在扭曲的神情。 空气静默了良久,颤抖的童声细弱地响起。 “持明先生就这么想把我送走吗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幼嫩的手指紧紧地在硬皮书籍上留下压痕。 “!” 此话一出,龙尊立刻惊到绷直了尖耳。 这孩子平时看着挺独立自主的,没想到到分别的时候居然难过成这样。 尾鳞略带惊恐地炸开,泽苛努力冷静地去劝慰人类的孩童。 “不,完全没有这种事你可以在教令院学到很多知识的,那是个好地方。” “聪明人很多,宽容的人也很多,你会在那里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龙尊板着脸,认真地劝了一会这举目无亲的可怜孩童。 “也许会有许多人认可你的理念也说不定呢。” 也许是劝阻起了作用。 “好吧,持明先生。” 孩童终于控制住了表情,羞涩地向龙尊露出了个微笑。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也一定要来看我呀。” 尾鳞合起,泽苛轻轻地松了口气。 “好。” 上学需要准备什么呢。 泽苛第一次上学的物品是由摩拉克斯准备的,时间太长,他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不过没问题,身为大巡林官的他有许多热心的下属。 “持明先生啊,大小适中的书包是必不可少的。” 老妪手里针线穿过新布,勾勒出背包的模样,被辗转交递到龙尊的手里。 “我受持明先生恩惠颇多,可惜一把年纪了也只会些针线活,还望莫要嫌弃” “小弟弟如果要上学的话,笔和墨水都是必不可少的哦!” 少女蹦跳着将满满的墨水瓶举起,递给个子高高的龙尊。 “在雨林里买这些东西,有些困难,但是他可以先用我的!” “持明长官!我这里有生论派的初级教材什么?你说他想去妙论派?这不对劲吧!” “如果他要在须弥城住下的话,准备的东西就要更多了!” 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从四方传来,各色建议和物品占满了泽苛的脑子和手。 啊好麻烦 龙尊的蓝眼渐渐放空。 不如直接给赞迪克一笔钱,让他自己处理得了 “那可不行!持明先生!第一次上学得正式点!” “不要焦虑,持明先生,大家都会来帮忙的!” 笑闹间,突然有巡林官匆匆来到。 “佩戴神之眼的人有没有空闲!要开工啦!” “又是死域吗?真不想动啊。” 人群里有绿发的少年疲惫地应了一声: “我有空我有空咦,持明长官?” 蓝发的龙尊面无表情地挺身而出,眼疾手快地拦住那少年的动作。 “死域危险,我来处理。” 泽苛目光朗朗,一身正气,丝毫不见之前不耐烦的模样。 “上学事项,你来解决。” 蓝鬃的白尾轻扫了下少年的腿,龙尊头也不回地直奔密林深处。 “带路,在哪。” “欸?只是个小型死域,大人你要亲自出马!?”来报信的巡林官茫然又利索地给他带路。 “有时候,也应该让大家休息休息。” 众目睽睽之下,蓝色的背影优雅又灵活地消失在了雨林中。 刚才还积极给泽苛出谋划策的少女如梦初醒,捧着脸轻轻尖叫一声: “哇哦~持明先生好贴心哦好可靠哦~你说是不是~” 唯有绿发的巡林官无语地看清了现实。 “他不会是嫌这些入学琐事麻烦吧。” 话音未落,他的头上就轻轻挨了一击: “小子!持明先生的用意可是你我能揣测得了的!既然他把工作安排给你,就说明大人相信你!所以还不赶快开始!” “我就随口一说嘛!没有抱怨的意思!好吧,既然如此,我先把物资整理一下。” 小小的抱怨后,少年也开始尽职尽责地整理了起来。 谁让需要帮助的是那可敬可爱的持明先生呢。 这可真是难得的机会! * 长尾的龙尊不紧不慢地在雨林里穿行,白尾如蟒般扫开灌木,负责引路的巡林官反而被庇护了。 在上司的面前没派上当有的用场,人类有些焦虑地絮叨起来: “这死域的规模较小,位置又偏僻,我想,也许它已经存在了好久也说不定,但” “但也不能放任不管。” 泽苛语气平和地补充。 “你做得很对,不必紧张。” 他一边迈步接近那乌黑的土地,一边安抚他的下属: “死域都雨林生态的伤害非常大,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嗯?” 向来从容淡定的龙尊发出疑惑的鼻音。 “怎么了?持明先生?”巡林官在他的身后探出头来。 巡林官看见,烂泥一样的死域里,一个乱糟糟的毛团躺在地上抽了抽身体,极为委屈地小小叫了一声: “汪呜。” 四爪都被白色的绷带牢牢捆着,动弹不得,只有犬尾在可怜巴巴地拍打着地面,沾满了污泥。 “持明先生,那好像是一只狗?” 泽苛沉着脸,疾走几步进入死域,伸长手臂将毛团从地上捞起。 “汪!”小兽吓得惊叫,一个劲地那鼻子去拱龙尊的手。 哪怕是这个时候,它也没想过要咬人。 “” 泽苛目光锐利,淡淡的红光从指尖溢出,恩慈地撒在了小兽的头上。 覆盖着旧伤口的黑色很快散去,它在死域里呆的时间还不长,尚且没被污染到骨子里。 犯人还没走远。 “汪呜!”又一声吠叫,却显得轻快了许多。 小狗认出了泽苛,姿态也不再抗拒,反而伸直脖子吐出舌头,想去舔龙尊沉凝的脸。 下属却是在茫然地打量着小狗: “真奇怪,死域里离营地很远啊,这孩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 龙尊不说话,缓缓地直起身子,目光冷厉地瞪向一处草丛。 “呼哗啦” 那草丛不甚明显地荡了一下,绿叶中露出一抹蓝发,好像其中藏了什么小兽。 蓝发的孩童蹲下身子,伸手紧紧捂住嘴,将急促又激动的喘息声压下。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有奇特的红光从指尖溢出! 不是说大巡林官基本不干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持明先生!? 那是什么!好神奇啊!居然连死域带来的伤害都能治愈!怪不得巡林官中少有人死于死域 他一直在看这边,不妙,我应该是被发现了 你会用什么样的手法惩罚恶劣的孩童呢?向来善良的持明先生? 繁杂不清的心声中,孩童的眼睛亮若灯火,与那非人的存在对视。 一抹猖狂的笑容,被盖在了孩童的小手下。 激动与求知欲牢牢地占据了他的心,显得那出于本能的恐惧是多么的渺小! “你先回去,这里由我来处理。” 那如海般宁静深蓝的青年却冷静地把狗塞给了巡林官,发声驱赶他。 “?” 虽然不解,但脚步声带着狗类的呻吟渐渐远去,此处只剩下两种呼吸。 “赞迪克。”潮湿温热的雨林里,却有一股凉风迎面扑上孩童的脸。 泽苛挺起头颅,龙角尖锐地刺向天空,那是他天生的冠冕,载着尊贵者的气魄。 “需要我请你出来吗。” 那草丛的颤动忽地停止,似乎是在衡量些什么 哗啦。 没有等待太长时间,蓝发红眼的孩童从草丛里面无表情站起,镇定地看着他。 但手却被捏得很紧,骨节缺血到发白。 如被逼入绝境的幼鹿般不安。 只是没有那么无辜。 “过来,赞迪克。”那龙又唤他。 孩童抿嘴,僵立在原地,没有动。 傻瓜才过去。 “这样吗,那我过去好了。” 龙尊不以为意,长尾一甩,鬃毛在空中舞出呼喝风声,高大的成年持明顶着龙角,目光冷淡地一步步逼近孩童。 这家伙,原来有这么高吗怎么感觉是头一次发现 赞迪克昂着头看他,努力按耐住拔腿就跑的冲动。 “赞迪克。” 龙尊在越来越不安的孩童面前站住。 “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是为了探究知识了。 面对普普通通的伤口,你不屑于使用那神奇的力量,但如果面对死域造成的呢? 只是个普通的实验而已啧,被发现就是麻烦。 但他知道,这种事实是万万不可明说的,孩童伸手挡住眼睛,谎言脱口而出。 “我想和小狗一起玩,谁知它却咬伤了我,我一生气就对不起!我知错、我再也不敢了!” “哦,竟是如此,那还真是不听话的劣犬呢。”泽苛不置可否,冰蓝的视线轻轻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所以伤口在哪里呢,赞迪克。” “!!” 第 86 章 失误了。 赞迪克到底还是个孩子, 在龙尊的威压下,这个情急扯出的谎言,不可避免地有了漏洞。 “你的伤口在哪里呢, 赞迪克。” 冷淡的逼问再次响起。 伤口当然没有,不就是绑个狗, 笨蛋才会弄伤自己。 仔细想想,其实被发现也无所谓吧。 那只是个狗, 是个畜牲,顺手拿去做了个实验, 死了又怎么样呢? 说实话, 赞迪克不能理解持明的愤怒。 但是面对着一反常态的持明龙尊, 人类的孩子到底还是有了几分怯意。 “它咬的是我的隐私部位, 我不能给你看。” 好拙劣的谎言。 “哈。”龙尊立时就轻笑出了声,蓝眼闪过一丝平静的失望。 泽苛弯下腰,连头带角低低地垂下, 浅浅的呼吸打在孩童的颈间。 他凑得太近了! 甚至那里还是致命的要害! 赞迪克立刻捂住喉咙,缩起脖子。 “持明先生要做什么!?” 持明淡色的睫毛根根分明, 蓝珠子镶在白眼球里。 很美, 美得像无情的夜泊石。 “赞迪克。”蓝眼珠子颤了一颤,看着孩童, 流露出平淡的失望来。 “你的身上没有一丝血气。” “说谎, 罪加一等。” 孩童猩红的双眼猛地收缩了一下。 对血腥味敏锐吗新情报,记下来。 “所以,最后一次,你到底是为什么想要伤害那条可怜的狗呢, 赞迪克。” 成年人的大手无声无息地按在孩童的肩膀上,手指弯曲, 包住了孩童的整个肩呷骨,赞迪克几乎晃一晃头,就可以看见那黑镯里的纹路 咕。 为什么突然感觉 持明先生只要一收手,我就会死呢? 赞迪克突然想起初见面时,那台支离破碎的遗迹龙兽。 我对持明先生最初、最开始的评价不是可怕的凶兽吗? 为什么到现在,我却把这件事完全忘记了呢? 孩童的喉头抽动了一下,第二个谎言被小心翼翼地抛出。 “其实我是想观测一下死域给动物带来的影响” 压着他肩膀的手指若有所思地轻点。 “竟是为了求知吗,真是好学的孩子。” 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明明说着赞扬的话,赞迪克却感觉脊背一片发凉。 “但是啊,赞迪克。” 大手转而冷冰冰地覆上孩童的后脑,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持明大力揉着赞迪克后脑上的头发,言语锋利如匕首划破纸巾。 “这完全是没必要的折磨啊,关于死域对生物体的危害,雨林里的孩子,都应当知道才对啊。” “!我” 头皮被猛地拉紧,脖子被迫后后仰。 “我说啊,你——”龙尊低下头,极为通透的冰蓝瞳孔里倒印着孩童僵硬的面容,赞迪克能在其中看到两点小小的红色。 原来是他自己的眼睛啊 完全被盯住了。 “你不会是”那两点红色模糊不清地闪动着,像将熄灭的烛火。 难道、难道我对他力量的窥探,被发现了? 完了! 这件事被发现的话,我一定会被杀掉的! 扶着颤抖幅度越来越大的身体,最后的断言被龙尊放出: “——你不会是假借研究之名,在虐待动物吧。” 蓝色的龙尊如是说。 “?” 血瞳怔愣地睁大了。 是完全错误的结论! 但泽苛已经自顾自地分析开来了。 “仔细想想,那狗上一次的伤口也不对所以你不是第一次下手了。” “村民们曾经称你为性情古怪的孩子看来也有这个原因。” 持明先生完全没想到我在试探他能力的可能性。 听着这些有理有据的分析,赞迪克忽地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身体也不由得放松了起来。 他迅速地明白了龙尊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可能性。 也对,毕竟我现在只是个小孩子而已,众所周知,小孩子是纯洁的又愚蠢的。 持明先生,小看了我呢。 那就没问题了。 两罪相较,取其轻,赞迪克选择承认其中最无关紧要的错误——他认为的那个。 “真的很对不起持明先生。” 因为头一直被强行拉着后仰,所以他不得不费力地维持住身体的平衡,腰和小腿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又酸又累,搞得他全身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快点结束吧。 “我只是想看看小动物们受伤的反应,会不会像人类一样尖叫,哭泣我只是好奇,没有坏心思的。” 他堪称爽快地承认了那个错误的罪行,为了掩盖真正的欲求。 想了解,想知道,想剖析那道光还有 持明先生。 怪物先生。 宝藏。 “对不起啦!持明先生!” 他眯起眼睛,讨好地冲龙尊露出了一个笑,红点咻地从那对冷淡的蓝瞳里消失了。 “我不会再这么做啦!原谅我好不好!” 已经道过歉了,该结束了吧。 “不行哦,赞迪克。” 向来面无表情的泽苛眼里却流出坚定的不忍来。 “既然做了错事,你就得付出代价来,这是一个成年人当教会孩子的道理。” “?” 赞迪克依旧保持着后仰的姿态,闻言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你要打我吗?先生。”为了一些无智的生物? “那你会死的。” 龙尊突然松了拉着赞迪克头发的手,孩童猝不及防地跌坐在了地上。 “唔哇!嘶” 臀部与石块摩擦,带来尖锐的刺痛,但向来关心孩童的龙尊这次却没有来扶起他,反而说起了一些他听不懂的怪话。 “我很抱歉,赞迪克。”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 “所以,我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让你对生命,生起敬畏之心。” 你说什么! 强健又修长的手臂直接拎起孩童的衣领,水元素化云缠绕于二人身边,龙尊的尾巴扬起,划过空中,不过瞬息,雨林中就不见了二人身影。 只留下不知道何时净化好的死域。 “!呼!辞、宁!” 孩童一张口,狂风就冲进他的嘴里,把惊呼扯得支离破碎。 孩童身体悬空,后领被随意地提着,全身无一处支撑。 带着潮气的风爆裂地从赞迪克身上刮过,让他本能地闭上了眼,防止风刃如刀,割破他的巩膜。 “!持明先生!!” 风声渐弱,孩童疯狂地伸出小手,想去拉扯住龙尊身上的白衣,但泽苛却伸直长臂,远离躯体,任孩童在空中挣扎扭动,双腿踢蹬! 如同提起一只垂死挣扎的小兽般轻松! 风声止息,潮气依旧,龙尊的脚步一停下,孩童的悲鸣瞬间爆出! “持明先生!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冷汗浸透了衣衫,无论他是多么天才的孩童,现在也不过是被龙尊捏提在手里的凡人罢了。 无能又无力,讨饶以求生。 该死!你真要杀了我吗?为了些不存在的畜牲?! 但泽苛却不回应他的尖叫,只是站定在高山上,绷直手臂晃了晃孩童,无波无澜地提醒他: “赞迪克,你看。” “是海哦。” 呼呼哈海? 孩童哆哆嗦嗦地睁大眼,广袤无垠的海就这么印进他的眼底。 低处,灯火通明的港口小得像是个木头玩具,商船更是如蚁般有序地进入。 好高!!璃月港?云来海? 就这么短的时间里,从须弥跑到了云来海!? 果然是怪物啊 带我来这里,是为了 不等他镇定下来,理理头绪,平静无波的声音在他的身侧响起: “赞迪克。” “持明先生?我错、” 赞迪克踢蹬着腿,想离泽苛再近一些。 但龙尊却将手臂伸直,缓缓地移到胸前,蓝眼平静地看着手里提着的孩子,如同看着一个死物。 “先生,对不起!我真错了!我再也不” 赞迪克没有见过冰,但冰如果有颜色,一定是龙尊的颜色。 “再见。” 龙尊的手松了? 再见是什么意思。 被拉紧的衣领瞬间变得松弛,被重力束缚的身体忽然一轻。 失重的感觉从脚底升起,他的身体开始从高空中下坠。 下摆被狂风吹起,胡乱地拍在脸上! 他能看见山石在自己的身侧快速上窜,直抵天际。 不,不是那样的。 海的平面如深邃的玉石,离他越来越近。 是我在下坠! 双臂本能地伸出,挡在胸前形成保护状。 但是没用的!这个高度!这个速度! 激素与热血一同涌进脑海,带来无可避免的恐慌与清醒!时间如梦般被瞬间放慢了许多 这个高度!这个速度!水面上带来的巨大的反击力足以击碎内脏! 我要死了! 我要死了!! 无关理智,只是求生的本能,促使着他的四肢疯狂扭动,但这只是无用的挣扎,那海面坚定地、快速地,向他逼近!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孩童张开嘴,发出最后的半声惊叫。 “啊——” “扑通!” 世界安静了。 “哼。” 高山上的龙尊面无表情地看着孩童坠落,无奈地摇摇尾巴,曲腿弯腰,肌肉发力。 “扑通!!!” 白影跃起,如炮弹般砸进水里,击起一片高高的浪。 “咕嘟咕嘟哗啦” 片刻水声后,白衣蓝发的龙尊将上身浮出水面,怀里捧着一个孩童。 赞迪克闭着眼睛,极为乖巧地靠在龙尊的胸前,就像是一个温顺的羔羊 到底还是个孩子。 泽苛甩甩龙角,扬去上面的水草,长尾摆动,将自己和孩童运往岸边。 他站起,水元素随着心意剥离,一滴不剩地还回海里,孩童的衣物也重回干燥。 泽苛垂目看着昏迷的孩童,手指一点,彻底散了保护在他身上的云吟法术。 经历过如此强烈的生死体验后,赞迪克,你应该彻底明白生命的可贵了吧? 昏迷不醒的孩童无法回答。 泽苛暗叹了口气,将孩童抱进了一处没有屋顶的石屋里,靠在石床上,他开始写信: 「我抽空回来了一趟,只是太过匆忙,没去拜访你。 看到璃月港灯火如故,真是十分欣慰,这其中少不了我们与人类的共同努力。 仔细想想,我与人类同行,也有几千年了,作为异族的我却被这些脆弱的生命爱戴着,尊敬着,普普通通地度过了许多年日,这感觉真是奇妙。 人类啊,到底怎样才能彻底研读完这又善又恶的生灵呢,哪怕是在生论派学习一万年,我也毕不了业吧 摩拉克斯,但是有时候,我真感觉,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养人类孩童? 身体疲乏,心里就软弱,我有些思念大家了。 好吧,是很思念,非常非常的思念。 所以我会在这封信被你收到之前,回到你面前。」 在龙尊专注写信的时刻,他没有发现。 温暖的石床上,蓝发的恶童睁开眼,红色的视线悄无声息地落在泽苛的脊背上。 一抹了然又玩味的微笑勾勒在他脸上。 我看穿你了,纯善又慈悲的怪物。 下一次下一次 必用这份善来叫你我间的立场转换,不复今日! * 恶魔在心里疯狂嘲笑着龙尊的慈悲,暗喜于这极好利用的弱点。 此时的他却不知。 持明的龙尊将因善而失足,也必因善而被高举。 多国的子民,都必将那懵懂的幼龙护住,你的刀锋,只会划伤自己的虎口。 最后的最后,除了让他损失了颗龙心外,你什么也得不到。 第 87 章 经此一事后, 赞迪克似乎学到了教训,变得惊人的乖巧听话。 “对不起,小狗狗。”孩童的小手去摸幼犬的头, 他蹲着身子诚心诚意地道歉。 “之前伤害了你,是我的错, 求你原谅我。” 在龙尊的注视下,他转了转红眼, 有些粗暴地将手指塞进了那狗的齿缝里: “如果还生气的话,咬我也是可以的哦。” “毕竟我做错了事, 应该受到惩罚。” 指节强硬地卡在犬牙之中, 犬舌颤抖着贴上孩童的皮肤, 它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孩童立刻回头冲龙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持明先生, 小狗没有咬我!它是不是原谅我啦?” “也许吧。” 拨开赞迪克的手指,小款式的学者帽被泽苛扣在孩童的头上,他的脸上依旧是那么平静。 “在教令院里, 不许提我的名字。” 欸? 血一样的眼眸里凝着污垢,又被赞迪克努力地眨去: “持明先生讨厌我了吗。” “倒也不是这个原因” 泽苛无动于衷地整理着他的帽子, 将背包挎在他的肩膀上。 主要是因为我扇过大贤者大嘴巴子, 如果让他知道你是我赞助的孩子,只怕是要被穿小鞋。 但泽苛无意让孩子知道这些繁杂不清的牵扯, 随口敷衍他: “不和你的兰那罗朋友们告个别吗。” “先生。”他却看见孩童迷茫地拉紧肩带, 红眼无辜。 “兰那罗不是故事书里的吗?” 已经忘了啊。 这也是人类成长中的必经阶段啊。 龙尊挥去心头那抹薄雾般的怅然,平静地岔开话题。 “没什么,赞迪克,你该出发了。” “好的, 再见,持明先生。” 孩童无知无觉地挥手告别龙尊, 面上毫无怨念和怪罪,顺从得可怕。 “记得要常来看我哦。” “嗯。” 我当然会看你的 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 等到赞迪克的身影在视野里完全消失,泽苛的尾巴慢慢愉悦地翘起,耳尖染上兴奋的红晕。 过于活泼的水元素攀上身体,印得蓝眼闪闪发亮。 现在就是,期待已久的! 返乡时间! “砰!!” 岩神洞府里的大门被轰然拍开。 “泽苛?”石珀般的金瞳震惊地看向来突袭的来者。 面对岩王的惊诧,龙尊却直接拖曳着长尾蹦起,猛地向呆站在原地的摩拉克斯扑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 出于信任,摩拉克斯不躲不闪,只是挺直了腰背,冷静地伸手接住了扑过来的成年龙尊! 扣着黑镯的长臂一扭,紧紧地搂住了岩神的脖颈,泽苛翘着尾巴,板着一张冷淡的脸,身体却欢快地给了老友一个热烈的拥抱! “泽苛!?” 感情内敛的朋友突然如此行事,简直就像是 翱翔蓝天的孤鹰,突然停在人的肩头,拼命用喙轻啄耳尖一样。 奇特又罕见的亲昵。 “泽苛,怎么如此激动?” 胸膛贴着胸膛,心跳挨着心跳,上一次这么亲密地接触是什么时候来着少年?青年? “无事。” 不等摩拉克斯反应过来,龙尊立刻松了手臂,努力若无其事地结束了这个短暂的拥抱。 “我寄的信呢。” 摩拉克斯金瞳轻扫龙尊的脸,探寻的目光落在了龙尊不断快乐跃动的龙尾上。 泽苛现在很高兴。 那便无事了。 “信在这里,我还没有来得及看。” “那就不用看了。” 龙尊难得强硬地将信纸从帝君手里夺了回去,揉成一团丢了。 “我既已归来,那封信就已成不必要之物若陀在哪呢?” 不被需要的信是因为你可以亲口述说了,对吗。 摩拉克斯若有所思地盯着龙尊晶亮的眼睛: “应当是在绝云间,大家都在。” “甚好。” 龙角满意地昂了昂,耳尖轻抖,水汽一荡,泽苛瞬间就从洞府间消失。 只留下大敞的门和已经了然的岩王帝君。 他捡起被甩到地上的纸团,眼瞳温和如融化的黄金: “唔,这难得的热情程度,难道是人类常说的小别胜新婚?哈,偶尔来这么一次也不错。” 思念与爱,也会让冷面的龙尊发狂吗? 真神奇啊,哪怕是对神明来说,这也算得上是宝贵的体验了。 * 龙尊速度极快,瞬息之间就到了绝云间,一眼就瞄到了一小群正笑闹着的夜叉。 红蓝紫绿黄,哦呼,都是老朋友。 敛息之法施展在身,龙尊无声无息地潜了过去,如鱼儿游过湖泊。 “弥怒。” 轻唤声就在岩夜叉的身后响起,那是袭击的开端。 弥怒立刻警惕地抬头,又恍然地放松了姿态: “谁!哦,泽苛,你又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哇咳!” 毫无防备的!胳膊与白尾一同缠上身子,如蟒般的拥抱死死缠住身体! “你谋杀啊!” 与龙尊的实力差距悬殊,弥怒毫无反抗之力,可怜巴巴地被抱了个结实,恍惚间想起了他们初见的那一天 往好的想想,那可比今天缠得要严实多了! 他的兄弟姐妹们迷茫地看着突然袭来的龙尊,就像是群又好奇又大胆的亲人小猫般一个个探出头来查看。 “泽苛?弥怒?你们在玩什么?” 嚯,自投罗网。 “” 泽苛不答,脸色沉静如湖泊,眼里却含着笑意,长臂一展,却是立时松了弥怒袭向了速度最快的魈! “泽苛!?” 面对攻势,绿色夜叉下意识就想转身风轮两立!只可惜身后的飘带太长,被龙尊眼疾手快地一把薅住。 “呀,还不长个。” 少年脚下一个踉跄,无感情的抱怨声随着窒息的拥抱一同到来,成年男性的身体沉沉地压在了少年夜叉的肩膀上! “好重!!” 我还是更怀念你小小一个时候的样子! 魈躲闪不及,身子一晃,背着过于活跃的龙尊“啪”地一下狠狠摔在地上! “金鹏!?” 应达刚想去扶起兄弟,却突然觉得衣领一紧,身子一空,就与伐难无语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了 欸? “快跑!” 却看那雷夜叉四手一边提起一个妹妹,颇为狼狈地大步向前: “龙尊疯了!” 龙尊从被压趴在地上的魈身上站起,向越跑越远的浮舍投去了一个不屑的目光。 这小胆,我还能对你妹妹怎么样不成? 亲昵够了,白玉一样的尾巴柔软地在空中舞出一朵绒花,泽苛愉悦地丢下朋友,向绝云间深处进发。 只留下夜叉少年艰难地抬头,抬起手背擦去脸上的泥。 “这么热情他是怎么了。” 作为多年好友,魈当然知道泽苛有时会做一些出人意料之举,也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比如打着给帝君做香膏的借口拉着他拜访璃月众仙,趁弥怒和他不熟悉之时疯狂恐吓他之类的 但这种突如其来的拥抱,还是第一次出现! “我哪里知道哇!” 弥怒敢怒不敢言,伸手扑打整理着被勒出褶皱的衣服。 “这家伙!下手没轻没重!我还是更怀念他小时候软软一团的样子!” 不知夜叉们的疑惑,泽苛蓝眼平静又兴致勃勃地搜寻着下一个‘受害者’。 “留云。”又是轻如鹅绒的呼唤。 高马尾的仙人眉尖微动,颇为惊喜地招呼他: “呦!这不是泽苛吗?本仙正觉得有好长时间没见过你了” 话音未落,却见一只拷着黑镯的手径直伸到自己面前。 “咦?做什么?” “拥抱还是握手吧。” 龙尊严肃地看着留云,手坚定地摆在她面前。 “哦,好” 条件反射地伸出手,与龙尊相握。 “咦!??” 留云突然茫然地睁大了青色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泽苛的那张冷脸。 为什么突然要握手!? 没等她反应过来,泽苛就一本正经合上手指,握紧老友的手亲切地摇了摇,又对着她越来越呆滞的脸,若无其事松开: “甘雨呢?” 掌心里还遗留着龙尊皮肤的触感。 “在、在璃月港。” 啧。 不爽的咂舌声从唇齿间泄露,但龙尊的表情依旧从容,让留云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我就以后再去看她好了那边的马克休斯,你也不要走动。” 长角的黑影罩住橙色的魔神。 “卢?卢!!” 圆乎乎的炉灶之魔神毫无防备地被从地上拎起,翻来覆去地被在龙尊怀里滚了几圈,沾满了水汽与浓郁的爱。 “好了。” 泽苛心满意足地离去,留下眼冒金星的小熊摇摇欲坠 绝云间惊魂一刻!魔神惨遭被吸是为哪般! “泽苛这是” 留云心惊胆战地咽了下唾沫,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因为握得太紧,甚至还有些发痛。 “在搞什么?” 无人敢拦那璃月的龙尊,受害者的数量在稳步上涨。 “削月。” “嗯?是泽苛龙尊啊哇!你干什么!?” 鹿形的仙人留着冷汗受了龙尊的亲昵,寻了机会撒腿就跑。 抱琴的仙人也被一把逮住,艰难地笑着提醒龙尊。 “泽苛,我们已经握完手了哦。” 所以还有什么事吗? “没结束。”龙尊的拒绝很果断。 “还有许久未见的销虹霁雨真君和寻瑰纳琦真君。” “?” 团雀你也不放过? “咦,是泽苛龙尊啊,真是好久呜哇哇哇!阿萍!” 泽苛面无表情地狂揉他们的头顶。 对不起!阿圆!阿嘟!但是龙尊看起来甚至太反常了! 小仙们发型凌乱,歌尘心虚不敢看。 你们且忍忍吧! “再见。” 等泽苛摸够了,就快乐地甩着尾巴离开,去寻下一个久不见面的朋友。 放心吧,一个人也不会丢下的。 “泽苛龙尊今日、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今日,泽苛行过之地,留下一片仙人们的惊呼与茫然无措。 “今日的龙尊反常得很!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大行亲昵之举,定是遭了什么打击!” “不可能吧,我看,也许龙尊也许只是想与众仙家亲近亲近?毕竟确实好久不见了!” “那他为啥板着脸?笑起来才显得亲近吧!” 众仙皆觉得有理,纷纷四散而逃,只有理水茫然地扇扇翅膀,心中暗暗腹诽: 朋友们,你们中难道有人见过龙尊笑起来的样子吗? 仙众奔逃后,绝云间从来没有如此清净过。 只有受众仙敬仰的若陀龙王没有及时得到龙卷风席卷仙人居所的天气预报,一无所知地看着空荡荡的山间发懵。 “这是组团下山开宴会不带我?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是孤立?但谁敢霸凌我? 可惜若陀的一切猜测皆没有证据,只能狐疑地扫视空荡荡的仙人居所。 正想着,带着冷汽的双手无声无息地从背后向他的脖颈袭来。 偷袭? “哈!” 赤瞳瞬间凶戾,龙王大手一张,猛地反钳住了那瘦削的手腕,用力将来袭者向身前一个狠摔! “若?” 双手还没揽上龙王的脖颈,蓝白相间的影子就被迫向前飞去! 但龙尊哪里是个好制服的,那长长的龙尾反应迅速,“啪”地一下缠了龙王满头满脸,强行挺住了下坠的势头! 泽苛姿态诡异地倒吊在了若陀的身上。 白玉一般的鳞片贴上了嘴,柔软顺滑的鬃毛盖住了眼,若陀瞬间认出了来者。 “唔唔!唔唔唔唔!” 泽苛!你干什么! 我险些摔伤了你! 大白尾巴都呼脸上了,再认不出来可就说不过去了! 但龙尊今日是惊人的好脾气,竟毫不在意这点小小的冒犯,直接松了尾巴,调整了下身体的姿势。 “嘭。” 蓝角与金角相击。 泽苛给了老友一个坦坦荡荡的拥抱。 “??” 青天白日的,怎么突然整这出? 若陀迷茫地感受着怀里的热度,真切又熟悉,确实是那个向来冷淡的龙尊没错。 目的达成,龙尊平静又满意地松了龙王,若无其事地想要离开。 抱完就跑?哪有那么容易! 若陀一把捏住了泽苛的尾巴尖,探究地扬起眉毛。 “泽苛,今日可是有什么开心事?还是说你喝醉了?如此坦诚的拥抱,实在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毕竟,”龙王手欠地去撩他蓝海般冰冷的长发,“毕竟你可是有‘远近闻名的不笑子’之称的冷面龙尊啊。” “好怪的外号。” 蓝发从若陀指间滑落,他年轻的朋友回头看他,眼里满是安宁的喜悦。 “久别归故乡,本就是一件值得欢喜庆祝的事。” “而我,只是做了正常人在此等喜事之下当有的反应而已。” 拥抱,接触,抚摸,犄角交叠。 不善言辞的龙尊在以自己的方式阐述欢欣与亲昵。 泽苛捏起脖子上的圆月玉佩,嗓音淡淡,眸子却明亮。 “愿把这份归乡重聚的喜悦分享给你们,我所爱的朋友们。” 是了。 有隐藏身形的仙人恍然想起。 龙尊的心从不像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淡。 但还是 “突然抱上来太吓人了!能不能下次给个预报!” “那样就不算惊喜了。” 第 88 章 骚扰完了所有在场的仙人, 将回乡的喜悦毫无保留地通通发泄了出来,泽苛尾巴一沉,龙角一点, 大脑终于渐渐恢复了冷静。 激动的热血被渐渐抚平,手脚也变得迟钝, 龙尊僵立在了原地。 “” 我刚刚干了什么来着。 摩拉克斯的纵容,夜叉们的茫然, 仙人们的震惊,那些面容被一一强行回忆起。 “!!”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在若陀龙王的注视下, 那对蓝眼怔愣地睁大, 九沃龙尊陷入了宕机状态。 眼见着那雪白的尖耳漫上了红晕, 漂亮的龙尾不适地绞紧, 若陀立刻了然。 “哦?这反应,可是清醒了?” 龙尊僵硬地抬起头,蓝瞳一点点变得昏暗, 没有了光: “我死了。” 社死。 因为回家而过于兴奋的龙尊,终于崩掉了他面上最后一点冷漠无情的人设。 想必, 从今以后, 再也不会有仙人害怕他的冷脸了吧 若陀的嘴角疯狂抽搐,强压下笑意, 镇定到: “那我抱你一下会好吗, 九沃龙尊大人?” “你走!” “噗!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我会突然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行为 若陀,笑得好吵 在爆笑声中,泽苛的脸色脸色越来越惨淡, 最终凝聚成了一片诡异的平静。 “若陀,你说。” 龙尊沉思着摸了摸下巴: “以特定手法痛击人的头部, 人就会失忆,那如果换成仙人呢?” “哈哈咳咳咳!啥?”狂笑声瞬间就停了。 “凭我的身手,控制住一个普通仙人用不了一分钟,但该殴、按摩头上哪个穴位呢,是不是对顺序也得有些要求” 他捏着手指,竟就这样认真思考起来了! 这就是智慧之国给你带来的改变吗!泽苛? 若陀忙闭紧嘴巴不敢笑了,生怕刺激到了这个看着冷淡,行事却火爆的龙尊来。 绝云间的仙人们退休不易,还是不要折腾了为好! “只、只是抱一下而已,想、想必他们很快会忘记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泽苛不认同,反而是张开手捏起了自己的头,好像在思量着如何下手才能造成最小的伤害。 “若陀,你好像对仙人们的记忆力有什么误解,我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 眼看着龙尊的动作,若陀恍惚地想起泽苛曾经因为脾气上头闯出的事迹:一见面就先抽了自己一尾巴,撵着魔神到处咬,还有血沃稻田就连那岩王帝君,听说也挨过小龙尊的棍子! 虽然说现在是成熟了不少,但本性难移,谁知他会不会突然倔脾气上头,真给众仙安排出一套大记忆遗忘术出来! 想到这里,冷汗不知不觉地从鬓角渗出,他忙讪讪笑着努力转移起话题: “你这折腾了半天,肚子可饿了?身体可累了?璃月港有新开了几家房店,我们去开个包厢” 竟是完全不敢再嘲笑龙尊了。 计算声忽地住了,龙尊云淡风轻地看着他: “你请?” “那当然!” 哦?本来是想随口吓吓这幸灾乐祸的混账,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在若陀看不见的角落,泽苛放了手,愉悦地摇了摇尾巴,全然没有想实施计划的意思。 “那我要吃海鲜宴。” 反正摩拉克斯不在。 虽然没有明说,但若陀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茬,笑着应了: “好好好,都依龙尊!最近山里的蘑菇长出来了许多,要不要再去采摘些下个锅子?” “不要。”龙尊耳尖一抖,尾巴条件反射地甩到若陀腿上: “随便乱吃会中毒的,神经损伤后能看见许多小鱼在天上飞,很难受。” “怎么感觉会挺有意思的等等,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 泽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怎么说呢。 须弥好看又好吃的蘑菇那么多,中毒个一两次也不奇怪吧。 “注意身体啊你!” 如果说泽苛在璃月这边是其乐融融,亲如一家,那赞迪克的求学之旅可以说是腥风血雨,六亲不认了。 蓝色的龙尊曾淡淡地将美好的未来描绘给他: “教令院里聪明人很多,你会找到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朋友吗?虽然不是很需要,但是如果有人能认同我的理论,感觉应该会不错吧 持明的话到底是给这个年幼的天才的心中留下了一丝期待。 然而这个期待很快就被打破了。 “哇!大家快来看!”脏兮兮的手指被戳在眼前: “赞迪克同学在看好深奥的书哦!我都看不懂!” “哇,真的耶。”好奇的小姑娘也来凑热闹: “上面有好多字我都不认识呢!赞迪克同学又好看又聪明,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呀~” 诚然,赞迪克皮肤白皙,红眼独特,带着那头浅色的蓝发,从外表上看起来确实与普通的小孩子不同,有一种神秘的气质。 孩子的天性就是偏爱独特的,而浅薄的资历又让他们无法认出那对红眼下的不悦: “赞迪克同学的蓝发好少见,是遗传爸爸的还是妈妈的呢?” 头皮上传来轻轻的拉扯感,那是幼崽试探的亲昵,活泼又天真,友善又可爱,但赞迪克只觉得吵闹。 “喂,你们。” 凶戾的厌弃已经无法掩饰,赞迪克恶狠狠地瞪向最吵闹的几个同学: “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明明懂得还没有猴子多,你们是怎么好意思开口说话的!” “?” 蓝发孩童的周围瞬间静默了,他小小的同学们都无措地睁大眼看着他。 “对不起?” 小姑娘茫然地看着突然发怒的新同学。 “喂!你跟这家伙道什么歉啊!” 马上有小孩子反应了过来,义愤填膺地怒视赞迪克: “你一个新来的!我们都是怕你孤单才找你聊天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哈?多此一举,自作多情。” 赞迪克倒是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自顾自地继续翻起了晦涩难懂的书。 “你们这些蠢蛋,只要离我远些,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他自认为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这些无知的小鬼很快就会把当属于他的空间还给他。 毕竟,在教室里跟别人吵嘴是一件又危险又愚蠢的事,既浪费时间,又会随时把老师招来。 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可惜事实证明,他还是对人类的幼崽了解太少了。 “啪!”书本被粗暴地打飞。 “你这混蛋!” 稚嫩的吼声和小小的拳头一同袭来,擂在赞迪克的后背上。 “!喂!你疯了吗!” 赞迪克震惊地抬起手抵挡,“你属于学者的风度呢!?” 老师就在隔壁啊!? 怒火冲天的孩子哪里会想起这个?只是自顾自地怒吼! “我打洗你!!” “!” 敌不过愤怒的同龄人,赞迪克被仰面按在了地上,稍微侧侧头就能看见教室里孩子们乱成一团。 “老师!老师!不好了!”哭哭啼啼的童声。 “什么?赞迪克,这可是你第一天上学,这么就开始打架了!” 严厉的训斥。 “是赞迪克同学的错!” 愚者的可笑否定 这个教室里,竟又都是些庸人。 又被持明先生骗了呢 哼。 我会向您讨回来的。 远在璃月的泽苛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引来了若陀的目光。 “冷了?你体质真差。” “并不真怪,我离开璃月多年,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太阳光下能有什么新鲜事,我想想嗷”若陀手拖着下巴,思考良久,终于憋出了一句新情报。 “靠近沉玉谷的枫丹海里,据说有尖耳朵的人存在哦。” 哦,海里,尖耳朵。!?持明族人?? 泽苛手一紧,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就这么传进了龙王的耳里。 “啪嚓!” “泽苛?你手流血了!” 龙尊毫不在意地甩去了满手的碎瓷片和血水,蓝眼炯炯地看着茫然的龙王: “请务必展开讲讲!” “你怎么这么激动!?” 润黩之力疯狂运转,将碎片异物挤出皮肤,带出阵阵痒意。 这痒意,同时也直达龙尊的心脏,逼得那向来冷淡的蓝眼里,多了几分哀求。 若陀不知他为何如此,只是心里一颤,安慰的话自然而然地流出了: “好,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会告诉你。” “所以冷静些,泽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龙尊一愣,恍然想起自己并非是一个人。 他微微松开手,恢复了冷静。 “好,但你可得好好帮帮我,若陀。” 枫丹海里,尖耳的,生活在水里的‘人’一无所知地飘荡在水面上。 他一脸认真伸出手摸了摸贴在他身边的海獭,容许这小小的生物和他一同在海面上飘荡。 毕竟,实在是有些太孤独了。 时近黄昏,远方的人类城市里飘起阵阵炊烟,男人有些好奇,却没有走进的欲望。 人类,二等的造物,异种的生命,我与他们虽然相似,但却完全不同。 小小的海獭却不知龙的忧伤,只是啪嗒啪嗒踩着水花,拱着溜光水滑的身体,费力地爬上了男人的胸口。 乌溜溜的圆眼睛定定看着龙的竖瞳,小爪子踩在衣服上,带来微不足道的重量。 男人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抬起头,淡淡的愁绪也消失无踪。 “你是在担心我吗,小小的生灵,多谢你愿意陪伴我” 他伸手就想去抚摸那圆滚滚的小脑袋。 那海獭却把头一扭,从腋下径直掏出了个贝壳来,两只小爪子抱紧,直愣愣地对准了那男人脖子上漂亮又坚硬的宝石。 “?” 水龙有不好的预感。 小兽的黑眼珠里透出清澈的无情来,它小臂用力,迅猛地砸下!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宝石和贝壳的猛烈敲击声在水面上猛地响起!一圈圈水波纹在水面上荡起,飘得很远、很远。 “啪。” 男人默默地收了手,放松了脖颈,重新仰躺回了海面上,任由那僭越的生灵在他胸膛上大行冒犯之举。 “当当当当!!” 这奇特的姿势持续了很久,直到波纹重新荡漾,一声无恶意的轻笑在他耳边响起。 “虽然不是族人,但能看到这一幕,也算是值了。” “!!” 谁! 那维莱特猛地直起身子,胸前的海獭猝不及防地被弹起,消失在海中。 片刻迷茫后,年轻的水龙看见: 一个蓝角白尾的奇特生物,无声无息地潜在水里,平静地看着他。 “你好。” 长尾拍了拍水面,激起几朵友善的浪花。 那维莱特却瞬间僵硬了脸,银色竖瞳茫然地看着他的角和尾巴。 “你是什么?” 第 89 章 虽然看起来是个成年男性, 但这满身的稚气与迷茫 遮也遮不住啊。 居然有一种割裂的可爱感。 蓝发白尾的龙尊摇摇尾巴,纵容地回答这冒犯的提问: “如果你是想问我是什么身份,我会回答说我是持明龙尊, 如果是在问我叫什么名字,那么你可以称我为泽苛。” 持明龙尊泽苛 龙蜥的一种吗?又好像不太像。 龙蜥没有那么漂亮的角。 新物种? “从没听过。” 白发蓝角的龙王伸出手抵住下巴,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啊,按照礼仪, 我是不是也应该介绍一下自己。” 整理了一下被小兽弄乱的衣领,那维莱特认真地看向来者: “你好, 持明龙尊泽苛先生, 我是水之元素龙王, 那维莱特。” 娃娃年纪看着不大, 礼节倒是正式。 居然有点乖诶。 这么礼貌的年轻人已经很少见了。 龙尊颇为稀奇地绕着水龙游了两圈,目光落在他隐藏在白发间的蓝色软角上: “元素龙王?” 那维莱特长居海中,少与人接触, 摸不清他的心思,只能谨慎地点了点头。 “正是。” “那你们元素龙王还真奇怪。”持明停了下来, 伸手捏捏自己的硬角, 淡淡地开口: “明明都是龙王,全身却无一处相似, 和我们持明龙尊一点也不同。” 那维莱特心里猛地怔愣了一下。 “泽苛先生, 你认识其他元素龙王,我的同族?” “啊,不止。” 泽苛的眉目柔和了一瞬,“我和那亘古的岩龙王, 是情同手足的兄弟,至于其他的龙王” “我远远地眺过翠绿之龙吞下魔神的身体, 不知所踪,也曾见过风之魔龙安静地伏在诗人的身边,倾听风的歌声” 龙与神,龙与人,龙与天空。 那维莱特静静地听着,兽类的竖瞳睡着龙尊平静的话语缓缓颤动,不知在想什么。 轻雨飘落,如无根之花,氤氲水雾里藏着迷茫的声音: “持明先生,他们之中就没有一位龙王长得像人长得像我一样的吗。” 你现在的外表难道不是化形得来的吗。 泽苛迷茫了一瞬间,视线若有所失地扫过龙王的全身,最后在那对奇特的银色竖瞳上停下。 真奇妙啊,这孩子明明什么也没说,只是淋着雨,睁着眼,那种强烈的寂寥感就要给我淹死了。 就像我前世孤身一人走出汤海,走进群山的那一天。 他也需要一只小猫。 无需犹豫,无需迟疑,泽苛自然而然地伸出手: “那维莱特,要不要和我找个地方,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呢。” 他邀请的不只是眼前的水龙,更是旧日的自己。 * 沉玉谷,一处普通的茶楼: “你和这些人类很亲近。”那维莱特颇为新奇地盯着手里浅绿色的茶汤,敏锐地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香气。 水龙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人类的造物,半天也没有反应。 不会是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吧。 泽苛从容拿起茶杯,动作特意慢了些: “像你这样,从不与人接触的生灵反倒是少见。” “我虽然与他们相似,但终究不是同类,接触也没什么必要。” 那维莱特看了一会,终于试探着把杯凑近了嘴唇。 “?” 他不动了。 “怎么样。”泽苛不动声色地询问。 那维莱特的眉头微微皱起,“植物尸体的气息很浓郁,占满了纯净的水。” 他不信邪,又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口杯里的茶水,霸道的茶香顺着舌尖涌入喉咙。 “?” “人类先生。”好像忘了刚才那句与人接触无必要的说辞,那维莱特立刻转头向忙碌的店小二: “请给我一杯纯净水。” “好的啊?但这里是茶楼啊!” 那维莱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强调所处地点,只是茫然地再次请求: “我知道这里是茶楼,请给我一杯纯净水。” “啊??您面前的不是茶吗。” 那维莱特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人类要突然教他辨认物品,只是礼貌地继续请求: “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这叫茶,请给我一杯水。” “啊???” 如此轮转了几回合,泽苛终于看不下去了。 “你给他上就是,休要再问。” 转头又去看那维莱特,果然在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了几分不明显的低落: “那人类为什么为什么愿意给你上茶,却不愿意给我上水呢?好难理解。” “不。”泽苛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唾沫,终于明白眼前的龙王是什么成分。 “你也许需要一个前辈,不,是非常需要。” * 须弥城,教令院里。 赞迪克默默地站在办公室里,后背隐隐作痛。 粗鲁的红毛小畜生正在冲他做鬼脸。 挤眉弄眼,极作丑态,像个红毛狒狒般挑衅。 但赞迪克只觉得可笑,甚至生不出气来。 毕竟,你很快会吃苦头的。 “查卡!严肃点!小心一会我告诉你家长!” 训斥声如他所料地到来。 “对不起!老师!” 求饶声也是如此。 无聊。 赞迪克转过头,有些微微紧张地看向门口。 第一天就因为打架而被请家长,持明先生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会扭曲了那张向来云淡风轻的脸,对我发怒吗?还是说会向我投来失望的瞥视?或者是继续维持着冷漠优雅的姿态,将我从高山上再一次扔下? 赞迪克的嘴角浅浅地挂起一抹期待的微笑。 这不是因为他喜爱被惩罚,只是他已在心里确定: 持明先生,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来。 毕竟他是个善良的好人啊。 所以,这次他会做出什么反应,就尤为有趣啦。 可惜孩童等啊等,直等到腿脚发麻,也没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妈妈!呜呜呜!” 愚笨的熊红着眼眶,委屈地扑进她妈妈的怀里,全不见打人时嚣张的模样。 “老师,我是查卡的母亲” 真吵啊。 孩童红眼闪过乏味。 持明先生怎么还不来,他速度不是很快吗。 正腹诽着,靴子拍击地面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夹带着不好意思的道歉声: “啊,抱歉!老师,我来晚了。” 这声音十分熟悉,但却令赞迪克微微僵硬了脸色。 “我是赞迪克监护人的下属!有什么事情先和我说就行!” 年轻的巡林官有些紧张地露出微笑,过于年轻的脸与现状格格不入 怎么不是持明先生? “啊,他啊。”巡林官向孩童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他有些事情,要出门一趟。” “” 能有什么事情。 赞迪克红眼一瞪,瞬间看破这薄弱的借口。 从早到晚呆在雨林闲逛,一把我扔进这鬼地方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想必是回璃月玩耍去了吧。 真过分。 见孩童不声不响,巡林官只当他在紧张,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安慰到: “别担心,持明长官通情达理,不会随便罚你的。” “而且,持明长官请了长假,等他回来,估计大家早就把这事忘了!” “长假。” 小小的拳头被用力的攥紧。 在他耳边,另一位家长正耐心地劝慰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要打架呢,小查卡。” 女人的嗓音温柔又慈爱,柔软的手指抹去她爱子的眼泪,轻揉他亮红色的头发。 “我相信你,孩子,来,诚实地告诉我吧,妈妈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孩子也乖顺地依在母亲的怀抱里: “呜、对不起妈妈是赞迪克同学先说了很不好听的话,我就” “”多么母慈子孝的一幕 赞迪克抬头看身边年轻的巡林官,却发现他也在悄悄地窥视自己,眼神中还有几分尴尬的无措。 在那无措中,赞迪克猛然想起: 我,好像自始至终就根本没有过家长啊。 就算是持明先生也从来没有说过,要收养我这种话啊。 所以,不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紧握的小拳头忽地松开了,赞迪克的眼中闪过一到漠然的无趣与不甘。 我与他,除了脆弱的善心维持外,竟算是完全的毫无瓜葛了。 可笑。 “咳!”年轻的巡林官清清嗓子,尽力摆出认真的姿态: “赞迪克,所以为什么要说不好的话呢。” 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凝聚在孩童的身上。 啧。 赞迪克知道怎样解决这点小麻烦。 他故意露出一点稚气,几分骄傲,更多的自信,红眼坦坦荡荡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师: “因为他影响到我学习了。” 话音刚落,四围瞬间就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默。 “咦!?因为打扰到学习?” “对。”赞迪克理直气壮: “本来,如果不是查卡同学打扰,我今天就能学完《中级机械原理二》了!” “不可能!那不是初学者能看懂的内容!孩子,你仔细和我说说。”老师的脸上不复平静,蹲下身子去平视赞迪克的眼睛: “你学到哪一章,哪一节了?那章的原理是什么?你又觉得他能派上什么样的用场?” 虽然是平等的注视,但那双老眼里却满是探寻与质疑,赞迪克不喜欢。 “我正学到连锁机关那章,我觉得,如果能将这种机关放在安保系统上” 在众人的震惊目光中,蓝发的孩童骄傲又矜持地开口,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表达,收获着或懵懂或赞叹的目光。 “天才真正的天才!” 教师冰冷的脸被融化,显出极震撼的动容来。 “查卡!”母亲忽地严厉了脸色,不复温和,“你得向赞迪克同学道歉!” “唉?妈妈?” “孩子!你不应该打扰赞迪克同学学习!教令院,本就是为知识与智慧设立的!” “妈妈明明是他先!”孩童的眼眶又被泪液浸湿,但这次却无人在意。 “我这是没事啦?”只有生论派的巡林官听得似懂非懂,茫然地挠头。 “赞迪克同学!” 老师的脸上绽放出比某位母亲温柔百倍,关爱千倍的微笑: “快回教室学习去吧!这里一切都有我来处理!” “好的,老师。” 孩童扬起脸,在老师慈爱的目光下,乖乖地转身离开了,但他在转身的一瞬间,就毫不掩饰地撇下嘴角,露出个不屑的表情。 只是这等简单的伎俩,一点点暂露的锋芒,就会俘获庸人的心,让公义彻底偏离,真是可笑。 持明先生所说的智慧,也不过如此。 罢了。 在我彻底成长起来之前,这个庸人的舞台,也勉勉强强能当做踏板了。 他迈出混乱的屋子,将孩童的泣音踩在脚下。 热烈的阳光洒在他头上,仿佛在祝福着这位前途无量的天才。 但他却固执地逆着太阳抬起了头,高高地伸出苍白的小手。 红眼被刺痛,泪水滚滚而下,但傲慢的天才却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终有一日,我要将太阳,捏在手里。 任我掌控。 * 一无所知的龙尊却是摇着尾巴,将有些忐忑的水龙王引入了山间。 “璃月的山峰,如倒置的深海,是光明的深邃,与枫丹的山完全不同只是看着,就感觉胸腔被打开了。” 好奇特的形容,泽苛绷着脸,尽力地翻译: “你是想说心胸开阔吗。” “唔、对,泽苛先生,你说的前辈,指的是?” “啊。”泽苛面上沉静,尾巴却颇为愉悦地翘起了,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钉在那维莱特的脸上。 “是你的同族,岩龙王哦。” “!!” 非人的竖瞳不可思议地睁大,现出极为可爱的吃惊来。 同族!? 如愿以偿地看着这年轻的至尊至贵之人变了脸色,泽苛满意地抖抖耳尖。 “毕竟我和那家伙情同手足,只是让他帮一点小忙而已。” “而且,你不是一直很想见见其它龙王吗。” 情到兴处,异世的龙尊一把拉起了那维莱特的手,扯着他进入了隐秘的仙境。 “!!” 白光在那维莱特眼前炸裂,好像世界在他眼前重新凝聚重组。 “呦!!” 在秘境的尽头,他看见一个头顶壮丽金角的魁梧男子向他招手! “到我这里来!水龙的后辈!” “”热情的招呼反而让那维莱特生了几分怯意,脚下多了几分犹豫。 但有冰冷的手抵在他的后背上,不容许他后退。 “上前去吧。” 龙尊的蓝眼冷淡,内里却温和。 然后,远离孤独。 第 90 章 棕黄山崖上, 生着一株琉璃袋,天生的紫色,让它在群山之间, 又尊贵,又亮眼。 棕黄山崖下, 采药郎惊喜举目,额头上留下温热的汗水。 “运气真不错啊。”他放下药筐, 抬手勒紧长发: “这都快半个月没下雨了,居然还能让我找到琉璃袋。” 将手攀在岩石上, 再眯缝着眼打量距离。 也太高了点。 那也得上啊。 没办法啊, 患者病情危急, 生机微茫。 没办法啊, 新鲜药材难寻,天干物旱。 心里叹着气,手下用着力, 山崖上缓缓升起了一个黑影,与那紫点越来越近。 “” 在他没有发现的暗处里, 蓝白发色的男子停住了脚步, 抬头静静去看他奋力向上的背影。 人类这是在做什么。 汗水滴进眼眶,但山崖上的药师不敢去擦。 手臂要绷紧, 颤抖易出错。 抬脚要注意, 生死只一念。 快到了吧。 扶稳身子后,他抬头,顶着热辣的太阳,去看那希望的紫色所在的地方。 空无一物。 琉璃袋不见了。 欸? 就在他一脸茫然的时候, 一道严肃又认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先生,你需要这个吗?” “!?” 他震惊地低头, 却看见有一人手里捏着琉璃袋向他示意,面容精致,竖瞳尖锐,唬得他心里一愣,手里不由得泄了力。 仙人!?? “先生。”那维莱特好心地提醒这脆弱的生物,“请注意安!!” 话未完全,就见那药师手一松,直直地跌下来! 那维莱特连忙把花捏在手心,上前两步,伸手想接住他。 那人却又惊又恐地大声拒绝: “!别来救我!啊啊啊啊!!” “??” 那维莱特被叫得脚下一顿,眼睁睁地就看着那璃月药师重重跌落在了灌木丛里,没有声音了。 “” 就这么抗拒被我救吗。 这么,讨厌我? 那维莱特和他手里的琉璃袋面面相觑 人类,真的好难理解。 * “我倒是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泽苛从容地将那凡人的腿上打上绷带,点点润黩之力洒上,愈合他断裂的骨骼们。 “可能还会有些痛,但已经没问题了,放心吧,那维莱特。” 被叫来帮忙的持明龙尊表现得十分可靠,安定了年轻龙王的心。 “但我还是不理解。” 那维莱特面上依旧淡然,但泽苛能看见其中隐藏的失落与沮丧。 “明明是如此脆弱的生灵,危急时却要拒绝我的施救呢。” 竟就这么低落下来了。 哦豁。 泽苛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给若陀甩了个眼刀,尾巴也无声无息地扫上他的脚背: 你后辈,快开解。 龙尊有令,若陀不敢不从。 他笑着安抚他年轻的同族: “别在意,那维莱特。” “人类不是无知无觉的岩石,他愿意如此行事,必有他的道理。” 但有什么道理能比求生更为重要? 那维莱特不理解,只是看着采药郎,在心里埋下了好奇的种子。 见那维莱特不再追问,若陀也转移了话题。 “对了,泽苛。” “我记得你不是又捡了个孩子吗,他现在怎么样?这几个月怎么没见你提过?” 泽苛平静的表情却立刻一僵,活泼的尾巴也瞬间呆住了。 “?怎么了?” 龙尊脸上无表情,声音却有些慌乱。 “我好像把他给忘记了。” 若陀看着他,微微张大了嘴。 “啊?等等,不对吧?” 你是会忘记这种事的人吗!? 在璃月的日子太过兴奋平缓,让持明龙尊下意识地忘了所有的烦心事。 很遗憾,虽然这不是泽苛的本意,但他的潜意识,已经自动自觉地把奇怪的孩子赞迪克分在了‘烦心事’一栏里。 也就是说 把赞迪克丢进教令院后,持明龙尊一时兴奋,竟十几个月都没有看过啦! 虽然十几个月对于长生种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于凡人孩童来说 蓝眼心虚地闪躲,泽苛猛地从龙中站起,云吟法术环绕其身。 “我有些急事,先走一步。” 潮湿的水汽瞬间扑了二位龙王一脸,蓝白色的影子在他们之间穿行而过,消失无踪。 “这家伙,做事还是这么冲动。” 若陀无语地拿袖子把脸上的水擦干净,回头看着一点反应也没有的水龙王: “还不如年轻人靠谱!” “?” 匆匆闯入教令院,敛息之法盖在身上,泽苛悄无声息地探出龙角,窥视教室里的孩子们。 一群摇头晃脑的小脑袋瓜子中,独独少了一个蓝发的孩子。 赞迪克哪里去了。 难道是闯祸了? 龙尊不愿意用恶意揣测来孩子,只是赞迪克实在是有些不光彩的前科。 但在忧虑切实地袭来之前,龙尊先于风中听到了讯息。 “赞迪克,那个妙论派小天才,正在演讲哦!” 声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妙论派天才是在说赞迪克? 真的假的。 持明龙尊巡声而去,只见蓝发的孩童站在一群高大的学者之中,侃侃而谈,毫不怯场。 这是那个调皮又爱撒娇的小赞迪克? 泽苛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遇见了一点冲击。 “从毒蕈里提取出来的汁液,通常被认为是致命的刀剑,对人类的生活没有一点好处。” 孩童自信地举起手臂,密封的玻璃瓶里装着深蓝近黑的水液。 “其实并不然。” 纤细的手指捏着瓶子,随意地点了点旁边的机器,: “提瓦特的世间万物都有元素的存在,毒蕈也是如此,只需要将这毒液以冰冻结,以岩震荡,以水稀释,以火蒸腾” 蓝黑色的液体被倒入机械中。 “”机械的身体微微抖动。 泽苛尖耳一抖,□□感电声,结晶碎裂声,水液凝结声传入耳中,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用机械操控元素力吗,虽然很简陋,但感觉有神之眼的雏形了 思考间,白色的药雾升腾而上,树干上的清跃鸣叫声渐渐低微。 龙尊一伸手,就有鸟雀迷糊着眼,酣然地倒下在了他的手心!! “前辈们,就是这样。” 蓝发的孩子傲慢地挑眉,手却温柔地将睡死过去的松鼠捡起: “将这药剂用我的装置处理转化后,毒性几近于无,就可以成为对动物特攻的麻醉剂了!而须弥,向来是一个与野生动物亲密接触的国家:蕈兽,长鬓虎、林猪、或者珍惜的鸟类” 说着说着,一直表现得非常成熟的孩童突然抬头向大人们露出一个童稚的微笑: “以后,面对着闯入农田城市的野兽,我们就又多了一条和平的处理方法啦!” “真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相处哦!” 就在这一刻,智慧与童真融合,给围观者带来了极大的反差! 看着蓝发的孩子轻托起手里的松鼠,一时之间,所有人的内心都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少而敏,智且慈好、好啊! “真是不敢置信,现在的孩子居然这么有爱心!” 路过的风纪官驻足而听,认真地畅想起来: “如果能作用于人的话,感觉可以用于一些凶险的绑架案件中。” 古板的教师自豪地将手搭在赞迪克肩膀上,眉目中满是昂扬的喜悦。 只是他的重点不在于动物,而是那台能操控多种元素的机器。 “好孩子,虽然想法狭隘了些,但你是当之无愧的天才!这机器应该用到更重要的地方” 赞迪克立刻不好意思地挠起头来,就好像他真是一个聪慧又富有怜悯之心的懵懂孩童一般。 投机的商人打起了算盘: “须弥毒蘑菇倒是有的是,就是不知道这装备量产便不便宜,能给我带来多少价值。” 一知半解,自以为是,寻利起早都在意料之中。 赞迪克面上挂着笑,心里却觉得无趣。 若不是为了持明先生的好感度,我天才的研究才不会用到这种方面!你们这些叽叽喳喳吵闹的人啊,都是故事书中旁白罢了。 众生思考度量间,只有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带着平静的质疑: “真的不会给机体带来伤害吗,赞迪克。” “!!”这声音是! 持明先生?什么时候来的! 赞迪克愣了一愣,刚想张口,但不等他辩驳,他人的情绪比他更为激动: “不要睁着眼睛乱说!懂不懂原理啊?吸入这些气体后,头都不会痛一下!赞迪克同学简直是我见过最仁慈的学者!” 竟然是那个打算盘的商人。 “智慧接受质疑,只是不接受毫无证据的质疑。”古板的教师眉头一沉,语气也多了几分不满: “所有的实验数据都在这里,而且如果不是对生命抱有纯然的善心,又怎么会大费周章地做如此装置。” 很奇怪的现象,完全不用孩童思考,自有外人来帮他辩驳。 赞迪克虽然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但他是个聪明人,小小年纪就可以看破人心。 利益驱动商人开口,偏爱促使老师维护,他们其实并不在意我想要的结果,也不在意动物的性命。 而只有持明先生,在真真正正,认认真真地思考着,我能不能达成那个虚假的目的啊。 太可爱了吧。 太好懂了吧! 蓝发的恶童将手附上胸口,面上一派纯真的坚定: “我有一位可敬的长辈,他已经深切地教导过我了,生命是珍贵而不容亵渎的,所以” “我在此呼吁:希望大家把捕获的野生动物交给我,由我买下,放归大自然!在此期间产生的一切费用都由我,赞迪克自行承担。” 声音清朗,萦绕空中,又收获起一片赞扬的掌声。 “探求智慧的同时尊重生命,不失去人性,这也是大慈树王带给我们的教诲!” 赞迪克却对这些愚人们的想法无动于衷,红眼不动声色地在人群中扫视。 刚刚那个发问的人,在哪里? 或者说,持明先生,你在哪? 但在一众温和赞叹的视线中,他怎么也找不到那双冷淡的蓝眼。 算了,找不到也没什么所谓。 毕竟,他现在还不属于我。 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他遥遥地想起那些在雨林里的日子,那时候的他与持明之间都很陌生,大巡林官也只是出于善心,教导在雨林里游荡的孩子: “赞迪克,你知道该怎样狩猎,填饱自己的肚子吗。” “我不知道,持明先生。” “孩子,跟我学。”成年人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尾巴微微翘却。 “隐匿、耐心、迅捷、果决” “噗。”血花在多彩的胸膛上绽放,涓涓流出。 “哇!好厉害,持明先生。” 孩童手里攥着鸟尸,心里却并不满足。 “持明先生,请你告诉我吧!” 野心在孩童的眼里闪烁。 “我又该如何捕猎比我强大百倍的野兽呢?” 昔日的龙尊只是好笑地拍拍他的头,并非做答。 但此刻的赞迪克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隐匿、耐心、迅捷、果决,以及必不可少的 爱。 爱我吧,然后信任我吧,持明先生,毕竟我是一个那样好的孩子。 然后,在这份海色的爱中,我会亲亲密密地要剥去你的皮囊,如母亲帮游子褪去外袍;锁住你的骨骼,如在新娘子手腕上戴上金环,再将手探入你的心窝—— 去探寻那奇异的红光,是否在与您的心脏一同跳动? 一边想着,一边走入智慧宫,蓝发的孩童踮起脚尖,绷直手臂,去探那高处的书籍。 “哈哈哈,赞迪克,不要逞强了!你是想要这本书吗?” 年长的学者抬手,轻松地将书拿在手里,在看清书名的一瞬间,他情不自禁惊呼出声: “《璃月仙人考》?妙论派小天才,你要转因论派?” 打趣的声音太大了,四围纷纷有好奇的目光投来。 孩童的眼神迅速地冷下,狠瞪了一下那多嘴多舌的学者,怒气马上将随言语一同迸发! “你拿错了!混、”帐。 “” “” 如蛇咽下毒液,如螳螂收回前臂: “我要的是旁边那个,谢谢你,先生。” 赞迪克露出礼貌的微笑。 * 奇怪。 虽然关于璃月仙人们的记载一向很模糊,但 为什么只有这个名为九沃龙尊的仙人记载上,有这么多删改? 功绩与古老传说倒是很多,只是外貌特征全部被删去了。 赞迪克又拿起了另一本带插画的书,去翻记载着九沃龙尊的那一页。 397、398、399402。 甚至被裁掉了。 欲盖弥彰。 在这神圣的智慧宫里,谁能损坏书籍而不受责罚?赞迪克只能想起一个可能性。 那已故的智慧之神——大慈树王。 “持明先生的背景比我想象中的要可怕的多啊” 没办法,再试着用虚空系统搜索一下大巡林官吧。 「警告:您的权限不足,无法查看。」 这么麻烦? 赞迪克若有所思地摘下终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学生制服。 看来得在教令院多伪装一段时间了。 * “嗒、嗒、嗒” 轻快的脚步声又在龙王们的身后响起。 “嗯?泽苛,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若陀颇为讶异地抬头,却见那好友的尾尖正在他身后愉悦地摆动。 “可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倒是没什么。” 泽苛坐下,矜持地和朋友分享喜悦: “只是发现有个孩子,成长了许多罢了。” “荆棘之地,亦有稻谷勃发。” “破损之卵,亦能孕育生命。” 蓝眼温和地垂下,泽苛怜爱地去看窗外新生的小树。 “生命的成长,感觉真是奇妙。” 90-100 第 91 章 抓不住的岩石, 松开的手指。 刺痛眼的阳光,后仰的身体。 下坠,热风, 地面,仙人, 琉璃袋 扑咚! “呼啊!!” 身体一下子从床上弹起,大口的空气被急促地吸进肺里, 冷汗与泪水一同渗出,狼狈极了。 但突然有雪白的帕子递来, 吸引惊魂未定的视线。 抬头, 白发竖瞳的仙人关心地看着他: “你还好吗, 先生。” “啊, 是您救了我!仙人!”采药郎感激又欣喜地看着头生垂角的仙人,但很快,他的表情又变成了惊恐。 “等等!仙人!那株琉璃袋呢!” “那朵紫花吗。”那维莱特伸手, 紫色的植物小花躺在他的手心: “虽然不知道你要它做什么,但我已经把它保存好了。” 采药郎的眼睛里立刻绽放出惊喜又快乐的光芒, 他小心地接过药材, 掀开被子就想坐起: “多谢你,仙人先生!但现在我必须回去了, 等下次再见面, 我会好好的感谢你的!嘶!好痛!” “你最好躺下,泽苛先生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不行啊,仙人先生。”采药郎疼得满头冷汗,但还是倔强的想要爬起来。 “医生和病人还等着用药呢!我必须把药材快些送下山去!” “药?” 枫丹来的龙王茫然地看着手中的小花。 “所以你之前不让我救你, 是为了” 采药郎不好意思地挠头,脸色依旧苍白: “嗨!我一时之间急昏了头, 生怕自己把您手中的药材砸碎,现在想想,有仙人在侧,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嘛!” “” 白发的龙王歪了歪头,口中不自觉地泄露出疑惑气音。 “这药材,难道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吗” 不可能。 人类,作为普通的生物,不可能抵抗本能,将其他事物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仙人先生,你在说什么?” 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无事,我是说那医生在何处?” 非人的龙王,枫丹的朋友,就这样拿着粗糙的地图,凭着浅淡的好奇,向璃月的沉玉谷,迈出了第一步。 走向人类的第一步。 * 沉玉谷,一处普通的医馆。 “唔咳!” 在连续工作了三天三夜后,医生终于要撑不住了。 他能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在阵阵发麻,疲惫化成冰块,冷冻着身体里的血液。 “放弃吧,荆芥。” 他的师父不忍,再次开口劝阻: “这孩子病的太重了,哪怕琉璃袋现在送到,他存活的概率也不高。” “不行啊,师父。” 医生却微笑着摇头: “那孩子还在呼吸呢。” 师父平静地看这年轻的医生,视线里含着明显的不赞同。 是啊,孩子确实还在呼吸。 只是除了呼吸,也没有别的反应了。 荆芥,你该理智些别为无根垂死的花伤心伤身 但这小子眼底青黑,话语却灵动。 “让我再试试别的药方吧,求您啦,师父。” “随便你,别到时候累得生病,还要我医治就好。” 既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手已伸出,又如何收回? 所谓医生,也不过是血肉之心的凡人罢了。 师父心里正感叹着,却忽见有一位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男子走了进来,俊美的脸上满是严肃的认真。 “受人之托,前来送药。” 医生疲惫的眼睛里立刻冒出精光: “琉璃袋?” “是的,希望我没有来迟。”小小的药盒摆在手上。 荆芥立刻翻出柜台,神情激动地接过: “这种天气,居然还真能找到!先生,你等我一会!报酬一会给您!” 说着,他拔腿就跑入药房,竟就这么无礼地将那维莱特扔在了空荡荡的房间里。 “”水龙迷茫了一瞬间。 这人类,看起来很忙。 按照礼节,我是不是应该站在这里等他? 可是将客人这么丢下,好像也是一种失礼的行为。 “嘶~” 水龙思考时,轻轻的蛇类吐信声在屋子里响起。 嗯? 竖瞳咻地缩紧,野兽般盯着声音响起的地方。 “!”见鬼! 龙威汹汹,白蛇被吓得身体一缩,弹簧般射入了内屋病房! “!”莫要伤了其他生命! 那维莱特下意识地跟着追了进去。 “等下,不要跑,我不会伤害你咳咳!” 单人的病房里,浓郁的苦药味水汽呛得水龙喘不过气来,只得伸手捂住口臂,单手去抓那到处乱游的长蛇。 但那长蛇却灵巧地从他指缝间溜出,一个猛冲跃上了病床,蛇头撑起,故作镇定: “你是何人!安敢袭击璃月仙人!?” “!?”龙手茫然地停下。 “咦,师父。”医生端着药碗推门而入: “你怎么在普通人面前说话了?” “你是人,你师父不是人?” “这什么话?”白蛇语气忿忿: “你不也不是人嘛!” 人类医生:“??” “所以”荆芥茫然地睁大眼,“这屋子里,只有我是人,对吧?” “不对。”白蛇条件反射地纠正: “你忘记了算上病人。” “?”那维莱特竖瞳不动声色扫视了一遍这个屋子,没有发现第二个活动着的生物。 “你们说的病人在哪里。” “唉。”医生叹着气,掀起了长生身下的被子。 “在这儿呢。” 小小的,枯瘦的孩童身影猛地冲进了水龙的眼里,他终于听见了那道细弱的呼吸声。 不是个摆设,不是个朽木,也不是个尸体。 白被之下,生命在艰难地喘息。 “怎么”那维莱特的舌头打了结,竖瞳震惊地看孩童根根突起的肋骨。 “会病成这个样子?” 医生无法回答水龙的疑问,只是悲悯地垂下眼,将汤药一点点滴进孩童微张的口唇里。 “还行吗?荆芥?”白蛇将目光从水龙的伸手移开,伸出尾尖去探那孩童的体温。 “荆芥虽然缓慢,但他的体温在下降,药方里加新鲜的琉璃袋也不行,你知道我的意思。” “” 医生不说话,手却捏紧了。 “师父,我想” “等等,什么意思。”水龙却猛地开口打断,非人的竖瞳微微睁大: “难道这个幼崽要死了吗?他还这么小?” 长生立刻若有所思地抬眼看着轻微失态的非人类。 什么嘛,看着唬人,原来只是个孩子啊。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却有两道声音同时开口反驳! “不,一定还有办法的。” “不,一定还有办法的!” “” 水龙与人类茫然对视。 你怎么也? “总之时间紧急,我要先去找个人。” 来不及细想,那维莱特转身就走,留给屋里的二人一个坚定的背影。 没想到,这个气势强大,实力不凡的家伙也是个难得的善者。 长生内心感慨万分,她不省心的徒弟却在身后荆目光炯炯,声音暗含讨好: “师父,我想” “你不想,没门!” “但是”荆芥张口,还欲再辩。 但长生决意地硬起心肠,冷酷地拒绝这一直宠爱的徒弟。 “打住!我知你慈悲为怀,但也不能” * 离开凡人聚集的沉玉谷,穿过山水与河流,将空气中的水雾一一搜巡,那维莱特一把薅住了在云来海旁垂钓的泽苛! “?”龙尊面无表情,蓝眼却透露出几分茫然。 “抱歉,没时间解释了!” 那维莱特心里焦急,一把搂住龙尊的腰,整个举起,抗在肩上。 “?” 龙尊毫无防备,身体一轻,长尾就开始茫然地在空中卷曲。 看不出来,那维莱特劲还挺大。 “啪。” 龙渔白竿落地声,泽苛眼睁睁地看着钩上的鱼随之挣脱,落入水中无影无踪。 活泼得很,好像还是条观赏鱼。 “” 龙尊两个时辰的努力,就这样消失了。 那维莱特浑然不知,一心抗着泽苛大步往前走:“泽苛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被迫双腿悬空,脑袋抗在身后,持明平静的脸上终于绽起了青筋。 抱可忍鱼不可忍,就算是小朋友,这么做也太没礼貌了! 解决一个毫无防备的嫩龙很简单,只需要伸出双手,揪住背后的布料,再将长尾旗杆似的直直地向上甩去! 泽苛借着惯性在那维莱特的肩膀上玩了个倒立! 那维莱特沉稳的步调果然被打乱,踉跄着向龙尊的方向倒去! “唔!泽苛??” 龙尊充耳不闻,冷酷无情,手下一个使力! 倒! “啪!!” 尊贵的七龙王之一就这样被仰面按摔在地上! “!?” 那维莱特从没有过这种体验,颇为茫然地仰面看着天空,他新交的朋友亦摔在他的身上。 而泽苛灵巧地甩尾,优雅站起,双脚重新立在地上。 他看着有些狼狈的水龙王,心中生起几分愉悦: 好了,我消气了。 接下来让我看看这孩子在搞什么。 对这些弯弯绕绕全然不知,那维莱特只看见龙尊背着阳光,从容地向他伸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那维莱特,冷静些,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而且” “我的速度可比你快多了,要抗也该是我抗着你才对。” “” “抱歉,我忘了。” 那维莱特冷静地被泽苛拉着手腕直起身,耳尖却漫上尴尬的红。 “泽苛先生,请帮我一个忙。” 虽然尴尬,但他确实也因此冷静了许多。 “好,那维莱特,请为我指路。” 龙尊点点头,放过了这孩子,长尾随意地缠上了水龙的手臂。 “好。” 不过瞬息,二人就到达了医庐,与那白蛇样的药君长生面面相觑。 “好巧,朋友。” “巧个鬼!”长蛇一尾巴拍在泽苛身上: “我还以为那小子会带来什么惊世神医!” 龙尊灵巧地躲过,又反手控了蛇的七寸。 他行动自然,言语却沉凝: “我也没想到居然你陷入了困境,不过既然你之前没叫我,那就说明” “抱歉,那维莱特,我应该是救不了这个孩子。” 第 92 章 救不了? 那维莱特知道泽苛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哄自己, 只是心里依旧不解: “你的力量,甚至能瞬间救好全身多处骨折的凡人,而这孩子, 虽然身体消瘦,意识混沌, 但四肢完好,呼吸顺畅, 为什么救不了?” 患儿无知无觉地躺在面前,水龙能感到生命的气息在从小小的躯干里面弥漫出去。 人类正在变成珊瑚 不。 珊瑚虽不动, 尚且能活千年。 这孩子, 又有几日能活? 泽苛将患者看了又看, 摸了又摸, 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选择把残酷的真相告诉这年轻善良的龙王: “那维莱特,你我皆非人族, 应当更能体会这种生灵的脆弱。” “你看这里。”白尾低低地垂下,龙尊伸出手指轻点那患儿被剃得光秃的头部, 沉静的声音里藏着哀伤: “用璃月话来讲, 这是气血瘀滞、痰浊凝结于头部,积累成痈。” “用须弥话来讲, 这叫颅内肿瘤, 已经累及全身了。” 那维莱特听不大明白,天生强悍的龙王从不生病,他只是茫然地看看泽苛: “这病不能治吗?” 非人的竖瞳里满是对孩童的纯粹恻隐,如圣人怜悯众生, 是高高在上的慈爱,又是真切的关怀。 高贵的水之龙会为人类悲伤吗? 白蛇探头, 蛇瞳看着这龙王的气势,又看看这龙王的神情,心中一定,终于完全放心了: 这男子虽然看起来可疑可怕,但行动坦率,言语良善,赤诚如童子,完全不用太过戒备。 “唉,治什么啊,就他那力量,不催命就不错了。” 她一放松,也乐得解答他的疑问: “肿瘤势强,身体势弱,营养全被肿瘤吸收,所以身体枯瘦,但泽苛的润黩之力更是大补之物,贸然输入身体,你觉得是肿瘤先壮大,还是身体先强健?” 两兽争食,强者更强,弱者更弱,再无他法。 那维莱特一惊,心中了然: 肿瘤一壮大,必将率先将孩童大脑碾碎成沫,爆出白浆。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水龙的眼睑垂下,有些哀伤地伸手摸了摸患儿的头。 血液如水缓缓流淌在枯瘦的身体里,在其下,那维莱特能感受到生命的不甘。 “还在呼吸呢。” 还活着呢。 却好像已经死了。 “” 对年轻人的悲伤感同身受,龙尊伸出手来,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 “肿瘤压迫神经,至少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 这算是安慰吗。 水龙的心情越发低落。 眼看着那海蓝色的软角都低落地垂下,泽苛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忙转移话题: “这孩子的父母呢,怎么不在这里。” “好问题。”长生无奈地吐吐信子,“在药费达到区区五万摩拉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 水龙的心情越发烦闷。 这什么父母,就算是没钱也不应该等等,我又说错话了。 泽苛心里一哽,蓝眼有些担心地窥视身旁的年轻龙。 与千余岁的自己不同,那维莱特这孩子,大抵是第一次经历人类的死亡吧,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只是想想,就足以让现在的泽苛也为之胆寒了。 但显而易见,那维莱特可比年轻时的龙尊要理智多了。 既然已无希望,那就不要再沉溺于伤悲之中: “让我为这孩子再做些什么吧,拜托了。” 行动起来吧,那维莱特。 泽苛带走龙王,寂静在病房里凝集成团,那孩子明明还活着,却仿佛已经死了,只有小小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苟延残喘,不肯停歇。 但仙与龙,竟无一人发觉。 在他们哀婉叹息的同时,面色苍白,身体瘦弱的凡人医生眼神执拗。 这孩子还没死呢。 * 赤手捻起金针数十枚,以火灼烧,刺入周身大穴,引起肌肉痉挛。 “”白蛇看着,一声不吭。 指尖与针尖红得相似。 又热水敷手,涂满药油,推捏擦捻,按捣拍摇那孩子轻薄的皮肤与骨肉。 “”患儿沉默,静如人偶。 石板都要比她热乎些。 口里放入吊命药,鼻腔吹入救命粉,拇指按在人中处,掌心摩擦手足心。 “荆芥。”白蛇张口,无喜无悲: “她没有呼吸了。” “我知道的,师父。” 医生嘴里应着,手下却不停。 “但她还有心跳呢。” 振动虽小,但是还没停止。 所以我也没有停下的理由。 人之将死,何以为救? 合谷、人中、百会、少商一一按过,均无反应。 “荆芥。”白蛇闭目,不忍直视: “她没有心跳了。” “我知道的,师父。” “但她还有体温呢。” 温度虽低,但是还没消散。 所以我也没有停下的理由。 急救的方法几何哉?适用的方法几何哉? 若将所有一一试过,可能挽救此子性命? 不能。 不能。 不能。 “师父。” 在再一次将针刺入患儿十指之后,医生看着那青黑的指段突然流泪。 这到底是在救治,还是在折磨? 他面朝那白蛇,咚地跪下。 “师父。” “请你,教我救人的秘法。”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静默,白蛇颇为无措地张口: “我已将毕生所学,一一传授与你” “咚!” 医生不说话,只是低下头,狠狠地用额头磕了下地,红印漫上白肤。 “你知不知道你在求什么!?你会死的。”白蛇猛地甩开头,狠心不看。 “咚!” 荆芥也不开口劝,只是猛磕一声,然后毕恭毕敬地威胁: “你若不答应,徒儿今日就磕死在这里。” “你!” “咚!” 凡人的脸上现出决绝,狠意顿生。 “龙尊不在,凭师父浅薄的仙力,想必也拦不住一个求死之人吧。” “你、你威胁我!?” “咚!!” “荆芥!” 垂死孩童前,献祭无罪牲,医生长跪白蛇下。 他微笑着,嘴角勾起,眉目柔和,殷殷乞求: “师父,你给我吧,我不怪你。” 腰弯颈垂,直直向下: “咚!!” 地生红泪。 地生红泪? 长生蛇瞳一颤,血味如雾落在蛇信上。 令人作呕,也令人想到许多疯狂的可能。 “” “我不给你,荆芥。” “就算是你磕死在这里,我也不给你。” 医生不答,只是再一次微笑又虔诚地弯下了腰。 “咚!!!” * 鲜血逐渐淋漓与地板,荆芥身体的晃动越来越强烈。 白蛇却紧紧合上嘴,死也不松口。 她知道,这一松口,凭着凡人的执拗与坚持,接下来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代人了! 额头与地板相击声一声比一声大,震动一次更比一次猛烈,长生竟真摸不清医生和患者哪个会先死! 但是不行,死一个人与活无数人,孰轻孰重,她还是分的清的! 或者 一个卑劣到不可思议的想法袭上仙人的脑海。 只要拖到那个患儿死了 这件事是不是就算过了。 白蛇倔强着,沉默着,等待着 死亡将患者带走,再将荆芥还回。 “师父。” 许是力歇了,医生双手撑着地,额头贴在地面上喘息: “您不会是在拖时间吧。” “” “但是啊,师父,我知道的。” 声音模糊不清,尾音在空中疲惫地拖曳: “她也曾轻轻摸过您的鳞片,小声地向您倾诉过:” 成熟的男声语气压低,不伦不类地模仿着孩童天真的语气: “蛇蛇,蛇蛇,求你告诉我:” “我还能长大吗?” “” “药君。”徒弟突然极逾越地直呼起仙人的名号: “你好像是太过担心我,所以忘记了。” “这孩子,也是您的病人啊。”!! * 「珥蛇拖龙法」 金黄蛇瞳邪异地镶在眼窝里,人类却笑得一脸满足与纯真。 无论是救治,还是折磨,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妈妈” 极轻极弱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 活下去 医生极快乐地笑了下,剧烈的晕眩后知后觉地找上了他,三天三夜没睡的困意也滚滚袭来,再加上失去的大量生机 “荆芥!荆芥!喂!!” “咚!!”响亮的倒地声。 凡人躺在地上,闭目昏厥。 “怎么了!” 泽苛应声急匆匆走入病房,身后跟着枫丹的水龙王。 “就给娃娃买个寿衣的功夫,你们就被打劫了?” 他低头看看满脸是血的医生,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瞳色大变的白蛇: “从来没有听说过长生有过如此相像的姐妹。” “姐个头啊!” 长生急得把自己系出十八个结: “再不救人就得去买新寿衣了!!” “!?” * 一番折腾与解释后,那维莱特沉默地看着病倒的医生和呻吟的患儿。 “妈妈妈妈” 肿瘤压迫了孩童的听觉神经和视觉神经,促使她一直不安地挥动干瘦的手臂,去寻她消失的母亲。 “” “妈妈妈妈好黑” 声音凄厉微弱,如幼猫饮泣。 “” 那维莱特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握住那枯小的手掌。 “我在这里。” 孩童听不见,小手在水龙的手中扭了扭,安心地不动了。 她向那维莱特露出了一个羞涩又干瘪的微笑。 “泽苛,我、我” 如被笑容惊醒,那维莱特猛地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心口,大力揉皱衣服。 “我不明白。” 空气中的水元素忽地浓厚了起来,久晴无云的天空渐渐变得阴沉。 要下雨了。 “为什么这些无力的生灵能用自己脆弱的生命去换他人的存活?那个药师也是,这个医生也是。” 他轻轻地捏那鸟爪似的手,心里却满是撕裂般的痛楚。 为什么有些人会抛下自己的孩子,另一些人却会为这孩子献出生命? “我不明白” 高尚还是卑劣,脆弱还是坚强? 我该以何种目光,看待这个种族? 泽苛正细细地捡去医生头发间凝结的血块,闻言悲悯地看了年轻的那维莱特一眼。 好熟悉的疑问,他依稀记得自己也曾经为此困惑过。 只是九沃龙尊已经寻到了自己的答案,那维莱特还没有。 泽苛不擅长言语,也不打算直接告诉水龙答案。 他深知,有些东西,如果不切身体验,就毫无意义。 于是,泽苛轻轻地拍拍那维莱特的头,安抚这个迷茫痛苦的年轻人。 “如果不解的话,就在人群中寻找答案吧,那维莱特。” 竖瞳迷茫了一瞬间,他愣愣地看手里枯瘦如柴的小手。 “可我并非人类” “正好,长生也不是。” 泽苛淡定地指了指在一旁郁郁寡欢的白蛇,“别看她这样子,其实也是个老资历的前辈了,关于人类的问题都可以问她。” “长生,愿不愿意招个看店的,那维莱特很强哦。” 那白蛇却目光涣散,人瞳忽地一下就落下泪来: “呜呜呜!徒弟变异了下次我一定要把仙家典籍藏好呜呜呜呜!” 俨然是受了大打击,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啊。 泽苛冷静地摇摇尾巴,从容地面对那维莱特: “她同意了。” 不,完全不像吧。 理直气壮地忽视掉水龙一言难尽的目光,泽苛一把把白蛇薅在手上,轻轻摇晃。 “别难过了,药君。” “事已至此,还不赶快把你那珥蛇拖龙法的原理讲一讲,我好研究研究能不能抢救一下。” “诶?”长生猛地回神,眨眼做回忆状, “你说你这个润黩之力能不能补充损失的生机?” 第 93 章 伴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稀薄到几不可见的红光轻轻点在泽苛的指尖。 “小剂量!一定要小剂量!”长生紧张地将尾尖都塞进嘴里,眼睛瞪得像灯泡。 “我可就这一个徒弟,你可别给我补死了!” “冷静, 长生,你看起来像是个焦虑的皮圈。” 泽苛虽然面上不显, 但心里也紧张,人类不比植物状态稳定, 他亦深惧自己手一抖,把荆芥灌成驮兽大的肉团。 补充生机可比医治外伤困难多了, 毕竟从表面完全看不出润黩修补到哪一步了。 下次一定要换种方法 泽苛冷着脸, 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唾沫, 蓝眼谨慎地看着面前昏厥的医生。 龙尊垂手, 指尖温和地贴上人类的皮肤。 雨越下越大了。 那维莱特看见凡人那因痛苦而紧缩的眉头慢慢松了,额头上的淤青也渐渐散去,心情却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 “就算是他将自己的生机献出, 又有什么用呢。” 那维莱特低头,干瘦的孩子疲惫地睡着, 小手还紧紧捏着水龙的指尖。 “这孩子头颅里的异物还在, 死亡并没有离他而去。” 这渡出来的生机,与喷洒在搁浅鲸鱼身上的水汽又有什么区别。 无法理解。 雨水里带着苦涩的味道, 密不透风地糊在水龙王的心上, 又沉又腻。 “珍贵的生命被白白损耗在他人的身上,所得到只是无用功,一场空。” 无法理解。 但白尾蓝角的龙尊却摇头否认,冷淡的眼尖锐又温和: “并不是的, 那维莱特。” 泽苛思量着,伸出手去仔细摩挲孩童光秃的头部, 白玉一样的手和患儿干黑的头皮形成极反差的对比,刺着非人龙王的眼。 荧光抱土,珠入泥肠。 也无法理解。 不知那维莱特的所思所想,泽苛自顾自地思考着。 “多亏了荆芥的付出,我现在有了一个” “可怕的救治方法。” * 太阳升起又落下,疲惫的医生终于睁开了眼。 他手指曲起,挠了挠凌乱的头发,迷迷糊糊地嘀咕着: “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这本是无意思的喃喃自语,却有平淡又认真的回答声在屋子里响起: “雨下了一天一夜,你也睡了一天一夜。” “是您啊,那维莱特先生雨?” 凡人这才惊喜地发现屋外的瓢泼大雨。 水流顺着窗棂成股流下,淅淅沥沥地淋在石板上,医生的目光不由得呆了。 今年沉玉谷的夏日出其的干热,虽然因临近枫丹而不至缺水,但适合雨后采摘的药材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这雨下得可真恰到好处。 “真好啊,想必新鲜的琉璃袋很快就会开满山崖吧等等,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回神,急急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竟是连鞋也不穿就想破门而出! “”这是第二次被这个凡人忽视了。 唉。 那维莱特冷静地捏了捏眉头,长腿一伸,难得有些失态地将鞋径直向医生的身前踢去。 “!”荆芥有些茫然地一脚踩在了鞋面上,足心与冰冷的地板隔绝 好精准。 沉静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明明是宽慰的内容,医生却觉得后背有几分发凉: “孩子无事,泽苛在照顾,你不用心急。” “而现在,医生,我有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认真地答复我。” 白发的男人姿态端正,竖瞳幽邃,荆芥看着看着,竟觉得自己是在与什么不通人性的野兽对视: “世间何物,可重于生命?” 莫名其妙的问题。 医生愣了一下,颇为苦恼地笑了起来: “先生,好怪的话,这世间有什么东西要比生命更重要吗?” “” 更无法理解了。 面前这个凡人明明知道生命的可贵,为什么还会做出那种选择呢。 而且按照常理来说,人类做为一种生物,不可能抵抗本能,将其他事物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才对啊。 还是说 龙王眼神一凝。 “人类。” “你那挽救生命的职责,与你自己的生命。” “哪一个更重要。” * “我不知道,先生,也许在你看来,我正在做毫无理智的事情。” 凡人笑着眯起了眼,给了他一个真诚的答复。 “但是啊,在病人痊愈,自己提起自己的衣物,与我挥手告别的那一瞬间” 不健康的红晕漫上了医生的脸,他的声音喟叹着低吟: “实在是太满足了。” 就在这一瞬间,就在这大雨中,那凡人身体蓬勃的情绪如被绢布兜住的泉水一般,虽不至抛撒,但溢散出的元素力又鲜明地在空气里碰撞扩散!与水龙共鸣! “!” 喜悦、满足、悲伤、执拗种种情绪溢散在水里,流进水龙心里。 “” 难以理解。 那维莱特终于把路让开,放这人类离开。 这种渺小的造物,好像确实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也许,我生为人形,并不是命运的玩笑,而是真有其用意吧。 要不要,稍微了解一下这个种族呢 “哇,九沃龙尊!您还在啊。” 持明龙尊却向着衣衫凌乱的医生点点头,平淡地招呼着: “既然醒了,就与我一同研究研究,怎么把这孩子的脑壳掀开好。” “??” 把什么掀开!? 那维莱特的思考也猛地一滞,不敢置信地睁眼瞪向若无其事的龙尊。 “谋杀?” “不算吧。”泽苛蓝鬃尾尖轻轻晃动,脸上是平静如水的认真: “没有谋划,就算不上谋杀。” 他又在开玩笑了。 “原来如此不对。” 那维莱特心里一紧,连忙疾走几步护住床前患儿,冷酷竖瞳逼视泽苛。 “你不是说,有救治方法了吗,那为什么还要撬开他的头盖骨?” 这是嫌死得不够快!? “啊!我明白了了!龙尊大人!” 荆芥的眼睛亮了一下,又忽地灰暗: “你是想打开头颅,然后把肿物从其中取出吧,但是恕我直言,那是不可能的。” 他伸手摸摸孩童瘦小的身体,感受着他虚弱的心跳。 “这孩子身体太弱啦,在头上开那么大的口子,她一定会受不住的。” “我在这里呢,她怎么可能受不住。” 龙尊此话说得肯定,但荆芥不是个迷信仙人的,本着医生的责任心,他忙开口劝阻: “可是您的润黩之力必会让肿瘤先扩大,只怕还不等我们劈开患者的头颅,她就死了。” 却不等泽苛开口解释,那白蛇就有气无力地开口轻斥。 蛇有着荆芥所熟悉的眼睛: “我看你是真把头磕傻了,好好摸摸你眼眶里的是什么东西吧!” 我眼眶里的是!! 荆芥忙转身,去看镜子中的自己。 黄金的蛇瞳诡异璀璨,既如火光中上下翻飞的黄纸,又如药房深处堆积的摩拉。 看呐,荆芥,这是你以命买命的单据,也是你契约的证明。 生与死,凝结成金珠子,嵌在人的眼眶里。 “” 手颤抖着,医生去摸镜子里的眼睛。 水龙不声不响地投以注视。 在这暴雨中,他感受到了几乎要凝聚成水的喜悦。 “你大可用自己的生机,去保这孩童的命脉,好让龙尊破开他的头颅,取出那坏痈。” 白蛇蜿蜒,顺着人类的腿缓缓向上,直至绕住脖颈,信子擦过耳尖。 她声音轻柔,水银般划过耳道,毒获了医生的心。 “肿瘤既出,龙尊无所顾及,润黩强盛,必救孩童性命。” 必救孩童性命。 将益阐明后,是冰冷的拥抱。 “但你的生机接连受损,逆天改命,必遭反噬,损寿数十载,你可要想好。” 必救孩童性命。 “尔尔百年,悠悠不返,青碑生苔,残魂眠土,荆芥,不值啊。” 为医为师,两情难全。 虽然润黩之力能在一定程度上修补生机,但 为师者总是偏疼徒儿的。 必救孩童性命! 长生见荆芥捂着眼怔愣了好一会,只当他怕了,心中微定:“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她却不见水的龙王突然咬紧牙关,闭目不看! 人类决绝的情绪激烈如漩涡,在暴雨中酣畅奔涌,此刻却只有他能感知。 “泽苛龙尊。” 那瞳不似蛇瞳,也不似人瞳,凝着固执的仁慈: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荆芥!!” 长生咬牙切齿地惊呼一声。 蓝瞳的龙尊却淡定地掏出早消毒过的锤斧刀剪,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 “随时可以。” “泽苛!你!”长生被这俩癫货气得直打挺,又不敢真的打扰二人准备,只得一尾巴甩到那维莱特头上: “这俩疯子!!” “” 无辜受罚的那维莱特倒也不恼,只是颇为同情地把这身心俱疲的师父握在手中。 荆芥心虚了一瞬间,终究是没理她: “提瓦特大陆上,从来没有过如此骇人听闻的治病方法” 泽苛也不理她,自顾自地拉着荆芥分析:“我们也算是前无古人了,麻药也不好上这样吧,那维莱特。” 他双手捏着小斧头和锤子,干脆一个利落的摆尾就劈掉了水龙手里的白蛇,长尾一曲勾住他的腰: “帮帮忙,按着患儿别让她动,记得别按碎了。” 那维莱特睁大竖瞳,有些惊恐地伸手指了指自己: “我?” “对。”龙尾紧紧地拉着那维莱特的腰,长腿控制不住地上前,径直跨过了摔在地上的长条白蛇: “这、泽苛先生,你开玩笑的吧?” “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 事成定局,白蛇瘫软地趴在地上,阴森森地吐了吐信子: “迟早让灵渊把你们都给吃了。” * 孩童睁着眼睛,无光的瞳孔对着龙王。 她既听不见,也看不见。 冻结的雪人,在阳光下落了眼睛耳朵,正慢慢地化成一摊水。 “” 那维莱特试探着伸手,拉住那孩子的腕。 他一触到那细小的骨头,孩童却立刻发现他的存在,扭扭头,冲他露出了一个羞涩又信任的笑容。 俨然是记住了水龙的气息。 那维莱特心里一颤,手险些住了。 “乒乒乒!” 小锤敲打斧背的声音刺耳地响起,那是龙尊在熟悉接下来要用到的器械。 “那维莱特。” 无波无澜的声音在嘈杂声几乎听不真切。 “如果抗拒的话,就松手吧。” “这本不是你的义务。”荆芥亦在旁边劝说。 “不。”龙王的竖瞳却忽地坚定了起来,一手强势地按住那秸秆般的双腕。 他看着孩童空茫又信赖的眼睛,只觉得有种种奇异又强烈的情绪在支配着他的行动。 水龙不知道自己要在那眼睛里寻求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关注这弱小的族类。 他只是看了看荆芥的蛇瞳,沉声到: “请让我,也来帮忙。” 第 94 章 患儿脆弱, 对实力强大的水龙王来说,最困难的反而不是控制住他,而是要注意手下的力道, 莫要把那脆弱的骨头,捏碎成泥。 “从来没想过这么粗暴的治疗手段真是荒谬。” 白蛇抱怨着拿来干净白布, 那维莱特轻轻将患儿抱起,横放在上面捆扎。 水龙王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活计, 只觉得是在用渔网打捞着水面的泡沫,微微一用力, 就要碎得无声无息。 孩子却信任地任着龙王摆布, 直到手脚躯干全被牢牢束缚住, 才迟钝地发现了不对劲。 “唔啊?” 大概是想表示疑问吧。 “还残留着部分语言能力。” 蓝角的龙尊在一旁看着, 仔细地将手浸在热水里,擦上烈酒,反复清洗消毒。 “虽然肿物已经压迫到脑内神经, 让她的痛觉迟钝了许多,但这毕竟是开颅, 疼痛无法避免。” 将手上的水元素抽去, 龙尊面上冷静,尾尖却绷紧了。 “所以, 我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 在达到这孩子的生理极限之前,把她的命保下来。” * 指尖相贴,双手箍住孩童的头颅,露出头皮。 那维莱特能感觉到弱小的生物在自己的压制下微微战栗。 无需通过共鸣, 水龙王能直接感受到: 这孩子很害怕。 聋,瞎, 哑,盲,又脆弱,又无力。 被如此突兀地捆住,害怕是必然的吧。 生命,就在自己的手下扭动,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细小的血管里,血液在艰难奔涌。 如同感受到水龙的不适一般,泽苛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按住,那维莱特。” 他抬手,冰冷的刀被锋摁在薄薄一层的头皮上,孩童被凉得一哆嗦,表情更加茫然。 龙尊却冷酷无情地伸出食指与拇指,按在刀尖附近的皮肉,右手用力一拉,红线跃然纸上! “我要开始救治了。” 第一刀。 “!” 疼痛猝不及防,打得孩童呆滞地睁大眼,直到头皮被彻底切开,隐约露出森森的白骨,患儿才恍然发现自己被信任的人‘背叛’了! 荆芥适时地张大黄金蛇瞳,生机源源不断护住孩子的心肌血脉,孩童的抗议也越发地强而有力! “呜!呜啊啊啊啊!!” 哭声惊得龙王心脏骤缩,刀尖划出的血液,立刻染红了头皮! 仅仅是开始,就这么痛苦吗!? 那维莱特不能再看下去,苍白着脸抬起竖瞳,将视线狠狠地钉在九沃龙尊的脸上! 龙尊的面色冷得可怕,不声不响地拿起小斧和锤子,沾血的手腕不带一丝犹豫。 “不要抖,那维莱特。” 他的话语要比深海冰冷一万倍,冻得人心里打颤。 “我要加速了。” 锤子被坚定地抬起,仿佛那不断爆出尖叫的孩子不是一条生命,而是一块虫蛀的木头一样! “咚!!” 他的手很稳,比得上全璃月最好的石雕匠人。 “嚓。” 很巧妙的力度,白瓷碗轻轻地裂开,没有损伤到一点点内容物。 但血溅在水龙王的衣领上,扰乱了一池静水。 腥臭味渐渐在房间里蔓延,就像海鱼腐烂了身子,露出被水泡得白胀的器官。 那维莱特偏过头去,双手仍死死地箍着孩子的头,胸膛下压,制住孩童的挣扎。 “呕!” “咚!” 红里透白。 “噗叽。” 修长洁白的手指顺着缝隙摸了进去,在里面仔细地摸着什么滑溜溜的东西,发出响亮的水声。 与此同时,红光大盛。 那是润黩之力。 耳边传来簌簌骨骼愈合声 接下来的一切,都在那维莱特的记忆里变得模糊不清了。 等他再度醒过来时,只看见完整又瘦弱的孩子揪着他的衣领拼命地往里钻,晶亮的眸子惊恐地看着满手是血的龙尊,尖叫声不断。 “呜呜呜呜妈!” 泽苛面无表情地捏着个红色的肉块,一动不动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结、结束了?” 还挺快? 那维莱特恍惚地伸手去触孩子的小脑袋。 是完好的,毫无裂缝与红肿。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幻觉般。 只有胸前越来越凄惨的哭声在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水龙脸上一青,微微弯下腰,把那孩子放下。 “呕!” “不是吧,这是又被恶心吐了?快喝口茶歇歇!”长生招呼着,扭头去看他不省心的弟子: “荆芥,还好吗!?” 医生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 “我无事,就是有点头晕呕!!” “!?你怎么也!泽苛,别愣着了!快来帮忙!” 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是龙尊靠谱! 那蓝发的龙尊却木木地看她一眼,手一松,滑腻腻的肉块掉在了地上。 “啪。” 沾血的手缓缓揪住了胸口,晕开一片红。 “?泽苛?”长生直觉不对。 龙尊板着一张风轻云淡的脸,缓缓地张开了嘴。 “呕!!!呕!” “!!!你那副冷静的样子不会是装的吧!” 回应她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干呕声。 * “没办法,我只是个普通的巡林官,又不是医生。”泽苛优雅地驱使水元素,带走身上的脏污,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所以感到难受,也是很正常的。” “” 那维莱特不得不承认,在听到这句话后,他感觉放松了许多。 “刚才的你很可怕。” “哦。”龙尊颇有兴趣地甩了甩尾巴,不动声色地调侃到: “为什么害怕呢,强大尊贵的龙王。” “不会是被我冷酷的表情吓到了吧。” 这话本是为了打趣,但那维莱特却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觉羞耻。 “明明那孩童的生命就那样被掌握在你的斧下,但你的脸色却是那样的无动于衷,简直就像冰封的水面,无动于衷。” “所以我很害怕。” 害怕你真的如外表那样无情,眼里看不见这孩子的痛苦与挣扎。 “不过我现在不怕了。” 那维莱特一手拦着孩子,一手扶着下巴思考: “岩龙王说得对,你确实是一个,面硬心软的” “傲娇?” “?” 那家伙都在教后辈些什么。 龙尊的尾巴静静地停止了摇动,蓝眼定定地看着那维莱特的脸。 “除此之外,他还说过什么吗。” 那维莱特被盯得茫然,但还是坚定自己的原则:“他说了很多,但是我不能告诉你,这不礼貌。” “怎么会,我和若陀龙王情同手足,你是知道的。”这小小的拒绝泽苛并不放在眼里,张口就忽悠起了不通世事的年轻龙王: “既然已是手足,那我与他就算是一体,又何谈礼貌不礼貌呢?那是不熟悉的人才当讨论的事,所以” 请务必告诉我,好龙王。 “原来如此,礼貌,对熟人也可以省去。”龙王求知若渴,举一反三: “所以,如果我熟悉的人做了令人担忧的事情,我也可以不在乎礼节,直接干涉他,对吗?” “正是这样,那维莱特。”泽苛一心想知道若陀对自己的评价,因此毫不在意地应了。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这句简简单单的肯定,给未来带来了多么大的转变。 “那维莱特阁下。”年轻的典狱长茫然地试探面前的大审判官: “您突然到访,可是因为对我的继任有什么不满意?” 又有白发少女怒气冲冲地走在他的前方,哒哒哒的皮靴声在街道上回荡: “那维莱特!我说了!我可是神明!完全不需要你的关心!” “真是奇怪。”审判官对着小美露莘吐诉着心中的不解: “为什么他们要拒绝我的帮助,难道是因为我们之间还不够熟悉吗。” 希格雯的眼睛忽闪地亮了一下,掏出了数杯奶昔来: “我记得,送朋友礼物也会增加好感度的哦~” 也许未来的他或许会因为这小小的误解多出许多困惑与收获,但是现在,他只需要将顾虑放下,将若陀的调侃一一讲给龙尊听。 “多谢你,那维莱特,也许我应该给若陀龙王请一个知论派的老师,好好纠正一下他的语言系统。” 那维莱特认真地附和着: “是吗,那我祝他学习顺利。” “哈那我替他谢谢你,好心的先生。”龙尊将沾血的斧锤刀剪一一整理清洗,又捡起地上的肉块放在白布上检查。 “还挺大。”龙尾敲了敲无力倒趴在椅子里休息的荆芥,蓝鬃下掩盖点点红光。 “你要是是个学者,完全可以靠这个手术混过毕业了。” 荆芥眨眨眼睛,抬起头来。 “龙尊说笑只恐怕那时候被研究的就是我们两个了” “怎么会,不过说到教令院。” 龙尊摇摇龙角,想起来了一个特殊的孩子。 “也不知道赞迪克如何了。” 教令院里,妙论派的新星正将新的课题交给导师过目。 “生物机械?好新奇的主题,是要把机械装置和人体结合吗。” 他的导师喃喃自语着,点点排斥感在心头涌起。 这个主题,总感觉有点 不尊重生命? 人可以像机械一样被拆开改造吗。 “是的,老师。” 蓝发的少年却笑得彬彬有礼,温和地解释到: “这个装置可以帮助断肢的可怜人们,而且那些肢体僵硬的魔鳞病患者,也可以因此迎来新生。” “” “” “抱歉,赞迪克。” 他委婉地规劝这众望所归的天才,不想打击他的信心: “我不大赞同你的观点,人体神圣又精妙,用机械来代替的话,哪怕是比喻,也算是一种亵渎了” 天才温和地接受了老师的劝诫,没有一丝不满: “我猜也是,所以这只是个想法,我什么都没做哦。” 蓝发的少年与导师微笑着告别,回到自己在雨林中的实验室。 “啪嗒。”门锁被学者轻轻拉上,风也吹不进来。 一直勾在脸上的微笑突然垮下,尖尖的鲨鱼牙有些烦躁地咧出: “知道这群家伙脑子迂腐,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迂腐。” 他一脚将凳子勾到身边,粗暴地将学者帽一把扯下,甩到地上。 “只是猜想,居然都不敢接受。” 教令院不能久留。 “咕噜噜啪” 圆形的白色徽章从帽子上脱落,静静地滚远,滚远,直到撞到一台巨大的机械装置上才倒下。 “嗷呜” 装置里传出兽类的哀叫。 “啊”赞迪克被叫声提醒,忧郁地挠了挠头。 “实验动物又不够了啊要是有正规的渠道用来购买就好了,那些农民送来的好些都不能用来做实验” “而且都元素力的接受程度也不强,也抗不住死域的污染” “样本也不多了,我还得再去抓点遗迹龙兽不过这都不是最糟糕的。” 少年的红眼突然变得漠然,弯腰捡起学院徽章,上下掂了一掂。 “最糟糕的是,我宝贵的实验室里居然有老鼠入侵了” 赞迪克猛地举手,徽章子弹般被投出,又被两根手指轻松地接住。 “” 带着半脸面具的白发中年人站在暗处,看着实验室里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机械不言不语。 “老鼠真是可恶,你说是吧,先生?” 第 95 章 光头的小娃娃畏畏缩缩地把头藏在被子里, 不敢抬头看蓝角的龙尊。 “你怕什么。”泽苛面上从容,心里却有几分难过。 他养过这么多孩子,安静的, 活波的,淘气的都有, 却还这没见过这么真真切切害怕自己的。 “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知道啊! 龙尊却不知孩子的心里也很绝望。 可是我瞎了这么多天,恢复光明的第一眼却不是妈妈熟悉的脸, 而是有个冷冰冰的大人满身是血,一脸无情地站在面前!这是个人都会害怕吧! “不要吓他, 泽苛。” 那维莱特却颇能感同身受, 略带谴责的目光投向龙尊。 “检查的话荆芥来也可以吧。” “但是荆芥在忙。” “嗯?”那维莱特不赞同地拧起眉。 “他不是身体刚好些吗, 这是在忙什么。” “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亦是对生命的亵渎。” 这话有些严重了,看来那维莱特是真的不高兴。 泽苛开口替荆芥打圆场。 长长的龙尾绕过身体,鬃毛轻轻地拍拍被褥里的孩童。 “去找这孩子的家人去了。” “?我记得”他的父母不是跑了吗? “啪!” 不等他说完, 那白尾忽地一下抬起,蓝鬃带着浓浓的提醒意味甩到胸前。 “!”那维莱特立刻明白过来, 低头看见被子的缝隙中正有晶亮的瞳子在向外窥视。 满含期待, 满含思念。 显然是不知自己已被抛弃。 你怎么不说话了,先生? 水龙心一惊, 迎着那澄澈的眸子, 僵硬地拂开胸前的龙尾。 “你怎么还不快些检查。” “好。”泽苛立刻板着脸趴下身子,与那被缝里躲闪的瞳子对视。 龙尊的眼睛浅淡如冰,配着毫无波动的脸,简直像无感情的野兽一样, 足以让任何一个胆小的孩子生惧: “小朋友,叔叔要给你做检查了, 准备一下。” “!!!” 被子里面瞬间爆出一声惊叫,期待的目光瞬间从那维莱特身上消失了! 现在可好,小孩被龙尊吓得在被子直打哆嗦,别说爹娘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快吓忘了! “不不不、不做检查!哇哇哇!” 吓得连话都会说了。 恢复得挺快。 “那可不行。” 龙尊听得心里一乐,面上却不动声色,煞有其事地逗弄到: “不止今天要做,明天也要做,后天也要做呢。” “呜呜呜呜!介到、什么时候啊!” “做到嗯” 龙尊一边强行去撸孩子光秃秃的脑壳,一边放缓了蓝眸。 “做到你能自己从床上下来,提起衣物离开为止。” 小孩的挣扎忽地一下住了。 怯怯的眼神落在龙尊的脸上: “我还能站起来?” 病了许多时日的孩子只觉得自己还能看见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还敢奢望站起来。 “是啊,你不止会站起来,还会跑起来,跳起来,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样。” 泽苛一边随口给她勾勒美好的未来,一边快速地检查她的头部。 孩子听得愣了神,暗沉的脸颊也放出光来: “和弟弟也一样吗?” 看起来和正常孩子没什么两样了。 “当然。” 检查完了,泽苛先是满意地拍拍患儿的头,随后又端正了姿态,直视着孩童的眼睛。 他要做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然后,我要向你道歉,小” 还没等龙尊说完,孩童不假思索,脱口顶撞:“我不原谅你!” 咦,虽然不意外,但是 “好歹让我把道歉的内容说完吧。” 龙尊轻轻抱怨! 孩童猛地意识到了自己在顶撞什么样的存在,瞬间缩起脖子不说话了。 “孩子,我要向你道歉。”那怪模怪样的仙人面上依旧是那么平静。 “我要向你道歉,为这场没有得到允许的痛苦治疗手段。” “虽然你的痛觉因为那肿物而迟钝了许多,但在那肿物移开的瞬间” 仙人向孩童低头,以百端尊重和温柔。 “一定很痛吧。” “我很抱歉。” 我确实没有咨询这孩童或父母的意见做不到也不是理由。 没咨询就是没咨询。 龙尊心里清楚的很,无论是荆芥的换命还是自己粗暴的治疗,都是个人的一意孤行,与这孩子无关。 所以,她亦无需挂上愧疚与重担,我亦无需奢望感恩与报酬,只求问心无愧,平安健康就好。 而道歉,正是他澄澈己心的行为。 “对不起但我不原谅你。”小孩瑟缩但坚持,开口也是道歉,心灵却是倔强明晰。 “但不是因为疼痛因为在看不见之前,我已经经历过比那更剧烈漫长的痛苦了。” “我不原谅你,是因为、是因为” “好恐怖。” 太恐怖了,无论是被束缚的手脚,还是头皮被划开的钝痛。 孩童也曾见过动物被破开皮肉的模样,只是没想到那创口会开到自己头上。 “我以为我要被杀掉了!真的好可怕!就像” 孩童努力向龙尊描绘着那种恐惧。 “原来如此,你确实有理由不接受我的道歉。” 龙尊亦以十分尊重予以回应。 人类孩童却不曾发现。 随着抱怨被一点点地倾诉,那对蓝色仙人的忌惮,也不知不觉地散去了。 * 那维莱特在一旁看着龙尊诱哄着人类孩童,奇异的欣慰感在心里升起。 荆芥的蛇瞳,孩童的挣扎,长生的焦急,泽苛的冷静,一切都没有白费。 我们从死亡手下真真切切地抢回了一个孩子。 日光透过窗户打在水龙王的白发上,给他披上温暖的荣光。 那是在深海里看不见的景象。 今日,真是非常晴朗的一天呢。 * “今天的天气也太热了吧!” 与那维莱特的闲适不同,荆芥被晒得头晕眼花,脸上发红地返回了医馆。 “怎么了,不顺利吗。” 那维莱特立刻伸手扶住这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凡人。 “你看起来就像一条脱水的鱼。” 荆芥立刻干笑了两声。 “哈哈哈那维莱特,你也会开玩笑了啊” “”水龙王严肃地看着他,竖瞳里有几分无辜。 荆芥的干笑声一点点住了,嘴角尴尬地抽搐了起来。 “哥们你是在开玩笑的,对吧?” “干什么这副表情!那维莱特又没说错!”长生没好气地用尾巴尖去怼这孽徒的头: “大热天还要受一肚子气,还不赶快坐下来歇歇!” “听你们的意思是进展不顺利?” “岂止是不顺利!”白蛇头一昂,愤怒地吐出信子: “那家的男人一看荆芥的脸,立刻就跑回房子里关上门!怎么喊也不回应!” 荆芥也无奈地擦着额头上的汗,他本就体虚,来这么一遭更是身体不舒服: “没办法,他好像是把我当成讨钱的了,完全不敢和我们说话。” “就算是真讨药费又怎么了!又没向他要九沃龙尊的出场费,那可是真正的有价无市!” 长生依旧愤愤不平: “好歹把孩子领回家吧,那小娃娃一天天的搁这呆着,伶仃得很!” 确实啊,医馆里的大人们都没养过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而唯一有经验的泽苛还被讨厌了。 “天天躺床上发呆,病怎么好的了!” “好了好了,等我下午再去逮他吧,等我和他说明白,这件事就了结了。” 荆芥找了把扇子,给自己悠悠地扇着风,脸上泛起不健康的红。 “只是把自己家的孩子领走,他还能不愿意?” 水龙看着医生汗湿的衣衫沉默。 听起来是个轻松的活计,只是医生一直抓不到人罢了。 “我去吧,下午。” 水龙王如此说。 “咦!?”药君长生率先表示了惊愕。 “你能行吗?总感觉你对人类不是很熟悉。” 虽然知道你是是一片好意,但你浅薄的人世经验,实在是有些让人不放心。 而且还是那么强大的非人之物。 “师父,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人类不懂仙人的担忧,只是笑呵呵地拿起纸笔写下几行字,乐意见人来帮自己跑腿。 “你按这个行事,就不会有问题!” 那维莱特接过纸,皱着眉头念出: “首先抓住那个人,然后告诉他,你的孩子健康了,医生不收你的摩拉,快把孩子领回家去,就这三句话,对吗。” “确实如此,怎么了。” “总感觉这三句话哪里怪怪的” “等等,你不会擅自更改吧。”长生立刻警觉地瞪大眼睛。 “按照我在人间的经验,这三句话对那种人是最有用的,你可不要乱改!” 是这样吗 水龙怀揣着淡淡的困惑,踏上了寻找患儿家人的道路。 这一踏,就踏错了。 “第二段台阶后右行十一丈,再向左下三段台阶” 水龙面无表情地在小小的镇子里上上下下,很快就分不清那些风格相似的小房子中哪个是哪个了。 沉玉谷的台阶,太多了。 天气炎热,树下有乘凉的老妇人,手里编着竹筐,眼里却看着衣着整洁,容貌不凡的水龙绕着小镇不知道走了几圈。 她沉思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了开口招呼那四处游荡的男子: “小伙子,你在这里逛什么啊。” 那维莱特停下了脚步,礼貌地向她点点头: “女士,我是医馆的人,来这里找一位小患者的家属。” 老妇人眼睛一眯,立刻不假思索地反问: “可是一个黑瘦黑瘦的小孩,脑子里中了邪,长了肉?” “是的,女士,你知道他的家人们在哪吗?” “所有人都知道” 老妇人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安静地给他指了路,也留下了奇怪的忠告。 “小伙子,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冲动,到底是别人的家事” 那维莱特听不到,只是礼貌地道谢,顺着指引去了。 在路的尽头,只有一个农人在扛着锄头耕种,水龙能看出,那男人的体魄虽然比患儿的要健康很多,但面相是相似的。 这就是那孩子的父亲? “先生。”那维莱特先发制人,挡住那健壮男人的去路。 “你的孩子痊愈了。” 水龙王看着他,希望在他面上能寻得一点喜悦。 但回复他的只有男人眼里的惊恐,和虚张声势的大叫声。 “你、你不会是医馆的人吧!我可告诉你!我没钱!” 反应过于激烈,以至于让那维莱特立刻发现那淡淡的违和感是从哪里来了。 摩拉,当比自己孩子的性命更为重要吗? 无法理解。 “医生不收你摩拉。” “真的假的!我不信!你一定是要把孩子扣在手里,然后想方设法来讹我!” 污蔑。 这是在玷污荆芥与各位的付出。 而且明明是你先把自己的孩子留下的! 但是事情还没有办完,那维莱特,你不能把他搞砸。 水龙的眼睛危险地眯起,轻轻念出那纸上的最后一句。 “快把孩子领回家去。” 以及心中的第一句。 “他很想念他的妈妈。” 孩童想见他的母亲,这你也要拦阻吗!先生! “” 所以质疑都被打回,农人无话可说,只是拄着锄头沉默。 他拧着眉,古铜色的皮肤下有青筋抽动,良久,终于下定决心,目光坦荡地看向那维莱特。 “先生,你看着是个体面人,恐怕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直接和你说吧。” “我家有了儿子了。” “?” 水龙眨了眨他的竖瞳,搞不清楚话题为什么变得这么快。 “你是想让我说恭喜吗。” “唉,你果然不明白,我还得和你说清楚” 农人苦恼地挠了挠头,面上却露出极冷漠的神情来。 他极认真的,一字一顿地看向水龙。 “我既有了可以帮忙耕种的儿子,就不需要再养一个病怏怏的小丫头了。” “你们把她扔掉吧,扔到哪里都行,别让我再看见她。” 什么? 水龙的竖瞳微微瞪大,就在这么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好像听不懂人话了。 他茫然地重复着,仿佛鹦鹉学舌。 “病怏怏的小丫头,扔掉?” “那孩子,是个姑娘?” 孩子穿着病服,剃着光头,身体黑瘦,难怪涉世未深的水龙没认出来! 但是对性别的吃惊只是一瞬间,毕竟,现在最让那维莱特不解的,只是农人那冷漠又无情的话语! “是啊,那个小病痨鬼,这么多年就没见她精神过,什么活也干不得!” 农人摊开手,锄头都撂倒在地上,大肆地向水龙抱怨起来: “不干活也就算了!还长得那么黑!那么瘦!哪里像个小女孩,活像是个从垃圾堆里刨食的乞儿!这以后怎么、嫁个好人家!” “!!??” 那维莱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恶毒的语言从那男人的口中喷出,比一万条鱼尸腐烂在死水里还要恶心恶臭。 他的面上却全是理所应当,好像人生来就应当以鸟粪为食一样! 水龙看着那张激动的脸,想起患儿的模样。 孩子虽然黑瘦,但五官却整齐。 虽然没有头发,但眼睛却明亮。 虽然没有小女孩的温婉,但性子却活泼又可爱,连龙尊都很喜欢。 这些都是确确实实的优点,水龙王不懂,也不愿懂。 为何人类要对自己至亲的血脉如此厌弃贬低,嗤之以鼻。 第 96 章 “先生, 我们可都是贫苦人,做没有赚头的生意是活不成的!”那男子好像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胆气也越发壮大。 “你们好事做到底, 送佛送到西,发发慈悲, 别再把孩子送过来了!” 每个字听起来都很熟悉,但拼凑在一起组成的句子, 怎么就那么让人难以理解? “那、可、是、你、的、血、肉、至、亲!” “不,先生。” 农人伸出健壮的臂膀, 向那维莱特展示自己坚实的肌肉。 这臂膀能轻松地挥起锄头, 和患儿枯瘦如柴的细胳膊细腿一点也不一样。 “那是个无用的拖累。” “我把她扔到医馆, 就已经不欠她了。” 冷漠的, 不耐烦的脸,毫无羞愧与不安,水龙能察觉到, 他所说的一切话皆为真心实意。 他是真心实意地,要把自己的血脉抛弃了! 而且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 荆芥拼尽全力的救治只换来这个结果, 那孩子对家人的思念注定落空。 那些围绕着这孩子而起的, 无能为力的痛苦,破釜沉舟的孤勇, 孤注一掷的决定, 孩童的扭动、挣扎、哭嚎,皆被这么轻而易举地玷污了! 难以理解、难以理解 那维莱特强压着逐渐翻腾的怒火,最后问了一次那个‘父亲’。 “你,在做错误的事, 你知道吗。” “什么?”农人看向那维莱特的目光渐渐带上了嫌弃: “我不是把道理给你掰扯得很明白了吗,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听不懂人话? 嘣。 一根名为理智的弦, 就这么断了。 那维莱特竖瞳微缩,尖锐地刺向那无知的恶徒,张口降下最后的判决。 “不明是非,不分正误,以利为首,藐视亲缘,遗弃子嗣,欺人善心” 水元素在空中沸腾,他的脑后开始凝聚成出法阵。 竟是个有神之眼的人? 农人的脸色渐渐迷茫,淡淡惊恐在心底升起。 他撸起袖子,举起锄头,向面前的年轻人徒劳示威: “你、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附近可是有千岩军的!” 水龙的脸上带着沉凝的愤怒,他向那无知的恶人伸出手,努力控制着只分出一点点力量: “林林总总,皆当!” “受罚!” “轰!!!” 水蕴含着愤怒,大力冲击到那凡人的身上! 但那只能带来疼痛,却洗不净恶的污点。 少顷,那维莱特放下手,原地已没有了那农人的身影,只有锄头狼狈地甩在一边。 “哈。” 深吸一口残留的水汽,那维莱特竟能品出几抹苦辣来。 这还是他头一次在水中共鸣到自己的情感 好陌生,也是在水里从没体验过的。 余怒随着水汽散去,理智回归,那维莱特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妙。 人被冲到哪里去了。 糟了,力度还是没有控制住。 破败残垣间,那维莱特猛地上前几步,抬眼四望,要去寻那农人之所在。 人类脆弱,可别伤出什么问题才好! 但不等他找到农人,身着甲胄的军士更快地赶来! “站住!那边那个白头发的!”反射着寒光的枪尖密密麻麻对准了水龙,那千岩的军士面目坚定: “举起手来!不许再伤害璃月的百姓!” “” 众目睽睽下,忌惮惊恐中,那维莱特面无表情地举起了双手。 更糟了。 * 沉默的水龙被粗暴地请到椅子上,他面前的千岩军无不表现得凶神恶煞,显然是已经把他当成了恐怖分子。 “姓名,国籍,出生日期都给我老实交代!” “” 被人类抓住,也是稀奇的体验。 “我是那维莱特,国籍应该算是枫丹,至于出生日期” 那维莱特张口说出了一串真实又离谱的数字。 “不许开玩笑!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面前的军士瞬间暴怒,拍着桌子就开始怒吼。 “我没有开玩笑。” 心里闷闷的,好奇怪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憋屈’吗。 “等等,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又有见多识广的军士对同事耳语: “这年轻人气度不凡,头上还挂俩飘带,我听说仙人都会搞些特别的装饰,比如说角啊,皮裤啊,面具啊什么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的意思是说,他可能是来自枫丹的仙人?” 另一军士的目光狐疑地扫视着那维莱特的全身,看得他心里一脸茫然。 “这头上的东西确实不像假的算了,我试探一下他好了。” “咳!”军士清咳了一下喉咙,放缓了姿态: “那维莱特小兄弟,你有没有信任的亲人朋友什么的,可以过来证明你的身份?” 那维莱特眨眨眼,在心里过了一圈在璃月里认识的人。 岩龙王远在绝云间,荆芥身子不好,长生是条蛇,其他人大都不太熟悉 这么一看,只有一个选择: “可以让医馆里的九沃龙尊来证实我的清白。” 水龙王的神情真诚又坦然。 “” 千岩军的视线颇为微妙地投向那维莱特的头颅。 “你带点人手去查查,那个医馆是不是什么诈骗组织。” 看把孩子都忽悠成什么样了,九沃龙尊不在牌位上好好呆着,还能去医馆里治病救人不成? “是!!”下属应声,一脸正气地领命出去了,只留下那维莱特睁大竖瞳越发茫然。 “先生,我说的都是实话。” 警惕不再,凡人看向水龙的目光越发怜爱: “再多带些人,居然敢冒充九沃龙尊,这可是个大案子今天不是有位特殊人才来这里参观来着?你们也一并带去,不用白不用” * 粉发的獬豸微微扭曲着脸,被几个严肃的军士们拥进了医馆。 “老板在哪!千岩军审查!” “我、我就是老板。”九沃龙尊不愿出现在人前,无情地留荆芥一人带着长生去面对着突然来袭的千岩军。 “又什么事啊,诶,等等。” 白蛇犹疑地吐出蛇信,轻轻地探头向着熟悉的老朋友: “你怎么带着凡人来砸场子?” 现在仙人的就业形势都这么严峻了吗,连工作经验几百年的獬豸都干起这种活计来了? “我晓得你添了老婆孩子,经济许是有些困难,但也不能干这种事啊!” “别开玩笑了,长生。”獬豸长叹一声,无奈地将一头雾水的千岩军们努力打发出房间。 房门一闭,清凉的水汽就立刻扑了獬豸的满脸,蓝发的龙尊淡定地褪去了敛息之法,白尾却不满地拍他小腿。 “獬豸,你险些害我暴露了身份。” “这可不是我的错。”粉发的男子面无表情地拿出一纸病历报告。 “你家的孩子可把凡人的肋骨打断了好几根。” “哪个孩子?”泽苛立刻不动声色地思考了起来。 这么能打,首先排除赞迪克。 “哦,小甘雨下手挺狠。” 长生和獬豸的目光都瞬间变得无语起来。 “清醒些,泽苛,甘雨都几千岁了。” “但是魈又不会无故殴打凡人。” “降魔大圣知道你这么看他吗!” “纳西妲?” “你在须弥都做了些什么啊喂!” “啪!” 再也听不下去,獬豸一把将病历报告很拍在了泽苛的龙角上,力度之大,让纸张们颇为滑稽地顶成了一串: “是那位来自枫丹客人,名叫那维莱特的年轻先生。” “不可能!” 不等泽苛开口,长生却率先叫了起来。 “那孩子绝不可能无故伤人!” “那维莱特虽然年轻,但宅心仁厚,绝不是气盛之辈。” 龙尊立刻低头摘下串在角上的病历,严肃了眉目,声音冰冷如海。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獬豸。” 所有人都知道,那孩子绝对不会做坏事。 * “所有人都知道,赞迪克绝对不会做坏事。” 带着半脸面具的中年人盯着手里热气腾腾的咖啡,低声念了一句: “你的眼里,明明满载傲慢与野心,为什么还要在那些庸人面前,费力维持住如此良好的形象呢。” “嗯哼?先生,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大恶人一样。” 赞迪克心情愉悦地摆动着手里的机械,满意地看着电流如血液般在其上鼓动。 皮耶罗先生送来的实验材料质量是真的好~ 他看够了,就放下机械,转身拿起薄而锋利的手术刀。 “我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我是个爱惜生命的好人啦。” 手术刀在修长的手指间转了几圈,又被紧紧地贴在兽类的皮肤上。 “嗷呜”被剃光了毛发的长鬓虎被捆在实验台上,发出低低的哀鸣。 那刀却毫不留情地切开皮肤,将金属装置细细地镶嵌在血管与骨骼之间! 噼啪! “嗷呜!!” 装置放入的瞬间,宽大的虎爪上立刻爆出紫色的电花,残余的毛发根根立起,野兽疯狂地晃动起身体,想要逃离这痛苦的折磨! 中年人垂下眼,安静地从破口处观看它体内闪着紫光的内脏。 “你失败了,普通的生物根本无法承载元素的力量,更别提随心使用了。” 赞迪克站在野兽的面前,脸上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对中年人的话语显得毫不在意。 如他所料,长鬓虎的叫声越来越弱,最终无力地趴在台面上,连呼吸声都开始低弱。 腹腔的伤口被挣扎撕扯得极大,粘滑的内脏几乎要从中窜出,带着熟肉的香气。 皮耶罗在心里宣告这次实验的失败。 可怜啊。 他站起身,走到野兽的身前,观察它被机械灼伤的肌理: “神之眼本就是极精妙的物体,失败,太过正常” 他感慨着弯腰查看,竟完全没有发现,蓝发学者在他身后笑得从容,弧度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化过。 随意,平静,仿佛在看一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剧。 中年人一无所知地低下头,伸手去摸兽体内的机械装置。 就在手指染上电光的刹那,野兽黯淡的眼突然全力睁开!张口就咬! “嗷!!!” “!!”中年人警觉地起身后退,避开这一击! 长长的犬齿划过衣袍,没有给中年人带来一点伤害。 “垂死挣扎吗,可怜的家伙。” “嗷!!” 一击不成,野兽的嚎叫声越发疯狂。 “倒下吧,免受多余的苦难。”皮耶罗开口劝慰它。 长鬓虎又哪里听得懂人类的言语?报复又哪里需要仇人的许可? 美丽的兽耳紧紧地贴着脑后,鼻梁上与双目间的肌肉愤怒皱缩,狰狞成一团! “啊嗷!!!” 掩盖不住的紫色元素力从空中绽放,伴随着痛苦的嘶吼,砸向了带半脸面具的中年人! 危机关头,赞迪克依旧笑得风轻云淡,静静地看着电流袭向那中年男子。 “!!”皮耶罗极为惊愕地睁大了眼,却不是为了长鬓虎的坚强,而是为了 在野兽极怨极毒的视线里,他轻轻地挥手接住了那团不堪一击的元素力。 “成功了。” 竟真让无智的野兽使用出了元素力! 微弱的电光星火般于他手上散去。 “唔嗷” “是啊。”最后的哀鸣声中,少年轻轻地伸手捂住胸口,浮夸又不失优雅地感慨到: “真没想到这野兽会这么凶残,竟险些伤了您,好在一切都和计算的一模一样,实验成功了。” “果然,在正确的方法下,连无智的野兽都可以使用元素力,更何况人类呢。” “” 中年人怎么会看不出这些话语中的虚伪与傲慢,但他现在还有更在意的事情。 “你做了什么,让这野兽如此疯狂。” “没什么。”赞迪克不甚在意地将那枚装置从兽尸中取出,仔细地擦净上面的血。 “只是一些必要的前提条件罢了。” 少年轻轻地踢了一脚边上的废弃物收集袋,在那里,有三只遍体鳞伤的小长鬓虎,互相拥抱着蜷缩成一团。 飞蝇循着死亡来临,轻轻落在母兽不肯闭合的兽瞳上,舔食它不复暴烈的心灵。 “” 皮耶罗抬起手臂,合起母兽的眼,口中却是一派默然: “你的智慧,我认可了。” “博士。” 少年立刻破了功,毫不掩饰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称号真的很有意思。” “咳嗯、合作愉快,丑角先生。” 第 97 章 空荡荡的监牢里, 那维莱特独身一龙坐在椅子上,双手被铁链紧紧拷在后面。 过于坚硬的钢椅板板正正,做得极不符合人体力学, 虽然不至于让水龙难受,但总归有些别扭。 这可能就是犯错的人类必须遭受的特别待遇吧。 我伤人的罪既已论处, 那农人的罪呢? 那维莱特背着手,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思考着来璃月所遇到的一切。 在如水持平的天平上,有人视他人的生命重于自己的生命。 有人视自己的子嗣轻于尚未到手的利益。 难以理解。 每当水龙对这种族生起好感时, 就会有恶行出现, 重新刷新自己的认知。 反之亦是如此。 这二等的造物, 僭越者的子民, 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复杂很多。 还有那蓝角白尾的龙尊,明明不是人类,为什么还要对异族的患儿施以援手呢 “咔哒。” 思考间, 牢门上的锁扣被卸下,有些疲惫的粉发男子开了牢门, 看向被禁锢在椅子上的水龙王。 “请出来吧, 那维莱特先生。” 水龙银色的竖瞳里看不出一点情绪来,只是带着固执的认真: “我的惩罚结束了吗。” 獬豸“” 看出来了, 又一个倔种。 “不是, 是有人保你来了。” 那维莱特坐在邦硬的凳子上一动不动,耳朵里只听见了不是这两个字。 “既然罪没还清,我就不走。” “真是少见。”水汽伴着冰冷的人声盈满屋子。 “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赖在监牢里不愿走的。” 蓝发白尾的龙尊撤了敛息之法, 现了身形。 至尊至贵的水元素龙王,竟真就这么乖乖地任人类锁着。 他颇为新奇地看了看被捆在椅子上的水龙, 绕着椅子转了几圈,若无其事地伸手去戳那维莱特那平静的脸。 好乖的孩子,几乎让人心生怜爱了。 水龙背着手面无表情地任他戳着,竖瞳里却流露出几分迷茫来。 “泽苛先生,为什么要做嗯这样冒犯的举动?” 就算是龙王,脸颊也是软的啊。 泽苛不动声色地收了手,声音淡淡: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不愿和我走呢。” 那维莱特的脸上忽地严肃了,他认真地看向璃月的九沃龙尊: “泽苛,我知道你身份尊贵,在人世间颇有名望,但也不要为了我所犯的过错来消耗这份名望,违反规则使我免遭牢狱” 年轻的水龙面上平静,却自有凛然正气勃发: “而且,只有我堂堂正正地接受了惩罚,我才能安心要求那个遗弃子嗣的男人也接受惩罚!”! 如雷贯耳,义正言辞,这一通言论镇得獬豸和泽苛都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龙尊率先动作,面无表情地拍着手表示赞许: “公正公平,不错,不偏不倚,很符合契约之国的定义,用不用我和摩拉克斯举荐一下你。” 那维莱特看他仍旧这种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急了: “泽苛,我不是在开玩笑。” “只有我平等地接受惩罚,方才可以心安理得地对那男人提出控诉。” 他狠狠地一闭目,头上的触角都甩得波动起来,扭头不去看面前的龙尊。 “你不要再管我了,就让我在这里独自面对” 竟就这样不再理会泽苛了。 “” 泽苛心中颇有几分好笑地看着水龙的后脑勺。 话说的是很大气,只是这角尖怎么在瑟瑟地微抖? 突然遇到这种事情,想必心里还是有几分不适的吧。 这种性格的孩子 可爱。 想玩。 “咳!” 眼见着持明龙尊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年轻的水龙,大白尾巴却开始愉悦地左右摇摆,獬豸哪里还不知泽苛喜欢逗弄小辈的坏习惯又犯了,连忙重咳一声表示提醒。 拜托!这个可不是性格温良的麒麟少女,小心这位小先生怒起来给你轰上一炮! 那龙尊却装聋作哑,好似什么也听不见一样,一脸淡然地向那维莱特小先生的龙角伸出手去! 我就捏一下 等等,这也太过失礼了!! “那维莱特先生!” 同样有角的獬豸只觉得浑身一麻,感同身受,连忙开口去唤那水龙的魂! “取保候审!是取保候审!泽苛龙尊走的是正规途径!” “没走后门啊!” “?” 那维莱特茫然地睁眼抬头,漂亮的蓝色软角瞬间从泽苛的指尖划过。 龙王双手仍乖乖地背在椅子后,颇为不解地看着突然大喊大叫的粉发獬豸。 “取保候审是什么意思。” 啧。 龙尾不爽地在空中打了个转。 “是对你的惩罚还没有定下来,可以先和我离开的意思。” 那维莱特缓缓地转过了头,看着开口解释的龙尊。 “没有定下来?” “是啊。”泽苛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 “之所以用这间屋子单独关你,完全是因为你实力太强了,为了其他人的安全不得不出此下策锁链也是同样的道理。” 水龙的竖瞳微微睁大,他想到了什么: “所以离开这里也是被允许的那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岂不是” 自作多情了!? 完全想错了!泽苛没有为自己违反规则的意思! 隐藏在白发间的龙角又开始颤抖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不安与紧张。 泽苛心里一乐,白玉一样的龙尾再度欢快地摇了起来,煽风点火的赞扬之语脱口而出: “那维莱特是个正直又有担当的好人,这一点我们都已经充分体会到了。” “是吧,獬豸?” 别带我,混蛋泽苛。 獬豸突然开始莫名其妙地整理起了自己的头发,强行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嗯?怎么了?我刚才在走神,什么也没听到哦!既然已经接到了人,那就赶快离开这里吧。” 好急促生疏的演技。 连水龙都骗不了。 “铮——啪!” 铁链瞬间崩散,掉落一地,那维莱特从容优雅地从铁椅上站起,绅士般向龙尊点头: “给你们添麻烦了,两位先生,我们快些走吧。” 龙尊泰然自若地跟上: “不再住两晚吗,来都来了。” 那维莱特的速度瞬间加快,大步离开牢房。 龙尊视力好,看得见他正在慢慢泛红的尖耳。 “不用了,谢谢你,泽苛先生。” * 疾步回到医馆,那维莱特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欢迎。 非人的白蛇无所顾忌,对着水龙大加夸赞: “呦!那维莱特,听说你把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给打了,干的不错嘛!年轻人就是火力旺!” “就是收尾做得不太好,犯了事怎么能不快点跑呢!居然还被抓了个现行!” “不,我的本意本不是去殴打他” “咳咳咳真没想到那个父亲竟狠心到如此地步” 人类总有着更多的顾虑,但心里却满是对朋友的担忧: “不过那维莱特,你把那人打成什么样子了?不会重罚你吧要不我去找找是哪个同行接收了这位病人” 说着说着荆芥就想起身出门。 水龙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还是休息吧。” 白蛇吵闹,人类微笑,蓝色的龙尊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和谐的气氛渐渐洗净了水龙心中的愤怒和不安。 这就是所谓的担心吗也是在水里体验不到的事物呢。 “喂,泽苛!”长生又仰头呼唤泽苛: “别哑巴啊!你倒是也说两句!” “好啊,嗯” 龙尊有着冷色的外表,只是遥遥望着,就会让那维莱特想到无情又广阔的海。 但他的话语却是那么的温和,目光垂怜如看懵懂婴孩。 “在人间过得开心吗,那维莱特。” “”很突兀的问题。 但那维莱特是个认真的孩子。 所以他会认真的回答。 “我不知道” 有许多美丽的珍珠,也有许多讨厌的藤壶,猎刀鳐与悠悠海獭共舞,分不清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坏的。 因为他们看起来都是如此相似,皆是人的形态。 但是,好像确实要比在海里,更精彩一些 “要开心啊,那维莱特。” 猝不及防的,一只手冒犯地搭在了水龙王的头上,大不敬地摸了摸。 “!” 在震惊的茫然中,那维莱特听见那龙尊极温柔地叹了一声。 “然后,永不孤独。” 这是一个长生种对另一个长生种最真切的祝愿。 * “多托雷,你好像对璃月的仙人们很感兴趣。”未被遮挡的那只眼睛锐利地看向蓝发的少年。 “为什么。” “怎么会呢,我只是有些好奇。”少年却只是轻轻挥了一下手里的孤本,敷衍着丑角。 璃月对历史书籍的管控越来越严了,这还是我借用新老师的名义申请到的,看完还得还回去,麻烦。 坎瑞亚战争时期,层岩巨渊上空曾经有白龙腾飞,降下红雨,击退黑暗这说的应该是持明先生吧,他的力量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丰厚些 “我只是有些好奇,在这些长寿的生物心中,人类到底是怎么样一种存在呢?”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严肃的中年人满意。 “那你更应该研究雨林的长生种们,至少资料好找些。” “哈哈哈,你是说兰那罗们吗,放心好了。” 他合上书本,脸上显出对知识的淡淡渴望: “所有的奥秘,我都会研究透彻话说回来,丑角先生。” 他微微拧头,红眼混沌地盯着丑角的脸。 “我研究长生种这一点,有什么值得你关注的吗,你可不是什么好奇心旺盛的人啊。” “” “还是说,你想让我研究的不是兰那罗,而是另一个” 更慈悲,更显眼,更贴近人类的 “大巡林官持明,对吧?” 第 98 章 ——故国覆灭后不久, 我也曾再度踏入沙漠,去寻过去的痕迹。 漫漫黄沙,除了毒蝎与一些残存的机械外, 什么也找不到。 黄金与世界之外来的少女,都不在这里。 意料之中。 半脸面具的中年人没有什么悲伤的反应, 只是沉默着望着燃起篝火的丘丘人部落,转身向着沙漠最兴旺的村子去了。 那个村子有个梦幻般的名字。 阿如。 * “皮耶罗先生的谈吐真是不凡, 不知道您是哪里的人?从哪里来?” 异瞳的少年嬉笑着,将椰炭饼与清水递给疲惫的中年人, 言语友善也含着试探。 “我还从来没离开过沙漠呢, 也不知道外面都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都和我们这里一般热呢!” “” 白发的中年人伸手接过少年手里的水, 去滋润干涸的嘴唇和喉咙。 咕噜。 水一咽下,生命就有了力量。 “至冬。” “欸?居然是那么远的地方!” 少年浮夸地惊叫了起来。 “听说你们哪里有洁白的沙漠,固态的水流, 是真的假的!” “你说的是雪原与冰河。”中年人看起来毫无戒心的拿起椰炭饼,一口接一口地咬下, 咽进胃袋: “雪原不是全然洁白的, 上面印着各色野生动物的脚印,猞猁昼夜不息地追着野兔, 将雪地扑得一团乱, 却总是无功而返” “河流也不是固态的,冰层下的水仍在流动,砸开冰面就会有缺氧的鱼凑上来,好抓得很” 中年人的嘴唇一张一合, 不知道吐出了多少种异国的奇事,若是没有在本地生活过, 是断断不能讲出如此生动有趣的细节来的。 异瞳的少年渐渐放下戒备,相信了皮耶罗只是个伤了眼睛的可怜旅者。 “六角的银白晶体到底是什么样子呢,真想见见啊” 沙漠之子的眼睛闪亮亮的,心里构思着雪花的模样。 见这少年人的注意力被完全转移,中年人眼角的褶皱也不由得松了。 “你可以亲自去看看,作为一名旅者。” “那可不行——”还带着稚气的叹息被长长地放出,年轻的沙猫还记得自己的责任。 “我得留在这里,保护阿如!” 他面朝着皮耶罗,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角,明亮的异瞳有着坚定的信念: “这是我血脉中代代相传的职责,它已延续了五百年,也必将再绵延至下个五百年!” “” 代代相传吗。 也不知道坎瑞亚的血脉,还能留存几代呢。 也许是因为刚刚咽下的椰炭饼泡水发了胀,胃部开始沉甸甸地挤压其他内脏,令皮耶罗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疼痛。 尤其是心脏,痛得想让人发疯。 但大脑有它自己的考量。 “是吗,那你们还真了不起,居然能传承这么久。” 口被支配,吐出不由心的话。 “也不全是我们自己的功劳啦!” 少年却浑然不觉,害羞地用指尖挠挠深色的脸。 “若是没有大慈树王和降雨红龙的帮助,想必阿如村也不会兴盛至如此地步!”? “降雨红龙?” 皮耶罗的心里立刻茫然了一瞬间。 感恩大慈树王倒是好理解,毕竟根据对沙漠遗迹调查,他已清楚须弥历史上的两次深渊污染都是大慈树王帮忙解决的,但这个莫名其妙的降雨红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抱歉,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号。” “没听说过就对了!这是在阿如村独有的传说!”异瞳的沙漠之子激动起来,向这雪国而来的客人讲起古老的故事。 “在五个百年以先,大慈树王尚未辞世的年代,阿如也未曾建立的时代。” 智慧的女神林中行走,文明沙上繁荣。 “奇异的污泥从地底升起,将黄沙染成漆黑,蛇鳞从人骨上长出。” 恐惧与哀嚎布满大地,灾厄流入人间。 “慈悲的龙不忍见这世间疾苦,哀泣着从地上升起,血与泪在空中一同流淌。” 不大可能,高贵的龙裔怎么会为凡人哭泣呢。 皮耶罗很难想象出那场景。 “血与泪化成细雨,温柔地扬在了漆黑的沙漠上,火燎尽了蚁群,烟驱散了毒蜂,金黄于淤泥中浮现。” 少年的脸上带上了纯粹的景仰与向往。 “真想看看那是怎么样的景象啊。” 好多比喻,该说不愧是传说吗等等! 皮耶罗的眼神忽地凝住了,愣愣地看着少年不断张合的嘴。 深渊被驱散了? 不可能。 对旅人的惊诧一无所觉,异瞳的少年仍在回味古老的传说。 “然后,在那龙雨落下之地,人们修建村庄,繁衍生息,就成了最初的阿如,也就是天堂的意思。”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皮耶罗先生有什么感想?” “!!” 皮耶罗对阿如村的历史背景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在意: “你是说,那龙什么也没做,只是招来了一场雨,阿如村附近的土地就全被净化了!?” “是啊。”少年浑不在意地扬扬手,向旅人展示广袤无垠的沙漠。 “所以才很厉害嘛。” 丑角的目光越过沙漠,防沙壁的影子在视野的尽头若隐若现,看不清晰。 净化这么大的土地,不用透支力量,不用打造结界,不用彻夜与被污染的魔物鏖战? “不可能!那是连神明和天” 那是连神明和天理都避之不及的东西!是来自世界外的力量! 只要些许细微的接触,如蜜的低语和彻骨的疯狂就应如蜘蛛的黏丝,沾在灵魂上再也洗不掉了才对! 多少生灵沦陷其中,多少神明跌落王座! 就算是是五百年前的那场污染规模不大,也不该净化得如此轻松! 皮耶罗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若是深渊可以如此轻易地被净化,那坎瑞亚人的痛苦与挣扎,到底都算什么!岂不是毫无意义? 降雨的红龙,你到底是什么存在? 完全不清楚皮耶罗的复杂情感,少年只是在为这强烈的否定感到愤怒: “哪里不可能啦!这些故事古籍里记得清清楚楚!”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古籍肯定有缺损!!!!”手指揪住头发,声音几近嘶吼。 “”少年被皮耶罗的剧烈反应吓了一大跳,瞪圆了眼睛不说话了。 沙漠动荡,权位迭代,五百年前的古籍确实破损不堪,连「降雨红龙」这个四字名号都是后人根据断章拼凑出来的,连顺序都不知道对不对。 皮耶罗自顾自地沉默了片刻,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 “你说龙从地上升起,具体是从哪个区域,古籍上可有记载?” 他想向异瞳小少年问更多的情报,但那沙漠的子民却警惕地绷紧身子,戒备地看着他。 “先生你的反应非常不对劲欸。” “你真的是个普通的旅者吗。” “我” 皮耶罗张了张口,心里知道自己的伪装已经失效。 沙猫虽小,亦有利爪与坚守。 他扯起嗓子,对着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厉声呵斥: “立刻道明你的身份!否则就离开阿如!” 许多道不善的目光被吸引而来,脚步声渐渐聚集。 越是艰险的地方,生物就越是团结,越是排斥外人。 沙漠即如是。 “” 无需过多的思考,皮耶罗立刻拎起水囊,后退几步掉头就走。 他来这里补充补给的初衷已实现。 至于那意外得获的红龙情报,无需依赖不可信的民间传说。 愚人众有自己的证明方法。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这条红龙真的存在 “” 为了日益强盛的深渊势力,愚人众必须不遗余力地与它结成友好的同盟! 或者成为同伴。 此等伟力,此等伟力! 心火煨烫,丑角的心里充满遐想。 女皇啊,我在沙海间,发现了一枚金珠子。 他离开的瞬间,关心的话语立刻就如雨点般地打在少年身上,如母兽舔舐小兽。 “小沙猫,那个人没有把你怎么吧,我就说他看着就不对劲!” “嗯”少年紧绷的肌肉也松缓了起来,在心里暗暗庆幸。 “幸好没先告诉他,我们手里还有画像这件事。” 只有阿如村的人知道,在最大的屋子里,匣子里奉着一卷精美的挂画。 画的初期保存的极为不当,五百年风吹日晒后,除了岁月留下的枯黄外,竟再无其他颜色。 只有依旧□□的炭痕,巧妙地勾勒出一条腾飞之龙,连其上鳞片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那纹路,竟和某位璃月龙尊的尾鳞几乎一致。 这些小小的细节,也许会被五百年后的某些文弱学者或大风纪官发现吧。 * “丑角大人下达的新任务你知道了吗?” “不知道?真没用,这次的任务催得紧呢!” “是要在全须弥寻找,关于红龙的传说。” 不出几个月,愚人众下属就愤怒将不知道第几版的调查报告摔在了桌子上。 “红龙没有,绿龙倒是有一条掉色的!要找红龙,怎么不去隔壁纳塔!” “别抱怨了。”他的同僚在一旁奋笔疾书,“赶不完报告是要受罚的哦!”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欸兄弟,你写的是啥让我瞅瞅” 他探出头去窥同僚的题目: “《论兰那罗是沙漠红龙的可能性报告》?太离谱了吧!” “你懂什么。”那笔龙飞凤舞地写个不停,一条条奇妙的歪理被诡异地提出: “从童话中可知,兰那罗长得像蔬菜,有圆的有长的,蔬菜中也有红色的番茄所以红龙可能是一条修炼到极致的红色长条兰那罗,完事!” “你会挨罚的!” “肯定比不写罚得轻!” “” 这话太有道理了,直接把所有反驳堵在嘴里。 愣了半晌,他提笔写下: 《雨林现任大巡林官持明与沙漠红龙为同一个体的可能性分析》 “根据雨林中的童谣可知,持明是一位蓝角白尾的类人生命,速度快已知大多数龙都有角和尾巴” “就职已有五百余年,红龙也是五百年前出现。” “兄弟你这个更离谱吧,颜色都不对!” “可能是沙漠人有遗传性色盲哎呀!让丑角大人自行分辨吧!” 这一分辨,就是不知道多少个日子过去。 白蓝色的人形生物和雄伟红龙肯定不是同一个体,但那些传说确实有点意思。 亲近人类,退治死域,收养孩童的非人类。 而且活得时间很久。 也许知道的情报会比人类多些。 皮耶罗循着零零散散的情报,追进隐秘的实验室中,对着各类的实验装置沉默不语。 意外收获。 一个年轻的异端。 第 99 章 “丑角先生, 你怎么不说话了?” 少年的手里仍旧拿着那本璃月的书籍,红眼饶有兴致地看向沉默不语的中年人。 中年人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大巡林官的传说,还是选择向这过于天才的少年坦言: “我的下属曾告诉我, 现任大巡林官持明,曾经在数年前的一场村民暴动中救下了一个孩子。” “哦, 暴动?” 狰狞的面目早已模糊,咒骂与疼痛随时间消散, 记忆像湖中的倒影般看不清晰,只有蓝发长尾的背影, 镌骨铭心。 也算是无聊往事里的一点甜头了。 赞迪克点点头, 确认了情报的真实性: “说不上是暴动, 只是一场普通的驱逐罢了, 对我这个异端。” 如情报上写的一样,是个性情温善的非人类。 不知道实力如何。 皮耶罗的脸色越发严峻,他看向这年轻又狂傲的同僚。 “现任大巡林官收养了你。” “很遗憾, 并没有。” 少年人的嘴角一抿,嗓音也开始变得低沉: “他只是自顾自地将我从烂人中捡起, 又自顾自地给我扔到了另一堆笨蛋中去, 无足轻重,无足挂齿。” 我曾多次祈求他的垂怜, 换来的却只是一次次拒绝。 纵使心怀恶念, 纵使别有所求,但我想拜他为师,尊他为父的言语行为,可真真正正不含一点虚假在其中的。 只可惜全被冰冷地拒绝了。 虽然不爽, 但赞迪克心里也清楚: “我大概只是他随手帮助的流浪动物吧,算不上什么收养的孩子。” 这个形容。 “你怨他?” 思量的目光落在学者的脸上。 “怎么会, 我爱他还来不及。”博士的脸上又挂上了优雅的笑,手指不断在书背上摩挲。 “美丽又神奇的生物啊,宁静的面容下究竟蕴含了多少秘密,只是想想,我的心脏就开始砰砰乱跳,昼夜难眠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爱呢?” 飘扬的蓝发与蓝鬃中夹杂着水汽,尾巴上的白鳞片整整齐齐,触之凉滑的手感,内里却藏着柔软又滚烫的血肉。 手臂也修长有力,胳膊上的肌肉也紧实,能轻松地拎起人类孩童扔进海里,也能温和地抚摸他的头。 以及最神秘,最令人激动不已的,那指尖上的红光 呼、呼 在皮耶罗的注视下,少年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血液涌上头部,他的脑海里开始多了许多奇妙的幻想。 “如果在使用元素力装置的同时再用上持明先生的治愈能力,那头雌性长鬓虎的的实力会提高到多少呢唉,可惜先生太心软了,他一定不会协助我做这个实验的。” “所以丑角先生,帮帮我好吗,冰雪的大业离不开他的相助。” 面对着突然激动起来的少年天才,皮耶罗的心里却没什么触动。 他心里挂念着的是另一件事。 中年人的心里冷漠,张口安抚到: “冷静些,赞迪克,我理解你的心情。” “持明先生强大的治愈能力确实让人心动,但是大巡林官在须弥民望颇深,又行踪难测,愚人众短期内怕是没有下手的机会。” 说起来虽然近些年来,小吉祥草王的美名也开始在民间广泛流传,但还是比不过这位历经二朝的元老。 五百年的积累哈,也不知道新神会怎么看待这位老臣。 还是说,大巡林官在雨林中渐渐销声匿迹,就是为了避开与草神的冲突? 阴暗的揣测在宫廷法师的心里一闪而过,最终被他无趣地抛之脑后。 现在有更需要在意的事情。 “赞迪克,持明先生在须弥任职多年,可和你提过降雨红龙的传说?” “啧。” 虽然不爽,但赞迪克清楚,现在确实没有下手的机会。 “降雨红龙,听起来和纳塔有关,离须弥也近。” 只是不爽就是不爽,所以博士选择随便敷衍一下他的同事。 浑不在意间,熟悉的描述传入耳中: “那龙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大范围地将深渊的污染褪去,令土地重回原样。” “哦哦?”? 学者低头看看自己的孤本,上面正记载着白龙在战争时期降下红雨的传说 “完全没听说过呢,皮耶罗先生。” 知性的微笑现在少年的脸上,他的一举一动是那么的优雅且真诚。 少年轻抚胸口,向中年人吐出贴心的话语: “需要我帮你写信问问持明先生吗?虽然不知道他平日里都在哪里生活,但偶尔还是会出现在巡林官营地中的。” “” 加害者向未来的受害者询问情报吗,真有够讽刺的。 但正是皮耶罗所需要的。 “麻烦你了,赞迪克。” * 尊敬的持明先生: 近日来,须弥的温度又热了些,雨林里的生物都倦乏得不愿意动弹了,不知道您觉得还好吗? 热也有热的好处,野兽们不再侵入农田,我也就不用再废力把他们放生,也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在课题与研究上了。 说到研究,我有一个认识的因论派朋友,正在和生论派的学生们探讨如何在沙漠里起雨,期间提到了会召雨的红色龙,真令我好奇不已。 持明先生见多识广,对此这红龙了解吗?红色的龙一定很帅气吧,我也很喜欢红色,不知道这龙会不会和赤念果一样红呢,或者是我的眼睛一样红?我真的很想见见红色的龙。 随信附上的是至东的特产,我的学长游学带回来的伴手礼火水,他切切地嘱咐我,让我送给自己的亲友,你知道的,我没有太多选择,就打包好送给您了,这次请万万莫再退回 “” 好多红字。 除了天热和问题外基本全是变相卖惨和邀功,这持明先生被多托雷盯上可真是够倒霉的。 感觉像是纵容坏孩子去欺骗无辜的家长。 皮耶罗看了一会这通篇鬼扯的信件,竟觉得自己死了很久的良心居然有了隐隐的不安。 别想太多,皮耶罗。 这一切都是为了吾等的大业,而小小的欺骗,甚至都算不上牺牲。 “所以是要捕猎那红龙吗,可需要我的帮助?” 墨水蘸上笔尖,因情报缺少而挥之不去焦虑,随着字体的显现而在中年人的脸上消散了。 “别看我一副学者的模样,其实我还挺擅长捕猎的呢。” “不。” 他轻轻地警告了这位刚帮助过自己的学者,态度堪称和缓: “那红龙将会成为我们的同伴,你不可伤害他。” 说起深渊,世间没有几人能比坎瑞亚的遗民更加了解。 皮耶罗心里清楚。 能抵挡深渊的,只有更加强势的深渊。 能抵挡世外力量的,只有更加强势的世外力量。 沙漠的红龙,不可能是提瓦特的生命,反而极可能是降临者。 否则无法解释它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就平息了深渊灾厄,而不受污染。 “反抗者的高歌中,必须得有他的和声。” 丑角想起曾经耳熟能详,又因故国的覆灭而被他唾弃的预言: 世界外来的救世主,将成为颠覆天空的希望。 因为这条预言,沉重的负担一度加在异世的少女身上。 但世界外来的救世主,真的是指金发的少女吗。 皮耶罗独特的十字眼远远地凝视着天空,其上有着他灭国的仇人。 “无论如何,他必须成为愚人的同行者!” “扑通。” 许是被丑角的坚定话语所打动,少年竟有了些许失态。 来自璃月的珍贵孤本,竟在无意的动作中跌入废液桶。 “啊呀,真没想到这红龙对我们的大业来说这么重要。” 白纸黑字瞬间被污浊的化学试剂打湿腐蚀,不见踪迹。 “放心吧,朋友。” “赌上持明先生的名号。” 悖逆的狂医微微弯腰,向最初的愚者致敬。 “我会全力帮助你的。” * 柔软的地毯上,龙尊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怜爱地关注着脆弱的孩童。 小女孩松开支撑用的道具,凭自己的力量,站在了龙尊的面前。 “” 无辜者的鲜血曾沾满他的手掌,生灵曾因为他而挣扎哭嚎,泽苛也曾怀疑过自己所做的决定是否正确,毕竟那痛苦是如此鲜明,一度让他想起石屋里日益凄厉的猫叫。 我是否在重蹈覆辙,我是否在创造无意义的苦难? 我是在救治,还是在伤害? 但这些疑问,已经随着孩童的站起,烟消云散了。 尽管双腿枯瘦,颤颤巍巍,令水龙疑心她下一秒就要摔倒。 尽管前途迷茫,无枝可依,让荆芥与白蛇为此事伤透脑筋。 但无论如何,也要比在病床上等死的模样,好上太多太多了。 摩拉克斯,你看,我又救了一个人,而且这次不全靠着润黩之力。 泽苛轻轻地摸了摸腕上的黑玉镯,突兀地有了一种时过境迁地错觉。 曾经为润黩伤人而痛苦的持明少年已在岁月中成长,化为坚定而温润的蓝玉。 自厌自弃,自卑自恨,种种疯狂,全然消散。 不矜不盈,不愧不怍,爱人如己,光明磊落。 在这盛世之中,不可避免的,龙尊的身上还残有幼稚与天真,但都是讨喜可爱的必然。 尾尖温顺地垂下,蓝色的鬃毛灵巧地在孩童面前跃动,试图勾引小孩子迈步向前。 没有人能拒绝这种诱惑。 果然,小女孩跃跃欲试地伸出手臂。 然后摸了个空。 “” 够、够不到! 明明看起来就近在咫尺,但在小手马上触摸到的刹那,那尾巴就会坏心眼地前移,尾尖挠弄孩童的手心 耍我? 乌溜溜的眼睛狐疑上眺。 但龙尊面上平静,毫无嬉笑的前兆。 错觉吗 盯着不远处的龙尾,她试探着迈出脚。 要开始走了。 那维莱特的呼吸不由得慢了,竖瞳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微微抬起的小脚。 希望一切顺利。 但是生活总是不顺遂的。 “啪!!?” 太久没有行走,掌握平衡竟成了一件难事。 小女孩趴在软毯上,摔得有些懵了。 痛倒是不痛,但是 童稚的大眼睛眨呀眨,漫出了一层水光。 失败的尝试,笨拙的动作,更另她难过。 我连走路都做不好了 “!” 那维莱特下意识地起身,想去扶那倒在地上的小孩。 却忽然有无形的水雾扑上他的面部,阻止了他的行动。 在抽噎响起的前一刻,泽苛突兀的开口: “那维莱特,听说你之前居然没有认出来这孩子的性别吗,真是失礼啊。” “?” 那维莱特停止了动作,颇为疑惑地顺下话题。 “确有此事。” 但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唉,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缺乏感情的谴责。 “看看这漂亮的眼睛,看看这秀气的眉毛,多可爱的一位小姑娘啊,难道你我的脸上会有这么可爱的眉目吗。” 蓝色的龙尊脸上还是那么冰冷,口中却极极为维和地对着孩子开始大夸特夸。 “还不快向这位小淑女好好地道个歉。” “?” 许是泽苛面无表情赞扬的样子过于违和,小女孩眼里的泪意一下子住了,她撑起手臂抬起头,目光茫然地在两位大人身上挪腾。 “!”好像不哭了! 水龙瞬间会意。 “啊,原谅我吧,泽苛先生,还有这位小小的女士。” 脑后的角开始尴尬地微抖,干巴巴的演技毫无技巧,唯一可称赞的只有脸上的认真。 水龙王按住胸口,垂头向跌倒的孩童示意: “我本是从深海中来的浅薄之人,人类的性别与样貌与我来说就像是千篇一律的海獭,分不出什么差别” “海獭?”小小的疑问声从地板上响起,带着好奇与探究。 “是的,海獭。”那维莱特的心松了一口气,龙角也顺滑地藏在了白发里。 他伸手指了指龙尊的尾巴尖,不动声色地怂恿: “他们都是蓝色的,就像是泽苛先生的尾巴尖一样,你想去摸摸吗。” 龙尊适时地抽动了下毛绒绒的尾尖,无声无息地诱惑着孩子。 小女孩想了想,细弱的手臂撑起了身子。 “我要摸。” 她双眼盯着那抹蓝,在水龙的注视下,再次迈出摇摇晃晃的步子。 这一次,她没有摔倒。 * 不知何人的来信: 特别的你,特殊的你,真没有想到你会主动走进人类的社会呢。 邻国的风景如何?人类的世界很有趣吧,真希望你能尽享美好的日子 在璃月看够了的话,就来枫丹庭吧,我会在最大的剧院为你留一个视野最好的座位。* 第 100 章 蓝色的龙尊面无表情地看着整装待发的水龙, 犹如在看一条要将自己烹饪上桌的鱼。 白尾颇有几分不解地翘起,但更多的则是担心: “你是说,你要去枫丹当大审判官, 对吗。” 厄歌莉娅的继承者,这是在搞什么。 管理枫丹人民的中枢官职, 居然要由一个年轻懵懂的非人龙王来担任吗。 只是稍微想想,泽苛就能推测出那维莱特上任后要面对种种困境了。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那维莱特?” 泽苛极力地劝阻这年轻的后辈: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人类的善与恶, 都非常复杂, 各有极端, 成为他们的审判官, 你必定会遇到困难,受到伤害,乃至被套上枷锁, 就算如此,你也愿意?” 他想起无辜饿死的孩童, 癫狂丑恶的老人, 劝阻的心思更加急切了: “你还记得那个父亲吗,人类虽然弱小, 但他们的恶意也是可怖的。” 你真的能受得住吗? “是的, 我已经考虑好了。” 面对着泽苛提出的质疑,那维莱特惊讶地发觉自己竟不怎么生气,反而有淡淡的欢欣涌上心头: “但人性并不是只有恶的。”水龙伸出手指,点点自己的眼睑, 暗示着荆芥的蛇瞳。 “也有人愿意为了弱者的性命,抛弃生物求生的本能, 分出自己的生机。” “我想,这也算是正义的一种体现吧,所以不用担心我,泽苛。” 那维莱特犹豫着伸手,去拍了拍龙尊的肩。 他记得这样的肢体动作,泽苛曾经用来安抚过别人。 “想让我看得人性的光辉,并走进人群中去,不是你最初的目的吗。” “今日你的目的已经实现,为什么反而不开心呢。” “” 因为我只是想让你在岸上走走,可没想让你担上那么大的重担。 泽苛不爽地摇了摇白尾,面无表情地敷衍水龙的疑问: “因为大审判官随叫随到,全年无休。” “?”显然,水龙王对法定假日还没有什么概念。 泽苛看着那维莱特茫然的样子就心中郁郁,有种看童工的错觉。 “算了。” 至少给人类当大审判官,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事件。 “如果当得不开心,记得要辞职。” 尾尖轻敲着那维莱特的小腿,泽苛最终还是极为别扭地表示了支持: “一个龙王,我还是养得起的。” “唔泽苛先生。”那维莱特极为认真地眨眨眼睛,纠正到: “水元素龙王的生命力很顽强的,完全不用你费心去养,只要有水就能存活” 龙尊习以为常地解释: “我是在开玩笑,那维莱特,这个时候只需要微笑就够了。” “竟是如此,我记下了。”那维莱特听了,竟真的扬起一抹微笑,向着那看起来永远平静的持明龙尊。 “持明先生,真的很感谢你将我带进了璃月,看见了这么多精彩的生命。” “我会努力开心,远离孤独,然后” “希望你也是如此。” “” 泽苛看着与自己相似,又截然不同的龙王,竟感觉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 透过那年轻的面容,他可以摸到那维莱特柔软又正义的心脏。 在高高的审判台上,那心必为人类欢喜,也必为人类流泪。 这大抵是长生种的宿命吧。 泽苛不再说话,他直起身子上前,面无表情地逼近那维莱特。 “泽苛,唔?” 手臂张开,面向迷茫的龙王。 与水龙截然不同的,坚硬蓝角蹭过白发,胸口与胸口相贴,心跳与心跳相应和。 一个温和的拥抱。 水龙颇为新奇地睁大了竖瞳。 在他的尖耳边,年长的持明龙尊给他献上祝福: “一路顺风,那维莱特。” * “芙宁娜大人,那位大审判官先生到了。” 侍卫长虔诚地将手按在心口,低头向着高贵的神明汇报。 少女微微一惊,连头上的呆毛都跟着颤动。 “啊?哦、哦咳!让那位来客进来吧,我是说这位尊贵的先生,可真是让我好等!” 大审判官,我记得好像不是人类来着他不会认出我的身份吧! 要加油啊,芙宁娜,为了全枫丹的未来,一定要努力忽悠住这位先生! 高大的身影一点点靠进,少女定下心神,扬起手臂,浮夸又优雅地率先问候: “嗯、嗯~你就是那维莱特先生,对吧?只是看着就很有大审判官的威严呢,哼哼” 对,就是这样做!芙宁娜,先摆出神明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夸他几句,震慑住他! 一边疯狂地在心里为自己加油,一边偏过头去,神明的脸上浮出真切的气恼来: “就是到得也太晚了些,等得我茶水都凉了,好过分欸!” 神明作为上位者,不能对迟到这件事置之不理,但也不能直接批评得罪他芙宁娜,掌握好那个度! 接下来就看这位那维莱特先生的反应了,直接道歉是最好不过的千万千万别生气呀! “抱歉,我迟到了。”认真又严肃的声音响起,那非人的审判官竟干脆地道了歉。 欸?好虽然道歉的话语很简洁,但好像不是什么性格古怪的人。 芙宁娜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嘴里依旧不依不饶: “只是一句道歉就想了结吗,要知道,你浪费的可是尊贵的神明的时间!” 别生气别生气别生气 芙宁娜在内心双手合十疯狂祈求。 都是为了枫丹! “这样吗” 那白发的男人垂着头,扶着下巴,极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会。 他想起泽苛口中经常抱怨的岩神。 虽然对僭越者不感兴趣,但 “神明好像确实很忙,既然如此,这份糕点就算是我的赔罪礼好了。” 一份绿色的茶酥被摆上桌子,在空气中散发着幽幽茶香。 做得好!那维莱特!所有人都知道水神喜欢吃甜点,这简直是最好的台阶! 芙宁娜忙迫不及待地换了话题! “这点心的样式好新奇!看起来不像是枫丹的点心呢。” 又有侍者贴心地上前,将糕点切成小块,放在水神的面前。 “让我猜猜看——嗯!一定是璃月的吧,在这方面,我是不可能猜错的!” “啊,这确实是我的璃月朋友嘱托我给你带的见面礼,他原话是这么说的。” 那维莱特伸手示意芙宁娜品尝: “在我等漫长的生命中,唯有孤独,最为苦痛难耐,所以” “新生的正义之神啊,愿您能和那维莱特好好相处,互相支持着享受人世间吧。” 在芙宁娜逐渐怔愣的目光中,水龙没什么想法,只是一本正经地复述着朋友的原话。 “就是这样,芙宁娜女士。” “见面礼,我会后补的,现在,请尝尝我的赔罪礼吧。” 互相支持吗。 好陌生的词语。 哈哈,对不是神明的我来说,这是注定做不到的事呢。 这份痛苦和孤独,没有人能与我一同背负。 但是 在那维莱特的目光下,芙宁娜轻轻拿起叉子,将一小块茶点送入口中。 现在的心情,一点也不慌张了,真好。 但是,说这话的人,真的不是什么年迈的长辈,而是朋友吗 绿色的酥皮溶在口里,咸甜的滋味不断溢出,带着沙沙的口感。 等等咸的!? “璃月的糕点,居然会在里面包蛋黄吗!?神奇!” * 又不知几年过去。 小女孩的头上由短短的发茬变成顺滑的长发,脚步由蹒跚转变成灵活。 荆芥给她重新起了个名字,留在了身边。 “芸蒿,是一种抗寒又耐旱的常见药材,有很强大的生命力。” 长生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将身子盘在小女孩的肩膀上。 “确实和你很相配,小姑娘。” “我知道的,我已经背过关于这个药材的药性了,去伤寒,解苦满” 她带着药筐,抗着白蛇,一蹦一跳地进入药田,一副活泼开朗的模样。 “药典里的植物我已经背尽了。” 她在药田弯下腰,屈下腿,熟练地伸手摘下一朵红色的小花。 “但是龙尊大人种的这些植物,从来没在药典上看见过。” “啊啊,那是泽苛特意为你师父研究的药材。” 温暖的阳光下,白蛇不甚在意地打了个哈欠。 “说是什么,怕哪天来的不及时,不如种点特殊草药,让荆芥自己配药丸吃,我看他就是怕在外面玩野了,把你师父给忘了!” “不会吧。”小芸蒿的手不由得住了,犹犹豫豫地反驳着脖子上的白蛇。 “泽苛龙尊看起来冰冰凉凉的,又从来不笑,实在是不像是不靠谱的大人。” “嘿,你怎么也这样?” 长生震惊地张大眼睛,尾尖去怼那姑娘白净的小脸: “你忘了小时候泽苛是怎么逗你的啦?” “当初你犯懒,不想练习走路,泽苛就拿走你的零食,面无表情地在你面前狂吃的事情你都忘啦?你可是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小腿轮得飞快啊!” “你要是忘了,我还记得些别的事唔!” 肉乎乎的小手一把捏住白蛇的吻部,挡住了她的所有话语。 “不用再说了,师父的师父。” 稚嫩的脸上染上阴霾: “我全想起来了,龙尊大人” “有时候,真的好幼稚!” * “阿嚏。” 泽苛捂住口鼻,平静又茫然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堂堂龙尊还会感冒?” 调侃的话与热茶一起送到手边。 “多嘴。” 口中训斥着,长尾却灵活地窜上身边人的后背,亲昵地揉乱他们的衣服。 这越来越幼稚,越来越随性的脾气,到底是什么造成的呢。 摩拉克斯又一次无奈地将缠过来的白玉龙尾挪开,扔进泽苛自己的怀里。 “你的神态和尾巴,真的该统一一下表达方式。” “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一片受害者纷纷出声云集响应。 “我不。” 但龙尊不管。 100-110 第 101 章 “纳西妲!纳西妲!”尚且不知事的红发孩童摸进雨林里, 疾跑着去寻她小小的朋友。 在绿草与林荫之中,年幼的神明对她露出微笑。 “是什么事情啊,薇娅, 让你这么急切地来寻我呢。” 小女孩的脸色红扑扑的,眼里有着星星般的亮光:“纳西妲, 你知道吗。” “教令院同意大家举办花神诞祭了!大家要一起庆祝小吉祥草王大人的生日!” 陌生的话从孩子的口中吐出。 “到时候会有花之骑士给孩子们派发糖果的哦!一起去好不好!而且、而且我那个一直都很古板的爷爷,这次居然都愿意组织小朋友们一起参加诞祭呢!” 稚嫩的邀请递在神明面前。 “爷爷平日里最反对我玩了, 你可得抓好这次机会哦!就是好可惜兰那罗们不愿意进城市” 听着听着,纳西妲微微张大那对浅绿色的眼睛, 眼里的花瓣也抖出茫然来。 “欸, 薇娅, 你是说花神诞祭?” 须弥的人们要庆祝我的生日。 曾经人们失落的表情与孩童期待的微笑渐渐重叠, 引得纳西妲心头一颤。 持明先生啊,我这算是被,接受了吗? 她靠在树干上, 情不自禁晃起短短的小腿来: “真好呀,好让人期待呢。” * “咳!这次的花神诞祭是咳咳!去后的第一次庆祝, 一定要好好举办, 不得有任何疏漏!” “还有你们风纪官!把手头的一切都放下吧!无论是试剂失窃、药品走私还是些别的什么案件,都通通别管了!现在的一切事物都当为花神诞祭让路!咳咳咳咳咳!” 白发苍苍的大贤者一边剧烈地咳嗽着, 一边殷殷嘱咐着下属。 他的眼神混浊着, 透露着无法掩饰的疲态。 “老师,您还好吗。”他年轻的弟子适时地给他倒满热茶,红眼担忧地看着老人。 “咳咳咳咳咳!呼!呼” 风箱似的呼噜声在老人的肺部作响,年轻人的面上不显, 眼中却划过一丝不耐烦。 “赞迪克!赞迪克!我最骄傲的弟子你在哪?” 枯瘦皱缩的手在空中摸索,呼唤声不断地响起。 已经老得看不见人脸了吗。 年轻人迅速地将手伸到他的掌下, 言语轻快礼貌。 “老师,我在这里!可是有什么吩咐?” “赞迪克”指腹触到弟子的手,满是沟壑的严肃面容忽地安定了下来。 “赞迪克,十几年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为师最为清楚。” 老茧温柔地擦着赞迪克的手背,苍白的皮肤下,年轻的血液在流淌。 “你也看得出来,我即将要循着大慈树王的脚步去了” 大贤者老得厉害,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显得极为困难的样子。 “你是妙论派的未来,教令院的希望,一定要和小吉祥草王大人好好相处啊。” 言辞恳切,满含关怀与希望。 但都是些废话。 清朗的声音带着悲伤与坚定,赞迪克轻哄着疲乏的老者: “放心吧,老师,我会的。” “好。” 终于,混沌的双眼微微闭合,老人极安详地歇下了。 只有绿色的虚空终端还在他耳边亮着,日夜不歇。 哪怕没有人在场,多托雷还是耐心抽出手,极为优雅地向大贤者行了一礼: “老师,再见。” 真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街边的装饰被换成了大量的帕蒂沙兰,各色的彩纸和花瓣点缀在摊位上。 多托雷走在街上,只觉得与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我送她玩具,小吉祥草王大人会喜欢吗?她会不会觉得不够智慧?” “才不会呢!”幼小的手指编制着花圈与草饰,语气天真无邪: “草王大人是最最温柔的神明啦!她退治死域,帮助在雨林中迷路的人,还会让我做漂亮的梦!” “喂喂喂,只有笨蛋和小孩子才会做梦啦!最后这一点完全不是在夸她好不好!” “是吗?” 多托雷一步步向前走着,将小小的争执声甩到身后。 “喂!赞迪克!” 又有人手去拍他的肩膀,他转头去看,正是他旧日的同学查卡。 查卡有些别扭地挠了挠头,最终还是选择向这位天才搭话了: “我们真要给那小神明过生日吗?大贤者真这么说?” “他以前不是最拥护大慈树王了吗?怎么现在转变了心思?” 唉,又一个愚笨的人。 这是能在大街上问我的问题吗。 大贤者也不聪明。 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把年幼的神明早早地迎回教令院,关起来研究,怎么会放她在外面拉拢人心这么多年。 难道说他们害怕受到树王眷属的报复? 多托雷是天才没错,但他还是太年轻了,有一些难以启齿的往事,无人会告诉他。 多想无益,多托雷开口敷衍这位立场偏向大慈树王的同学: “小草王固然年幼,懵懂无知,但降生十几年来素无过失,又常常施恩惠予困苦人,足以见其良善德行,拥护这样的好孩子来当神明,也没什么不妥吧。” 查卡还是不赞同地摇头,他向着赞迪克摊开手: “但是、但是” “但是这里是智慧之国啊!” 所以,神明也当有智慧之神的模样,只是好孩子,是完全不够格的。 人群中沉默了半晌,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声援: “我觉得查卡说得对,我还是不认可小孩子来当我们的神明!” “自从大慈树王过世后,须弥的学术界再没进步过,我们更需要一个能指引我们的神明!” “” 纷纷扰扰的抗议声中人群中响起,不大,但是很有存在感。 足以让兴高采烈编花圈的孩子无措地收起手指。 抗议由微弱变得激昂,和谐的氛围荡然无存。 在这种情况下,大贤者的学生必须做些什么。 “大家冷静些,要相信大贤者的判断。” 赞迪克微笑着劝说起来。 可惜,大贤者的弟子在教令院里素有善名,从不与人红脸,也无人担心会有得罪他的风险。 所以干巴巴的劝阻毫无效果,反而让更多的枪尖转向,对准了他。 “赞迪克,你不是大贤者最喜爱的弟子吗?怎么不好好劝劝他,难道你也拥护无知孩童做你的头不成?” 阴暗揣测化为笔尖,在博士的脸颊上游走,誓要划破那文雅的微笑。 “莫不是你鼓动了你的老师我们得去找大贤者重新商量商量!不可以让一个小毛孩骑在我们头上!” “赞迪克!你让开!让我们去找大贤者!” 有人鲁莽地伸手,要去推毒物的胸膛。 不知死活的东西。 毒蛇懒懒地睁开眼。 说真的,多托雷现在一点也不在意须弥的神明是谁。 但这场花神诞祭,有它必须存在的理由,也必须顺利地进行下去。 所以,是时候阻止这帮蠢货了。 蓝发的年轻人收起微笑,一把捏住那冒犯的手臂: “够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吵闹,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那人吃痛,仓皇地想扯回手臂。 “赞迪克,你收手!我们是在为须弥的未来考虑!” “须弥的未来不需要蠢货来考虑。” “你!你才是蠢货!” 浪费时间的对话。 赞迪克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捏着那学者的手腕,眼里闪烁着寒光。 真想给他点惩罚。 但必须得有个正义的理由啊,有了。 “神明年幼,就教导她成长,而不该直接视为弃子,这是其一。”他眼一眨,熟练地换上隐忍愤怒,又正气浩然的面目。 “小吉祥草王乃正统继任者,须弥唯一的神明,名正言顺,这是其二。” “松手!赞迪克!松手!!” 咔咔骨骼声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呻吟从掌下传来,博士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大义凛然。 “敬畏神而不行奉献之事,乃教令院六宗罪之一,这是其三!” “卑劣的家伙!你一心只想着从神明身上索取!可曾想过为她们奉献过什么!” “啊啊啊!!” 手指猛地用力!惨叫声瞬间暴响!那人的腕部马上要被人生生捏断! “” 众口皆噤,不敢拦阻。 “够了。” 在惨案发生的前一刻,清凌凌的声音凭空响起,扣着黑玉镯的手臂搭在赞迪克的肩膀上。 “他已经知错了,赞迪克。” 龙尊现身,阻止人间的争端。 “!!” 是持明先生! 又是这样!无声无息的! 多托雷条件反射地松开手指,挣扎的学者失去支撑,一个后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 泽苛在一旁站立,多托雷的脸上立刻浮出鲜明的愧疚,急急地蹲下想要扶起他。 “抱歉先生,是我失态了!” 学者毫不领情,扶着胳膊怒瞪他一眼,羞耻地挤开呆愣的人群,掩面而去。 “啊这” 年轻人讪讪地收了手,极为不好意思地挠挠蓝发,红眼难掩惊慌地去撇持明龙尊: “我还想带他去医院看看呢” 虽然知道花神诞祭举行,持明先生一定会来,但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 泽苛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平静的脸上没有显出一点愤怒或指责的情绪来。 “” 他在想什么呢? 多托雷被看得心里发慌。 在高空中坠落,海面一寸寸逼近的恐怖感觉又被重新回忆起。 在那双冷淡的蓝眼下,他好像又成为了软弱无力,只会尖叫着认错的孩童。 先认错吧。 年轻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挠头的指尖感到一点点潮湿: “持明先生我” “哼。” 轻笑不知从何处响起。 “?” 道歉声停止,多托雷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蓝色龙尊。 “赞迪克。” 不等他反应过来,成年人的手掌率先覆在了多托雷的肩膀上,龙尊的脸上还是那么平静,眼神却出奇地柔和。 就像融化的夜泊石。 “你成为了一个优秀,明辨是非的大人了呢,这很好。” 龙尊的手指轻轻捏着肩胛骨,竟不带着惩戒与警告,而带着赞许和喜悦。 “虽然脾气有些急躁,但是年轻人都是这样” 薄唇吐出几句赞扬的话,水汽氤氲成白烟,带走龙尊,也带走一道小小的白绿色身影。 他就这样走了。 * “” 怔愣了一会,赞迪克伸手压上肩膀,覆盖住了刚才龙尊停留的地方。 火热的掌心烙走了残余的水汽。 年轻人的手指在肩胛骨处动了动,在心里比对着。 持明先生的手掌,完全没有我记忆中那么宽大。 原来如此,是我长大了。 从容的微笑又回到了多托雷的脸上。 围观的须弥人民如梦初醒,吵吵嚷嚷地议论开来: “刚才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是谁神之眼的拥有者吗?” “怎么感觉像传说中的大巡林官但他不是已经退隐很久了吗?怎么会突然来城里,难道因为花神诞祭?” “都别管那个人了!”又有人灵巧地蹬上桌台,向着群众大声呼喊: “我先阐明我的看法,我觉得赞迪克先生说的有理!” “小草王大人与民同行十几年,她所行的事,桩桩件件,我们都该看在眼里” 神明之争永不停歇。 多托雷不欲再听,身形一晃,从人群里脱离。 在形形色色的凡人中,他在人群中逆行,步履匆匆。 奇异的情感推压着他的后背,让他的脚步疾速向前。 “” 但还不够快。 已经维持不住风度了。 蓝发的年轻人抬起腿,大迈开步子,在须弥城内的街道上,低着头,毫无仪态地奔跑了起来! “那是赞迪克大人?他怎么在大街上疯跑!?” “也许是有急事?” “哒!哒!哒!” 脚掌与地面迅猛相击,白色的地砖连成影子,飞快地向脚后蹿去! “哒哒哒!” 速度越来越快,但也快不过疯狂上扬的嘴角,熟悉的房门就在眼前! “嘭!啪!” 下摆扯出褶皱,帽子也不翼而飞,学者衣装狼狈地冲入家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能压制的狂笑声从喉咙里放出,扯痛肺部与声带! 这是何等的失态,又是何等的快乐! 仿佛他伪装了十数年,就是为了这一刻! “赞迪克!赢了!赞迪克!哈哈哈哈!” 控制不住的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溢出,一颗颗滚落在地上: “他信了!天啊!他真信了!” “哈哈哈哈哈!太可爱了!持明先生!” 狂笑的面容和眼泪一同存在,多托雷笑得可怖,就像是个蛰伏数年的魔鬼,终于得偿所愿。 “谁信了什么,多托雷。” 严肃又沧桑的声音从阴影里响起,带着半脸面具的中年人眼神冷漠,将一箱子物品扔在了地上。 “砰!!”极为沉重的声响。 “你打造的东西,我都帮你带来了。” “哈哈哈丑角大人哈哈哈哈!你在的啊!” 疯子笑得浑身发颤,抖着手打开箱子,露出其中的物品。 “哗啦!”锁链相击出清脆的声音。 “钉当!”铁钉打在地面上。 “咔嚓!”铁拷运行得很顺畅。 “哈哈哈皮耶罗先生,你看。” 铁环与锁链拼合,闪着悠悠的寒光,也藏着狂人的野望: “我要去了他的衣服,我要用这对铁环锁住他的那对角,我要用这个拷住他的尾巴根,我要用锁链狠狠地绷紧他的身体我要他下半辈子只能后扬着脖子,再也做不了其他动作” 几个几乎是紧贴在一起的铁圈被拽出。 哪个将要环在大腿上,哪个将要锁在脚腕间,博士心中,皆有定论。 “手臂也要锁在背后,眼睛也要蒙住我讨厌他的眼睛皮耶罗先生,你怎么不说话?” 刑具叮叮当当地摆了一地,多托雷扬起过于快乐的笑容。 “放心吧,这些锁链绝非凡物,而且” “我不会再给他清醒的机会的。” “” 年轻人脸上的酡红比血更艳,令皮耶罗心中生出不适。 但丑角容忍同行者。 “成功率几成。” “在今天之前我本也无法确定,不过现在嘛” 多托雷露出了个兴奋又恶意满满的笑容。 “百分之百。” 第 102 章 皮耶罗看着面前形容癫狂的青年, 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感叹。 从少年时的初见,到成熟的青年,多托雷对那位大巡林官的执念真是一丝一毫也没有减少, 反而愈发浓烈了。 真难为他能在教令院伪装这么多年 不过,在等待的这种事上, 我和他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哈哈哈哈啊,对了, 皮耶罗先生。”仿佛才缓过神来,多托雷收了笑容, 红眼关心地看向这位坎瑞亚遗民: “你还在找那条红龙吗, 先生?说真的, 那可能是条错误的, 虚构的传说。” 他的手里摩挲着带锁的粗大刑具,皮耶罗不想知道这疯子会怎么使用它。 “毕竟,连寿命悠长的持明先生, 都完全没见过红色的龙呢那封求助信的唯一收获也就是知道了持明先生不喜欢太烈的酒,醉得他头疼, 哈哈!” 被多托雷沾上, 那位持明先生还真是够可怜的。 将游弋的意识收回,对于博士合情合理的的质疑, 丑角倒是不以为意。 “红龙是一定存在的。” 他稍稍温和了严肃的十字瞳孔, 从怀里掏出了一摞古旧的文书。 “在虚空都要遗忘的旧档案室里,我找到了五百多年前的档案。” 泛黄的纸张被小心地放在桌上,多托雷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摞厚厚的讣告。 “哦, 是五百年前的前辈们。”一张张纸被年轻人随意地翻开,黑白的遗容被摊在桌子上。 蓝发的年轻人微笑着拿起来, 点评起他们的一生。 “因论派阿奇那死前在考察沙漠历史,素论派布盖在沙漠无人区做实验生论派的「塔希尔」在沙漠研究无水稻米的种植这老先生真是闲的”咦? 塔希尔的葬礼由大巡林官持明亲自举行? 是持明先生的朋友? “他们的死亡日期皆为一天,死亡地点也相差不远,死因的记载也都模糊不清。” 皮耶罗伸手扶上面具,悲惨的记忆涌入脑海。 “除了大规模的深渊污染外,我想不到第二个原因能造成如此现象。” 按照持明先生温和的性子,有几个人类朋友也正常。 “但是这证明不了红龙的存在。”赞迪克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红眼却在迅速地扫视着这些文件。 该说不愧是教令院吗,五百年前的文件都不扔,活该那么臃肿。 好在没有记录更多关键的信息 “你说得对,但是我去寻找了他们的遗体所在之地。” 皮耶罗的嘴角难得抿出了几分笑意,伸手点了点第一张讣告——阿奇那。 那是一位年轻的学者,黑白的凤眼明亮又活跃,依稀可见生前的风采。 “这位女士的骨骼上有鳞片留下来的刮痕,但棺材里却没有污染的气息。” 阿奇那阿,A。 赞迪克温和地调笑着面前的同僚,一副轻松的样子。 “哦,我说这些天来不见你人影。” “原来是嗯盗墓去了?” “注意你的言辞,多托雷。” 中年人闭上了那只露在外面的独眼,掩盖住其中的悲伤。 “一切的牺牲,都是为了我等的大业,我已经把她好好地回复成原样了。” “抱歉先生,不过恕我直言”多托雷摊开双手,诚心诚意地提醒他的好同事。 “这件事例代表不了什么,毕竟也有可能是其他生灵清除了尸体上污染,比如说兰那罗什么的” “你说的对。” 中年人不以为忤,反而赞许地点点头,手指点向第二张讣告: “布盖,这位先生的状况和阿奇那女士一模一样。” 在多托雷的微笑中,那沧桑的手指在一张张各样的黑白面容上划过。 “接下来是仓琪、狄伦,厄齐丝秋萨,情况都一模一样。” C、D、ES 下一个是 T。 原来就快到塔希尔了呀。 “他们的骨骼上有鳞片生长碰撞出的伤痕,棺材里却没有鳞片残留。” 丑角越说越激动。 “一定有什么存在。”那独特的十字眼里射出惊人的亮光,希望如同薪柴,点燃了那心里的火焰。 “有什么存在,在他们死后,极快地清理掉了他们体内的深渊力量!” “多托雷,红龙一定存在!” 丑角疾走几步,大手重重地按住年轻人的肩膀: “我们一定、一定要找到他!” 为了我们的大业! 也为了我自己。 皮耶罗仿佛又看见了黑暗从地底溢出,将一切染上了疯狂。 故国那些引以为傲的军人拼死奋战,却最终在那黑暗的洪流中,只留下黯色的空壳。 失去记忆,失去智性,永远站立,永不安宁。 我的同胞,我的同胞!! 如果再来一次,多么希望能救下你们啊! 痛苦中,年轻人轻拍着他的手臂,安抚着他恍惚的情绪。 “皮耶罗先生,我一定会帮您继续调查的。” 恶魔的脸上收了那不变的微笑,眉眼下垂,露出悲伤与坚定来: “在我们一起捕获住持明先生之后。” * 泽苛蹲下身子,低头帮小小的神明系好兜帽。 莹润的蓝角随着他手下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吸引着纳西妲的目光。 持明先生的角,像天空一样透彻啊。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伸手去碰。 “纳西妲,摸够了就松手。” 欸,原来我已经这么做了吗? 深蓝的角根,顺着树一样的枝丫慢慢向上摸去,颜色也慢慢变淡,到了角尖,就只剩下两点晶亮的白。 好了,虽然没摸够,但也该收手了。 小神明手了手,向龙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 “持明先生的角,很漂亮。” “谢谢夸奖,但你也应该打扮的漂亮些。” 修长的手指在孩童的脖颈处灵活地打了个蝴蝶结,白色的兜帽盖住孩子的头发,也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今天可是你的生日,你的节日我过我的节日时,还会换上弥怒做的新衣服呢。” 可是如果我现身的话,须弥的子民们就又要吵架了。 纳西妲低落了一瞬间,很快又好奇眨了眨眼睛,抬头去看蓝白色的龙尊: “持明先生的节日,一定很热闹吧。” “当然。”虽然面上不显,但那白玉一样的尾巴却很是骄傲地揺了揺。 “我可是很受欢迎的。” 真好啊 纳西妲有点羡慕地看着面前的龙尊。 “该怎么做,才能和持明先生一样受欢迎呢?” 龙尊板着脸站起身子,手掌大力揉搓了一下小姑娘的头顶。 “会有那么一天的。” “可是” 小女孩静静地拉上兜帽: “就像是月亮无法亮过太阳,溪流无法超过江河一样,我永远也赶不上大慈树王的脚步。” 虽然从不奢求做出超越她的功绩,但只是想迈开腿追在后面,也太难了些 与刚被龙尊领出净善宫的懵懂勇气不同,纳西妲现今已经充分领会了大慈树王的光辉。 虚空里、书馆里、童谣里,处处是她的威名与传说。 蝴蝶再怎么扇动翅膀,也无法飞过白鹤吧。 “持明先生,怎么办呢,我好像永远也成为不了那样贤能的神明了。” 几近本能的,她伸出手,揪住持明龙尊的下摆,轻轻地倾吐自己的不安。 “” 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这个年纪对于人类来说,也太过年幼了。 这个时候,就是长辈该出马的时候了! “哈,妄自菲薄。” 泽苛冷哼一声,声音中充分体现了对纳西妲言论的不屑。 随后他大手一伸,直接握住了孩童的手腕,有些强硬地将幼小的神明从地上扯了起来,抗在了手臂上。 “!持明先生?” “嗯。” 泽苛面若冰霜地应了,另一只手潇洒地扯过了张大斗篷,囫囵罩住了全身,抗着孩童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持明先生,你不隐藏身形了吗?”小小的惊呼急促地响起。 “隐不隐藏有什么区别,而且我只是个退隐江湖的老官罢了,区区人类,还能威胁到我不成。” 斗篷盖住白尾,留下不太显眼的龙角,泽苛坦坦荡荡地带着孩子走到了日光中。 “而且那有在一边站着,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庆祝,而自己不参与的生日。” “!!!” 纳西妲条件反射般,伸出手,紧紧地拉住自己的兜帽 如果被发现的话! 唯独不想在这一天,听到吵架声! 但却有更热烈的呼喊声从耳边炸响,是礼炮与音乐的声音! 原来,花神诞祭,已经在纳西妲的纠结中,悄悄开始了啊。 啊完全错过了开幕式。 不等纳西妲的遗憾落到实处,一个带着奇特高帽,身着彩衣的男子登上巨大的花车,张开双臂向着人群宣告。 “我是花之骑士法里斯!小士兵们,还不快为小草王大人的生日献上祝福!” 欸? 不等纳西妲反应过来,在持明先生的手臂上,她居高临下地看见一片上下跃动的孩童手臂。 他们蹦跳着,笑闹着,纷乱地叫着: “哦!生日快乐,小草王大人!” 花之骑士看起来满意极了,快快乐乐地掏出车上的口袋来: “很好很好,很好!小吉祥草王大人很高兴!特意送来雅尔达糖果作为你们的奖励!士兵们!欢呼吧!” 雨点般的糖果被大力扬出,各色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各色的光。 那些小人更加激动,手掌高举,向着那比驮兽还要大,比帕蒂沙兰还要美丽的花车。 “谢谢小草王大人!” 原来是为了讨糖啊。 在持明龙尊的臂膀间,白发的小女孩松了拉着兜帽的手指,转而去掩盖住嘴角的笑意。 但是好开心啊,有这么多人祝我生日快乐。 没等笑容绽到最大,那花车已快要行驶到面前,随之而来的是猛烈的糖果雨。! 纳西妲下意识地缩起身体,脸朝向龙尊的胸膛,来躲避这小小的袭击。 “哼。” 但那胸膛却震动了一下,响起促狭的轻哼。 刹那间,天旋地转,年幼的神明的视野猛烈晃动,俨然是被人捏住腰部猛地举了起来! “?!” 泽苛一脸淡定地用这白绿色的小型护盾挡住了脸。 “持明先生!?唔哇!” 大力扬出的糖果雨被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脸上,砸落了兜帽,砸出了微不足道的痛意。 而躲在她身后的持明先生毫发无损,从容依旧。 “小姑娘!没事吧!” 纳西妲甚至能看见那位花之骑士有些惊愕的目光了。 “” 纳西妲没有回答,而是捡起了一个被砸进衣服里的雅尔达糖,剥开糖纸,径直塞进了嘴里。 好甜啊。 纳西妲对花之骑士露出了个快乐又纯真的微笑。 就像个真正的孩童一般。 骑士松了口气,重新扬起花瓣与糖果。 “呼,没事就好!让我们继续庆祝吧!小吉祥草王大人——” “生日快乐!” 祝福声齐响。 第 103 章 花车载着骑士渐行渐远, 留给纳西妲落了一身的糖果。 它们沉甸甸地卡在发饰中,掉进衣领里,带来刺痒又鲜明的喜悦。 年幼的神明将它们一一捡出来, 露出快乐又烦恼的笑容。 “兜帽都被砸落了,看来只要速度够快, 无害的糖果也可以伤人呢。” 或者说,这世间本就没有真正无害的东西? “高处的风景如何, 纳西妲。” 泽苛终于舍得把这神明牌的小盾牌从脸前放下来了,一边问着, 一边把手探进孩童的帽子里摸索。 “是从没见过的景象呢, 不用费力地昂起头, 踮起脚, 就可以把一切欢乐揽进眼里。” 小女孩的赤足重新踩在了地面上,触感踏实。 她抬头看向身姿修长的龙尊,浅绿色的眼睛里再没有疑虑与忧愁。 “原来这就是持明先生的视野啊, 真好,真希望我也能长这么高。” “我现在的视野, 矮且狭隘, 就如野兔落身于灌木丛中,看不见许多隐藏的东西。” “听起来倒是很安全。” 手指随意地搓开一枚雅尔达糖果的包装, 泽苛不含恶意地估量着纳西妲的身高。 长大的纳西妲吗, 感觉会和布耶尔有几分相似。 但是吧 长得太慢了,速度都快比上魈了。 舌尖卷走糖果,蓝色龙尊含糊着调侃: “还想再体验一会吗,纳西妲。” “不、不用了, 我会自己长高的!” 纳西妲想到劈头盖脸打在额头上的糖果,连忙摇头拒绝。 “咦, 持明先生,你的脸色怎么”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糟糕? 在小草神迷惑的目光中,泽苛白皙的面容一点点变得铁青,尖耳也紧绷绷地垂下了。 “” 往日平静的脸扭成一团,龙尊面露难色。 “持明先生?” 抗不住了。 泽苛冷静地抬起手捂住嘴,一连串狼狈的咳嗽声从喉咙里迸发! “哇咳咳!咳!咳!” 他弯下身子,蓝眼嫌弃地看着掌心里被咳出的糖球: “怎么、会有洋葱味的糖果真是,好歹毒的人心。” “这就是你拿我当盾牌所当遭受的报应吧。” 纳西妲放下了心,挽起手臂调侃地看向龙尊。 真是难得看见持明先生这么狼狈。 “记得包好纸扔进垃圾桶哦。” “真是浪费食物。” 纸张裹着被吐出的糖果,扔进垃圾桶中。 “走吧,那边好像有耍蛇人在吹笛子。” 长袍一摆,蓝发蓝角的先生带着孩童,走入了祭典深处。 就好像是一对普通的父女,师生,兄妹。 * “你确定是他吗。”龙尊渐行渐远,两个带着面具的至冬商人猛地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目前全城可是没有一例目击报告!” “错不了,这可关系到我下半年的奖金与假期!”对方信誓旦旦。 那确实很重要,愚人众长官一巴掌扇在了下属的肩膀上: “干得好,小子,这个首功我们是立定了!” “我去禀报博士大人,你伪装伪装,去翻翻那个垃圾桶!” “是!欸!为什么?” 士兵不敢置信地看向长官。 “太脏了吧!” “没有为什么。”手套和收集袋被塞进手里: “都是博士大人的命令罢了!” “!!!” 我申请加工资! * 东西滚哪里去了,这个也不是 果皮粘腻地沾在手套上,带来极为不舒服的触感。 “妈妈,外国人跑我们地盘是要饭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不好意思啊先生,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几个摩拉叮叮当当地伴随着道歉声丢到了面前,那是尊严碎落一地的声音。 “” 为了奖金与假期! 流浪汉打扮的愚人众咬紧嘴唇,努力平静地在垃圾桶里翻找。 可恶啊!那大巡林官为什么不是啃口驮兽之后再扔进垃圾桶里去呢,一个小小的糖球也太难找了吧! 他仔仔细细地在垃圾桶里摸了第三遍,终于在角落里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硬物。!找到了! 他心中一喜,忙把那染上脏污的纸包糖球举到眼前。 “找到啦?真不容易,我都等你半天了。”关心的问候在旁边响起。 愚人众下意识地回答: “确实有点辛苦,但都是为了女?” 等等,谁在和我搭话? “嘭!”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利落地扫堂腿,愚人众应声而倒! “哼。”年轻的风纪官一把接住飞起的纸包,颇为不屑地看了一眼倒地的愚人众。 “外国流浪汉在花神诞祭这个热闹的时候不去领免费饭食,反而翻起垃圾桶,真是怎么想怎么可疑。” “所以”他势头一转,怒斥起一旁负责节日安保的绿衣佣兵: “你们这些沙漠人是干什么吃的!这么明显的漏洞看不到吗!” “真不知道大贤者雇佣你们是为了什么。” “你!”黑肤的年轻人还只会无能狂怒,但老滑的老年人更能明白这种情况下什么更重要。 “今日的安保是由三十人团负责的,所以,风纪官先生。”沧桑的眼如同老练的毒蛇,试探得明目张胆: “你是不是该把手里的证物上交一下?” 抢功? 出于对沙漠人的不信任,风纪官下意识地将糖收进了兜里。 “什么证物?这不就是个垃圾吗。” 他眼里精光一闪,敷衍的话语脱口而出: “帮你们扔了,不用谢。” 这本是寻常的纠纷,但那老佣兵看他的目光却不知为何,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小子,你会后悔的。” * “纳西妲!纳西妲!” 惊喜的童声在泽苛的身侧响起,他低头看,一个红发的女孩正挥着手招呼着小草神。 “啊,是薇娅啊糟糕了。” 哦,纳西妲的人类朋友? 龙尊饶有兴趣地甩甩斗篷下的白尾,垂头看突然变得慌乱起来的孩子。 惊喜的声音很快转变成了埋怨: “你不是和我说你不来吗!纳西妲,骗人,羞羞!” 童声清脆,懵懂无知地叫着小草王的名字,吓得纳西妲惊慌不已,眼瞳中的花瓣不停地颤动。 “小、小点声啦,我这不是、计划有变动了吗。” 她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某个知道自己名号的大人认出来,从而引出更多纠纷。 忧虑间,身旁的龙尊突然以手覆胸,从容低头向那红发的女孩施了一礼 “小小的女士,请允许我纠正你的错误。” 他的声音清凌凌的,如冰泉流过石渠般认真又沁凉。 “花之骑士今日已经以十枚雅尔达糖果为报酬,聘请了纳西妲小女士成为草王大人的上将,为她巡视须弥城的领地。” “欸哇!”小女孩不明觉厉,配合着发出惊叫: “真的吗纳西妲!上将,好厉害!” 纳西妲搞不清楚泽苛在做什么,但下意识地替他找补: “对、对的,我是上将哦!” 她挺起胸膛,摆出一副我很厉害的模样。 薇娅的目光更崇拜了,张口就想欢呼,但蓝发的龙尊把脸一板,严肃地打断她: “唉,尊敬的薇娅女士,你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面对着冷面的大人,她怯怯地住了口。 纳西妲的家长头发是蓝的,眼睛是蓝的,发饰也是蓝的,全身的眼神冷冰冰的,一点也不讨红发小女孩的欢心。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的大人,愿意蹲下身子,一本正经地对着孩子们胡扯: “既然收了报酬,就必须要开始工作,既然在工作时期——” “那你就得称呼她军衔,上将女士。” 纳西妲的眼神瞬间迷茫到涣散:“???” 称呼问题原来是这样解决的吗,好离谱! “!!好酷!原来是角色扮演吗!” 但是经验丰富的泽苛知道,小孩就吃这一套,薇娅的双腿兴奋地直蹦哒,亮眼的红发在空中跃动。 忽地,她停下动作,转而翻起了自己的口袋兜来。 “叔叔!”她抓出了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来: “花之骑士也给了我好多糖果呢,你看四八九十,一二,我有十二枚糖果呢,是不是可以当比上将更大的官!?” 不,你这完全数错了吧。 纳西妲这边还在心里吐槽,泽苛已经熟练地哄上了: “厉害,我也觉得你配的上比上将更大的称谓。” “那我、那我想叫师长,我想当老师!” 薇娅也神气地挺起了胸膛: “纳咳!上将女士,你觉得如何。” “好棒啊,真厉害。” 面对着孩童的胡言乱语,纳西妲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慈祥: “红发的师长,简称红狮子好了,超级帅气呢,薇娅。” 面对赞扬的话,小女孩却不高兴都嘟起了嘴。 “上将,不许叫我薇娅,要称呼我的职称,严肃些!” 纳西妲 “” 小薇娅,完全入戏了呢。 “呦,薇娅!”远远的又有一群小孩子招呼着红发的女孩: “你身旁的人是谁?一起过来玩呀!” 新朋友和老朋友一起玩! 想想就觉得好开心! 小女孩一把抓住纳西妲的胳膊,眼睛亮闪闪地拖着她向前跑去,嘴里还强调着: “不许叫我薇娅!我是师长,她是上将,你得称呼我的职称!” “啊,持明先生!” 脚下踉跄了几步,纳西妲惊慌地回头看可靠的龙尊。 我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我真的可以玩耍吗,像孩子一样? “蓝色叔叔!别担心!” 薇娅不明白朋友的顾虑,只是以为她怕家长担心安全问题: “我的爷爷和查卡舅舅都在这里看着我们玩耍呢,不会出问题的。” 被提及到的爷爷好像有些孤僻怕生,直接拿报纸盖住脸,不去看那蓝发的龙尊。 “哈欠啊!小哥,放心好了。”正无聊着的年轻学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那头红发,向龙尊保证到: “我会在这里,好好保护他们的安全的!” 泽苛认出这是个支持大慈树王的学者。 昨天就是这个小子率先与赞迪克拌嘴,掀开争论赛的。 是个有些冲动,但又坦荡的小家伙。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其实啊,大慈树王的追随者也好,小吉祥草王的拥护者也好,对于泽苛来说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大家都是普通的人类。 而且无论是布耶尔还是纳西妲,二人都是持明龙尊所爱的朋友啊。 眼看着纳西妲被人类的孩童包围,慢慢露出畅快的欢笑,泽苛的蓝眼也渐渐融化了。 十几年前,也是在此城里,也是个炎热的夏天。 龙尊满怀忧郁与悲伤,将小小的孩童从囚笼中抱出,对着稚嫩的脸庞无措。 但纳西妲啊,与刚见面时的担忧不同,我现在无比确信你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神明。 月亮固然没有太阳明亮,但没有她的夜晚,游子也会失去家的方向。 溪流固然没有江湖奔涌,但没有她的存在,又何来遍布大地的水脉 这种看着嫩芽成枝,雏鸟起飞的感觉,真好啊。 只是看着,龙尊就有些醉了。 “先生!”恍惚间,成年人的大手拍了拍泽苛的肩膀。 啊,是赞迪克。 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先生怎么站在这里?”年轻人蓝发整齐,红眼温和,体贴地向龙尊伸出手邀请。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酒馆坐坐,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当然,我请客。” “也算是我对持明先生的一点小小报答了,好不好,好心的巡林官先生?” 旧日的恩惠被反复提及,如花朵吐出芬芳的香气。 虽然对酒没什么感觉,但面对着此情此景 冷面的龙尊也有着小酌的冲动。 “好。” 他伸手摸了摸毒蛇的牙。 第 104 章 酒馆里的气氛嘈杂得过分。 笑声搅拌起酒液, 屋内香气弥漫,热烈拥抱着冷淡的龙尊。 “上一次这么热闹的花神诞祭嗝!还是上一次” 醉得迷迷糊糊的学者抱着他的同伴胡言乱语,连耳朵上的虚空终端都要撞掉了, 引来一片嫌弃的目光。 “大慈树王在上,你可千万别吐在我身上。” 在当代大贤者的引导下, 教令院崇尚理智与禁欲,平日里难得见到这么多放浪形骸的学者, 泽苛看着,觉得有几分稀奇。 智慧之国的人类, 与其他神明的子民, 又有何不同呢。 赞迪克看起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轻轻地拉着泽苛的斗篷商量: “持明先生, 我们去楼上吧,这里人太多了。” 穿过这些迷蒙的酒鬼,泽苛跟在蓝发青年的后面, 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台阶尽头,竟只有一位白发独眼的中年人正在独酌。 “人好少啊。” “确实。” 多托雷微笑着将持明引入酒馆深处, 心中暗暗生出不解。 奇怪, 二楼有些过于清净了。 丑角那家伙,怎么做到的。 算了, 虽然热闹的环境确实可以让持明先生放松警惕, 但安静些也有助于我的冷静思考。 “持明先生想要喝什么呢。” 透过青年学者温和的微笑,深蓝近黑的液体被倒入杯中,送到泽苛的面前。 “不如,尝尝我带来的这瓶‘海’吧。” 倒是个好名字。 “你怎么还随身带酒。”长尾在斗篷下微摆, 泽苛放松地看着青年人类为自己斟酒。 “因为今天是久违的花神诞祭嘛,所以我特意把好酒拿出来, 想和大家一起庆祝庆祝。” “不过朋友与美酒皆常见,持明先生却不常见。” 深蓝色的酒液也将青年的杯子填满,多托雷能在其中看见依稀的红影,那是他自己的眼睛在海中浮沉。 “能以此酒寄托我对持明先生的感激之情,也是它的荣幸了。” “” 持明龙尊的目光微微柔和。 无论几千年过去,面对着知恩图报的人类,他心里总有几分赧然。 这是贯彻在他血脉里的谦逊与良善。 “我不曾做什么。” 龙尊也抬手,将杯子举起,蓝眼凝视着这有几分眼熟的酒面。 “怪颜色。”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不像海。” 持明下了定论。 “可是啊,持明先生,我小时候见过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红眼的学者举着杯,对着龙尊好脾气地笑笑,掀开自己的羞耻历史。 “在明月隐匿的夜晚,从高高的山上垂看,海确实是这个颜色。” “哪怕是离得近了,颜色也是这么的深。” 持明先生啊,那件往事,你还记得吗? 你不该忘记,在疾速的坠落中,在云来海面下,犯错的孩子摸到了您的心脏。 冰冷又高傲,炙热又温柔。 龙尊举着酒杯的手微微停滞了。 赞迪克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继续兴致勃勃地向龙尊讲诉: “蓝黑色的海面上看不见一点波纹,像玉石铺成的地面一样深邃凝实。” 年轻的学者微微笑着,再也不见童年时期狼狈挣扎的旧态。 “持明先生,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 “海,真是美丽又危险的存在呢。” 青年人的声音很温和,面上也毫无怨怼,但泽苛却无端地觉得有几分尴尬与愧疚。 持明清楚,不管怎么说,哪怕是为了教育,将人类小孩直接从悬崖上扔下确实很不妥。 既然心里不安,那应该做什么,就很明显了。 “抱歉。”白尾在披风底下晃了晃,龙尊放下酒杯,昂起龙角,蓝眼郑重又坦荡地直视着赞迪克的脸。 直视着这个他曾多次施以援手,并看着长大的孩子。 然后在渐渐迷茫的红眼里,微微垂下龙角,敛下冰冷的蓝眼。 向凡人低头。 “赞迪克,当年,我的手段过激了。” “如果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回忆,我真的很抱歉。” 向凡人道歉 真心又实意。 空气陷入了可怕的静默,连邻座的黑肤中年人,都不可置信地松了勺子。 “咔。”隔壁桌传来杯盘交击声。 “!!” 赞迪克身子晃了一晃,红眼猛地睁大,对上了面前的龙尊。 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持明先生,大巡林官,九沃龙尊,闻名七国者在向我低头道歉。 真的假的? 目光停驻在龙尊的角尖上,那是两点近乎无色的白。 多托雷在人间摸爬滚打十数年,他比谁都清楚,即使在人类中,也少有父母与上位者对着自己的孩童道歉。 他们傲慢,自大,手里握着权与谎言,支配并藐视着自己的产物,口里吐不出一句谦卑的话。 而非人之物,却愿意向自己捡来的弃犬低头,关心那不曾存在的旧伤。 这岂不是,这岂不是 更可笑了。 我和他,到底谁是怪物,谁是人类呢。 “” 更不爽了。 垂首龙尊前,学者脸上的温柔笑容渐渐消失。 红眼冷漠地落在泽苛的发顶,又在龙尊的脖颈上流连。 我明明是被道歉,被示弱的一方,但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呢。 不爽。 红舌摩擦着齿列,温柔的抚触不能止住恶兽渴血的暴戾。 “持明先生,我不曾怪罪过你。” 野兽如人般谈笑。 “没有您的教导与帮助,又怎么会有我的今日呢。” 海又递回到了持明的手中。 “所以,忘掉不愉快的事情,并接下我的感激之情吧,泽苛先生。” 龙角闻声上翘,持明从容又率直地抬起了头,不为自己的道歉觉得羞耻。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灯光照在他的头发上,反出极温柔的水光,比镜更通透。 杯壁与杯壁相击,多托雷特意将自己的酒杯下移,做足了尊师重道的礼仪。 完全看不出小时候顽皮的样子了啊。 泽苛心里感慨着人类的成长,一边将苦涩的酒液不太温柔地贴上嘴唇,送入胃里。 直达神经。 海,饮下了海。 “好喝吗,先生。” 不好喝,有点腥。 泽苛面上不动声色,喉结却滚动着,努力把苦涩的腥味咽下。 “还好,配料里是加了蘑菇吗,怎么、咳咳咳咳咳!” 咽不下去,龙尊板着脸咳呛了几声,好半天才勉强抬眼,疑惑地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 那酒杯满满当当,甚至没贴上年轻人的嘴唇。 赞迪克,你怎么不喝? 他想张口询问,胃里却突然反出大量麻意,醉了舌头,模糊了大脑。 年轻学者的身影被渲染成团,看不清眉毛与眼睛,只有声音还算明朗 这酒劲怎么这么大? 多托雷轻笑一声,突然大不敬地伸手拍了拍泽苛的头,夸奖孩童一般地夸奖他: “持明先生的味觉果然很敏锐,连最初的原料都能尝得出来。” “赞迪克。” 泽苛的头被拍得一点一点,思绪都开始混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下意识地伸手揪住了脖颈处的玉佩: “别拍了,我头晕。” “那您定是困了。” 多托雷微笑着,手下却很用力,迫不及待地下按龙尊的头。 “睡吧,亲爱的怪物先生。” 沉静的脸上生出迷蒙困倦的波澜,泽苛手里捏着玉佩,眼睑努力抬起,顶着下按的手最后看了一看赞迪克的脸。 人类笑得是那样的温和,面上毫无恶意与杀气。 全然友善,全然可亲。 “咚。” 于是挺拔的脊背弯下,额头贴上桌面。 持明龙尊再也没起来。 他溺晕在了对人类的爱里。 * “” 松开下按的手,对着摆在面前的头颅,多托雷一把握住了龙尊的蓝角,毫不怜惜地揉捏了起来。 掀起头发,去看他的角根是否和鹿一样有凸起?轻敲角干,感受质地是坚硬还是柔软?蜷起手掌,上下撸着这玉滑的龙角,其下是否有暗伤或旧痕? 他用力是如此之大,使得龙尊的头忽左忽右地摇摆,不得安宁。 如此君子,如此君子实在可惜。 所爱非人。 “多托雷。” 看不下去了,白发独眼的中年人站起身子,警告这年轻的同伴。 “别把他给弄醒了,我记得你下得只是安眠药剂。” “是啊,从蘑菇里提取的神经毒剂,这也是我少年时与生论派合作接触的产物,也是我第一次扬名的机遇。” “当时持明先生还在现场呢,真可笑。” 博士将手伸入怀里,取出一管深蓝色的液体向着丑角晃晃。 “这本是致命的药剂,但我去除了其他毒素,只加强了令人沉睡的那部分,并放入了酒水里。” 玩够了角,他又把手一扬,转身去薅泽苛的尾巴,对着鳞片又摸又敲。 “他会醉酒,喝火水会难受,对入口的蘑菇也谨慎得要命,巡林官里也有着持明中毒的传说。” 大量细节从学者舌下一一弹出,十数年的情报积累被毫不在意地扔到皮耶罗的脸上。 “这一切都说明他的神经系统与人类极为类似,所以,他醒不来的。” 指甲抵在龙鳞缝隙处,多托雷捧着尾巴将手指大力向里挤。 “排列得很紧密,和蛇鳞相似看不见根部啊。” 没有太多犹豫,他的手指插入缝隙,大力上翘! “咔。” 一片龙鳞被完整地卸下,露出下面粉白的嫩肉。 泽苛的尖耳微微颤了下。 “唉,还挺好看。”多托雷冷漠地将鳞片放在掌心中,展示给皮耶罗看。 “相当精妙的纹路。” 不是错觉。 丑角的视线静静地落在那沾血的鳞片上。 “你好像不太高兴。” “我很高兴啊,我得到他了呀。”将鳞片上的残血擦净,年轻人一把将其拍在皮耶罗的胸膛上。 “只要药剂不断供,我就可以随便剖开他的胸膛,把玩他的心脏,摸尽他全身的骨骼了,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激怒话语中,皮耶罗的目光带上淡淡的了然与怜悯。 看得多托雷浑身发麻,几欲作呕。 “丑角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不会以为我后悔了吧。” “难道不是吗。”皮耶罗捏住了被拍到胸口处的鳞片,放在眼前端详。 纹路确实精妙,如艺术品般让人见之不忘。 “你潜伏于此十几年,一朝得愿,却全不见笑意,反应实在是让我有些担忧啊。” 而且面对如此磊落之人,连我的心中都生出了几分不忍,更何况曾与他朝夕相处的你呢? “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多托雷。” 情不自禁的提醒,出于微薄的人性。 “哈哈哈丑角先生,恕我直言,您对我的认识有些浅薄了。” 多托雷冷笑几声,伸手去掰泽苛的头,红眼阴沉地看着他沉睡的脸: “我之所以不高兴,只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 “这家伙完全不是输在我手上,而是输给他自己对人类的可笑信任或者说轻视上啊!” 不爽。 不爽! 在最后的清醒时刻!那对可恨的蓝眼明明意识到不对劲了,为什么还只有茫然,没有我所想看见的憎恨恐惧呢! 所以,我这么多年的绸缪,这么多年的伪装,那些忍耐不甘,那些谋划夺权,努力将自己伪装成金光闪闪的人,现在看来,竟大多都是无用功! 这家伙,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想过,人类会有伤害到他的那一刻! 所以,哪怕倒酒的不是他,而是个普通的小孩子,这个家伙也会毫无防备地喝下去吧! 这么多被浪费的时间,这么多被错付的青春 只是想想,就足以让自傲的天才悔恨地要死! 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如此愚蠢的生物啊。 “至少你的计划达成了,多托雷。”完全无法理解博士的思想,丑角的目光收去了怜悯,转而警惕地在楼梯口处扫荡。 “现在,带上喝醉了的大巡林官,我们该走了。” 以醉酒来掩饰晕厥的受害者,本就是他们的计划之一。 “您说得对。” 哪怕再不爽,持明先生也是确确实实地到手了,接下来要怎么对他,已经可以全凭自己心意了。 多托雷又微笑了起来,贴心地扶起龙尊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又伸手搂住他的腰,亲亲密密地将他架了起来,扬声转向皮耶罗: “持明先生醉得厉害,我们从后门离开吧。” “!” 在这胜利的宣告声中,十字的瞳孔却猛地收缩,中年人的脸上显出明晃晃的震惊来。 丑角盯着龙尊的脸,愣住不动了。 “怎么了,皮耶罗先生” 多托雷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丑角不答,直接反手摸出武器,刀锋直指龙尊。 “” 学者极缓极慢地扭头,红眼对上两汪朦胧的蓝。 龙尊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张开了眼睛! “持明先生”不假思索地,条件反射地,蒙骗讨饶的话语从青年嘴里脱口而出: “您醉了,我带您去休息,好不好?” 年轻人揽着泽苛龙尊的手瞬间僵硬,背部的肌肉抽搐着流出冷汗。 多托雷离龙尊太近了,若野兽突然暴起,人类必将死于那条健壮的长尾! “”涣散的目光游离,终于停在了赞迪克的脸上。 龙尊一声不吭,空气里满是凝实的恐慌与静默,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持明先生?” 又一次试探着轻呼 好像不太对,安眠药剂不应该这么快失效。 在博士紧张的视线中,龙尊微微张口。 “噗!” 血与酒一同从胃里涌出,随着嘴唇开合喷在多托雷脸上!!!! 血液溅入学者大张的眼睛,将视线染成一片血红。 多托雷怔愣地伸手去摸,嗅到了一手苦腥气!! 不对! 这不是安眠药剂! 在博士的搀扶下,龙尊的身体开始抽搐,血液控制不住地从嘴角溢出。 真是奇怪啊,他看起来明明是如此痛苦,但脸上却控制不住地露出恍惚的微笑,好像是瞧见了什么极美丽的景色。 幻视?幻听? 多托雷连忙伸手去捞住他,试图止住他身体的颤抖。 “呕!” 血顺着紧闭的牙缝溢出,呼吸的频率开始混乱。 呕血、抽搐、幻觉,注意力失调,呼吸抑制,思维能力丧失 这些是 是神经中毒的症状! 但是不对啊!‘海’是绝对安全的! “多托雷!”丑角突然厉喝一声,唤回学者的思维。 “我们被包围了。” “嚓——” 利刃出鞘声。 “彭!” 木酒杯摔落在地。 丑角听到楼下穿来一片惊慌的呼喊,欢声不见。 “三十人团?为什么要把我们围在这里?” “沙漠人!把你们的刀枪收起来!” “啊!!” 反抗的声音很快就消散了,转化成令人不安的宁静。 “赞迪克,我亲爱的学生啊。” 苍老的声音在二楼响起。 “感谢你对须弥未来做出的杰出贡献。” 大贤者坐在椅子上,被学者与佣兵簇拥着,缓缓推入。 “然后,你也该牺牲了。” 他抬起枯瘦的手臂,一整瓶深蓝近黑的液体在阳光下放光。 那是真正的海。 第 105 章 被算计了。 看着那瓶与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酒, 多托雷立刻反应了过来。 酒被调换了,是什么时候做的? 不,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原来是我亲爱的老师啊您说的话, 可真叫人听不懂呢。”蓝发的学者摊开手,嘲讽地看向被学者们拥护在中心的老人。 “老师不是自诩赤胆忠心, 一心为国为民吗,这样的您, 怎么会毒杀须弥的大巡林官呢?” “赞迪克,你说什么呢?” 素论派的贤者站在老人的身后, 他的耳后, 夹着虚空终端, 他的腰间, 挂着冰系神之眼。 “大家可都看到了。” 他带着高高在上的正义,伸手指着瘫倒在地上的持明龙尊。 “是你,赞迪克, 毒杀了我们功勋卓著的大巡林官啊。” 哈? “是的。”多托雷又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可厌的冷静。 “我看见了, 我愿意作证。” “我们看见了, 我们愿意作证。” 右手捂上心脏,口中吐出磊落的伪证。 “是你, 赞迪克, 卑劣地杀害了你的恩人,须弥的大巡林官。” 他们的眼锐如鹰枭,野心化为枪尖从舌下刺出,逼得赞迪克后退一步, 站到泽苛的身前,面上染上阴翳。 居然连这点都查出来了, 看来雨林里也布满了教令院的眼线啊。 各色的元素力在空气里凝聚,各样的武器从手中高举,上百双眼睛里蕴着相似的决心,投射到丑角和博士身上。 “所以,罪人啊,你当死在这里。” * 泽苛进入酒馆后不长时间,纳西妲就努力着放下不安,尝试着和这些小小的须弥子民们一起玩耍。 “薇娅,你跳房子好灵活哦,就像团雀在草地上蹦蹦跳跳。” 赤脚有些生疏地踩在格子里,草尖蹭过小腿,带来绒绒的痒意。 她难得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这种游戏。 毕竟,持明先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催促我去学习,我也就不好意思去邀请他一起玩 不知道同伴的心思,女孩一边被夸得眉飞色舞,一边纠正神明: “上将,说多少次了,不许叫我薇娅,要叫我师长!” 啊真管用啊,这招。 玩着玩着,一边的孩童突然耍起赖来,大声地朝朋友们抱怨。 “不公平,凭什么你们两个都有帅气的称号!我也想要!” “决定了!我要做小吉祥草王大人的赢长,感觉会一直赢下去!” “” 无言了一瞬间,纳西妲上将自然地为这个小男孩奉上鼓励。 “你喜欢就好,营长。” “喂喂喂,你们这群小家伙,又职务又军衔的,就不能统一下称呼嘛。” 成年人无奈地试图纠正这些童言稚语: “上将和师长,就不是同一类称呼哦,小薇娅。” 但玩闹中的孩子又怎么听得进去。 “查卡舅舅好啰嗦!” 嫌弃声伴随着鬼脸一同送上。 “唉!没礼貌,你爷爷可还在这里呢,小心他训你!” 一想到古板严肃的爷爷,孩童的嚣张气焰瞬间不在。 “爷爷、爷爷在看报纸呢他听不到的!” “是吗?”他挑眉,故意吓唬起不安分的小孩子: “他是听不见,但我可以告状啊。” “噗。” 纳西妲在旁边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引来二人的目光。 小小的神明连忙板起脸,认真地解释: “抱歉抱歉,没有在笑话你们哦,我只是想到了我的老师,他也经常这样和我玩闹呢” 是说那位披着斗篷的蓝色先生吗。 查卡微微震惊地皱起了眉: “那位看起来冷冰冰的先生私下里居然是这种性格吗,好难想象” 而且总感觉有几分熟悉 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 没等思绪落到实处,先有孩童的哭闹刺耳地响起: “呜哇哇!查卡叔叔!少校抢我东西!” “他恶人先告状,明明是穿山甲抢我东西的!” “你们这称号唉!”他匆匆上去,去给孩童断是非: 查卡亲临,见两小儿争辩,问其故。 少校曰:“这是花之骑士送给我的枣椰蜜糖,我还没来得及吃呢,就让穿山甲抢去了。” “胡说!” 穿山甲曰:“这是我在摊位上用零花钱买的!” 花之骑士不在,摊主亦无从寻找,学者不能决也。 * “啊这”看似简单的案情让查卡无从下手,只能面前用身子挡在两个孩子中间,防止他们打起来。 大慈树王在上,就算是她老人家亲临,也难以整理出头绪吧。 “查卡叔叔不会是断不了案吧,你可是学者欸。” 围观孩童的目光渐渐变得怀疑起来,逼得学者的头上渗出热汗。 “我这不是的谨慎点吗!万一冤枉好人了,那可如何是好!” 查卡还记得他幼时被批评的滋味,那感觉,真够令人不爽的 虽然赞迪克也确实很厉害,能学得进去那些枯燥无味的知识。 不要再想了,查卡,现在最重要的是维持住自己在孩子中间的威望。 “薇娅,你爷爷有没有看见现场额。” 报纸糊在老头脸上,他一副睡熟了的模样 看来是没看见。 难办。 “那这样好不好呢。”清脆温柔的童声在学者的身后响起。 纳西妲举起那块造成争端的枣椰蜜糖,笑眯眯地向众人展示: “我们都是朋友,所以要谦让,不如把这蜜糖分成两半,你们两人一人一半,怎么样?” “好!”有孩童的眼睛亮了。 “不要!!”有孩童愤怒地拒绝。 “”无需多言,真相已经明了了。 幼小的神明微笑着,把蜜糖递到愤怒大吼的孩童手里: “少校,下次记得要看好自己的东西哦。” “好欸??” 孩童迷茫地抱紧了失而复得的糖果,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有查卡,震惊地张大了眼。 大慈树王在上,现在的孩子也太精了吧! 学者越琢磨这个小计谋越觉得有趣,虽然幼稚生涩,但有着对人性的巧妙理解 可惜啊,若是我小时候有她一半聪明,也不至于被赞迪克耍得团团转了。 这个白发的小姑娘,以后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 学者在心中笃定。 就在这时,一直在附近奏响的音乐声停了,空气中氤氲的花香也随之一滞。? 神明的绿眼中流露了几分迷茫。 几分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可是这里是须弥城啊,智慧之国里最安全的地方。 能有什么危险呢? “噔、噔、噔” 整齐的脚步声突然从路的尽头穿来。 绿巾的佣兵与六院的学者一同出现,层层包围住旁边的酒馆。 “这是怎么了?” 她听见红发的学者喃喃自语。 “舅舅,我有点害怕。” 薇娅拉紧纳西妲的手,瑟缩地依靠上大人的腿。 只是瞬间,节日的气氛就如水雾晒死在了太阳光辉下,欢乐不再。 “孩子们。” 报纸被仔细地折叠起来,响起簌簌摩擦声。 老人从长椅上站起,面上没有一丝困意。 “该回家了。” “你们的家人,来接你们了。”! 纳西妲这才发现,被包围的不仅仅是酒馆。 一小群由学者组成的小队,在她惊慌失措间包围了过来。 那些目光不含恶意,但却带着十足的冷漠。 “小吉祥草王。”! 名号被突兀地叫出,纳西妲绿眼睁大,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薇娅的爷爷。 “你在外玩的太久了,该回净善宫了。” “!你” 十几年了,这名字对纳西妲都有些陌生了。 年轻的神明努力冷静下来,扫视着老人的脸。 “我见过你。” 时间太久了,久到凡人的脸上布满沟壑,不复年轻。 但纳西妲还在边边角角里寻到了熟悉的影子。 “你曾经看守在净善宫外,负责监禁神明。” * 皮耶罗一人独战数十名神之眼拥有者,而博士 正在抢救中毒的持明龙尊。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咬伤了,赞迪克把手指粗暴地捅进泽苛的口腔里,去扣挖他的喉咙,压迫他的舌根,企图刺激出他的呕吐反射。 把喝下去的酒,给我吐出来! 温热的软肉顺从地包裹住指尖,唾液混着血从唇角滑落,多托雷想要的反应,一直都没有出现。 没有呕吐反射。 他好像在抢救一套温热的人体模型。 “赞迪克,别再费力了。” 兵戈交击中,大贤者淡淡地开口: “看这副模样,他的肌肉神经应该已经被摧毁了吧,很不错。” “这样他就不会痛了。” 呼吸也渐弱了。 该死,这也是典型症状。 将持明龙尊的身体仰卧,气管畅通,多托雷惊恐地看见他的唇色正在变淡。 死亡的脚步近了。 但就在这个该死的时刻!持明的脸上还是那么该死的平静!甚至还有几分该死的温和! “致幻是必不可少的,毕竟我也要考虑自己的安危咳咳咳!” “乒!!” 兵戈交击只是这场战斗中最简单的一部分。 冰与火,雷与草繁多的元素力在空气中震荡,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不适! 但年迈的大贤者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是定定地眺着那蓝发白尾的龙尊。 这瓶夹着神经毒素的酒,若是倾倒在水源里,足以药死整个须弥城的人。 但这生物足足喝了一整杯后,竟然还能撑到现在。 如此存活能力,实在令人不安。 看来,在我死之前组织人手杀死他,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 一切都是为了须弥,一切都是为了智慧 年高德劭的大巡林官啊。 扶持幼神的叛逆者啊。 他国的九沃龙尊啊。 你真的很该死啊。 第 106 章 浅色的蓝眼迷蒙, 婴儿般仰视着天花板。 虫蛀出的缺口如星星点缀夜空,老旧的木纹海波般荡漾。 闷闷的窒息感从胸口传入脑海,泽苛低头一看, 小小的猫儿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倦倦地伸爪拨弄他的衣领。 “喵喵。喵。” 猫如此说。 * “持明!靠!” 泥泞血泊里, 博士的双手交叉重叠,紧紧地绷直手臂, 利用整个上半身的力量一次次垂直按压在泽苛的两乳之间。 口腔无意识地张开,龙尊被强迫着呼吸。 “赞迪克, 收手吧, 咳咳咳” 垂暮的老者面容枯槁, 却有着狼与蛇的目光: “让他痛痛快快地死去, 你也算是报了恩情了。” 哈?谁要报那种东西? 如果持明先生死在这里的话 想到这种可能,多托雷的脸色瞬间扭曲,下压的手臂更加用力: “我还怎么做实验啊!!” 如牧人抢救羔羊, 农人扶起禾苗。 急迫又冷漠,关切又无情。 这种感情太非人了, 连忙着围攻皮耶罗的神之眼拥有者也情不自禁走了神, 大骂了一声。 “虽然早就发觉你对大巡林官有不轨之心,但没想到你竟如此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骂声出口的下一秒, 沾血白光闪过! “咚!” 皮耶罗一把提起热烫尸体, 迎面砸翻了几个冲过来的佣兵: “卑劣者向卑劣者举刀,背叛者向背叛者训教。” 真可笑啊。 十字眼里带着疲惫的不屑: “毒杀同伴的智者啊,又有何颜面来谴责我等的愚行呢。” “啥?” 藤蔓蔓延,缠住遗民的脚腕与腿弯。 “这才不是什么背叛。” 雷箭迸发, 与绿色纠缠,打出一片波动的激化。 “因为” 牙关紧咬, 学者的脸上现出被欺骗的愤怒: “他从来不是我们的同胞。” “他只是个挟持新神,意图掌控须弥未来的异邦人罢了!” * 酒馆外,树林间,人与神对峙。 凡人率先向幼神低头。 “草王居然还记得我,臣真是不胜荣幸。” 礼数刻在老护卫的身上,却不刻在心里: “您已经被外人蒙蔽得太久了,是时候重新回到智慧的怀抱了。” 短短几句话,纳西妲立刻从中察觉到了灾厄的到来。 外人,是指持明先生吗,他的另一重身份被发现了? 但是不对,袭击九沃龙尊与直接与璃月宣战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们必做好了将自己摘干净的准备。 打算完全清洗掉证据?还是找好了替罪羊?情况不容乐观。 以及 纳西妲能感觉到一直与自己紧紧相握的小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爷爷”童声染上哭腔。 “你在说什么呀纳西妲是我最好的朋友,是在我迷路的时候安慰我的好孩子,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 “” 老人薄削的眼皮微合,言语如刀割。 “薇娅,在雨林里迷路一定很可怕吧,我真的很抱歉,让你经历了这种事情。” “但这都是为了须弥的未来。” 女孩瞬间愣住了,握着纳西妲的小手渗出冷汗。 又黏又冷,是恐惧的具现化。 “爷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啊,原来如此。 将自己的孙女扔进雨林,作为陷阱来骗取神明的关注 纳西妲用力反手回握住孩童的手心。 这纯洁的友谊,错生于污秽的心土中。 对至亲的算计,对感情的算计,对义人的算计。 对童心的玷污,对善心的亵渎。 “不、可、饶、恕。” 生平第一次,忿怒之相显在幼神的脸上,稚嫩的威严向凡人显现! 持明先生说得对。 我对人类,过于溺爱。 * 态度过于坚定了,神情过于正义了。 又一具尸体仆倒在皮耶罗面前,箭与枪却无情地穿过它,要去触丑角的衣襟! 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无神之国的宫廷法师,这是场注定失败的战斗。 “” 为何如此疯狂。 血已经完完全全地盖住了醇香的酒气,整个二楼几乎被红色完全覆盖。 骁勇善战的沙漠佣兵心生退意,文质彬彬的须弥学者獠牙尽露。 为何如此反常。 “” 心生古怪,多托雷又扬手打死一个佣兵,抬眼去看远离战场的大贤者。 那老人却完全不关注战场,炯炯双目直射在持明龙尊的身上。 大慈树王在上一定要成功啊。 这都是都是为了须弥未来! 事不随人愿。 “咳。” 纷乱战场上,这一声小小的轻咳是那么的不起眼。 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浑身一麻! 火与水停滞在空中,连皮耶罗都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 如此剧毒,竟还能活? 众目睽睽下,蓝角的头颅晃了一晃,泽苛轻轻侧过头,脸颊贴上地板,沾染血污。 “唔” 在足够杀死魔神的药剂里,他正在挣扎着恢复!!! “持明先生!你感觉怎么样!” 意想不到的狂喜从心头涌起,多托雷堪称失态地跪在血泊里,亲亲热热地将头垂下,贴上龙尊的胸口。 咚咚,咚。 迟滞的心脏被鞭策着挣扎,声音如雷敲响赞迪克的鼓膜。 何等强大的生命力! 他这才看见黑镯上的金光从没停止过闪烁。 天啊,这能力竟连不可逆转的神经伤害都能弥补! “持明先生,你可真是” 喜悦掺杂着泪水一同流出,多托雷擦擦眼角,几乎是颤抖着抱紧了龙尊,贴紧了他险些失去的珍宝: “太棒了!” “” 蓝发散落一地,泽苛不声不响地被魔鬼拥抱着,只是空茫地张开蓝眼,握住了脖颈下的平安玉佩。 他的大脑被搅拌得一片混乱,一如千年前的新生时刻。 握住把手的手臂暴起青筋,垂死老人生生从轮椅上站起! “别放弃!继续作战!他的神智还没有恢复!我们还没有输!咳咳咳咳!” “咳咳咳!为了须弥城的未来!” “皮耶罗!杀了他们!你答应过我的!” 悲号与癫狂共响出激斗的乐章,只有持明龙尊的眼瞳安静如湖泊。 好乖好乖,真希望持明先生能一直这么乖。 经历过失而复得的狂喜后,多托雷简直压抑不住脸上的笑意,他将龙尊的白尾,抱在怀里摸了又摸,手指爱怜地擦过那无鳞的伤口。 “但是没想到持明先生恢复力这么强悍,‘海’一定困不住你的,得加强才行。” “” 迷蒙的视线顺着声音落在赞迪克脸上。 泽苛在努力看他: 七彩的波纹在水里摇晃,那是珊瑚反射出的光芒。 黑白的小丑鱼在其间徘徊,吐出欢快的泡泡。 乌龟老迈无力,张嘴撕咬水流,寻求鱼虾填满肚腹。 是海啊,我回家了吗。 是的啊,你回家了。 红眼的章鱼亲昵地伸出触手拥抱他,欢迎着持明龙尊的回归。 所以闭上眼睛,休息吧。 你已经很累了,我亲爱的龙尊。 “” 不行啊。 苍白的手指虚虚地在脖颈下握紧,龙尊摇头拒绝安宁的到来。 还有人在等我回家呢 奇怪,一个人该有两个家吗。 “呲——” 黑肤的中年人脸上终于添了一抹血痕。 但神选者的脸上没有一丝成功的喜悦。 他清楚,这是今晚这怪物受的第一次伤。 而他的身后,已没有了同伴。 “” 该死!完全没听过这至冬独眼龙实力这么强悍啊! 那些在须弥城里鬼鬼祟祟的愚人众,明明都挺弱啊!连神之眼都没有,元素力都控制不好!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伙会这么强啊! 愚人众的统括官,皮耶罗伸手沾了沾伤口处的血,在心里叹气,目光垂怜地看向最后的敌人。 蚁咬象,兔蹬鹰,这到底是多么大的决心啊。 “须弥的战士啊,我认可你了。” 咚! 口中说着温和话,出招时的狠辣却丝毫未减,只不过瞬间,最后的幸存者就被大力轰碎了手臂! “啊混啊啊啊啊!混账!” 痛呼声被强行压在喉咙里。 皮耶罗缓步上前,向这位重伤的凡人微微点头,吐出深藏心底的疑问。 “请不要让我不明不白地杀死一个勇士,告诉我吧。” “你们究竟为何行刺你们的同伴,须弥的大巡林官,又要把罪孽嫁接到愚人众身上呢。” 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了。 仇敌的尊重,值得骄傲吗? 神选者大怒,一口血沫吐在丑角的衣摆上。 “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赞迪克难道就没和你说过,璃月的九沃龙尊,大名鼎鼎的雪稔君,隐瞒了身份,劫持了新神,隐藏在雨林里收拢民心,意图对须弥不轨吗!” 被掌权者大量扭曲歪斜的情报涓涓流出,但学者深信而不疑。 松缓的心情不再,丑角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九沃龙尊?!” “什么啊”生命随着血液流出,学者看着皮耶罗震惊到空白的面容,脸上露出最后的苦笑。 “这表情你还真不知道啊。”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 “璃月的报复必将到来,而你们,愚人众。” “没有另一个替罪羊。”!!!! 皮耶罗站在满地尸体中怔愣,莫大的惊诧与不敢置信席卷上他的心灵。 璃月的九沃龙尊,居然愿意在雨林中鞠躬尽瘁,做一个普通的巡林官 怎么可能!九沃龙尊不在安全的土地上享受平和岁月,偏偏要下乡扶贫,援救他国,这谁能信! 也许是哪里搞错了,也许是哪里搞错了! 十字眼骤缩,难掩惊恐地看着奄奄一息的龙尊,他的面容还是那么的平静与温和,顺从地依在蓝发学者的身上。 这么多年过去,关于九沃龙尊的外貌描写数不胜数,难辨真假,也许只是碰巧哪个版本的描述和大巡林官有几分相似,结果不小心误认了! 但是智慧之国的贤者吗,真的会误认吗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又意味着什么呢。 丑角伸手,捏起一枚摩拉放在眼前,连绵不绝的高山与金色的神明现在了脑海中。 “璃月。” 愚人众的统括官陷入了沉思。 “噗叽。” 鞋子踩进血泊里,带出粘腻的水声。 翻倒的轮椅下压着老人尸体。 在失败来临的一瞬间,大贤者就咽了气。 好像他撑到现在,就是为了见证一个结果。 “砰!” 轮椅被大力掀翻,多托雷蹲下身子,在尸体的身上摸索了起来。 “今天的运气不错。” 深蓝色的酒瓶从怀里掏出。 “‘海’居然一点也没碎,真好。” 博士微微笑着,从地上捡起翻倒的酒杯,为持明龙尊斟起了最后一杯酒。 “持明先生。” 酒杯被递到泽苛的面前,青年轻轻诱哄他: “您一定很累了吧,喝下这杯酒,然后安歇吧。” 回应他的是龙尊宁静的目光。 “” 波澜海浪中,红眼的章鱼掰开牡蛎的外壳,殷勤献在龙尊的面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揺不动尾巴,头也晕晕的,但有人请我吃饭,确实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但是现在不行哦。 泽苛的另一只手也抬起,两手交叠地握住胸前的圆月玉佩,不去接章鱼手里的食物。 我想回家了。 现在,立刻,马上。 “呀,怎么不接。” 酒杯一次次贴上龙尊的手背,但得到的回报只有无声的拒绝。 多托雷翘了翘泽苛的指缝。 “握得真紧。” “没办法了。”酒杯被抬起,压上龙尊下唇。 “不给我温和的机会啊,只能硬灌了。” 杯壁倾斜,下唇被压得发白。 皮耶罗看着这一幕,突兀地开口提醒: “多托雷,你这杯里还残留着毒酒吧,没问题吗。” 博士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喉结滚动,闻言毫不怜惜地回答: “啊没问题的,持明先生恢复能力很强,多点毒素就当延长点控制时间了。” “你对他没什么感情啊。” “什么话。”多托雷伸手擦去流淌在下巴上的酒水,眼里满是难得的温情。 “对实验品代入感情,也太不学者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博士。” 无感情的声音从愚者口中吐出,他弯腰在地上挑选凶器。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噗。” 平平无奇的佩剑擦过赞迪克的肩膀。 捅透了龙尊的心脏 “九沃龙尊死在学者贪婪的剑下,与须弥的未来一同埋葬。” “多托雷,璃月的实验品,珍贵又危险,忘了他吧。” 第 107 章 璃月的九沃龙尊, 我是听过的。 传说在千年之前的千年,群魔乱战的时期。 龙尊跪卧雪地,为凡人饿殍嚎啕而哭, 泪水滴入土地,土地有灵, 饮泪生出谷穗。 民遂饱腹,岩王感其恩慈, 赐号雪稔。 这是皮耶罗从背国者口中听到的版本。 真正的历史模糊不清,也许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但唯一可以知道的是: “纵然我因私欲厌弃神明与其眷属, 但九沃龙尊是全然无罪的。” 金灿灿的谷种洒在神弃之国的土地上, 背国者的嘴里满是赞颂。 “他富含怜悯与慈悲, 光辉笼罩世间的所有老弱无力者, 是真正的圣人。” 温柔慈爱的形象被一遍又一遍地详细描绘,几乎要被强行刻进皮耶罗的脑子里。 “哦,厉害。” 尚且年轻的宫廷法师不为所动, 在心里笑他夸大其词,嘴里敷衍地夸赞。 直到繁茂的的谷粒压弯稻禾, 坎瑞亚百年难见的收成递到他的面前。 “啊?” 唯一可以知道的是。 九沃龙尊在提瓦特大陆的声望, 太高了。 上至枫丹,远至稻妻, 偏至纳塔, 乃至蒙德,七国之中,桑田其间,哪怕不清楚龙尊的生平样貌, 但对雪稔的赞颂,不曾断绝。 而愚人众还没有做好与世界为敌的准备。 丑角看了看正呆愣着的博士, 心中对他的胆大包天又添了几分埋怨。 若不是这毒乃多托雷亲手所下,且被龙尊亲眼看见,愚人众的统括官本不必杀害如此一位义人。 所以,龙尊啊,我真的很抱歉。 虽然你也算是坎瑞亚人民的恩者,虽然也你确实全然无辜。 明知道受害者已经深陷幻觉,看不清晰,丑角还是用手挡住了那对美丽的浅蓝色眼。 “噗。” 红刃抽拔,一股一股的暖流从裂口鼓出,洒了凡人一身,染红了他的至冬白袍。 为了吾等的未来,请在大贤者的阴谋中死去吧。 还请,莫要拖累我等的大业。 “” 玉镯上的金光渐渐暗淡,归于黑暗。 “” 腥黏的血液糊满了博士的胸膛,潮湿闷热。 “” 睫毛扫在丑角的手心,缓缓闭合。 稳定的呼吸又一次失序,回温的脸颊再一次冰冷。 博士回神,立刻伸手捂上了那心脏的破口,试图挡住汹涌的水流: “皮耶罗!!你在做什么!!!” “你杀了他!” 明明就差一步!明明就差一步! 生命如冰融化在异端的手中。 我马上就要得到他了! 从童年到少年到青年我所有的努力我所有的经历我所有的伪装不都是为了这一个目的吗! 我的、我的、我的! 他是我的啊! 生机滚滚流出,希望 尽都破灭。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凄厉惨叫声中,丑角松开捂住龙尊眼睛的手,将剑扔回血泊里。 “杀死他的不是我。” 我也不会后悔。 丑角抬眼观看四围的尸体,那些未闭合的眼睛里仍含着野望。 一群堂皇冠冕的恩将仇报之辈。 皮耶罗心里觉得可笑。 说什么为了须弥的未来。 突然发现声名赫赫的前朝老将乃他国太子,这种恐惧,我是理解的。 倒也不必扯什么大旗。 “杀死他的不是我。” 丑角抬眼,看着年轻的异端死死地按着伤口,面上狰狞,癫狂如魔鬼。 全无风度。 “” 蓝发的龙尊倒伏在血泊里,如麦子倒伏于泥土中,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捏住脖颈下的玉佩,恍惚地含进了嘴里。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丑角不合时宜地想起异世的古祭。 传说,犯了过错的人会牵来羊群里最好的羊羔,捆绑,宰杀,将罪孽寄托其上,毛与油脂一同点燃,献为馨香的火祭。 羔羊本无罪,只是因为被选中了,就该死了。 那无辜的羔羊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赎罪牲? 算了,也无所谓。 毕竟杀死它的人,亦不是我。 “多托雷,别白费力气了。” 皮耶罗伸手摘下大贤者的虚空终端,转而带到自己的耳上。 须弥最高级别的情报向丑角展开。 负责监视的的佣兵是谁,制作毒剂的学者是谁,谁负责贡献资金,谁负责引开草神,全部显在皮耶罗的眼前。 好一场盛大的谋杀。 若不是身处局中的是愚人众,想必他们的计划已经得逞了吧。 黑暗满盈的虚空系统中,皮耶罗只删去了与愚人众有关的情报,记下了参与栽赃嫁祸者的名字。 “我们得快些伪造现场,造出九沃龙尊死于大贤者之手的假象。” “然后,去为女皇捂上所有人的口,擦去所有的痕迹。” 话音刚落,背后抢救的声音忽地住了。 这次多托雷冷静的倒还挺快。 我以为他多少还得闹一阵。 竟有诡异的欣慰感从心口生出,让丑角开口安抚: “多托雷,我会补偿你更好的实验品的?” 尊贵的十字眼中现出迷茫来。 “你从哪里搞的蛋?” * “呜呜” 智慧的神明不擅长战斗。 神之心不曾在她的手上。 森之子也不在她的身旁。 还有持明先生酒馆里很多声音、很多血气 不要、唯独持明先生 不可以有事!! 甩开薇娅的手,手指在眼前盖框,蕴种印盖在人的身上,形成虚幻的锁链,却带不来严重的伤害。 只有繁杂的心声在耳中回响。 (回来吧小吉祥草王大人)(把隐患丢在雨林里总是不好的)(大巡林官真的是璃月间谍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这个小孩子居然是神明吗头一次见) 糟透了 好难受。 但不可以倒下。 孩童拼了命地向酒馆靠拢。 但成年人的腿如可憎的屏障,牢牢地挡在她的前方。 “小吉祥草王大人,你成长了很多,但还是比不上先王。” 大手渐渐向孩童袭去,拦在她的前方。 身手老练的护卫捏住纳西妲的手腕,在他身后是密不透风的人群。 “该回净善宫了,草神大人。” 持明先生酒馆怎么 那么远啊。 重重包围中,孩童手指再一次奋力伸出,想去碰蓝色的虚影。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红发如烈火,闪现在纳西妲的身前。 妙论派的普通学生,撸起袖子,一把挥开那无理的手臂。 他将幼神护在身后。 “一群老不要脸的,欺骗自己家小孩子也就算了,你们居然还这样明目张胆的囚禁神明,这须弥还有没有王法了!” “查卡,让开!这都是为了须弥的未来!” “放屁!”向来注意形象的学者破口大骂:“须弥的未来要是建立在孩子们的痛苦上,那才是真正的烂透了!” 纳西妲这才发觉,稚嫩的抽泣声一直此起披伏地萦绕在这里,从来没有停下过。 “叔叔!不要打上将她是好孩子呜呜呜呜!她帮我拿回了糖果呢!” 生平大人们不信,男孩红着脸抽噎着,拼命地将蜜糖高举: “是真的,你们看看啊!” 孩子们什么也不懂。 孩子们想保护他们的朋友。 尖幼的哭声响成一片,叩着大人的心门。 无用。 “等他们长大懂事了,就会理解的。” 老人挥手示意: “这都是必要的牺牲,快把孩子们带下去!” “爷爷——!” 纳西妲听见了孩童心碎的声音。 “喂!薇娅!老东西!你这个混蛋!” “查卡。”老人包容地忽略了这点小小的不敬,面上满是坦然: “你不也是大慈树王的信徒吗,既然如此,你应该站在我们这一边,不要搞错了你的立场。” “我特么是大慈树王的信徒,但我特么不是畜牲!” 凡人站在群狼面前,一脸决绝地护住幼神: 纳西妲有些呆愣地看着那红发披散的脊背。 “草王大人上任以来,素无过失,雨林中死域尽退,迷路人皆得归家。” “蕈兽不曾袭击田地,商路不曾遭受侵害!” “丘丘人,长鬓虎,伤人事例接近于无,这些不都是草王大人的功绩吗!” “这世界上哪有囚禁贤王的子民!” 撕心裂肺的怒吼换来同样撕心裂肺的反驳。 在纳西妲面前,学者们又开始无休无止的争吵。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这些东西,连大巡林官都能做到,我们需要的是智慧的神明!不是只会打架的无知孩童!” 她无知,那小时候被赞迪克耍得团团转的我是什么? 查卡闻言脑子一抽,挥拳就打到了对方脑门上。 “我去你*的!懂不懂啊你就乱说!” 他突然想起纳西妲与同龄人格格不入的伶俐,心中的疑惑完全得到了解答。 新任的神明,绝不像大贤者他们所宣扬的那样,只是一个普通又蒙昧的孩童! 狗屎!老子又被骗了! “你、你学者的风度呢!”对面被打得猝不及防。 “老子我从小就没有这种东西!” 查卡脱了外袍,重拳擂上对方胸口,就像多年前他殴打恶劣的赞迪克一样。 “虽然不大懂学术,但我也颇懂一些拳脚啊!” 普通的年轻学者出乎意料地能打,场面开始变得混乱。 胡踢乱打之下,对方的包围竟真的被撕出了一条小小的缺口。! 也顾不上风度了,纳西妲一个骨碌,凭着孩童的灵巧身形,狼狈地冲出了包围圈。 持明先生! 赤脚吧嗒吧嗒地踩出一片急促的声响,孩童向着大门紧闭的酒馆奔去! 持明先生!! 四叶的瞳孔已经看得清招牌上的字,鼻尖已经闻得见浓厚的血气。 持明 “轰——!!!” 大地震动,火光爆裂,房屋如纸张被扯成粉末,强大的气浪直接把纳西妲远远地掀飞开来!!? 幼神勉强支起身子,眼神迷茫地看着面前的平地 先生? 酒馆被爆炸夷平了。 * “你知道为了这个决定,我们要付出多少心力吗。” 丑角冰冷的目光定在博士的脸上。 “瞒过璃月,绝非易事,据我所知,他们的岩元素龙王多半可以查看岩石和地脉的记忆。” “那就把会泄密的岩石通通带走,至于地脉” 多托雷兴致勃勃地紧搂着怀里的持明卵不放,心里念着未来的实验。 “你知道近期新发明的罐装知识,是从哪里提取的吗。” “我又怎么会知道。”丑角没什么好脸色给他:“我只知道这东西只有贤者们有权利持有。” “普通的罐装知识可以将世界树里的知识提取出,直接输入终端里,供所有人吸收。” 皮耶罗瞬间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这很危险,很有可能造成世界树的损伤。” “所以传输完成后罐装知识会被立刻销毁。” 多托雷不以为意,只是抱着持明卵思考 “地脉,向来世界树息息相关在知道他是九沃龙尊的那一天我就在思考该如何扰乱地脉的记忆了,你大可放心。” “”原来是早有准备。 那接下来要做的,就简单许多了。 杀人灭口,让狼群的舌舔掉草叶上的每一点血迹。 雪国的战士,不曾来过须弥。 “把一切都处理完成后,莫要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 寻找红龙的事项,该提上日程了。 * “大贤者!!” 纷纷嚷嚷的呼喊在纳西妲的身后响起,与查卡激斗的须弥人如梦初醒,疯了般地涌向酒馆,对摔倒在一旁的神明视而不见。 “计划不是毒杀吗?明明没有爆炸才对啊!” “” 毒杀。 持明先生原来遭遇了那样的事吗。 “唉!草王大人!你发什么呆!” 红发的学者一把拉起幼童的手,撒腿就想向城外跑去! “快撤啊!” 就在他抱起幼神的一瞬间,一枚冰蓝色的神之眼出现在了查卡的手里。 心向先王反救幼主,身处淤泥而绽莲香,不擅文书擅拳脚,不张口舌张胸胆。 种种矛盾与决意足以让天空岛向他投下一抹目光。 神之眼砸在查卡的手里,也砸在纳西妲的心里。 “不,我不能走。” 脚步止住,孩子拒绝了成人的牵拉。 纳西妲年幼,却清楚现状。 大贤者暴毙,须弥无主,不知为谁的第三方势力渗入城内,前所未有的危机状况纷至沓来。 身为幼神的她理应退入雨林,明哲保身,免得被再次囚禁,但是 “我若走了,谁来为羔羊申冤呢。” 第 108 章 “不必把乌鸦全部杀尽, 只需杀掉那些知道我们存在的人。” 毕竟涉及到的人太多了,全杀完,过于显眼。 “丑角大人, 袭击我们的风纪官” “杀。” 他过于骄傲,让他死于‘沙漠人’之手。 “发现我们是至冬人的小孩子” “杀。” 孩童调皮, 让他失足从树上坠落。 “合作的线人” “杀。” 与虎谋皮者,死亡不足为奇。 “我明白了, 大人。” * 虚空终端带在皮耶罗的耳后,上面还残留着老人的怨气。 大贤者到底还是不敢把栽赃嫁祸做的太明显。 知道愚人众潜入须弥的人, 大多是位高权重的学者与佣兵。 而他们中的大部分, 已经在那场爆炸中, 毁尸灭迹了。 工作比想象中的要少得多。 “丑角大人。” 年轻的士兵恭敬地行礼, 在他的衣摆处,干涸的血迹连成一片。 “第七小队已完成任务。” “确定没有遗漏。” “放心吧,大人。”腰紧绷绷地弯着, 眼睛谦卑地向下。 “遗迹守卫总是发狂,须弥人都知道的。” 愚人众在这方面, 确实算得上是一把好手。 毕竟也算是经验丰富。 “你们做事, 我是放心的。” 丑角转过身,将手放在心口。 面对着迷茫的士兵, 他微微合上双目, 面露悲悯。 “现在,你们只剩下最后的任务了。” 一个标准的悼念礼。 “丑角大人?” 军士仍在不解。 “我们不是已把他们皆杀尽了吗?” 噗。 回应他的只有体内的肌肉爆裂声。 咚。 杀死忠诚的士兵比捏死幼犬还要容易。 “孩子们啊。” 在异乡温暖的土地里,冬国的孩子们安眠其中,一睡不起。 “你们将拥有永远的安宁。” 至冬极危任务记录 须弥捕获?成功? 回归人数: 2人 * 雪白的持明卵前, 博士捻起一枚黑玉镯打量。 符文在其下流淌,那是两位魔神联手打造之物。 “你最好把它们摧毁掉, 连同他脖子上那块玉佩一起。” 丑角不愿懂其中的奥妙,心里只念着不留祸患。 “还有那块蓝色玉佩呢。” 中年人记得很清楚,哪怕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龙尊的手里仍紧紧攥着玉佩不放。 就好像在守护些什么。 “啊,他咽下去了。” “咽下去了?” “对。”博士轻轻伸手,去拨弄着蛋壳上的鳞片,“可能是贵重物品怕被人毁掉吧,像现在这样。” 那卵不声不响,连鳞片都不曾翕动,冷漠地任由博士抚摸,听他口中吐出虚伪的话。 “而且好歹也算是九沃龙尊的遗物,就这样摧毁,实在是太没人性了吧。” 狼吐人言。 丑角很难表诉出自己现在的情感。 但他确实被这浮夸的谴责打动了。 金灿灿的麦浪又一次在心里浮现。 沾满了无辜羔羊的血。 “” 龙尊不因我而死,但我确实是亲手杀了他。 “既然你要保留,那就看管好,莫要流出去。” “嗨~嗨~” 多托雷一边轻松地应着,一边在器械里翻找着,良久,他拿出了一根极细的针,对着持明卵比量。 “你做什么。”丑角一把按住博士的肩膀。 “看看能不能取点样品罢了,别紧张。” 吨、吨。 针尖轻敲着蛋壳,声音逐渐和微弱的心跳交相应和,皆挡不住手掌下激动到颤抖的身躯。 “皮耶罗,体谅体谅我吧。” 年轻的学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的皮肤烫得可怕,脸红得像鬼。 “为了这一刻,我可是等了十几年。” 那些原将拷上龙尊脖颈的锁链,现已尽都销毁,密密麻麻的实验计划,现在形同废纸。 看着那白卵,面上不显,多托雷的心里却是又喜又悲。 喜的是持明先生终究没有输给死亡,反而在他面前暴露了全新的形态,研究价值疯狂上升。 悲的是 可恶,比起死物一样的卵,我更想研究那鲜活的身体啊! 风轻云淡的龙尊形象在他的眼底一扫而过,更衬得眼前的白卵冰冷可笑,生不出一丝怜爱。 人类终究还是没有孵卵的本能。 “皮耶罗先生。” 博士微微笑起来,多年的伪装生活让他喜怒难形于色。 “一直追寻红龙的你,应该更能明白我的感受才对。” “短暂的等待还算是甜蜜,但漫长的寻找只能算上折磨了。” “松开我吧,我不会伤害他的。” 毕竟,我比谁都更想让他长大。 “” 中年人好像听见了蛋壳里,小小的生命在惊声尖叫。 但定睛一看,那卵分明安安分分地躺在哪里,一动也不动。 看来我还是有些累了。 “随便你。”他松了手,目光移向一旁的罐装知识。 “这是你从地脉提取出来的记忆?” “啊,确实,这一批应该是贤者们关于愚人众的讨论。” 见皮耶罗不再阻拦,多托雷也放松了许多。 “你可以先看看,我还没有检查呢。” 关于愚人众的讨论?是讨论该怎么将锅甩到至冬的头上吧。 皮耶罗心里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将罐装知识连接上了大贤者的终端,回忆这地脉的记忆。 让我看看潜入过程哪里出了破绽也好。 “咳咳咳,同胞们。”大贤者扶着轮椅缓缓行出,面对着数十名学者学者,他振臂高呼: “须弥离亡国不远了,我们蒙昧无知的新神,竟听了口口口口的鬼话,沉迷在雨林中终日玩乐,将子民弃而不顾了!” “再这么下去,终有一日,国将不国,无神的须弥将成为璃月的附庸!” “” 皮耶罗伸手,大力拍了拍耳后的终端。 地脉里的记忆居然还能有缺损吗。 “不应该的吧!”学者帽被大力揉搓,年轻人痛苦地闭上眼睛嘶喊: “口口口口任职,呕心沥血,怎么会是璃月的口口口口!” “?” 皮耶罗凝神去听,却只能听几声不连贯的吼叫。 他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一次可以是巧合,那两次呢,三次呢? “我之前也不信的。” 大贤者悲怒地长叹一声,伸手将一本书翻开,狠厉地甩到众人面前。 “大家看看!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吧!” 皮耶罗忙睁大眼瞳,定睛去看。 一片空白。!! 记忆的回想仍在不管不顾地走着。 “大贤者,这上面好像只是些普通的璃月传说,挺常见的。” 老人冷笑几声,又接连摔出几本全然空白的璃月书籍: “那这些呢!你们可能找出什么共同点!!” 空气中沉默了半晌,许久才有犹疑的声音响起: “主角好像,都是白色的,龙形生物。” 大贤者的眉头放缓了,苍老的声音在虚空终端里响起。 “你们不清楚,这不怪你们,璃月对这类书籍的管控太严了,而智慧宫里居然也是记载寥寥,定是那口口口口,蒙蔽了大慈树王。” “只有声望极高的人才可以向璃月官方申请到这些书籍,这些人中,须弥的大贤者,正是一个。” 他撩撩胡须,思考了良久,还是张口: “而我的学生,赞迪克,这些都是他借我的名义所订阅的书籍。” “赞迪克!我记得根据最新的调查他不是被口口口口这不能说明什么!可能是误会!”!!! 记忆,还在回放,但丑角已无心再听。 震惊的目光落在持明卵上,中年人的面容逐渐由疲惫扭曲成惊恐。 这种情况!这种情况! 称呼断续,书籍无字,这个人的一切仿佛都被蒙蔽,能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他是清楚的,他是明白的,他也曾照顾过异世的金发少女,将心爱的国家展示给她看。 十字瞳准星般瞪大,中心紧紧瞄准那洁白的持明卵—— 一位不属于提瓦特大陆的生灵。 预言,深渊,世界外的救主,金发的少女,被毁灭的古国。 坎瑞亚所认定的救主不是救主,反将黑暗带来。 雪稔,九沃,丰收的象征,慈悲的龙尊,千年传唱之史诗降临者。 “” 两者之间,哪一个更像预言中的救世主? “呃啊。” 皮耶罗猛地捂住了头部,那对澄澈的蓝眼回现在脑海。 如此无辜,如此安宁。 然后被他亲手合上。 无法压抑的悔恨带着疼痛袭来,皮耶罗终于直面了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无关职责,无关大业,无法再拥有任何借口与抵赖。 女皇啊我都做了,什么啊。 我亲手杀死了,一位义人了。 * 痛苦的低吟从牙缝里泵出,在皮耶罗震荡到发黑的视野里,他看见带着白色手套的尖爪,强硬地按住了那枚白卵。 “壳比我想象中的要硬啊,手动居然钻不开。” 学者手指轻扣,摁下装置的开关。 “嗡————” 机械带着针尖旋转,令人牙酸的声音在实验室里响起,一点点逼近了卵壳里的生灵! 呜哇!哇! “!!!” 孩童的声音在丑角耳中惊叫! 来不及思考,白袍扬起,皮耶罗直冲上前,一把拍上博士的手。 “嗡砰!” 钻孔器应声飞出,零件崩落,滑落在地,换了一室寂静。 “?” 这是第几次被打断了? 医用手套不满地张合了几下,多托雷脸色渐渐阴沉,几乎难以掩饰凶恶的本性。 “皮耶罗,你什么意思?” 出尔反尔? “多托雷。” 高大的中年人直起了身子,深色的大手将持明卵笼罩。 黑肤与白壳泾渭分明,凡人与龙尊本不应识。 狼藉灰烬中,丑角捡拾羊羔的残骸。 “你不可伤他。” 迟来的深情。 * 说来奇怪,承认了自己是凶手后,愚人的脑子反而清醒了不少。 丑角看着面前的恶医,悔与恨交杂成钢,刺向学者的伪装: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 “多托雷。” 中年人的眼睛危险的眯起,审视的目光头一次落在并肩的同伴身上。 “!” 面对统括官的质疑,条件反射地,十几年如一日地,愤怒被强行压下,博士的嘴角扬起虚伪的轻笑。 “怎么会” “够了!” 但铁一般的的事实已经摆在面前,皮耶罗无法再包容自己年轻的同僚。 降临者九沃龙尊、降临者红龙、须弥、五百年前。 一切已昭然若揭。 第 109 章 愧疚的堤坝裂开了, 残余的人性被冲得发痛。 澄如明镜的冰之殿堂下,最初的愚者向女皇低头陈罪。 比雪更雪的白卵卧在皮耶罗的手里,鳞片的温度比冰更冰。 “慈悲威严的女皇啊, 我有罪。” 十字瞳带着悲哀,低低地垂落在地, 形同哀悼: 女皇大人啊,我有罪。 我亲耳听见了替罪的阴谋, 将可能的祸患移在贤者的身上,尸体沉默。 权杖握在手中, 冰神的眼瞳平静无情。 “说下去, 皮耶罗。” 我亲眼目睹了博士的罪行, 将义人的尊荣碾在至毒的酒中, 不做拦阻。 权杖轻笃在地,冰神的眉头微微皱起。 “说下去,皮耶罗。” 我亲手杀死了至冬的军士, 将他们的尸骨洒在异乡的土地,再难归乡。 权杖瞬间捏紧, 冰神的面容严厉冷冽。 “义人为何?阴谋为何?你杀死至冬的子民, 又为何?” 但那头只是更谦卑地垂下。 女皇啊,我的罪尚未陈清。 我傲慢, 眼目不曾落在凡人脸上。 虚空终端与调查报告一同奉给神明, 五百年的帮助,智慧止步不前的困境,囚禁神明的计划,割裂难分的两派皆结成混沌。 人类竟会向英雄举刀。 我懒惰, 没有继续进行我的探查。 两枚极为相似的龙鳞藏在他的袖中,其中之一, 曾随着五百年前的凡人一同埋葬,而另一个,由异端亲手拍在他的胸膛上。 红龙的身份由此显露。 我贪婪,视为己利伤害他人无罪。 他曾亲眼看着酒水由透明变得深蓝,毒水暗藏,也曾亲眼看着锁链层层排列,各有其责,就算如此也不曾动过停手的肩头。 然后亲手刺死那希望。 我暴怒,袭击多谎的同伴险至死亡 将持明卵从多托雷的手中夺下保护,学者的脸上是如此狰狞。 “皮耶罗!”半生保持的优雅形象好似薄纸,一戳,就碎了个安安静静。 “把他给我!!” 学者大吼着向皮耶罗伸手,毫无理智地抢夺,知性与智慧荡然无存,他急切地就像个饥饿的猴子。 “皮耶罗!丑角!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我都为他都付出了些什么!” 他又试图提起那些忍气吞声的曾经,但这次却无人共鸣。 “咚!” 舍弃风度,舍弃元素,旧日的宫廷法师举起手臂,一拳捣在凶狂的红眼上: “你也知道我寻找了多少年的红龙。” “!皮耶罗!!” 赤色从多托雷的虹膜处晕染开来,顺着眼角流下,糊满脸颊。 那眼立刻就看不见了。 疼痛袭上神经,警报一波又一波地敲响大脑,理智告诉多托雷最好保持沉默,不要招惹眼前暴怒的强者。 “皮耶罗,你现在怎么这副表情啊,我记得你当初杀人灭口的时候,不是很果断吗。” 但狂放不羁的嗤笑在嘴角扬起,血肉模糊的红眼盯着丑角那张忍怒的脸。 半生的求而不得,谁能咽下这口气? 多托雷不能,他的舌头亦不能。 “还是说,你后悔了呢,讨食求怜的丧家犬?” 青筋瞬间在深色的额头上暴起。 “咚!!!” 拳风刮痛脸颊,学者应声而飞。 “噗咳。” 身体陷入墙壁,碎石扎入脑后,但多托雷的思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看着皮耶罗暴怒的脸色,情难自禁地狂笑出声: “哈哈哈,你竟真的后悔了?真的假的!” 白齿沾染红血,如猩红利刃。 “背恩忘义不能让你变脸!残害忠良不会让你动容!你的表情总是那么的悲悯又高高在上,我竟真以为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家伙呢。” “现在看来。” 多托雷直起上身,血淋淋的脸上满是癫狂笑意。 “只是因为刀没有砍在你自己身上罢了。” 回答他的只有更加猛烈的拳头。 以及 “尽管嗤笑我吧,多托雷。” 将手背上的血液蹭到低垂的蓝发上,珍贵的大脑被拍得一颤一颤。 愚人众的统括官将卵揽在手里,将异端的天才抛在血泊里。 “你所寻求的背影,永远也得不到了。” * 将一切的一切收入耳中,冰神沉默了良久。 她将白卵抱起,捧在手里看了又看。 谷米的香气亦凝成炊烟,给冬原带来温饱与希望。 千年已过,雪稔的奇迹仍在至冬不断上演。 卵里安歇着冬国的恩人。 他配受万年的礼待。 送还璃月是理所应当。 但 持明卵贴上心口,女皇想起最新的情报。 岩元素龙王的吼声震天撼地,狰狞背甲撞上智慧之国的圣树,若不是摩拉克斯还有些理智,大慈树王留下的遗产险些同须弥城一起毁于一旦。 邪眼尚未完成的如今,愚人众与那幼神统治的须弥又有何区别? 还有幸好事情没有不可挽回到惊动天上的女主人。 否则 将降临者拥入怀中,垂看俯首的罪人,冰神心里浮现出覆灭的古国与白发的女子。 麦子所制的面粉,看起来又和白雪是何等的相似啊。 “万年不化的冰川中,生出纯白的生命。” 终于,女皇轻抚着卵壳,吐出最后的决断。 “雪花凝成鳞片,天空化为眼瞳。” 新的身份被捏造,新的记忆被灌输。 “北风送来长发,雾凇凝成额角。” 在日复一日的落雪中,幼儿诞生于冰冷的怀抱中。 “女皇将他抱起,赐给他新生的姓名。” 囟门凹陷,颅骨柔软,在恶医不情不愿的目光中,三世的记忆就此封印。 “victim,victim,至冬的王子,不敢返还的珍宝。” 在洁白无瑕的雪地里,没有璃月龙尊的身影。 只有一个孩子纯稚的目光。 女皇心里清楚,女皇心里明白,存留把柄在手上,扶养受害者,无不愚蠢至极。 很久很久的以后,九沃的龙尊必将恢复清明,迟延的报复必将到来 但 初生的婴儿勉强张开了眼,一动不动地扫着女皇的脸。 我又何忍,再杀一次义人呢? * “喂,维可缇木,你在哪里?” 踏上银丝勾勒的地毯上,忽略面目严肃的守卫,紫发的人偶张口呼唤。 “” 一片寂静,无人回应,只有角落里传来犹疑的摩擦声。 这小鬼,又闹什么别扭? “不在吗?”黑衣圆帽的少年扬起眉,故作不爽地轻斥一声: “枉我还给他带了礼物,真是白费功夫!” “” 极轻极淡的水汽在宫殿中流动,散兵感觉头上的帽子被轻轻地扯了一下。 他回头,蓝发蓝角的幼童举着短小的手臂,手里还捏着帽子上的吊坠。 “礼物,哪里。” 脚步踉跄,信任懵懂,如初生的鸟雀。 哈,真好骗。 少年一个回头,猛地将孩童举起,脸上绽开恶意的笑容: “什么礼物也没有,我骗你的!” 白尾在空中迷茫地晃了晃,也被人偶眼疾手快地一把夹进怀里。 他毫不怜惜,伸手就捏住孩童的脸颊: “维可缇木,小捣乱鬼你就这么喜欢捉迷藏吗?没有礼物,你生不生气,嗯?” “还有,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许抓我帽子上的吊坠!下次再犯,我就要把你扔进雪原里喂狼!” 骗 孩童被箍得反抗不得,颇为迷茫看着少年略显愤怒的脸,好半天也不说话。 散兵一看,就明白了情况。 “你的小脑袋瓜又反应不过来了?我看你真应该吃点核桃补补。” 核桃脑袋 有什么关联吗。 那张平淡又精致的小脸又陷入了呆滞。 “喂!我也没说什么复杂的东西啊。” 终于放弃了逗弄孩童的幼稚孩童,少年手法粗暴地揉了揉尚未坚固的短角,强行打断了他的思考: “别想乱七八糟的了,难得我回至冬一趟,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玩?” “!” 出去玩。 “好。”孩童连连点头,双臂主动缠上散兵的脖颈: “和帽帽一起出去玩。” “不许叫这个恶心的名字!” 点头向负责看守的愚人众士兵示意,第六席执行官将孩童带出了冰雪的宫殿。 虽然不大聪明,但孩童是个听劝的,立刻掰起手指陷入了沉思。 “斯、嘶咔嘶咔拉布拉多?” “算了。”少年的目光瞬间变得无语起来,“随你喜欢的叫吧。” 孩童感觉自己被敷衍了,立刻还以小小的反击: “帽帽,皮耶罗,皮耶罗。” 他吐出了常人难以理解的话语。 但斯卡拉姆齐立刻听懂了,不满地晃起了孩童的身子: “维可,你这小鬼,居然敢说我奇怪?” 蓝绒的尾尖在冷风中摇摇晃晃,孩童被晃得头晕眼花: “帽帽,罗莎琳,罗莎琳。” “你还说我脾气爆?”散兵简直难以置信,“我可是好心带你出来玩欸等等,先不要说话,维可。” “” 短角的孩童熟练地沉默了起来,一时之间只能听见鞋踩进雪里的咯咯声。 “散兵大人。”士官匆匆赶来,身后是一排缭乱的鞋印。 “博士大人请你过去一趟。”! 水蓝色的眼睛微微张大。 “啊?这家伙的研究热情真是高涨啊,那我” “帽帽。”幼嫩的手指紧紧捏住少年胸口的的挂饰: “多托雷,多托雷,多托雷。” 三个名字一出口,孩童就发现了不对劲,连忙急切地补充: “多托雷,冰层,黑暗、刀剑、毒药” 一连串的名词被细弱的童声焦急念出,生怕同伴不明白他的意思。 “行了维可。”人偶伸手捂住孩童的口,“多托雷,很危险,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我还是会去的,毕竟愚人众需要我,博士也能协助我达到最终的目的。 但也不是非要现在去。 第六席沉下脸,在孩童的面前,摆出了极度坚定的态度: “看不见我正在忙正事吗!还不快滚!” “是、是!” “” 嘎吱嘎吱的脚步声慌乱离开,孩童紧绷着的身体渐渐松了。 “现在你可满意了,维可?”口中不饶人,手却在一遍遍捋着孩童的脊背,耐心安抚: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警惕博士。” “”蓝眼再度空茫。 他又陷入了混乱的思考中。 “哈!迷茫的人偶啊,你所说的正事就是给女皇带孩子吗?” 火气与桀骜不驯的女声一同出现: “我以为除了在深渊里彻夜奋战和给博士做实验体外,你应当没有其他正事了呢。” 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散兵心里暗骂一声,警惕地抱紧孩童,鼓唇反击: “魔女,虽然愚人众里少有光明磊落之徒,但躲在暗处窃听他人的谈话是否嗯?” 从同事带来的惊吓中回神,少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你背后藏的是什么。” 与此同时,被他禁锢在怀里的孩童也开始不安分地扭动了起来: “罗莎琳,罗莎琳。” 他向魔女伸出手: “摩拉,摩拉。” 摩拉: 好、善、美 在维可缇木,女皇之子的语言中,可以用作一切温暖的,正面的形容。 第 110 章 “嗯, 摩拉?” 散兵若有所思地看向张扬高挑的金发女性: “火焰的魔女,你到底使了什么把戏,竟如此受冰雪之子的喜爱?” 孩童仍在他怀里挣动着, 蓝眼又透又亮地仰望着身姿高挑的魔女。 “罗莎琳” 俨然是在期待些什么。 迎着孩童水汪汪的眼睛,与人偶越来越狐疑的视线, 女士的嚣张气焰闪烁了一瞬间,又瞬间旺盛。 “这个问题, 我还想问你呢。” 暂时空不出手,她干脆甩头, 金发上扬, 上挑的眼睛傲慢又警惕地看向第六席, 与他手里脆弱的孩童。 “无心的人偶, 我可记得在最初的最初,你可不是为带孩子这种温柔的目的而被创造出来的,不是吗?” “哈?”平白无故地被戳了旧伤, 散兵的面容瞬间由狐疑变得不善: “收起你毒火构成的舌头吧,迟早要有一日, 你要被这自做的引信点燃躯干, 烧成灰烬!” “??” 察觉到气氛不对,蓝发的孩子犹豫地收回了手, 抬头不安地看向两位愚人众执行官。 但纷争一旦开始, 就难以结束。 在迷茫的孩童面前,二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比起担心我的火焰,不如担心担心你手里那仇恨的雷电, 会不会灼伤维可缇木娇弱的皮肤,引来女皇的惩戒好了!” 女士警惕着非人的人偶, 心里想着他恶劣的性格与强大的实力。 “人偶,为了你自己的安全考虑,你最好把这冰雕的小雪人送回女皇的宫殿。” 散兵的紫眼亦凶狠地瞪视对方,对方虽是同伴,但也是绝不可相信的人类。 “这话应该还给你吧,我可听说,在被丑角找到之前,液态的流火已经将魔女烧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连力量都控制不住的废物,你才更应该离维可远点!” “大言不惭” 一连串晦涩难懂的词语带着愤怒涌入幼童的脑海,本就混沌的思维被搅和得更加稀碎,维可缇木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尾巴也蔫蔫地垂下。 好乱,好吵听不懂 维可缇木的头又开始出现针扎般的刺痛。 但贫瘠的语言又无法让他将痛苦描述。 那么,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了。 争吵不休的执行官中,孩童张口,发泄的嚎啕突兀响起! “呜呜呜呜哇!” 尖细哭声中,争执的话语皆齐齐一顿,少年和魔女的脸色都开始变得慌乱,异口同声地斥责起对方: “!!!女士/散兵!看你做的好事!” 事已至此,再迟钝的人也该发现不对了。 “”人偶的手臂轻拍着孩童的后背,女士看着散兵熟练的安抚动作沉默不语。 “”藏在人类身后的毛绒熊被慌乱露出,散兵看着女士手里的玩具一脸复杂。 “”争吵声消失不见,疼痛也随之止息。 哭闹声停止,孩子雾蒙蒙的蓝眼看向执行官们。 “吵架,不要,碎瓷片。” 在孩子畏缩又委屈的劝说声中,最爆的火花也要温顺,最烈的雷声也要止息。 “” “对不起,维可。” “抱歉啊,小鬼。” 散兵与女士对视了一眼。 “啧!” “切。”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还是好令人不爽! * “维可缇木。”毛绒熊略显粗暴地塞进孩童的手里。 但魔女的声音却惊人的柔和: “这个是毛绒熊,是玩具,是安全的,来跟我念——” “毛—绒—熊——” 很耐心,很细致,就像一位普通的人类母亲。 散兵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魔女。 安全。 “毛绒熊。”女皇的养子比那熊大不了多少,维可缇木艰难地搂紧熊的脖子,将自己依偎在上面。 “罗莎琳,毛绒熊,帽帽,毛绒熊。” 维可又学到了一个新词汇。 “帽帽?谁啊?”凶恶上挑的眼睛眨了眨,女士开始努力回想宫殿里的哪个守卫可以被如此可爱地称呼。 “是我。”冷淡的声音从她的身旁响起。 人偶不愉地整理了下斗笠,对着人类出言讥讽: “怎么,看你这副表情,是我你不满意?” “”明晃晃的嫌恶瞬间露在她明艳的脸上。 “老黄瓜刷绿漆,你装什么嫩。” “!??你!”生而少年的人偶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评价,但他看了看正玩得开心的孩童,还是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比起吵嘴,散兵现在有更在意的事情。 “算了你好像还挺关心维可缇木的,为什么,魔女?” “据我所知,你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啊。” 人偶比谁都清楚,愚人众里。 没有无罪者。 “”在无心之人的注视下,火焰微微凝滞,罗莎琳陷入了沉默。 她想到了初入至冬的那几日。 * “仿照神之眼所做的玩具吗,看着还有几分精巧。” 冰系的邪眼拘束住不熄之火,血管下不再有灼热的痛楚流淌。 死的脚步远了。 鲁斯坦的脚步亦远了。 大片的烧伤仍在她的体内外留存,带来难言的苦痛,但仍比不过知道爱人惨死时的心痛。 “放心。”在丑角深沉的目光下,魔女露出浑不在意的笑容: “不会耽搁我们摧毁深渊,推翻天理的大业的。” 独目的愚者却一言不发,只是命令女士跟上。 “去觐见至冬女皇吗?真有够迫不及待的。” 寒风夹杂着冰晶,扑在伤口上,带来难耐的刺痒。 雪国的环境与他的子民一样,冰冷又倔强,伤人的很。 与蒙德温暖闲适的环境完全不同。 「但如果这冰雪能满足我的愿望。」 长裙拖曳在身后,高跟锋利地踩进地毯里。 「拥抱它,又有何不可呢。」 在冰雪雕成的王座下,女士拾级而上。 「冻伤与灼伤,又有何区别呢。」 最初的忠诚向冰神奉上。 然后作为回馈的。 是被匆匆塞入手中的奇怪婴儿。 “抱歉,罗莎琳,新的任务很紧急,总之,你可有过照顾婴儿的经验?” “”??? 真是神奇,在雪国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居然与阴谋或死亡无关。 震惊过后,魔女随意地掂了掂手里的婴儿,看得皮耶罗眉头直皱。 很软,而且轻得过分了。 “此乃女皇的义子,至冬之宝藏,他的名为维可缇木。”所以仔细点待他。 “”蓝眼无精打采地与魔女对视。 “将他托付给你,是女皇的信任,女皇的恩赐。”别不乐意! “”尾鳞暗淡,蔫蔫地裹在襁褓里。 “恕我直言。”讥讽控制不住,溅在丑角的脸上: “你们的宝藏看起来有早夭之相。” “慎言!” “养死了不用我赔吧。” 十字眼冷冷地张开,女士瞬间会意。 该死的巴巴托斯啊,还真要赔。 没好气地将婴儿带回住所,罗莎琳忍着身上的疼痛,熟练地温了奶,滴在手上试温,在心里琢磨着下一顿该喂食的时间。 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了,但魔女曾经也是温柔天真的少女,乐意在教堂里带上义工的标识,为孩子们忙碌。 只是没想到那时候的经历居然会应用到现在的工作中。 是的,工作。 罗莎琳把这看成对实习生的试探,对忠诚度的检测。 要不然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带,总不会是因为女皇不会带吧 女人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将奶瓶怼上婴儿的嘴唇。 “小鬼,吃饭。” 婴儿恹恹地掀开眼皮,睨了她一眼,丝毫没有张口吮吸的意思。 靠。 罗莎琳暗骂一声,手指泄愤地轻捏了下婴儿头上的短角: “你小子,不会是不饿吧,害我白费功夫!” “” 回应她的只是一片沉默,连哭泣都没有。 怎么感觉不太正常,还是非人类的幼崽都这样? 没办法,女士径直撇下孩童,回到了卧室休息,毕竟,她的伤口还很痛。 “” 婴儿一声不吭,他的手脚被襁褓紧紧束缚住,只能仰面看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很单调,很无聊。 总感觉 蓝眼染上混沌,大脑传来刺痛。 不当如此。 “咕呜呜。”小小的抱怨声开始响起,婴儿默默哭泣。 吱嘎。 卧室的门再度推开,魔女的脸上看不出喜悲。 “真是够了。” 她把孩子抱进了卧室。 哭声渐止。 两个小时后。 温热的奶瓶再次被偏头拒绝。 “还不饿?小东西还挺能抗。” 婴儿的眼睛渐渐明亮,视线追逐着女士的手指。 三个小时后。 有点慌了。 魔女强硬地把胶头塞进婴儿嘴里。 “还不吃?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皱着眉将异物吐出,短尾不满地甩上女士的手腕。 四个小时后。 奶水滴在嘴边,孩童也没有舔食的动作,任液体淌满下巴。 女士挽起手臂,神色不复张扬。 “不是,我都饿了,你怎么回事?” 五个小时后。 把奶瓶扔掉,魔女点了火,开始着手做辅食,一一端到孩子的面前,但只换取到了几道疑惑的目光。 “果泥?鱼泥?肉泥?都不吃?饿死你算了!” 六个小时后。 连身上的疼痛都要忘却了,冷汗顺着金色的发鬓流出。 “维可缇木,至冬国的小王子啊。” 魔女不复桀骜,将婴儿轻轻抱起,一边晃着,一边把勺子抵在他嘴边拼命诱哄: “给我个面子,吃一口行吗。” 我还不想刚入职就送命! 但是婴儿只是眨眨眼,伸手就拽住女士手里的勺子奋力拔起来,果泥扬起,糊了女士一脸。 “我不是在和你玩啊笨蛋小鬼!” 110-120 第 111 章 罗莎琳是个倔强的人, 否则,这位曾经的纯真少女,不会选择成为魔女, 燃烧深渊魔物的同时也燃烧自己的生命,换了一身伤痛。 她深知自己倔得愚蠢, 终有一天会因此走向灭亡。 但魔女从未想过,这世间竟能有比她更倔、更蠢的生物。 “丑角!” 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姿势, 魔女怀抱着异族的婴儿破口大骂: “一天一夜,一天一夜了!就算是头龙蜥也该张口喝点水了!” 眼底生出淡淡的青, 傲慢的神色荡然无存:“就算是让我带, 也应该给个使用说明书!我是女士, 不是女佣!” “” 对着狂妄尽失的魔女, 丑角难得心虚了一瞬间。 他伸出手,试图去摸摸婴儿的嫩角: “还是什么也没吃吗,我看你也买了鱼泥” “啪!”尾尖凶狠又迅速地抽在中年人的手上, 留下一抹红痕。 “啊,啊!” 蓝眼睛瞪得圆圆的, 尖耳也警惕地向脑后背起。 婴儿极力抗拒着皮耶罗的触碰, 一扭头就缩进了女士怀里。 完全被讨厌了。 “还是什么都没吃?这话什么意思?”女士的眼神瞬间犀利,忿忿地瞪向呆举着手的丑角: “所以你早就知道这孩子有进食障碍, 怎么不告诉我!怎么, 这就开始欺负新人了?堂堂愚人众还搞职场霸凌?” “不,我并不知道。” 十字眼盯着手腕上的红痕看了一会,对着幼小的降临者,丑角的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 悔与恨交加, 结出肮脏的筋络,其上盛着无辜的羔羊。 我们本有机会成为并肩而行的同伴, 直到我亲手捻灭了那希望。 “如你所见,这孩子非常抗拒我,所以不接纳我递来的食物,我认为也是理所当然的。” 声音干涸,如缺水的土地,不能让魔女满意。 “那女皇呢?这不是她宝贝亲儿子吗,还是说娃娃这么小就开始叛逆?” 她亲昵地掂掂怀里的孩童,手指又轻又怒地捏他的脸: “小混蛋,不听话,当心女皇卸了你的下巴,把食物直接填进你的胃里!” “?”回应她的只有孩童迷茫的目光。 “是养子,罗莎琳,而且女皇也不会这么做的。” 丑角看着女士大肆恐吓着孩童,心里竟生不起拦阻的心思,毕竟他看得出来: 水色的蓝眼又圆又亮,一扫之前的死气沉沉,尾尖也带着蓝绒缓缓地摆动,全不见往昔瘫软的模样。 虽然身体还是抗拒着进食,但精神已经比被自己扶养的曾经要好太多、太多了。 “抱歉,罗莎琳,许是女皇周身的气势太重了,孩童也不接纳陛下所递来的食物。” “哈?谁喂都不吃?”情不自禁地,魔女的手摁向婴儿的腹部。 空瘪的。 柔软的小身体贴在胸脯上,女士的额头又开始冒出冷汗。 “饿多久了?” “他在女皇的膝上出生,至今已七日嗯?” 话音未落,婴儿就被女士从怀里捧起,直直地往丑角胸前塞去! “都饿七天了,不找个医生好好看看还搁这愣着干什么,准备吃席啊?把死娃娃扔给我,这是准备吃完他席吃我席?” 动作果决,催促急切。 “去找医生!别死我这!” “啪!”皮耶罗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直接被婴儿一脚踹到了脸上 。 “!哇!” 双手捏住女士的手腕,小龙尊的腿脚拼命蹬踹着,不愿意与丑角沾边。 罗莎琳试了几次竟都甩不掉,气急败坏地怒了起来:“这是饿了七天的生物该有的力量吗?丑角,你唬我?” “也许是因为种族特性。” 对着孩童嫌弃的目光,坎瑞亚的遗民摸摸被踢痛的下巴,二度收回了手。 “维可缇木,女皇之子的情况特殊,眼下没有可靠的医生,也没有可靠的照顾者。” 孩子的身份,必须要小心谨慎地维护,照顾他是必须是可信之人。 某个恶医倒是跃跃欲试,自告奋勇的样子积极到令人害怕,但他注定不会成功。 估量的视线再度落到嚣张跋扈的魔女身上,她不甘不愿地将孩童抱回怀里,短小的白尾也疲惫地缠上魔女的手臂 与对自己的厌弃态度截然相反。 和传说中一样,九沃龙尊的性格本就是宽容随和的。 丑角下了最后的决定: “罗莎琳,维可缇木殿下就拜托你了,这也是你在愚人众里的第一个任务。” “务必要好好完成,八席。” “” 手指捏了捏冰系的邪眼,罗莎琳看着婴儿稚嫩的脸,如海般的蓝发蹭着她的胸膛,全然信任。 “皮耶罗,你做了个愚蠢的决定。” “迟早有一天,魔女的火焰会把他灼伤的。” * 养一个孩子需要什么呢? 少女也曾与爱人探讨过这个问题。 在微风吹起的蒲公英种子下,他们得出共同的结论: 安全的环境,充足的饮食,以及 满溢的爱。 魔女可没有那种东西。 “做好准备吧,小子。” 罗莎琳的面容张扬到不近人情,在冰雪之国热烈燃烧。 她厉声警告着怀里的孩童: “从我这里,你什么都别想得到!” “漂亮的夫人啊!”忽地,热情的叫卖声在她身旁响起, “要给这位俊俏的小公子买个木娃娃吗?很好玩的哦!” 威胁声被打断,罗莎琳狠瞪一眼不识时务的商人。 “没眼色的小子,买!”摩拉粗暴地摔在面前,又向小摊贩着重强调: “但不是给他的,是给我自己买的,听明白了吗!” “额是、是!”木娃娃哆哆嗦嗦地被递进女士的手里。 “哼!” 长腿迈开,长裙拖曳。 女士再一次警告怀里的懵懂孩童: “从我这里,你什么也别想得到!” “?”孩童捏了捏手里的木娃娃,蓝眼又开始了涣散。 * 然后还发生了些什么呢? 冰天雪地里,对着人偶与女皇之子,罗莎琳继续回忆: 太阳升起又落下不知几个轮回,魔女对待婴儿的态度渐渐缓和 毕竟对待任务对象总要客气些。 不得不说,维可缇木好养得很。 这小小的生物不进食,不进水,也少有哭泣,总是用着那对澄澈的蓝眼描绘着世间的一切。 真是奇怪,罗莎琳总觉得他在抗拒着一切需要开口的活动。 乖得不像是个婴儿。 没有人会对这样一个孩子狠下心来。 魔女也不会。 “嘿,你知道吗,维可缇木。” 白蓝色的蝴蝶结系在角上,可爱的小裙子套在身上。 养伤的日子很无聊。 于是魔女拿起笔,在雪白的鳞片上涂满鲜艳的颜色。 “你现在就像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女皇的养女,至冬的公主,这名号如何?” 涂满了一片白鳞,就换一支笔,换一种颜色。 不需要去考虑美观,也不需要考虑艺术。 因为维可缇木也不会抗议,不会投来厌恶排斥的目光。 孩童也懒懒地眯起眼睛,任由重要的尾巴被人把持玩弄。 罗莎琳像一个天真的少女一样,随意地涂,涂累了,就把画笔放下,捏住龙尊的尾巴尖把玩。 手感不错,不至于太坚硬,也不会太冰冷。 尖端的鳞片细密,软乎乎的带着绒毛,握在指缝里揉捏,就像是把孩童的生命捏在了手里一样。 “”其实也差不多吧。 无害又被信任着的生命。 罗莎琳看着依靠在她身边的孩童,眼神渐渐柔和。 对着这样的存在,魔女也愿意付出一点点感情。 也许是被玩得累了,浅淡的蓝眼朦胧,尖耳也软软地下塌。 窗外风雪大作,屋内宁静如春。 融融的火光敲着木柴,燃烧出馨香的树脂气味。 明亮,温暖,安全。 孩子的眼皮静静合上了。 “睡吧,睡吧,小小的王子。” 薄被盖在身上,魔女俯身。 温热的触感在短角上一触即离。 晚安,维可缇木。 这本该是个普通的一日。 直到 “咔。” 一小股寒风从缝隙里流入,搅碎了室内温暖的空气。 孩子无意识地收起了小腿,蜷起了尾巴。 “咚。” 黑影从窗户上跳下,靴子踩在地板上。 “” 寒气几乎凝成固态,游到孩童身边。 一双属于成年人的冰冷大手袭来,掀开孩童身上的薄被,插进他睡得热乎乎的身下。 小小的身躯被手冰了一个哆嗦,贼人的动作慌忙停下 没有醒。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睡得熟。 黑影心中松了一口气,腾出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顺便好心地理了理孩子身上被睡得乱七八糟的裙摆。 等等裙摆? 大手瞬间僵住,他狐疑地回忆自己的任务目标。 是蓝发白尾的男孩吧? 借着月光,贼人急急地俯下身查看。 蓝发这点倒是对上了。 至于尾巴蹑手蹑脚地把孩子翻了个身,露出了后背与臀部,尾巴上花花绿绿的一片 不,这怎么看也不像是白色。 一比一平。 然后,问题来了。 看着酣睡的孩子,贼人疑惑地挠起了头。 这到底是不是我的任务目标? 得快找些其他办法验证。 但是已经迟了。 就在他刚撩开裙摆,试图搞清楚孩子的性别之时,因伤势而沉睡的魔女猛然惊醒! 捏着孩子脚腕的手瞬间僵住,母狮阴沉的目光如针钉在他的脊缝里: “胆大包天的逆贼”低哑的杀气磨着贼人的骨头,脖颈处的汗毛被灼热火气烤得卷曲。 “竟然偷到我的头上来了!无谋的老鼠,我要把你——” “烧成灰烬!”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迅速的,如同受了千万遍的演练,贼人立刻把孩子从床上薅起,刀尖抵上幼嫩的脖颈! “你烧吧,魔女。” 冷汗从掌心缓缓渗出,但他的表情是那样镇定,仿佛早有准备。 “看你烧得快,还是这孩子死得快!” “!” 昏暗的屋内,圆月的照耀下,两点蓝色一点点亮起。 “呜。” 维可缇木醒了,小脸上露出令魔女心碎的茫然来。 刀尖紧紧贴着动脉,女士看得见,婴儿软嫩的皮肤上已经染上红点了。 “” “” “先生,何必如此大动干戈,闹得彼此都不愉快?” 压下马上要喷薄而出的怒火,罗莎琳撩了撩散乱的金发,对贼人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不说出你的来意,我又怎么好帮你呢,你说是吧?” “我.亲.爱.的.朋.友。” 第 112 章 咕噜。 将孩子紧紧搂进怀里, 冰冻的雪气染上柔软温热的小小躯干。 入侵者能感受到幼儿的身体在不明显地发抖。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冻的。 不过都无所谓。 方才是我被冻糊涂了,仔细想想,如果有两个带角和尾巴的幼童, 任务要求上应该有提示才对。 可惜还是把魔女惊动了,接下来只能按照委托人提供的方法解决了。 “喂, 魔女。” 偷窃者恶劣地提起孩子的领子,在罗莎琳面前将他高举过头顶。 “把你的冰系邪眼扔掉, 就现在!否则” 尾巴被吓得紧紧崩直,绒毛堪堪垂落到那男人的头上, 扫不去一丝冷酷的邪念, 只换来更具威胁性的摇晃。 对着魔女, 他吐出最有力的威胁: “我现在就摔死这个羔子!” “咕唔” 幼儿的脖颈被适时地绞紧, 迫使他发出难受的咕噜声。 “你找死!” 他提到了冰系邪眼? 在最紧要的关头,看似暴躁不安的魔女,却迅速地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这不是一个普通小偷该知道的情报。 “谁指使的你!你可知道你手里的是什么人吗!” 亡命之徒又怎么有理智分析接下来的利弊, 他只是心心念念着主人交给他的指引: 迫使伤重的炎之魔女交出邪眼,让她的火焰将她自己烧成灰烬。 于是气焰越发张扬, 他双臂上的肌肉岩石般凸起, 做势就要把幼儿将地板上摔去! “我管他是谁,邪眼你交不交!” 如被扯住后颈皮的幼猫, 幼儿手脚摇晃, 口中发出细细的尖叫。 “啪。” 用来束缚火焰的冰系邪眼被远远地抛开,屋内的温度迅速上升。 岩浆般炙热的血水被烤得从罗莎琳的眼角流出,烙下一串梅花般的泪痕。 “现在满意了吧。” 金黄的发尾被火焰燎得焦脆,奇异的香味混着热气扑上幼儿的脸。 “” 明明痛得如同火焰中的薪材, 但她的头颅还是高高地抬起,骄傲又不可一世地睥睨凡人: “说出你的条件, 将死的蝼蚁。” 痛苦与坚定都被冰色的眼瞳收揽。 “你、你!” 火光大盛,面前的女人物理性地燃烧,哪怕是早有心里准备的贼人也心里一颤,寒意顿生。 “你站在那!不许动!” 这摆明了是想耗死伤重的我啊。 罗莎琳挑了挑眉,明艳的脸上满是嘲讽的笑意: “哦?看来你的幕后老板对我如今的身体状况很是熟悉啊,让我猜猜,不会是愚人众内部的老鼠吧”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噔! 高跟鞋锋利地划过火焰,一步一步地踏向莽撞的贼人,缓慢又铿锵! “别过来!” 惊恐的叫喊声中,幼儿再度被高高举起: “我真的会摔死他的!” 噔! “真的吗?” 点点火星点亮金发,也点亮她浅紫色的眼,那眼睿智又冷酷: “我已经看透你了,下三滥的狗腿子。” “如果你真的要伤害他。” “为什么不保持一开始的尖刀抵脖威胁,而转变为更麻烦,更不方便的摔死做威胁呢?” “而且” 火焰化为蝴蝶停在男人的发间,冷汗化雾消散。 “除了逼迫我扔掉邪眼,自己烧死自己方法外,你已经没有更多的求生手段了吧。” 毕竟,区区凡人是无法威胁到执行官的,哪怕是伤重的也一样。 凛冽冬夜里,火焰炙烤着生命与灵魂,印进龙尊与凡人的眼里。 “你真是接了个九死一生的工作呢,可怜的先生。” “那又如何呢,孩子在我手里,在烧死我之前小心他先变成烤土豆吧!” 该死,我就知道那么高的报酬风险一定也高! 贼人已经感受不到孩童的颤抖了。 毕竟他的颤抖要比那孩童剧烈一千倍、一万倍! 所以他也看不见孩童握紧了手掌,身上迸发出浓烈红光! 牙关艰涩地运转,对着熊熊绽放的玫瑰,卑劣的灵魂被烫得畏缩又含糊: “开个条件吧,莫女,海子唔辉”放的。 好像有什么生物深深卡住了喉咙,占满了口腔,令凡人不得吐出求饶的话语。 是什么东西?这种危急关头,该不会是我的自尊心吧。 他苦中作乐地嘲笑着自己,努力地再次张口嘴进行谈判。 “唔会放——呕!” 肉红色的巨大粗蟒瞬间从人口里蹿出,撕裂嘴唇,爆开下颚! 一片茫然间,脸皮被扯得脱骨,七零八落的牙齿如点点碎石镶嵌在柔软湿润的肉柱上。 我这是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敢放下孩子,只能慌忙腾出一只手去揪那从嘴里流出来的肉红蟒蛇。 太粗了,一只手都握不住 欸? 这手的手掌是那么肥壮,鼓鼓囊囊的肉缠满骨骼,挤成象腿 这不是我的手。 他惊恐抬眼,却看对面的魔女也同样惊恐地看他,连那旺盛的火焰都开始变得呆滞。 我只是怎么了!? 嘎哦嘎哦 忽地,那魔女变得有些矮小了,就像一号更比一号小的套娃,房屋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狭窄,吊灯几乎要碰到头顶。 想抬手,手竟动不了了,想拧头,也感受不到脖颈的存在 世界微缩了。 比足球更大更圆的眼睛贴在天花板上,虹膜被擦得发痒。 他像是个被塞进玩偶房里的巨人。 不,没有人变小,也没有什么玩偶房! 丰满的肌肉挤压颅骨,剧烈的疼痛袭上头部,凡人明白了现状。 是我变大了。 而且还在无可挽回的变大! 整张巨脸都被压贴在天花板上,发出噗叽噗叽的□□挤压声。 “啊啊” 救救我!妈妈! “嘭!!” 罗莎琳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巨大的,数米高的肉球,在她的眼前,壮烈地炸开了! 烟、烟花 内脏与大脑和成血泥,浆糊般黏满视野,均匀又粘稠,魔女甚至无法在其中找到一根完整的骨骼。 “嘀嗒。” 血浆从歪斜的吊灯上滴下,又被火焰烧化。 熟肉的香气在雪夜里蔓延。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罗莎琳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在教令院听到过的罕见理论。 当你闻到一种气味时,它的分子,它的一部分,就已经侵入你的身体,与你合而为一了 真希望这是个假理论。 “呕!!” 魔女在血海肉山里弯下腰,疯狂地呕吐了起来。 “吧唧、吧唧。” 强烈的生理反应中,她依稀听到有什么生物趟着血泥,搅着气泡向她爬来。 是维可缇木。 血糊满了他的蓝发与衣裳。 太好了,他没事。 她强忍住恶心,尽力温柔地将他从泥里捞起: “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哦,好孩子” 那孩子却一声不响,只是举起脏兮兮的小手,按在了她胳膊上烧伤处。 “喂,小鬼,很痛的” 阻止声突兀地停住。 昏暗月光下,满室血污间,女士看见: 淡淡的红光如雾般笼罩住她的全身,就如贼人突变前身体内所发的一样! “啊!!” 无法再加更多思考,条件反射地,罗莎琳将怀里的幼儿大力地甩到地上,如同少女甩飞毒虫! “咚!” 这一下可摔得不轻,维可缇木几乎是在满地的血泥里打了个滚,好半天才抬起头,蓝眼不解又可怜地看向女士。 怎—么—啦——? “怪、怪” 魔女没想到,一直被如此称呼的她也会有想吐出这个词的一天。 长椅与沙发上尽是泥泞血污,往昔熟悉的场景蘸满血后只余惊悚。 眼见着维可缇木还有爬过来的迹象,罗莎琳压下呓语,一步步地后退,握住门把手就狂奔而出! 张扬还是睿智,愤怒还是高傲,一切的一切都在魔女的脸上寻不见,只余劫后余生的惊恐。 “” 孩子顶着满头的污物,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缓缓眨眼。 发生——什么啦? 被摔出来的疼痛很快就散去了,遗留下来的只有满腹的委屈。 “呜。” 很累,很困,很疲惫。 在寒风中,在血泥里,孩子打了个哈欠,将尾巴抱起,迷茫又不解地睡了。 希望睡醒时,金发的人类会回来。 毕竟我真的好喜欢她啊。 但是等维可缇木睡醒时,只有讨厌的中年男人在用温水擦洗他的头发。 肉泥与染料从鳞缝里剃出,又被仔细地擦干。 软膏涂在嫩角上,又被掰开嘴检查口腔与牙齿。 “一切正常。” 丑角板着脸点点头,拿出衣服给幼儿换上。 至于那条恶趣味的小裙子,早就被谨慎地销毁了。 “啊。”尾巴打在丑角的手腕上。 疑惑又警惕的驱逐声。 “抱歉。” 不顾孩童的抗拒,皮耶罗将他强硬地抱起。 “罗莎琳没事,连旧伤都被你治好了,就是吓得不轻。” 听不懂。 幼儿努力地探出头来,向四围打量。 金发的孩子不在这里。 只有烦人的絮叨在耳边响着。 “你不该那样做的,特殊之处只有好好地藏起来,才能安安分分地长大。” 听不懂。 缓了一会,皮耶罗有些悲伤地看了看孩童懵懂的眼,又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要害怕,也不要挣扎,我会保护你的只是女皇陛下想让你做个身体检查。” “?” 幼儿听不懂,只是不安分地伸手去拽他的半脸面具,小腿蹬乱了他的外袍。 他一刻也不想待在他怀里。 但中年人的手臂强壮,难以挣脱,他被一步步挟持入了新的房间。 在房间里,身着白大褂的学者郑重地站起迎接,半脸的面具将红眼严严实实地覆盖。 他弯腰,优雅地向被怀抱的孩童致敬。 “好久不见,我的持明先生。”? 听不懂。 “嘭!” 不等幼儿反应,拳头应声敲在那可恨的面具上。 “闭嘴,多托雷。” 皮耶罗收手,鸟嘴面具下有血液流出。 “不许叫维可缇木殿下那个名字。” “多托雷!什么东西这么吵!”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赤裸上身的少年烦躁地在实验台上坐起,胸膛袒露着。 “婴儿?” 人偶看向博士的目光渐渐带上了唾弃。 “人类,果然还是如此丧心病狂,连同族的幼崽都不放过。” “唉,怎么说的我像什么大恶人一样,我明明只是收到命令,为王子殿下做个身体检查的可怜人罢了。” 这话也就能骗骗那些讲规矩的凡人了,愚人众的统括官直接扯出一抹冷笑: “多托雷,维可缇木殿下身边发生的一切危险都将记在你身上。” “哪怕没有证据。” “” 鹰嘴一样的面具挡住了所有神色,博士偏过脸,对人偶笑得柔和: “斯卡拉姆齐,请仔细看看。” 他本想把孩童从丑角的怀里抱起,结果又被推了个踉跄。 “啧。” 在人偶戏谑的目光中,多托雷强压下怒意。 “他可不是什么人类哦。” 遥遥地指了指持明的尾巴与角。 “!” 皮耶罗抱得过紧,斯卡拉姆齐竟忽视了这些明显的特征。 “他是个可怜的、孤独的、被排除的异类呢。” “啊,这么说起来好像和你很像呢,真是抱歉啊,斯卡拉姆齐。” “” 懒得理博士的风言风语,在婴儿澄澈如湖的目光中,人偶看不见排斥与忌惮。 于是他上前一步,更仔细地看起了那对蓝眼。 多托雷终于隐约地察觉到了不对。 “你不回实验台上躺着,在这里看着我做什么。” “哦?这还用问吗,绝顶的天才。” 斯卡拉姆齐站在他的右边揽揽衣服,张口就是阴阳怪气: “当然是看看你是怎么给人间的异类,我的同类做检查啦。” 皮耶罗站在他的左边,面上满是虚伪的悲悯: “多托雷,不许做多余的事,只需要按照女皇陛下的旨意行” 靠两个**。 第 113 章 等罗莎琳从惊恐中缓过神来, 带着健康的身体去寻找维可缇木的时候,只得到了丑角奇怪的回复。 “不需要我了?什么意思,用完就扔?” 魔女抚摸着自己光滑完整的皮肤, 内里没有一丝灼痛: “好吧,我承认, 把他独自一人留到屋子里是我不对,但我当时、当时不也是被他吓到了吗那么血腥。” 淡紫色的眼睛难得露出几分别扭, 女士的声音还是那么高昂,但已失了张扬: “至少让我道个谢吧。” 至少让我道个歉吧。 孩童呆坐在血泥里的景象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那对淡蓝色的眼睛在回忆里是如此的脆弱, 拨动着罗莎琳的心绪 我摔他那下, 好像真挺狠的。 希望别摔出什么事情才好。 “罗莎琳, 我会向维可缇木转达你的感激。”但中年人的声音是那么的不近人情,黑肤下藏着比白雪更冷的心灵: “你的伤好了,该开始工作了。” 行吧, 女皇收回了她的儿子。 没什么不满,罗莎琳摇摇头, 无奈地接受了现状。 “唉。”魔女叹息一声, 将心中的失落倾吐。 “我也算是短暂地当了回母亲吧。” 这份感情短暂但真挚,其中含不得半分虚假。 所以此时此刻, 面对着人偶怀疑的视线, 她理直气壮地挺起了胸膛: “无礼的小子,当年我抚养维可缇木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沟里玩过家家呢。” “哈?抚养孩子,就你?” 少年的脸上瞬间狰狞, 但女士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极尽不屑: “幼稚的小鬼,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对维可缇木很重要吧?区区人偶罢了。” 她再次讥讽非人的少年,眼里暗含警告: “所以离他远些,散兵,杀人的武器不该成为脆弱孩童的玩具。” 倾奇者一怔,只觉得魔女警告的目光是如此的熟悉。 只是少了些恐慌。 “”原来如此。 人偶的神色忽地由愤怒渐渐转化为平静,进而又变得无趣。 在我作为这孩子的朋友友忌惮魔女的同时,魔女也在以更重要的身份来忌惮我啊。 他垂头看了看手臂里的孩子,心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也许她说的对。 尊贵的女皇之子,并不需要需要人偶的陪伴。 紧抱着孩童是手臂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比起再一次被背叛,还是尽早松手比较好。 “好吧,罗莎琳。” 他耸耸肩,轻松又自在地把孩子向魔女怀里递: “我确实有些关于深渊的情报要汇报给丑角,维可缇木就先交给你欸?” 啪! 龙尾灵活如蛇般紧紧缠绕住人偶的手臂,死拽着不松手。 “?” 斗笠抬起,人偶惊诧地抬头看向刚被女士接过的孩子。 魔女试图伸手去拨开那条小尾巴。 “小维可?松手、松尾啊!” 但短角的孩子死犟,尾巴都要给人偶的小臂勒出红痕,双手紧紧地抱着玩具熊不放,蓝眼又谴责地瞪向散兵的脸。 说好的,陪我玩呢? “帽帽。”他板着小脸想得努力,半天才吐出一个词来形容: “坏猫。” 什么啊。 人偶瞬间怔愣地睁大了眼,视线从占满孩子手的玩具熊、女士焦急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那节有力的尾巴上。 “哈哈哈哈哈!” 沉郁与纠结瞬间抛之脑后,散兵畅快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小贪心鬼,人偶和玩具熊,你什么都想要,对吗?” 既然没有什么选择题,那么抛弃就无从谈起! 腕部灵活地转动,人偶的手指灵活地回握住了孩童的尾巴。 “如你所见,魔女。” 他扬了扬指尖的蓝色绒毛,向女士挑衅地扬起笑容: “在你不在至冬的日子里,小维可和我的关系更好一些哦。” “你!!” 美丽明艳的面容瞬间狰狞。 “哈哈哈哈哈!!我就喜欢你现在的脸色!魔女!” 小小的孩童颇为无助地悬在争吵的二人之间,内心满是迷惑与不解。 他什么也听不懂,什么也不明白。 他只是心里清楚: 我答应了帽帽要一起玩的邀请。 所以我一定要做到 就像是契约一旦签订,就必须达成。 * 「维可缇木,冰雪的孩子,你要记住。」 至冬女皇的膝上,光明的童话钻入孩童的尖耳。 「无情而冷漠的天理之下,至冬的勇士结成军队,为保护国家进行英勇无畏的战斗。」 “天理至冬,英勇”蓝眼盯着绘本上的士兵形象出神。 「狡诈而阴暗的深渊之中,深渊的教团屠戮无辜,为颠覆秩序策划卑鄙无耻的阴谋。」 “深渊坏” 「是的,维可缇木。」 女神的手掌摸摸小王子的头,带着冰的冷酷与雪的温柔。 「天理和深渊,绝不可信,唯有至冬,纯白无暇。」 「光辉正义。」 冰雪雕砌成的孩子在纯白之国里成长,他的个头逐渐追到人偶的腰间,有了五六岁孩子的模样。 他的腰腿逐渐健壮,不再需要搀扶与怀抱。 唯一不变的只有永恒的平静。 “维可缇木殿下。” 守卫放下武器,虔诚地向着小王子半跪下行礼。 “丑角大人有邀,请您跟紧我。” 安静地松开积木,又踹走脚下的水晶球,蓝色的小王子揺揺尾巴,径直走在了守卫的前方。 我还没有愚笨到忘记路的程度,你的贴心过于多余。 踏过绒绒的地毯,越过壁炉的火光,黑肤的中年人拿起书本低头,表情严肃又恭敬。 “维可缇木殿下。” 来自坎瑞亚的宫廷法师弯腰,双手尊敬地将书籍放在小少年的桌前: “今日,请让我为您讲解水元素的相关反应” 对着那张恭敬的脸,小王子面无表情地伸手。 “啪!” 书籍被横扫飞出,从丑角的手里摔到地上。 “皮耶罗。” 他轻轻地呼唤着统括官的名字,手指微动。 水元素如蛇般滑入丑角的衣领里,冰冷冷地贴上中年人的胸膛,舔舐着肌肉下的心脏。 皮耶罗不动声色地低着头,任由水蛇在皮肤上游荡,直接开口赞扬到: “维可缇木殿下对水元素的掌控越发精进了。” 嘭。 就在夸赞的话脱出口的瞬间,那水蛇瞬间在他的肌肉上炸裂,沾湿了里衣。 小少年伸直手臂,平静地揪住中年人的头发,迫使他将他更低地垂下。 “皮耶罗,佞臣。” 直白的阐述。 “” 愣了半晌,丑角扭着腰,姿态诡异地看着过于矮小的孩子,真心实意地提出建议: “您的词汇量还是有些不足,殿下。” “啪。” 目光涣散着,小小的巴掌拍在皮耶罗的脸上,看着可怕,实际上连声音都没太拍出来。 皮耶罗习以为常地顺着力道偏头,顺便把头发从孩童的手中挣脱。 “殿下,我只是希望您能多掌握些学识。” 回应他的只有擦过脸颊的水箭。 “好吧。” 他会意地弯腰致歉,水珠从衣襟上滚下,滑落一地: “这部分确实学的太久了,接下来请让我为你介绍火元素的相关反应” “” 笔尺被小少年面无表情地高举,扔到丑角的身上。 颇有几分九沃龙尊的气势。 呆立片刻,丑角收了心思,熟稔地安抚起小王子。 “殿下,我知道这部分您也已经学过了,只是常言道,温故而知新” “皮耶罗。” 淡淡的警告再度从小少年的口唇中吐出,他微微皱眉,努力从混乱的脑海中拼凑出话语。 也许是因为年幼吧,他的大脑总是会突然的不清醒,让言语变得磕绊,不甚清晰: “我不是史莱姆。” 史莱姆,维可缇木用它来代指愚笨不堪的人。 “飞鸟。” 飞鸟,自由。 他想出门玩了。 丑角在心中翻译。 真想装作听不懂。 “皮耶罗,狐狸。” 这是在骂我。 意图被发现了啊。 “我很抱歉,殿下。” 他恭谨地垂目,不知第几次拒绝了小少年的要求。 “您有着尊贵的身份,使您从众生之中脱颖而出。” 女皇之子出门势必会带来周折与骚动。 “您有着奇异的能力,如珍宝不可抱过繁闹市集。” 治愈人与毁灭人的红光一同束在手中。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丑角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看向孩童的蓝角与白尾。 “您有着非凡的容貌” 小时候还好,现在已经太显眼了,太突出了。 若是落在知情人的眼中,九沃龙尊的身份一旦被暴露出来 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宫殿温暖又广阔,何必踏足冰冷的雪地。” 他殷殷劝导着,试图拘住自由的灵魂,但回应他的只有 跳跃,拧身,甩尾! “啪!!” 白鞭结结实实地抽在中年人小腿上,蓝色的小王子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其中满是平静的失望。 “嘶”丑角的眼角抽动了一下,硬生生地挨过了疼痛。 这一尾巴是真没留情啊,看来是真生气了。 “殿下,既然不想学习,那要不要听一些童话故事呢这本讲的是偷偷出去玩的坏孩子被狼吃掉的故事” “你,意有所指。” “殿下越来越聪明了。”从善如流的,丑角换了一本书: “这本书讲的是异国的小王子来到森林,打败外来的大王,解救了冬林里的小动物的故事” “讲好多遍,皮耶罗。” “那” “皮耶罗,皮耶罗,皮耶罗。” 忽地,小王子拍着手唱歌,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你爱我,爱得拘谨,教导我,藏着私欲,顺从我,眼含算计。” “保护我,真心实意。” “皮耶罗,皮耶罗,你的名字是奇怪。” 他怎样突兀地唱起歌,就怎样突兀地停下。 “别跟过来,皮耶罗,你伤了我的心了。” 绒绒的蓝鬃在空中一荡,屋内失了小王子的身影。 “丑角大人,您没事吧。” 守卫看了看统括官被水完全浸湿的长袍,终于忍不住询问。 我能有什么事。 皮耶罗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拎不清的年轻人,厉声吩咐: “还不快去追维可缇木殿下!” 眼见着丑角的身影渐渐离去,余下的守卫们终于松了口气: “前辈,你看见了吗,维可缇木殿下好凶啊,连丑角大人的巴掌都敢打,那我们这些平常人” 他自动脑补起嚣张跋扈小王子欺压可怜无辜小护卫的故事。 “嘶,我可不敢招惹他!” “你懂个屁,小子。”经验丰富的守卫却是叹息一声,满目沧桑。 “维可缇木殿下看着冷漠无情,却最是无害,在这座宫殿里,在来来往往的达官显贵中” 他想起那些姿态各异的执行官们,他们的手中无一不流淌着鲜血,却在女皇之子的眼下敛起獠牙,故作无害。 实在可怕。 凡人下了最后的论断: “他如他的名字一般无辜。” 第 114 章 维可缇木是至冬的王子, 冰雪送来的精灵。 维可缇木是女皇的孩子,配受万人的敬仰。 维可缇木是统治者,是支配者, 是尊贵者,至高无上, 应有尽有 你们都说是,那就应该是吧。 * “维可缇木殿下, 早安,今日的天气非常不错, 一整日都是纷纷扬扬的大雪, 想必您一定会在宫中看到不错的景色。” 将小王子从床上轻柔地唤醒, 华贵的蓝宝石饰品稳稳地扣在角上, 每一片鳞片都要擦得光彩照人,每一缕发丝都要散着馨香。 在与世隔绝的宫殿里,将琉璃般的孩子供养, 万般小心,万般留意, 盼望他有无垢透明的心灵, 也盼望他有被蜜浸软的骨骼。 “殿下,您今日依旧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请尽情玩耍吧, 新的玩具已经添到了您的房间。” 侍者恭敬地垂头,礼仪无可挑剔。 “” 孩子突然感觉有些无聊。 于是他直接默不作声地弯下腰,尾巴一摇,鱼一样地在大人的腋下钻走了。 “呀, 殿下,注意仪态” 像只自由的猫。 白玉一样的的尾巴在小少年身后拖曳, 扬起一道蓝线。 “维可缇木殿下,请走慢些,属下跟不上了!” 守卫提着武器一路小跑,努力地追在小王子身后。 尊贵之人充耳不闻,只是晃晃悠悠地揺着头上的角,任思绪飞到九霄云外。 我跑得并不算快,你应该快些御风而起,把我抓住,而不是一个劲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好吧,你不会御风。 真怪啊,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明明皮耶罗好久没讲风元素了。 * 小少年安静地在宫殿里走过,凡他所见之人,无不敛声屏气,恭声问候。 “问殿下安。” 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也没有敢向他露出微笑。 “殿下累了吗,倦了吗,想要去晒晒太阳吗。” 胆大的侍女开口。 “我想要你陪我玩。” 小小的孩童向她高举起弹珠,侍女眼尖,一眼看出其间有好几颗磨坏了的宝石珠子。 “这只怕会冒犯了殿下。” 大哥,弹丢了我怕我赔不起啊! 好吧。 蓝眼毫不意外地移开,小王子有些习以为常了。 但是啊,总感觉 应当有手掌来摸摸我的头,也许不甚温柔,但绝对安全。 应当有怀抱来束缚我的身,也许有些疼痛,但绝对踏实。 “” 头颅内又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至冬的王子看着宫殿辉煌的正门沉默。 “咚。” 全身上下最坚硬的蓝角抵在冰冷的门面上,轻轻地敲了敲。 如果拼尽全力的话,可以把这个撞开吗。 “呼、呼哈,维可缇木殿下!” 守卫终于迟迟地赶来,劝诫里混着剧烈的气喘声: “呼、殿、殿下,女皇大人没有下达让您出门的指令” “伊万。” 小王子若有所思地抬头,大脑缓慢地转动。 “你可以出宫殿。” “当然殿下。”守卫毕恭毕敬地回答: “我也是需要回家的。” 虽然申请很复杂,审批很苛刻,还要签许多保证书 “皮耶罗可以出宫殿。” “当然,殿下。”守卫有些迷茫了: “丑角大人有很多事情要忙。” “所有人,都可以出宫殿。” 除了我。 如被惊雷劈醒,他微微睁大眼,看向面露怔愣的守卫。 “那连雪都摸不到的我,我究竟是囚徒,还是王子?” * 小王子不大擅长思考,很快就被疲惫打败。 他蜷起身体,背靠着宫门,安安静静地睡了。 伊万一身军装,衣冠笔挺着站在旁边,守候着他沉眠中的殿下,尽职尽责。 “你做的很好,如非必要,不要随便碰他。” 丑角大人向他点头,命令侍女们将王子抱回寝室。 “告诉他,下一堂课将于七天后开启,我会尽力讲一些新鲜有趣的东西。” 柔软的绒毯应着吩咐盖在小少年的身上,将他带离了坚硬冰冷的地板。 但伊万看着小王子脸上紧皱的眉头,心里却清楚。 也许他并不需要这个。 “所以,你带了一罐雪给我,为什么?” 维可缇木脸上仍是平静,但伊万看得见,那条蓝绒的白尾正在轻轻的摇摆。 他很喜欢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 “是的,殿下。” 善良的守卫努力维持住镇定,只是把一玻璃罐的雪放在小王子的面前,在满室的华丽玩具中,它是如此的简陋与粗鄙。 “这是今早刚下的雪,还带着云的愁绪与对天的不舍。” 在小少年困惑的视线中,伊万伸手,捻了一点细雪,快速地扬在了他的海色蓝发上。 “雪化为水,融入海里,又有了新的家。” 守卫一本正经地对着王子,讲了个乏味的故事。 天蓝色的眼睁得大大的,伊万能在其中看见满溢而出的茫然。 “抱歉,殿下是我讲的故事太无聊了。” 第一次试图哄小孩子换来的居然是这种反应,真是大失败。 守卫垂下了头,有些丧气地对蓝发的小少年致歉,伸手想拿回那罐雪: “忽略掉这些莫名其妙的礼物和故事吧。” 但小王子却迅速地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给出去,拿回,皮耶罗。” “?”不等人类理清这句话的意思,长尾就亲昵地扫上了他的小腿: “摩拉。” 好。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他以一罐雪的价格换取到了九沃龙尊的友谊。 * 听说了吗,那个伊万 越是狭隘的环境中,流言蜚语越容易传播。 只是没想到,连女皇的宫殿中竟也不能免俗。 “也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向来冷酷的殿下竟然愿意与你亲近。”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对着同伴的质疑,守卫无辜极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可能是想亲手摸摸雪。” “不信,毕竟” “帽帽,帽帽。” 打趣的声音立刻停止,同伴的腰板瞬间挺得笔直,那是殿下的声音。 也不只是殿下的声音。 “好好好,维可,你是要我看什么吗?” 带斗笠的人偶纵容地任孩子拉住衣摆,嘴里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你把我的衣服都弄皱了,一会我可得好好罚你!” 小少年全作不知,只是揺着尾巴把执行官拖到护卫的面前: “帽帽,朋友,伊万,朋友。” 守卫瞬间明了。 原来是介绍朋友给对方认识啊,很正常的礼仪。 只是 “哈?他?朋友?” 深紫色的眼睛里流出不加掩饰的嫌弃来,伊万眼睁睁地看着执行官的脸色由平和变得扭曲。 “维可,我不同意这件事!” 他直接定了脚步,一把揪住小少年的手,硬生生地向相反方向拖去: “人类满口谎言,又极易背叛” “帽帽!坏猫!” 维可缇木殿下养尊处优,哪里听得进去,直接长尾扬起,灵活地绊向人偶的双腿,让尊贵的执行官情不自禁地踉跄向前。 “小混蛋!” 六席瞬间暴起,对着王子殿下的头就是一顿乱揉,没有一点怜惜: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等你吃了教训,就该后悔了!” 大庭广众之下,执行官与王子大闹一场,伊万的领导反应迅速,立刻将他调离了原岗,换成看守地下室。 “” 没什么不满,毕竟工资没有下调,工作还松了不少,伊万只是在心中同情了王子殿下几秒。 殿下啊,将朋友互相介绍的场面,实在是不适合愚人众啊。 但事情没有就这样结束。 “哦?这就是小家伙的朋友?” 阴影之中,金发的女子带着夸张的王冠形面具,伸出手指,捏起了他的下巴挑剔地左右查看。 虽然对方很无礼,但伊万不敢动。 “长的普普通通的,看不出有什么优点,维可眼光有够差的。” 评头论足一番,命令如奖赏般赐下: “你可得当好王子殿下的近卫,若是有一丝疏忽,小心我要你的命!” 火焰燎上额发,粉末落在地上。 “是!” 女士大人,比散兵大人要可怕一万倍! 但是也没什么不满。 趁着无人发现,伊万偷偷地揉了一把王子殿下的角,在他迷茫的目光中露出一抹笑意。 因为工资涨了。 “伊万,给我讲讲,外面的故事吧。” 没有人能拒绝王子殿下的请求,更何况这本是他的职责。 于是他低头,向小少年讲起外面的世界。 “至冬是雪的国度,积雪常年不化,所以农业不算发达。” 是的,无趣的雪国士兵没有讲那些深受孩子们喜欢的童话,也没有讲时下流行的小说,而是一板一眼地讲起了他最熟悉的事物。 经济或者说,农产品价格。 毕竟,对凡人来说,吃饱吃好才是第一要务嘛。 “吃不饱吗?伊万。” 小少年绷着脸,颇为紧张地扶上朋友的膝盖。 “饥饿,不好。” “那倒没有。”对于这种奇怪的表述形式,守卫已经越来越习惯了。 “我国的稻米曾经改良换代过,多亏了璃月的九” “啪。” 黑肤的大手拍到肩上,无声无息地打断了他的话语。 “皮耶罗?” 愚人众的统括官不知何时来到,皱纹深邃地刻在他的眼角,严厉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伊万只觉得心中一凉,冷汗被求生本能逼出,只能慌忙地行礼: “非常抱歉!丑角大人” “” 守卫能感受到肩膀上的大手正在缩紧,捏痛肌肉。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感觉丑角大人会 会杀了我? “皮耶罗!”尖利的警告声从下方响起。 他下意识地看去,白尾上的绒毛根根立起,王子殿下警惕不安地弓起身子,潮湿的水元素满溢房屋。 “皮耶罗,皮耶罗!!” “我很抱歉。” 手忽地松开,丑角低头致歉,但不是对着守卫。 “殿下,我又做了奇怪的事情了,请原谅我。” “” 小少年不作表态,在他心里,皮耶罗的名字早已成了奇怪的代名词。 这份奇怪的感觉也很快被伊万感受到了。 “年轻人,感谢女皇陛下的恩赐吧,你的才学震撼了我。” 可是我只是说了些至冬人都知道的事实啊。 对着年轻守卫,他开出了难以拒绝的条件。 “我决定提拔你为统领,工资翻五倍,只是工作会有些繁忙,大概没什么时间陪伴王子殿下了。” “我听说你的父亲最近生了重病,对吗,我允许你先预支出一部分工资救急,维可缇木殿下,您觉得如何?” “” 维可缇木没有异议。 就这样,短短数日内,伊万换了三次岗位,在同伴艳羡的目光中,最终成为了最年轻的统领。 皆大欢喜,其乐融融,只有丑角大人被不知为何而突然暴怒的王子殿下狂扇巴掌。 本该是一直如此顺遂的,直到 “伊万大人!不得了了!” “王子殿下他,出逃了!” 第 115 章 “是六楼储物室里的窗子, 丑角大人,那里又偏又高,又覆着冰晶, 谁也没想到” 谁也没想到王子会从那里出逃。 太危险了吧。 伊万走了神,将视线悄悄地向窗户外瞥, 一望无际的雪原晃花了他的眼 如果摔下去,得多疼啊。 不过, 这确实像是殿下能做出来的事情。 看着窗棂上的半个小脚印,伊万在心里模拟着殿下是以怎样的姿势跳到窗台上, 又是怎样小心翼翼地避开守卫, 无声无息地砸开锁的呢。 那灵活的尾尖一定会紧张地蜷起, 不敢在空气里扫出一点声音吧。 计谋成功后, 呼吸到宫外的空气后,他那张稚嫩冷淡的脸上,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会开心地笑出来吗。 伊万在心里想象着那场景。 直到严厉的命令下达, 打破他的一切幻想。 “伊万,去通知所有在至冬的执行官, 立刻开始寻找维可缇木殿下!” 丑角大人的脸色惊人的阴沉, 简直要比他原先的肤色要暗上一倍了。 惊恐、紧张、意料之中、愧疚,坚决种种颜色混浊成黑, 让人看不清晰。 “是??” 只是离家出走, 用得着这么大场面!? 条件反射地答应后,不等伊万理清思路,下一个命令立刻补充而来。 “不,等等先不要通知二席, 行动也隐秘些。” “是!” * 从高高的宫墙上滑下,持明白尾一摇, 脸上依旧平静,身子却诚实又欢快地在雪地里打了个滚。 冰冷的雪花白糖般沾了一身,王子是块白蓝色的糯米糕。 也许是薄荷味的。 没有什么目的,也没有什么方向,王子只是在宫殿里关得有些太久了,有点想看看没有玻璃隔拦的天空,是否和记忆里一个颜色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仰头看了好半天的天,持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寒冷。 “” 啊。 小少年摸了摸自己光裸的手臂,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挂着银链的短裤沉默。 太久没有踏足室外的世界了,以至于孩子忘记了温暖本就不是雪原里当有的存在。 宫殿里融融的火光,舒适的温度,是属于王子的特权。 出来了,就不再拥有了。 但是,就算如此。 也想再看看外面的世界。 小王子站起身,抖掉绒毛上的雪,蓝眼看向天空。 金日慈悲地笼罩大地,白雪上金光灿灿。 “太阳,摩拉。” 好吧,虽然很随意,但现在,他有了个稚嫩的方向。 走到太阳上去 然后冻晕在半路。 丑角强装镇定地将短手短脚的孩子从雪地里拔出,比拔出一只猫咪难不了多少。 冻晕的孩子被慌忙地裹进大衣里,火热的胸膛去暖他僵硬的尾巴。 王子殿下还是太小了,对元素力的运用稍显不足,也没有横跨雪原的能力。 而且 他看着雪地上那行毫不掩饰的缭乱足迹,在心里再次确认了王子殿下的身体和心理年纪都一样稚嫩。 他甚至不会用抹消自己遗留下的线索。 曾经的九沃龙尊,现今的稚莽孩童 两者的形象不断交汇重叠,模糊不清,留给皮耶罗的只有一对纯净的蓝眼。 他曾亲手捂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 而且今日,不敢回头。 他一边叹息,一边收回自己的命令。 “不用叫执行官了,伊万,王子殿下找到了。” * 僵硬的龙尾一点点软化,无意识地缠在坚实的手臂上。 在温暖又漆黑的厚实斗篷下,小王子张开了眼。 光从衣领处的缝隙射入,毛茸茸的影子落在脸上。 他能听见皮耶罗在训斥守卫,胸膛在他的脑后震动。 “怠慢,怠慢!有失女皇陛下的荣耀!若是王子殿下有什么闪失,你当以死谢罪!” 尖耳听得一颤,小王子的脸上划过几分茫然。 以死谢罪 因为我? “皮耶罗!” 他迅速又果决在丑角的怀里直起了身子,龙角直直地撞上了统括官的下巴。 “不关他的事。” “!丑角大人!” 小士兵惊恐地看着孩子从上司的衣领里钻出,重击了他的下颚。 “您没事吧!” “您的成功,本就是他失职的体现。” 黑肤下红晕蔓延,皮耶罗一脸淡定地收回了后扬的头,十字眼难得带上几分警告,逼视着怀里的孩子。 “我也并不打算放过您的过错,维可缇木殿下。” “你会做什么呢,皮耶罗。” 尾尖紧张地扫过丑角的腹部,耳尖也微微向后撇。 他努力地仰头直视着成年人的眼睛,蓝眼里是故做的冷静。 “我是王子。” “您说的对,所以” 他沉着脸,在众多惊恐的视线中挟持着王子,一脚踏入他的玩具房。 “?” 目光在玩具房里左右横扫,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了几块被咬坏了的积木。 是要换牙了吗,一会让医生看看。 “嘭!” 丑角一把拍碎了他们,碎块与灰尘散落一地。 “看见了吗。” 他扬着手,对着蓝发孩子夸张恐吓: “你再犯错!我就” 就什么?就把王子殿下暴打一顿? 围观的至冬士兵皆胆战心惊地咽了下口水。 “我就把你的积木通通扔进河里,让你再也看不见它们!” 就这啊。 众人的目光一同带上无语。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是第一次出逃。 虽然失败了,但孩子看了看皮耶罗浮于表面的愤怒,又看了看并不喜欢的积木,尾巴灵活地甩了甩。 他爱上了这个刺激又无害的游戏。 * 没有厚实的外衣,就剪下窗帘与地毯。 窗户被法阵封锁,就从排风口里钻出。 带着一身狼藉与灰尘,这是王子的第二次出逃。 “显著的进步,维可缇木殿下。” 丑角一把提起栽进雪地里的孩童,努力地安抚: “至少这次您没有冻僵了。” 感觉被嘲讽了,长尾立刻鱼般地在空中乱摆,持明用最恶毒的词语对着人类咒骂: “皮耶罗,多托雷!” “殿下好伤人心,我可自认为比多托雷可友善多了。” 中年人把丑到惨绝人寰的布条们一一从龙尊的身上卸下,嘴里严厉地谴责。 “您这一剪刀下去,几千万摩拉尽都付之东流我得给您一个警告,伊万,你过来。” “” 士兵一脸无奈地接过命令,双臂将小王子牢牢地抱在怀里。 丑角大人半跪在地,手里拿着殿下最喜欢的毛绒布偶。 好像还是女士送的。 “看见这个了吗。”他故意捏住了毛绒熊的头,将它在孩子面前晃了晃。 “做什么,皮耶罗?” “”统括官一言不发,姿态冷酷地拿出了一把剪刀。 甚至是儿童尺寸的。 但小王子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用来剪窗帘的作案工具。 “皮耶罗,不许!”他瞬间冷了小脸,凶凶地警告着面前的中年人 威慑力还不如街边的野猫强。 丑角丝毫不惧,过大的手掌艰难地操使着迷你剪刀,极尽夸张地将剪刀挪到了毛绒熊的脖子上。 犹豫了两秒,又挪到了耳朵上。 “维可缇木殿下,您可看好了。” 在孩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剪刀干脆利落地合上。 咔。 一小片熊耳朵颤颤巍巍地落地。 “” 伊万能感觉自己腿上的小身躯瞬间僵住了。 “多托雷——!” 小王子大力挣扎起来,训练有素的士兵竟一时难以压制住他。 “我讨厌你!” 伊万被一尾巴抽在脑袋上,凄凄惨惨地昏了过去,记忆的最后,只看到维可缇木殿下张牙舞爪地扑向了黑肤的中年男子,水元素在他手里凝聚成鞭。 啊,希望丑角大人没事。 皮耶罗很有事。 维可缇木殿下这次的生气程度出奇的剧烈,他甚至直接找上了向来不太敢亲近的女皇陛下告状。 冰神对着孩子委屈巴巴的眼睛和破损的玩偶颇为无措,迷茫的眼神投向始作俑者。 “皮耶罗?快把维可缇木的玩偶恢复原样,不可有破损。” “是。” 愚人众的统括官咬牙切齿地借来针与线,在小王子的监督下努力缝补玩具熊的耳朵。 “你缝的好丑,皮耶罗。”对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小王子嫌弃极了。 “史莱姆。” 也没到那个地步吧。 “您说话越来越流利了。” “皮耶罗,孩童向往自由,本就是天性,你拦不住的。”也不知是安抚,还是为了劝解,冰之神把孩子劝走,把他留下。 “为了至冬的现在,我们已负了他的恩典,伤了他的性命,害他与亲友隔离,此世的金银珠宝,虽万般亦不可弥补其伤害,说到底,那些只是用来慰籍你我之心的。” “他不属于这里,也必将离去,我们也从他的身上得到了许多,他的力量也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 至冬的实力已经比以往更为强盛了 女皇沉吟,心里定下思量: “所以,在那苦痛的真相道明之前,只需要让这孩子尽情快乐就好,他想出去玩耍,就让他出去吧,皮耶罗,雪原很辽阔。” 但丑角固执地摇头,不敢抬头看她的脸。 “你说的对,陛下,但是我” “太害怕了。” 也不知道是在害怕璃月,还是在害怕那双迟早要染满愤怒的蓝眼。 如果我没有杀掉他如果我阻止了多托雷 那该多好啊。 “如果他的身份被发现了,总归是威胁。”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几个人记得九沃龙尊的样貌呢。 冰神揺了揺头,不去戳破他自欺欺人的话语。 “拦不住他的,皮耶罗。” 这是第二次出逃。 * 已经和可恨的臣子较上劲了,王子的尾尖捆上小扫帚,每走一步,就小心地扬起,扫去身后的痕迹。 脚印与刮痕,在雪地上一点也没有留下。 虽然很繁琐,但是很安全。 龙尊迎着太阳走了很久很久,几乎要到了这片雪原的边境。 他已经看见了炊烟在远处升起。 但比炊烟更近的。 是牵着狗的皮耶罗。 “殿下,好久不见。” 他恭敬地行礼,手里的狗却在活跃地向前冲去,嗅探在持明身上的气味,嘴里发出兴奋的叫声。 “汪!汪!” 找到了!找到了! “维可缇木殿下,我在这附近遛狗。” 丑角拉紧绳子,迫使这些兴奋的小家伙冷静下来。 “您也是吗。” 小王子脸色一沉,从容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扫帚扬起积雪,劈头盖脸地砸向那张可恨的面容。 “你、带着你的狗,给我走开!” 与此同时,刚从深渊返回的散兵被急急地召唤。 “丑角找我,什么事啊,这么急切?” 不解但是听话,斯卡拉姆齐整理了下帽子,有些疲惫地进入了宫殿,与手里提着至冬小王子的丑角猝不及防地对上了。 下意识的,经验丰富的倾奇者直接开口阻止: “你怎么能这么抱小孩子!?他会不舒服的,等等,你干什么!” “呵。” 丑角扯着嘴,冷笑一声,直接把小王子往他怀里一贯,反手抽出了条细棍,动作浮夸又缓慢: “维可缇木殿下,我今日” “必须要好好管教管教您。” 啪! 在孩子极为迷茫的目光中,细棍混着风声,带着成年人的压迫向下挥动,势不可挡! “等等!” 来不及思考了,散兵一个大踏步将维可护在身后,伸手阻拦: “就算是犯了错也不能打孩子吧!更何况维可身份唔!” 细棍狠狠敲到人偶的手臂上,带来了 什么也没带来。 别说伤痕了,连疼痛也没有。 “??” 散兵定睛一看,在那细棍上看见了晕染开的油墨 好家伙,报纸卷的棍,真难为它没被打坏。 还不等他搞明白状况,丑角直接开口打断一切: “六席,你休要再拦。” “维可缇木殿下几次三番犯下了同样的错误,视女皇陛下的命令于无物,着实可恶。” “今日,必须让他吃些皮肉之苦,受些教训才行。” “?” 此话一出,散兵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的蓝眼里难得露出了几分紧张和怯意。 他又回头,面容冷酷的统括官一脸无情,细棍再度举起,眼看着就又要向孩童袭去! 就是动作迟钝又夸张,不拦都对不起这份努力。 “丑角大人,千万不要这样做啊。” 背对着维可,散兵一脸无语地作势阻拦,嘴里不情不愿地开始捧读: “您再给他个机会吧,他这次一定会改的。” 第 116 章 凭实而论, 散兵拙劣的演技足以让任何一个十岁孩童笑掉大牙。 但好在无论是小王子的身体还是心理,都没有到达那个年纪。 眼见着叫来的人偶终于会意,假模假式地拦了起来, 皮耶罗也悄悄松了口气,不再留手, 纸棍附上元素固化,迅捷又灵巧地在空中舞动, 敲向散兵的手臂! “嘭!” 声音又空又响,全无威胁性, 一旁的守卫皆紧紧咬住下唇, 生怕爆笑出声搅了统括官的计划。 “皮耶罗, 不许!” 孩童的爱恨都纯洁又炽烈, 哪里看得出这些小小的把戏? 尾鳞微炸,脚下畏缩,平日里任打任骂的臣属突然沉下脸色, 向来淡定的小王子心里还是多了些惧意。 但就算如此,也没有看着朋友在自己面前挨打的道理! “不许打帽帽!” 强压下恐慌, 白尾高高地上挑又劈下, 个头矮矮的小王子借着力拼命地上跳,想拦住敲在人偶身上的纸棍。 蓝色的小脑袋在散兵眼皮子底下一蹿一蹿, 惊得他拦阻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这种被维可保护在身后的感觉 人偶的眼里闪过几分心虚。 对不起, 虽然毫无用处,但是真的过于可爱了。 “噗。” 皮耶罗已经听到有人要抗不住了。 “维可缇木殿下。” 这可不行,他连忙狠瞪了一眼散兵以作提示,手里的纸棍声势浩大地敲向持明的肩膀: “女皇陛下太过娇纵您了。” 如湖泊般澄净的眼瞳里, 丑角能看见自己的脸在其中惊起波澜。 这很好。 恐惧吧,然后 不要再向往自由了。 “今日, 你必须得长些教训。” “嘭!” 预料之中,人偶的手臂恰到好处地伸到棍下,他的脸色已经带上了十足的不耐: “维可缇木殿下知错了。” 老东西,演够了没? 再等一会。 皮耶罗以严肃的眼神回应: “维可缇木殿下,真的吗。” “您是否愿意向女皇陛下发誓,不再偷偷逃出宫殿,不再毁坏地毯,不再击晕守卫,也不打破玻璃,挖开墙壁?” “啊?” 斗笠上的挂坠震惊到摇晃,散兵垂头看脚边的无害小东西: “你还挺能干?” 小东西蔫蔫都抬头看了一眼人偶,目光在敲在他手臂上的纸棍上流连。 “我发誓。” 最终,他低下了头,但蓝角仍倔强地立着。 “发誓什么,说全些,殿下。” 堪称可恨的不依不饶。 “我发誓,不破坏地毯,不打晕守卫,不打碎窗户,不挖开墙壁。” 童声稚嫩,还有些缺漏,皮耶罗勉为其难地放过了他。 “看在六席的份上,今日就放过您了。” 松开纸棍,丑角恭敬地弯腰,向着无精打采的孩童。 “希望您能谨守你的誓言。” 这样,对我们都好。 * “帽帽!” 老东西一走,蓝发的孩子立刻抬起了头,尾巴也不安地缠上了人偶的小腿。 “受伤?” 绒绒的尾尖绕着脚腕,带来轻微的暖意。 于是人偶微微柔和了眉目,蹲下身子,将手臂递在异族的孩童前。 “完全没有哦,你看。” 雪白的皮肤上没有一丝刮痕。 “我是人偶,要比脆弱的人类坚强多了。” 孩子可不懂人偶与人类的区别,也听不进去散兵的解释。 他只是伸出小手,严肃着脸,仔仔细细地将人偶的手臂摸了一遍,就像对待最脆弱的玻璃器皿。 少见的经历。 散兵拉低帽檐,有些别扭地任由孩子摆弄手指。 “喂,玩够了吗?” “” 回答他的只有贴在手背上的小脸。 柔软的皮肤穿来微微的热量,孩子的脸上没有负面的情绪,但无心的人偶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有些难过。 怪呀,无知而富足的小王子会为玩偶士兵悲伤吗。 但手背上的温度是那么真实,如同幼鸟栖息其上: “不要受伤,也不要挡。” “帽帽,重要。” “我需要你。” 被需要了。 “” 心头一颤,人偶伸手,摸了摸这个纯稚孩子的头 皮耶罗,老东西,以后这种活,不要叫我! 这是第三次出逃。 * “帽帽,你什么时候走?” 缓了一会,小持明松开手臂,冷酷无情地向人偶发问。 “哈?我才刚回来啊,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 “罗莎琳,你什么时候走?” 又过了几天,小王子踮起脚尖,一本正经地望向魔女的眼睛。 “?小白眼狼,这就开始赶我了?” “” 尾巴蜷缩着,维可对着面前的医生沉默。 “不问问我什么时候走吗,王子殿下。” 细针从血管里抽出,博士耐心又仔细地将橡胶软管从孩子的手臂上卸下。 “哦?” 他饶有兴致地弯下腰,看着迅速消失的针孔感叹: “女皇陛下在上,殿下的身体状况还是如此健康,真好啊。” 他离得是如此的近,姿态又是如此的冒犯,以至于面具上的鸟嘴都要贴上小王子皮肤,长发垂在腿上。 “”忍无可忍,蓝眼一暗。 “啪!!” 小小的巴掌直接扇在了学者的脸上!十成十的力气,不留一丝情面。 “!非常抱歉!博士大人,王子殿下今天有些心情不好。” 在伊万与众守卫惊恐的视线中,红印渐渐浮现于二席的脸上。 “啊啊,好凶好凶。”多托雷微笑着,若无其事地将头从孩子的怀里抬起,面上没有一丝不满。 你会因幼猫扇了你一巴掌而勃然大怒吗? 至少博士不会。 “那么,王子殿下的身体检查就此结束了。” 不算太愉悦地将那小管血液收起,蓝发的学者向昔日的恩人弯腰。 “下次见,我尊贵的殿下。” 学者优雅地离去,宫殿里又恢复了永恒的安宁。 * 已经说不上什么对自由的向往了,此次行动完全是对悖逆臣子的报复。 小小的王子怎么也想不通,他可以偷女皇的权杖敲皮耶罗的脑袋,也可以将多托雷偷偷带来的试剂打翻一地,想要什么,想玩什么,只要提一嘴,没有不应的。 这样的我,为什么偏偏不可以出去呢? 定是皮耶罗在偷偷报复我上次扇他巴掌的事情。 真是放肆,所以 皮耶罗越是不让我做的事情,我就偏要做。 不打碎窗户,不挖开墙壁。 龙尊心里较着劲,水元素渗入地板,扯碎木制的纤维,手指生疏地覆上鳞片,扣挖冻土与石层。 维可缇木不知这鳞片从何来,也不在意它从何来。 他知道,他有了一件比刀子,比铲子更尖锐的武器了。 不破坏地毯,不打晕守卫。 “伊万,我命令你。” 小王子命令他最忠诚的守卫。 “帮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 “” 小王子请求他最忠诚的朋友。 “是,殿下。” 过长的大衣带着体温与怜悯,盖在了王子的身上。 守卫忠诚地履行了他的职责。 水纹扬起,掩盖气味与踪迹。 他的脚踏在雪地上,如鱼游过水里,无声无息。 璃月的龙尊本就是最擅长敛息的仙人。 他曾一度遗忘,今日,抗争的本能又令身体将它记起。 如从地上拾起花朵般容易。 夕阳将雪染上金灿灿的颜色,只是看着,孩童的心中就无端地生出欢喜。 我在欢喜些什么呢。 跨越冰河,从雪兔的身边掠过,没有带来一点点惊吓。 踩上雪地,在猞猁的旁边驻足,看它失败地狩猎空气。 将冰雪的宫殿抛在身后,循着炊烟与谷物的香气,王子来到了人间。 “”浅淡的蓝眼扫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孩子抬头,看着他们立体的面容与餐桌上的面包迷茫。 虽然很顺利,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哇,哪家的孩子,披了条外套就出来耍了?” 店家被突然出现的孩子吓了一跳,又被他裸露在外的小腿吸引了目光: “年轻人火力就是壮啊,哪像我老寒腿小东西,看什么看,再这样以后你也老寒腿!” “?谢谢。” 听不懂,但好像没有恶意。 “哪家的小呆子。” 新奇的眨眨眼,店家垂下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会他的脸。 很陌生,但怪俊的,外套挺丑,里面的衣服漂亮。 离家出走的小公子? 真是年少轻狂的岁月啊。 “好孩子,迷路找不到家了吧。” 店家思考了一会,还是于心不忍,开口招呼着: “进来喝杯热酒热奶,暖暖身子吧。” 真奇怪。 看着店家深邃的眼眶与高挺的鼻梁,小王子心里疑惑。 明明他的外表没有变化,但为什么这些话一说出口,我就又感到很熟悉了呢? 就好像我也曾被什么人,如此热心地招呼过。 “我不需要酒,我也不需要奶。” 口中如此说着,小王子还是犹疑地踏入了房子里。 “我没有迷路,也没有找不到家。” * 出乎伊万的意料,这次殿下的出逃惊人地成功。 谁也想不到,一个孩童竟真的能凭自己的力量横跨整片雪原,并没有留下一丝踪迹。 整整三日,一无所获。 丑角大人的脸色一日更胜一日的阴沉,杀意也一日更比一日的浓厚。 “伊万,你当真没发现王子殿下的动作。” “是的,丑角大人。” “外套不小心掉进火炉里烧毁了,对吗。” “是的,丑角大人。” 皮耶罗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心里有怒火磅礴: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伊万。” “你这个冒失的决定,足以让至冬国的所有努力毁于一旦!” 是吗。 可是,我只看见一个无辜的孩童,日日夜夜地遥望着窗外的世界。 白日,为云彩挡住阳光沮丧。 黑夜,为极光环绕月亮喜悦。 他的身体不曾长大,心灵,也如婴儿般纯白。 既然如此 人类的守卫抬起了眼,对着古国的遗民质问。 “无罪之人,为何要困于枷锁。” 猜想被证实,但丑角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杀意如雾气消散,他颇为痛苦地闭上了眼,悔恨再一次如毒液般笼罩住他的心。 “你什么也不明白。” 关又关不住,放又不敢放。 罪人固执的心房即将崩塌。 “” 如果没有那一日、如果没有那一日! 该多好啊。 第 117 章 蹲下身子, 黑肤的中年人低头摸向地板上的洞。 爪痕锋锐,刻入岩石近一指,断口利落, 毫无犹豫。 其上甚至没有一点元素力的残余。 小小的龙尊凭着自身的力量,硬生生地在冻土之中挖开了一条通路。 维可缇木殿下越来越强了 宫殿越来越关不住他了。 也对。 命定的降临者又岂会被土石所筑的宫殿困住呢。 皮耶罗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挥之不去的愧疚感与对至冬的责任感交织成网,闷得人心发慌。 强风混着冰粒从破洞里刮出, 扇在他脸上,力度竟比孩子的巴掌还要强些。 如果我当年不曾 多说无益。 先换个法子吧。 “伊万, 至冬的子民啊。” 迎着守卫警惕的目光, 丑角微微松了眉目, 抛了原本的杀心。 这片忠诚良善的心意, 若是突然消失不见了,维可缇木殿下一定会哭闹不止吧。 古国的罪民轻轻叹息,将全新的计划敲定。 “你所不解之事, 我将告诉你部分真相,你愿意听吗。” 口里虽吐出问句, 但丑角却已笃定了他会得到怎样的回答。 “同时, 作为代价,你也得为我做些事才行。” “好的, 大人。” 如他所料, 在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中,没有人不会对那对澄澈蓝眼心软。 更何况对象本就是忠诚的护卫犬。 * “找到了?”冰之女皇收了正要行法术的手,“他还好吗。” 顿了顿,又问: “怎么找到的?” “我曾经警告过多托雷, 在殿下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故,无论大小, 皆记在他头上。” 丑角垂下眼目,恭敬回答: “所以我与他‘切磋’过后,无意间发现他正在准备麻药与捕兽道具,一切就顺理成章了起来。” “”女皇的目光变得了然。 想必是回忆起旧事心中不爽,找个理由去拿罪魁祸首出气,结果发现了意外收获吧。 逃跑计划应该是维可缇木自己决定的没错,但多托雷也太能见缝插针了。 要不是他的智慧实在有用 “你去捉他,维可缇木没有生气吧。” “没有。” 说起这个,丑角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别扭。 他想起愉悦摇晃的白尾,雀跃而凌乱的脚步,故作平静但难掩兴奋的脸,心情十分复杂。 “属下一唤,他就回来了。” “” 来自羔羊的,错误的、可悲的信任吗。 收起思考,冰神的视线在丑角身后的护卫身上落定: “皮耶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吗。” * 一切的计划向女皇奉上,换来迟疑的目光在丑角与护卫身上游荡。 “皮耶罗,你在做一件愚蠢又得不到回报的事情,羔羊的心将被泪水浸没。” “我十分清楚我的所作所为,陛下。” 罪人合上左眼,脸上满带赴死般的从容: “可是不如此行,又有何物能牵绊住龙尊日益健壮的脚步呢。” “女皇啊,放手去做吧,当殿下向我讨罪的时刻,我自会献出我的生命。” “” 冰神看了看不死的老者,心知他早已被往日的过犯拘住了心神,不复理智,只得垂问神情恍惚的守卫。 “至冬的子民,伊万啊,你上前来。” 那凡人满目惶惶地抬头,如见世界颠覆,山峦崩塌于面前: “陛下,维可缇木殿下真的是!” 九沃龙尊吗。 声带被良知捏住,让他吐不出那几个字来。 他想起稻米划过喉管,咽入胃中的满足。 也想起白尾紧紧缠绕,蓝眼依恋又清澈。 “女皇陛下,我们不应该!” 不应该将他深锁宫殿,远离人世与冷暖。 “我们应该!” 将他送还故土,让他得享本应有的一切。 但至冬的孩子最终还是沉默了。 如果那无妄的杀戮不曾存在,该多好啊。 “好了伊万,让我们再重新确定一下计划。” 短鞭被握在手里,皮耶罗目光决然。 “等维可缇木殿下进来,我会以你玩忽职守之名将你重重惩罚,在朋友的伤痕与悲鸣之间,他将明白自由的代价。” 唉,负责保护的人反倒成了软肋了。 伊万闷闷地移开了眼,失礼地不去看上司的脸。 “他一定会哭得很大声的。” “我想也是。” “长官,您真可恨。” “我想也是。” “等他长大,明白事理后,您定会迎来最惨痛的结局。” “我想也是。” “” 女皇陛下的座前,两个无礼的凡人陷入了沉默。 “一会,需要我下手轻些吗。” “不用。”守卫的眼里含着怨气,生硬地拒绝他的上司。 “托您的福,我已经是个罪人、是个帮凶了,罪人挨些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安静。” 忽地,权杖轻点地面,女皇严厉了眉目: “他来了。” 二人住了嘴,看着小小的黑影一跳一跳地印在地毯上,犹犹豫豫地停在门外,不动了。 屋内,三人全神贯注地盯着影子,等待着孩童从门后走出,踏入舞台的中央。 这一等,就是数分钟。 小人儿站在门后一动不动。 好在他也没发现自己的影子出卖了自己的存在。 “?” 眼睛都瞪得有些干涸了,伊万强忍下揉弄的冲动,向一旁的统括官投去疑问的目光。 不叫他进来吗? 丑角目不斜视,紧紧地盯着影子上那两支小角: 有古怪,再等等。 王座上的冰神不言不语,守卫也不好提出建议。 于是,三人如同沉默的雕像,静静地凝视王子的影子,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 看着看着,影子的高度猛地一缩,团成一小团,连尾巴在哪里都看不清晰了。 伊万推测为小王子蹲在了地上。 站累了? 还不叫他进来吗? 守卫再次看向统括官,目光带上几分催促。 一会睡着了就不好办了。 丑角一言不发,冷静地扭头,十字眼看向王座上的冰神。 陛下觉得如何? “” 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冰神的目光难得带上了几分无语。 但不用她再犹豫了。 尾巴拍打地面的发泄声与稚嫩的叹息已在门后响起,不大,但是够鲜明,足以惊起一些波澜。 “!” “殿下?” 伊万率先反应过来,守护本是他的职责,成人迈开长腿,向门外奔去。 “喂!”我们的计划! 丑角伸手欲拦,却被忽视得彻彻底底。 啧! 懊恼间,冰冷的空气绕过他的发间。 女皇从王座上走下,掠过臣下的身旁。 “陛下!怎么你也” 她优雅又不失迅捷地向门外走去。 “” 终于,短鞭向怀中一揣,丑角一边整理着外袍,一边加快了脚步,跟在了冰雪女皇的身后。 “维可缇木。” 终于,在守卫无措的目光中,冰神微微弯腰,轻抚孩童的头: “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龙尊虽年幼,却是个好面的。 见这么多人围了上来,他忙控制住情绪的外泄,混乱的大脑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我带了礼物,但是,坏了。” “礼物?” 不会给我的吧? 安抚的手微微怔住,冰神这才发现,深色的地毯中,温暖的宫殿里,有着水与雪的痕迹。 是雪人。 是啊,孩子身上没有钱,也没有贵重的物品,要送礼物,只能送出这些自然的馈赠了。 但女皇从没想过,她有一日,竟会收到维可缇木的礼物。 恩待人的,受亏待的。 心里微微一颤,爱胜过严寒,冰神情不自禁地软下眉目,劝慰低沉的孩子: “维可,你的心意我已经得见,我很高兴” 话语忽地止住,她伸手,在残余的雪团里,捡起一张潮湿的纸条,上面写着: “give mom.” 字迹被印染开来,但足以让一旁的丑角震动了目光,女皇惊呼出声: “!!维可?” 龙尾瞬间扭成一团,尖耳也心虚地向后。 “不可以吗” 但很快,尾巴又被展开,故作的镇定显在孩子的脸上。 “你,不是我的母皇吗。” 虽然被承认了有些诡异的欣慰。 但是吧,但是对着幼年的九沃龙尊,从未有过的强烈心虚之情涌上了冰神的心脏。 她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岩枪抵在了颈边,摩拉克斯噬人的目光在身后亮起。 就你拐了我家龙尊,还要骗他认你为母吗? 不不不,女皇的养子只是个名头,不是真让你把我看成母亲的意思啊,我亲爱的龙尊! “维、维可” 她试图开口纠正这个称呼,但又在孩童湿润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你讨厌我吗。” 这可真是冤枉,女皇立刻毫不犹豫地回答。 “当然不。” 龙尊懵懂,但不愚蠢,他立刻追问: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也不来看我呢。” “” 就是因为怕你问我这些问题啊。 眼见着心虚的女皇陛下节节败退,丑角却默不作声。 在潮湿的雪水里,他发现了一粒小小的石子。 石子不足为奇,遍布于大陆各地。 但有一点极为奇特。 坎瑞亚的遗民将石子放在手里,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十字划痕。 是他眼睛的纹路。 上面留下的的指痕是如此熟悉,他曾对着其感叹着龙尊的成长。 被带了礼物的不仅仅是女皇陛下啊。 其中竟也有罪人的一份。 我还以为我被彻底讨厌了呢。 毕竟龙尊对待我一直都是如此地冷漠。 但是雪稔君的恩慈,远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遗民将石子紧握掌中,混沌的身心彻底叹服,灵魂不再挣扎。 撑不住了。 “咚。” 单膝下跪。 在冰神迷茫的视线中,皮耶罗向龙尊低头。 “女皇陛下。” “我恳请” “还予维可缇木殿下” “自由。” * “经过自己的抗争与努力,王子打败了邪恶的法师,得到了冰雪女皇的肯定,从此,在守护者的保护下,他开始游历提瓦特全地” “你说这是你小时候的故事,真的假的!” 粉发的小女孩摆弄着棋子,与面前的蓝发少年对弈。 “这个独眼法师确实够奇怪但你要是王子,又怎么会到这里来?这里可是孤儿院没有错。” “当然因为我是女皇之子,所以我被一些执行官们轮流保护着出来游玩。” 虽然也是头一次见到你们的母亲就是了。 少年脸色淡淡,龙尾微垂,吃掉了对方的棋子。 “我赢了,克雷薇。” “越说越像回事啦,维可哥哥,不过这个故事如果是真的的话” “总感觉有些可怕。” 黑白发的孩子适时地补充上自己的感受。 第 118 章 两份蛋糕摆在两个女孩和一个少年的面前。 “呜哇!好吃!” 克雷薇眼睛一亮, 毫不客气地拿起勺子,破坏了那层完美的奶油。 黑白发色的孩子倒是很谨慎,犹豫了片刻, 小心翼翼地将盘子向蓝角的龙尊那里推了推。 “维可哥哥,不吃吗。” 龙尊饶有兴趣地看向面前两个同龄, 性格又完全不同的女孩,再次平淡地拒绝: “佩露薇利, 我说过的,不必给我任何食物。” “是啊, 佩佩。” 匆忙咽下口中的蛋糕, 克雷薇好心地提醒自己的同伴。 “我给维可哥哥分享好几次食物了, 他从来不接受, 太挑食了!” “这样吗。” 独特的瞳孔微微上移,落在少年龙尊的身上。 短裤与薄衫的样式皆不出众,引不来孩子们的特意关注, 但阳光一照,浅浅的银光和暗纹就在布料上浮现, 简直遮也遮不住。 就连身为执行官的母亲也没有穿过如此精细的衣服呢。 还有扣在脑后的宝石发饰, 单独的休息房间,言语之间的从容和尊贵感 上次还因为不想捡地上的脏石子而把手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打水漂 那个模糊又令人不适的童话, 也许是真的也说不定。 终于, 她的声音犹疑地响起,带着轻轻的试探: “我从来,没见过维可缇木哥哥吃东西呢。” 无论是零食,还是饭菜。 “嗯。” 少年的目光坦然, 没有避让孩童的疑问: “因为我是女皇之子,受冰雪祝福的精灵, 所以不用吃东西。” “哈哈哈!” 不等伙伴回答,克雷薇就笑出了声: “那么,亲爱的王子殿下,能不能告诉我,您为什么不在至冬宫殿里安歇,反而到枫丹的孤儿院里和我们一起玩耍吗?” “因为库嘉维娜在忙,没时间保护我在枫丹游历,所以邀我在这里暂住。” 尾尖的绒毛随风摇晃,少年龙尊给出最为诚实的回答,哪怕他心里清楚克雷薇不会相信。 不过这也正是乐趣的一部分。 “哇!你竟然直呼母亲的姓名!” 克雷薇大大地吃了一惊,绿眼心虚地四处眺望,唯恐被别人发现。 “她不在。” 佩佩小声提醒。 “幸好不在喂!新来的!” 孩童的手掌大力拍上桌子,嘴角还挂着奶油,但这一切都不影响克雷薇严厉地发出警告: “平日里和我们吹吹牛也就算了,要是你直呼姓名的事情让母亲知道哪怕是我,也保不住你!” 哦? 仆人,敢向王子拔剑吗。 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但王子的心里确实添了几分笑意。 “好可怕啊,母亲。” 他轻轻逗弄面前的人类孩子。 “她会骂我吗,她会罚我吗,她会打我吗。” “不。” 出乎龙尊的意料,孩童的脸上没有露出被挑衅的可爱愤怒来。 反而有怯懦染上眉眼,让人心里微惊。 “虽然我们还小,来到这里也不久,没有亲眼见过,但我知道,违背她的后果,一定比挨打挨骂,要可怕一千倍、一万倍。” 那就不要违背好了,孩子本就该听着母亲的话长大。 至冬的小王子不以为意。 * “维可缇木殿下。” 长粉发的执行官在龙尊的面前单膝下拜,面上一片温柔。 “在壁炉之家过得还舒心吗,孩子们招待得可还算周全?” 从头消失到尾的仆人突然出现,虽然仪态极为端庄与尊敬,但却让龙尊有几分莫名的不适。 服侍与招待我,本该是你的职责,怠慢。 “一切都很好。” 一会就和皮耶罗告状。 “孩子们都很活泼可爱,春天的花一样,你的女儿尤为出色。” 尤为活波。 “王子殿下说笑了。” 这本是随口的赞扬,但龙尊却惊奇地发现母亲的眉头一皱,声音低沉了下来。 “所有的姑娘,都是我的女儿,所有的少年,都是我的儿子,我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一个。” 无关公平,她好像并不为自己的血亲感到骄傲。 “王子殿下。”库嘉维娜伸手,再次按上心脏: “下一位保护您的执行官已经到来,您该出发了。” 如此催促,真是毫无礼数。 白尾威胁性地翘起,冷光已经覆上了少年龙尊的眼: “按照惯例,你应该先把我送回至冬,再移交给下一任执行官,傲慢的仆人,你如此私自交接,我是否可以理解为” 水元素渐渐凝聚。 “你在藐视王室的荣光呢。” 话语落下的瞬间,原地已失了龙尊的身影,库嘉维娜猛地抬头,咽喉却已被非人利爪锁住。 “!”什么时候的事! 龙的指爪贴上脖颈,陷入皮肤里,指尖无声无息地捏住库嘉维娜的喉管,拨弦般滑动亵玩。 潮气扑打着她的耳后: “库嘉维娜啊,请认清你的身份。” 仆人。 无情的蓝眼中,库嘉维娜瞬间明白了少年龙尊的暗语。 “额啊”喉咙被大力揉捏。 “我知道,我的头脑不算聪明,名望也不如执行官们广达,甚至少有人知道至冬还有一位王子,但是” 王子杀死仆人,就是不需要任何代价的。 “殿下,请松手吧!” 仆人挣扎之时,大门被忽地打开,黑长发的男子踏着风进入,镜片后的眼瞳大张着看向蓝角而白尾的少年。 咕。 错不了。 蓝白色的身影被贪婪地舔进眼底。 “维可缇木殿下。”他匆匆半跪,仪态急促但标准: “是我向库嘉维娜阁下冒昧地购买了您的时间,错不只在于她,更在于我,请您手下留情,放她,也放我一条生路。” 倒是比仆人会说话。 对于此人的闯入,龙尊毫不意外,他只是颇为新奇地扫视着他的脸。 这就是库嘉维娜所说的要来接我的执行官吧,没见过。 但是 龙爪猛地松了库嘉维娜的脖颈,任她脱力跪趴在地,少年疾走几步,纤细的身影罩在半跪男人身上。 “” 龙鳞褪下,化为修长手指,龙尊伸手,冒犯地捧住他的脸。 “殿下?” 这一声疑问没有让霸道的小王子醒转,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 蓝眼圆瞪,尾尖也不解地翘起,双手直接摸男子的额头,揉他的脸颊,捏他的下巴,手法比抻面还狠。 “” 执行官镜片下的眼睛逐渐由大张恢复成优雅的线条,微笑着任由少年把玩。 “怪哉。” 好半天,至冬的小王子才松了手,蓝鬃扫着他的裤腿。 维可缇木忽然握住这位执行官宽大的手指,将他从地上拉起仰视: “我明明没见过你,为什么一看你的面相,心中就生了欢喜?” “许是因为我与殿下有缘。” 潘塔罗涅眯起了眼,微笑着垂看少年龙尊。 谁能比璃月人更得您的心意? 我比神明更先找到您了啊,龙尊大人。 * “许是我的资历不够,实力也不佳吧,丑角大人一直不愿意我来做您的陪护者。” 虽然无论是什么样子的执行官看到女皇之子都会礼让三分,但这位富人还是温和得有些出乎意料了。 少年如此想。 “是吗,他还是喜欢自作主张呢。” 虽然清楚维可缇木殿下对犯下小错的凡人大都宽容,但这次也太好说话了些。 富人心里暗叹。 “我渴见殿下的尊荣如枯木渴求甘露,但又寻不得,只好出此下策,委托好心的库嘉维娜阁下” 油嘴滑舌,也不知几分真假。 但白尾却在空中扬起,一翘一翘地跃动,龙尊不以为忤,反而愉悦询问: “你买我,花了多少钱呢。” 买下九沃龙尊吗。 那我该赚多少钱呢。 富人喉结滚动,压下种种狂想。 “殿下金尊玉贵,我又如何敢买,只是花了二十亿摩拉,求殿下与我共度一夜罢了。” “” “多少??” 凭实而论,二十亿摩拉对至冬的王子并不算多,不过是多骚扰几次丑角的事。 但是一个陌生人,就算真的是我的狂热崇拜者,一下子拿出二十亿,只为了买我一夜 是不是太不理智了些。 这笔数目过于庞大,足以让龙尊忘记,库嘉维娜并没有出卖自己时间的权利了。 “好吧,潘塔罗涅,不管你的目的为何,但至少诚意是给足了的。” 少年王子任性地昂了昂头,宽容了这小小的冒犯。 “现在,说出你的来意吧。” “你所求的,我会尽力应允。” 微笑的弧度丝毫不动,挂在富人的脸上。 “那么,殿下” “请陪我看看夜晚的枫丹海吧。” 背国的愚人向少年提出至诚的邀请。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殿下。” 璃月人向龙尊伸手。 好怪的人。 好吧,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 少年龙尊将手递出,任由凡人将它紧紧牵拉。 “托仆人的福,枫丹海,我也确实没有好好逛过,现在看看也行。” * 潘塔罗涅是个不错的导游。 王子殿下度过了愉快的一夜。 某个愚人众的房产中,持明摆弄着捡拾而来的贝壳,回味着沙子盖过脚面的感觉。 就是不知道,总感觉拒绝他递过来的食物时,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好奇怪。 像是要吃人。 “对了,王子殿下。” 相当冒犯地,潘塔罗涅探头进入龙尊的房间,如持宠而娇的猫咪般宣告: “您的明日,后日,已经大后日的三天,已经被我全部购下了,请问您有什么地方想去游玩吗?” “潘塔罗涅。” 王子殿下的脸色瞬间沉下,严厉地看向愚人众九席。 “你是笨蛋吧。” 怎么突然生气? 微笑的面容下掩盖着突然渗出的冷汗。 “殿下要是不满意” 那龙尊却把眼一瞪,谴责的意味不加掩饰: “你买我的时间,为什么要把钱打给库嘉维娜?” “?” 一夜都玩过去了,小王子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白尾赶紧敲上他的小腿: “简直倒反天罡,快让她退回,你个黑色史莱姆!” 钱人两收,哪里找这么好的生意! “好的,殿下。” 璃月人笑得越发温和且狡黠。 第一次对九沃龙尊的邀请,就这样完成了。 此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许多许多次直到那对浅色的蓝眼完全向我展露信任的光辉 别去管璃月,那里的神明有眼无珠,不为我降下目光,也别去管至冬,愚人的计谋与您无关,他们不配拥有你。 我的龙尊啊,愿您永远洁白,永远慈悲,永远高高在上。 就像您曾经以千百年前的誓言,而救我千百遍的那些时日。* * “母亲大人。” 黄发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上前来,一无所知地奔向她所信赖的家人: “您知道维可哥哥哪里去了吗,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欸?母亲大人,您受伤了吗?” “”伸手摸了摸脖颈下的淤青,库嘉维娜的眼下闪过几分杀意。 “他死了。” “母亲大人!?”孩子被吓了一跳,连头上的泡泡橘发饰都在不安地颤动了一下。 “不,我是说”大梦初醒般,库嘉维娜立刻住了嘴,向孩童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他回家了,我亲爱的女儿。” “回家了?” 这个答案虽然也很古怪,但明显比上一个更容易让孩子接受。 “原来维可缇木哥哥不是孤儿,还可以回家,真好啊” “不必羡慕他,我的女儿。”库嘉维娜蹲下,温柔地揉了揉她雏菊一样的黄发,安慰着落寂的孩童: “壁炉之家就是我们的家,你和兄弟姐妹们会永远呆在家里,直到长大成熟的那一天。” “好的!母亲大人!” 孩子期待着那一天。 “佩佩你听到了吗,母亲刚刚说的那句话。” 克雷薇不安地握紧同伴的手,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恐慌。 “维可缇木哥哥一定是因为说大话,被母亲杀死了!” 别的孩子们可能不清楚,但克雷薇心知肚明: 进入了壁炉之家的孩子,除了死亡,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呢! 他定是死了。 “都怪我,如果我早些警告他,他会不会就呜!” 不,克雷薇。 漆黑色的手指回握住朋友的手。 也不知道是出于安慰,还是出于确信。 “他一定是至冬的王子殿下,母亲不会动他的。” 克雷薇,我的朋友,与其担心他,还不如着眼于现状。 维可缇木哥哥一走,母亲的眼里,就立刻起了杀意了。 所以,不要哭,也不要害怕了。 我们现在的目标,是要努力一起活下去。 “好了,孩子们,不要再想维可缇木哥哥了,让我们来玩个新游戏吧。” 应着一众信赖的目光,她微笑着,拿出画笔和短刃。 “马雷勒,大家都听说过吗。” “当然,不是普通的马雷勒哦。” 格子被画在地上,刀刃密密麻麻,插在格线外。 “可能会有些刺激,但只要怀抱勇气和信心,就一定会成功的,好了孩子们,一起来玩吧。” 这是一场不容许失误的,跳格子游戏。 对王的选举,终于迟迟地开始了。 第 119 章 至冬的王子啊, 你的眼目只需要在繁荣与和平间流连。 痛苦与丑恶不应进入你的视野。 至冬的王子啊,你的双脚只需要在草地与地毯上停留。 冰泥与污雪不应沾染你的鞋底。 维可缇木,女皇之子, 纵情享乐吧!掩目不看吧!在已被圈好的快乐之地! 但是九沃龙尊说: “我不。” * “维可缇木殿下,您回来的日期好像比原定的要晚些。” 古国的遗民表情还是那么严肃, 用罗莎琳的话说,就是如丧考妣。 呜这话什么意思来着。 “皮耶罗, 你爸爸妈妈还在吗。” 对着丑角的黑脸毫不在意,娇纵的小王子神游太虚。 “殿下, 请您回答我的问题。” 看来是不在了。 “没关系, 皮耶罗, 我和壁炉之家的孩子们都和你一样, 没有爸爸妈妈。” 这是全然好心的宽慰,只是丑角不大需要。 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脑袋上,丑角还是选择应下了这个情。 “谢谢您, 殿下,现在请回答我的问题吧。” “晚回来是因为”我遇到个有趣的人了。 他本想对着皮耶罗坦诚相待, 但少年的脑海里突然响起某个璃月人的殷殷嘱咐: ‘殿下, 虽然我这么说不大好,但统括官大人好像对璃月人有歧视。’ 年轻的银行家脸上满是苦涩, 引动龙尊的同情之心。 ‘您仔细想想, 他是不是从来没让其他执行官们带您去璃月游玩过?只怕是我也受了故国连累,惹了统括官大人的怒气,才不得见你的面了。’ ‘要是让他知道我悄悄带殿下出去玩,只怕是’ 懂, 怕被上司穿小鞋对吧,我有经验。 真没想到皮耶罗居然还对他国有歧视, 算了,看在还需要他批准我去哪里玩的份上,就瞒了这件会让他不开心的事好了。 妥帖的借口被面不改色地说出,龙尊在为心爱的孩子隐瞒。 “晚回来是因为壁炉之家的孩子们都很友善可爱,我在那里面过得很开心,就多留了几日。” 合情合理,维可缇木总是优待着人类孩童。 也许曾经的九沃龙尊也是如此吧。 “库嘉维娜,看来她把至冬的下一代教导得不错。” 仆人的温和形象维持得很好,丑角也不疑有他: “接下来想要哪位执行官陪您玩呢,维可缇木殿下,少女,你看可以吗?” “不要,哥伦比娅总是对我唱悲伤的歌,我讨厌她。” 少年龙尊尾一甩,强行挑剔到。 “我下次会提醒她的,那公鸡,可以吗?” “不要,普契涅拉虽然待我很好,但是找来陪我玩的人都过于毕恭毕敬了,我不喜欢。” 这确实是真的,小小的老头总以忌惮疑惑的目光看向至冬的王子,他用来接待王子的臣仆也总如木头般僵硬。 “那是因为你的身份过于尊贵,他们不敢怠慢,那木偶呢,她对你倒是随和。” “但是我已经受够了和机械人偶一起玩的日子了。我就不可以自己一个人出去吗,皮耶罗?” “您还太小了,尊贵的殿下,而且这世间很危险。” 面对这熟悉的疑问,丑角只得拿出同样的说辞。 “一会我会陪您去找二席做个身体检查,然后去休息休息吧,女皇陛下给你准备了些新的衣服和礼物。” 说是身体检查,但王子殿下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检查报告。 最细的针尖扎入皮肤,血液在透明的管道里流淌,最后被妥帖地揽入学者的手中。 虽然博士的切片有很多,但能达到王子殿下面前,永远只是最优雅克制的那一个。 “殿下,请用。” 糖果与点心落入少年的怀里,多托雷的笑容温柔到虚假。 王子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只是看着那下半张没被面具遮住的脸,无名的冲动就涌上头来。 “啪!” 糖果砸在凡人的头上,带着谴责与嫌弃。 “我又不需要进食,收下你虚伪的安抚。” 这一下可是十成十的份量,毫不留手,博士淡定地接住从面具上摔下来的糖果,包装纸下的碎粉末沾了一手。 “唉这可是我特意从须弥买的雅尔达糖果呢,殿下完全没有一点点想尝尝的欲望吗?” “多托雷。” 如猎犬听到口令般,丑角立刻发出警告的声音。 “完全不想,自作主张的多托雷。” 尖耳后张,向来平静的目光逐渐充满不耐: “我乃冰雪所祝福之躯,凡人的食物都我来说都是累赘,所以收起你谄媚的模样,多托雷。” 是吗。 躲过横扫过来的一尾,博士心中充满不解。 真是奇怪,明明确实没有记忆,但为什么独独不接受我的好意呢。 潜意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 一年又复一年,在不知从何来的好感度加持下,潘塔罗涅越来越得龙尊的心。 王子常来枫丹,只是从不如皮耶罗所想象的那样,在壁炉之家里游戏。 “壁炉之家里有什么好玩的,就是个被圈起来的院子,殿下,我新包了一片海滩,保证没有会冒犯你的外人在” “就是有枫丹居民也无所谓的,潘塔罗涅,你和其他执行官把我保护得太好了。” “哈哈” 光辉永远披在王子的肩上,爱与希望对他永远开放,至冬的雪纯白无暇没有污垢,枫丹的海里也只会扬起欢快的水花载起童谣。 这是所有人都盼望得到的结果,没有人会提出疑义。 直到 直到僭越的大猫再也受不住诱惑,轻轻地伸出指爪,试图将宝珠从雪坑里拨出,揽进自己的怀抱。 “维可缇木殿下。” 海底的微缩之国里,潘塔罗涅不无骄傲的向着龙尊介绍自己的成果。 “此处便是梅洛彼得堡,罪人们的流放之地,不过,现在也可以勉强算是我的领地了呢。” 铜管上水滴作响,地板上波纹回荡,小王子新奇地看着这未曾见过的景象: “好大的口气,这里可是枫丹的领土。” “但正义之神的目光不能笼罩所有的地界,更何况这里是水下不过这都不重要,殿下。” 他眯着眼笑起来,期待与不安都被镜片覆盖。 今日,我要做一件事。 如果不成功,就毁掉。 谁也别想得到。 “您喜欢这里吗大人?” 此时此刻的他,没有称呼面前的少年为殿下,这本是极失礼的行为,但少年一无所觉。 持明将手贴在玻璃上,粉蓝色的幽光星星贴在刚硬管道上,放着柔浅的微光。 圆滚滚的海兽在水下却出奇的灵活,独特的眼斑总让龙尊误以为他在哭泣。 一切都那么美丽,一切都那么可爱。 好像他也曾在如此的环境下欢笑长大过一样。 所以,龙尊诚实地回答了面前的人类: “非常喜欢,她比至冬的雪原更美丽。” 仿佛是得到了鼓励一般,富人的眼睛瞬间张开,镜片几乎都遮盖不住那过盛的喜悦。 “九、咳,殿下。” 试探被抛出。 “如果永远和我生活在这里,在这海面之下的话,您愿不愿意呢?” 远离世俗与纷争潘塔罗涅在见到至冬王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着手准备这件事了。 “如果您愿意,我会将这里努力地谋夺,让它成为你我永恒的家。” 潘塔罗涅讨厌故乡的神明,但更讨厌偷藏龙尊的雪国,他们掩了龙尊的光辉,用蜜腌软了本应刚硬不屈的鳞片。 他看着少年年幼的脸,在心里想象着他所受的磨难。 璃月的珍宝,到底要经过怎样的磋磨,才会脱胎换骨,忘却前尘,成为他国的华贵囚徒呢? 龙尊啊,请看清楚,愚者的优待与女皇的偏爱,皆不出于真心! 潘塔罗涅为雪稔君心痛,但心里也生出梦想。 至冬国所做之事,为何我潘塔罗涅不能做呢? “殿下。” 对着怔愣的少年,他情不自禁地开口许诺: “您所想要的,您所寻求的,无论是珍禽异兽还是凤毛麟角,吉光片羽还是连城之璧,我都会将他们买来,奉到您面前的,所以” “留在这里吧,殿下。” 我实在无法忍受,我实在无法想象,纯洁而美丽的孩子,一无所知地向丑陋的愚者贴近的模样! “嗯!?” 少年吓了一跳,尾绒都炸起,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请求。 “你在说什么皮耶罗的话” 连幼年的口癖对被吓出,龙尊被年轻执行官的目光烫的一哆嗦,蓝眼里满是茫然,看不出一点从容的样子了。 王子将臣子看了又看,颇为震惊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他是真心实意地爱我,想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 为什么? 好奇怪。 如此感情,少年此生从未见过,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它都甜蜜如糖浆,但是 王子不缺这一点糖浆。 “抱歉,潘塔罗涅。” 龙尊端正了脸色,郑重地看向这冒犯的凡人。 “海下的波浪熟悉,但是冰冷,远远没有陆地上的阳光温暖安宁,我的意思是” “那样太孤独了,对你,对我都是这样。” 持明少年向面前的狂信徒伸手,一脸严肃地邀请到: “和我一起到太阳下去吧,我的朋友。” 他的蓝眼柔和又宁静,含着不可违逆的坚定。 “” 居然连一丝一毫同意的可能性也没有。 富人也无从知晓,在最初的最初,持明的龙尊本就是抛弃海浪,一无所有地走上岸的。 既已见过太阳,又如何回到冰冷的海底? 他只是知道,自己被拒绝了。 “果然啊殿下,您没有选择我,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您是那样的尊贵,应有尽有,一无所求” 他有些悲伤地看了看少年的手,最终没有选择握住。 “但是啊,殿下,这世间,从来不是温暖与安宁的。” “潘塔罗涅?” 虽然面上仍旧淡定,但少年的手已经犹疑地收回了。 “您放弃了我,那您就当看看另一条路了。” 成年人的手揽过少年的肩膀,虚假的温顺从富人的脸上退去。 “潘塔罗涅?” 他的行动之间完全不带恶意与杀气,不足以让龙尊出手反击,但足以让被保护得过好的王子心生疑惑与怯意。 放任他行动完全是出于对朋友的信任,只是潘塔罗涅不这么认为。 “”到这个地步还没有发现不对劲吗。 年轻人心情复杂地控制住少年人的身子,看着他的白尾微垂。 我亲爱的雪稔君啊,你快要被雪国虚假的爱养废了。 这不应当。 “我很抱歉,殿下,但雪做的落纱已经完全掩盖住您的眼了不,忘记这句话,我是说。” 他微微笑着,看着手下这只纯白到可恨的羔羊: “殿下愿不愿意陪我去一个地方?我也是近期才知道这件事的” 双手牢牢按在少年的肩膀上,就像是怕他跑了一样,在些许的不安之中,龙尊被带到熟悉的建筑面前。 这是 壁炉之家? 距离上一次来已经好久了。 “潘塔罗涅,你带我到这里来是为了!” 无需多言,膏油般浓厚的血腥味从门后传来。 “” 这是少年此生第一次闻到如此浓厚的血腥气。 不会是最后一次。 猎食者的本能开展,大脑开始自动分析: 男性、女性、饥饿的、虚弱的、伤痕累累的、精疲力尽的 以及唯一一个共同点。 都是尚未成熟的花朵。 “” 长尾扬起,本能呼唤。 已经无需富人的牵引了。 “轰——!” 紧闭的城墙被瞬间轰裂,在一片惊恐的稚嫩目光中,少年龙尊狂怒着向露出利爪,撕向母亲的咽喉。 “库嘉——维娜——!你怎敢!” “” 富人的双手垂下,愣愣地看着白鳞在空中挥舞,扭出一片刺目闪光。 他知道,就在这一刻,至冬国的天真王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呵,意料之中。 他微微垂头,形同哀悼,嘴里却说着不敬的话。 “但如果他见了这副惨状还无动于衷。” “那他就不是救我的龙尊。” 第 120 章 陛下!陛下!至冬的母亲啊!至慈的神明啊! 你为何偏头不看这世间的苦难!又为何要掩住我的耳目! * 天空般的眼目在少年少女中流连, 他能看见黑白发色的少女忽地弃了手里的刀,将她的同伴紧紧拥抱。 伤痕累累的少女则在同伴的怀里睁大了眼,望向气势汹汹的闯入者。 “维可缇木哥哥?” 不知道是该先为旧日朋友的存活而高兴, 还是该先为他数年未变的外貌而担忧。 不等劫后余生的喜悦切实地涌上心头,克雷薇看见—— 昔日平和的神情在故人的面上寻求不见, 狰狞鳞甲覆上少年龙尊脖颈眼睑,啸声狂怒如惊雷: “库嘉维娜!库嘉维娜!” 水元素幻化成鞭, 刑罚向高高在上的母亲而去! “你竟敢如此欺辱虐待女皇陛下的孩子!” 龙尊来的突然,库嘉维娜毫无防备。 “该死!你不应该和潘塔罗涅在一起吗?” 富人这混蛋为什么突然违反了交易的内容, 让蒙眼的王子得以看见我的花园? 单手剑拔出, 仆人沉下眉目, 拼尽全力地挑向长鞭, 脑海里却想起龙尊曾经表现出来的实力,心中生起惧意: “维可缇木殿下!请听我解释” “嘭!” 剑刃与女人一同被水鞭抽飞,如孩童捡拾树枝抽打草叶一般容易, 库嘉维娜径直被抽入墙壁里,胸膛凹陷。 “噗!殿下!请听我说!” 血浆从口鼻涌出, 没有擦去的余韵, 除了挣扎着向王子求饶,她再无其他活路。 罪证无从否认, 只能扯出大义: “我做这些这些都是为了女皇!都是为了至冬啊!” 啪! 七色的光芒在水鞭上折射, 挣扎声戛然而止。 粉发凌乱散在地上,与那些枯萎的花苞别无两样。 “母亲大人?” 她死了。 在幸存孩子的震撼目光下,不可违逆的,不可一世, 不可反抗的母亲,就这样被一个少年入侵者抽打至死。 轻描淡写地像折断一根树枝。 天啊他甚至还没有佩露薇利高 在执行官瘫软的尸体前, 忽如其来的急怒渐渐消散。 水鞭一散,化为千万个玻璃珠子砸向地面,没入土地。 小王子的脸色重回宁静,龙鳞从面部收回,只是心中仍有忿忿: 悖逆的劣犬,连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在攀咬主人。 至冬的伟岸城墙,何曾需要过孩子们的哭声来筑建。 倒是潘塔罗涅,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又为什么不直接禀告女皇陛下呢 疑惑虽多,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龙尊回头,微微放缓眉目,试着安抚身后的少年少女们: “没有事了,我已将仆人杀死,你们”安全了。 但出乎他的意料,没有人露出微笑,回应他的只有疲惫麻木的目光和举起的剑。 干裂的嘴唇吐出诛心的话。 “杀掉执行官后,就轮到我们了吗。” “你们怎么会如此想。” 蓝角的少年微微皱眉,看向那些神态各异的少年少女们。 他们的身上仍留着血迹,小腿上层叠伤疤,眼里满是被烙入骨骼的警惕与不安。 于是小王子心一软,声音就放缓,描绘起美好的未来。 “库嘉维娜死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会禀告女皇陛下,让她给壁炉之家送来新的负责人。” “女皇陛下温柔慈悲,你们会在她的保护下,修复伤痕,努力长大,为国效力,反抗天理与深渊,就像每一个光荣的愚人众士兵一样。” 王子对他口中所说的每一句话,皆深信不疑。 毕竟,至冬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国家。 愚人众也是光伟的军队。 是真理,是法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但是,为什么呢。 龙尊对着被举起的白刃迷茫,心里升不出一点被威胁的愤怒来。 为什么你们会突然露出如此恐惧的表情来呢。 * “呜。” 克雷薇被王子的话惊得瑟缩,更紧地回抱住佩露薇利。 女皇陛下愚人众维可缇木王子 原来如此。 母亲大人死了。 但是我们还是不能得到自由啊。 也不是所有孩子都在关注自由的。 “闭嘴吧!骗子!骗子!!” 黄发的少女厉声怒呵,脸上狰狞,全不见昔日的稚嫩。 王子认得她,当她是个孩子的时候,也曾撒着娇,清脆地喊自己为哥哥,央求少年摘下过高的泡泡橘。 但那棵树已寻找找不见,昔日的姑娘也找不见,现在龙尊面前的只有血淋淋的麻木与怨恨。 “你是当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是想唬住我们啊,维可缇木,王子啊我都分不清了。” 她目光绝望灰暗,全无年轻人当有的朝气。 “这里是壁炉之家,这里是求王的实验场怎么可能会有人活着走入光明呢。” 是啊。 就算母亲大人死了,又会怎么样呢。 连年的惊恐折磨足以让一个脆弱的孩子精神错乱,生不出面对未来的勇气。 “所有人都是骗子,你也是骗子,你说的话绝不可能实现” 迎着王子殿下迷茫的目光,刀刃反转,轻轻地贴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我知道的,会有人再来的,我们会像垃圾一样被回收像兔子一样被送到实验室里到那时候” “只怕连求死都难了。” 手腕一拉,红雾乍露于蓝眼之中。 “!!” 白靴染泥,血满衣裳,此处再也没有纯洁美好的少年。 富人远远地看了一会。 看那白发的少女幡然醒悟,劈手躲过同伴手里的剑。 “愚蠢的自伤行为!” 看那粉发的少女强忍不适,扬声向着人群大声呼喊。 “维可缇木殿下是来解救我们的,希望已经到来了!” 看那蓝发的少年目光震动,点点红光补上断裂动脉。 “为什么” 此事成了。 潘塔罗涅伸出手,扶了扶眼镜,面上露出悲伤又满足的笑。 羔羊见了血,就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一个极简单的计谋。 世人皆轻信于库嘉维娜的温和外表,乃至于将王子托付于她手上。 库嘉维娜,库嘉维娜,不可让他见太阳,那光太热烈,罩在其上的雪就化了。 库嘉维娜,库嘉维娜,不可置他于黑夜,黑夜太孤寂,莹润的光泽就要暗了。 “烫手的宝石,先放在实验场里保管吧,那里最偏僻安全。”仆人仍保持着温和的外表,但年轻的银行家早把她看破: “又不让这小娃娃见人,又要让他高兴,丑角真想让我亲自哄他不成?潘塔罗涅,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多批些经费吧。” 半真半假的抱怨,是常见的求钱话术,潘塔罗涅早就听得厌了,也懒得同情他们。 但这次却不一样。 对着烦恼的女人,冷血的银行家竟贴心地伸出援助之手: “可是那位蓝角白尾的俊俏小王子?我曾有幸远远地见过他一面。” “他可真是美丽到,令人见之难忘啊。” 声音要高昂,笑容要贪婪,真情掩盖于算计之下。 “如果能和他共度一夜,我就是死,也值了。” “哦?这个形容” 玩味的微笑挂在女人的嘴边,潘塔罗涅知道她误会了什么。 “玩挺大啊。” 真恶心。 * “主人。” 负责人恭恭敬敬地向着面前的年轻人行礼,面上一派讨好。 “仆人大人送来的几个实验体看着有些不好了,排异反应相当严重,是不是应该趁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发挥些剩余价值” “没有远见的东西。” 博士轻斥一声,面上无甚波澜。 “库嘉维娜送来的实验体质量上等,现在取器官就是浪费了,你去提两粒人参果来,激发一下他们的生命力。” “是啊?” 条件反射地应下后,负责人惊呼出声: “居然要用人参果,那可是保命的好东西,主人啊,这是不是有些过于浪费啦?” “没关系。” 漫不经心地翻着实验记录,博士的嘴角微微下撇。 “王子殿下的下一次体检时间,就快要到了啧,皮耶罗就是个短视的匹夫。” 女皇也短视,若是把持明先生早些给我,我定能研究出许多新鲜的东西。 哪里会像现在,只能将有限的血样稀释,造出不伦不类的维生药剂。 也就是这些没见识的人愿意将其视如珍宝了。 “是、是!” 负责人不敢违背博士的旨意,连连应承着去办事了。 都是些拎不清事的蠢货。 心里感叹着,面上去没有显出什么来,毕竟多年的伪装早已刻入了骨髓。 空荡荡的室内,年轻的博士站得有些累了,背部放松地靠上座椅,手里捏着实验记录不放。 “长期,短剂量地服用人参果对魔鳞病的治疗效果显著提升,只是不能治愈,有点浪费啊,还是得换个办法。” 沙、沙。 他一张张捻着,一张张念着,智慧的思绪散落了一地,让他有些沉醉了。 沙、沙。 长尾拖曳如游鱼,丝绒绣线的暗纹被血液覆盖,少年龙尊不声不响,踩着白砖,站在了他的身后。 年轻的学者瘫在椅子上,伸手去捻书页,竟捻不开了。 白手套在纸张上留下湿乎乎的水印。 “?” 这空气,怎么比雨林里的还要湿润。 “” 不对劲。 牙齿咬紧,年轻的博士冷静地脱下被水元素湿透的手套,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但他面具下的红眼已经在搜寻邪眼之所在了。 咔。 “多托雷。” 淡如流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晶莹的碎块撒在博士的蓝发上。 “在找邪眼吗,让我来帮帮你,好吗。” “” 是持明先生,但为什么会在这里。 封印没有被解除才对。 听其他切片说小王子纯粹天真既然封印没出问题,就应该没有事。 冷汗虽然还在从后背渗出,但多托雷嘴角已露出镇定的笑容。 “那还真是,多谢殿下呃!” 双臂如白蟒,瞬间从背后紧紧勒住年轻人的脖子! “呜!唔!” 手指扣挠在白鳞上,双腿踢蹬在半空中,维可缇木看着,觉得他与被蛇缠住身体的青蛙没什么两样。 所以这样的人,为何会视自己同类的生命为无物呢。 浅淡的蓝眼比湖泊更平静温和,少年龙尊轻轻地把头倚在博士颈后,条条青筋却在小臂上猛烈暴起。 嘎。 生命如此脆弱。 龙尊伸出指爪,扯了会皮肉与筋骨。 噗。 智慧的容器被连根拔起。 吊坠与发饰红得发亮,白浆沾满丝绸前襟。 维可缇木抬头,龙心与血脉一同鼓动。 “还有二十三个。” 120-130 第 121 章 母亲, 我是个蠢笨的羔羊,伶仃无知地落胎于雪浆里。 除了您的怀抱,我再无他处可倚。 若怀抱是假的。 羔羊也就死了。 * “你谁主人啊啊啊啊——!” 很难想象实验室里的其他人看见蓝发少年人捧着他们主子的烂头时是什么心情。 龙尊只觉得吵闹。 “告诉皮耶罗。” 王子神色恹恹, 剧烈的刺痛折磨着他的脑神经。 走出宫殿后,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痛过了。 “我杀了博士的二十四分之一了。” 他摇摇那头向着众人示意, 谁料竟有白浆从残骸的鼻腔里滴出,水流般落了一地, 脏了王子的小羊皮鞋面。 欸 愣愣地看了一眼骨骼扭曲的脸。 多托雷空了。 嗯,没掌握好力度。 没关系, 下次不会了。 “啊, 还有一件事。”捧着破碎的下颚骨, 小王子把残破的智慧摆在面前, 疲倦地看它凸突的红眼。 明明和实验兔子的眼睛是如此地相像,你为什么就不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呢。 真奇怪啊。 在一众惊骇欲绝的视线中,他伸出手指, 将滑溜溜的眼球摁回眶内,在噗叽声中吐出了今日所行的第二件义举。 也是罪行。 “我把库嘉维娜也杀掉了, 虽然不重要, 但也要记得告诉皮耶罗。” * 至冬的监狱,王子是肯定没见过的, 但他也知道, 其中不应该有毛毯和软椅,也不当有温暖的炉火。 “” 不得不说,这些存在让王子的心安慰了一瞬间。 也许事情并没我想的那么坏。 壁炉之家的孩子们可能是被库嘉维娜误导了。 没有被默许的实验,也没有身不由己的禁锢。 “” 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自欺欺人倒也不必到这种地步。 炉火过热, 哪怕是身着薄衫,也有些过于憋闷了。 更何况上面已经沾染了太多污物。 于是小王子解了曾经华贵的衣裳, 赤着上身,面无表情地躺在了软椅上。 他的尾巴随意地搭在腹部,蓝眼看着燃烧的银碳发呆,感受冰冷的胸膛被火烤热,灵魂在暖气里浮沉。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让维可缇木本就不算太灵光的大脑越发沉痛。 但有一点他知道,在克雷薇与众少年少女的悲诉中,他得见了一个全然不同的至冬。 冷酷、无情,不择手段、强国的表面下是累累牺牲。 祭火与羊羔的呻吟未曾断绝啊。 但是 白尾被火光烤得暖暖的,连鳞片都服从本能,微微地舒张开来。 不似监狱的监狱中,囚徒回顾自己漫长而无忧的岁月: 言语戏谑的少年,总会纵容着任他喊出幼稚的名字。 金发的魔女,狂傲的火气从来没沾染过他的头发。 尽是温柔,尽是快乐,不曾有恶意得见王子的容颜。 他又想起王座上的母亲,虽然不常得见彼此的容貌,但问候与关怀不曾断绝。 金丝拧成穗子,玉石敲响乐章,此生所依赖的一切,都是她所赠予。 如此慷慨,如此大方,不曾有损,不曾有负。 “” 落雪的冰冷,几百年间,我竟不曾得见。 美好的往事与鲜明的罪恶纠结成团,糊乱了龙尊的大脑。 于是冰冷的血脉从心脏里泵出,流入灵魂的四肢百骸。 狂意在不知不觉中累积,积重难返。 “维可缇木殿下。” 皮耶罗来了,意料之中。 他的脸被栏杆滑稽地切成条状,但也能看出其中严肃的神情。 “你又犯错了。” “” 没有称呼我为您,是因为生气了吗。 关节扭转,小羊皮鞋抬到膝上,维可缇木的眼睛盯着干涸的白浆,缓缓转动着思考。 为什么愤怒呢于情于理,我都是做了好事了。 最终他发问: “我错在哪里,皮耶罗。” 天地作证,小王子的这句话真的是单纯地表示疑惑,只可惜丑角不这么觉得。 “咚!” 拳掌擂上铁门,苍老的声音染上凶狠。 “不要推脱,库嘉维娜、多托雷,你因己身的情欲杀害了女皇的精兵!” 指控声中,少年龙尊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又陌生又熟悉的脸,长开了的骨相让他们已经褪去了稚嫩。 也褪去了代表着生命的红。 “” 维可缇木摸摸赤裸的胸口,压下过快的心跳,朗声辩驳: “库嘉维娜欺凌伤害女皇的孩子们,多托雷更是折磨生灵,亵渎尸体,就算是为了维护女皇陛下的光辉形象,我也定要杀他们。” “你!” 胸口猛烈地抽动了几下,皮耶罗只感觉自己本就倍受磨损的五脏六腑都在发痛。 他强打精神,向着被养得过于纯粹的小王子讲道理。 “让孩子们自相残杀确实是库嘉维娜擅作主张,但她的一切心意也是为了愚人众的强大,多托雷的行事固然残忍,但也效果显著,你仔细想想,没有他们,又如何完成打败天理,击退深渊的大业!”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满是宏观远虑,满是统筹谋算。 太恢宏了,太高远了,其中容不下一位小小的少年。 龙尊赤着上身,蓝眼略显涣散地看着向面前的陌生又熟悉的中年人。 隔着监狱的栏杆,他发问: “就算如此,他们所做的,就不是错事了吗。” “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这不是世间的真理吗。” 维可缇木又想起了旧日的时光,在女皇的膝上,在温柔的声音中,他曾经听过的那些故事: 「天理和深渊,绝不可信,唯有至冬,纯白无暇。」 「光辉正义。」 “他们污了洁净的雪,碎了女皇的荣耀。” “所以王子对犯罪的臣子降下惩罚,理所应当。” 所以你当忠诚地垂下头颅,将多托雷的其他切片之所在告诉我才是。 而不是对我露出复杂又恐惧的眼神啊。 * 一切都是虚假,一切都是谎言。 维可缇木疲乏地躺在软椅上,看着萎靡的碳火出神。 那些爱与优待,到底出于什么呢。 “噼啪。” 绚丽火蝶顺着栏杆飞入,径直落在银炭里,将熄的火光又一次旺盛。 “小维可。” 魔女的声音掩下狂气与傲慢,故作无意地安抚: “怎么不穿上衣服,这副样子也太不绅士了。” 啊,罗莎琳。 我的朋友,我的长辈。 少年倦怠地侧过头看她,没有起身的意思。 “脏了,就不想穿了。” “哦那就不穿。” 在澄澈如水的眼瞳中,魔女伸手整理了下金发,火蝶蹁跹,碳烧得更烈。 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被关在这里受委屈,罗莎琳心里也难受,不由得放缓了语气。 “别担心,维可,你可是至冬唯一的王子,不会在这里受苦太久的。” 受苦? 维可缇木恍惚了一瞬间,看向四围。 后背靠的是火系魔兽的皮毛,头上是明亮的灯光,角落里还有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籍,连壁炉的边角都嵌着软绒。 我原来是在受苦。 那么,那些孩子们,无名的实验体们,他们所遭受的,又叫什么呢。 “不过是坏了个切片,多托雷也好意思告状,库嘉维娜死就死了,早就看她那副虚伪的模样不顺眼了,维可,别担心,你没闯什么大祸,也就是丑角不知道抽什么风,这样上纲上线” “罗莎琳。” “嗯?” “你知道多托雷在做什么,也知道壁炉之家意味着什么,对吗。” 这是随口的试探,但维可缇木竟不算太惊讶地看着她移开了目光。 “有些东西,小王子还是不知道为好。” *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日,月亮降落又升起,连魔女送来的火都恹恹地升不起精神。 长卷发的男人来到少年的监牢前,面上竟带着有些愉悦的笑。 “您还好吗,我蓝色的殿下。” “我不知道,潘塔罗涅。” 微微直起身子,少年与富人对视。 “雪上生了雾,而我是个瞎子。” “殿下,雪上是不会生雾的,您也不是个瞎子。” 男人温和地笑笑,镜片掩盖了一切思绪: “只是有人蒙了您的眼,我的王子。” 少年惊奇地发现,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对眼前的男人也提不起堤防的意思。 哪怕他知道自己被欺瞒了许多,被利用了许多。 说起来,无论是欺瞒与利用,王子都有些习以为常了。 “你在指谁,潘塔罗涅?” 口中这么说着,心里却隐隐有了回答。 异国的银行家却闭口不谈,只是抬起手臂,将穿在身上的白袍脱下叠好。 “披上它吧,殿下。” 双手恭敬地将其奉进囚牢里。 “火就要熄了。” * 在冰冷的囚牢里,龙尊等到了冰神的到来。 没有问候,也没有尊称,少年披着过大的外袍,赤着上身与她对视: “你是来放我的,还是来罚我的呢,女皇陛下?” “都不是,孩子。” 女皇看着维可缇木的脸,恍惚想起他还是个幼童的时候。 刚出壳的他又小又软,话都说不完全,靠在怀里的样子,是多么可怜可爱啊。 这些本不应存在的曾经,再也回不去了。 但即将崩塌的未来,还有挽回的可能。 “我是来向你坦诚的,关于天理,关于深渊,关于愚人的悲愿” 太晚了,母亲,太晚了。 “我不想听那些事,你已经说过太多遍了,冰之女神。” 龙尊从软椅上站起,双目凛然,疲倦不再。 “我只想知道。” 白色的鳞甲覆上胸前背后,盖上小腹,向全身扩散。 “女皇啊。” 对着供养他长大的神明,他有许多问题要问。 他想问女皇是否知道恶医的劣行,又想问壁炉之家这样的存在还有多少,也想问至冬如今的辉煌上又沾了多少无辜人的血,其中,又有那些人的血来将高高在上的王子来举起? 但到最后,他却只是咽了泪,咆哮着问了唯一一个问题。 “您为何、要欺骗我?让我无知至此!安然享乐!” 属于九沃龙尊的灵魂在哀嚎,少年少女惊惶的脸与眼前的温馨牢房叠在一起,愧疚感拉着心脏起舞。 雪稔君有着至慈的心。 “这么多、这么多的生命、本都不必死亡!我本可以全都救下!” 利爪尖锐地弹出,精铁所制的栏杆在龙尊的面前不堪一击! 在我过着优裕生活的时候,到底有多少牺牲冻毙在了风雪之下? “你害我犯了罪了!你害我犯了罪了!至冬——女皇!” “维可缇木!” 冰神束手束脚地挥舞权杖,重叠冰雪凭空升起挡不住疯狂的龙尊,狭窄的室内更不利用法术的释放。 这样下去,二人之间必有一死。 冰神不能确定死人会是谁。 但无论是谁,都会引来灾难性的后果。 于是,那唯一的方法被放出。 “你要杀我吗!孩子!我把你养大,看着你成长!” 碎裂冰块溅在脸上,雪白的利爪疾速地划向冰神的眼瞳,又忽地停下。 “!” 冰神已经能看见龙爪上的纹路,她不顾危险地伸出双手,拉住少年人的龙爪殷殷劝嘱。 “冷静点,维可缇木,欺骗你确实是我的不对,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天理之下和深渊之上,人类还有安然度日的可能!我只是希望你保持住纯洁的心” 她能感觉那奇异的龙爪猛地瑟缩了一下,维可缇木抬头,白鳞间的蓝眼里溢出决意与悲伤。 “你知道吗,母亲。”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称呼冰神,也将是最后一次。 “我信任你,如同信任自己,所以” “我一直都以为,我的血液,那些被抽取的样本,会被用到正确的地方。” “” 啪。 冰神一动不动,任着头上的皇冠被水刃裂成两半,摔落地面。 原来这孩子,早就发现了身体检查的秘密了啊。 “女皇。” 小王子的全身几乎都被龙鳞覆盖了,柔软的□□被层层深藏。 “深渊、天理,我都会反的。” “但你、与你的愚人众,今日之后,也必遭至我的追杀,永无宁日!” 冰神想过九沃龙尊会对至冬举刀,只是没想过是这个时间,这个理由! “维可缇木!至冬不曾亏待” 但维可缇木立刻甩开神明的手,后退一步,神色决然。 在神明震惊的目光下,他揽紧过大的外袍,龙鳞炸立,下身的布料瞬间碎了一地。 “维可缇木?” 王子不答,只是抬脚,脚上的小皮鞋径直甩落地毯,又摘下头上的宝石发饰,直接摔碎在女皇面前! “冰之神啊,你听好。” 满地晶莹裂片中,小小的少年披着头发,赤着脚站在地上,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富人所赠的长袍与铮铮傲骨。 “我曾赤裸地来到你身边,今日,我也将赤裸而去。” 如同一个人的出生到死亡。 “除这旧友所赠之物与满腔怒火外,我什么也不带走,什么也不带离。” 我亦不会再相信美好的幻影。 “我不再视你为母,也请不要视我为子,至于往日的情分,你所消耗的金钱与付出的情感。” 少年人冷笑一声,其声苍然如老者: “我会以你满意的方式偿还的。” 此刻,在天地与神明与亡灵的见证下。 羔羊死,白龙出。 第 122 章 追逐愚人众与深渊的脚步, 龙尊已抛弃华裳,于荒野中游荡数年。 离世外金星与银白向导游相交相识的日子,也只剩下一年左右了。 他的脚不曾再踏足过华美的地毯, 他的手也不曾再触摸过温润的宝玉,天地为席, 雨露做膏,眼底生出青黑, 龙角却被磨得光亮。 持明少年一无所有。 又好像什么都有。 “我” 脏兮兮的小手拽住他的白袍,童真的眼瞳已经渐失了光芒。 弥留之际, 年幼的实验体忘记了当有的警惕心, 拼命地将自己往陌生少年的怀中挤去, 渴求着一点点温暖。 “不想死” 红光又一次在龙尊的手里亮起, 但对着魔鳞病与魔神残渣交叠的混杂病情,它亦无计可施 强行救治,会让这孩子炸成烟花吧。 “哗啦。” 药丸与铁盒碰撞, 蓝眼悲悯着垂看孩童,将续命的人参果填进了他的口中。 “”又腥又甜, 味道很怪。 却让他有了些力气睁眼。 “伟尔, 你好些了吗!” 小姑娘立刻紧张地凑过来,查看同伴安危的同时也在小心翼翼地与龙尊维持着距离。 “快站起来, 不要停在这里!” “薇塔我好像好一点了, 虽然就一点” 小伟尔晕晕乎乎地躺坐起来,涣散的视野里看见绿发的女孩远远地看着他们,如警惕的小猫。 “柯莱姐姐,居然没有抛下我们离开吗她人可真好” “” 轻易地断定了他人的好坏, 这孩子在荒野上流浪这么久,居然还抱有珍贵的童真, 真少见。 还有这个绿发的孩子,虽然眼神阴郁,神色冷淡,但还是在同伴垂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在心里叹息一声,龙尾在白袍下摇晃,持明少年向着年幼的小薮猫伸手: “如果无处可去的话,就和我一起走。” “走开!” 过大的长袍遮住全身,唯有蓝角一对尖利地将兜帽穿过,遮遮掩掩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疑。 手指在破旧的衣服上擦了擦,柯莱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掉头就跑。 谁知道这家伙安了什么心!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帮助我们这些没有利用价值的废子。 善意的表象后定有极可怕的陷阱。 但有手掌极快地拽住她的手臂,将受惊的野猫拎回身后,躲开她挥挠的爪子。 “喂!” “小朋友,刚才可不是问句啊。” 在柯莱惊怒的视线中,少年语气平静,手掌牢固,眼里射着固执到可怕的光。 “在我面前,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冰冷的宣告。 这是强势、诡异、不容拒绝的帮助 好可怕! 柯莱本就生性谨慎,在龙尊的威压下,惊恐地缩起手脚,不敢再动了。 怪人! “乖孩子。” 赞许地点点头,严肃的面容微微一松。 “虽然不想进城市,但好歹也要给你们找个归宿。” 蓝眼在三个病弱的孩子身上扫过,龙尊心中思考着要先去哪里毕竟好。 “让我想想,唔” 其实所有的人类城市对龙尊来说都差不多,都不安全,都有愚人众的眼线,会将行踪汇报给雪国,带来无用的麻烦,让人心中生厌。 遮遮掩掩的,不如在旷野里战斗来得痛快。 “就蒙德城吧,我喜欢自由这个意象。” 对着迷茫不安的孩子们,独裁的少年如此宣布。 * 都多少天了!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过。 柯莱愤愤地看向前方的少年,心里有几分崩溃。 如果当时快点跑就好了! “前方就是蒙德城了,孩子们,跟紧我,不要掉队。” “好的,维可哥哥。” 也许是因为被帮助了而产生信任,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体实在太弱了,无力反抗,另两个孩子妥协倒是得很快,把逃跑这件事忽视个彻底,整天只是犹疑地跟随着龙尊的脚步向蒙德城进发。 这显得还在坚持逃跑的柯莱十分特立独行。 “” 不要被他漂亮的外表欺骗了啊,笨蛋们! “尤其是你,柯莱,你再这样乱跑,丢了的话我去哪里寻你。” “被重点关照了呢,柯莱姐姐。” 愤怒地瞪了一眼多嘴的孩子,柯莱心里有自己的思量。 这人也就是说的好听了,旷野上的烂泥,有什么寻找的必要吗。 而且。 绿发少女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将血淋淋的事实摊在同伴与少年面前。 “蒙德城不会欢迎我们的。” 可怜的怯意从稚嫩的脸颊上浮现,本就迟疑的脚步更加缓慢。 “就像之前遇到的每一个城市,每一个国家一样,你们都忘了吗,那些殴打!那些咒骂!” 纱布裹在脸上,也裹在心上: “没有人会在意我们的,也没有人会接纳我们的,我们是受咒诅的人,注定流浪至死” “” 蓝色的少年清楚他们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自从被博士的手下注射了魔神残渣后,这群被抛弃的魔鳞病患儿就无所倚靠地在旷野里流浪,浮萍般死去。 现在竟只剩下三个了。 还都病怏怏的。 但活着终归是有希望的。 “你说的不对,柯莱。” 于是冷冷清清的少年音出现,强行打断她的悲鸣。 他微微垂头,蓝眼肃静如空,带着不可思议的坚定看向面前的流浪儿们: “我在意你们。” “我接纳你们。” 少年知道柯莱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于是只探出白尾,轻轻地扫她的脚腕,伸手摸另外两个孩子的头。 “你们的平安与快乐,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 强烈的负面情绪被打断,柯莱垂下紫瞳,避而不看他过于闪耀的眼。 她咕哝一声。 “非亲非故的,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嘴上这么说着,身体还是乖乖地加快了脚步。 自由之城,会给我们带来新的改变吗。 小小的希望诞生于这群被抛弃的孩子之间。 而龙尊仔细地看护着它。 “不过也不能心急,先吃饱饭,养好精神后再出发吧。” 蒙德城,不远了。 * “来蒙德城寻医的疑难杂症患儿,你是监护人维可?” 疑惑的目光在孩子们破烂的衣装上扫荡,又在少年过于年轻的脸上停留。 “现在是戒严时期,你的说法实在是难以让我相信,这样吧,孩子们的病历,或者是身份证明,你总得给我一样,不能坏了规矩。” “我们遭遇了盗宝团的袭击,所以看起来不大体面,但绝不是别有用心之辈。” 少年伸手,故作熟练地从白袍里掏出一点摩拉: “孩子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上一口热食了,万望您行个方便。” “这” 看着瘦小可怜的孩子们,守卫一时之间拿不准主意。 维可缇木见状,在孩子们的注视下又掏出了一些摩拉,如最普通的人类一般拜托。 “只求你看在他们尚且年幼的份上,发发善心,愿慈悲的风神常与你同在。” 信仰加摩拉,这次总行了吧。 守卫几乎要被说动了,他目光犹疑着,快速的接过了少年手里的钱: “记得低调些唔!” 他的肩膀被大力拍响: “愚人众的外交官们马上就要出城了,你还不快些准备!” “!”愚人众? 熟悉的名称令柯莱的眼睛猛地睁大,狠狠瞪向将要行来的马车。 是给我们注射魔神残渣,又害我们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 “喂,等等!” 过大的动作引来后来的守卫注意,他细细端详柯莱的脸,赶紧转头提醒同伴: “她这副模样好像是得了疫病啊我说你小子,如果疾病传开了,谁处理啊?” “你说得对。” 手掌心虚但果断地藏起钱,他向少年点头致歉: “为了蒙德城的安宁与和平,很抱歉我不能放你们进去,若是有需要帮忙的,请尽管” 哦又失败了。 功亏一篑,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蓝发少年淡定地点点头,探究地看了两眼愚人众的马车。 只是些普通人。 “我理解。” 看来还是得非法潜入啊。 但显而易见,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比如说敏感的孩童们。 “欸又不能进吗” “果然呢要走吗,伟尔?” 听着熟悉的拒绝话语,看着同伴们退缩的脚步,柯莱的紫瞳瞬间愤怒地缩紧,狠狠地瞪向被骑士们层层保护的马车。 真是够了,又是这样! 伪善者安枕无忧,无辜者颠沛流离,这世间真是烂透了! 几乎是瞬间,被龙尊安抚好的负面情绪猛地疯涨,黑蛇样的魔神残渣在耳边呓语。 杀了他们所有人都该死 都是因为你们! “!柯莱!” 龙尊连忙转身,蓝发在空中扬起,却只能看见巨大诡异的黑蛇凭空升起,火焰吞噬车内的生命。 是魔神残渣。 “好大的黑火!?骑士团的人呢!快来抢救至冬的使节!” “啧!” 在四围的惊呼声中,柯莱凶戾了眉目,看也不回头看同伴们一眼,径直擦过黑肤蓝发的骑士,向城里冲去。 “柯莱姐姐好像又失控了,哇!” 还没来得及看清现状,刚发出声音的孩子直接被少年从地上拔起,龙尊一手提起一个飞快地闪入了蒙德城里。 “维可哥哥不是和我们说,要遵守和体验人间的规则吗,怎么又突然反悔了?” 胆大的孩子不怕呼啸而过的风,眼里还残留着活波与天真。 “傻瓜,你不知道要随机应变吗!还不是因为柯莱突然发疯!” 姑娘牙尖嘴利,只是身子却紧紧地缩在少年龙尊的怀里。 无意参与孩子们的吵闹,少年龙尊只是探出头去,有些忧心忡忡地寻找绿发少女的身影。 这孩子,跑得倒是快。 身后传来人体灼烧后的气味与惨叫 挺好的,机灵。 但是,愚人众使者们从这座城市里撤出,确实有些奇怪。 是发生了什么吗,或者是还要发生什么。 少年蓝眼一利,水元素凝聚成鞭,从蒙德屋顶的隐秘处勾下了个可疑的装置。 上面有着维可缇木十分熟悉的图案。 “薇塔,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画。” “你是笨蛋吗!” 姑娘瑟瑟发抖起来: “伟尔,你忘了是谁害我们沦落旷野了吗!这是愚人众的标志啊!” “” 水刃不声不响地刺透机械,龙尊直起身子,警惕地看向这座无神明坐镇的城市。 愚人众,又在图谋些什么了吗。 与此同时,稍晚一些的时日: “喂!孩子!” 风神像下,过于活跃的侦查骑士向疲倦的柯莱招手。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我来帮忙吧!找东西?这个我熟哇!” 小兔蹦跳着缠上薮猫,阴郁的女孩几次推脱皆不成功,只能愤愤地咬牙: “怎么哪里都有你这种奇怪的烂好人存在!” “什么什么?你在哪里还见过我这样的好心人?和我说说呗,感觉能成为好朋友呢!” 将孩子一把揽住,从风神像上跳下,安柏迎面撞上正在屋顶上忙碌的龙尊。 “” 漆黑的月光下,蓝发的少年拎着口袋趴在居民的楼房上,一脸平静地看着天上的两个女孩从天而降,仿佛像在街上偶遇了一般。 “柯莱,你在这里。” “可、可疑人物!” 他出现得突然,直接让安柏的身体一激灵,险些带着孩子从天空中摔下。 “才不是!你飞稳些啊!” 也顾不上讨厌了,柯莱伸出手臂,紧紧地揽住了侦查骑士的腰。 “那就是我说的奇怪的烂好人!” 但哪有好人会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在蒙德居民的屋顶上乱逛啊! “小朋友们,我看他真的好像个小坏蛋呢,你说是吧,琴?” 优雅的女声出现在黑夜的空中,带着静谧的电花。 单手剑直指少年的后背,骑士的金发昂扬如狮子。 “说出你的来意与目的,可疑的陌生人。” “啊,维可!” 但少年的面上却毫不见恐惧与心虚,只是把手里的口袋一掀,密密麻麻的愚人众机关鸟落了一屋顶。 他以更理直气壮的态度冷冷地质问骑士团的副团长: “蒙德城已危在旦夕,我倒是请问你们是在做什么呢?” “!” 目光在过于显眼的愚人众标识上扫过,琴立刻明白了来者是友非敌。 她收了剑,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还请来骑士团一叙。” * “你是说你们在寻黑火案的凶手。” 蒙德的图书馆里,少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心虚的柯莱,到底是没揭穿她。 此刻的形势尚且不算明朗。 “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愚人众在你们的城市里放了这么多会吸引魔物的机关鸟,到底是为了什么。” “啊啊,这个我倒是有些头绪。” 黑肤蓝发的骑士面上扬起调侃的笑容: “可能是因为羽球节快到了,他们想让蒙德城再热闹热闹吧。” “喂,凯亚” “倒是你,维可小先生。” 在琴欲言又止的声音中,他故作无意地挑起话题,十字眼里满是试探: “您也是来蒙德城来度假的吗?毕竟还带着个孩子呢,啊啊,就是看起来不太精神的样子?” “还有啊,现在都这么热了,要不要把您的厚外袍脱一脱,小心捂出病来。” 出乎凯亚的意料,对于这番试探,少年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恼怒的意思。 他只是微微抬起被阴影罩住的脸庞,盯着他的左眼不放。 “凯亚先生,你知道吗。” 蓝角少年顿了顿,似乎在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我曾经见过一个不生于七国之中的愚人,他独眼,黑肤,眼里有星星样的瞳仁,请问” “你认识他吗。”! 试探的爪子被瞬间打回,诛心的话语挑拨着坎瑞亚遗子的心脏。 迪卢克眼睁睁地看着某位义弟的笑容一僵,额角渗出紧张的冷汗。 “哈哈哈,我没见过呢,有机会一定结交,结交,哈哈哈” 连灵巧的舌头都要僵硬了,真是丢人。 迪卢克在心里无奈地叹息,警惕也在悄然升起: “维可先生,很遗憾,这家伙是个大众脸,有几个长得像的不足为奇,现在不如把重点放在愚人众上来,你看可好?” “啊,还有你,我也很疑惑。” 眼神挪移,落在红色的贵公子身上: “且不说一个富商为什么会和我们一起会谈,你知道吗” 少年龙尊忽地直起身子,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极为无礼将脸凑近迪卢克的颈间,无声嗅闻。 “你的身上一直有一股恶心又熟悉的气息我应该没有闻错。” “迪卢克老爷。” 回复得极快,凯亚立刻眨眨他的漂亮眼睛,一脸无辜的强调: “他说你臭欸。” “。” 伸手拦住少年靠得越来越近的脸,半垂的红眼微瞪一眼幸灾乐祸的某人。 我真是多余帮你。 第 123 章 “我可没这么说过, 凯亚先生。” 对着迪卢克的推拒的动作,少年龙尊毫不在意,他强势地捉住红发公子曾经用来佩戴邪眼的左手, 放在鼻下仔细嗅闻。 不甚在意什么仪态,也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拒绝, 就像那些身处高位的骑士团长官们一样。 迪卢克感觉很不适。 “恕我直言,你实在是过于失礼了。” 忍不了一点, 迪卢克手腕使力,想将自己的手掌从少年那里拔出。 “!” 没拔动。 某位暗夜英雄开始感觉不对劲了。 “?” 调整了一下姿势, 腰腹下沉, 肩膀, 大臂肌肉紧绷, 猛地抽手! 无事发生,全神贯注的维可缇木甚至没有发现他的挣扎。 可疑的少年仍捧着他的手观察着手套上的纹路,只能说幸好这次迪卢克没带父亲遗留下来的邪眼出门。 “!” 拥有这种力气, 这少年绝非常人,毕竟连征战多年的大剑手也无法撼动他纤细的手臂。 迪卢克立刻露出浮于表面的不爽, 红眼开始冷静地在少年人身上四下打量。 里面的衣服看不清楚, 外袍倒是很厚是从什么寒冷的地方来的吗。 此等人物来到蒙德到底有何目的。 “我说,你的哥哥看起来怎么有点” 对于这些暗地里的波涛, 安柏一无所觉, 她只是看着少年随意‘冒犯’迪卢克的动作突然感觉浑身一麻,有一种呼叫骑士把他关起来的冲动。 其实安柏不说,柯莱也感觉有些尴尬了。 “维、维可!” 她轻轻拉了拉少年的长袍,疯狂给他递台阶。 “你、你发现了什么吗?” 却有长尾悄悄从袍子下探出, 不动声色地将她从身边扫向琴与丽莎,少年目光犀利地看向两位可疑分子。 “这位红先生, 你知道吗。” “在愚人众的众多研究产物中,其中有一种名为邪眼的装置,使用后会发出雾虚草的气味。”* 蓝角的少年抬头,眼瞳锐利地描绘着酒庄老板的脸,看他红宝石一样的眼睛: “在我看来,你已经被这种不幸又可悲的气味腌透了,可怜的先生。” 维可想起了那些使用过邪眼的普通人类,他们被反噬的凄惨模样,语气变得极笃定了起来: “你就快死了。” 又一个愚人众的受害者啊。 此言一出,图书馆里的氛围变得极端安静了起来,只有丽莎翻动愚人众文件的沙沙声持续不断。 “真、真的假的?迪卢克老爷” “喂喂喂,小子!” 顺手抛出枚硬币,又潇洒地接住,凯亚努力地转移大家注意力。 “迪卢克老爷挑选香水的品味向来刁钻又小众,他又豪得很,配个雾虚草气味的罕见香水来彰显自己的高雅品味,想必也不足为奇。” “毕竟没见过的东西,大家也不理解,可不得叫上一声好嘛!” 太假了,真的有人会信吗。 最年少的柯莱情不自禁地露出无语的表情。 “有道理欸,这个雾虚草我就听都没听过!” 安柏轻而易举地被带偏了。 “” 左边是品味挑剔迪卢克,右边是平平无奇凯亚,少年龙尊站在其中,只感觉自己被联手忽悠了。 还是以极蹩脚的借口。 我知道自己不算聪明,但也不至于这么糊弄吧。 他冷冷地松了迪卢克的手臂,不无讽刺地赞叹一声。 “这么团结,你们该不会是亲兄弟吧。” 这本是气话,龙尊却震惊地发现旁边金发骑士想要劝阻的动作一僵,面上现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真的假的。 顾不上恼怒了,维可缇木的目光立刻惊奇地扫过两位年轻人的皮肤和发色。 “是基因突变吗,好厉害。” “” 不管面上什么表情,但两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难得无语地对视一眼。 这个白袍子小鬼,虽然看起来又凶又冷,但相处了一会总感觉好像有点呆,也没什么心机的样子 “好了,女士们,先生们,不要玩闹了。” 翻找文件的声音忽地停下,智慧的魔女弯起眸子,向所有人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联手保护蒙德城,挫败愚人众的阴谋吗,猜疑与试探,可不应该出现在正义的故事中啊。” 她意有所指地伸出手指点向面前的少年。 “你说是吧,可爱的小先生,在要求我们坦诚的同时,你也应该平等地付出同样的砝码,坦诚地对待我们,不是吗?” “平等。” 对曾经的王子来说,这实在是个很陌生的词。 “坦诚。” 更是难得一见的要求。 但是维可缇木喜欢。 无论我是不是王子,都无权要求其他人将一切奉给我,这世间确实是当平等交换才对。 眼见着少年的蓝眼中露出点点犹豫,年轻的骑士立刻会意,挺身而出。 此时此刻,琴很清楚,消除隔阂的,也许只是一点点微风,一点点真心。 图书馆的所有人中,也唯有这位蒲公英骑士能直率地做到这一点,红枭或孔雀,魔女或小兔,在这一点上,都无法胜过她。 “陌生而可敬的旅人啊,请信任我,信任蒙德这座自由之城吧。” 她一手抚胸,一手抚剑,眼睛直视着维可缇木,声音清澈明亮: “以古恩希尔德的家训「永护蒙德」起誓,若你对蒙德怀有善意与期许,我,琴·古恩希尔德必不让那愿望落空!” 温柔的言语带着坚定的力量,足以让并不固执的龙尊投下目光。 “” 就算是在童话书中,一言不合就起誓的骑士也相当少见了。 好天真的做法。 但感觉还不坏 也许可以给孩子留下个好榜样。 “那么,风神的子民啊。” 白袍轻轻摇摆,蓝角在灯光下晶莹。 “我将诚实地提供一些情报,也请你们也以平等的诚实待我。” 关于己身的情报过于危险,曾经的至冬王子不打算透露,他只是轻轻地将手搭在孩子的肩膀上。 “柯莱,我可以说吗。” 龙尊请求着孩子的同意。 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抚她,还是为了寻求力量。 “随便你。” 眼瞳微微移开,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中,那些坚冰一样的警惕早化了许多了。 “反正我身上也没有其他价值好谋夺的了。” 安抚地点了点她的头,柯莱不喜欢肢体接触,面对着各色的目光,维可缇木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真相。 “这个孩子,是愚人众所伤害的众多生灵之一” 故事简单又悲伤,在一众或沉思或难过的目光中,少年龙尊又开口,吐出了最后的提议。 “至于黑火案,你们也不用再查了,只管告诉他们——” “——维可缇木为受害者发声,这样就好。”! 黑火案的凶手,不就是我吗? 柯莱浑身一颤,想抬头看他的脸,但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维可哥哥,是要为我顶罪吗? ‘别想太多,柯莱。’ 我与他们本就有未了的恩怨。 * 虽然对自己的情报掩饰颇多,但只要有了线头,迟早会把一切真相都扯出来,看个干净。 凯亚很满意。 “哼。” 看着义弟嘴角扬起笑容,红色的公子也整理了下自己的手套,微微垂目,礼尚往来地讲起了自己成年礼那天所发生的事。 从快乐的庆祝到魔龙的袭击,从败战再到父亲手握的邪眼,再到 彻底的死亡。 迪卢克平静地讲诉完往事,面上不带悲伤。 毕竟他的悲伤早已化做火焰,将一切眼泪都焚尽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前的少年却微微抬头,还带着稚气的眼睛如滴水的夜珀石,嵌在有些疲惫的脸上。 “原来是两个受害者。” “?” 虽然说的话很莫名其妙,但迪卢克看着少年的眼睛,总疑心他下一秒就要流出泪来。 少年眼一眨,悲伤如幻觉般消失,维可缇木镇定地向迪卢克点头。 “红先生,如果身体出现了不适,记得及时来找我。” “” 刚才是错觉吗。 迪卢克挽起手臂,拒绝了少年的好意。 “恕我直言,你看起来可不像个医生。” 维可缇木维可缇木 安柏一边翻着剩余的文件,一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奇怪的名字。 这不就是受害者的意思吗? “所以是受害者替受害者发声咦?” 愚人众的标记在文件上画的清晰明了。 “琴团长!这个标志我好像在一个愚人众高层的面具上见过!” 侦查骑士连忙把它举起,向着众人欢快地展示。 凯亚稍微一想就知道了她指的是谁: “你说的应该是愚人众执行官博士,他为至冬征兵失败,刚离开蒙德不久。” “啊对,当时他确实是在往城外走噫!!”!? 话刚一出口,透彻寒意立刻笼罩住安柏的全身。 她一激灵,小心翼翼地回头,正看见那个奇怪的少年顶着双角,蓝眼锐利地盯住了自己。 “小姑娘。” 比安柏高不了的少年气势却过于高昂,上位者的威压完全控制不住,压迫着少女想要低头。 “麻烦给我指个路,他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生于和平的小兔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她磕磕绊绊地描述了一番后,就看着那少年白袍一甩,杀气与潮气一同泄露,缠裹着身子冲出了图书馆! “喂,你小子等一下!难道你想一个人想单挑愚人众执行官吗?” 凯亚急忙起身去追,但黑夜里哪里还有少年的影子。 “迪卢克,你快去!” 黑肤的骑士回头,图书馆里也没有富商的红影。 看来暗夜英雄追得飞快啊。 “等等啊丽莎,这里交给你!” 一个也没拦住的琴虽然不觉得这位维可缇木少年会搞出什么大事来,但 “蒙德与至冬的外交,现在已经岌岌可危了,不可以留下隐患!” “好嘞,注意安全~” 不过瞬息之间,图书馆又恢复了冷清与宽广。 护崽的大猫和正义的使者们都走了,真不错啊。 “唉,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他们是蝙蝠吗?” 凯亚故作无奈地耸耸肩,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柯莱的绿发上: “小朋友,介不介意和骑士先生聊聊你的维可哥哥呀~” 他绽放出温暖又阳光的笑容。 但柯莱只能感受到浑身一寒。 “恶心,呸。” “哎呀哎呀,别这么不近人情嘛,累这么半天了,想不想吃些甜点心,要不要给维可哥哥留一些?” “不用,他不吃我不要,你拿走!” 惊觉在被套话,小柯莱立刻警惕地躲到了侦查骑士身后。 “不许欺负我的朋友!” 蒙德的图书馆里混乱又和平,一时间竟掩盖住了某些悲伤的过往。 * 蒙德城的暗夜英雄动作迅捷,也快不过年轻的龙尊。 不过瞬息之间,纤细的白影就在他的眼前消失,只余皎洁的月光照耀世间。 更何况他今日并没想过要进行追击,身上还穿着不便行动的礼服。 “这速度,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没什么特别的办法,只有开了元素视野,一点点顺着水元素的方向前进。 但有方向总是好的。 红发的人类追逐着龙尊的脚步,心里满怀疑惑。 他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这个少年知道邪眼的作用与危害,甚至清楚一些极易忽略的细节。 他对凯亚出言试探,却也泄露出了他熟悉愚人众的统括官丑角的身份。 追逐愚人众多年的迪卢克,身处隐秘组织的迪卢克,他深知这可不是一般势力能知道的情报。 但这少年的身边却只有一个孩子跟随,甚至情报显示他将另外两个花大价钱托付给了好心的修女 太落魄了,这探查而来的情报实在是无法证明他身后有其他势力啊。 身披着的白袍制作精良,想必价格也绝非常人能担负得起的,内里却裹得严实,看不见腿脚与衣物。 十分讨厌愚人众博士,可是言语之间未曾提过自己曾受过伤害。 真是怎么想怎么可疑。 但是 悲伤的蓝眼在迪卢克的眼前一闪而过。 应该不是一个坏孩子。 琴应该会很快统领骑士们追来吧,希望那时候的水元素痕迹没有被风吹散。 一边胡乱地想着,一边在草原上奔驰,掠过蒲公英与风种子,风车菊被红发青年所带来的风挟持着旋转,转来清晨与露水。 也转来蓝白色的背影与满地的红色。 嘀嗒 “维可缇木女皇将你视若亲子,你就这么回报她吗忘恩负义啊啊啊啊啊!” 红眼的少年博士拼尽全力地想要攻击敌人的头部,却被一把攥住手臂。 “嘶啦——!” 惨叫声与巨大的裂帛声玷污了蒙德干净的早晨。 胳膊一凉,不成型的碎块里夹杂着铁皮与毛发,迪卢克只能确定那毛发不属于兽类。 “只是想领刚捡到的孩子们好好进蒙德城歇一歇,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意外收获。” 少年纤细的身影在血地里站起,也许是为了安抚吧,他一反常态地勾起嘴角,向迪卢克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做好事果然会有好报的,有点想要感谢自由之神巴巴托斯了呢。” 不,我觉得风神大人可能不需要这种感谢。 “你的精神状态不容乐观,虽然可能没什么用处,但我还是建议你去修女那里看看。” 第 124 章 “黑火案的犯人还没有抓到吗, 你们蒙德人的效率该说是自由呢,还是该说散漫呢,在我看来, 你们实在是需要一些愚人众的保护与关爱了。” 博士的使者,面带兽相的须弥人, 终于姗姗来迟地来到了蒙德,此刻的他, 尚且对清晨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虽然至冬和蒙德向来交好,但你们这种不负责的态度, 实在是让我的主人很生气啊。” 甚至还在胆大包天地讨要补偿。 太滑稽了。 “唔咳!” 凯亚轻咳一声, 强行掩下笑意。 “也不能这么说, 先生, 犯人是谁,我们已经清楚了。” 黑肤的骑士垂下眼睑,面露悲悯, 极夸张的开口哀悼: “而且我们还察觉,这人还犯下另一桩更大、更恶的事件来针对愚人众, 唉!可恨, 可恨!愚人众已经危在旦夕啦!” “哼。” 一连串的浮夸感叹让愚人众的使者生不出一点警惕来,他看向凯亚的视线就像在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愚人众是冰之女皇的战士, 掌握着超凡脱俗的力量, 倒也不必为我们如此担忧。” 使者摆摆手,不甚在意地打断了无礼骑士的警告: “你且告诉我,犯人叫什么名字,又做了什么恶事?愚人众会把他处理好的。” “是吗, 那真是太好了。” 蒙德的骑士喜出望外,毫不吝啬地露出了过于灿烂的微笑, 吟游诗人般高声吟唱: “那凶手的名字为维可缇木,他于今日的黎明,太阳初起之时撕碎了您主人的膀臂,并向世界宣告——” 在愚人众逐渐惊大的眼瞳里,少年冷清的嗓音与骑士华丽的声线交织,结成告死鸟的鸣叫: “——我为受害者申冤。” “不、不!幽灵!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啊啊啊啊!” 噗——! 白靴踩于污血之上,蓝发的少年面容宁静祥和,姿态比在教堂里献诗的歌童还要圣洁纯净。 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一颗悲伤愤怒的心,在他的胸膛下疯狂跳动,从未停歇。 无凭借的魔神残渣比燃烧的毒气还要脆弱,白尾一甩,就烟消云散了,愚人尸体前,炽烈阳光下,自由国度中,维可缇木手指交叠,放在胸前安静闭目,虔诚地开口。 却不是为了祈祷: “假冒的传教士啊,须弥的叛国者啊,博士的奴仆啊。”维可缇木不需要他的名字。 “你借信仰之名欺骗魔鳞病患儿的父母,偷取他们的孩子如偷取蚌贝的宝珠,玩弄丢弃,并无一日悔悟。 “那罪无人遗忘,那罪无人赦免,今日,你的维可缇木,追上你了。” 乃为告罪。 “柯莱、伟尔,薇塔,此三子曾在你的手下饱受磨难,今日,我宣布” 蓝眼一厉,平和不再,少年将脚踏在使者的脑袋上,重重踩下! “在你的尸体上,他们必将迎来光辉、幸福,满有希望的未来。” 也是祝福。 * 哇哦,迪卢克,我的好兄弟啊,这个维可缇木 比暗夜英雄还疯得厉害呢。 “诶呀,这搞这么脏,实在是有些考验我清理的技术呢。” 面对着满室的污物,正义的骑士凯亚显得浑不在意。 “幸好这里是骑士团里最偏僻的房间,拼尽全力清洗的话不不不,还是烧掉吧,反正骑士团总有突然失火的房间。” “啊,抱歉。” 眼神微微恍惚了一瞬,在骑士的调侃声中,少年回过神来。 将白靴从碎瓜间拔出,龙尊有些苦恼地在毛毯上蹭了蹭鞋底。 是最近太累了吗,之前明明没想过要把现场弄得这么糟糕的大脑也有些沉甸甸的。 杀人容易抛尸难,在骑士团里留下这么多痕迹,清理起来得多麻烦啊。 颇为感同身受地在心里叹气,少年乖乖地低头向凯亚致歉。 “是我的错我会赔偿的。” 对着少年的白兜帽顶,只是随口抱怨的凯亚眼睛瞬间一亮。 好家伙,吃软不吃硬啊这孩子! “你居然是这种性格的吗别在意别在意!怎么说你也是帮了蒙德的忙,虽然手段激进了些,善后麻烦了些,也不清楚会不会影响蒙德的外交关系” 他扬起爽朗的微笑,转头向着少年人竖起大拇指。 “但你也是一片好心,所以完全没有问题!” “” 面上依旧是从容镇定,但白袍下的尾尖已经悄悄地蜷起。 无论从哪里听起来,问题都很大。 趁热打铁,但也不能打太狠。 漂亮的十字眼里带着算计,其中也含着些许真心实意,凯亚强势地揽住少年人的肩膀,将他带出血腥的房间: “维可小兄弟,忙这么久,想必早累坏了吧?这样吧,我请客,咱俩好好喝点如何?蒙德的酒,可是提瓦特最棒的!” 也许是真的累了,少年龙尊任由凡人的手臂贴近自己的脖颈: “最好不要,愚人众的眼线无孔不入,如果我的身份暴露,和我亲密接触的你一定会有大麻烦的。” “怪不得你从头到尾裹得这么严实!不过放心吧,在蒙德城,一起喝酒可算不上什么亲密接触。” “凡事都要小心” “你小子怎么比琴还啰嗦?尽管跟我来好了,蒙德可是自由的城市,再说了” 身藏秘密的骑士熟练地扬起笑脸怂恿,看向同样迷雾重重的少年: “现在可是蒙德一年一度的羽球节庆典,你不想好好体验一把吗,维可小兄弟?” “” 至冬的王子很少体会节日的氛围,叛逃的一样。 少年心动了。 蒙德风神在上,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我大抵是真疯了。 猩红色的鞋印随着他们的脚步越走越浅,最后只剩下淡淡的灰。 如同某颗抽动的龙心,渐渐地回归了安静。 今日也是和平的一天。 但某位红发酒保的臭脸打破了这份和平。 “如果你的那只独眼没出问题。”水液摇晃,带着水果与糖浆的香气。 “砰。” 色彩鲜艳的饮品被放置在台面上,迪卢克小心地在上面点缀上薄荷叶。 “这位小先生明显没有到喝酒的年纪请,账已经记在那家伙的账上了” 闻着馨香的果气,龙尊舒适地微眯起了眼,绒绒的尾尖也从白袍的缝隙里流了出来。 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将它挡住,兄弟俩配合默契: “哎呀,有什么关系,正经的蒙德人有几个是老老实实地等待成年后才开始喝酒的话说维可小兄弟,你今年多大啦?” 一边举起酒杯,一边放松地交谈,解决完这样一桩大事,就连向来警惕的凯亚都情不自禁地松懈了一些。 “” 肩膀微微下塌,手臂摆上桌子,少年咕哝一声,吐出了个大得离谱的数字。 刚咽下去的酒液被猛地喷出: “噗咳咳,四百多少?咳!” 蓝眼倦怠地看了一下大惊失色的凡人,他贴心地改口: “十四。” “这就对味了!哈哈哈” 忽略迪卢克谴责的目光,凯亚胡乱地扯过纸张,将喷出来的酒液胡乱擦净 嘶,世界真是奇妙啊,你永远分不清身边的哪一个人是长生种。 而在他的旁边,那对蓝角开始一点一点的,最终在到达某一个极限后,贴在弯曲的手臂上不动了。 他安静地睡了。 毕竟,在荒野上一直游荡的,不是只有孩童们啊,某个龙尊也曾日夜不休地陪伴在他们的身边,不曾离弃。 虽然开心,但真的很累。 “就这么睡了,真的假的?我年轻的时候可不敢。” 声音放缓,骑士在轻轻惊叹。 迪卢克却有所感悟,他想起过去在大陆上追随愚人众的那些岁月: “在变成这副模样之前,他一定也生活在富裕安宁的环境中吧。” “那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凯亚的心里生出了几分好奇,看着面前这只小小的凶兽。 他有着蓝的角,白的尾,冰冷的脸,柔软的心和尚且稚嫩粗暴的行事手段。 这样的少年,会被命运蹉跎成什么样子呢? “算了,左右也就是报仇雪恨,家破人亡,众叛亲离一类的狗血故事罢了,总不能是闲的没事,自讨苦吃地找愚人众他们的茬吧,哈哈哈。” “” 迪卢克却想起了那位愚人众执行官垂死前的哀嚎。 “也许真如此也说不定呢。” 话语未落,就有小男孩热热闹闹地闯了进来。 “维可哥哥,你在这里吗?我在堆高高比赛中得了第一名哦!” 女孩怯懦地躲在门后,想进又不敢,牙齿倒尖锐。 “笨蛋!明明都是柯莱帮你的!” 安柏一手拦一个,手忙脚乱的样子,看着悠闲喝酒的凯亚,气不打一出来: “小朋友们不许进酒馆哦!等等,维可缇木也不可以进酒馆吧,凯亚!你又做坏事!” “怎么能算坏事?他可连杯果汁都没喝就睡着了!” 不喝就对了。 绕过门口混乱的几人,柯莱猫一样地溜到沉睡的少年身边,悄悄地将果汁倒入嘴里。 维可哥哥很厉害,用不上凡间食物的供养。 咕噜。 好甜,好喝,这个红头发的大人手艺不错嘛。 轻手轻脚地把杯子放回远处,小柯莱出神地看着少年沉睡的脸。 真的很好喝,有点想让维可哥哥也尝尝了。 “碰。” 又一杯全新的果汁落在绿发少女的眼前,背景是酒馆老板潇洒离去的身影。?不,虽然很帅气但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柯莱攥着那杯果汁发呆。 我、我不是因为嘴馋而偷喝的啊!我只是不想浪费! “哇!柯莱姐姐,我也想喝果汁” “好的,三杯果汁,全记凯亚账上。” “喂!” 第 125 章 “丽莎, 你说的那个被注射了魔神残渣的孩子在哪里。” 黑袍下盖着白发与红眼,须弥的使者带着希望来到了蒙德,赛诺率先看到了正在室外和安柏游戏的绿发姑娘。 虽然瘦弱, 病容还挂在脸上,但眼神闪闪发亮, 带着警惕的光。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身患魔鳞病的同时还能维持住这种状态。 正义的大风纪官暗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知道被强行注射魔神残渣会有多么的痛苦。 “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很好, 封印仪式可以着手准备了。” “嗯?我的好赛诺, 我在信里没说清楚吗。” 手指轻点, 魔女笑得优雅。 她伸手一推骑士团的门, 蓝白色的少年身影就现在了大风纪官的眼前,在他的身后,正有两个病怏怏的孩子在玩弄他的白尾。 “把白纸盖在鳞片上面, 再用铅笔嗖嗖嗖!哇!” 精细的纹路被留在纸上,铅痕齐整。 孩子高兴地举起作品。 “和维可哥哥的尾巴一模一样!” “也没有吧, 明明我的更清晰一些有人来了, 快藏起来,伟尔!” 幼稚的吵闹挤满了整个房间, 换来大风纪官震惊睁大的红眼。 注视魔神残渣后还幸存着的魔鳞病患者居然有三个!? 不应该啊, 一个状态好还可以说是特例,但这里,可是有三个啊! “翻倍。” 震惊中,赛诺突然抱起手臂, 一脸严肃地低沉下了声音。 “什么翻倍。” 尖耳抖了一下,少年龙尊有些疑惑地看向被丽莎领进屋内的须弥少年。 大风纪官叹息一声, 拉下了兜帽。 “提纳里的徒弟,超级翻倍!” “” 为这位名叫提纳里的先生默哀。 尾尖在孩子的面容上拂过,龙尊安抚着因陌生人到来而显得有些不安的小鸟。 “伟尔、薇塔,尚有血脉相连的家人存活与世,倒也不必如此心急,总得问问他们的意见。” “啊,那真是太好了。” 轻松了一口气,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赛诺立刻回归了工作时的状态,犀利的目光扫过蓝发少年的全身。 蓝发、蓝角、长尾巴,真是奇特的人啊,回去一定要和提纳里分享,也不知道他在雨林里见没见过类似的人。 “维可缇木,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哼。” 对方可是须弥的大风纪官,少年龙尊对此毫不意外。 也不知道这位先生是从哪一个愚人众口里得知的,我在至冬做王子时,可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声望。 “是在愚人众的通缉令上,‘神出鬼没,蓝色幽灵’,维可缇木。” 好长的称号,等等,在什么上发现的? “!”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少年人微微张大了眼瞳。 通缉令 是女皇下达的吗。 终于要改变迂回的策略,对我彻底下杀手了吗 割袍断义,分道扬镳,断个干干净净的,也好。 龙尾略显低沉地垂在地面上,但心情其实也不算太难过,他对上赛诺的红眼,舌尖带刺: “哼,幽灵,我的白袍子还真是披对了那么,与至冬交好的须弥使者要把我这个通缉犯捉拿归案吗。” “不,通缉令刚发下来,就被撤销了,连我也就看见了一眼。” 赛诺摊手,示意他放轻松。 “这通缉令好像是由愚人众的某些中高层们一起擅自发行的,被某位执行官发现后很快就撤干净了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一边解释着,一边看着蓝发少年的反应,赛诺心中的所猜所想,此刻无人知晓。 “风纪官们只知道那段时间的愚人众内部好像颇为动荡,好多熟悉的面孔都从中消失了。” “” 曾经的至冬王子瞬间明了现状。 想必是某些贼寇是被杀怕了,聚起伙来反击了,真是可怜可恨的家鼠。 撤销通缉令的执行官斯卡拉姆齐,罗莎琳,潘塔罗涅,是谁的可能性都有,神明也未尝不可 什么啊,果然断不了啊。 龙尊略显忧郁地想到了一些熟悉的朋友。 他们也许确实不是好人,手里沾了无辜人的血,但 对维可缇木真的很好。 该如何处理与他们的关系,少年还在迷茫。 * “啊啊啊啊啊!” 挣扎与痛苦的喊叫声中,黑蛇样的魔神残渣被彻底封印,柯莱满头大汗地获得了新生。 疯狂的呓语与漆黑的火焰不会在灼烧她的灵魂,但此刻的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侦查骑士出神,一副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模样。 痛苦是习以为常的,但那痛苦过后的奖励,是真实存在的吗? “恭喜你!柯莱!” 直到被安柏热情地拥入怀里,她才微微露出一个浅笑。 我好像被拯救了呢,妈妈。 “恭喜,柯莱,你会拥有更好的明天。” 真心实意的庆祝后,蓝发的少年立刻伸手去捉年纪稍大些的女孩: “薇塔,到你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孩子们恢复健康。 谁知那女孩却把头一扭,又惊又慌地哭叫起来: “我不想封印,我不想封印!” 竟是被柯莱封印的痛苦惨叫声吓破了胆子,小小的手掌胡乱推在龙尊的胸膛上。 “我会痛死的!我不想死!” 她挣扎得是如此剧烈,以至于本在期待的男孩子都缩起脖子,心里升起几分退缩之意。 这、这临门一脚了怎么还吓跑了。 心里默默地崩溃,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龙尊放缓声音安抚起年幼的孩子们: “不会有事的,你们看柯莱姐姐,她现在很健康哦。” “嗯?对,对!” 虽然幻痛还残余在神经中,但少女还是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她学着侦查骑士,安抚起自己弱小的同伴。 “我完全没有问题了,真的。” 笑容有些僵硬,可信度寥寥无几。 “哇哇哇!!” 孩子无知,闹得更厉害了,少年龙尊目光带上了无措,落在了负责封印的赛诺身上。 朋友,说句话。 红眼一移,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赛诺选择了以实相待。 这是必要且不能对当事人隐瞒的流程。 “抱歉,但是封印就是会有风险的。” 他意有所指地指了指龙尊尾巴上的鬃毛。 “就像是刮尾巴毛也有刮伤感染的风险的一样,微小,但存在。” “呜哇哇!我不做我不做!” 在孩童越发惨烈的哭叫中,漂亮的蓝眼逐渐染上了无语 谢谢你的提醒,但我从来不剃尾巴上的毛。 赛诺头继续偏着,不敢看龙尊的眼: “咳,几率真的很低的,完全不必担心。” 但孩子哪里懂什么几率?小小的脑袋瓜里除了生与死,装不了太多东西。 没办法了。 “薇塔不想死,对吗。” 龙尊蹲下身,把手放在孩子的肩膀上,姿态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但是呢,孩子,如果不封印,也会死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啊!” 伸手抹去泪水与污痕,恐惧让她不断颤抖。 “可是维可哥哥,我害怕啊我真的好害怕啊我不想死,也不想痛,更不想经历这一切!” “大人都说,只有做坏事才会被惩罚,但我什么坏事也没做,为什么会痛,又为什么会死呢?” 小小的声音如勾子,狠狠地刺了一下龙尊的心。 此等痛苦,皆是拜愚人众,拜博士所赐。 “孩子,我很抱歉。” 将饱受伤害的孩子抱入怀里,曾经的至冬王子不知自己为何道歉。 这也本不是他的错,但有些人的心就是如此柔软,竟试图支撑起整个世界。 “自己做选择吧,薇塔。” 声音微微放缓,维可缇木以退为进,不再强迫孩童封印。 “你的生或死,本就不应该握在其他人的手里。” “但是孩子,我要向你许诺。” 蓝眼尖锐如铁,寒光从中迸裂。 “无论你的结果如何,那害你沦落到如此境地的罪人,必要遭受千百倍的报偿!” 意志很坚定,话语很帅气没错,但 “不要说得像我已经死了一样啊!我、我选择封印呜呜呜!” * 三场封印结束,离别也将开幕。 少年披上那张过大的白袍,小心地将蓝角从兜帽上的破口中穿出。 一袋摩拉堆在骑士团的桌上,用作烧毁屋子的补偿。 “小鬼,你年龄不大,又浪迹天涯的,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管不住嘴,凯□□不自禁地开始试探。 “哦。” 不觉得这有什么特殊的,少年诚实回答。 “有个富人花了二十亿摩拉买了我一夜,后来我发现钱一直放在这件白袍里。” “噗——咳!咳!?啥?” 这是他第二次把酒喷到桌子上了,但是完全没人来训斥他。 一盒红药丸塞进呆立原地的红发酒保怀里,他正摇晃调和的酒液早已顺着杯缝流光,沾湿下摆与长裤。 “这是什么?” 努力调整着思绪,让自己维持住镇定的模样,迪卢克老爷看着药丸发问。 “是人参果,安全无公害。” 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果汁推给咳呛连连的凯亚,维可缇木对着迪卢克殷殷嘱咐: “如果有一天,邪眼的反噬还是来了,你就吞下一粒这个,可以保你的命哦,也不要多吃了,对身体不好。” “我记下了,不过” 红发贵公子的脸色扭曲了一会,最终还是在柜台下抽出笔和纸。 “维可缇木小先生。”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小心谨慎地开口: “介意不介意描述一下这位犯、咳!有钱人的形态特征?” “?” 一点情报送给琴副团长,愚人众绝不可信。 “多谢您的提醒,维可缇木先生,蒙德城会永远记得你的帮助,欢迎你的到来哦,这些情报可以传一些给其他国家的人吗,我保证对方也会是可信的人。” 一点故事送给图书馆长,关于火焰的魔女。 “我也被称为魔女呢,我也曾在须弥学习过呵呵,不过我是紫色的雷电魔女哦,小家伙。” 最后的最后,三枚鳞片送给三个孩子,祝他们前程无忧。 比起年幼孩子们单纯的快乐,柯莱想的更多。 “维可哥哥,你不会是自己伤害自己了吧!” “怎么会,这都是我在战斗中不小心掉下来的。” “嘶听起来就就好痛!” 赛诺却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如此精巧的纹路,真是大自然的奇妙造化如果能刻在牌面上好朋友,还有吗?” “?我又不常受伤,下次见的吧。” “唉,你这么说的话,其实也不是非要不可其实还有一件事,维可先生。” 忽地,他端正了神态,露出浅浅的微笑。 “我要感谢你,朋友。” 此刻,站在这里,不是严肃的大风纪官。 右手向龙尊伸出,阳光照暖他深色的皮肤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 “我要感谢你,朋友,感谢你选择救助了这三个须弥的孩子,不求回报,真情实意,让他们得有回归故土的机会。” 在维可缇木怔愣的目光中,他以最大的善意,给出他目前所能给出的最大承诺。 “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一定到须弥城来找我。” “无论如何,我相信一个不求回报帮助他人的少年,绝不会是个坏人。” “” 如此直接的承认,如此直接的感谢。 都是在至冬永远接触不到的事物。 于是,在三个孩子的注视下,持明少年也微微露出微笑,白肤与黑肤相触,巡林官与须弥人握手。 “好。” 一如千年前。 第 126 章 “赛诺!去蒙德一趟不给我带什么特产来就算了, 怎么还给我带了一个孩子。” 将疲倦的少女安置在巡林官的营地中,提纳里轻轻地关上房门,转头立刻训斥起好友来。 “我可是被你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心虚地摸摸鼻子, 赛诺不敢反驳。 才一个孩子就吓成这样,如果是三个孩子, 那你岂不是得吓上天,嗯 到时候巡林官的职位, 是不是需要改成巡空官呢? “孩子怎么不算特产呢?只是柯莱不是蒙德特产,是须弥特产, 毕竟她是在须弥出生的。” “不要转移话题!” 大毛尾巴愤怒地在身后扫荡, 不满的情绪浮于表面, 小小地发泄了一会, 也就算了。 毕竟,和他的朋友一样,巡林官也有着正义又善良的心。 “又魔鳞病又魔神残渣的, 还没有家人在身边陪伴,真是幸好你发现的及时。” “是啊, 也多亏了维可缇木的帮助啊, 提纳里,我跟你说, 明明连自己都是一个居无定所, 浪迹天涯的少年,却愿意无私地伸出双手帮助异国的陌生孩童,我很敬佩他,也想要和他成为朋友。” “那确实很厉害, 三个孩子都是须弥的吧?教令院真应该给他发张锦旗他长什么模样,若有朝一日我在雨林里看见了, 也好感谢他。” 说起那个少年,连少评价他人容貌的大风纪官也忍不住赞叹。 他有着玉一样的顶角,比璃月的夜泊石还要透彻。 他有着海一样的头发,比枫丹的水波纹还要顺滑。 最重要的是,提纳里,他有着比你更长,更奇特的鳞片尾巴呢,只是可惜总被小心谨慎地罩住 他本是随口向自己的狐狸朋友分享,谁料提纳里的表情越来越惊愕,越来越不敢置信,连长耳朵都紧绷绷地立起。 “喂,赛诺。” 他干咽了口唾沫,棕绿色的眼睛微微震动。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小吉祥草王与大巡林官的故事?” 好端端的,怎么还讲起了童话? 赛诺不解但尊重: “以神明为原型的童话吗,真少见,听听也不错。” “那是一个极其黑暗的童话,只在巡林官与雨林的村庄里代代流传。” 少年的声音带着清朗与不安,将层层包裹好的历史传递给自己的朋友: 「传说,千万个太阳升起以先,千万个月亮落下以前,名为持明的小龙儿倾慕智慧,悄悄地变化成人,来须弥捡拾树王的枝条。 在广袤的树荫下,六院的智慧结成果子,持明吃了,觉得甚为甘美。 “群星形轨迹,土木磊宫殿。” “历史溯过去,语言通人心。” “元素平灾秧,生命永不朽。” 小龙儿虽非人类,却有着比人类更知恩图报的美德。 “传道授业恩,自当有回报。” 对着倾囊相授的大树,他许下诺言。 “你的土地,你的子民,你的国家,我会帮助你三次,作为你我之间师生情谊的凭证。”」 “到目前为止都很正常。” 大风纪官微微松了口气,取了个墩墩桃咬了一口,奔忙多日,他也有些累了: “就是听起来像教令院的招生简章,这位小龙儿学习能力还真强,居然能把六个学院的知识都学一遍,真是太厉害了。” 紧绷的兽耳一下子泄气,无语地抖了抖。 “喂喂,童话里肯定会有杜撰成分的。” “但是赛诺,请听我继续说,这绝对不是个友善的故事。” 「末日来到,树王去得突然,小龙儿找不见她的身影,只在原地寻到了一株小小的嫩芽,和遍地的黑暗疮痍。 好吧,好吧。 虽然人不在了,但承诺还是需要达成的。 小龙儿摇身一变,成为了雨林中的大巡林官,将淤泥从青草地上洗去。 对于土地的诺言已经实现。」 “是不是有些太突然了,而且我记得须弥现在根本就没有大巡林官这个职位。” “闭嘴,赛诺。” 「他又将新生的嫩芽小心保护,细心栽培,盼望她成为新的大树。 嫩芽虽小,却有着童稚的智慧,引领子民走向归家的路。 对于子民的诺言已经实现。」 “所以草神大人是在大巡林官的指导下成长的,嗯” 赛诺想起经常在须弥城里视察的小小神明,对方总是孤身一人,脸上带着冷静且平和的微笑。 “如果是真的,那真的好辛苦啊。” 不知是在为谁而感叹。 * 「只剩下对于国家的诺言了。 大巡林官生命漫长,不为此心急。 但短寿的虫豸看不惯他的从容。 他们一边啃食着果实,一边叫嚣: “用你的鲜血灌溉嫩芽,我们来浇土,保证她会长得更快!更好!” 于是骨骼被铲断,为枝蔓的支撑架;脂油成香膏,将树干的皲裂抹平;肌肉做土壤,其上生出最美丽的花。 在小草的无助哭声中,小龙儿不见了,第三个诺言得以实现。」 * “结束了?没有转折?” 炎热的雨林里,赛诺浑身一凉,嘴里的墩墩桃也不甜了。 “善有恶报,还是如此平淡血腥的结尾确实太黑暗了,这种少儿不宜的童话到底是谁流传下去的。” 听了个不好的故事呢。 说不上难过,毕竟只是个童话,但心情总有些郁闷,大风纪官把果壳丢掉,只觉得更加疲累了。 他看向神色依旧凝重的好友,心中升起淡淡的不解: “所以,你为什么突然给我讲这个故事?” 手指焦虑地挠起了自己毛绒绒的耳后,提纳里只感觉自己的面前是一片迷雾。 “你不是生论派的学生,也不是巡林官,不知道也正常。” 犹豫片刻,他终于还是选择将自己的疑惑向朋友倾诉: “赛诺,我觉得,大巡林官持明是真实存在的,生论派是亲近草神的学院,巡林官更是草神信众的代名词,而当一个新的巡林官入职化城郭,这个童话就会被老巡林官们再讲诉一遍。” 什么样子的□□值得巡林官们将它变成一个传统? 别说提纳里,赛诺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但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故事。” “你听过就怪了。” 提纳里慷慨地送给赛诺几个嫌弃的目光。 “虽然风纪官们皆以正义为立场,但以前你就读的学院,素论派,立场可大都偏向已逝的大慈树王啊,更别提现任大贤者阿扎尔” “他们怎么会允许这样的故事在教令院流传?连虚空里都查不到。” 只是想想这些,两个优秀的学者就不禁感到了头疼了起来。 唉!同胞们啊,你们追随已逝的幻影要到几时呢? 你们所寻求的,到底是树王有求必应的慈悲,还是自己的贪欲呢? “别说这个了,你知道吗,赛诺,大巡林官的外表描述十分详尽。” 抽出纸和笔,提纳里严肃着脸,提起手腕将一些共同点写下。 “蓝发,蓝眼,如玉的角,蟒蛇般覆鳞嵌鬃的尾” 全都对上了。 大巡林官持明和 维可缇木。 双手交叉于面前,将头脑从须弥政局上移开,赛诺重新思考起整个童话。 大巡林官持明,代代相传的童话,割裂的两派,目光澄澈的少年以及。 他抬头仰望须弥城。 恢宏的圣树拥抱着整座城市,那是大慈树王的奇迹,只是 只是那圣树好像被什么巨兽猛烈撞击过,阳光从巨大的创口里射入,明晃晃地照在城市里。 残破而丑陋。 妙论派中的部分学者一直在向小吉祥草王申请修复圣树,修缮须弥城,但草神大人从来不同意,阿扎尔居然也不反对 对于国家的诺言,除了须弥以外再无其他可能。 但短命的虫豸,指的是谁?圣树又是谁撞坏的? 大巡林官和维可缇木,又为何如此相似? 童话应该还有下半段。 赛诺确定,他在其中闻到了血腥的,罪恶的气息。 那罪恶跨越数百年,在层层包裹的纱布下仍散着扑鼻的恶臭,刺激着大风纪官的感官。 “” 实在是无法置之不理啊。 如果那童话是真的,如果无辜人的冤血真的就浇在须弥树根下。 电光闪烁于手掌之间,红眼坚定胜过沙漠的太阳。 “善与恶,都应被称量。” 没有置之不理的可能性。 “是时候去参见一下草神大人了。” * 残破的圣树拥护着智慧宫,智慧宫里居住着小小的神明。 “草神大人,我想修缮圣树,重整整座须弥城。” 金发的建筑师表情恳切,据理力争: “须弥城是须弥的门面,是一个国家的形象,外国的友人第一眼都会被倾斜破损的圣树吓到,担忧自己的安危,这怎么能维护须弥的形象呢?”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 “修好了圣树,妙论派拥护你的人也会更多啊!” 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你说的都对,卡维。” 但小小的神明只是揺了揺头,露出了有些悲伤的微笑。 “但树下的血若不干涸,那长出来的枝干,也定是黑的。” “卡维,卡维,我执着的孩子。” 她轻轻地拍着手,笑意不达眼底: “你若查清树下的血来自何人,看清智慧之城下深埋的罪恶,并将真相传扬,我就许你漂亮宏伟的须弥城。” 大建筑师一头雾水地走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 “小吉祥草王大人。” 前来觐见的人是须弥的书记官。 他强健如豹,智慧如狐,为须弥繁华表面下的危机而感到不爽。 “您明明有能力也有实力□□令院六院了,为什么放任他们做愚蠢的决定,像个溺爱孩子的母亲一样在旁边观看?” “你说的不对,艾尔海森。” 小小的神明揺了揺头,面上无甚表情。 “我对他们的爱已经夹杂了阴霾,无法再真心实意地指引他们走正确的路。”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我智慧的孩子。” 她轻轻地拍着手,悲伤溢于言表: “你若查清六院分裂之始初,看清祭坛上羔羊的脸,并把真相传扬,我就许你一个圆满无忧的教令院。” “没有矛盾的工作环境,真是很有诱惑力的奖励。” 书记官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纳西妲轻轻坐上秋千,绿瞳暗淡。 这是须弥的人类所犯下的错,也必须由须弥的人类将它们挖掘,将它们弥补。 否则 我就无法真心实意地爱他们。 但几百年过去了。 每一任大贤者都知道真相。 每一任大贤者都隐瞒真相。 总有孩子无知地闯到她面前,带着满腔疑惑与期待离开。 回来的却甚少。 持明先生啊,持明先生啊,时间太久了。 久到愤怒的龙都离了雨林,善战的夜叉离了沙漠,所有人都找不到你的痕迹。 而我所坚持的一切,真的有其意义吗。 “神明大人啊。” 前来觐见的须弥的大风纪官。 “你来向我寻求什么呢,赛诺?” “我不求财,不求利。” 一张白纸犹豫着,被奉到孩童的面前。 其上有铅画的鳞片纹路,熟悉又可爱。 “我来求一个真相。” “!” 胡狼头的少年惊恐地看见,源源不断的泉水从纳西妲的眼里流出。 神明竟也会流泪吗? 一边伸手擦着泪,一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画,纳西妲声音呜咽: “赛诺,赛诺,我正义的孩子。” “求你快用你的船桨,去打捞义人的遗骸,求你快用你的雷电,去涤荡黑暗的污秽——” “并将真相传扬!” 万不可让义人的义,因恶人的恶,从历史中埋葬! * 烟雾缭绕的绝云间,众仙吵闹不休。 “云雾初开,风光月霁,需披荆斩棘,栉风沐雨卜文虽然不算完美,但也比上次那个好,就是这个方位” 弥怒一脸无语地看着仙力在罗盘上乱窜。 “泽苛还在提瓦特大陆上吗?” 留云性急,恨不得变成原型狠狠叨同伴两口。 “诶呀理水,本仙真服了你这个卜算阵法了,年年汇聚我等仙力运转,年年算不出个正常结果。” “我能有甚么法子!” 理水也是无奈,忙扑闪着翅膀远离脾气暴躁的老友: “泽苛又不是提瓦特本地人,这阵法能卜算出个当前状态已经相当不错了!你没看见连帝君大人都算不来泽苛的当前位置吗!” “” 留云悄悄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摩拉克斯,不出声了。 “怎么了,石头脑子,你不会又自责了吧!” 岩龙可最讨厌老朋友这副德行,眼一眯,直接伸出手指去推他的脑袋。 摩拉克斯被推得一晃,思绪也不由得住了,只是心里还是有几分说不出来的郁气: “我只是在想,你我皆知道,泽苛的性子又倔又急,绝不是个妥协的,所以” 他到底要经历多少辛苦,破了多少迷雾,才换来这个如拨云见日般的签文呢。 “想那么多做什么!” 在第一次卜算出朋友性命无忧时,龙王的暴烈怒气就被瞬间安抚,开始回头关照自己闷葫芦一样的好友。 “等他回来,让那些他喜欢的后辈们好吃好喝地供上几百年,保证什么伤痛都会被修补好!” “哪有那么容易,真胡闹” 口里这么抱怨着,岩之魔神的心还是静了,他开始思考起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泽苛到现在还没有回归璃月,除了记忆出了问题以外再无其他可能。 自发离开璃月去寻找泽苛的仙人有很多,只是都没有什么收获。 但这也难怪,毕竟泽苛速度快,又善于躲藏隐匿,在战争时也屡屡立下奇功 结果就是连自己人也找不到他。 线索还是太少了。 * 九天之上的群玉阁内,天权星将多种情报一一整理,镌刻于脑海。 深渊教团的活动开始变得有序,是有领导者被选出了吗。 但又有大量深渊法师的尸体在各国的野外被发现,伤口处有水元素凝集 “凝光大人。” 信件被恭敬地呈到桌案上。 “是来自蒙德的信。” “哦?一定是我的好笔友琴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情报来给我分享吧,正好我也有些累了,来放松一下好了。” 手指优雅地捻起信纸,身子微微倚靠在软椅上,她开始了阅读。 哦,是关于愚人众的情报,这我可得仔细看。 ‘凝光大人好优雅呀。’ 侍女的眼神亮闪闪的,带着见到偶像般的娇羞。 她的同伴亦小声赞叹: ‘掩月天权,谁说不是呢!’ “” 对这些赞扬一无所知,天权星的面容越来越严肃,闲适的表情荡然无存。 “怎么了吗,凝光大人?” 异样掩饰不住,连普通的侍女都察觉到了。 女子的手指却瞬间攥紧了纸张,蒲公英骑士的字迹都要被揉皱。 “帝君发给历代七星的画像在格子里,你帮我取来不,这种形象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 她忽地站起,鞋跟优雅却极快地敲响楼梯。 “甘雨现在在月海亭吗,我必须亲自去找她一趟。” “事关,九沃龙尊。” 第 127 章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终于在一个晴天,微风与希望之神悠悠转醒。 共同作战的风之魔龙找寻不见,巴巴托斯有些担忧, 但还是决定先看看蒙德城的现状。 惊飞鸽子,和门口的守卫问好, 用诗歌换苹果,一切都是如此地熟悉与日常, 好像五百年间什么变化也没发生。 直到他背后一凉,惊魂一瞥, 看见了酒馆正端坐着两个璃月的先生, 目光犀利地看着他。 巴巴托斯惊得辫子都要飞起: “摩拉、咳!你怎么在这!还带着若陀先生?” 这可不是他大惊小怪, 在他的心里, 摩拉克斯还是那个闷在璃月不出门,满脑子契约和子民的操心老父亲。 这五百年改变了太多。 若陀龙王无语地一掌拍上脑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风神两眼: “你这家伙为什么睡了这么久!但凡你早醒来几个月” 可能就把到处乱跑的泽苛给拦下了! 若陀想起那位琴副团长对泽苛满口的夸奖与赞扬就觉得高兴又好笑, 其中还夹了些心酸。 高兴啊,终于找到了游子的影子。 好笑啊, 老朋友居然被人类当成后辈来照看了。 心酸啊 你被受恩的人类背叛谋害, 流离在外四百余年,今日却依旧向他们伸出援手, 初心未变。 不知情的路人交口称赞, 而龙王,只想要流泪,为朋友道一声不平。 巴巴托斯却完全不清楚这些内情,只是被质问得满脸茫然: “又不是我想睡那么久的, 谁叫我们蒙德没有九沃龙尊?欸对了,特瓦林应该是被深渊污染了, 一会让泽苛帮帮我的忙” “恐怕不行了,朋友。” 摩拉克斯颇为无奈地合上金瞳,忍下长长的叹息: “我要与你谈论的事情,就与泽苛和至冬有关。” 泽苛为何在大陆上游荡,彻夜追杀深渊与愚人众? 摩拉克斯有预感,如果不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凭泽苛现在这种没有记忆的状态,就算是顺利地被自己拦下,也无法放下行囊,安然休息。 * 蓝色的少年仍记得当年赤脚踩进雪地里的滋味。 全身仅余一条长袍,坚硬的白鳞可以抵挡伤害,却带不来温暖,刀片般地覆盖体表,吸取内心的余温。 没关系。 凛冽寒风中,持明龙尊倔强地挺直腰身,昂起头颅,不容许自己因寒冷蜷缩。 我有火热的灵魂,滚烫的心脏,冰与雪,都不能将其覆盖。 所有被烫化的雪,都将成为我的武器,我指尖的水刃,我掌中的水鞭,涤荡污秽的罪孽。 背后是正在坍塌的宫殿,前方是未明的道路,龙尊抛下一切,走入了人世间。 留下他迷茫的朋友。 “哈?维可缇木叛变!?你到底清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紧急会议召开,刚结束任务的人偶匆匆赶来。 “他是至冬的王子,哪有王子背叛自己国家的!” 这简直、简直比母亲遗弃孩子还要荒谬! “事实就是如此,斯卡拉姆齐。” 蓝发的劣医依然挂着那副讨打的笑容,挑拨着木材,往里填加着薪火。 “还不是某些人娇宠他太过,把他给完全惯坏了,要我说”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为首的统括官: “对待必定会有叛逆期的孩子,就应该先用细绳捆好,糖果与教鞭严加管教,这样长大成熟后也会如良犬般乖顺,生不出太多事端。” “你、敢!” 不等丑角回话,高傲的女声径直插入,怒火喷薄。 是八席,女士。 “我有什么不敢的?” 博士冷笑一声,今日的他攻击力惊人得旺盛,连往日里的优雅形象都不顾了。 优柔寡断,不合时宜的善良,竟让瘸腿的鸟儿都展开翅膀飞了!这让忍耐多年,仅以血样解渴的学者如何能接受! “倒是你,世人厌憎的魔女,不会因为帮助女皇抚养了维可缇木区区数日,就以他的母亲自居了吧?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你!你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火炎的魔女虽然冲动,但也不是真的无谋,她立刻发现了其下的漏洞,想起了深夜来袭的贼人。 “好哇!可怜当时的王子才多大,你就开始算计他神奇的能力,想把他占为己有了吗,博士?” 一无所知的魔女以为自己抓到了博士的把柄。 “小心女皇的烈怒冻伤你的舌头吧,僭越的臣子!” “” 但那可恨的学者只是对她露出了个嘲讽的笑容,便浑不在意地偏过头去,一副不屑与傻子辩论的模样。 不对劲。 虽然心灵还被王子叛国的噩耗所撼动,但散兵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了其中的违和。 且不说维可缇木神奇的力量指的是什么,但博士的姿态明显表明: 女皇,原谅并忽视了博士对自己养子的窥探。 “” 什么啊。 神明和人类还是如此地令人作呕。 他伸手,捂住左胸膛,只感觉心里涌起了强烈的悲伤。 这只是个形容。 毕竟,我身为人偶,是没有心的。 执行官来得还算齐,只是真心实意为王子殿下担心的不太多。 潘塔罗涅推推眼镜,一派无害的模样,在少女欢快的小曲中,将一切尽收眼底。 “维可缇木殿下叛逃已成定局。” 犹豫着加上敬称,公鸡直言试探: “不知我们从今往后,该如何对待这个孩子?” “安静。” 澄如明镜的殿堂前,丑角下达女皇陛下的旨意: “以刀剑伤他,但不可伤他性命。” “以谎言害他,但不可害至疯狂。” “将抚养之恩情化为缎带,将昔日的温柔捶成绒布,牵绊他勇往直前的脚步,若王子回头——” “金玉所铸的冠冕将永远带在他的头上。” 原来如此,以情动之,试图说服维可回头,不再与至冬为敌吗。 斯卡拉姆齐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还没有到达最坏的地步。 但人偶却不知道。 持明的龙尊,有一颗至刚至烈的心。 你若强行令它柔软。 除了碎玉一地外,你将什么也得不到。 那已经是多年前的旧事了,无论是帽帽还是罗莎琳,叛逃冬都后少年龙尊都没再见过。 在又一次彻夜将深渊教团驱赶后,持明少年婉拒了村民们的挽留。 “小伙子,留下来吃顿饭也是好的呀!” “我还有很急的事情要做。”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拒绝了,维可缇木脚步匆忙,尾尖却愉悦地翘起。 快乐。 海面上波光粼粼,金色的光束一缕缕地射在他的身上,带来沉沉的睡意。 快乐但疲惫。 于是也不想返回陆地了,就潜在水面之下,蓝发的少年舒展开身子,尾巴长长地在身后荡开,手脚也自然地放松,任由水压与重力将自己拖入海底。 压力和疲倦都被暗流冲走。 很舒服。 困乏的持明龙尊就这样闭起了眼睛,像婴儿靠在摇篮里一样,安静地在海里睡着了。 梦里没有雪,也没有火。 “精灵先生精灵先生!” 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吵。 “请振作些!” 烦。 感受不到恶意,又自恃于强大的武力,持明龙尊根本懒得理在自己旁边作乱的小东西,瘫软着身子任由他在耳边无力呼喊。 “怎么办啊佩伊他完全没有反应” 犹豫了片刻,两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龙角,并逐渐用力,向岸上拖去。 “至少、至少不能泡在水里”!? 鳞片被沙粒磨得发痒,再也忍受不了,持明猛地睁开双眼,刺目的阳光直直晃入视野,逼出一串生理性眼泪。 “” 腰腿一动,将角挣脱,龙尊少年面无表情地伸手擦去自己的泪水。 “啊,抱歉,精灵先生,是我弄痛你了吗。” 金发蓝瞳的雀斑少年怯怯地搭话。 这倒是没有。 区区力气大些的人类,我杀得多了,没见过有几个能伤了我的。 “” 他本是想那么说的。 但是真奇怪啊,这眼里的生理性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蓝瞳好似小小的泉眼,从中源源不断地泵出无色的水。 好累,算了。 在金发少年的注视下,龙尊放弃了挣扎,板着脸开始面无表情地流泪。 “精、精灵先生!?您、您怎么了吗?” 水一滴滴地打在沙滩上,对着这奇异的一幕,菲米尼不知所措,惊慌地抱住自己的好朋友佩伊。 “啊你知道吗,孩子。” 没有指责,也没有悲伤,龙尊只是无奈地长叹一声,摇摇头发泄了一下心中的郁闷: “为了工作,我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合眼了。” 他轻轻抽了下鼻子,流泪的蓝眼幽幽地看向菲米尼: “今日,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睡觉,还被你捞上了岸。” “睡、睡觉?” 少年好不容易努力克服恐惧伸出援手,却换来这样的结果,菲米尼只觉得浑身都尴尬到发麻。 “对、对不起,因为、因为叫不醒你,我还以为,你昏厥过去了” 结果不仅打扰到了精灵先生休息,还把他弄哭了呜。 “我没有哭。” 少年龙尊淡定地擦去脸上的泪水,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就像鳄鱼也会流泪一样,我刚刚是在排盐。” “生理反应,无需挂怀。” 菲米尼有些不信,但一时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他只能愣愣地看着蓝发的精灵捞起长袍,排出水元素后披在了身上。 “不睡了吗,先生?” “哦。” 白尾轻轻地扫过了这个好心的人类少年,龙尊随口安抚了下这个害羞的孩子。 “还是得多谢你的提醒,我发现了这个地方并不安全,所以,我决定去枫丹城里找个旅馆好好歇一歇。” “” 真的如此吗。 呆呆地摸了下被绒毛扫过的地方,菲米尼只感觉这次的相遇充满了怪异。 精灵先生先这么称呼吧,身上没有神之眼还能在水下呼吸,怎么想也不是普通人。 精灵先生明明面上没有悲伤的表情,脚步也轻快,但是 “先、先生。” 菲米尼情不自禁地迈开了脚步,鼓起勇气去呼唤龙尊。 但是,总感觉,他好像 有点累。 “先生,我知道哪家旅馆比较好,请让我为您指路” 欸? 一眼看得到头的沙滩上,没有精灵先生的身影。 走得也太急了些吧。 水元素绕在身边,脚步轻忽又飘荡地穿过人群,连感官最敏锐的警官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来到水之国枫丹,龙尊有自己的缘由。 比如又强盛起来的壁炉之家,比如不知道还是不是愚人众领地的梅洛彼得堡,又比如 眼瞳在蓝发的路人身上流过,维可缇木想起自己所收到的情报。 博士的切片之一,好像因为畏惧自己连年的追杀,逃入这座正义之国了。 “喂!可疑的生物!”警惕的声音。 逃到枫丹科学院的可能性最大。 “喂!可疑的白袍生物!”警惕且有些不敢置信的声音。 但也可能反其道而行之,不能大意。 “喂!可疑的蓝发白袍外国生物!不要装听不见!” “!!” 龙尊低头一看,一个小小的奇异生物正愤怒地瞪着他。 “你什么眼神!没见过美露莘吗!” “立刻拿出你的证件,接受检查!”? 盯着小警官软乎乎的触角,袖珍的个子,龙尊的蓝眼立刻震惊到放大。 美露莘我是听过的,但这种比人类还要弱小的生物为什么能发现我的痕迹? “咦?有什么异常吗?” 感官迟钝的人类终于反应了过来,迷茫地看向这边。 “这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吗哇!什么时候出现的!” 此时的维可缇木还不知道。 在这座正义之城里,他将会用升腾的水,再一次洁净自己本就无垢的灵魂,留下一颗闪耀的龙心。 第 128 章 也许是因为连日奔袭过于疲倦, 也可能是因为自傲于自身的隐藏能力。 少年龙尊竟一时不察,被感官敏锐,视觉异于人类的美露莘当场抓住, 当成了可疑生物细细地对待。 是的,生物, 至少现在,没有一个美露莘觉得他是人类。 “可、可怕的家伙” 连细细长长的尾巴都吓得直了起来, 美露莘梅莘瑟瑟地躲在了同伴身后。 “最高审判官大人在上,卡萝蕾姐姐,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可怕的生物!” “啊?” 人类警员看着少年俊俏的五官茫然: “虽然披着这么大块斗篷是有些可疑, 头上顶着的发饰也很奇怪, 但也没到可怕的地步啊?” 卡萝蕾却连连摇着头蹦起来, 看向少年龙尊的目光警惕又恐惧: “他看起来又烈又亮,就像燃烧着的太阳一样,要是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 我们都会融化的!” 虽然恐惧,但卡萝蕾清楚自己的职责。 “快快把他拦住关起来, 不能让他就这样在大街上行走!” “?” 面对着两个蹦蹦跳跳的可爱小东西, 少年龙尊疑惑地偏了偏头,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冤, 我可从不做坏事。 维可缇木无从得知, 所有美露莘都生于深渊巨兽厄里那斯的体内,是黑暗与纷争孕育的小小奇迹。 而持明龙尊体内的润黩之力本就和深渊力量水火不容,深渊所出的生物害怕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对于维可缇木来说, 当前最要紧的事可不是弄清楚这些缘由。 而是该怎么从这些警员的手里脱身。 “这位先生。” 手掌拍在肩膀上,人类的表情非常严肃: “既然你拿不出证件, 那么就跟我去沫芒宫一趟吧。” “” 证件,什么证件。 就算是有我也不敢拿啊。 前王子面上没有表情,背后却尴尬地蜷起了尾尖。 眼见着小小的少年被警官们包围了起来,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 这个时候,就算是维可缇木能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打倒逃出,但他来到枫丹的消息也会随着新闻稿在愚人众里传开吧 “咔。” 蓝角一点,清脆的快门声响起,粉发的记者从草丛里跳出: “这不是卡萝蕾警官吗,天气真好啊哦,我是说,这位小先生是犯了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这么多美露莘在往这边看?” 啊,出现了,枫丹特产。 “什么事情也没有,小姐。” 龙尊平静地抬眼,神色有几分恹恹,短暂的深眠还是不足以挽回精神上的疲惫: “只是我把证件弄丢了而已,没有什么大新闻。” 卡萝蕾心怕引来骚乱,忙顺着可疑分子的借口说了下去: “就是如此,夏洛蒂小姐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随便踏入公务现场了吗!你居然还拍照片,快删掉!” “就是打个招呼,打个招呼,嘿嘿。” 夏洛蒂也说不清楚这次的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冲动,只是远远地看见被美露莘们警惕的白色身影后,她的手指就被追随真相的本能驱动,情不自禁地抬起相机,镜头冒犯地对准了少年人的脸。 咔嚓。 虽然不知道这冲动是从何来,但不经过同意就拍别人的脸确实不好 匆匆地挠头道歉,夏洛蒂打开相机。 “我这就删掉噫!?” 刚拍下的画片其他的场景都十分清晰,唯白袍少年的头部看不清晰,残影糊成一片。 就好像是在按下快门的瞬间猛甩了几十个头一样! 但那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震惊的目光射向那白袍少年的背影,夏洛蒂迟钝地发现对方早已跟着几个警官走远,马上要拐入另一条少人的街道了。 “喂!等等我!” 来不及思考,记者小姐忙抱着心爱的摄像机追了上去,脚步挪腾,跟着拐入新街道。 然后在城市的拐角处,她震惊地看见—— 倒地的美露莘与人类中,白袍少年都立于地,他轻轻回头,浅淡的蓝眼里放着幽静的冷光。 伤害别人好像并非他的本意,但他的手段又是那样的干脆凌厉,以至于感受不到太多痛苦 “然后我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了。” 面对着紫发的特巡队队长,夏洛蒂不无惭愧地尬笑了几声。 “有点丢人啊,亏我还是神之眼拥有者呢” “你再这样不知收敛,早晚要出大问题。” 无奈地瞪了一眼横遭无妄之灾的记者,夏沃蕾也是身心俱疲: “下次做笔录的时候不要加这么多主观感受。” 而特巡队的队员在关注些更实际的问题 “两名美露莘警官,两名人类警官,再加上一位神之眼拥有者,居然一瞬间都被放倒了?真的假的?” 虽然没人受伤,但这战斗力 “老大,怪不得会派你来处理这场案件!” “不,其实还有其他原因,说起来,记者小姐,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希望你根据这张图片写一章报道” 夏沃蕾神情凝重地拿起另一张照片,上面是夏洛蒂熟悉的物种,不熟悉的脸。 她轻轻地念出照片上的标记: “前逐影庭雇员,纳蒂亚,于三日前确认失踪?报案人,尤维尔?这、这怎么回事?” 在枫丹,居然会有人对天真可爱的美露莘下手吗?难以置信! “是的,纳蒂亚是逐影庭的前雇员,她的失踪极其令人愤慨!” 拳头轻敲了下桌面,夏沃蕾难掩心中的愤怒: “而此时此刻,又发生了美露莘警员遇袭案件,根据受害者的笔录,皆提到嫌疑人有极其可怖,极其强悍的实力与气场” 所以那位白袍蓝角少年,完全被怀疑了呢。 “但是据我观察,他好像没有伤人的意思,也没有掳走昏迷的美露莘。” 对于夏洛蒂的观点,特巡队队员点头赞同,但很快又颓废着长叹不已: “灰河的乐斯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大量流通,美露莘又失踪,还有一些突然‘暴毙’的权贵,这时候还出了这种案件整个特巡队已经连轴转一个月啦!” “将这两个案件生拉硬拽地扯在一起交给队长,想必也是上头的无奈之举。” “咦!最近原来这么乱吗!” “放心吧。” 对着愁眉不展的记者小姐,正义的使者给出了保证。 “我夏沃蕾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的。” “我是相信特巡队的没错啦。” 虽然被如此承诺了。 但是就这样停止行动的话,就不是整个蒸汽鸟报社收到威胁信最多的正义记者了! 小心地摸了摸心爱的相机温亨廷先生,夏洛蒂打开了到手的情报——那本来是提供给她做寻人报道的。 “根据尤维尔先生的笔录,可以得知,美露莘纳蒂亚出现的最后地点是” 绿瞳在地图上扫过,停留在一片规模庞大的建筑群中。 “枫丹科学院中央实验室,好,出发!” * “呀,菲米尼,今天怎么回来的怎么这么晚?” 粉发的女子端着刚烤好的蛋糕,被孩童簇拥着讨要。 “母亲,母亲,我想要那块带花的!” “我也想要!” “母亲,我” 抿了抿嘴,不善表达的少年有些沮丧地抱紧了自己的潜水头盔。 “我好像做了件错事,给蓝色的精灵添了麻烦” 克雷薇只当这个精灵是和他的机械企鹅一样,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幻想朋友,于是不大在意地继续分着蛋糕: “小菲米尼又有了新的朋友了吗,真是太好了,愿不愿意和我聊一聊他呢?” 唉关于这孩子的内心世界,回头再和小林尼好好地谈一谈吧。 对母亲的担忧一无所知,菲米尼只是诚实地回答着家人的问题: “不是朋友,是精灵,他有着柔灯铃一样的蓝角,白铁片一样的尾巴” 克雷薇的动作随着少年的讲诉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所有的孩子都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啦,妈妈?” “没、没事” 嘴角抽搐着,连手指都在颤抖: “我好像找到你们的舅舅了佩佩啊啊啊!!!” * 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堆后辈,维可缇木甩着尾巴,小心地避开了感官异常的美露莘们,在枫丹廷里随意游走。 他喜欢正义这个词,却不大喜欢正义之国。 太浮夸了。 “那维莱特!大审判官!你知道的!” 黄玫瑰一样的少女旋风般转上街头,截停步履匆匆的白发先生。 “我的父亲卡雷斯,他不可能是凶手!” 大审判官? 是有冤案吗。 龙尊停了脚步,蓝眼平淡地看向争斗的地方。 白发的男子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直视少女的双眼。 “娜维娅女士,我理解你焦急的心情,但案情不会因此而发生逆转。” 看起来是一个严谨的人。 “可是决斗马上要开始了!” 少女焦急的样子根本无法掩饰: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父亲这个人又固执又倔强,一定会牢牢咬紧牙关,带着真相死在战场上的!” “嗯?这一点我是相信的,人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的出来。” 那维莱特眨了眨眼,终于明悟了她在为什么焦急: “娜维娅女士,传达信息的卫兵可能有些动作迟缓,但是今天早上我已经下令,因为案情并不明朗,犯案动机尚未明确,推迟了卡雷斯与克洛琳德女士的决斗。” “唉?” 悲痛之情一滞,看着一脸严肃的审判官,娜维娅微微张大了嘴。 “你和我想象的好像不大一样” “嗯?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维莱特有些茫然地提醒她: “但这都是合理且合法的操作,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证据,向我证实卡雷斯先生的清白。” 那维莱特先生好像和小报上写的审判狂魔不大一样 迷茫地挠了挠头,娜维娅立刻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 “啊对了,在受害者雅克的口腔中,我发现了个奇怪的徽章。” 轮状的花纹猛地出现在龙尊的眼中,他对此在熟悉不过。 “他好像是在临死之前拼命想将它咽入胃中的,但徽章卡在了喉咙处,搬运的时候产生震动,让徽章从喉咙里脱落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那是愚人众的标志,龙尊的呼吸瞬间紊乱,完美的伪装也出现了波动。 “娜维娅女士,请容我提醒你,这种情况下应该先向警员报备,让专业人员处理谁!” 第 129 章 哪怕是在未来的日子里面对着初到枫丹的金发旅者, 娜维娅也能清晰地描述出当时的震撼心情。 “大审判官一声大喝后,空气里有水纹波动!” 西尔弗配合着伸长手臂,摇晃着模仿起波涛。 “哦!”白色小精灵捧场地惊呼。 “打扮得像白巫师一样神秘的少年突然从我的眼前出现, 在此之前我竟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哦。”空有些习以为常了。 “在我震惊的目光中,他伸出手指, 冷淡又强势地下达命令,咳咳!” 娜维娅微微压低了高昂的女声, 强行让它变得清朗: “小姑娘,如果不想无辜枉死的话, 就把徽章给我。” “” 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走的, 头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朋友们都无语了一瞬间。 “这确实是那家伙能做出来的事情没错不过他肯定没有坏心思啦!” “那确实。” 三年后的大小姐深以为然。 三年前的娜维娅怒气冲冲。 “啊, 什么?” 金发的少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居然有人在那维莱特先生的面前威胁无辜群众,小子,你是认真的吗?” 威胁无辜群众?谁呀。 维可缇木看了眼四围, 确定除了不知为何而呆立的大审判官外,再没有其他人在场。 可怜的孩子, 因为父亲被指控而压力大到精神失常了吗。 在心里怜悯了一下面前的少女, 维可缇木神色不变,继续冷酷地请求: “你最好把你手中的物件给我, 否则你和你的家人必” 必遭愚人众的灭口! 但是不等维可缇木说完, 旁边一直呆立的那维莱特突然伸手,极为冒犯地按住了少年龙尊的肩膀。 “孩子不,小先生。” 哪怕面容依旧严肃,但非人竖瞳里迸发的慈爱与惊喜已经挡也挡不住了 他的竖瞳闪闪发光, 更是有奇异的微笑在脸上绽放: “方不方便告诉我,你父亲的名讳为何?” 那维莱特的眼睛在少年人的面上, 角上,还有蓝发上疯狂流连,在心中描绘着故友的面貌。 天啊,简直一模一样。 泽苛啊!我找到你儿子啦! “!?” 好微妙的眼神。 披风下的尾毛都情不自禁地炸开,在那维莱特过于炽热的目光下,少年情不自禁地想要将自己隐藏。 陌生男子突如其来的接近,让维可缇木感觉不适极了。 而对方似乎毫无所觉,一个劲地低头狂看的脸。 “小先生,你父亲是不是和你一样有着漂亮的蓝角?独特的” 此时此刻的维可缇木终于隐约地明白刚遇见柯莱时对方为什么那么警惕了。 莫名其妙的亲近真的有点吓人。 尤其是这个怪人还在问奇怪的问题。 少年警惕地退后一步,将肩膀从那维莱特的手下挣脱,蓝眼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那种东西,我从来都没有过。” “怎么能称呼父亲为东西呢!?” 繁杂的询问声瞬间住了。 没有,是什么意思。 手掌呆滞地举在半空中,大审判官的脸上渐渐恢复成一成不变的可靠与宁静,看不出心中的波涛汹涌: 按泽苛偏爱孩童的性子,是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子嗣的 那么是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让这个孩子不曾知道父亲的存在。 “” 只有一个可能了吧。 轰隆! 雷声忽起,大雨倾盆而下,将街上的枫丹民众驱赶,一时之间竟只有三人在雨中屹立不动,面面相觑。 泽苛我失踪的朋友。 竟在我一无所知的角落里,静悄悄地去了。 看着白发高个男人的面容由喜悦变得忧伤,白发与衣物迅速地被雨水浸透,莫名其妙的可怜样子让维可缇木的尾巴瞬间在披风下绷紧,已经有了告辞的冲动。 想跑。 但是不行,这里有愚人众的线索 还是想跑。 “咦?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直到金黄色的伞在暗沉的天空下打开,明媚的笑容打破了尴尬而沉默的气氛。 “不继续了吗,先生们?” 轻眨右眼,娜维娅活跃地调侃了下面前的两位龙先生。 “咳,抱歉,我失态了。” 眼见着水珠顺着少年的龙角成股流入发间,那维莱特不由得心虚了一瞬间。 在维可缇木略带迷茫的视线中,那维莱特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掌挡在他的头顶,试图帮少年遮雨。 效果聊胜于无。 “” 枫丹的大审判官好像不大聪明,真的没问题吗。 “算了算了!先生们。” 踮起脚,在一众狼狈躲雨的人类中,过于明艳的色彩被高高举起。 黄色的身影晃到二龙的中间,娜维娅踮起脚,将自己的伞高高举起,甚至罩住了身材最高大的水龙王。 “我的伞很大,容得下两个落水的先生。” “还是我来吧。” 低头看了一眼少女踮起的脚尖和少年矮小的个头,那维莱特默默地接过了娜维娅手里的黄伞,走到了三人中间。 终于,在无边无际的水幕中,他收拾好了情绪,试探地问向身边的少年。 “我们去那家咖啡店详谈好吗,这位小先生。” “” 突然又变得正常了。 好莫名其妙的枫丹人。 “可以。” 他昂起头,蓝眼倦怠又冷淡地看向身边的二人。 “正好我有些问题要问这位小姐。” * “徽章的拥有者雅克是我父亲的好友,但在前几天的宴会上,两声枪响响过后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暂时告诉你也无妨。” 匆匆将案情概括,娜维娅那双与维可缇木色调完全不同的蓝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好奇与试探: “我已诚实地回答了你,维可缇木先生,那么,按照社交礼仪,或者说等价交换条件,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些平等的回报比较好?” “” 对凶杀案的情报完全不敢兴趣,维可缇木只是有些喜欢平等这个词。 不因身份尊贵而被高举,也不因一时落魄而受鞭打,这世间,本就该如此模样。 “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眼看着娜维娅手边的咖啡就要见底,少年龙尊自然地把自己的那份让了过去。 “喂,这可关心到真相!” 也将娜维娅险些脱口而出的反驳堵了回去。 “哦,谢谢你的赠予?” 强势而熟练的给予动作,丝毫没有考虑过会被拒绝的可能性,大小姐敏锐地在少年身上感受到了只有上位者才会拥有的从容。 白发的审判官见他们分享食物,情不自禁地将手抵在了下巴上,开始了思考。 交换食物,增加好感度的常见手段。 划—— 果冻一样的小糕点被那维莱特试探着推到蓝发少年的面前。 与故友之子打好关系,也好问出泽苛的下落。 “谢谢,但我不需要。” 果冻被以更坚决的态度退回。 失败了,不应该啊。 “抱歉。” 竖瞳微微睁大,水龙立刻将盘子挪回自己的面前。 难道不喜欢甜品?难搞 “噗、咳。” 被好果断地拒绝了,那可是那维莱特啊! 娜维娅赶紧移开眼,贴心地装作在欣赏雨景: “诶呀,这雨下得真是越来越大了,枫丹的天气预报就没有一天是准的,真让人烦恼哦” 明明刚才还在聊正事,转头就开始看起了景色,枫丹人还真是奇怪。 心思坦荡的龙尊一无所觉,手指敲了敲桌子,将二人的注意力拉回。 “这个徽章上的图案。” 他垂目看着那从死者口里掏出的证物,心里又生出了许多悲伤。 “是至冬女皇的麾下,愚人众的标志物。”!! 那维莱特的神态瞬间端正,从被拒绝的点心上收回,毕竟,涉及到愚人众,此案就绝不是一桩普通的凶杀案了! “可是” 娜维娅听过愚人众的名头,也听过一些极坏的风声。 “灰河里的所有人我都一清二楚,当时的现场中没有谁是愚人众使节等等。” * 终年昏暗的灰河中,已被悲伤混乱所淹没。 “唉大小姐卡雷斯先生” 在雅克的墓碑前,西尔弗长长叹息。 诸多不能出口的秘密,诸多不能被发现的挣扎,随着气流被叹进空气里,将悲伤的葬礼衬得愈发哀惋。 “刺玫会大小姐没来参加雅克先生的葬礼啊,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她的父亲” 民众在窃窃私语,猜疑声层层叠叠。 “” 雅克的遗孀垂下眼睑缄默,遗留下来的孩子茫然地睁大了眼。 妈妈,他们在说什么? 爸爸他在哪里呢,我有点想念他了。 “” 没有人敢直视孩童纯洁的眼睛,将发生在他父亲身上的可怕灾厄告诉她。 娜维娅也不能。 虽然她确信不是自己的父亲行了如此恶事,但面对着悼念的人们,还是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险些让跟在他身后的白袍少年踩到了她的鞋跟。 “啊,抱歉,我稍微有点” “明明不是自己所造成的悲伤,但心里还是会难过,对吗。” 比如那些壁炉之家的孩子们,还有无辜的受害者 对于如此心情,维可缇木非常能感同身受,少年面无表情地安慰了她一下。 “我理解这种感觉,但还是要加油行动起来,娜维娅小姐。” “真相可不会因为情感上的犹豫而自发地靠过来。” 顿了顿,那维莱特也学着少年龙尊补了一句: “加油,娜维娅女士。” “哎呀,我就是稍微愣了一下,你们两个可真是” 金黄色的头发重新扬起,她以着无可挑剔的优雅姿态前进,战士一般勇敢地走向葬礼现场,在议论声中从容地向雅克低头哀悼,面上无一丝心虚,尽是坦荡。 议论声静悄悄地住了。 ‘大小姐!你怎么到这里来!’ 迈勒斯小声地惊呼着提醒。 “不是我父亲犯的错,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娜维娅垂头,看向照片上的黑白遗容。 虽然真相还是扑朔迷离,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玛塞勒伯伯,我记得你是至冬人吧,前两天你的朋友还从至冬赶过来看望你了,对不对。” 用摘下来的帽子掩住脸,少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明快。 “也不知道他玩得开不开心,需不需要我来当导游,带他好好游历一下枫丹廷呀。” “哦哦,不用了不用了,小娜维娅。” 虽然这问题不太适合葬礼,但玛塞勒非常清楚刺玫会大小姐的热心肠。 毕竟也算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于是心中未曾起疑: “埃舍尔他脾气古怪,不爱出门,就不劳烦大小姐费心了。” “哦,是吗?” 娜维娅转过头,微微笑起来,友善又无害。 “但是我看他挺热情的啊,还送了我个漂亮徽章呢,你看!” 愚人众的徽章握在少女的手上,极快在玛塞勒眼前一扫: “多好心的人呀。” 轮状的图案突兀地闯入眼里,如同它被愚人们带来的那一天一样。 “啊这!怎么在!” 下意识的惊呼根本控制不住,等他发现这只是个陷阱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上一次这图案给他带来了加倍的幸运与财富,但这一次不是。 “玛塞勒先生,根据调查发现。” 大审判官的手掌按在了罪人的肩膀上: “你涉嫌危害枫丹与至冬外交关系安全,偷渡他国人员,包庇间谍等十一项罪名,请和我走一趟。” 第 130 章 “埃舍尔是愚人众?他是我家乡朋友的朋友, 完全不熟悉,我只是好心照顾一下,什么都不知道啊!” 尽是挣扎, 尽是狡辩,虚伪的话语骗不了在场的任何人。 “玛塞勒先生, 我的眼睛看得清楚。” 维可缇木逼视着玛塞勒,强大的气势不知不觉地在周身升起。 “看见娜维娅小姐手里的徽章时, 你面上的不可置信和惊恐,可是完全不加掩饰啊。” 被气势所压, 玛塞勒的额角情不自禁地留下冷汗, 但这个身负诸多恶行的罪人可没那么容易松口: “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愚人众的!虽然我的家乡在至冬, 但我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一个普通的人类啊,我太害怕遭受愚人众的报复了,就、就帮他隐瞒了下来, 我接下来可什么都没帮他做啊!间谍罪子虚乌有!” 这番说辞乍一看毫无漏洞,细一想破绽百出。 “不对吧, 玛塞勒。” 刺玫会的大小姐也许纯粹, 但绝不天真。 “我可是在枫丹廷里见过你的卡布里埃商会,可是为了你这位埃舍尔朋友, 购买了大量珍惜的实验器材呢, 那可都是些没有人脉就买不到好货。” 其中不乏一些连刺玫会这种组织都难以搞到手的货物,更别提玛塞勒只是一个商会的会长了。 “你不会想说这也是因为你被威胁了而做的?你做不到吧,而且在埃舍尔到来之后,卡布里埃明显比以往兴盛了许多!” “我是借用了一些愚人众的人脉, 但那又如何呢。” 哪怕形势不利,玛塞勒也清楚自己当做什么。 “我是个商人, 商人为自己谋利,天经地义,我什么危害枫丹的坏事也没做!” 无论如何,也先要保全自我,毕竟我的实验,我的爱人薇涅尔,还在胎海水里等着我拯救啊! “说实话吧,小娜维娅,我本性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欲让你为难。” 他微微垂头,眼里流露出动人的悲伤。 “其实,唉,其实” 牙关开合,他装作极困难的模样开口,仿佛良心已饱受了挣扎。 “我怀疑,埃舍尔与那些坏东西,乐斯有关,你知道的,最近它们被发现的数量已经有些太高了,哦,对!他往枫丹科学院去了,一定是想在那里研究高效制作乐斯的方法!”! 愚人众,枫丹科学院,善于研究。 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公式。 维可缇木垂头看了看埃舍尔的画相,与某人无一处相似。 “哼,居然学会伪装了吗。” 这些剩下来的切片真是越来越难抓了。 少年人直接直起身子,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埃舍尔先生,一句我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完全无法洗清你身上的嫌疑的维可缇木先生,你要去哪里?” 那维莱特条件反射地伸手想要去抓,却被持明龙尊灵活地躲开。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情报,没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蓝眼里闪过掠食者特有的寒光。 “我所追逐的罪人,也当接受审判了。” 背对着迷茫的水龙王,他径直踏入雨中。 “?恕我直言,但你好像不是审判官” 那维莱特连忙起身,想要追赶,但有紫发的女士匆匆地跑入屋子,急切地拦住了大审判官: “那维莱特大人,卡雷斯停止了申请决斗,同意接受审判!但条件是,他要先指控玛塞勒的罪行!” “” 涉及到案件,那维莱特追逐的脚步不由得顿了。 “克洛琳德,你怎么在这里!” 娜维娅惊讶地看向赶来的决斗代理人。 “我不在这里在哪,在决斗场上等着吗。” 凌厉的身姿将白影彻底挡住,克洛琳德无奈地叹息: “我也一直在努力给卡雷斯先生传达信息,说服他改变思想的,你得好好地寻求他人的帮助啊,我的大小姐。” “” 闻言,水龙王有些失落地看着暴雨中越来越远的身影。 我也好想直接帮助故人之子啊。 现在,赶快解决完眼前的工作,然后好好地抓住他吧 大审判官看着面前有些呆滞的玛塞勒,心中情不自禁地生出了几分愤怒来。 又愚人众,又乐斯,又谋杀案的,真是一环套一环,嫌疑无穷无尽啊。 “玛塞勒先生,对你的指控已经生效,接下来按照法律规定的流程” * 尚未被炸上天的枫丹科学院内,不为人知的实验室里,小小的美露莘目光涣散地躺在台子上,嘴里喃喃地安慰: “别怕,别怕,乖孩子,不会有事情的” 身体被牢固地捆缚在实验台上,夏洛蒂脸色惨白: “我也没有很怕啊!就是有点出乎意料!枫丹科学院里不全是研究发条人、潜水装置、和如何让整个枫丹廷升上天的吗!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做生物实验啊!” 话语太多太密,美露莘的安慰声迷茫地顿住了,好半天才重新响起。 “不怕,不怕尤维尔,我是逐影庭的成员,我会保护你” “我不是尤维尔啊呜呜呜呜!芙宁娜大人救救我,我不想被改造成这副模样!” “欸改造。”美露莘呆呆地思考了一会: “纳蒂亚是脑袋受了伤,所以记忆不大好,不是因为改造哦。” 或者说 她努力地去回想被抓入实验室之前的记忆。 很普通很普通的人类远远地看着她与尤维尔交谈,因为纳蒂亚一直重复做错误的事,所以尤维尔有些生气。 “是让你帮忙找木柴,不是石头,你已经带了第三批石头来了,早就够用了!” 尤维尔看了一眼美露莘茫然的脸和因为搬石头而变得脏兮兮的手,心烦意乱地闭了口。 “算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吧,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尤维尔走了,很普通很普通的人类靠过来。 “记忆不好,真让人烦恼啊。” 的确。 “是因为外伤吧,简直是无妄之灾啊。” 的确。 “如果能恢复,就太好了,对吗?” 的确。 “然后我就眼前一黑,醒来就到这里了” 虽然手脚都被不舒服地捆住了,但纳蒂亚还在温柔地安慰着身边的人类: “所以,别担心,我不是因为改造失忆的,你也不会被失忆。” “谢谢你的安慰啊!但是什么样的改造我都不喜欢!” 打断夏洛蒂的是突然开启的灯光与研究员的身影。 习惯了阴暗的视野,一时之间竟有些受不了这刺目的光明,泪水从夏洛蒂的眼角涌出。 “” 模糊视线中,她看见一位手持银针的研究员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普通的面容上满是平静的期待。 “很可惜,这位美露莘小姐说的不对呢。” 橡胶手套被仔细地戴在手上,埃舍尔伸出手,仔仔细细地开始按动夏洛蒂的头部。 好失礼! “你要做什么?” 将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咽回,夏洛蒂冷静地发问。 虽然身处着前所未有的险境,但记者小姐与生俱来的求知欲也在熊熊燃烧着,采访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纳蒂亚说的不对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失忆吗?为什么?还是说你想治疗失忆的人,所以要先尝试着让我失忆?” 好密的话。 还很有条理,真是非常不错的实验品。 埃舍尔的手不由得顿住了,赞赏的目光送给自己的实验动物。 “对了一部分吧。” 难得生起了聊天的欲望,年纪有些偏大的研究员纵容了实验品的吵闹,一边按着夏洛蒂头上的穴位,一边拿出药水标记。 “我有一个好老师,他不小心因为一些外伤失了忆,然后不小心把我认做了仇人,满大陆地追杀我,真令人难过。” 半真半假的抱怨吐出,换来记者小姐的满腹无语与压制不住的吐槽欲。 “我觉得吧你现在做的事,让人不追杀都难” “哎呀呀实验兔子怎么会说话呢,好奇怪啊,死了就不会了吧。” 听出了威胁的意思,夏洛蒂立刻闭了嘴,碧眼不安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一手捻起一根银针,埃舍尔贴心地向沉默的记者小姐解释。 “所以为了解开他的记忆,我必须搞清楚他是怎么失忆的,哪些穴位有用,哪些穴位是障眼法这也就是记者小姐存在的必要性了。” 银针在灯光下闪烁,记者小姐瞬间明悟: “你要把这些扎进我脑子里?真的假的?我说你这个朋友真的是不小心失忆的吗????啊!” 头皮刺痛了一下,博士惩戒性子地拔下了夏洛蒂的一缕粉发。 “” 温亨廷先生!这有一个好容易输不起的人! “很抱歉,夏洛蒂小姐。” 虚伪的安慰声在头顶响起: “虽然你的头骨已经长得很完整坚硬了,但插入银针能更好地模拟穴位被封印的状态哦,我的手法不会太轻柔,所以你会很痛。” 这是安慰吗?这是恐吓吧! 已经能感觉到针尖扎痛头皮,夏洛蒂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绷紧。 “等等先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后知后觉的美露莘终于开始迟缓地拦阻,手掌拍打实验台: “我已经失忆了用我研究就好” “不要伤害,夏洛蒂小姐。” 博识的纳蒂亚,逐影庭前成员,郑重地向不法分子提出警告。 但没有用。 在实验台上,实验品从不会因为种族不同,智慧不同,年龄不同而被尊重对待。 白鼠与兔子的叫声,一样无意义。 直到冰冷的水汽带着杀意流入实验室。 “我一直觉得,枫丹的律法十分可笑,你知道为什么吗,多托雷。” “!” 银针立刻转向,抵在夏洛蒂的脖子上。 “愿闻其详,我亲爱的朋友。” 朋友?失忆那个? “在我看来,律法的初衷是用来保护大多数人的,而枫丹的律法给了罪人太多回头的余地。” 蔓延的水雾中,敬业的记者努力抬头,拼命地想看清来者是谁。 “它似乎从未想过,会有恶人一心向恶,在伤害别人的路上永不回头的可能性,竟没有死刑这个终结一切的手段。” “支持死刑,好不仁道啊,小殿下,你变了很多。” 伪装褪下,年纪有些大了的博士切片出现在了龙尊的面前。 “闭上你血腥的口,多托雷。” 白袍蓝角的少年踏出水雾,指间白光闪烁,龙鳞乍现。 “现在,「维可缇木」,亲自向你讨罪!” 130-140 第 131 章 “我的小殿下啊, 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银针戳着夏洛蒂的动脉,学者的声音悠长沧桑,带着岁月的痕迹。 少年龙尊卸下王冠后在世间追杀过不少博士的切片, 他也算是其中年纪较大的一个了。 “疲惫、愤怒,全无王室该有的尊贵, 那个天真善良的雪国小王子,到哪里去了?真是有辱至冬女皇的荣耀。” 也是话最多的一个。 “哼。” 水雾彻底散尽, 蓝白色的身影鲜明地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维可缇木的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华美的白袍也因多年的奔袭生了褶皱, 但他的面容还是冷淡又矜贵, 一如百年前的每一日。 “荣耀的是灵魂, 不是地位。” 他不曾有一日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过。 不欲与魔鬼论道, 白鳞覆盖皮肤,龙尾高挑,扬起披风, 蟒蛇般无情的眼目瞄准了博士的脖颈。 “啊痛痛痛!放手!” 对着这悚人的目光,多托雷的手也不由得一颤, 针尖没入夏洛蒂颈部的皮肤, 疼得她心惊胆战,忙颤巍巍地劝阻: “大、大叔, 你、你悠着点!我死了你可没有人质了!” “没关系的, 可爱的记者小姐。” 那针却不退反入,在夏洛蒂的冷汗中又狠狠地往里扎了几毫米,险些破了动脉。 “王子殿下在这里,你必不会死于非命, 对不对啊,维可缇木殿下?” 王子?谁?这位闯进来的蓝发少年吗?好像还是至冬的? 恐惧与求知欲交替着刺激夏洛蒂的神经, 让她的碧眼瞪得又大又圆,在学者与少年龙尊之间来回闪烁。 天啊,大新闻! “你既然知晓,就当放了这无辜的少女,免得我杀你时溅出的血液染脏她的头发,该死的愚人众。” 至冬的王子和至冬的愚人众打架?天啊,更大的新闻了来了! 等等,为什么啊!没道理啊! 王子举剑反杀自己的母国,哪怕是在如此危机时刻,夏洛蒂的脑海里还是控制不住地脑补起一些精彩纷呈的故事 博士当然知道挟持人质拦不住以速度闻名的龙尊,他完全可以在人质咽气前将行凶者杀害,并用红光治好受害者,但 “你不能杀我,我的小王子。” 手指轻敲心脏,多托雷暗示地露出了个愉悦的笑: “在我死去的瞬间,整座枫丹科学院就会灰飞烟灭。” 什么意思!?除了绑架无辜人士外,你还在枫丹科学院放了炸弹?大 大新闻几个字夏洛蒂已经有些说累了。 “来吧,维可缇木!来吧,正义的审判官!” 银针从少女的颈间脱落,血液滴落实验台。 在记者小姐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博士站起,张开双臂,向着蓝发的少年猖狂大笑: “在整座枫丹科学院与大罪人的性命中,你会选择哪一个?连无辜的人一同判处死刑吗?哈哈哈哈哈!” 无需担忧,结果有且只有一个。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维可缇木!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持明先生! 那样强大的人,那样悲悯的人。 他想起持明的龙尊瞬间打碎遗迹龙兽,抬目恼怒地瞪视树上孩童的瞬间。 那样温柔的人,那样纯粹的人。 他想起某个村落里,持明的龙尊拾起老妇的手,细细缝补的瞬间。 林间的光披在持明龙尊的角上,顶着天授的冠冕,他做出一次又一次理性,公平,慈爱的抉择。 这一次也定会如此。 再一次、再一次,亲手放我离开,犯下罪恶吧持明先生。 但他忘了一件事。 这里从来就没有过温雅宁和的大巡林官。 “多托雷,我真的很好奇。” “你为什么总是一副自以为很了解我的模样呢。” 只有一个叛国背母的疯狂王子。 “!” 蓝白的影子狮虎般地扑过来,龙爪一抬,狠狠地插入了博士的肩胛骨! 未成年的小豹一样,少年的身高不够,体重也不够,好在他力气很大,也有着很方便的尾巴。 “嘭!” 比将鸡按在菜板上难不了多少,少年的膝盖压住博士的胸膛,将他死死地按在科学院的地面上,蓝眼安静又疯狂地看向他的面具。 “别想逃离维可缇木的手。” 一起死吧。 * 匆匆甩开被水刃切碎的铁链,夏洛蒂取回了被没收的照相机与神之眼。 “那个维可缇木先生。” 拉上迷迷糊糊的美露莘,夏洛蒂试探着问跪压在博士胸膛上的少年: “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把他交给审判官处理吗? 夏洛蒂从不天真,记者的眼睛已见过太多。 一起,或两起死亡案件,也许会随着大爆炸一起开启。 “一个小时的时间,去通知枫丹科学院里的人们全部撤离。” 强硬的指令,不容一丝质疑,不容一点商讨,堵住了少女欲言又止的话语。 “呼呼呼”学者的口里发出了几声不成调的笑声,玩味的眼神看向维可缇木的脸。 至冬的日子到底把不应该属于大巡林官的威严给强行装配上了,虽然极其不匹配。 真是可怜,疯狂的王子啊。 脚步声终于渐行渐远,实验室里只剩下了龙尊与实验员。 倒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生命,这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切片比其他人更清楚自己想要些什么。 他的头微微靠在地板上,忍受着肩膀里的疼痛。 “真的要和我一起在爆炸中死去吗,持明先生,你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 少年的尖耳抽动了一下,他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但也无关紧要,维可缇木不想听博士口中所吐的一切话。 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面具下的红眼缓缓转动,凝视着高高在上的少年,博士躺在地上,开始渗透毒液。 “维可缇木殿下,你知道吗,你叛逃后,女皇陛下真的很难过。” “她总是对着金银打造的摇摇椅发呆呢,你可真狠心啊,殿下。” “” 金银打造的摇摇椅,维可缇木记得它。 银制的马身,金雕的把手,漂亮得不似一个玩具。 它也确实不当是个玩具。 太沉太重了,年幼的小王子揺不起来,只有在人偶、女士,或者皮耶罗的陪伴下玩过几次。 长大了以后就更不需要了。 但它确实美丽,让龙尊印象深刻。 “斯卡拉姆齐很生气,他觉得自己被朋友背叛了,维可缇木,这都是你的错。” 斯卡拉姆齐,斯卡拉姆齐。 膝盖压在博士的胸膛上,龙尊开始情不自禁地走神。 我的人偶朋友,我罪孽深重的人偶朋友。 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轻轻地护住一个孩子,听他含糊地叫不全你的名字呢。 “还有可怜的罗莎琳,她一直不相信你会叛逃她小时候还亲手照顾过你多日呢,现在就这样被你丢弃了,真可怜啊。” 啊,罗莎琳。 目光涣散一瞬,龙尊想起了监狱壁炉里的火焰。 她爱我,爱得如火焰般炽烈。 只是伸手一摸,指甲就要被烤焦了。 但那确实是爱,不容置疑。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博士确实懂维可缇木。 他知道该如何让那颗龙心震荡。 眼见着小少年的眼目因回忆变得柔和,他连忙开口,试图落下最后一根稻草: “维可缇木殿下,回头吧,别再伤害更多人了,至冬的宫殿一直向王子敞” “啪!!” 不等他说完,做在他胸膛上的少年眼光一厉,扬手结结实实地扇了他个嘴巴。 “!?” 面具被打得歪斜,博士扭过被扇歪的头,有些吃惊地看着上方的少年。 就算是不同意,听我说了这么多往事,也不当如此激动啊。 “多托雷,你这副自以为了解我的模样真的很恶心啊。” 龙爪从肩胛骨里拔出,狠狠捏住中年人的下巴。 蓝眼有些混沌,心跳得也有些过快,但龙尊知道自己当做什么。 “我与斯卡拉姆齐,罗莎琳,冰神的恩与怨,与你何关。” “所有的付出,我会一一回报,所有的错谬,我会一一纠正,而多托雷,你” “你不过是众多老鼠屎中较大的一颗,你有什么脸面来劝我回头?” * 拉着脚步踉跄的美露莘,夏洛蒂慌慌张张地冲出隐秘的实验室。 “大家、大家快跑啊!” 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连凌乱的粉发都来不及整理,一众忙碌的实验员中,夏洛蒂张口大喊: “科学院里有炸弹!快跑啊!”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好多实验员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保安怎么把始基矿反对者放进来了,真不称职” 什么始基矿?什么反对? “你装什么呀,在艾德温先生的积极领导下,我们一定会把枫丹变成完美的天空之城!而你们这些雷蒙多手下的胆小鬼,在地上吃屁去吧!” 实验员漫不经心地摆手,嘲讽了夏洛蒂几句。 “???我说的是炸弹,不是什么见鬼的始基矿!” “行了!” 实验员越发不耐烦: “你们这帮雷蒙多手下的人不都说始基矿像炸弹一样危险不可控,还当我还不知道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搞派系呢! 强压下破口大骂的冲动,夏洛蒂险些将手里的美露莘摔在他脸上。 “你的脑袋是被名为派系站队的驴踢傻了吗!能不能摘下你的眼镜好好地看清楚!” 她愤怒地用手指戳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把手腕脚腕上的青紫给实验员看。 “干、干什么,你碰瓷为什么带着美露莘?” 实验员终于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那个名为埃舍尔的实验员非法绑架枫丹民众并在科学院里放置了炸弹你听不听得明白!” “不可能!” 实验员矢口否认: “埃舍尔给艾德温派系捐助了大量钱财一定是你血口喷人!” “” 枫丹科学院没救了。 “等等,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文质彬彬的实验员突然出现: “看看她手腕脚腕上的伤口吧,明显是锁链的痕迹,埃舍尔虽然带来了许多钱,但也确实来历不明” “啊,是艾德温先生!” 见到了掌权者,实验员终于开始了冷静思考, “如果是真的的话,谁也不知道有多少炸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我们应该尽快撤退?但珍贵的资料完全搬不完吧。” “是啊,有些资料比人类的性命还要重要。” 艾德温赞赏地点头。 此话一出,夏洛蒂突然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只要往始基矿里注入大量能源,产生的冲击波足以让科学院里的一切炸弹失效,正好我也一直打算这么做试试效果,提前两天也无所谓了,把所有无关紧要的人员撤离,我们开始行动起来吧,研究员们。” “等等等等!” 夏洛蒂一把按住这个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研究员。 “这方法安全吗!” “放心吧。” 艾德温微微一笑,傲气掩饰不住。 “没有人比我更懂始基矿。” “” 把美露莘往安保人员里一送,夏洛蒂掉头就往回跑。 完全无法信任你们! 第 132 章 “如果一个小时不足以让所有人撤退, 你该怎么办呢?维可缇木。” 持明少年的那一巴掌可是实打实的力气,舔舔牙关,血气在多托雷的口腔里蔓延。 这可不是记忆里幼猫一样无害的巴掌了呀。 “还是说, 你会觉得这是必要的牺牲呢?我的殿下。” “不愧是在至冬长大的孩子呢。” 好恶毒的指控。 “牺牲他人的生命来满足自己的大义是不正确的。” 维可缇木正是因为这一点才离开了雪乡。 “不要把我与你们混为一谈,愚人众。” 枫丹科学院临近水源, 交通便捷,研究员更是高知分子, 想必很快会明白当前情况的危急性,以最快速度组织所有人撤离。 在维可缇木的认知里, 给予一个小时的时间撤出屋内, 完全是绰绰有余的。 但博士的脸上却一直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让龙尊的心里, 有些不安。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 一个小时的期限,就要到了。 “” 非人的龙爪上满是血迹,少年抬手, 直接扣住了博士的上脑壳,指钩插入蓝发, 嵌进头皮。 等到时间一到, 博士的颅骨就会被整个掀开,如同孩童捏开泡芙的皮, 露出漂亮的奶油。 但膝盖下却传来不合宜的震动, 那是博士的切片在闷闷地笑: “你真的很偏爱我的大脑啊,小殿下。” 偏爱?不,是讨厌。 哪怕没有人会指责王子愚笨,但维可缇木一直知道自己不算聪明。 小时候一思考就会头疼, 努力了好久才会说话,长得很大了也不会好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总是用名词和人名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若不是自己身份高贵,估计面对的就不是理解与宽容,而是嗤笑与怜悯了吧。 所以,维可缇木更无法理解了。 为什么掌下的这颗比我优秀数倍的头颅,却完全看不见那些无辜人的痛苦与挣扎,能若无其事地下刀劈开他们的皮肤呢? 明明连无智的野兽都会为死去的同族流泪。 算了,也不用再迷茫了。 毕竟,多托雷的时间快到了。 龙爪微微用力,番茄汁从罐头里渗出,染红蓝色的包装纸。 红眼微抬,博士仿佛感受不到头上的痛意,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年霜白的腕,看他青色的血管在皮下鼓动,血液掩盖着红光奔流。 喉结滚动了一下,贪欲拌着妄想一起咽下,豺狼的眼里射出饥饿的光。 是啊,时间快到了。 就在维可缇木准备下手的前几分钟—— 嘭! “维可缇木先生!情况不妙啊!!” 记者小姐狼狈地跌入实验室,摔在了少年的面前! “先、先停手吧!求你了!” 这一去一回浪费了她太长体力。 “!” 手一松,倒勾猛地从博士头上拔出,带出发丝与血肉。 维可缇木不敢置信地回首质问: “你为什么还在科学院里!” 再晚几分钟,科学院就要和博士一起炸毁了啊! “科学院那群疯子!” 对着蓝色少年惊怒的目光,夏洛蒂也是有苦难言: “他们不想抛弃科学院里珍贵的资料,并且觉得机会难得,要趁机开始做始基矿驱动实验排除炸弹!但我不太信任他们” “?” 始基矿是什么,没听过。 夏洛蒂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踩踏在了小龙尊的知识盲区上。 “能排除炸弹,是好事啊!” 他突然想起了博士意味不明的笑容。 低头一看,五个窟窿眼还在蓝发间涓涓冒着血,但多托雷的笑容越发灿烂。 “猜猜看,我的陛下,这帮小蕈兽的自救行动会不会成功呢~” * “你对始基矿做了手脚,不、不止。” “研究员们的一切反应,也在你的意料之中。” 保护科学院,放弃逃生,用自己的方法解决危机 此刻的他,终于悟了博士的从容。 “什么意思!”在记者小姐茫然的目光中,博士偏偏头,将喉结从少年的手里挣脱,志得意满地将一切讲解: “嗯哼毕竟我与艾德温也算是有些相似的人呢,都在寻求真理的道路上日夜操劳,我们都清楚这些世上有些东西比性命更重要。” “完全不对!”夏洛蒂气急,她想起了艾德温的惊世之语: “这世间没有什么比生命与正义更重要!” 猩红的目光一偏,博士冷冷地扫了夏洛蒂一眼: “你们这些短视无知的人唔!” 啪。 没等他威胁的目光切实地落在夏洛蒂身上,少年率先伸手甩了他一巴掌,在他偏移的视线里吐出自己的猜测: “始基矿有问题,对吗。” “太对了,我亲爱的王子。” 对着珍惜的实验品,难免多出几分纵容,博士耸耸肩,恶意随着阴谋一同流露。 “艾德温,阿兰第二人,枫丹举世瞩目的天才他被捧得太高了,难免自以为把始基矿研究得完全,而我,一个普通的投资商,只是在他面前调整了一个‘无用’的参数罢了。” “真可惜,他的想法本可以成功的,谁让他倒霉遇见了我啊。” 他无辜地摇摇头,头发将地上的血迹晕开: “根据他的行动力,科学院现在,应该也快要被炸上天了吧。” “” 深吸一口气,龙尊坐在多托雷的胸口,强行命令暴躁不安的心脏停下,他放开对元素力的控制,尽力去感受这片土地。 枫丹旺盛的水汽中,龙尊摸到许多人的口一张一合,面上狂热地看向为首的研究员。 水汽触摸着黄绿色的矿石,龙尊能感受到其中有能量的波动,连绵不绝,正随着研究员的操作逐渐狂暴。 不必再感知了。 因为龙尊已能亲眼看见,那滚落地上的银针,正在一点点地从地板上升起,飞向天空。 始基矿失控了,从小物件开始,它正带着整片建筑上升。 “” 维可缇木低头看了看多托雷沧桑的红眼,其中溢满了令人不爽的愉悦。 “!!!维可缇木先生!” 惊恐地按下正在上升的照相机,夏洛蒂不知所措: “还有很多科研人员因为信任艾德温先生,完全没做撤离科学院的准备呢!” 面前是万恶的源头,身后是少女的惊叫。 脚下地板大大震动,桌上试管嗡鸣破裂。 “维可缇木!走吧!走吧!” “” 走? 罪魁祸首的动脉就在我手下了,我如何走得了? 短暂的静默后,水刃瞬间紧紧贴在博士的脖子上,龙尊的眼里疯狂与冷静混杂: “你的身上,从来没有什么炸弹,对吗。” 杀心催促着龙尊下手泯灭掉这罪恶的鬣狗。 就算是他死了后科学院真的会爆炸又何妨?下手吧,维可缇木!你救下的人会比杀死的人更多! “我说对,你敢信吗,正义的维可缇木?” 但清明的蓝色瞬间盖过了疯狂的杀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好光明正大的阳谋。” 牺牲他人的生命来满足自己的大义是不正确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大义。 在确认自己不可能下手的瞬间,维可缇木立刻明白了一切的意义。 “你在枫丹最混乱的地区灰河故意留下破绽,引我前来,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研究员是人质,爆炸是架在脖子上的刀。 人质捆住龙尊的利爪,保住自己的性命。 爆炸 “不想让人质死在爆炸中的话,就放我一马吧,维可缇木。” 博士微微一笑,径直威胁到。 一手按住上浮的帽子,一边将相机在脖颈处缠好,夏洛蒂震惊极了。 “这个人好厚的脸皮,明明是在求饶,却这么威风!” 那当然不是求饶。 蓝发的少年屈膝从博士的胸膛上站起,不知踩裂了几根肋骨。 轻轻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少女,维可缇木终究还是收了龙爪,抬脚踩在了博士的膝盖骨上。 嘎啊—— 博士的一声不吭,但已有冷汗顺着额角流下,冲淡血污。 将实验台上镣铐锁在了博士的手腕上,龙尊衷心地盼望着他能随科学院一起灰飞烟灭。 做完这一切,蓝发的少年直直地转身,一把薅住了正在上浮的记者小姐脚腕。 “呜哇!连人都开始飞起来来了!” 看了一眼少女年轻的样貌,维可缇木摆摆龙尾,尽量平静地接上话题。 “是啊,想必爆炸也不远了吧。” “噫!” 礼貌地将夏洛蒂的脚腕放开,少年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如抓住风筝的线。 “所以,记者小姐。” 他的眸温柔又哀伤,极尽温柔地邀请: “您愿意为我指路,让我救救那些愚蠢的羔羊们吗。” * 崎岖的山林间,父亲与母亲领着孩子们在奔袭。 黑白发的女士看起来极为冷静,却比平时多了许多无用的话语: “菲米尼,我再确认一次,是蓝角、蓝发、白尾的少年,没有错吧。” “是、是这样的没错” 菲米尼被父亲的反常吓得不知所措,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等佩露薇利做出下一步反应来,克雷薇立刻重击好友的背部: “你都确认几次啦!菲米尼还能骗你不成!” 又赶快地转身安抚情绪内敛的孩童: “安心啦,菲米尼,父亲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我我知道父亲没有怀疑我的意思。” 一反平日的常态,菲米尼避开了母亲的安抚。 “是因为,舅舅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家人,所以父亲才会反复确认。” 他揪紧手里的企鹅,声音颤抖但执着。 “所以,我一定要帮上大家的忙我可以确切地说!” 他扬起头,将漂亮的眼睛显露于家人们面前,内里盈满了难得一见的坚定: “我的手握过了他的角,感受过了他的坚硬,也亲眼看见了他的鳞片粘满了沙子,被随意甩掉的模样,我确信,他绝对是位蓝角鳞尾的精灵!” 连佩露薇利奇特的眼睛都瞪大了一瞬间,空气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余跑动时带起的呼呼风声。 怎、怎么了吗? 抱紧企鹅佩伊,菲米尼又不敢说话了。 打破沉默的是少女伸过来,揪住菲米尼脸蛋的手。 “居然不是哥哥假扮的。” 反复捏了捏,向来淡定的少女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喂喂,琳妮特,难道你认不出你的好哥哥在哪里吗?” 露出了个浮夸的悲伤表情,林尼立刻欢呼着拍打兄弟的肩膀: “超级帅气!菲米尼!” “谢,谢谢?我没做什么啊” 忽略掉小辈们的打闹,克雷薇一边狂奔着一边抽噎: “呜呜呜佩佩,你看到了吗” “孩子们都长大了呜呜呜!” “是啊。” 心里面欣慰与担忧交织,佩露薇利不由得提醒自己的好友: “但是我们的维可缇木哥哥,到现在还未曾长大。” 佩露薇利没办法忘记,在最后的一次见面时,蓝角白尾的少年拯救了壁炉之家的所有孩子。 但他最后的表情,却变得如此黑暗与绝望。 就算是王子,也不当背负起整个国家的罪孽,更何况 佩露薇利想起了童年听过的那个令人不适的童话。 是王子还是囚徒,还不一定呢。 “父亲!父亲!你快看!” 打断她回忆的是林尼不可思议的惊叫。 “枫丹科学院!飞起来了!” 如同一场最盛大的魔术表演。 “哇哦” 观众不由得发出赞叹的声音。 但所有人立刻意思到这不是无害的魔术。 “啊!!” 研究员惊叫着,被蓝白的身影狠狠地从上浮的建筑里抽入海中。 “不、不对吧我记得情报里不是说博士在这里吗?还是说这就是博士的实验” “哦,有人叫我吗。” 白袍蓝发的学者形容狼狈地从树林里走出,他的肩头,膝盖,头发里尽是干涸的血迹,但皮肉却完好无损。 “又少了一粒人参果,唉,不过也无所谓。”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旁边的佩露薇利,随意命令到: “仆人,你来的正好,一会科学院爆炸后你随我一起联手捕获精疲力竭的维可缇木,事成之后少不了壁炉之家的好处” “哇。” 血镰现在手上,佩露薇利语气淡淡。 “克雷薇,你看见了吗。” “嗯,看见了。” 母亲微微笑着,剑刃出鞘。 “一具被‘蓝色幽灵’所杀掉的尸体。” “!” 大梦初醒般,这个多托雷突然意识到: 这么多年间无故损耗的切片,好像不尽是维可缇木所杀。 好啊,这维可缇木的名号下,到底掩盖住了多少反对的势力啊。 该说,不愧是「维可缇木」吗。 所有受害者的 旗帜。 第 133 章 “虽然我们两个都不如维可哥哥厉害, 但和孩子们联手敲死条毒蛇还是绰绰有余的~” 轻快又熟练地尸体上的痕迹毁掉,克雷薇愉悦地向好友眨眼。 “注意你的言辞,克雷薇。” 佩露薇利挽起双手, 抬着头一脸严肃: “这位切片不幸在枫丹遭遇了蓝色幽灵的袭击,虽然壁炉之家出于人道主义的思想极力救治, 但他还是不幸身亡了。” 在仆人的身后,魔术师收起弓箭, 伸长脖子和他的弟弟妹妹们吐槽: “喂,快看啊, 父亲也会开玩笑了呢。” 琳妮特一抖猫耳朵, 也挡着嘴窃窃私语。 “就是语气完全不像开玩笑, 有杀气。” “那个那个” 潜水员吞吞吐吐。 林尼一无所觉的回头。 “怎么了菲米尼, 肚子饿了吗?我有带糖果哦额。” 对上了克雷薇沾血的笑脸。 “好哇,你们几个居然还摸起鱼来了!” 一手提起一个,母亲直接把双子兄妹摔进枫丹海里: “还不快下去救人!没看到那些研究员们旱鸭子似的在水里扑腾吗!” “哇!” “嗨~” 在魔术师兄妹的落水声中, 菲米尼慌忙地带好头盔,一头扎入水里, 游向了那群还在不断增加人数的研究员们。 有时候, 母亲比父亲还要可怕! 把孩子们打发走,克雷薇的笑容一收, 立刻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们怎么上去, 佩佩?” 太高了,大抵是上不去了。 佩露薇利奇特的眼睛一直准星般盯着逐渐高升的科学院,瞳孔震颤着看着研究员们被扔下来的方位。 或顺从或挣扎,或惊恐或恼怒, 唯一不变的只有笼罩在他们身上的浓郁水元素,与偶尔一现的蓝白色影子, 和他旁边的粉发少女。 “维可先生,我记得那里还有个隐藏的房间,我在那里做过采访!” 双脚已完全离地,气球般向天花板飘去,夏洛蒂双手紧紧握住少年的蓝角,羡慕地看着他甩起白尾,在空气中游走,好像完全不受重力的影响。 哪像自己,简直就是一条把吸盘贴在鲨鱼肚子上的鳗鱼,随波逐流 “啊啊啊啊天空之城!天空之城!好可怕!” 一边蹦着把惨叫连连的女士从门框上揪下来,维可缇木一边提醒着挂在自己角上的少女,贴心地低头防止她撞上飞起的座椅。 “多谢你,夏洛蒂小姐但麻烦你的手握紧一些,如果你飘走了我会很苦恼。” “嗨!!” 帽子早就不翼而飞,手里紧紧地握着仅有的依靠,明明在如此危机时刻,夏洛蒂却觉得安心。 她高高在上地看着少年极霸道地命令研究员冷静,简明扼要地现状灌入对方的脑子,不顾对方的挣扎强硬地将她塞入水护罩里,龙尾一扬,狠狠地抽下去! “我恐高啊啊啊啊!” 只留惨叫声回荡 忍忍吧,女士,性命更重要。 夏洛蒂心里直咋舌,被龙尊的角拽着前飞前飘。 “加油!只剩下前方的实验室了你一会也会这样抽我吗,像抽陀螺一样?说真的,那看起来实在有些狼狈。” “这样施加的力量比较大,更容易脱离失控的重力。” 半跳半游着,维可缇木有些艰难地向着实验室冲去,他已经能在科学院的窗户里,远远地看见沫芒宫的顶部。 “吱嘎。” 天花板上布满裂纹,这座建筑的承受能力也快到极限了。 我倒是无所谓,但脑袋上这个记者小姐 “所以就算是你讨厌这种救助方法,我也不会换的,抱歉。” 忽地,蓝角的少年住了脚步,抬手握住了少女的双腕,蓝色的护罩出现在夏洛蒂的身周。 “十分感谢你的陪伴,接下来的事我一个人就能处理,记者小姐。” 他开始掰夏洛蒂的手指。 “等等等等!那你呢!” 条件反射地握紧,夏洛蒂拽着蓝角不松手。 维可缇木能感受到的夏洛蒂又岂会感受不到?她能看见少年脚下的地板正在崩裂,也能听见墙壁发出吱嘎吱嘎的撕扯声,积木般分崩离析。 “一起下去吧!维可缇木,实验室肯定没有人了!” 这绝对不是虚伪的安慰。 在始基矿失控的一瞬间,连最没有相关知识的安保人员都知道要往远离实验室的安全出口冲去,更何况那些实验员呢? 但龙尊只是固执地甩头,蓝眼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疯狂。 “被愚人众所伤害的「维可缇木」,不应该再多一个了。” 他不敢赌这个微小的可能性。 已有太多的无辜者在王子的眼目不及之地丧命了!从羔羊颈项上流下来的血足以覆盖地毯,淹没壁炉,溢出温暖的监牢! 维可缇木为受害者申冤。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不用为任何人申冤。 手指被一根根强硬的掰开,夏洛蒂终于明白了那些被强行送走的实验员们是什么心情了。 这家伙,完全不听人拒绝的话语啊! “喂!你会死在爆炸中的!” “我不会死的。” 而龙尊的回应只有固执又倔强的眼瞳,蓝光掩过眼底的青黑。 “「维可缇木」是杀不死的。” 夏洛蒂心里一悚。 在这一刻,她直觉地感受到,好像在这位蓝发少年的心里,除了救人以外,再无其他有价值的事了。 这位至冬的前王子,总感觉精神 太紧绷了,得好好休息一下。 “喂!” 就在被推出窗户的前一刻,少女冲着龙尊大声喊叫: “事情结束后!你愿意让我做个专访吗!” 回应她的是劈在元素罩上的龙尾。 “嘭!” “好的。” 疾速下坠中,夏洛蒂疲惫地抱紧了她的摄像机。 “你默认啦。” 在逐渐下落的视野里,她隐约看见小小的少年拽着个人跳出建筑,那人的痛苦呼喊几乎响彻整片水域。 “我不可能错的!始基矿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是艾德温啊,居然真没跑。 夏洛蒂有些意外。 猛烈的爆响后,建筑群在天上烟花般裂解,残骸与海水凝结成块。 但这些奇异的景色都吸引不了记者小姐的注意力。 后背轻轻击在水面上,甩开潜水员前来帮助的手,夏洛蒂立刻抬头,要去寻执拗灵魂之所在。 她遥遥看见,爆炸的气波将少年掀翻了个,冲击与失控重力让他调整不好自己的方向,只能将手里的艾德温甩进水里,自己向着山间坠去。 “!” 手脚并用,狼藉水声中夏洛蒂疯狂地游上岸,但又哪里来得及。 他会摔死的! 在她惊骇欲绝的目光下,灵敏的红影从天而降,黑白的影子一把接住下落的少年。 在最后的关头,佩露薇利赶上了。 “维可缇木!振作些!” 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感受着怀里少年切实的重量,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佩露薇利的脸缓了一瞬间。 终于再一次见到你了。 这不完美的重逢。 将熟悉的少年平放在地,仆人动作迅速地脱下他的外袍,掀起上衣检查起他身上的伤口,看他的腹部是否有青紫或淤伤: “克雷薇,他昏迷了!” “真的假的!” 克雷薇一时间难以置信,赶紧也冲过来按压少年的胳膊与腿,检查他的四肢是否有断裂: “他明明那么强!” 检查了好一会,克雷薇茫然地停了手。 “这也没外伤啊。” “那个那个母亲大人。” 围观的菲米尼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我觉得他可能是睡着了,之前他就和我说过,他好久没好好睡觉了。” “” 怎么不早说。 空气诡异地沉默了一下,佩露薇利默默地将白袍捡起,盖在了维可缇木的身上,掩盖住某些被捏出来的红印。 “该回家了,孩子们。” 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好像不能啊,父亲。” 大魔术师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大着胆子在这个尴尬的时刻插话。 “不许走!” 形容狼狈的少女举起相机,伸手狠狠摁在林尼的肩膀上。 “哦!仔细一看,这不是林尼和琳妮特兄妹吗?来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为了什么?不会是为了下一场魔术表演做准备吧!” 记者小姐的眼光犀利,如觅食的鹰隼,率先说出魔术师兄妹最有可能说出的借口。 “是啊是啊。”深知来者不善,林尼笑容自然地打发他: “真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一不小心还救了许多人呢,真是天降功德!” “” 谁会在这种地方练魔术啊!好烂的借口!好厚的脸皮! “” 莫名其妙的记者,为什么要过来呀! 对方有五个人,还都是神之眼拥有者,而我方只有一个小小的记者。 但维可缇木在他们手上。 夏洛蒂的绿瞳反复扫过被可疑分子抱在怀里的少年。 胜率渺茫啊。 就算是这样,也不可以逃跑! “喂,黑白发的女士,我可要警告你!” 她伸出手指,直指愚人众四席仆人: “你怀里抱着的可是夏洛蒂的朋友维可缇木,识相点快把他放开,我还要找他做采访呢!” “采访。” 仿佛听到了一个极有意思的词,佩露薇利微微挑眉,双臂微动,将少年横抱在怀里,看他冷淡的脸。 “他真的答应你了吗。” 夏洛蒂脸不红心不跳。 “对!” 小小的把戏又怎么能瞒得过仆人,她深知维可缇木性格内敛,不会答应这种要求。 但那又如何呢。 对着色厉内荏的记者,她有了个危险又大胆的主意。 “我是维可缇木的姐姐,你什么时候开始采访?” “啊?” “标题可以指定吗?让我想想” 看着少年尾巴上的焦痕,佩露薇利目光深邃,迫不及待地想要报复些什么。 “雪国下深埋的黑暗——至冬王子叛国之谜,这个如何?” “啥!!?” 所有人一起惊呼。 “佩佩?你是想把维可缇木的身份彻底曝光吗?太冒险了吗!” “为何不能呢。” 佩露薇利看得清楚: “他不曾做过一件坏事,手也不曾触过无辜者的血。” 无人比他更为洁净。 “他舍弃尊贵的王子身份,下凡间与苦难人同行。” 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人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如此行为,如此义举,为何要被隐藏?我要将他放出来,风风光光的,让众人称颂他的美名!” 白袍被猛地扯下,火光照耀洁白的鳞片。 在记者的面前,仆人烧尽了这最后的伪装,将奇特而美丽的龙尊显在阳光下! “拍。” 微微遮盖了一下少年的睡脸,佩露薇利强硬地命令夏洛蒂。 维可缇木,我的哥哥,总有一天,最尊贵的和最卑贱的,要一同为你惊叹。 “咔嚓。” 第 134 章 “你听说了吗!那个枫丹科学院” 绅士与淑女们窃窃私语。 “谁能没听说过!” 连水手都要放下手中的绳子, 涨红着脸向同伴描述: “好大一声巨响!我还以为老板买的礼炮炸了呢!真是神明保佑,我听说居然没有人因此死亡” 同伴也放下手里的工作大声谈笑: “那得老板的一千台礼炮同时爆炸才能勉强比得上吧!哈哈哈额,老、老板早上好!” 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摸鱼的下属, 老板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气定神闲地向报刊亭走去。 身后瞬间响起了一片如释重负的喘息声。 哼, 胆大包天的小子们,让你们不认真工作, 活该挨吓! “早上好,先生。” 他吸着肚子, 脱下帽子, 彬彬有礼地问候着报亭工作人员: “请给我来份今日的报纸。” 绅士会用合情合理的方法获得第一手消息, 而不是像个猴子一样叽叽喳喳。 工作人员神秘一笑: “请问是要蒸汽鸟报社的还是其他报社的。” “哦, 我的正义之神啊,您真是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怪模怪样地惊叫了一声,老板勉力保持风度: “今日不论是哪家报社, 他们的头条都应该是枫丹科学院才对吧!” “嗯,确实是这样不假。” 也不卖关子了, 工作人员直接抽了张蒸汽鸟报社的报纸双手递了过去: “爆炸发生时, 夏洛蒂记者不巧正在科学院里,她的报道也最为详细” “天呐!这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希望夏洛蒂小姐身体无恙。” 极应景地露出个吃惊的表情, 老板赶快将报纸接进手里, 期待着能看见什么惊心动魄的新闻。 还带着油墨香的纸刚一打开,枫丹人的眉头就情不自禁地皱起: “大灾难中的正义——无冠王子维可缇木,这朋友,您是不是给我拿错了?” 工作人员已经见怪不怪了。 “绝对没错, 先生,您且看看吧, 包您满意!” 枫丹科学院爆炸和这劳什子王子有甚么关系? 见工作人员不再搭理他,转头去招呼下一个客户,老板只能一脸茫然地打开报纸,自己先确认一下内容了: 「由艾德温领导的实验导致始基矿内能量失衡,其原理为最终导致枫丹科学院重力失衡,爆炸产生。」 该说不愧是夏洛蒂小姐吗,和其他三流小报的含糊描写一点也不一样,开头就把原理讲清楚了。 哪怕只看这个也能赚回报纸钱了。 老板一边走着,一边啧啧称奇。 看来这个艾德温是罪魁祸首。 「但和大多数人的猜测不同,造成爆炸的直接原因并不是艾德温先生,而是一个化名埃舍尔的至冬投资商,不,连投资商这个身份都是假的,根据热心市民所提供的信息可知,此嫌疑人的真实身份为愚人众外交官多托雷!」 “???” 脚步瞬间停住,老板迷茫地揉揉眼睛,将报纸贴在眼皮子底下看了又看。 不是!这多托雷算外国间谍吧!这是我这种小老百姓该知道的机密吗? 大清早的搞这么大!?也顾不上悠哉悠哉地散步了,老板随便找个台阶,帽子一摘,像个无业游民似的砰一声坐在地上不动了。 他要将这篇新闻报道仔细研读。 身后传来一声大吼: “其罪行还有诱拐绑架美露莘与枫丹居民,非法囚禁,非法进行生物实验,我靠!真的假的!这得在梅洛彼得堡关几百年啊受害人居然就是夏洛蒂小姐!?” 这青天白日的怎么还有人剧透?老板急了,赶紧一目十行地往下读: 「天有不测风云,人世间本就是福祸难料,变幻莫测的,我夏洛蒂是个记者,也是个普通人,也想过会有一天遭遇意外突然离世,但那至少是作为人而离世,而可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当成实验兔子一样杀戮!」 笔锋竟是一转,从严谨的分析变成富含情感的控诉,老板背后一凉,心头不禁升起几分唏嘘。 是啊,谁能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非人之事呢? 感同身受地收紧衣服,温暖的阳光照不倒立起的寒毛。 「但是多亏了一位异国的好心人,将我与所有研究员从枫丹科学院内救出!没有他,就没有科学院全员生还的奇迹!」 “哇,这么厉害,谁啊?” 「各位读者啊!请容许我隆重地介绍他的身份——」 「深渊清除者!愚人纠正者!旷野上永不停歇的蓝色幽灵!抛弃王位追求正义的前至冬王子!所有受害者的旗帜!维可缇木!!」 “???” 谁? * “那个记者小姐,是不是有些写的太夸张了?” 一边将纸巾递给泪眼汪汪的夏洛蒂,林尼一边看着新闻稿嘴角抽搐。 王子反目,竟为正义,其他国家不知道,但林尼可以确信,这个故事必将在热爱戏剧性的正义之国里疯狂流传。 可能再过两天就会有相关的戏剧与歌舞了吧 “呜呜呜,哪里、哪里夸张了,因为无法忍受罪恶,竟大义灭亲,王子叛国,从应有尽有到一无所有,无怨无悔地他把所有人都救了啊!就是没考虑自己!” 粉发少女眼眶擦得通红,精神疲惫又亢奋。 “我所写的可都是事实,没有夸张的部分啊!” 充其量就是语气激烈了些! 但维可缇木值得称颂。 抹去眼泪,夏洛蒂暗下决心: “等他醒了一定要记得通知我啊!一篇报道根本不够,我要亲自采访他本人!” “欸” 大魔术师也没话说了,他挠了挠头,犹豫地将头转向父亲: “这样做不会有问题吗?” “不会影响家的,林尼。” 佩露薇利明白他的顾虑,在她眼里,孩子们中的大哥也不过是个谨慎的猫儿: “救人的是「维可缇木」,消灭切片的是「维可缇木」,泄露情报的是「维可缇木」,接受采访的更是「维可缇木」,愚人众们还能怪我们吗。” 此话绝没有半分虚假,连大审判官在此,也无法说出半个不来。 父亲,母亲,与孩子们,这个拼拼凑凑的家里,有哪个不是维可缇木呢? 维可缇木,维可缇木。 受害者啊,多希望你的名称不曾存在于世间。 “夏洛蒂小姐不会有事吧。” 终于,紫瞳落在了粉发少女的背影上。 如果家人无忧,生存亦无忧,那孩子就有了伸出手去,帮扶他人的力气与余裕。 “放心吧,如果他们还想维持与枫丹的外交关系,保住岌岌可危的国际形象,就绝不会将手伸向记者小姐。” 母亲的手温柔地落在了背上,安抚着受惊的猫。 “去找弟弟妹妹们玩吧,小林尼。” “大人的事,自有大人来操心。” “” 虽然已经听克雷薇说过很多次这句话,但每一次听到的时候林尼还是会感觉心尖一麻,有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冲动。 拉下帽檐,胡乱地点了下头,林尼跑得飞快,只留克雷薇露出愉悦的笑容。 “你看,佩佩,我们的好大儿又害羞了。” 第几次了,真是恶趣味。 强压下翻白眼的欲望,佩露薇利严肃了脸色: “蒸汽鸟报社的传播度,你我都清楚,维可缇木的身份,这下是彻底瞒不住了。” 这很好。 佩露薇利讨厌维可哥哥因为害怕牵连他人而遮遮掩掩的模样,白袍不应该盖在蓝宝石上,遮掩他的光芒。 少年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将自己用善锁在了鞍子上。 “当然。” 克雷薇放松了眉目,轻车熟路地将头靠在了朋友的肩膀上: “虽然因为你起的标题因为过于引战而被驳回了,但我可是认认真真地将小王子的故事反复讲了好多遍给夏洛蒂听呢。” 克雷薇亦记得王子尊贵从容的模样,但记得最清楚的却不是龙尊杀死母亲的那一天,而是少年拿起手帕,替小时候的自己擦去脸上脏污的那一刻。 佩露薇利也任由她靠着。 “正经些,克雷薇,经此一事,愚人众一定会派执行官来调查的,你觉得会是谁。” 答案显而易见。 克雷薇想张口回答。 “皮耶罗。” 却有少年人的声音比她更先开口。 “维可哥哥!”放松的身体瞬间弹起,克雷薇颇为惊慌地睁大了眼: “什么时候来的!不是,你这才睡了几个小时!再多休息会吧!” 她回头,入目的是萎靡拖在地上的白尾,蓝发的少年不言不语,只是以极哀极悲的眼神描绘着克雷薇旧时的面容。 “?” 母亲能看见少年抬起的眼瞳里充满了无助与痛苦。 好像一只被穿透了心脏的鸟儿。 怎么了? “没有事情了哦” 佩露薇利皱起眉,起身想要去安抚少年。 “这里是壁炉之家吗?” 维可缇木突兀开口,声音带着绝望。 浓厚血气,虚弱呻吟,和富人的微笑。 “不。” 克雷薇立刻恍然,她郑重摇头,语调一如多年前那般轻快,好似从未因疲惫而变得喑哑过一样。 “这里是家。” 家。 怔愣于未曾想过的回答,龙尊轻轻地抬起角,眼里的哀痛少了一半。 “你是愚人众的仆人吗?” 他又问端正了面目的黑白发女子。 粉发母亲,单手剑士,和无怜悯的手。 “不。”佩露薇利揺头,奇特的眸子难得看出几分温柔。 “我是所有「维可缇木」的仆人。”! 尾尖控制不住地翘起,喉结滚动。 “窗外的是女皇的孩子们吗。” 他颤抖着发出最后的疑问。 如果是,我就要死了。 “不。”父母齐声坚决否认。 “那是我们的孩子。” “” 太好了。 眼泪再也兜不住,瞬间从眶里滑落。 “我还以为我没救成你们!!” 心神彻底放松,在昔日的孩童面前,在手足无措的父母面前,少年龙尊放声大哭。 * 稍晚一些的时日。 绝云间,群仙集聚。 “五百年前须弥学者谋害大巡林官一事证据确凿,若陀龙王也诛杀了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并让他们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又一次复盘,所有人都有些厌倦了。 “但泽苛彻底失踪,不知生死,我们也一度怀疑那些须弥罪犯砸碎了泽苛用来蜕生的卵,以毁尸灭迹。” 彻底的死亡,无法接受又必然存在的可能性。 “但帝君与我等彻夜研究卜算之法,终于确定了泽苛性命无忧。” 以提瓦特的命理推导世外之人的现状,这本是绝无可能之事。 想起那段昏天黑地的日子与帝君阴沉的脸色,理水也陷入了沉默。 “只是无法清楚他的所在之地。” “随后就是百年的寻找,百年的追逐,百年的失败。” 少年夜叉抗着枪站在一边,纯净的风元素围绕他身。 “我等夜叉一度险些追上他的脚步,但终是无功。” 持明龙尊的脚步太过坚定,行踪过于隐匿,哪怕是速度最快的魈也无法赶上。 众仙皆沉默,神色皆郁郁。 “好了好了,这样子像什么话!泽苛看见了也会不开心的!” 留云最厌烦这种低落的气氛,提高了嗓子别扭地安慰起这帮好友。 “再说了,帝君大人不是已经察觉到了泽苛的失踪与至冬有关了吗!等他把真相查明,团聚的日子还会远吗?” “但又没办法确定失踪一事与至冬有关,我们只知道泽苛不知道为什么在追杀在一些行事恶劣的愚人众成员而且他还追逐深渊教团呢。” 小声地泼冷水,但说的有道理。 “这不过帝君大人已经赶往至冬,与女皇面谈了,一定会问出些情报来的!” 连留云也辩不出什么来。 “说到底,还是失忆惹的祸,凭现在的状况,恐怕我们面对面都抓不住他。” 长叹一声,弥怒疲惫地挠头。 “如果泽苛没失忆,他肯定就自己跑回来了,也不用我们这么费劲地查真相了,他说要打谁,我们就打嘛!” “唔,你说的这还是泽苛吗!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但失忆确实棘手,如果能恢复” 一片混乱的讨论,只有一个角落静悄悄。 “归终,你在看什么?” 茶盏推到面前,阿萍提醒面前的朋友。 “茶都要凉了。” 但灰发的少女不予理会,手指轻捏住黑白的纸,一动不动地看着。 “哦?是枫丹的报纸吗,我听沉玉谷的浮锦提到过想必这也是她带来的吧。” 歌尘浪市好奇探头,想去看看报纸的日期,却猝不及防地撞见归终含泪的双眼。 “!?” “你看啊,阿萍。” 轻轻眨眼,两滴泪水直直地砸在报纸上,晕染开了满篇的颂赞与少年疲惫的睡颜。 “泽苛啊,他一点也没变。” 第 135 章 佩露薇利是不喜欢孩子们哭的。 眼泪是软弱的表现。 但对着很快就整理好情绪, 露出平静面容的少年龙尊,父亲私心想让他多哭一会。 “维、维可哥哥,没问题吗?” 手帕被小心翼翼地递上, 克雷薇怎么也没想到多年之后的相聚迎来的竟是这么一场嚎啕。 “你们吓到我了。” 将脸埋入毛绒绒的布料里,少年闷闷地抱怨: “我还以为” 维可缇木还记得十数年前的壁炉之家, 在他面前自裁的黄发少女。 我还以为,什么都没有改变。 曾经的王子一无所知, 纵情玩乐,不知生命如流水消逝于暗处。 今日的少年昼夜奔走, 扶危济困, 不曾有一日敢安然阖眼休憩。 但若壁炉之家仍是壁炉之家, 女皇的孩子仍是女皇的孩子, 我所舍弃的一切,我所有的痛苦与挣扎,又有何意义? 但是啊, 此时此刻,维可缇木看见。 载满孩童的灵车, 终于在路上抛锚了。 我的努力, 绝非徒劳。 我的选择,正确无误。 “父亲, 母亲,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哭。” 猫一样的小淑女推门进入,她的姿态也如猫一样闲适。 “哇。” 耳朵向前扑闪了一下,琳妮特平静地表示着惊讶: “维可舅舅,醒得好快。” “?”舅舅? 我吗。 维可缇木迷茫地抬头, 看向两位女士。 母亲故作无事地移开视线,父亲一脸淡定地整理袖口, 仿佛这个称呼理所当然。 “其实叫伯伯也可以,但是克雷薇不同意。” 不,重点不是这个吧。 难以置信地睁眼又闭眼,维可缇木反复地看琳妮特的脸。 毛绒绒的猫耳朵有些迷茫地不动了: “怎么了,舅舅。” 好亲密!她甚至连名字都省去了!完全没有不愿意的感觉! 尾尖都震惊到翘起,维可缇木蓝眼炯炯地看向佩露薇利与克雷薇: “这孩子是在叫我吗?” “当然。” 仆人对着身高从没增长过的少年,面不改色地调侃: “在场的难道还有第二个维可哥哥吗。” 明明在夏洛蒂小姐面前,父亲你是自称姐姐的。 “”我们家关系好乱啊。 琳妮特看了一眼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龙尊,理智地保持了沉默。 蓝眼安静地看了一会眼前的姑娘,看她整洁的服饰,柔顺的头发,与安宁的表情。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但他尚有疑惑并没解决。 “佩露薇利,克雷薇。” “你们不厌恨我吗?” 面对这突兀的问题,屋子里竟无一人惊讶。 “我当恨你什么呢,维可?” 那可有太多了 眯起眼,迈开腿,克雷薇微笑着,蹲在龙尊的身前,仰头去看他的蓝眼: “恨你没有及时发现我们的苦难,没有快些向我们伸出援手?” 不等少年开口,佩露薇利立刻接过话题,声音优雅缓慢: “还是恨你在我们疼痛的时刻仍带着王子的华冠,出于你身的人参果让人不得安息?” 白尾有些愕然地翘起: “你们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 “不是我的错觉,维可缇木。” 温柔的抚摸与责备的话一同来袭,温柔地落在龙尊的头上,撞在他的两角之间。 “你把不该属于自己的责任揽得太多,配得感又相当低。” 维可缇木被往日的优待迷晕了眼,生不出怀疑与恶意,但曾经的孩子却看得清楚。 所谓王宫,不过是一个大些的壁炉之家;所谓女皇,不过是另一个‘母亲’,而所谓至尊至贵的王子 也不过是另一个被禁锁的孤儿。 “维可缇木,维可缇木,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 清凌凌的水从天而降,浇灌在龙尊迷蒙的大脑上: “被冰雪赐福的精灵,为什么使用的是水元素呢。” “!” *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独特的尖耳都迷茫到张开,少年歪斜着脑袋看佩露薇利,满脸只写着四个大字: 我不理解。 谁会怀疑自己的母亲不是自己的母亲,啊不是,是自己的养母不是自己的养母,啊好像也不对 “维可哥哥,我知道女皇对你相当好,你用宝石打水漂是日子我都记得呢。” 眼见着少年龙尊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空茫,克雷薇赶紧抓住蓝角把他的脑袋瓜扶正,严肃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千万不要害怕。” 鬃毛轻飘飘地拍了下地板,维可缇木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子,摆出可靠的表情。 “我当然不会害怕。” “那太好了。” 机会实在难得,也不管维可缇木能不能接受了,佩露薇利开门见山,直接把情报狂倒出来。 “我们壁炉之家与富人达成了合作,借着他的商路走私了不少璃月的历史孤本。” 潘塔罗涅,怎么还有你的事? 维可缇木下意识地皱眉,他已不是天真的王子,心里清楚这个银行家绝没有他表现出的那样纯良。 “富人很危险,他一直派人追在我的后面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不等少年出口警告,佩露薇利的手指直接抵住了他的嘴唇,不容拒绝地命令。 “哥哥,这件事很重要,请听我说完。” “” 被强势地命令了,好少见的经验。 维可缇木后知后觉地眨眨眼,不说话了。 这孩子真的长大了啊 打断这些胡思乱想的是被一字一句吐出的极古诗句: “蓝发亦蓝目,玉角而鳞尾。” 直白的外貌特征,蓝色的少年摆摆尾巴,迷茫地抬起了头。 叫我? “尖耳听民声,碧血沃荒雪。” “残枝绽花蕾,败叶生稻香。” “饱腹人勿忘,九沃为龙尊。” 佩露薇利很少念来自璃月的诗句,但她尽量一字一句念的清晰。 直到从第一句听到最后一句,维可缇木才微微恍然。 “这是九沃龙尊的故事?” 但为什么他的外貌与我如此相似? 不敢吐出可能的猜测,少年好半天才喃喃一句: “我听过的版本,好像和这不太一样。” 只要在这片大陆上真正行过,就不可能没听说这位龙尊。 不大意外地合上书,佩露薇利解释: “九沃龙尊的故事可以说是大陆上流传最广最杂的了,我小时候听到的版本是九沃龙尊青面獠牙,武功盖世,一怒之下把敌方的眼珠子们全挖了出来,种在了地里,当年的璃月才得以丰收。” “” 看来这版本是壁炉之家特供。 “不过我手里的这本应该是正统。” 至于为什么。 “这孤本出自一个世代相传的方士家族,约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至于拿到它的手段,放心吧,还算正规。” 佩露薇利回忆富人的说法: “只是买通了一个疯魔的丈夫,狠心的父亲罢了。” 愚人众的手段少有光彩的时候,这种处理方法已经够平和了,维可缇木暗松了一口气,开始回忆这首短诗。 孤本是真的,血沃雪地也是真的。 九沃龙尊付出的牺牲竟如此之大吗? 维可缇木在心里暗暗敬佩。 以及,外貌的描述应该也是真的。 “” 这代表了什么呢?维可缇木不太敢想,只是伸手揪紧了自己尾巴上的蓝色绒毛。 “九沃龙尊的样貌好像和我极为相似佩露薇利,克雷薇,你们觉得是为什么?” “哼哼~这还用问吗!” 克雷薇叉腰,自信地扬起粉色的长发。 “真是没想到啊,那个大名鼎鼎的九沃龙尊——” 一把把面前的少年搂进怀里,两眼射出兴奋的光: “居然是维可缇木的父亲哒~” “我也这么觉得。” 身体靠上桌边,佩露薇利冷静分析: “九沃龙尊恩泽四野数千年,这样也能解释女皇为什么对你过于优待。” “竟是如此原因吗” 回想过往,维可缇木有点想相信了。 他所享用的优待过于离谱,花费在王子身上的金钱足以建造起一个全新的小型国家。 若这一切都人提前支付了代价。 那就合理了。 “九沃龙尊如此高风亮节的人物,竟然是我的父亲吗,虽然不太真实,但如果是真的的话” 尾巴轻轻地摇摆。 “有点高兴。” 原来,我是有真正的家人的,他还如此优秀,如此正直。 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显而易见了。 “佩露薇利,我的白袍在哪里?” 维可缇木收拾好衣装,两眼灿灿如星辉,身心再无犹豫与迷惘。 黑白发的女士面不改色: “嗯?我没有看见,可能是不小心被孩子们搞丢了吧。” * “皮耶罗先生,恕我直言,犯案者是实验产品不假,但切片也确实为多托雷先生所造,所犯下的罪责和造成的损失必须由他承担,情快些通知他来枫丹接受审判,否则我国将采取强硬措施” 大审判官面目严肃,不依不饶地以法条做刀剑,击打着敌方的心脏。 “你说切片被杀害但是先生,切片属于实验产物,在枫丹的法律里并没有人权,我会按物品损坏来帮你上报,希望罪魁祸首能尽快赔偿贵方的财务损失。” 艰难地摆脱这难缠的先生,斯卡拉姆齐无趣地跟随在皮耶罗的左右离开,保卫着他的安全。 保卫统括官安全,听着就好笑,我只是个六席啊,是不是有些过于高看了? “不,斯卡拉姆齐。” “有些价值,只有你身上才有。” 比如坎瑞亚的技术,独特的过往,以及 纯正无邪的爱。 皮耶罗看着少年长大,心知那颗心脏的柔软。 “只要有你在,事情就不会到最坏的地步。” 就算是维可缇木突然恢复了记忆,向至冬大发烈怒,这怒也临不到你,无知而幸运的人偶。 疲惫的中年人一边思考着,一边走在枫丹的街道上。 太阳真恼人啊,要不把多托雷关进海底清醒清醒算了。 若不是他,又怎么会多生出如此事端。 他的思绪是如此深沉,以至于连周边的环境都看不见。 直到人偶住了脚步,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 “维可!” 谁! 皮耶罗豁然抬头,他看见: 在阳光下,在周围人喜爱的目光中,小小的龙尊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皮耶罗,斯卡拉姆齐。” 他眼光明亮,脚步轻跃,光彩得好像初升的太阳。 “我有事情想要问你,愿意和我来吗?” “” 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吗。 第 136 章 偏僻的角落里藏着各怀心思的三人。 “皮耶罗, 斯卡拉姆齐,真高兴看见你们一点也没有变。” 平静的容颜,平静的问候, 惊人的友善, 几乎让人偶的心里生出了错觉。 背叛好像从未存在。 他们还可以像曾经一样拥抱。 “哦?维可,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抽出水鞭来,抽散我的木头身子呢, 哈哈!” 但那是不可能的。 画布上若蘸满了染料,又如何让他重回洁净呢。 紫瞳警惕地暗扫了一下旁边的丑角, 散兵直接出言讥讽驱赶眼前的少年: “怎么?叛逆期终于过去, 准备回家了?” 他夸张地摊开手, 神色极尽嘲弄, 姿态足以让任何一个气盛的年轻人直接甩袖离去: “那可不行,你做的可不是什么被老爹老妈打几板子就能轻轻放过的错啊,维可缇木!更何况在冰之女皇伟大的理想面前, 根本没有如此浅薄的感情!” 听明白的话就快走开!别再和愚人众接触了,你应该没有愚蠢到如此地步。 “” 没有露出恼怒的表情, 也没有吐出尖利的话语, 那蓝发的孩子只是看了他一眼,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澄净, 就像初见时的模样。 “谢谢你的提醒, 斯卡拉姆齐。” “放心吧,我不会回去的。” 恶毒的言语统统被噎了回去。 “我没有再提醒你,蓝色幽灵。” 伸手将斗笠拉下,人偶紧咬牙关。 “真是自作多情。” “就当是这样好了。” 维可缇木知道, 愚人众的六席,他的手里绝不干净。 但雪地里的火, 监牢里的火,总是让龙尊温暖又难过。 将视线从人偶的身上移开,龙尊直视丑角,看他恭谨的姿态与紧绷的肌肉。 这个纵容我的,照看我的,教导我的,蒙蔽我的。 奇怪之人。 “皮耶罗,我要问你事情。” 他开口试探女皇的忠臣: “这世间无云即无雨,无土亦无花,上至魔神,下至虫鱼,皆有其来处。” “皮耶罗,告诉我,我的来处在何方。”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丑角轻轻抬眼,窥着少年降临者的脸色,其上没有被欺骗的愤怒与痛苦。 记忆没有恢复。 但女皇所编织的童话,冰雪精灵的谎言,显然已经被看破了。 “” 维可缇木,你生自贤者所调换的毒药,劣医阴暗的贪念,由我亲自剖出,女皇用愧疚抚养。 罪恶感与悔恨不曾断绝,但丑角绝不会将这些开口倾诉给受害者听。 “我不知道。” 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是吗。” 说不上失落或悲伤,毕竟也没抱希望,龙尊只是上前了一步,抬起双手猛地固定住他的头部,蓝眼狠狠地盯住他奇特的眼睛: “我不应当出自九沃龙尊吗。”!!! 毫无防备之下,几乎在这个名字被小少年念出口的瞬间,鬓间的冷汗湿了龙尊的双手。 “我不清楚您在说什么!” 手下肌肉扭曲,皮耶罗的战栗明显到过分,真相昭然若揭。 身体反应是无法说谎的! 佩露薇利的情报居然是对的! 虽然早有猜测,但一时之间,维可缇木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 毕竟我的父亲可是、可是 那位九沃龙尊啊! “为什么不敢承认!” 更多的问题来了。 喉结滚动,手指向下,少年厉声逼问,伸手就要去抵丑角的脉搏。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坏事了吗!?” “什么东西!维可缇木和龙尊能有什么关系?” 旁边的散兵是越来越糊涂: “他不是已经几百年没有面世了吗?” 疑问声如雷劈响皮耶罗的大脑,他立刻仰头甩掉少年的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就是做了。” 将手收回,维可缇木的心里生出几分惊怒。 “你们杀了他?并把他的子嗣精心抚养?为什么?” 对着这个样貌没变,气质却越来越沧桑的中年人,他想起了许多无忧无虑的过往,脑海里也多了许多可怕的猜想。 我曾以为那些都出自于真心的馈赠,来自无瑕疵的爱。 但到最后,居然连爱都是假的吗,金子做的首饰,竟是祈求无罪的赔偿吗。 “” 但我不需要金银,也不需要赔偿。 龙尊在心里再一次肯定了自己永别冬都的选择。 “告诉我真相,皮耶罗。” 九沃龙尊的义举,维可缇木是听过的。 与亲情无关,若连这等义人都成了愚人众手下的亡魂。 “那我就要替他申冤。” * 当申冤的预报降下,还能勉强维持的和睦荡然无存。 “你想多了,维可缇木。” 皮耶罗的语气变得极快,再也听不出妥协与恭敬。 他极力辩驳: “九沃龙尊高风亮节,又与天理深渊无关,愚人众又怎么会对他下手!” 很有道理,但皮耶罗总是对我说谎,这一条不用信。 “是啊维可。” 少年的声音由清朗逐渐变得模糊。 “就算是疯子,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杀害龙尊这种事情的,更何况女皇明显没到那种程度” 很有道理,但证明不了什么。 “维可缇木!从出生到现在,至冬不曾恶待过你一分一毫!你不应因无据的怀疑” 从来没见过皮耶罗如此急切的模样。 “你说得对,所以我会在找到证据后再来问至冬的罪。” 少年人想要发笑。 “维可缇木!” 徒劳呼喊。 “哈哈哈你这个时候回忆往昔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对我的好能抵消所犯的一切罪恶吗?还是说亲手养大一个对准自己的刀让你无法接受?” 我的前半生竟像个笑话。 笑意再也压不住,在这种极严肃的情况下,少年人却微微弯了眉毛,转头向人偶露出一个极温柔的笑。 “你爱我吗,帽帽。” 正随口为东家辩护的散兵一愣,他好久没听到这个幼稚称呼了。 “?” 这是在发什么疯? “哈?你怎么敢问人偶这个问题,答案显而易见” 白尾扬着蓝鬃在空中打出脆响,言语如孩童般简洁易懂。 “我爱你。” “!!” 言罢,也不去管呆愣的人偶,龙尊转头看向独目的中年人。 这个他曾经深信并依赖过的人。 “真遗憾,皮耶罗。” “哪怕你总是以言语拌我的脚,以阴谋拽我的胳膊” “我居然也爱你。” “!” 劝阻与辩驳声忽地停了,皮耶罗惊疑不定地看向面前的龙尊。 “维可缇木,如果你是想回至冬的话” 面对真心,竟只能想到这种可能吗,真是可怜的人啊。 “唉,忽略掉我刚刚说的话吧。” 迎着愚人们迷茫的目光,纤细的手指覆上鳞片,平静地探向自己的胸膛,没入皮肤。 穿透自己的皮肤,比用踩乱完美的雪地又难上多少呢? 斯卡拉姆齐觉得自己听到了肋骨被折断的声音。 “噗叽。” 不、不止。 碎骨搅动肌肉,血液顺着手肘滴在地上,石缝里的种子吸饱了能量,立刻挣扎着开出小小的红花。 天地之间,红花之中,故人眼前,蓝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转动着手腕,比狮虎将筋膜从骨头上撕下还要用力。 啵。 龙心从温热血肉之中分娩。 “我,将以此心赎买我与至冬之间的所有爱意以及金银堆砌的王座。” 手指夹着剔透的晶体沾着血勃动,现在了人偶面前。 “从此,我与至冬之间再无恩,只有怨了。” * “克洛琳德!你快些!” 鞋跟与地板敲击,黄发的少女急急地向巷子赶去。 “再快后面的人就赶不上了。” 一手夹着美露莘,一边迈开长腿,决斗代理人的行动迅速又不失优雅。 “卡萝蕾,你确定维可缇木被愚人众带走了,对吗?” “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看错!” 在疾风中,美露莘狼狈地抓紧帽子。 “如此炙热的光芒,我从来没有见过第二次!” “愚人众好大的胆子!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敢绑架枫丹新星!” 越想越气,大小姐头上的蓝宝石晃个不停: “看我怎么收拾他们,维可缇木可是我刺玫会罩着的人!” 不,根据报纸上的描述,维可缇木先生强得离谱,完全用不上你罩。 “你懂什么,我们刺玫会可以给他心灵上的帮助!” “好吧,说不过你。” 无语地检查手枪,虽然觉得这件事好像有什么误会,但克洛琳德还是低头开始检查起了武器。 子弹、枪、剑、精神状态、身体素质一应俱全,不错。 “我准备好了。” 克洛琳德自信宣告。 “准备这么多弹药,是哪里出现案件了吗。” “谁!” 突然出现的少年音吓了克洛琳德一跳,枪口直指对方心脏。 “” 蓝角的少年迷茫且缓慢地眨眼,像猫一样表达善意。 这少年怎么走起路来悄无声息! “哇,维可缇木!” 不等她发出疑问,热情的好友就迅猛地把她挤开,毫无淑女形象地大叫: “你胸口上的血是怎么回事?愚人众的使节们伤害你了?” “不,请仔细看看,我没有受伤” 尾巴都被吓到呆直了,少年愣愣地向娜维娅展示完好无损的胸膛。 “我只是去还清了抚养费。” 原来是维可缇木!那就不奇怪了。 匆忙地收好枪,克洛琳德也一脸严肃地收好枪,逼近尚在无措中的少年: “就算是如此,维可缇木先生,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你也应当与愚人众保持距离。” “?谢谢你的提醒?” “维可缇木先生确实没有受伤。” 双手搭在眼睛上,卡萝蕾用她独特的视力将龙尊扫视了一遍又一遍。 “真好啊。” 她拍拍手。 欸? 蓝眼落在这小精灵的头上,维可缇木艰难回忆起初入枫丹的那一天: “你,原先不是很害怕我来着吗。” “咳。” 触角尴尬地抖了一下,卡萝蕾微微移开视线: “之前、之前我不是没见过你这种情况吗,就是,那个、那个” “真的很抱歉啦!” 猛地鞠了个躬,小美露莘真诚道歉。 “我现在已经确定了,你绝对绝对不会对枫丹造成任何危害,请随意游玩吧,维可缇木先生!” 啊。 小龙尊对着美露莘发愣,又看了看周围人的笑脸。 接纳,包容,佩服,赞叹。 一切都是好的,一切都是美的。 “你衣服这大洞怎么补啊,这样吧,我做主,去千织屋给你买套新的!” 远远的还有人热情呼喊: “维可缇木先生!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放心,绝不外传!” 伸手摸了摸有些空荡的胸膛,持明少年眨了眨眼睛,以全新的眼光看待这世间。 龙尊的本能告诉他,他舍弃了一个极重要之物。 但那颗人心却说。 你得到的,远比你失去的。 要摩拉一万倍。 第 137 章 “维可哥哥, 现在就要出发吗?” 克雷薇担忧地看向蓝发的少年。 整理好衣领,扎紧袖口,持明龙尊在心里规划着未来的方向。 “留在枫丹吧, 壁炉之家的屋檐不大,但足以为你遮风挡雨, 掩盖蓝色幽灵的踪迹。” 佩露薇利试图阻拦,但她心里清楚。 谁都无法拦住维可缇木的脚步。 “不必再说, 我已经闻见了冤血的气味,又怎能置之不理。” 九沃龙尊失踪一事扑朔迷离, 如果凭理智分析, 维可缇木也无法相信愚人众会做出谋杀雪稔君这种愚蠢的事来, 但丑角的反应 就算他拒不开口, 这件事也与愚人众脱不开关系。 “放心吧,孩子们。” 尾尖勾上人类的小腿,这是持明龙尊独有的亲昵行为。 “我只是去须弥求见世界树之主, 探查隐埋在历史中的罪恶与我的身世罢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只是如此想想, 少年的心中就情不自禁地生起了几分悲伤的雀跃和旺盛的期待。 维可缇木在脑海里勾勒着九沃龙尊的形象: 雪稔君润泽四野, 他定是一个极温柔的人吧。 他与谁生下了我?又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期待? “” 别想了,维可缇木。 你甚至不知道这未曾谋面的亲人是否还活着。 向着孩子们告别, 少年坚定地踏出步伐。 “希望世界树会带给我答案。” “这就走了?我以为会多留几天呢咦, 父亲,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对劲啊?” 大魔术师最擅长察言观色,此话一出,大家都抬头看向父亲。 “怎么了, 佩佩?” 佩露薇利独特的眼睛在少年背影上流连,着重关注裤腿与衣袖。 “维可的衣服短了一点。” “咦?” 孩子们纷纷探头,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渐行渐远的背影。 在那左右飘荡的白尾下,一小节脚腕随着走动露出。 “但这是在千织屋刚买的衣服,不存在缩水的可能性啊。”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了。 “维可舅舅长个啦?真好!” 虽然孩子们嘴上不说,但其实有时候会也觉得喊一个比自己还要矮的少年为舅舅什么的好尴尬。 “” 长高当然是好事,但是 佩露薇利努力回忆林尼他们这些年来的生长状况。 没有一个如此显著的。 不过维可缇木身高这么多年都没变化了,想必长快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 心脏洗去了血,看起来竟和艺术品没什么两样。 紫发的人偶摘下帽子,将脸贴在桌面上,对着玻璃容器里的龙心发呆。 震动顺着桌面传入耳骨。 他心里清楚,一个人是不能拥有两颗心脏的。 而且离体的心脏是死的,绝不会像眼前的物件一样抽动。 但人偶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情不自禁地将手贴在了玻璃上。 仿佛在摸婴儿的脸。 “一颗被遗弃的心脏,稀奇。” 玻璃印出斯卡拉姆齐的倒影 一个被遗弃的人偶。 常见。 深肤色的手忽然出现,将玻璃罐从人偶手下拿出。 “与枫丹的谈判尚未结束,该开始工作了,斯卡拉姆齐。” 哦,现在还没结束,看来那个大审判官咬愚人众咬得相当紧。 不过这都不重要。 “喂,丑角。” 如恶劣的孩童般裂开嘴角,散兵伸手捂住胸口: “告诉我,你会把这颗心脏给谁?不、不,瞧我,又明知故问了。” 血液做的人参果已经够有用了,更何况心呢。 雷电在指尖闪烁,人偶直起腰身,瞪向愚人众的统括官: “你若把这颗维可缇木所遗留下来的心脏赠给博士研究,我就要杀了你!” 龙心颤动着手心,丑角看着向来顺从的同僚发愣。 “你是想要得到它吗,人偶?” “得到它?笑话!!它本就有属于我的那一部分!” 也许一度在世间迷失,也许一度被世间戏弄,但人偶亦有自己的坚持。 “你是聋子吗?皮耶罗,维可缇木可清清楚楚地说了:【以此心赎买我与至冬之间的所有爱意!】” 所以这颗心脏可以属于女皇,可以属于皮耶罗,可以属于罗莎琳、凡人、甚至被踩踏的污雪,但它唯独不应该属于博士! 蓝发的劣医不曾抚触过幼鸟的绒毛,蓝发的劣医不曾获得过王子的爱,除了贪婪与谋算外,那双红眼里不曾再有过任何东西! 所以 “你若把这心脏冷漠地置于禽兽的刀与针之下,那就是在玷污我与维可缇木之间的过往了!皮耶罗!!” 电花四溅,狂乱照亮坎瑞亚人深色的皮肤。 * “我说,那维莱特,你和至冬使节谈判,带我又做什么?” 少女摊手,姿态放松且优雅: “放心好了,我的大审判官,我完全信任你,真心实意,发自内心,所以” 她跳下椅子,手指牵拉裙摆,轻巧地摆出谢幕的姿势,翘班的欲望不加掩饰: “我将赐予你最大的权利,随你的心意去执行正义吧!为我饱受惊吓的子民!为了「维可缇木」!为我无辜受难的枫丹科学院哦对了,这部分一定要他们翻倍赔偿才行!” 高声吟唱到这里,芙宁娜的脸上控制不住地升起了几分怒意: “知不知道科学院在研究什么啊!天空之城可是对抗预言最可能有效的方法!我看愚人众是诚心想看我们灭国” “哦?” 那维莱特疲惫但敏锐地看她一眼: “你不是向来都对预言不屑一顾的吗,怎么突然如此生气。” “啊这——预言是不用在意没错啦但他们的态度令人发指没错!” 眼神飘忽了瞬间,芙宁娜立刻气势汹汹地挺起了胸膛: “炸哪不好,偏偏要炸科学院,摆明了不想看我们的好!” “真是太有道理了,不愧是枫丹的正义之神你希望我这么夸你吗。” 拼命地搪塞过去,对着水龙意味不明的眼神芙宁娜赶紧转移话题: “嗯倒是你,那维莱特,我怎么感觉你这两天一直在忙,根本没停过?” “朋友,你感觉对了。” 疲惫地闭上眼,大审判官不加讽刺地赞叹。 “先是刺玫会的那起杀人案件,结果顺藤摸瓜找出了个乐斯制造商,而上一起案件的嫌疑人坚称这一起案件的嫌疑人是少女连环失踪案的凶手,对方又坚定否认” 而且还没等那维莱特把这两起案件,不、三起案件的关系搞明白,科学院又以极快的速度爆炸了 随后又爆出故人之子与至冬的关系,桩桩件件的待解决问题,足以让任何一个神智正常的年轻人崩溃,但好在那维莱特不是人。 “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把维可缇木的情报用信件传达给若陀龙王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唔,皮耶罗先生,你迟到了很长时间。” “!!” 脚步一晃,少女立刻优雅地坐回椅子上,手指随意地勾住茶杯柄,端得是一副自信散漫的姿态。 “皮耶罗先生,让高贵的神明久等,就是你们至冬的礼仪吗?还是说,你对愚人众所犯下的罪行毫不在意,要视枫丹的法律为无物了?” 好,先发制人! 芙宁娜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缓慢又凝重地转头,要给丑角一个下马威: “要知道,至冬与枫丹的友谊,现在可是岌岌可!” 异色的瞳孔落在皮耶罗破破烂烂的外袍上不动了。 “” 对着大片雷电产生的焦痕,连神明都一时凝噎。 这是哪位枫丹好汉打的?克洛琳德?不能吧 “皮耶罗先生,需要先整理一下仪容吗?” “不,尽快开始吧。” 随手搓了一下被电焦的鬓角,中年人的脸上又添了几分疲惫。 “枫丹科学院重建费用,不用商讨了,就按你们所说的办,至于其他的条例,我们愚人众也全部答应。” “咚。” 答应得如此痛快,定有古怪。 手杖轻敲一下地面,那维莱特竖瞳幽深: “那些都是理所应当的赔偿,不要转移重点。” “而罪魁祸首多托雷,必须他本人亲自来枫丹接受审判!” 多托雷来枫丹接受审判?笑话,最后搁梅洛彼得堡里呆几千年养老吗。 且不说其他问题,只谈至冬的脸面 “唯独此事绝不可能。” “哈?你说什么?” 这次连芙宁娜也动起真火来了: “人证物证具在,犯案现场还在枫丹,他多托雷凭什么不能来接受审判!你不会要和我说切片行为请勿上升正主吧?枫丹的发条机器打人了主人还有被审判的风险呢!” “水神大人,请听我一言。” 思量着至冬与天理,又摸了摸怀里的龙心,丑角终于下定了决心。 把此物交给多托雷确实会给至冬带来更大的利益,但 中年人想起人偶愤怒憎恨的脸,少年沾满血的手,地缝里飘摇生长的红花。 “” 五百年的磨损,对于凡人来说大抵还是太重了。 终于,一颗龙心被极不理智地推上谈判台,它生机勃勃地跳动在正义的桌上。 就算是研究出更多东西,又如何呢。 就当是我讨厌多托雷吧。 “天理的预言,非世界外的力量不能改变。” “多托雷死有余辜,他的罪孽一直紧紧地坠在他的身后,迟早会连他的灵魂与□□一并吞噬但枫丹的危机已经迫在眉睫。” “我恳请以此世外之物,推迟枫丹廷对多托雷的审判。” 水龙的竖瞳冷漠地点在龙心上。 “一个诡异的活物,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与浓郁的能量,我不觉得它能拯救些什么。” 说着,就想拒绝这笔交易。 “它的主人与九沃龙尊密切相关。”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那个愚人众外交官大抵是疯了。 “那维莱特,你说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着手里砰砰跳的龙心,芙宁娜冷汗直冒,都快演不下去了。 “这不是间接向我们承认了九沃龙尊的失踪与愚人众有关了吗??” 拜托!那可是九沃龙尊欸!这是我一个普通人、咳!普通神该知道的机密吗! “我也很费解。” 说出这句话时外交官的面貌狼狈且平和,实在不像是什么口误。 “不管怎么说,必须先将情报提供给璃月” 摸出纸和笔,饱蘸墨水,第二封载满充沛感情的信文将要诞生。 “不必,我已经来了。” “先生!先生你没预约!” 在美露莘的拼命拦阻声中,金色巨角的男子一掌拍开房门,嘴角满是疲惫的冷笑: “我的好那维莱特,看看你这信上写的都是什么鬼。” “?” 对着若陀龙王要笑不笑的抽搐面容,那维莱特颇为茫然。 “我记得只是一些普通的消息?” “是啊,可太普通了。” 把信纸一展,对着水神与水龙,若陀龙王面无表情地开念: “泽苛之子维可缇木现身于枫丹廷,给予枫丹人民极大帮助,引起民间热烈的反响,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维可缇木都颇具其父风范,不曾辱没九沃龙尊之名” “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放下手里的笔,那维莱特端正了神色,对着岩龙王据理力争: “维可缇木确实是一个很棒的孩子,且无成人引导,虽然九沃龙尊可能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暂时忘记悲伤,代替泽苛将他的儿子” 喉结滚了又滚,若陀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抗住。 “去他天理的儿子!!” 信纸带着怒气摔在那维莱特的桌上,惊得他脑后的软角都瞬间变得僵直。 “喂!你干什么!竟敢当着我面欺负那维莱特!” 不假思索,芙宁娜拍案而起,指着岩龙王的鼻子厉声训斥: “不想收养就不收!骂无辜旁人算什么本事!” “!!” 看着少女挡在高大的水龙王面前,若陀心中的憋闷直上云霄,一声怒吼从肺腑丹田里喷薄而出: “九沃龙尊他!不育啊!” 声音响彻整所建筑,余音绕梁。 啥? “啪!!” 不得水龙与水神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审判官的大门又被再一次拍开!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莱欧斯利揪着手铐,面无表情地冲了进来: “怎么会有人在沫芒宫凭空污九沃龙尊清白,损害他老人家的名誉?” “就是你吗?异国的先生。” 迷茫地看了一眼毫无作为的那维莱特,典狱长挠挠下巴,选择先轻微地警告一下面前的先生: “啊,无论以何种方式抹黑,玷污九沃龙尊形象,在枫丹法律中都是严重的违法行为,先生,还请你谨言慎行。” “” 无人搭话。 “嘭!” 双手握拳击打桌面,那维莱特瞳孔地震: “泽苛不孕不育” 那我看见的维可缇木是谁!? * “旅行者!前方就是自由之都蒙德啦!打起精神来!” 微风与希望汇聚之地,旅者与向导并肩而行。 “咦?好大的龙!那个少年是在和他说话吗?真厉害” 全新的故事,开始了。 第 138 章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我的名字是空。 金发的旅行者漫步于蒙德的石板路,他的身边满是居民的欢笑与轻柔的微风。 “这不是旅行者吗!还要多谢你帮助蒙德解决了危机!” 说到这里,这居民忽然陶醉地抱紧双臂: “简直就像正义的王子一样!” “” 身份是旅行者, 来自世界之外,现在正在提瓦特大陆上游历七国拜访七神并寻找我的妹妹。 “正义的王子!难道你也看了枫丹的” 两眼放着光, 面前的荣誉骑士立刻被抛之脑后。 “对呀对呀!” 如遇同好般激动: “无冠王子,太帅了!咳咳——” 居民压下嗓音, 故作沉重: “至冬的愚人,无权称我为王——简直太酷了!维可缇木!” 触碰到神像就会解锁对应的元素, 可以净化风魔龙泪水里的不详力量, 跟一国之神明称兄道弟, 还是最经典的兄妹配置, 无论怎么看我都像是个12+游戏的主角吧。 但 为什么总感觉 某个名字出现的频率 空一把扶住额头,回想在蒙德的经历,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 是不是有些过高了啊!! * “如果蒙德人无力处理龙灾, 就不如老老实实地奉上酬劳,拜托我们将那头野兽击杀!我们愚人众向来乐于助人。” 以面具覆面的外交使者言语嚣张, 对着敬业的骑士比比划划。 好标准的找茬桥段!旅行者瞬间严肃了起来。 “哇!旅行者, 你看那里,琴团长好像被愚人众刁难了!我们快去看看吧!” 派蒙与我心意相通, 不愧是提瓦特最好的向导! 在心里赞叹一声, 旅行者空端出了凛然的姿态,气势汹汹地前进。 在我的面前欺负我未来的同伴,是我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金发的少年立刻开口想阻止这恶劣的行为: “琴团长,你们” “竟然把蒙德的四风守护称为野兽” 但向来好脾气的琴此刻却并不需要他的帮助, 端庄的脸上生出怒意,微弱鲜明: “等乐于助人的愚人众寻回雪国王子后, 再来为蒙德的龙灾操劳吧!” 当头一棒!使者立刻咬牙,面上生出了些薄怒。 “你!你居然敢向我提这个名字!” “怎么?我说的哪里不对吗,还是说维可缇木先生不曾将你们抛弃?” 直起身子,琴压下保持风度的欲望,拼尽全力地拧出几抹不屑的微笑: “世人皆知维可缇木先生惩恶扬善,嫉恶如仇,又出自至冬,想必乐于助人的愚人众与他的关系一定相当不错吧!毕竟都是大.善.人嘛。” 愚人众多行不义,甚至连自家王子都揭竿而反的故事早已在大陆各地传遍,琴在此刻反复提起,效果不亚于当面直扇至冬使者的巴掌,狂踹瘸子的那条好腿。 眼见着周围人的目光变得厌恶戏谑,使者狼狈地用帽子挡住了脸,哪怕他的脸上其实早有面具遮盖: “你、等你们处理不好龙灾后,可千万别来哭着求我们!” “哇” 派蒙恍惚间被刷新了认知: “没想到琴团长还有这样一面,真厉害” “” 空沉默地跟着点头。 “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闻言震惊回头,琴的脸颊上升起淡淡的红。 “居然被看见了咳!我就是,稍微、模仿了一下凯亚,没想到居然这么有用咳!忘记他吧,旅行者!” “什么嘛,原来是装的。” 将手背在身后,派蒙压下眼皮,促狭地笑了两声。 “就是维可缇木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旅行者,你听说过吗?” 空诚实摇头。 “咦,你们还不知道吗?不过你们刚来蒙德,不知道也难怪,无事时多在蒙德城里逛逛,买份从枫丹来的报纸,你们很快会知晓这个活传奇的” 看起来是个支线任务。 旅行者暗暗地将这个名字记下。 这是第一次出现。 * “收集到了这么多风魔龙泪滴,希望它们能把天空之琴完全修复。” 只有用修复好的琴来弹奏才能召唤来风魔龙,解决蒙德的危机。 “迪卢克老爷别急嘛,只有净化后的泪滴才能用哦~” 将被深渊污染成黑红色的泪滴推向中间,温迪露出期待的微笑: “施展你神奇的力量吧,旅行者!” 交给我吧。 空自信地上前,伸手就要放在泪滴上,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咦?是我看错了吗,虽然旅行者还没开始净化,但我总感觉这些泪滴污浊的颜色” 派蒙一脸纠结地摩挲起下巴。 “在变淡。” 迪卢克接上。 “是真的,小派蒙没有看错。” 琴也表示了肯定: “但我们之中,明明没有人拥有净化的能力。” “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第二个人有如此能力。” 迪卢克淡淡地补上。 但吟游诗人的脸色,却慢慢地沉了下来,不复轻松: “不,我的一位朋友,也有着与旅行者极为类似的能力。” 风之神的朋友? 面上还是无动于衷的表情,但迪卢克早已集中精神,悄悄地支起耳朵来了。 “是谁?” “是” 他所敬仰的神明却露出了有些难过的表情,脚步一飘,贴近了他身。! “你做什么” 嘴上不满,身体却诚实地不做反应,迪卢克任由吟游诗人靠近,无礼地将手伸进他的怀中摸索。 不出一会,小小的药盒就被巴巴托斯握在手里。 “这是什么。” “哦。” 迪卢克坦诚相待: “这是一位小先生所赠给我的药物,他的名字为维可缇木。” “出什么问题了吗,吟游诗人?” “不,这不是什么药物啊。” 温迪伸手轻轻一捏,精铁制作的药盒瞬间碎裂。 泪滴里的深渊力量随风逸散,只有红色的药丸躺在风神的手中。 这种力量,错不了。 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悲恸如发丝,狠狠地缠住了巴巴托斯的心。 他远远地眺望,在蒙德的旷野,仍有金色的稻谷飘荡。 那是他与一位龙尊友谊的开始。 水与岩合成的晶花仍在他的包裹里存放。 那是他与一位龙尊友谊的见证。 但几百年过去了,泽苛在哪里? “这分明是九沃龙尊的血啊!” 只余手中,血迹斑斑。 * 击败并净化掉风魔龙后,旅行者和他的向导终于难得地拥有了休息的时间。 大口大口地将蜜酱胡萝卜煎肉塞进口里,派蒙含糊不清地抱怨: “我原以为风魔龙已经够棘手了,没想到还有愚人众和深渊教团在其中作祟!” “是啊是啊!真是防不胜防!” 安柏也附和: “上一次蒙德城这么混乱还是维可缇木在的时候。” “” 第三次了。 旅行者放下刀叉。 能让愚人众变脸,能让风神失色,许多人都熟悉他的名字。 “这个维可缇木,究竟是什么人?” 空的心里,生出从未有过的强烈好奇。 “你居然不知道?我以为现在提瓦特大陆上应该传遍了呢!” 与琴副团长极相似的惊讶出现在了侦查骑士脸上。 “维可缇木他的身份很复杂啦,一句话概括就是!” 报纸递在旅行者与派蒙的眼前,面前是少女兴奋的脸。 “总的来说,是个绝对的好人!” “大灾难中的正义——无冠王子维可缇木。” 一字一句地念出标题,吟游诗人眉头紧皱。 咚。 “有什么问题吗?” 果汁放置在风神的面前,红发的贵公子努力镇定地坐在他身边。 但他的心神尚且为那句暴言震颤。 维可缇木赠给我的药,竟是九沃龙尊的血。 这代表着什么?迪卢克不敢深思。 雪稔君虽已销声匿迹五百年,但世间威望不减,狂热信徒更是遍布七国,若是维可缇木被暴出来与龙尊的失踪有关 只怕那小少年会被活拆了吃掉。 “我与维可缇木接触得不多。” 迪卢克顿了顿,压下心惊,语言缓慢而诚恳: “他虽然看起来冷淡,行事也有些冲动,但实在是个善良真诚的人。” 冷淡、冲动、善良真诚。 真是好熟悉的评价。 报纸散发着轻微的油墨香,温迪将脸贴在其上,试图嗅探龙尊的半生。 我的朋友,从气候温和的璃月,再到潮湿炎热的须弥,谁能想到,你竟真如摩拉克斯所说,是被藏到了冰天雪地的至冬呢? 这得多冷啊。 耳边的声音有些犹豫断续,但从未停止。 “他曾帮蒙德摆脱过危机,也救助过旷野里的孩子。” “他追杀恶徒与深渊,所助者数不胜数,科学院中的研究员不过是沧海一粟” 将脸贴在桌面上,温迪看着他,轻轻地笑了。 “你想说什么呢,迪卢克老爷?” “我只是想告诉你。” 那对红眼要比火焰更烈,迪卢克的声音渐渐坚定: “维可缇木是个好人,伤害九沃龙尊的必不是他。” “我已经查清了那药物的名字是人参果,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必将真相带出水面!” “哦?” 太有趣了!我的子民向我保证泽苛绝对不会伤害泽苛! 腾地直起身子,温迪的眼中生出几分盎然: “我若说不要呢?” 他伸出手指,去拨弄迪卢克大腿上的神之眼。 “你会为了这样一个落魄王子,而与我为敌吗?” 大腿上的链子被拨得乱响,迪卢克权当听不见。 “怎么会?在蒙德城里公开与吟游诗人为敌,我这酒馆会开不下去的。” “不过,我若凭个人的意志将真相查明,并将其传扬,想必也是一种自由吧。” “哈哈哈,没想到迪卢克老爷也会如此讨巧?” 温迪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我的朋友啊,哪怕无人认出你的样貌,但你高贵的灵魂,又一次被承认了。 在子民迷茫的视线中,他开口歌唱: “愿恶者不得见你的慈悲,畏威而退;愿善者能看破你的冷漠,爱如潮水,只有这样,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在这残酷的世间,迷失了方向。” 一曲唱罢,温迪的心里再无不安,他将报纸合上,收入怀中。 “迪卢克老爷,我要拿一个秘密来换你一瓶好酒哦,其实我觉得这个秘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要众人皆知啦~” 微微松了口气,迪卢克知晓风神不会再为难他赠药的朋友: “只要秘密还没被公开,那它就有价值,请说。” “那就是” 忽地,吟游诗人翘起脚,轻轻地贴近迪卢克的红发。 “维可缇木,就是九沃龙尊哦。” 第 139 章 “所以这个维可缇木原先是至冬的王子, 后来因为无法纵容母国继续做错事,所以叛逃了,对吗!” 派蒙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里面满是不可置信: “天啊,一国之王子啊, 我要是有那么尊贵的身份” 她的小脑袋开始浮想联翩。 “那我早餐就要吃好吃又珍贵的月亮派,苹果酿我要用金杯子装, 我喝一杯,空喝一杯, 哦不, 我要喝十杯!” 小斗篷在身后摇摆, 派蒙拼尽全力地想象着王子的生活: “足不出户就能享用全大陆的美食, 该多棒啊!” “是啊。” 安柏也稍稍畅想了一下王子的生活: “如果是我的话,我给骑士团的所有人都配置上跑得最快的马,再用最最漂亮的布料来装饰上兔兔伯爵” “那我就买下蒙德酒业, 让迪卢克老爷天天给我揺午后之死好了。” “贪酒的王子吗,听起来好不优雅哇, 凯亚!你刚刚不是走了吗?” 安柏猛回头, 黑肤的骑士正笑吟吟看着他。 “这不是听到你们在说有趣的话题了嘛。” 凯亚自来熟地坐下: “不过再怎么样的荣华富贵与前尘往事,都已经被那位小先生弃之如敝屣了。” 末了, 他突然摸了摸自己独特的十字眼, 声音多了几分感概: “真是果决到可怕的人啊” 在正义与抚养自己长大的母国之间,竟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正义。 “” 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你对维可缇木很感兴趣,对吗,旅行者?” 他忽地将声线压低, 故作神秘地向空眨眼: “那我有一条免费情报送给你。” 免费。 金发的少年情不自禁地露出死鱼眼。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说来听听。 “那我可就说啦,据我所知——晨曦酒庄的迪卢克老爷与维可缇木私交甚好。” “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目视对方手撕博士), 互送礼物(果汁药丸),并常常互相表达真挚的关心之情(富人与邪眼反噬)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好?” 在安柏茫然的表情中,凯亚一本正经地乱扯。 “如果你想要更多关于维可缇木的故事的话,找他一定没问题!” “” 对于这样一个高尚的人,空确实很好奇。 但还有其他原因。 “听说维可缇木先生周游列国,四处追击深渊与愚人,那他也许会见过我的妹妹。” 话是这样说的。 但一进天使的馈赠,就看见迪卢克老爷扭曲苍白的面容,真的是毫无防备啊! “迪卢克!你怎么了啦!” 连小派蒙都能看出眼前人的不对来。 “你的表情,怎么像是在冬天里一口气吃下了二十个冰糕一样?” 但那红发的贵公子只是怔怔着,两眼发直,口中喃喃自语: “不应该啊那少年可是” 但那是巴巴托斯亲口说的。 他猛地甩头,红发扬起波浪。 “年纪、年纪对不上啊” 一个四百多岁,一个是都不知道几千岁的老祖宗。 但那是巴巴托斯亲口说的。 已知,九沃龙尊属于璃月,于五百年前失踪。 后成为了至冬的王子。 考生请听题,在其中你能得到什么情报? 啊?? 回想起少年疲惫稚嫩的面容,再想想故事里雪稔君光风霁月的形象,迪卢克低头,毫无风度地扣住脑壳,陷入了永无止境的宕机。 “哦,你们来的正好!” 笑眯眯地看了好一会可怜的子民,巴巴托斯如梦初醒,他热情地招呼起旅行者: “是找我一起去教堂还琴的吗?在那之前我有礼物送给你!” 指指旅行者,派蒙贴心解释: “不是啦,是这家伙想问问迪卢克老爷关于维可缇木的情报什么礼物!?” 被赠送礼物,无论何时都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更何况赠礼者为风神,连空都多生出了几分期待。 “这是什么礼物呢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是个累赘,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这是梦寐以求的宝物,盒子里的希望。” 脚踏着自由的土地,温迪郑重地站起,伸手捂住胸口。 “有人为了它极尽丑态,也有人为它无辜受难。” 风元素在他胸口绽放,一枚棋子落在掌中。 “旅行者,这就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 眼中青色荡漾,巴巴托斯心意已决。 “风神的,神之心。” 冰神啊,我认同你反抗天理的意志与决心。 但那美好的未来,不应该用血来播种。 现在,我更想为我的朋友,道一声不平。 * “欸等等!等等!你把什么东西送他了!?” “派蒙你怎么大呼小叫的,神之心啊,我刚刚说过了。” 吟游诗人无辜摊手。 “那是可以随便送人的东西吗!!” “哦?谁规定不能了吗。” 温迪有理有据地反驳: “再说了,我本是无拘无束的自由之神,就算是违反规则又如何呢?我又没违反人设。”!居然,有点道理! “旅行者!这东西可不可以随便收啊!” 说不动温迪,小精灵开始焦急地劝起了同伴。 “那可是神明的象征!” “你知道吗,派蒙” 但空充耳不闻,两眼闪闪发光,手指也紧紧地握住神之心不放。 “就在刚刚,我的风伤加到了400%!” “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派蒙彻底蒙圈。 “还不止!我的暴击、爆伤、攻击力都有提升!我要从三星角色变为六星角色啦!”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金发的旅行者拼命地摇晃起向导的肩膀。 “这就是世界外来的语言吗完全听不懂。” 在温迪笑眯眯的注视下,旅行者一把将晕乎乎的小派蒙抛起又接住,空的心里满是激动。 如果能收集七颗神之心,那么打败掳走妹妹的神明想必也易如反掌! “接下来就去璃月!但是岩神的神之心” 兴奋之情忽地住了,小派蒙“啪”地一下拍在了桌面上,两眼迷糊着提醒: “怎么可能会随意地把神之心交给你啊摩拉克斯可是很严谨的契约之神” “咳咳!派蒙说的不错,旅行者,那位老爷子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啊果然不会那么顺利。 兴奋之情渐渐息了,连呆毛都无精打采地垂在了头顶。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眼见着少年的眼神小狗一样亮起,巴巴托斯露出计谋得逞的微笑。 “摩拉克斯为提瓦特最公平之人,你若想在他那里得到妹妹的线索与神之心,那你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 “但什么代价能与一颗神之心相提并论?” 旅行者不明所以。 “对于神明来说,那当然有许多的,比如国家的安危,子民的快乐,又或者” “失踪的朋友。” * 澄如明镜的冰之殿堂前,两位神明相对而望。 岩之魔神是感受不到冷的,但他清楚白尾冻僵时会弯曲成怎样的弧度。 泽苛,竟在白雪的覆盖下,隐藏了近四百年。 这是我的失误,未曾想过同僚竟疯狂到了如此地步。 心里轻轻地抽着。 枪尖划裂冰面,武神一步步上前。 此刻他的脸上再无温和与沉稳,眉宇间怒气环绕,杀伐之相将现。 “见你一面真的很困难,冰之女皇。” 视线轻落在门口被石化的人类士兵上,女皇能感受到其中还有生命的气息。 哪怕在盛怒之下,面对着至冬的子民,这位神明也没有痛下杀手,肆意揽夺凡人的性命。 “摩拉克斯,你变仁慈了许多。” 前进的脚步忽地顿了,金瞳的魔神意味不明地抬眼。 “你竟称其为仁慈。” “难道不是吗,我清楚你在魔神战争中表现。” “哈,变的是你,冰神。” 摩拉克斯高昂地抬头,面上是永不磨灭的尊贵与荣光。 “冤者报其冤,仇者报其仇,不牵连弱小,不迁怒无辜,这本是公平之所在。” “哪怕是魔神战争中,我的岩枪也不曾临到任何一个无辜人的头顶,但是你呢!冰之女皇!” 岩枪猛地掷出,石刃撕裂冰层,女皇闪身,看它碎了至高的王座,冰晶裂了一地。 而那寻冤者已走上前来,伫立在她眼前质问。 “你为何要使这世界的恩人,与他的家乡隔离五百年!” “” 铁石所筑的判台前,无人站立得稳。 * “丑角!皮耶罗!你就把那心脏给枫丹了!你疯啦!” 蓝发的学者扯着头发,自顾自地发疯。 “谁准许你做的如此愚蠢的决定!要回来!!”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血样,而是心脏!心脏啊!生命之中枢!秘密的泉源! 只是想想,多托雷就要激动到发疯。 但这一切都被皮耶罗给毁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狂怒着将桌上的试管烧杯统统扫落,多托雷声音尖利到颤抖: “要回来!!!” 除了这三个字,此刻的他别无所求。 “女皇对此并无异义,说到底,把心脏赠给枫丹还不是为了要弥补你造成的事端。” 皮耶罗面上不显,心中却厌烦,口一张,故意刺激他: “真可惜,维可缇木本就有与我们割袍断义的想法,你若不炸掉枫丹科学院,那颗心脏迟早会落在你手上。” “你咎由自取,多托雷。” “*!!你故意的!皮耶罗!” 这个切片也许年轻,但绝对不傻: “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多么想要他!你这么处理还不如让我去坐牢!” “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 狂怒之中竟有隐约泣音: “我为他隐约十数年,天天和教令院那帮白痴周旋!好不容易熬到头!还出了你们这帮大蠢货!” 不是错觉,他真的崩溃了。 如得不到满足的顽劣孩童一般撒泼哭闹,无理无智慧。 “要回来!!” 皮耶罗抬眼,极吃惊地看向这疯狂的博士。 失去心脏的打击竟对他那么大吗? 泪水从面具的缝隙中流下。 “几百年啊!几百年啊!就吊着我吧!一群白痴!到手的猎物都能给放了!都是蠢货——啊!” 不等皮耶罗切实地看清这鳄鱼留下的眼泪,那水珠却砸在地上,响出清脆声音,轻轻滚远。 “?什么——啊啊啊啊——!” 不过眨眼之间,惨嚎代替哭闹,狼藉碎片中,蓝发的学者突然仆倒在地,蛇般扭动,指甲扣挖自己的胸膛。 “!!” 皮耶罗惊恐后退,脚跟碰响珠子,他定睛一看。 这哪里是眼泪!分明是一颗岩化的晶石! 蓝发的年轻学者仍在地上翻滚着。 “好痛!!” 他嘴上这么喊着,手下的动作却毫不停歇。 “咯嘎咯嘎。” 皮耶罗又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肋骨开裂的声音接连不断。 他眼睁睁看着多托雷将手伸进胸腔里抓挠扣挖,白骨之上鲜血淋漓。 “疼啊!!” 手指撕扯血管,在这罪恶满盈的实验室里,劣医亲手剖开自己的胸膛。 终于,在生命的最后,他从胸腔的破口处挤出了颗硕大的石心。 “!!” 不等皮耶罗从惊恐之中回神,岩石般厚重的威压降在他身上。 咚。 这次可不是奉王子的单膝跪礼了。 金瞳的魔神赤脚走到他面前,他的身上铺满太阳的光辉。 皮耶罗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维可缇木幼时常喊的摩拉。 “皮耶罗,对吗。” 摩拉克斯。 皮耶罗咬牙,目光带上百般怨怒,恨恨地看向面前的神明: “摩拉克斯。” 毁灭我故国的。 仇人。 视线落在他的独特瞳孔上,神明了然。 “原来如此,是个坎瑞亚人。” “哈你居然还记得这个国度众神亲手覆灭的凡人的国度” 对于他怨毒的呻吟,摩拉克斯听入耳中,记在心里,并不反驳。 他清楚自己来这的目的。 “你手所杀的九沃龙尊与坎瑞亚有恩无怨,丑角。” 愤怒的控诉瞬间停息,空气安静到可笑。 何其荒谬,何其荒谬。 “你们誓要向天理举起叛旗。” “但那叛旗上,却先沾满了无辜人的血。” 摩拉克斯,无法理解。 天理诅咒了眼前的中年人,让他的灵魂永远附在□□上,不老不死,唯有灵魂与理智备受磨损,蹉跎于世间。 但不够。 于是他轻轻低头,看向这个苟延残喘之人。 “如果上一世的九沃龙尊不死,如果他能顺利地活到现在,多出五百年的经验积累。” 在皮耶罗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最残酷的事实被显露于面前。 “他的实力就足以匹敌天理,乃至于杀死她,并能解除所有坎瑞亚人民身上的诅咒了。” “!??你在说什么” 解除诅咒。 丘丘人、空壳骑士、不死诅咒 你血脉相连的同胞,本有可能恢复成常人的模样。 “但他现在不能了,丑角,你亲手毁灭了这份希望。” 背负着这份悔恨永永远远地活下去吧。 可怜的,疯狂的,永生之人啊。 * 没有报复成功的喜悦。 萦绕于灵魂之上的只有永恒的疲惫。 真相简单到令人作呕。 摩拉克斯回首,冰雪的女皇不言不语,站在原地,任由他随意处置她的臣下,不做拦阻。 现在做出正确的选择,也太晚了些。 “冰神,我的同僚。” “昔日,你不曾将蒙昧的幼龙扼杀于卵中,今日,我便不要你与你国的性命。” 但这不是结束,摩拉克斯清楚,对于一个神明来说,最痛苦的报复是什么。 “你的国必因你的行为成为众矢之的。” 九沃龙尊的声望遍及大陆,而摩拉克斯,不准备将真相隐藏。 “你的民将因你的选择蒙受羞辱。” 他们将以自己的出身为耻,乃至不敢提及自己的国家。 “而你所念念不忘的大业。” “必不在你手中成就。” 牺牲与舍身,捐躯与就义,一切被称之为高尚的代价,若失了民心与大义,达不到成功的彼岸。 那就只是可笑的送死了。 第 140 章 从沙漠进入须弥好像是个愚蠢的选择。 维可缇木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唔, 最开始的计划确实是从海中直游到须弥城没错,但 沙漠里那片被深渊污染的气息太明显了,完全无法忽略。 放着不管绝对会失控的。 维可缇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 情不自禁地从海里转入了沙漠,花了几天时间用红光驱除了大片污染。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情, 毕竟沙漠里的气候虽然炎热恶劣,难以行路, 但却对善驱水的持明龙尊却没什么影响。 十分钟的路程和二十分钟的路程差别不大,蓝发少年扬起尾巴, 乐观地向须弥城飞驰而去, 然后 头一痛, 眼前一黑, 直接摔倒在了热砂之上,没了意识。 “喂!清醒点!少年!!” 再醒来时,就是一个金毛男性在凉棚里对着自己抢救了。 “金毛?好不优雅的称呼!我是卡维, 卡、维!” 蘸满了凉水的毛巾“啪”地糊在颈侧,维可缇木冻得一哆嗦, 蓝绒的尾尖薄荷似的翘起。 龙尊躺在席子上, 两眼懵懵地瞪大,看着那金发的男子快速又仔细地用冰毛巾擦了一遍自己的颈部, 手臂与裸露在外的皮肤。 “在沙漠里赶路居然一点防暑措施都不做你好点了没有!” 语气有点冲, 动作却很细致。 来不及反应,视野猛地调转,维可缇木就被强硬地从席子扶起,拎猫似得被摆好姿势, 水杯凑到唇边: “我加了盐和糖,那个、小朋友, 喝一些好的快。” 他强行放缓了自己的语速,让自己显得温柔又和缓,劝着面前的‘病患’。 “??” 力气挺大。 少年惊诧地看了一眼卡维劲瘦的手腕。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维可缇木被颠得没脾气,只好板着脸,面无表情地将水杯蹭开: “谢谢,我不渴。” “不渴?” 那对漂亮的红眼忽地一厉,其中生出鲜活的愤怒与不满来: “你都中暑晕倒了,还说不渴!”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卡维手臂一屈,自己先坦荡地先闷了半杯。 “咳、盐加多了你看,少年,我没下药。” “爽快。” 维可缇木捧场地拍起了手: “但我真没有中暑,也不想喝水。” 虽然没经历过中暑,但龙尊确定,这昏迷绝非是炎热导致的。 “好重的防备心!不过出门在外的也确实应该多加小心。” 但卡维明显是误会了些什么。 他贴心地放弃了继续劝眼前的陌生少年喝水,反而伸手一指: “这个部族的水源里被饲养了鳄鱼,我不建议你自己去取水” 部族? “卡维先生。” 少年的脸上还带着些许苍白,他的头还残存着些许痛意。 “这里是哪里?” “啊。” 卡维如梦初醒,赶紧向这个遭难的少年解释。 “我发现你时,你一直昏迷不醒,幸好路过的塔尼特部族的人愿意施以援手,提供凉水和毛巾” 好心的塔尼特部族。 无视了絮絮叨叨的卡维,维可缇木轻轻地抽了抽鼻子。 他能感到不含善意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向这个小小的凉棚,以及 这空气里的血腥味,连沙子都盖不住啊。 “卡维先生。” 粉发的主母出现,红布挡住她的双眼,也挡住充满欲望的窥探。 “我来看看,这位小朋友可好些了,可还需要什么药物?” 一边用眼睛扫着龙尊的尾巴,一边伸出手去,要试探着去摸头上的角。 “啪!” “抱歉。” 芭别尔手臂上刷地多出了一道红痕,维可缇木抖抖尖耳,一脸无辜: “我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 * 我捡到的这个少年,好像不是普通人。 好吧,其实这点从外表上就能看出来。 不动声色地再次扫视了一下拖着尾巴,悠闲半躺在地上的少年,卡维的心里满是疑惑。 “维可缇木” 好怪的名字。 拿起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卡维随意地发问。 “维可缇木不是须弥人吧,是来沙漠旅游的吗?” 虽然不带任何行李在沙漠里旅游的行为很像找死,但卡维想不出太多可能。 “不。” 维可缇木诚实回答: “我来须弥是为了寻找一个真相。” “真相。” 熟悉的词语触动的了大建筑师的思绪。 “真巧啊。” 他长叹一声,眉目里满是忧愁。 “我来沙漠也是为了寻找一个真相。” 维可缇木侧躺在地上,感兴趣地将头朝向他: “如果是帮无辜者申冤的话,我可以帮你。” “谢谢你啊,但是我在沙漠磨蹭好几个月了一点进展也没有呢。” 说到这里,连妙论派天才都维持不住自己的笑脸。 “受害者是谁?不知道,嫌疑人是谁?不知道,作案动机工具时间,统统不知道!只知道沙漠里有线索!” 情到深处,他仰面悲呼。 “我的草神大人啊!这让我怎么找啊!” 难道我这辈子就只能看着须弥城破破烂烂地立在哪里?这简直就是折磨人啊! 像只垂头丧气的蕈兽,后背向地上一躺,妙论派之光屈着腿,彻底不动了。 如此情绪外露的好人类,真是少见。 “卡维,不要气馁。” 维可缇木颇为新奇地眨眨眼,他伸出长尾,安抚地用鬃毛拍拍他的胸口: “我所要寻的真相,也不甚明朗,除了受害者外,我一无所知。” “受害者?” 这可不是个温和的词语,卡维停止发泄,捏住胸口处的尾巴尖,担忧的目光送给面前这个小小的少年。 “是谁?需要帮忙吗?” 这种情况可不好说是九沃龙尊。 维可缇木蓝眼闪烁了一下,只含糊道: “应该是我未曾谋面的父亲我不曾得见他的容貌,也不知他何时离世,更不知其被谁所害。” 少年垂眸,蓝眼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悲伤: “我清楚我是个愚蠢且无用的孩子,但就算如此” “我也想还他一个公道。” * 塔尼特部族热情且好客。 满身肌肉的健壮沙漠人露出爽朗的微笑,将两份饭食递给卡维: “那个白尾巴的少年没事吧?我看他一副很虚弱的模样。” 肉和蔬菜满满当当地塞满了碗,杯子里是醇厚的烈酒,辛辣刺鼻。 真丰盛啊,算是款待了。 卡维心里赞叹,面上也不由得露出笑脸: “维可缇木确实还有些不大舒服,不过我想他吃点东西后应该就会好了。” 艾尔海森之前还警告我不要踏足沙漠里的部族呢这样一看,竟是他难得的失误。 小心地将帐篷锁紧,卡维心里放松了许多。 “维可,吃饭了。” 蓝角的少年依旧软软地躺在席子上,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他支起头看了看丰盛的饭菜: “卡维,你将我从沙漠里捞起,已经仁至义尽,为什么要留在这部族呢。” “瞧你这话说的。” 顾念着少年身体不舒服,卡维手脚麻利地帮他将碗筷摆好: “你一个人年纪轻轻的走在外面,还生了病,遭了难,不知道心里有多难过,我又怎么好将你一个人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沙漠?” “快吃吧,孩子。” 他轻轻拍拍少年的头,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晚辈。 “睡觉前我再给你量量体温,等你好了我送你到须弥城!” “那你所追寻的真相呢。” “真相” 妙论派的学者一时顿住了。 我追寻真相是为了修缮须弥城,但是这个孩子追寻真相却是为了他无辜枉死的父亲。 建筑物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给人们遮风挡雨嘛。 卡维从不本末倒置。 “我一点线索也没有,急也没用!不如回家,顺便送你一程!” “哈。” 面上没有表情,空中却响起一声轻笑。 “卡维。” 蓝角的少年微微歪头,蓝眼无辜看向好心的建筑师: “我不舒服,不想吃饭,可以吃掉你的那份肉吗。” 中暑了确实吃不下饭,生病了确实该补补身子。 卡维不疑有他,直接将那份酱香浓郁的肉块让出。 “好吧,听他们说这是鳄鱼肉,但我看着怎么不像” 那当然不是鳄鱼肉。 虽然加了很多料,闻起来还有些苦,但龙尊还能在脑海里构建出他主人的模样。 目的达成,肉以摆在面前,但蓝角的少年没有得到满足,伸手轻轻地牵拉着建筑师的衣袖摇晃: “卡维,好卡维,我的菜也不够吃” 这谁受得了! “咳,你好好说话!” 无需太过犹豫,蔬菜也被送到维可缇木的面前: “唉!我说你不会单纯地不想吃主食吧?其实大米单吃也很香的,就是怎么感觉这菜看着调料有些过重了” “卡维” 手又开始不老实地揪大建筑师的下摆,拽他长长的飘带。 “酒不行!说什么也不会给你的!而且你的那份也要归我!” 话说给病人喝酒是沙漠人的习俗吗?太不讲究了吧。 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抿了一口酒,其中极微弱的苦味,没有引起卡维的任何警觉。 毕竟,好多酒都是苦的,就如惨淡的人生。 “快吃吧!” 他催促着眼前的少年。 “卡维。” 但少年忽然弯下眼眸,向他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 “你的善救了你。” 随后直接一个翻身,将四碗肉菜用身形和尾巴全部挡住,一副极护食的模样。 现在的孩子说话可真让人摸不到头脑啊。 不做他想,卡维把一筷子米饭径直塞进嘴里。 米饭拌酒!越喝越有额,听起来好凄惨。 140-150 第 141 章 沙漠的夜晚很冷。 将吃得过干净的碗筷收拾好, 卡维心里多出了几分欣慰。 食欲大增啊,居然一点没剩,看来维可缇木就快好了。 回头一瞧, 那少年正裹紧了被子,用尾巴将自己环绕, 盘成了极规整的一小团,配着沉静的睡脸颇有种幼稚的滑稽感。 “噗。” 让卡维忍不住发笑。 不过仔细想想, 腰后缀着这么大的尾巴应该也不能平躺只能趴着睡或者侧着睡,真是怪可怜的。 悄悄撸了两把顺滑的龙角, 在心里估算着它的长度, 困意在不知不觉中来袭。 于是在安静的少年身旁, 金发的建筑师也拆下头上红色的发卡, 散开金发,利落地躺下。 醇厚的酒香仍在鼻间环绕,如最好的安眠剂。 塔尼特部族的夜里, 万籁俱寂。 除了外来的旅人外,无人合眼。 * 而在比这更早一些的时刻。 “旅行者, 旅行者!” 慌慌张张地在拽住空金色的辫子, 派蒙心里如万马奔腾般凌乱。 “我们不是说好了先去璃月,再去稻妻, 之后才是须弥的吗!你这么一搞顺序全乱套了!” “派蒙, 你不懂。” 空有自己的那套理论。 他一边迈出石门,一边信誓旦旦: “但在两个游戏大版本之间一定会夹杂着一个超长的支线任务的!这次的任务我愿称它为雪稔书!” “哪有、支线任务、会跑到未开放的地区啊喂!” 对于他这套特殊的表达方式,派蒙越来越熟练了。 “谁让温迪除了‘风声告诉我,失踪好像与须弥有关’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哪怕头发早已被揪得发痛, 空的脚步也坚定地向前: “就算你说一百句‘前面的区域还不可以探索哦。’也拦不住我!” 他拼命伸手,一掌拍在归离原的七天神像上! 为了妹妹!为了400%的岩伤! 一个风神之心就能让萌新旅行者和愚人众八席打得不相上下, 空不敢想象集齐七个之后自己得有多强。 打败陌生的神明,与妹妹团聚的美好生活就在前方! “好了!” 与岩元素共鸣后,他马上弃这大片的探索度不顾,举目四眺: “让我看看从哪条路去须弥最近。” “你这家伙真是没救了。” 辫子从手里脱出,派蒙狼狈地在半空中踉跄。 “非这样不可吗行吧,找到雪稔君并与岩神换神之心后,记得回璃月继续推主线哦” 她终于妥协,任由旅行者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了。 “你们刚刚在说用雪稔君与岩神换神之心?” 却有岩石般沉厚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响起。 黑发金眼的客卿立在他们的身后,朱红色的眼影给他凌厉的眉眼添了几分柔和。 “好新奇的想法,闻所未闻。” 来者正是从至冬赶回璃月的摩拉克斯。 “确实是有这个想法,怎么了,不可以吗?” 有外人在此,派蒙不敢吵闹,忙摆正了姿势。 “还是说雪稔君的价值不够从摩拉克斯那里换一颗神之心话说我们这算不算是人口买卖?或者说仙人买卖?” “这什么话。” 这本是随口的玩笑,谁知这璃月的先生竟摆出了极严肃的姿态,坚定地进行否认。 “帮助神明找寻他的朋友,是再好不过的义举,怎么能看成买卖呢?如此谬论休要再提你们若真为璃月寻回了九沃龙尊,神之心也是你们当得的奖赏。” “!” 被这严肃的态度惊了一下,小派蒙无措地住了嘴,心虚地向空的身后飘去。 ‘旅、旅行者这位先生看起来好正经古板啊,我可搞不定他。’ 不过在璃月人的心里,雪稔君竟真比摩拉克斯的神之心重要啊 “抱歉。” 似乎是明白了自己吓到了人,客卿先生的声音立刻放缓,流露出几分歉意: “我无意责备你,小小的女士,只是九沃龙尊对于璃月来说意义非凡,我的反应不免有些过激。” 这话说的,难道对方是九沃龙尊的粉丝? 眨了眨眼睛,空一偏头,安慰胆小的向导: “好像也不是很古板,也许在他的身上,我们能得到一些关于九沃龙尊的情报。” “确、确实” * 跟随着钟离先生走在归离原的田野中,两边尽是尚未成熟的禾稻,茎叶随着风摇摆。 “好大好广!这都比得上好几个蒙德城了!” 从旅行者的身后高高飞起,派蒙极目远眺,层叠绿色连接天际与海洋。 “七国中规模最大的种植地!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确实如此,除璃月外,再无如此广阔的耕地。” 钟离先生背着手,一步步,缓慢地踏在大地之上,感受着泥土在脚下蠕动,结成清晰的鞋印,千年未变。 只是在其上再也寻不见故友的脚印。 “” 长发扬起,他回头郑重地看向异乡的旅者, “而这里的每一粒稻种,每一颗禾苗都生于九沃龙尊的手指之间,饱受他的恩泽。” 所有!? 旅行者心中一惊。 “可是这里这么大,这么广” “啊,我知道这个故事!” 派蒙激动地跺脚,迫不及待地想要履行自己属于向导的职责: “咳咳!传说,在数千年之前的魔神战争,璃月闹了□□,又逢了大雪灾,好些人都饿死了,幸好九沃龙尊使出仙力,让雪里长出了粮食,这才止住了饥荒钟离先生,我说的对也不对?” 很普通的一个版本。 比那些暴打奥赛尔,逼迫章鱼耕地的故事好多了。 “八九不离十。” 钟离略显欣慰地点头。 “你看!我就说” “只是有一点错了。” “?” 钟离先生站定,迎着旅行者淡金色的眼瞳和向导迷茫的目光,千年前的秘密被岩之魔神亲手泄露。 “催生粮食从雪中生长的从不是仙力。” 若真有那么简单,绝云间的仙人们就绝不会让饥荒出现。 “而是九沃龙尊的半身鲜血。” “!!” 此话方一出口,旺盛的血气瞬间从土地间升腾而起,直扑岩之魔神的鼻端,红雾几乎凝成实质,扑在他的脸上大声尖叫: 摩拉克斯!摩拉克斯! 它嚎得凄惨,叫得尖利,声音里满是苦毒与哀怨,却控诉不出什么来。 “鲜、鲜血?钟离先生,你刚刚说的是血吗?” 被派蒙不可置信的声音惊动,红雾晃了一晃,化成了个小小的人形,顶角曳尾地跳入黑土地里,消失不见了。 唔,这幻象真是越来越活泼了,颇有泽苛的几分神态。 摩拉克斯心情不错,对着旅行者凝重的面容承认。 “千真万确。” * 再次一步步地跟在长者的身后,只是心情不再如方才一般活跃。 “好难以置信这么大片的地。” 连派蒙都蔫蔫地垂下了手臂: “我记得七国的稻种都是从璃月移栽改良的啊,那岂不是说” “是啊。” 归离上的稻田无边无际,好似永远走不完一般。 “提瓦特大陆上所有有气息的生灵,只要稻米沾了他的口,他就享了九沃龙尊的恩惠。” “但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却失踪了,真荒谬。” 空的脚步声住了,他盯着摩拉克斯的背,心里有了觉察。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钟离先生。”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哪里知道为什么。” 微风吹拂他金棕的发尾,却吹不走人心中的恶念与贪欲。 须弥的罪魁祸首皆已死尽,至冬的报应已在路上,但心中悲郁却久久难平。 “旅行者,我将这些讲给你听,只是想给你下达一个委托。” 泽苛回归的日子近了,而此事不当再有。 “我今日所说的历史,希望你在漫游七国时,能将它们一一传扬给当地的人听,让最卑贱的与最显贵的,一同歌颂他的慈爱。” 昔日,因泽苛的要求,摩拉克斯将真相隐藏,但今日,他已无法再忍耐。 “如此义举不当被历史隐埋,如此痛苦不当被世人遗忘,旅行者,你若答应,我” 至贵的承诺要从岩神的口中送出。 “不必再说。” 但旅行者直接将他打住,像模像样地行了个骑士礼,干脆利落。 “此事,我义不容辞。” 他拒绝了摩拉克斯的酬劳。 “!” “那个” 对着摩拉克斯微微张大的眼瞳,派蒙也不太好意思地挠挠脸: “毕竟无论是披萨还是烤松饼,都很好吃嘛,嘿嘿~” “放心吧,钟离先生。” 她放胆承诺: “我不仅要帮你传播史实,还要帮大家找回雪稔君呢!所以你就不要难过了,好好地期待吧!” “哈,原来我难过的表现很明显吗?” 不大抱希望,毕竟抓住持明龙尊实在太难了,但也不愿意打击年轻人的善意,对于善良的小朋友,摩拉克斯愿意送出一些耐心与鼓励。 “既然如此,我就讲一些泽苛,哦,九沃龙尊的轶事给你们听听吧。” “九沃龙尊的轶事?你们在谈雪稔君?” 话才刚刚出口,就有人从地里响应,老农连耕地也不顾了,兴奋地抬头。 “小伙子。” 他热情地招呼帝君: “我也能听听吗?作为交换这地里的出产你可以挑一些带走!” “哇!老伯,你这么大方嘛!” 小派蒙兴奋地眼都亮了。 “这都是雪稔君的馈赠,送你们一些又何妨!九沃龙尊最讨厌人贪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可割尽田里的出产” “务要留下一些任穷乏人拿去。” 钟离先生微笑着接上。 “既然如此说到这个契约,旅行者,就让我给你讲一讲,九沃龙尊和一个孩子的故事好了” “玉衡星大人,那边有人讲雪稔君的故事哦,要不要去听?” 紫发的少女从他们的身后路过,闻言不屑一笑: “这些流传在街市上的故事多半是假的,你若是想听,我可以把家里祖传的故事讲给你听。” “真的假的?” “这有什么好造假的!在我列祖列宗里,有一位名为晴奇的千岩军士” 颇为自豪地,又一端真实的历史被娓娓道来。 “这有什么!” 万民堂里,对着往生堂客卿与疲惫的旅人,香菱豪放拍胸: “她只是祖宗被九沃龙尊救治过,而我的好朋友当年可是和九沃龙尊称哇哇哇!锅巴!别打我膝盖!” “你们说的都不见得是真的,但我祖宗的祖宗的祖宗可是真真切切地招待过雪稔君!” 把口里的菜一咽,胡桃也不甘示弱: “当年我的祖宗正在大雪里给枉死的人收尸,当时天寒地冻,尸体冻得硬邦邦抬不起来,然后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诡异的问候” “哇哇哇不要再说了!你赢了!” 香菱连连告饶。 “喂,你胆子也太小了吧!” 都是些几千年前的老故事了,却被这些孩子记得这么清楚。 如果泽苛知道了,不知道他向来平静的脸上会生出什么样的波澜。 微微抿了一口茶水,岩神眉目柔和地看向身边的空: “旅行者,你现在可有什么感悟。” 感悟? “钟离先生,你问这个问题好像个不讨喜的老师哦,不过说感悟的话” 派蒙率先接茬: “雪稔君是个很好很好的仙人,大家都非常非常想念他,希望他快点回来这算吗?” “当然算了,小派蒙说的很对,你呢,旅者?” 硬要说感悟的话 “就算得不到神之心,我也会努力找到他的。” 这样的人,不应该迷失在世界里。 * “说起来我家里的古籍上记载了九沃龙尊的容貌。” 蓝发的方士口里叼着冰棒,挠着头拼命回忆。 “真的假的!” 一切争执都住了。 “他长什么样!?” 胡桃两眼冒光地扑了上去: “是不是两弯浓眉如刷漆,一展臂膀任鸟依!?” 重云浑身一哆嗦,赶紧仔细回想。 “你这听起来像若陀龙王我想想啊,其实按描述来看的话基本跟那个、那个无冠王子维可缇木一模一样!” 他将大致的形象描述。 “呦,这可真是件奇事!” 这下子连口齿伶俐的胡桃也说不出什么了,她转头看向自家这个经常消失不见人的客卿。 “吃白饷的!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咳,我也没到那个地步吧。” 放下茶杯,钟离端正了姿势: “因为他们是一个人。” “哦。” 冷淡地敷衍了一声,胡桃回头继续追着重云: “你家的古籍能不能给我看看!我给你打八折!” “早丢了!而且你这优惠我一时半会也用不上” 唉,这年头。 沉默地重新拿起杯子,钟离心中无奈。 说实话都没人信啊。 第 142 章 “就算是为了好吃的, 我们也得找到九沃龙尊才行!” 一扫之前的不情愿,派蒙斗志高昂。 名为层岩巨渊的矿场上漫山遍野地开满红色的小花,当地的矿工称其为九沃龙尊的馈赠。 “除了种粮食外他还喜欢栽花吗?听起来是一个温文尔雅, 风度翩翩的男士呢从这里直行的话就会到达须弥的雨林了,我们可以去巡林官的营地里休息哦!” “巡林官, 巡逻并保护雨林的官职吗?感觉会是一群热心肠的好人。” 喜欢自然的人都不会太坏,空直觉性地认为。 “当然啦!除了最基础的雨林维护外, 他们还会负责村民们的人身安全,调解矛盾, 哦, 你看, 就像那个人一样!” 信誓旦旦地伸出小手, 派蒙伸手直指前方一位正被村民追着的先生。 对方脚步带风,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村民。 “长靴与长裤可以有效地防止蛇虫叮咬,而且他看起来还那么强壮!” 努力把胳膊张得大大的, 派蒙努力描绘对方伟岸的胸膛: “他一定是位熟练的室外工作者!” “巡林官先生,上次我们村走失的孩子已经被找到了!多亏了你们巡林官拉娜小姐的帮助!” “” 声音已经很大了, 但灰发绿眼的男子依旧不理不睬, 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很不友好。 “?” 年纪轻轻的,耳朵就不大好使了? 村民纳闷地再次抬高了嗓因: “巡林官先生?巡林官先生?” 无人回应。 “额” 派蒙飞得高看得远, 一眼看见‘巡林官’脑袋上类似耳机的装置。 而他身后的村民虽极力追赶, 但因为背着沉重的谢礼,明显有些力竭了。 “旅行者,这位灰发巡林官的耳朵好像真的有些问题,我们帮帮这位村民吧!” 日行一善, 空自无不可,主动帮村民拎起了包裹。 “我帮你拿, 追得能快些。” “谢谢、谢谢你啊,小伙子。” 眼神心虚地闪了一下,对着灰发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村民还是选择将包裹放在他手上。 “可能有些重” 派蒙忙热情地摆摆手。 “没关系,谢礼就是越重越好嘛!走失的孩子不要紧吧?” “当然没问题!” 被提醒了一般,他忙扬起嗓门,声音直追灰发‘巡林官’的脚步。 “多亏了拉娜小姐的帮助!就是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孩子们叫拉娜小姐为兰拉娜,还说她个头小小的,有漂亮的帽子!” “听起来好像童话故事里的兰那罗哦!也不知道在雨林里工作巡林官们听没听过那些故事” “咦?兰那罗是什么?虚拟人物吗?” “” 没等派蒙搞清楚现状,灰发男子前进的脚步忽地住了。 ‘村民’见状心头一喜,张口就继续: “巡林官先生可有兴趣谈谈这方面的故事?我听说在古老的时代里兰那罗们曾经也是巡林官的伙伴” 但灰发男子却不搭腔,直接长腿一抬,绿光一闪,势大力沉地闷在了他的腹部! 嘭!! “啊!” 巨响过后,在旅行者震惊的视线里, ‘村民’应声而倒,后脑勺狠狠栽进了糜烂树叶中。 作为谢礼的水果滚落一地。 “喂喂!你在干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巡林官殴打无辜村民??派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包裹一松,空警惕地从空中抽出一把长剑,直指灰发男子的胸口: “解释!” “看清楚些,异乡的旅者。” 对着锋利的剑刃,灰发的男子不闪不避,反而一步向前,抬脚大力碾在村民的胸膛上,挤压他肺部的空气。 “呃” “喂!你还打!” 眼见着村民两眼翻白,派蒙心急如焚: “空,快阻止他呀!” “” 但剑刃碎裂,星芒般从空的手中散去。 “派蒙。” 他指引迷茫的伙伴,隐秘的纹章放在里衣的口袋中,被‘巡林官’用足尖挑出。 “居然在这里也有愚人众。” “不仅如此。” 探寻的目光落在旅行者身上,艾尔海森开口补充: “关注兰那罗,了解部分大巡林官的历史,哼,极有可能是二席的手下,真是阴魂不散。” 以为无害的村民突然变成臭名昭著的愚人众,袭击人的暴徒也变成了正义使者,反差大得派蒙的小脑瓜转不过来,但唯有一点她很清楚: “原来你不是聋子!” “当然。” “那你为什么不回话。” “显而易见。” 脚下牢牢地踩着昏厥的愚人众,手上漫不经心地翻开书,艾尔海森理直气壮: “因为我不是巡林官。” “那你好歹说一声啊!” “我给足了你们思考并纠错的时间。” “什、什么意思?” “弓箭、罗盘、药物、熏香,蓝白祈福绳,巡林官们必备的东西我身上一个也没佩戴。” 他终于勉为其难地解释了。 “真可惜,我不是位熟练的室外工作者。” “你连这都听见了!” * “干得好,艾尔海森书记官。” 涉及到愚人众间谍,赛诺亲自带人来到化城郭。 “草神大人正在全国严打愚人众,你算是立了功了。” “还真是意外之喜。” 提纳里笑着祝贺: “我只道你天天在雨林的村庄与遗迹里乱逛,也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谁知你还能因此立功!” 他虽与这个年轻的书记官见了几面,但尚且不算相熟。 “小吉祥草王大人也许会奖赏你,你可想好要什么了吗?” 艾尔海森面上不显喜悦,开口就是谜语。 “从间谍的身上,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奖赏了。” “倒是你,旅行者。” 不想再继续,话题直接投给沉默的空。 “你的鞋子上尚有红色的花瓣,说明你是从层岩巨渊赶来的,并且时间很短,路赶得也急切,为什么?” “你观察得好仔细啊,不过目的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小派蒙颇为自豪地扬声回答: “我们来须弥,可是为了寻找大名鼎鼎的九沃龙尊哦!” “原来是为了寻找失踪的九沃龙尊,那确实应该急一些的等等等等!什么?” 提纳里毛绒绒的大尾巴立刻直直竖起! “九沃龙尊是在须弥失踪的!?这说法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旅行者,情报来源可靠吗。” 短暂的惊愕后,赛诺也严肃了脸色: “若此情报流出,凭九沃龙尊的声望,须弥必国情动荡,我们会面临许多棘手的问题。” “” 空迷茫地睁大了眼。 这么严重吗!? 但情报来源绝对可靠,好歹是风神说的。 于是颇为戒备地挽起手,以不太信任的目光看向须弥的大审判官。 “如果是真的,你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空见多识广,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些经典的桥段。 以武力逼迫我封口,用金钱收买我闭嘴,或者用权利让我消失得无影无踪对方可是须弥执法界的高层! 但赛诺却老老实实地把胳膊一杵,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无奈: “采取全员加班的措施。”!? “你都说他在须弥失踪了。” 赛诺有些痛苦地扶住头: “那我肯定要尽到大风纪官的责任,挖地三尺地把他找出来啊,毕竟那可是九沃龙尊。” 都失踪五百年了,赛诺真的不敢想那工作量得多大。 他希望听到否定的回复。 但旅行者的目光逐渐变得同情而赞叹,最后竖起胳膊握拳,摆出了个加油的姿势 懂了。 “旅行者,你知道风纪官最像什么交通工具吗。” “等等赛诺!”提纳里想要出言阻止。 “像什么?” 晚了,派蒙已经发问了。 “船。” “为什么,因为它能承载很多货物吗。” “不是。” 大风纪官一本正经的面容下有几分苦涩。 “因为它有很多甲板(加班)。” “” 寒风呼啸而过,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挠了挠手臂。 “其实工作量也还好,不会增加太多。” 他难得贴心地打破了冻结般的沉默: “毕竟我在侦破大巡林官遇害一案上已经初见成效。” “但是这与九沃龙尊失踪一事没什么关联吧等等!” 盲点突然出现,赛诺与提纳里一同震惊抬头: “你都在侦破些什么!?” * 小小的神明将三条线索交给了她的子民。 其一为沙漠,与建筑师的金发非常合宜。 其二为雨林,致敬书记官奇特的绿色眼。 其三为教令院 唯独此处,黑白混杂。 而雨林的线索,此刻已被集齐了。 “大巡林官,是真实存在的。” 最理智的学者,认同最荒诞的童话。 “他的死亡,必与教令院息息相关。” 六院分裂,正源于那一日。 “而愚人众,必是其中的推手。” 博士的爪牙,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雨林里出现,并亲口说出巡林官与兰那罗有为伍的历史。 但他说错了。 至冬的间谍业务生疏,但身为须弥人的艾尔海森却清楚。 哪怕是受草神祝福的巡林官,长大后也是看不见森之子的。 与兰那罗同行的,只有可能是那个非人的存在人。 大巡林官持明。 “旅行者。” 暗扫一下尚在迷茫期的旅行者,顾念着他带来的情报与未成的目的,艾尔海森直白地提出邀请。 “天色已晚,今日在此休息,明天与我们一起去沙漠吧。” “欸你们寻找大巡林官,我们跟着去算什么啊” 小派蒙不大同意。 “行。” 但没用。 * 雨林里的讨论息了,尚有蛙鸣伴他们入眠。 “咔。” 但在塔尼特部族里,豺狼的爪子踩碎红色发卡,扰得龙尊不得安歇。 受惊般静谧了一瞬,空气里响起小小的抱怨: ‘你动作轻些!若是惊动了他们,小心主母要你的命!’ ‘这怎么能怪我?’ 用脚将卡维的红发卡们拨到一边,坏事者也心生委屈: ‘谁知道他一个搬砖头的建筑师,打扮得像个花孔雀是为了什么!扎得我脚疼!’ “好了好了,声音倒也不必那么小。” 愉悦地查看了一遍被吃空的饭碗,阿萨里格心里轻松了不少。 “居然一点也没剩!吃了这么多,就算是不被药死也会被药成傻子啊,雨林人就是蠢。” 把碗随意放下,他伸手,轻轻揪住少年盖在脸上的鬃毛,将它向下拉去。 角与白尾尚且有重复的可能,但脸决定不能。 “差不了,是蓝色幽灵,我们杀了他吧。” 第 143 章 “真要杀吗?” 轻轻地将被子从少年的怀里抽出, 看着雪白的鳞片在月光下闪耀,沙漠人的声音略带不舍。 “毕竟他这么好看。” 角也亮堂,尾巴也漂亮, 脸更是标志,故事里的精灵一样奇幻 看起来年龄也合适。 “感觉可以卖上一个好价钱。” 竟是对美好货品的赞美。 “蓝色幽灵可不是你手下的猎鹰, 小心被啄瞎了眼。” 阿萨里格在心里暗笑同伴的短视。 “放心,不会有人给的比愚人众更多的, 你还记得吗,那张被废除的通缉令上可是以亿做单位的。” 但看着少年乖巧的睡脸, 沙漠人心里的痒意就止也止不住: “你也说了那是被废除的通缉令了” “是废除了没错, 但谁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久居沙漠的塔尼特部族消息并不灵通, 虽然有愚人众帮忙走私书籍, 但很明显他们扣除了一些来自枫丹的报纸。 阿萨里格不知蓝色幽灵曾是至冬的王子,只是暗暗窃喜着这天降的摩拉掉在了塔尼特部族门口。 “他的通缉令既然能发行又废除,想必也能废除又发行, 我的好朋友,想想通缉令后面的那一排零!难道不值得我们铤而走险一次吗?” 说罢, 直接下脚, 狠踹了一下卡维的大腿: “还真得感谢感谢这小子向我们求助!” “!” 轻微的鼾声顿时止息,建筑师披散着金发迷迷糊糊地从地上坐起, 身形摇摆不定: “碎啊” 红眼艰难着张开, 涣散着对上三个黑肤大汉不可置信的视线。 其中两位正拉着那蓝角小少年手臂,要把他从席子上拔起。 而另一位则惊恐万状地将脚从他的大腿上收回: “麻药失效了!??” 啥,啥麻药 大脑混沌一片,强烈的睡意按压着卡维的灵魂, 他艰难地扶着额头,聚焦着视线, 试图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幸好拿走之眼。” 声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只能看见蓝色的身影被囫囵拽起,抗在肩上,腰后鳞尾直直地缒向地面,死蛇一样。 不对劲。 卡维伸手用力握拳,向来灵巧的手指竟木木的,合不上了。 酒菜里有问题。 “你要是一睡不醒,该多好啊。” 刀刃从怀里抽出,在月光下晃出亮眼的白光。 阿萨里格向卡维走去。 “脂油卡在了血槽里,可就不好洗了。” 等等,这是要杀我?? 电光火石之间,强压下一切不适,真实的谎言脱口而出: “我是奉草神之亲命来沙漠查案的使者,你在做什么!” “!” 袭向卡维的刀刃忽地顿住。 “神明的使者?” 沙漠人清楚,雨林人分为两派,各自追随已逝的大慈树王和现任小吉祥草王。 那年轻的神明比起追求虚无缥缈的智慧,明显更注重民生,若这个金发的学者真的是神明派下来的使者 “太假了。” 阿萨里格扬眉,怀疑的态度不加掩饰: “谁都知道妙论派的学者们不甚亲近小吉祥草王。” 竟然连这都知道,这好像不是普通的部族。 “那还不是因为之前小吉祥草王大人不允许我们修缮须弥城。” 血液被逼迫着飞快流转,混沌的大脑变得清晰了些。 卡维双手一摊,学着教令院里的大人物们,脸上流露出傲慢的自信来。 “但我可是妙论派几百年来最富盛名的学者,妙论派之光卡维!声名赫赫,响彻须弥,说服神明,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阿萨里格,我好像听说过卡维这个名字!他建了个卡萨扎莱宫?’ ‘’ 那抹白光终于在月夜里消失不见。 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越发高傲,卡维漫不经心地伸手指了指被他们抗在肩上的少年。 “我知道你们热心,但现在去找医生是不是太晚了些?至少要等他睡醒吧。” 沙漠人面面相觑,扶着少年龙尊的尾巴不知道该不该接下这个台阶,只能无措地看向他们之中的领头人。 “” 怀里藏着卡维的神之眼,眼前是气势汹汹的建筑师,阿萨里格陷入了沉思。 心怀的恶意已经被看破,谁能保证这人会一笑而过? “卡维先生,今日喝了许多酒,醉得很严重。” 他陈述性质地自语,如故事里的旁白。 “?两杯酒不算多吧” “临近夜半,酒品极差的他强行拉走过路的少年,一起到塔尼特部族的水源边玩耍。” “?” “最后双双跌入水中,被鳄鱼吞吃,不见踪影。” “逻辑大概是通的。” 漆黑的夜里又露出森森的白影,那是沙漠人笑着咧开了嘴,露出了牙。 “如果有人来找,我会记得把这个故事报上去的。” * 绳索紧绷着勒痛手腕,但比那更痛的是悔恨的心脏。 “喂!你干什么去!” 天才蒙蒙亮,阿萨里格就迫不及待地将沉睡中的少年从卡维身边抱了过去。 “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 该死!维可缇木一点也没醒! 看着蓝鬃拖在地上扬起沙土,卡维心里充满绝望。 如果没接受他们的帮助如果看破了他们的伪装 都是我的错。 “放开他!” 过盛的自责缠累着他的灵魂: “如果你们要钱的话!我有很多很多钱!别动这个孩子!” 但无人倾听,甚至无人投来感兴趣的目光。 “既然想好了理由,就要严谨地将它落实。” 芭别尔牵拉俘虏的绳,强行把他推到河边。 说河都抬举了它,这就是片饲养鳄鱼的浅滩。 “你们的借口太烂了!这根本淹不死人!” 如看到希望般,卡维扬声,重新劝说起面前的沙漠人们。 是的,随着太阳的升起,围观的人群正在渐渐增多。 “放了他吧!他只是个尚未长成的少年!” 金发披散于阳光下,天堂鸟的声音恳切而真诚。 放了他吧!你们可以拿走我的羽翼和绒毛,只求莫要害这幼崽的性命! 五百年后,新的童话再度续写。 他不识龙儿的血脉,亦不识龙儿的身份,只凭着一腔良善,努力劝说。 “我是很有名的建筑师,我有很多钱!” 但狒狒们眼仁漆黑,巩膜雪白,其中闪着最纯净无瑕疵的恶。 不、不! 他们三五成群,笑着闹着,高高在上地在吊桥上探出头,俯视着鳄鱼满盈的浅滩。 “是吗,那真希望你把它给我们之后再死在鳄鱼的嘴里啊。” 漂亮的金羽和精致的鳞片,我们都要想要!还要用你们的血肉,来喂饱我们的宠物! “算了,神之眼也能卖一笔。” “一群疯子难道你们没有怜悯之心吗!!” 卡维昂起头朝着四围痛骂: “难道你们不曾拥有过朋友兄弟吗!看见这样一个与你们无冤无仇的少年被杀害,你们的心里不会升起一点波澜吗!?” 在明朗的蓝天之下,他却看见有人端了一碟炒饭,用右手捏成团,伴随着他的怒吼塞进了嘴里咀嚼下咽,微微笑着享受。 “主、主母。” 养鳄人扬起憨厚的笑容,贴心将满满一大盆水端了上来: “河、河浅,淹、淹不死,我找、找了盆来,嘿嘿。” 那盆真的很大,足以将一个少年彻底放下。 极致的寒冷忽地窜上了卡维的脊背,从未有过的骇然感让他汗毛倒竖。 “你们” 抬眼,透过凌乱额发能看见他们在欢笑着地分享食物。 低头,主母正在夸奖养鳄人做事积极主动。 他们连手、连心、连襟,欢喜雀跃着盼望着接下来的屠宰,如同幼儿垂涎案板上的家畜。 原来如此。 卡维悟了。 “你们,都不是人。” 塔尼特部族里,只有以人为食的恶鬼。 “神使先生,你怎么还骂人啊。” 双手紧握透蓝龙角,在将少年的头浸在水里的上一秒,阿萨里格突然友善地微笑起来,向卡维递出邀请: “你若帮我按住他的头颅,让他安静溺死在死亡的怀抱中,你就可以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回到你雨林的家里去。” “” “这是个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他的性命本就是你救的,若不是为了帮助他,你也不会遭此患难。” 他循循善诱着鸟儿向深渊迈去。 有时候,共犯比死去的敌人还要安全得多呢。 狒狒一手握着剪刀,一手去顺鸟儿的尾羽,试图让它唱些不那么快乐的歌。 但卡维冷笑一声,直接抬腿,迅猛地向他肩膀踹去。 “滚!!” “太可惜了。” 轻巧地躲开袭击,阿萨里格惋惜地长叹一声,手下直接毫不留情地下沉,将持明龙尊的头狠狠地压进水里,响起一串急促的气泡破裂声。 也许是被药性影响得太深,蓝发的少年竟全无挣扎,只余独特的长尾在地上轻扫了一下。 “咕噜。” 不过几分钟,连气泡的声音也没了。 “你们会遭报应的。” 沙漠人将其视为败者的哀嚎。 满意地看着卡维的红瞳从闪耀变得暗淡,阿萨里格将少年的头在水盆里浸了又浸,连尖耳都没入水中,他才停下。 “好了。” 他将‘尸体’拖到一边,去拽卡维的脖领: “谁能想到今天的沙漠里竟会淹死两个人呢。” “是啊。” 手指刚揪住建筑师的金发,就不知道哪里传来了悠悠的感叹: “谁能想到沙漠里还会发大洪水呢。” “什么洪水?” 一边抵抗着手下的挣扎,阿萨里格一边茫然地发问。 “我原先想着,这部落里但凡有一个善人,我就不灭你们。” 白尾不复瘫软,昂扬上翘,如狩猎中的虎豹。 “但是没有。” “后来我又想着,这部落里但凡有一个人开口阻止,我就不灭你们。” 蓝眼张开,其中没有一丝迷蒙,尽是清明与悲悯。 “但是没有。” “最后我又想着,这部落里但凡有一个人露出不忍的表情,我就不灭你们。” 蓝发的少年甩甩湿发,直起身子,向天抬手。 “但是也没有。” 天就暗了。 从未有过的浓郁水元素在部族的上空凝聚,沉沉压下。 “这难道是乌云?” 久居沙漠的人不曾见过如此景象,也不曾经历过与水有关的灾难,只是茫然抬头,如犬见日食般惊恐。 “你们的恶害了你们。” “维可!” 一众惊异的吠叫声中,只有金鸟惊喜鸣叫: “你没事!” 哗—— 天上有泉源倾倒,填补这大地的裂缝,在其中寄居的,尽都惊惶。 唯有他得拯救。 * “卡维?确实有个金头发的建筑师路过,但他现在不在这里了。” 对着艾尔海森一行人,阿如村的守村人以诚相待。 “不在这里。” 艾尔海森难得看起来有几分惊讶。 “阿如村是沙漠里文明最兴盛的地方,他居然不在这里调查。” “调查哦,他是问了我很多问题。” 眨了眨异色的眼睛,坎蒂丝努力回想。 “我解答之后,他一边嘟囔着‘颜色不对’一边向沙漠的腹地去了,喏,就是那个方向。” “那个方向?” 派蒙高高飞起,极目远眺。 “我怎么感觉那块的天空黑沉沉的,像要下暴雨了似的?” “那你一定是看错了。” 空微笑着提醒: “这里可是沙漠,怎么会下暴雨呢。” “派蒙说的没错。” 一直都有些无精打采的提纳里忽然直起了身子,大尾巴震惊地在身后扫荡。 “沙子与水混合的味道,越来越重了。” 第 144 章 那用来行刑的木盆, 反倒成为现今唯一的的希望了。 错愕地看着单薄的少年从地上完好无损地站起,一尾巴狠厉地抽在了阿萨里格的脑袋上,扬起碎牙与血浆。 “维可!??” 卡维回不过神来。 惊悚程度不亚于看见被割开脖子的细弱羊羔突然双腿直立, 精神抖擞地拿他的小蹄子将屠户切片切丝,烫熟了蘸酱卷饼吃。 “嗯, 卡维。” 乖巧地应了一声,少年龙尊甩着尾巴, 哗啦啦地趟起水花走近他,又掀起木盆将里面的水倒掉, 转手一把将呆愣的卡维推入。 “你要坐稳。” 少年拍了拍他的长腿, 示意对方蜷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虽然维可缇木的动作轻快流畅, 但卡维总觉得对方的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也不振。 “因为水要涨起来了。” 暴雨从天而降。 不,与其是水, 倒不如说是天上开了泄洪的口子了。 双臂紧紧勒着膝盖,卡维目瞪口呆地缩在颠簸的木盆里, 看着水飞快的上涨, 没过帐篷与吊桥,直直地向天空升去。 除了金发建筑师头上的一小片天空外, 四围皆是倾盆大雨。 方舟里盛着金色的鸟儿, 他的羽毛凌乱,但干爽洁净,不曾被雨水沾染。 “救、救命!” 粉发的主母在水中挣扎呼喊,浑身湿透, 拼命地伸手想要去够木盆的边缘: “救救我!我有很多摩拉可以给你!” 这话太熟悉太讽刺了。 卡维愣愣地张了张口,但还不等他做出什么行动来, 水面下就爆出一朵盛大红花。 “啊——咕噜噜噜!” 塔尼特部族饲养的鳄鱼咬住了塔尼特主母的小腿,血液玷污了纯净的水。 那本是他们为异乡人准备好的死亡方式。 “叮当。” 绿色的宝石被甩进木盆里,少年龙尊顶着蓝角,从水里伸出手来,扶住颠簸的木盆。 他微微从水里抬起头,面上一片淡然,眼神却有些飘忽地去窥卡维的脸色。 “你的神之眼,我帮你捞起来了。” 心虚、这小子绝对是心虚了! 自责、悔恨,被大水冲得一干二净,卡维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一掌拍在水面上,怒气随着浪花四溅: “我刚才真以为你死了!” 谁知道你小子看着瘦弱,实际上却这么强! 欺骗了好心人的感情,总是不对的。 维可缇木心虚到不敢闪躲,硬接了一脸水, “我只是想看看他们是单独行动还是团伙作案” “你倒是告诉我一声啊!等等!这话什么意思!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有问题!?” 也许迟钝,但绝不愚笨,电光火石之间卡维将一切串联: “你是故意将肉菜讨走的!都这样了还瞒着我!” “”小龙儿目光游移,盯着越来越高的水位线不吭声。 “别装死!至少告诉我你把那些食物藏哪了,我可不信你真吃了!” “哦” 他无辜又乖巧地举手,露出奇异龙爪: “我在席子下面挖了个坑。” 怪不得这小子趴地上一动不动,亏我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 啪地一声以手拍头,卡维在心里恼怒自己还不如一个少年人谨慎。 “那你还在水里呆着干什么。” 质问声冷酷压抑。 “?”维可缇木拿不清楚他的意思。 成年人的手猛地袭向龙尊的角,粗暴急切地将他从水里向盆里拔: “一天一夜粒米没进大病初愈你还搁这游泳!嫌命长?” “” 忍耐着角被牵拔得不适,持明龙尊默默地半耷下眼皮。 其实对我来说游泳比呼吸还要轻松。 但对着卡维焦急的脸,他还是选择乖乖地闭嘴,任由这鸟儿张开翅膀,将凶兽揽在怀里。 而且虽然不想承认。 但从枫丹离开后,我的身体一直都不大舒服。 “我休息一小会。” 木盆很大,但还是容不下两个人保持安全距离, 半坐在卡维的腿上,维可缇木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是该歇歇了,一宿没睡吧” 咚。 话音未落,少年的身体就一软,一头栽倒在了卡维的身上。 “!?” 这比起睡了,更像是昏了。 晃动的木盆里,卡维心里一急,忙伸手拍打少年的脸。 “醒醒,喂!” 没有反应。 难道除了食物里的药外那些人还下了其他黑手? 木盆狭窄,他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只能拖着少年的头,在他耳边疯狂呼喊; “你哪里不舒服?维可!” 雨随着少年的昏倒,极快得停了。 而他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沿着水面渐行渐远,召来了他的同伴。 认出熟悉的声音,急促的脚步渐渐变得优雅而缓慢。 看了那家伙没事。 艾尔海森悠哉地踏上高地,俯视着水里的卡维: “隔着几百米就听出来是你在乱叫,精神未免有些过好了?” 艾尔海森的眼神落在卡维怀里的少年身上,不动了。 蓝角与白尾哇哦。 卡维一无所知,只是露出惊喜的笑容: “太好了,艾尔海森来帮我一把等等你怎么在这里!?” “卡维,我要收回之前对你的成见。” 收起悠闲的姿态,艾尔海森严肃着脸,一步步向前。 “你的运气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你知道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吗,我的好室友。 “没想到沙漠里真的能下暴雨,而且还淹得这么狠,咦?旅行者!” 被落在后面的人终于迟迟赶到。 精灵指着木盆惊讶极了。 “你看那昏倒的少年,像不像是报纸上的维可缇木!” “不是像。” 赛诺立刻疾步向前,眼里现出明晃晃的担忧: “那就是。” “快救人!” * “不明原因的昏倒?” 费尽心力将二人捞上岸,艾尔海森一扫平日里的冷淡,颇为主动地检查起龙角少年的身体状况。 “一点征兆也没有?” “啊是啊,还有就是从昨天晚上起就没吃一点东西。” 卡维被他反常的姿态整得浑身发怵。 “你是艾尔海森吗?” 根本懒得理会卡维的疑问,艾尔海森只是一遍遍地检查着维可缇木的身体。 没有外伤,体表没有青紫,唯一的异常是 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裤筒。 衣服小了一号,看起来不太合身。 “总而言之,先回阿如村,至于维可缇木” 理智的视线在两个少年身上扫过,旁边是累得不清的卡维。 “我背。” “真的假的!” 卡维大吃一惊。 “如此主动,你真的是艾尔海森吗!” “我看起来很容易见死不救吗。” 如此反常且义勇的行为,连赛诺都忍不住大加赞赏: “艾尔海森,对你刮目相看了!以后就叫你艾尔海。” “?” “因为木(目),被刮去了!” “谢谢你。” 烈日炎炎,背着人的感觉并不舒服,艾尔海森由衷感谢: “清凉了许多。” 然后 少年的头一动不动地垂在艾尔海森的肩膀上,龙角随着跑动的幅度晃动,没有一丝自主性。 “维可缇木看起来情况不妙,我们得快些了。” * “提纳里,提纳里,快看看维可缇木!” 在一片凝重的气氛里,提纳里赶鸭子上架,被强行充当了医生一职。 “等等,赛诺!按职业来说,其实我的发展方向比起医生更趋近兽医,只是在职业生涯中帮助别人的经验比较丰富” “忍一忍吧!提纳里!” 沙漠的医疗资源匮乏,赛诺也没有办法: “其实维可缇木也不一定是人,你看看他的尾巴和角!” “你这劝说方法明显不对吧!” 小小地抱怨了几声后提纳里也就无奈地妥协了。 毕竟维可缇木的义举,他是知道的,柯莱,他受过恩惠的弟子,可是天天捧着报纸,兴致勃勃地认字呢! 而且 他又想起那则童话。 维可缇木与大巡林官有如此相似的外貌,虽然年纪相差太大,不可能是一个人,但保不齐二者有什么血缘关系 那么,就更应该尽心尽力地帮助了。 将手放在少年龙尊的前额上仔细检查他的体温,查看他的瞳孔,捏他清瘦的手腕探他的脉搏,平静的面貌渐渐严肃。 这一波操作把卡维看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怎、怎么了,提纳里大夫?” 短短几天的相处,已经足以让卡维将这强大又病弱的少年看成自己的责任。 “虽然身体在轻微的发热,但这明显不是中暑,卡维,你说他是突然昏倒?” 到底不是专业的医生,提纳里探了又探,只能极不确定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怎么觉得是饿的,或者说有点营养不良?” “营养不良!??” “真的假的!?” 小派蒙率先扯开嗓子: “那可是至冬的前王子啊!” “难道是因为叛逃后没有钱好好吃饭?” 空也陷入了沉思。 “不、不管怎么说,把自己折腾成营养不良也太咦,艾尔海森,你的脸色突然变得好可怕!” “没什么,就是有时候真羡慕你们。” 艾尔海森默默地拿书挡住脸,掩盖住自己有些扭曲的面容。 羡慕你们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但是我在蒙德城时与维可缇木相处过一段时间,他对柯莱与孩子们出手阔绰,实在不像没钱的模样。” 赛诺有着自己的看法,他向前一步,扫视少年的全身: “而且你们看他身上的服装,明显是刚换不久,款式新颖,兼具稻妻与枫丹的风格,一看就价格不菲?” 他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伸出手,将维可缇木的衣袖微微用力向下拽去。 竟盖不住手腕。 “” 只是袖子的话说明不了什么。 在众人迷茫的视线中他一把掀起薄被,伸手去捏少年龙尊腰身处的布料。 几无余隙。 “欸” 因为维可缇木之前一直躺着,衣衫不算整洁,故也无人察觉,现在赛诺一操作 “这衣服至少小了两号。” 没人觉得维可缇木会特意穿上小号的衣服在七国间游荡。 等等两号? 可是之前明明只小了一号。 “卡维!你还记得你与维可刚见面时他多高吗?” 艾尔海森立刻转身,逼问尚在呆愣中的卡维。 “当时他正昏倒在沙漠里,我无法估算准确。” 而且后期也不曾站起,一直死死地趴在席子上。 “但” 身高并不是唯一的检测方法,卡维伸出食指与拇指,比对着少年头上那对过于显眼漂亮的角——他亲手摸过的。 “比我刚见他的那一刻,确实长了不少。” 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快速生长,这什么怪病! 他们无从得知,因龙心的突然失去,不朽龙尊的体内力量陷入了失衡,润黩失控着催拔机体成长,维可缇木却没有摄入成长所需用的能量。 如拔起秧苗却不提供土壤和水。 “快把他叫醒!” 出人意料,最急切的竟是那个向来待人冷淡的艾尔海森! “让他起来吃些东西!否则他会被自己不断生长的身体活活耗干的!” 第 145 章 在人类短暂漫长的一生中, 艾尔海森将永远铭记得此刻崩溃的心情。 哪怕面对着记者小姐的采访,哪怕知道所说的一字一句都要写在纸上,传遍全大陆, 他也要面无表情地控诉上一句: “九沃龙尊。” “是匹倔驴。” “欸?”兴奋地举起笔,夏洛蒂两眼冒出精光: “请问先生您这么说的依据是什么!” “他开玩笑的!他吃错药了!” 一旁的舍友大惊失色地飞扑过去, 要去捂他的嘴。 但艾尔海森木着脸,对着记者再度强调。 “我没开玩笑。” “他是真的倔。” * 一觉醒来知道自己得了大病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维可缇木不想知道。 “维可缇木!维可缇木!” 又拍背又捏脸, 提纳里拼尽全力地去唤醒眼前的少年。 拍背,背也瘦削, 捏脸, 脸上没肉, 虽然知道对方威名赫赫, 响遍大陆,提纳里心里还是情不自禁地生起了几分怜惜之情。 原因无他,那过盛的名望与虚弱的现状, 太不相配了。 这不是英雄当得到的回报。 “好歹也要吃些东西再睡!” 卡维,好吵 维可缇木睡得无知无觉, 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木盆里飘荡。 直到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猝不及防对上一堆陌生人的脸。 大耳朵抖了一下,惊喜之下, 提纳里毫不设防把脸凑近看似无害的少年。 “太好了, 你终于醒!” “!!” 他靠得太近太突然,直接触发了龙尊的防守反击! 维可缇木一个激灵地瞪圆蓝眼,手掌撑床,白尾直立成长棍横扫床边一切! 像只被吓到应激的猫。 就是没有猫那样无害。 鳞尾夹杂呼喝风声, 眼看着就要抽向无辜的巡林官,这一下子若命中, 非死即伤! 来不及思考了,赛诺立刻召出赤沙之杖挺身向前! “嘭!” 疾速后退。 巨响过后,卡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连人带杖地没进了墙里,留下了一个带着尖尖耳的人形印子。 “好强悍的身体力量。” 虽然已经从旅行者那里知道了维可缇木的光辉历史,知道了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些纯良无害但是 视线颤颤巍巍地落回到维可缇木身上。 蓝发的少年微微侧头,平静的小脸上带着些许无措,配上被吓得圆圆的蓝眼,真是怎么看怎么无辜。 反差太大了! “赛诺!!你没事吧!” 惊叫一声,派蒙躲在空的背后偷偷探出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床上初醒的少年。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滤镜,瞬间全都没了。 提纳里木着脸,尾巴炸了一圈,呆立着与床上的病人对视。 “赛诺?” 好熟悉的名字。 蓝眼微微眯起,在扬起的碎石间,维可缇木看清了受袭者的脸。 黑肤白发的少年将自己从墙上拔起,艰难甩了甩被震麻了的手腕,眼里流露出几分赞叹。 “维可缇木,如果你是教令院的一名教师,你知道你以后的弟子会叫什么吗。” “!怎么是你。” 尾尖刷地竖起,维可缇木只觉得方才刚抽过人的部位在微微发烫。 凡人挨了我这一尾巴,非死即伤,就算是有神之眼的人类 “你、你没事吧?” 龙尾愧疚到微微摇摆。 “叫奇迹。” 赛诺却一脸严肃地进行打断。 “为什么?” “因为——” 他拍去胡狼帽子上的灰,毫不在意地重新戴在头上。 “大力出奇迹!!” “” 效果显著,惊诧,迷茫,羞愧,此刻这屋内所有的感情都被冲得一淡,无人再出声。 “好吧,看来你没事,厉害。” 如被冰水醍醐灌顶,维可缇木甩了甩头,尾巴与情绪一同冷静地趴落了下来。 该关注一下现状了。 心灵恢复平静,维可缇木有些精神不振地扫视周围的这一圈五颜六色的人全部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视线里震撼与未退的怜惜交织,怪异得很。 “都围着我看做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 对着终于稳定下来的维可缇木,艾尔海森默默地在心里计量着自己能不能抗下刚才那一击这很必要。 不想以身犯险。 无需太多思考,他利落地将米粥塞进了卡维手里,将他推向蓝角的少年。 “先吃些东西。” “是啊,维可。” 卡维不明就里,只当艾尔海森又犯懒了,于是定定神,便自己将碗塞进了龙尊的手里。 “我知道你很累,但你真的好长时间都没进食了,吃饱肚子再睡后也能睡得安稳。” “是、是啊!” 连看起来极胆小的小精灵都在劝说。 “饿肚子睡觉会做噩梦的!你快吃吧!” 空也跟着点头。 “对,快吃。” 被催促着进食,生平头一次。 看了看手里的米粥,维可缇木毫不犹豫地放下。 “你们将我从沉眠中叫醒,居然是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吗。” “就算是平常人,一两顿不吃饭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他将陶碗放在一边,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头,试图站起。 这本是简单的动作,却不知道为什么做起来却有一种束缚感。 “?” 下意识地弯腿挺腰,张手曲臂,伸展躯干。 “嘶啦——” 响亮的裂帛声从关节处传出。 可怜的衣服终于撑不住折磨了,破口里凸出白皙的皮肤。 哇哦。 空终于忍不住感叹: “维可缇木先生,您像个四面露馅的饺子。” “??” 再迟钝的人,现在也该发现不对劲了。 维可缇木迷茫地摸摸自己裸露出来的胸部。 “我的衣服?” 被身体撑开了? 也许是错觉。 忽略掉紧绷绷的衣服,他缓缓站起,伴随着不断响起的撕裂声走近赛诺——这个之前与他差不多高的少年。 “还好。” 他伸手在额头上,与赛诺的顶端平齐。 “虽然长快了些,但我们的身高还没有差太多。” “朋友。” 沉默了片刻,赛诺默默伸手,摘下了胡狼帽子。 “虽然我也很想,但帽子真的不能算在人的身高内的。” “!!” 蓝眼俯视着赛诺的发顶,维可缇木如遭雷劈! 我几百年都没长这么快过! 在他们的身后,艾尔海森镇定记下: 「大脑疑似已被疾病影响,与其交流时需谨慎。」 * 进食是生物的生理本能。 是与生俱来的行为模式,无需学习和继承。 在此之前,所有人是如此认为的。 “既然清楚了现状,你就该乖乖吃饭,补充能量了吧?” 尚且一无所知的卡维乐观地将碗再次放入少年手中。 “别担心,维可缇木,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长得那么快,但总会有办法的。” “是啊是啊。” 热气升腾着,龙尊垂眼,能看见白粥混着切碎的菜叶和肉沫,散着淡淡的香气。 小派蒙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将视线转移: “维可缇木,我们大家都会帮助你找到治疗方法的,所以别担心了,赶紧吃饭吧!” 虽然很想吃,但抢病人的食物,还是好人的食物,一定会遭咒诅的! 真心实意的劝说,足以让任何一个人软了心肠,听话照做。 更何况维可缇木并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 性命应该是暂且无忧了。 艾尔海森松了口气,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他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忧虑着这少年人的疾病,和一些长远之事。 比如该如何满足草神的愿意,将真相传扬什么的,还有这孩子的身世 虽然经历了许多波折,但只要维可缇木健康平安,处理掉这些问题后,平静的生活也离得不远了。 除了治病外好像没什么困难的地方,真不错。 他思考得正渐入佳境,无所顾忌,却听见了碗底与桌面相碰的声音。 咚。 龙尊放下碗,消瘦的脸上全是理所当然。 “不饿,不吃。” “嗯?” 绿眼瞬间迷茫睁大,看向闭口不食的龙尊。 艾尔海森方才知晓,这看似简单的第一步,却是最难的。 * “好歹吃点啊——你这孩子!” 几乎要把勺子怼进少年嘴里了。 “你的身体正在异常生长,如果不摄入能量,很有可能会死于透支。” 第不知道多少次的以理相劝。 略过发癫的室友,艾尔海森披挂上阵,亲自劝说。 “如果你的大脑尚且清醒,就当知道将自己饿死并不是一个友善的结局。” “不饿,不吃。” 面前的少年惊人得倔强,板着脸左右疯狂晃头,硬是没让勺子沾上自己的嘴唇一丝一毫。 “你明明知道后果,却依旧固执己见。” 艾尔劝得手脚发凉,口唇发麻。 “是生活不顺,想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千万。不要。啊。 好毒的嘴,这个灰头发的脾气真差。 维可缇木撇开脸,装作什么也听不见。 这种过度生长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去除龙心的后遗症。 真怪啊,我的本能单单告诉我这个东西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物件,却没告诉我失去它会失去生命。 “如果不想喝粥的话可以换成别的食物,甜的咸的,都可以提。” 去了怜惜,也去了惊恐,以最客观的眼光看待面前的少年,提纳里以对待朋友的方式来平等对待眼前的少年。 “但是你必须要吃些东西,否则身体会抗不住的。” 还有些许医者对病人的强势。 “” 只可惜病人的注意力全不在上面。 目光转移到他毛绒绒的大尾巴上,维可缇木尖耳一抖,心里一痒。 “提纳里,你是生论派的学者,探索着生物的奥秘。” 他晃着鳞尾,轻声诱惑: “所以想不想摸我的尾巴?当然,作为交换,我也得摸摸你的。” “?” 想摸提纳里尾巴的人很多,刚见面就提出这种要求的,却不多。 而且维可缇木看起来也不想什么开朗活泼的人 尾尖上下一抖,蓝色的视线立刻跟随而去,左右一摆,瞳仁也跟着晃动。 什么嘛,原来是一个嘴硬的毛绒控。 “咳咳,我对你的尾巴可没兴趣。” 心里失笑,提纳里计上心头。 “而且,我的尾巴开始十分地珍贵脆弱,平日里都是用着全须弥最贵的精油来护理的。” “你若想摸,就必须付出相等的代价来。” 图穷匕见,勺子里盛着莹润的米粒,被狐耳少年微笑着递到龙尊面前。 “请吃。” 不摸,就不摸吧。 冷淡着一张脸,维可缇木无精打采地趴回了床上。 后辈,一点也不听话。 后辈?提纳里吗我为什么要如此称呼他。 “好吧,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吃。” 无奈地将手中的碗放下,提纳里妥协了。 “是身体不舒服吗?” 病人吃不下饭,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但目睹了全程的艾尔海森,不祥的预感却未曾停止过。 卡维以情,我以理,提纳里以利,三人皆都尽了全力。 再怎么倔强的人,至少也会意思意思,抿口水吧,又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不通人情。 “维可缇木。”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神色恹恹的少年。 “你是不想吃,还是不敢吃。” 回答他的只有少年迷茫的眼神。 “你也不知道。” 麻烦了。 * 人体生长需要大量能量。 如果不能从外界获取,那透支的就会是生命力了。 维可缇木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 将自己团进被子里,手掌轻轻抚摸胃部 无论如何,就算是饿死,我也不想吃下一口食物。 那个灰头发的男子带着人,急匆匆地走了,只留下金发的旅行者和他的向导。 维可缇木能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一点点流逝,如手握黄沙。 于是支起手臂,看着肌肉抹平,骨骼生长,如被烧融后拉长的玻璃。 “我要走。” 再不走,就走不动了。 “去哪里?” 派蒙满脸不解: “你的病没有好转的迹象,现在最好多休息休息哦。” “是啊。” 旅行者亦不同意: “我知道你忙着要匡扶正义,但也需要强健的身体作为保障吧。” “不。” 在醒来之后所见到的所有人中,唯有金发的旅行者与他最不相熟,最陌生,眼里也没有奇怪的感情。 “我要死了。” 于是维可缇木毫无包袱地将这噩耗卸给空听。 “!这什么话!” 小派蒙连连揺手,“你长大的速度确实快得离谱,但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停下,只要补足能量,吃饱吃好,就不会有问题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 蓝眼闪烁了一下,困境逼迫着龙尊开口坦白,伸手求助: “从我出生到现在约四百年的时间里,我不曾进过一口食水,今后也不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摄入能量,人又怎么可能长大?” “我也不清楚,但事实就是如此。” 也许与体内的红光有关,但维可缇木无法确定。 “我定是要死了。” 这四百年的生命,短暂又漫长,痛苦又快乐,松手有些不舍,紧握又有些扎手。 既然不想吃,那我就不吃吧。 维可缇木相当痛快地放弃了治疗,决定随自己的心意,行最后的事。 但唯有一点无法放弃。 蓝角的根部已因过度生长显出断断续续的白纹,冰面裂痕一样,漂亮且残缺。 消瘦的手掌落在旅行者的眼前,却不显孱弱,极有力地撑起龙尊的身体与灵魂。 “在死之前,你愿意协助我去觐见草神,查明一个真相吗?” 为,九沃龙尊申冤。 世界的恩者,永远的义人,我未曾谋面的父亲。 为他申冤,这是我最后想要做的事情。 “之后,我就可以问心无愧地离开这世界了。” 但艾尔海森不同意。 不等旅行者反应过来,绿发的学者,手里握着古老的画卷直冲了回来。 “申冤的维可缇木,不管你现在是想为谁申冤,现在都当住手了。” 他脚步带风,步履稳健,永远行在正确的路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 维可缇木危险地眯了眯眼,“你既然知道这个名号,就应当知道没有人能阻挡我的脚步。” “这点我是清楚的。” 王位不能,死亡不能,更何况是一圈尚且不算熟悉的陌生人? 能阻止他申冤的只有另一场更离奇的冤案。 “啪!!” 古老的画卷被毫无怜惜地拍在桌上,灰发的学者面上无表情,额角却有汗水流淌。 终于找到证据证明他的部分猜想了。 “维可缇木,你不是维可缇木不,你确实是「维可缇木」。” “绕口令?” “” 对着维可缇木淡定但不解的面容,向来伶牙俐齿的艾尔海森直接语塞,默默地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心里又生起了几分崩溃。 想要得到平静的生活,原来这么难吗。 第 146 章 因果尚不清醒, 逻辑也不曾理顺,但再不将结论说出口,那龙就要死于自杀了。 “” 九沃龙尊要把自己饿死, 这世间还会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 “维可缇木许是大巡林官的后代。” 黑绿色的狐狸如此认为,连他的同伴也险些跟随。 但灰羽的鹰隼不屑一顾: “大风纪官拜访草神时, 手里拿的不是鳞片,而是用铅笔描绘的鳞片纹路, 可对?” “确实如此,但是你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草神的反应。” 于蛛丝马迹中探寻真相, 这本是猛禽的本能。 “她与维可缇木不曾相识, 她与维可缇木不曾相见, 那她为何要对着陌生人的鳞片纹路,放声而哭?” “你说的有理。” 胡狼被说服,抬腿成为他的助力。 “但没有证据。” 金色的鸟儿不擅长搜证, 他飞得过高过远。 “草神大人和我说线索在沙漠,但我遍访了各种遗迹, 却实在没什么收获。” 忍无可忍, 艾尔海森开口指正: “你知道吗,小吉祥草王是位仁德智慧的神明, 从不刻意刁难人, 下达超乎子民能力的任务。”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过于高看自己了,将视线放得过远,因此白费了许多力气。” “你!!” 忽略掉卡维紧握的拳头,他直白且不留情面地下达结论: “线索必在阿如村。” 唯有此村在沙漠里最为兴旺安全, 也唯有此村最亲近神明,善待雨林人。 “真稀奇。” 他乐得看大建筑师的脸上布满红晕。 “你为什么觉得草神会将她的子民送入绝境呢?” “闭嘴!艾尔海森!” 有大风纪官在侧, 守村人坎蒂丝也乐意为他们提供便利。 “阿如村的历史越有一千年之久,其中在沙漠里传播最广的应该是降雨红龙了吧。” “红龙,听起来没什么关联” 忽略掉同伴们的叽叽喳喳,艾尔海森开门见山,直接伸手讨要: “古籍、画像,有吗?” “你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非常时期,非常行事。” 他面无表情地展开古老的画卷。 再不快些,就真要和平静的生活永远说拜拜了。 “这是——!” 瞪大的红眼里,赛诺看见画里的龙腾飞与高空之上,鳞片上的纹路熟悉又亲切——他曾想过要将其镌刻于卡背之上。 “就算是父子,鳞片上的纹路也不当如此一致。” 就算是双胞胎,他们的指纹也都完全不同。 “大巡林官和维可缇木,是同一个人。” 真相的第一步,终于被艾尔海森辛苦地揭露。 * “不可能。” 不算太意外,最大的阻碍果然来自本人。 蓝色的少年站立在地上,不算龙角,他已经快与艾尔海森的肩膀一样高了。 “从出生到现在的记忆,不曾断绝,我绝不可能是千年前的大巡林官。” 有理有据,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学者改变自己的想法。 但是他遇到的,偏偏是教令院里公认的疯子。 “现在无法解释清楚的事情,将来未必。” 艾尔海森再次将碗端在龙尊的面前: “但你若死了,大巡林官失踪之谜,就真的毫无线索,成为彻彻底底的死案了。” “申冤的维可缇木,你要放弃你的职责吗。” 好明目张胆的激将法。 “如果是别的事,我定会应你。” 米粥散发着香气,但维可缇木却对着它,坚定地闭上了眼: “唯独进食一事,绝不可能。” “无法理解,你是笨蛋吗!” 愤怒地在空中跺脚,派蒙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 “吃东西是多快乐的一件事啊,各种各样的滋味在舌头上绽放,肚子填得饱饱的,连灵魂都会被满足” “谢谢你的劝告,派蒙,但是我现在就很满足。” “当然,如果能在生命的最后查清九沃龙尊失踪的真相,我就更满足了。” “查谁?” 九沃龙尊。 “我还没说完呢。” 定了定神,强压下将崩未崩之心灵,在艾尔海森短暂的人生里,他的脾气从未像现在这样好过。 他看向面前的少年不,现在的身高已经很难被称作少年了。 “你就是九沃龙尊。” “谁?” “原来如此。” 维可缇木了然地摸摸下巴,长了不少的龙尾翘起,怜惜地拍了拍这可怜人的肩膀: “你疯了。” * “你绝对是疯了,艾尔海森。” 连他最亲近的舍友也忍不住赞同。 “大巡林官也就算了,但九沃龙尊,又怎么可能呢?你看他的样子,像一个几千岁的人吗!?” 空赞同着点头: “报纸上也明确地说明了维可只有四百多岁,是个很年轻的孩子。”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多了。” 艾尔海森不以为忤,反而对着卡维扬起淡淡的微笑。 “??” “根据过往的经验,当我们在一件事上做出相反的推理时,对的那个人通常都是我。” “你!!” “不要再讲笑话了!” 出乎意料的,先按耐不住性子的竟是向来冷静的大风纪官。 “艾尔海森,你说大巡林官是九沃龙尊,这到底有何依据!” 他的掌心隐约有冷汗冒出。 如果此事为真,童话里在须弥城中死去的小龙儿真的为九沃龙尊,被虫豸杀死的大巡林官的真身为九沃龙尊 “灾难,绝对的灾难。” 提纳里眼神恍惚着吐出所有人的心声。 没有人比生论派的学者更能理解九沃龙尊的功勋。 若九沃龙尊的失踪是须弥的责任 “真不知道该谢罪才好像稻妻武士一样自裁能行吗?” “清醒些,从草神对生论派的态度来看,唯有你们是绝对纯白无罪的。” 终于把秘密说出口了,艾尔海森的心里竟难得生出了几分报复性的畅快。 “看来有时候分享压力确实很有必要。” 焦虑被很好地缓解了,连头上的呆毛都精神了不少。 是的,对于这个结论,他从不像外表表现出的那样镇定。 “当我们将大巡林官与维可缇木正式画上等号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五百年前大巡林官失踪,五百年前九沃龙尊下落不明,五百年前岩龙咆哮而出,撞毁圣树,这些都是我这些年来收集到的情报,以及” 目光落在了旅行者身上,空适时开口。 “九沃龙尊于须弥失踪。” 来自神明的情报,出错的概率极少。 眼睛直视着面前的维可缇木,艾尔海森微微摊手,面上满是无所畏惧的平静。 “我实在没有办法不把他们联想到一起。” 大胆的狂想,无视了一切正常人当有的理智,仅凭线索与逻辑,真相被生硬的,急切的,推到了维可缇木的面前。 而其目的只有一个。 “吃饭吧。” 挺立的脊背微微弯曲,艾尔海森是真的累了。 他手指交叉,略带疲惫地看向面前的九沃龙尊,看他愈发凸现的肩颈,一日日延展的腿骨,如抻长的陶泥,铸成竹般傲骨。 再这么下去,就再也不用为他找医生了。 “找遍智慧宫中的所有书籍,也没有让丰收的象征饿着的道理。” “不饿。” 但维可缇木依旧摇头,晃着他生了点点白斑的龙角。 “而且,我绝不可能是九沃龙尊。” 他遥想那些传说,那首短诗,那些华美赞颂与诗篇。 与自己太不相当。 于是艾尔海森口所说的每一句分析,每一个证据,每一个结论,所有努力,都成过眼云烟。 维可缇木再次笃定反驳: “九沃龙尊如此伟人,所行所做之义举惠及世界,其容其影皓皓如明月当空,我不过一蒙昧无知的受骗者,亡羊而补牢的无功者,平凡如旷野上的杂草,怎敢与其相比?” 面上无一丝波澜,所言尽是真心实意。 “” 但四围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无论是焦虑的还是质疑的,理智的还是浮躁的,现在都瞪圆了眼睛,惊诧地看向了面前的龙尊。 “赛诺,我好像是聋了。” 手指狠揪了一下耳朵上的毛,提纳里从膛目结舌中回过神来: “我好像听见了那个大名鼎鼎的维可缇木说他的所作所为不过尔尔,不足挂齿。” “岂止。” 赛诺也惊叹着双手合十,以全新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故人。 “他还说自己百无一是,百无一用。” “不,我刚才没有说这么多成语。” 但意思明显差不太多。 “那个什么维可缇木。” 派蒙无语地半闭了眼。 “有点好奇你自己在你自己的心里是什么形象了。” 总之有一点可以确定了。 连卡维都看得出来。 这蓝色的龙尊虽然已在世间游历四百余年,但无论是头脑还是内心 “完全是一个倔强的孩子。” 讲道理完全没用,真是白费力气。 如果手里有粉笔,艾尔海森一定会恶狠狠地把它丢在龙尊的脑门上,并大喊一声:负分! 往好的地方想想,至少证明了童话里小龙儿在大慈树王的教导下学完了六院的课程这件事一定是假的了。 疲惫地拧拧眉头,艾尔海森将古老的画卷小心合上——虽然没派上用场,但好歹是阿如村的古董。 “得换个方式了。” * 净善宫里,在莲花一样的台座上,纳西妲晃着脚思考。 和初生时不同,已经没有人拥有将自己关入净善宫的能力与实力了,大贤者也不能。 那我又为什么要将大门紧缩,独自一人在这寂寥的宫殿里发呆呢? 纳西妲用手指挠挠脸,微笑着自问自答。 也许是为了回忆与持明先生初见的那一日吧。 正思考着,门就开了。 有光照入宫殿,如五百年前一般。 只是来者不是故人。 书记官的影子倒印在地上。 哎呀,这孩子又来了。 颇为无奈地摇摇头,纳西妲微笑着转身: “艾尔海森,就算是你向我撒娇,我也不会给你更多线索了哦?” 来者竟不止是她聪明的子民,金发的旅者和他的向导跟在身后,以及在最后面慢慢磨蹭的 黑袍人? 小派蒙手里撑着块黑布遮在不知道什么人的脸前,十分尴尬地飘在半空中。 “那个嗨?” 空也眼神乱飘地挡在可疑分子的面前: “这个人有些社恐,不敢见人!” “?” 智慧之神迷茫地眨眨眼,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比出方框。 她想查看这个人的内心。 但艾尔海森向前一步,用身体把那人挡了个严实。 “小吉祥草王大人。” 他开口就是暴雷。 “我已经看见了祭坛上羔羊的脸。” “!!” 手指圈成的框忽地印在书记官的脸上,带着心声一同传达到草神的耳中。 “那无辜的「受害者」就是大巡林官——九沃龙尊。” “而犯下此案的罪人,是五百年前的教令院高层,与愚人众我说的对吗,草神大人。” “” 五百年了,第一个探查到真相的人终于走到了纳西妲面前。 旅行者、派蒙与那奇怪的神秘人,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孩童模样的神明仰视她的子民,面上没有一丝笑意。 “你答对了,艾尔海森,但还没有结束。” “「你若查清六院分裂之始初,看清祭坛上羔羊的脸,并把真相传扬,我就许你一个圆满无忧的教令院。」这是我当年的考题。” “你若是来向我讨赏,未免为时过早,还是说” 孩童的声线压低,不复柔和,威严尽显: “你要和那些贤者们一样,要将真相掩藏?” 第 147 章 黑布之下, 掩盖着何人的求知欲? 若将真相一遍遍大白于天下,是否真的能断绝罪恶? “” 咔嚓。 * “维可缇木?我怎么会知道他去哪里了?” 手里转着帽子,林尼狡黠一笑, 对着记者小姐就开始胡言乱语。 “他的脚步遍及七国,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如幽灵般无声无息,难以察觉——这可是你亲自提笔写下的文字!” “哥哥说得对。” 琳妮特面无表情地帮腔。 魔术师兄妹, 今日也无懈可击! “喂!亏我好心帮你们掩盖了愚人众的身份,称你们为好心的市民!” 夏洛蒂没想到自己刚准备进行第二次采访, 采访对象, 维可缇木就不翼而飞了! 走得太急了吧! 而且他那些谨慎的家人明显没有提供线索的欲望。 “过河拆桥!过河拆桥!可耻!” “瞧您这话说的!” 熟练地摆出了一副伤心的表情, 魔术师少年的声音变得低沉忧伤: “我可是土生土长的枫丹人, 又没有坏心思,怎么就不算好心的市民啦?” 愚人众不是生来就是愚人众的。 琳妮特会意,立刻默契低头: “曾经的我们, 没有选择。” 猫耳垂下,伸手擦擦根本没有流下一滴泪水的眼睛。 “但现在的我们, 想做个好人。” “这” 虽然这明显是装的, 但结合着他们壁炉之家的身份背景和行为来看 好惨好地狱! 嘴角一抽,夏洛蒂责怪不起来了, 心里竟生出了几分诡异的内疚感。 “夏洛蒂小姐, 刚忙完一桩大新闻,怎么不好好休息休息?” 讪笑着挡在孩子们的面前,克雷薇亲自来应付这个难缠的记者小姐。 “我记得你也在科学院爆炸案中受了伤吧?比起报道,要更在意自己一些啊。” “啊?哦都是些轻伤, 你不说我都忘了。” 从复杂的情绪中脱身,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 夏洛蒂又想到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冰冷的手按在头上,针尖戳痛皮肤,以及关于失忆朋友的话题。 失忆的朋友 “我找维可缇木也不是只为大新闻的!是真的有要紧事!” “无论是为了什么,你现在都最好不要离开枫丹。” 受够了家人们委婉的劝诫,佩露薇利沉着脸,直接将事实挑明: “你刚给愚人众们招来了大麻烦,现在他们的报复心正强烈,必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而你若是在这种时候离开安全的枫丹廷是想挨几顿不明由来的暴打吗。” “是啊,夏洛蒂。” 所有人都不希望这位好心的记者小姐受伤。 “枫丹最不缺的就是有趣的新闻,何必以身犯险?而且你一个普通人” “哈?有趣的新闻?我报道新闻可不是为了当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识别到关键字,夏洛蒂直接愤怒地叉腰瞪向黑白发的女士。 在这座过于关注戏剧性的国家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枫丹记者失去了当有的初心,这让夏洛蒂非常不爽。 “我的好伙伴,我的好搭档,全世界最好的相机——温亨廷先生,你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真相!” 所谓新闻,就是新近发生事实的报道!一切的趣味性,故事性,虽然必不可少,但都应该统统为真相让步! “收起你们高高在上的关怀。” 对着壁炉之家威严的主人,她坚定地抬起脸,面上无一丝退缩: “但在追求真相的道路上,唯记者不能袖手旁观。” * 圆满无忧的教令院,呵。 “讨赏?草神大人,就算是我想讨,现在的你也无法兑现我的承诺。” 既不谄媚,也不恐惧,对着神明的质问,艾尔海森只是觉得有些疲惫。 “每一个学者进入教令院的第一日,选择学院之先,他们需要考虑的竟不完全是这学派所涉及到的知识与理论,而是信仰与派系,现任神明和前任神明的站队真是可笑又愚蠢,我正是因为无法忍耐这一点,而来到你的面前,质问着你的不作为。” 但怀抱着的真相却让艾尔海森失了对纳西妲的怒气。 他看向这个外表年幼的神明。 “如此愚行与智慧之国极不相衬,许多人也因此深陷权利的漩涡,对你生出不满,但现在看来这正是你给须弥人的惩罚。” “惩罚这个杀害你朋友、老师、恩人的国度我说的对吗?神明大人。” “” 净善宫里安静又空荡,只有旅行者急促的呼吸声。 谁能想到,须弥混乱无序的六院,竟是在神明的漠视下形成! “你想多啦,怎么会有神明不爱自己的子民吗。” 咻地收起怒意,纳西妲眯起了眼睛,如孩童般露出天真的笑。 “至于奖励,你应该清楚得的吧,我认真起来的话,让所有信仰大慈树王的学者们改口,也不是做不到哦~” 如将魔方的六面都漆成白色,将杂色的小马赶出牧场。 并不困难,纳西妲见过很多次了。 “给你圆满无忧的教令院,我是做得到的。” 神明再次笃定。 但她的子民垂眼看她,目光却不像是在看一国的领导者。 倒像是在看一个与母亲失散,变得不安极端的孩子。 “也许吧,但你现在做不到了。” “?” 再三的强调终于让纳西妲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 双手环胸,在神明的面前,艾尔海森回头,后撤一步,把视线直直投向被罩得严实的神秘人。 “维可缇木要死了。” 斗篷猛地一抖,派蒙赶紧抓紧手里的黑布。 “!!” 纳西妲怔愣地瞪大了眼,惊疑不定地看向面前的艾尔海森。 这话语,这充满暗示的肢体动作,难道 难道这神秘人就是持明先生? 无暇分析艾尔海森话语里的意思。 “” 嫩绿色的草叶绽放在孩子的眼里,准星一般瞄准黑色的斗篷。 小小的神明从莲花台座上走下来,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持明先生?” 轻轻的呼唤。 无人回应。 但心里的期盼之火一旦升起,就不会再熄灭了。 孩子缓缓地迈开腿,初生的小鹿般迟疑不定。 而在她的前方,金发的旅行者撤步,为她让开道路。 哪怕已经知道了结果,空还是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是持明先生吗?” 那抖动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神秘人的身影如同雕塑,一动不动。 万籁俱寂之下,纳西妲伸手,两眼亮晶晶的,轻攥住派蒙手里黑布。 “哗。” 如同孩童拆开生日的礼物。 但斗篷和遮脸的黑布一同下落,其后现出的,却是粉发记者与她反光的镜头。 无需犹豫!就是现在! “咔嚓!” 手指猛地抽动了一下,黑布落地的瞬间,闪光灯也一同亮起,刺痛神明的双眼。 浓郁得要化为实质的期待,将有未有之失望,悲伤与痛苦为点缀,搭配稚嫩的面容! “这可真是——” 后背尽是冷汗,大脑尽是混乱,但听见了一切真相的夏洛蒂直觉认为—— 这绝对会是我前半生中拍得最棒的照片! “大新闻!” * 记者夏洛蒂!? 纳西妲知道她的名字,纳西妲知道她的模样,纳西妲也想过要和她碰面,看她是否有能力肩负起重任。 但纳西妲不想看见她在此时此刻出现! 期待迅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被戏耍的愤怒: “你骗了我!” 这本是漏洞百出的把戏!是艾尔海森利用了她心里的期望,诱骗着她咬了钩。 “我要惩罚你!!” 绿光在她的脚下升起,草元素随着愤怒盈满宫殿! 神明之怒,袭向她的子民与异乡的旅行者。 “哇!” 有风元素助力,空拎着向导与记者跑得飞快,只是落了他的同伴。 如此危急时刻,艾尔海森却是一动不动,直接开口大喝一声: “九沃龙尊!” 熟悉的称号让纳西妲手一顿,随后有更大的愤怒涌上心头。 “你居然还玩这.种.把.戏!” 但艾尔海森坚定的呼唤声还未停止,他扬头,甩开要绕死在脖颈间的藤蔓: “见了如此场景,你还不相信吗!” “什么!?” “” 墙壁上白影一闪,霎那间,水光大盛。 浅蓝的光辉从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升腾,旺盛的水元素瞬间满了屋子,如按抚孩童的头般轻压下暴怒的草元素。!!? 如此神鬼莫测的潜伏方法,充沛的水元素力! 纳西妲猛地回头,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绿的弧影。 在她的身后,蓝发蓝角的龙尊支起头,脸色一如五百年前般冷淡宁和,好似从未离开过一般。 “” 不、不一样。 露水从草叶的尖端滴下,直直地打在地面上。 “持明先生!” 孩童的泪纯净而无私欲。 迈开短腿,纳西妲向前疾跑,呜咽着抱住青年的腿,被凸现的膝盖骨硌得心痛。 “你怎么、怎么瘦了那么多啊!” * 哭声响起的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纤薄的的手掌就落在了孩童的头上。 哪怕他依旧难以相信自己是持明先生或者九沃龙尊。 但是 他垂头,世界树之主,智慧的象征扑在他的腿上,身体颤抖,震动心脏,竟让他也有了哭泣的欲望。 于是固执的灵魂微微开口,迷茫发问。 “我既然不是维可缇木,而是九沃龙尊,大巡林官和雪稔君,那么” “我的名字,是什么呢?” “是泽苛哦。” 却有三个人的声音一起响起。 旅行者和派蒙对视一眼,向迷茫的龙尊扬起微笑。 “是一位璃月的先生告诉我们的。” “是吗。” 手不由自主地摸着纳西妲的头,浅蓝色的眼睛涣散且悠远。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为什么这么说呢,持明先生?” “因为” 此世的维可缇木未曾深入学习过璃月的文字,只能犹疑着表述想法。 “泽,这个字能让人想到光润、雨露与恩惠,是美好的象征,而苛这个字却完全相反。” “苛刻,苛求,都是讨厌的词语,这两个字的意境简直是两个极端。” 他客观而无私欲地评价着自己的名字。 “真奇怪,按照名字来看的话,难道九沃龙尊哦,我其实是个冷漠的人?” 才不是! 纳西妲瞪圆了眼睛想要反驳,但有白色精灵的声音率先响起。 “你面无表情的时候确实时候确实凉凉的,冷冷的没错啦,但那位璃月的先生可说啦!” 插起腰,派蒙骄傲于自己能在此刻帮上忙,她模仿着某位客卿先生的语气。 “苛之一字,历史悠久,在异世界中不知几万年的过去里,它本是小草的意思,为世间极渺小之物。” “但若是与‘泽’之一字结合。” 旅行者也开始回忆。 “那就成为了连小草都要润泽,连最渺小的生灵都要给予恩惠的极致温柔之人了。” “按这璃月先生的说法,泽、我简直像是什么世所罕见的大好人了。” 揺了揺尾巴,龙尊极别扭地试图接纳这个名字竟没有想象中的难。 好吧。 我是九沃龙尊的这一可能性 好像也不是没有。 第 148 章 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劝食计划。 夏洛蒂抬笔, 在纸上记下。 正义之神在上,我追随着维可缇木的脚步来到须弥,本是为了提醒他注意记忆是否有缺损。 但谁能想到, 我竟在这次的旅途中亲耳听见九沃龙尊失踪的真相这五百年间悬而未决的奇案,始于须弥, 也终于须弥 或者该说始于愚昧,终于智慧吗。 还是说无论是人, 还是神,他们都没有想那么多, 初衷只是为了挽救一条生命呢? * 遗憾, 持明先生依旧没有恢复记忆。 但现在有比恢复记忆更重要的事。 “持明先生” 抹掉了眼泪, 在青年面前努力摆出神明当有的仪态, 纳西妲捏着持明的手指,好像捏着被纸包裹住的碳笔。 太瘦太轻了,她险些又流出泪来。 “你没有、没有好好吃饭吗!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呢!” “” 龙尊可以冷脸反调艾尔海森的理论, 对提纳里的劝告置若罔闻,哪怕是故友赛诺的严厉目光, 卡维不解的咆哮都不能让他回转心意, 放松牙关,我行我素到了极致。 但对着幼小孩童含泪的眼, 他心一虚, 揺了揺尾巴,不说话了。 这反应有戏! 旅行者眼睛一亮,带着派蒙一个大踏步上前。 “草神大人,你冤枉他了, 他没有不好好吃饭。” 金发少年的脸上满是诚恳,话语也甚为悦耳, 龙尊尖耳一点,平静的脸上露出些许赞许。 “确实如此。” 做得好,空。 过奖,您夸早了。 随意地飞回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旅行者挺起胸膛,朗声开口,务要把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塞进纳西妲的小脑袋瓜子里: “这位至冬的前王子,维可缇木先生,可是打四百年前降生的那一刻起——” “就一口东西也没吃过啊!” “!!!” “真的吗!?持明先生?” 突如其来的背刺打得龙尊猝不及防,对着纳西妲不敢置信的目光他赶紧板住脸,努力反驳。 “旅行者!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是你自己亲自说的!” 派蒙早就看不下去这种类似自虐的行为了,举着手抗议: “我作证!” “我也作证。” 举起右手,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火上浇油: “而且无论我们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维可缇木先生都坚称自己无需进食,并做好了坦然面对死亡的准备。” 终于把这个难题转交给了上级,自己不是第一负责人了。 艾尔海森顿觉心胸开阔,天朗气清,世界从未如此美丽过。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能须弥的食物真的不合他口味。” 忽视掉龙尊圆瞪的眼,艾尔海森满怀希望地看向草神,简直比蒙德大教堂里的修女还要虔诚: “再不让他吃点东西,九沃龙尊就真要饿死在须弥了。” 到时候就别说什么圆满无忧的教令院了,连教令院还存不存在都不知道呢! 三人的控诉让纳西妲心一凉,攥紧了龙尊的手腕。 “真的吗,持明先生?” 孩童的手,热乎乎的感觉熟悉又温暖。 “” 于是龙尾扬起,用蓝色的鬃毛擦掉她眼角的泪。 “假的。” 面不改色地扬扬龙角,撑起肩膀,一副极可靠的模样: “我只是最近恰好没什么胃口。” 但那瘦到能看清血管与青筋的手背与腕骨让他的一切话语都失了说服力。 “你吃给我看。” “” 龙尊移开眼,不说话了。 * “你说草神大人要我做这件事?” 白发苍苍的老者从案牍之中抬头,眉目紧皱。 “这她说为什么了吗?” “你不用管。” 面对着阿扎尔的疑惑,赛诺丝毫没有解答的欲望。 “侍卫什么的随便你带,但不许带有刃的武器,而且这些人必须到齐” 开口就是一长串的人名,阿扎尔敏锐地发觉这些人都是亲近自己的树王派党羽。 “人齐了后到这个酒馆,草神会在那里等你对了,千万别忘了带上一瓶钩钩果汁,草神大人要的。” 将话语带到,大风纪官掉头就走,干脆利索,只留给大贤者满腹狐疑。 “她突然把我们这些‘异己’召集到一起,是为了什么呢?” 蛀虫们窃窃私语。 怜命的人心中不安: “也许是她终于决定要彻底掌控教令院了,所以要把我们的权柄与性命一同接盘?” “若真是如此,她又怎么会设下如此简陋的陷阱?” 自傲的人心生不屑,不屑同僚的胆小又自视甚高: “大抵是谈判,想让我们为她让步吧。” 阿扎尔面上不显,心里却赞同第二种观点。 会面地址选在人来人往的酒馆,不就是为了要安我们的心嘛,难道还有第二种可能? 孩童般稚嫩的神明,整日只知传讲童话,受一些下等人的追捧,能泛起什么波澜? 警惕心渐渐放下,他很快认识到这是一个天赐的良机。 平日里小小的神明很少接见这么多人,阿扎尔也难以控制她的行踪。 但现在都不同了。 “去把刀磨利,匕首磨尖。” 大贤者叮嘱侍卫和学者。 “无刃的废铁不应该属于须弥。” 众人都会意,或兴奋或忐忑,但也都揣了把刀在怀里。 “一切都为了大慈树王。” 一切都为了我们自己。 * “带我来酒馆,是为什么?” 对着面前的空杯子,蓝角的青年颇为茫然。 “我还以为,你会带我来饭店一类的地方,强迫我吃饭。” “这不好。” 纳西妲坐在他的面前,有些悲伤地揺了摇头。 “如果打心里不想吃的话,就算是你为了我而强迫自己咽下,身体也不会得到满足的。” 而我,已经不想再看见你受一点痛苦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纳西妲。” 龙尊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孩童,一如千年前老师考察学生功课时的模样。 于是纳西妲微微笑了起来。 “若有石头绊脚,使人重重跌倒,那石头就当被砸碎,抹上泥,成为平路的基石,此后便再无坎坷。” “持明先生。” 杂乱的脚步声从龙尊的身后响起,青年想要回首观看,却被孩童摁住手臂。 “真可惜,我找不到原来的石块,只能用这个相似的代替了。” “草神大人。” 在众人的身后,阿扎尔扬声呼喊: “你召我所为何事?” 孩童露出无邪笑容。 “你若上前来,我就告诉你。” 但回应她的只有横立的枪尖,将出未出之匕首。 “草神大人!” 大贤者仍远远地躲在后面: “你若答应我等的条件,我就不伤你!” “唉,五百年前的虫豸尚且坐在轮椅上亲临战场。” 大贤者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纳西妲的心里有些失望。 “你这样,岂不是不还原现场了吗?” “?什么还原” “草神大人勿忧!” 忽有紫光如霹雳般射入酒馆,白发红眼的大风纪官手持长杖,武器直扫大贤者的双腿,不带一丝犹豫: “提纳里带了轮椅!” “啊!!!” 两声脆响过后,阿扎尔膝盖呈现出诡异的弯折,提纳里揺着尾巴,眼疾手快地调整了一下轮椅的方向,伸手直直一推! “接得正好,不偏不倚。” 他满意地擦了擦额角的汗。 “幸好大贤者他老人家贴心地站在了最后面,没有什么障碍物。” “哇,还原了!” 眼看着阿扎尔顺顺利利地坐上了轮椅,纳西妲立刻赞扬着拍手,欣慰地眯起了眼睛: “大家的配合真默契!” 而她对面的龙尊直接震惊地直起了身子,有些迷茫地看向眼前的一幕。 “白发的贤者轮椅” 好、好熟悉 惨叫连连,其他人方才如梦初醒。 “大、大贤者!赛诺!你在做什么!你怎么敢对大贤者无礼!” 刀与枪一同慌乱地展开,刺向风纪官的衣摆。 “啧,刃开得真亮啊。” 愤怒逐渐盈满胸膛,赛诺的赤眼里无一丝怜悯,看向面前这群可咒可诅的人。 “若是真的只有草神大人一个人在这里,你们又打算做些什么呢。” 杀死?囚禁?揽去她的权柄?独自称王? “五百年前所犯下的罪恶,我无法阻止。” 一脚把轮椅狠狠地踢向人群,五指间雷电化为利爪。 “但五百年后的现在,我绝不再允许它再度现世!” 轮椅夹杂着惨叫声呼啸向前,前方的人无不纷纷躲避,不知所措。 唯有金发的旅行者脚下带风,灵巧地握住轮椅的把手。 “嗨。” 温暖的色调天然会给人带来好感,而且对方并不是所熟悉的须弥人打扮。 “帮帮我!” 如果这世界是个游戏,估计会有巨大的叹号出现在他的头顶: “大风纪官疯了!” 风与疯同音,还挺通顺。 空微笑着推着轮椅疾走,口里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让你带的钩钩果汁,你带了吗。” “??你怎么知道?” 阿扎尔惊骇万分: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答对。” 轮椅一个拐弯,飞快地临到纳西妲与龙尊面前。 “奖励你和草神近距离面谈。” 对着形容狼狈的老者,纳西妲轻轻挥手问好,如同一个普通的孩童模样。 “中午好啊,阿扎尔。” 只是对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她的身上。 冷汗打湿浑身的布料,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老者膛目结舌地看向蓝角白尾的龙尊: “你、你是故事里的小龙儿!大巡林官你没死!?” 什么故事? 蓝色的龙尊静静地看着他,面上不含悲喜。 “好了。” 却有一双手毫不犹豫地伸进他的胸膛,艾尔海森摸出了一瓶果汁。 “唔,玻璃瓶的,不错。” 深蓝近黑的果汁落在桌面上,吸引来了龙尊的目光。 “这是” 浅淡的蓝眼中生出几分涣散,五百年前的记忆不断袭来。 好像曾经有一个人把这样的一杯液体赠给我,那酒的名字是 “海。” 尾鳞微微炸起,过往所被劝饮下的酒液,被蓝发的学者称之为海。 “对。” 艾尔海森把那果汁在瘦削的青年面前晃了又晃。 “看清楚了吗。” “嗯?嗯。” 蓝发的龙尊怔愣着点头。 “好。” 在龙尊点头的瞬间,手臂上肌肉暴起,艾尔海森一个猛回肘,狠狠地敲在大贤者的颌关节上! “啊!!” 就在阿扎尔开口惨叫的瞬间,玻璃瓶颈直接塞进了他的喉咙! 吨吨吨吨 龙尊震撼地睁大眼,看着文弱的学者把一整瓶蓝色液体灌入了大贤者的胃里,末了还把瓶子拔出,贴心地把其下颚合上。 “你看。” 艾尔海森一脸淡定地晃了晃大贤者的肩膀。 “你看,活蹦乱跳,精神得很,海无害。” 不、这那里都不精神吧。 尾鳞闭合,不安的感觉散去,留在心里的只有满腹无语。 “所以” 结合着部分记忆,龙尊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一切的用意。 “你们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消除我对进食的排斥,对吗?” 第 149 章 天杀的, 我好像真是九沃龙尊。 零碎的记忆混在一起,纠缠不清,刀光与波纹, 嘶吼与猫叫,五百年前的幻象与现实揉碎成一团, 夹杂着血腥味溢满脑海。 头部穴位的封印正在失效。 蜕生前的记忆翻涌而出。 “持明先生。” 黑灰色的记忆中,红眼的学者微笑着给自己斟酒, 口中吐出孺慕的话。 “请收下我对您的感激之情。” 是年轻的多托雷。 晦气。 不大高兴地晃晃龙角,幻象褪去, 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真实。 “维可。” 卡维坐在龙尊的面前, 他也有着红色的眼睛。 但他的金发亮堂堂的, 如太阳落在人间, 红眼也衬显得真挚,无暇火焰一般。 于是黑灰色的记忆就被照亮了。 对着瘦削的青年,卡维喉结滚动, 将金发小心地别在耳后: “我可以先这么叫你吗?” 又在担心我了吗,真是个体贴又可爱的好孩子呢。 “嗯。” 将手肘放在桌面上撑起头颅, 青年愉悦地应了一声, 幻象彻底消散。 “好。” 心里松了口气,看了看骨节分明现出筋络的小臂, 卡维严重怀疑面前的龙尊已经有些没力气撑住他沉重的头颅了那对角看起来可就份量不轻。 “看这里, 维可。” 语调也因此越发柔和,如诱哄受惊的孩子般,卡维将空杯子轻放在龙尊的面前。 “这是一杯纯净水,你能感受到的。” 撑着脸, 龙尊安静地看着他把水被涓涓倒入杯中。 既不是蓝黑色的,也没有酒气纯净而无瑕疵的水, 令持明的神经放松。 “然后,这是普通的盐。” 手指捏住玻璃罐的顶端,卡维敞开盖子,方便龙尊看见其中白且无气味的小颗粒。 “要检查一下吗。” 怎么,你还能在这里下毒害我不成,大家都看着呢。 尾尖懒散地在身后摇摆了一下,龙尊不太意外地认识到了自己被当成玻璃娃娃对待了。 “不。” “好,随你。” 在淡蓝色的视线下,卡维小心地用勺子盛了一点盐,当着龙尊的面前抖进了水杯里摇晃。 青年能感受到忧虑的视线从四面投在自己的身上,烫得很,能融化那些微小的不安。 于是抖抖尖耳,平和地看着卡维继续操作。 “接着,是普通的糖。” 把糖罐举在龙尊的面前,确认青年能嗅闻到其中的淡淡甜香。 “嗯。” 这次也没有选择检查。 狠狠地舀了几大勺糖,誓要把不讨喜的盐味完全盖住,绵柔的颗粒在众人的注视下,尽都溶解在水里。 一杯能用来快速补充能量,缓解低血糖与脱水的简单合剂,就这样做好了。 “维可。” 将勺子放回原处,卡维尽力平静地伸手。 糖盐水被推到九沃龙尊的面前。 “补充一下能量与水分吧。” “” 酒桌之上,推杯劝饮的动作竟与五百年前再次重合了。 只是那劣医的手苍白,也没有佩戴防蹭脏皮肤的二指手套。 啊这群小家伙,模拟曾经的场景,并从透明无害的液体开始劝食,帮我打破旧日阴影的决心,相当强烈啊。 蓝色眼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下周围人,这些年轻的后辈们眼神亮闪闪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龙尊的手与水杯。 都是些可爱的孩子啊。 举手投足之间,属于维可缇木的稚嫩与不安正在渐渐消散,属于九沃龙尊的优雅和自信,正随着记忆,慢慢苏醒。 面上仍是淡然,长者的心里却生出了怜爱与喜悦。 真想和这些孩子们玩上一玩 长者表达喜爱的方式各有不同,九沃龙尊尤其不同。 蓝白的尾尖微微翘起,在年轻人们期待的目光中,九沃龙尊伸手,握住杯子。 ‘要喝了吗!要喝了吗!’ 小声的惊呼从派蒙的口中脱出,而在她的身旁,毛绒绒的大尾巴开始情不自禁地左右扑棱了起来。 ‘终于’ 不知是谁对着这场景发出了几声欣慰的叹息。 就是现在。 握住杯子的手一松,龙尊一脸淡定地把手撤了回来。 “!?”不、不喝了? 轻松的氛围瞬间凝固,某人的尾巴也立刻直直僵住,毛掸子一般。 连艾尔海森都微微睁大了眼,惊疑不定地看向面前清瘦的青年。 计划失败?连这都无法清除他对进食的恐惧? 纳西妲也按耐不住了,担心地看向身边的龙尊: “持明先生” 话还没说全,她就看见龙尊的嘴角微勾,那刚被收入怀里的手猛地探出,又握住了杯子。 眼看着某人的尾巴又重新翘起于是手又撒开…… 一言难尽地住了嘴,纳西妲转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糟糕,持明先生喜欢戏弄小辈的坏毛病,好像随着记忆,一起归来了! “我说九沃龙尊。” 几次三番之后,傻子也能看出来蹊跷了。 被情绪左右得精疲力竭,派蒙愤怒地攥紧了小拳头: “你这家伙!不是在玩我们吧!” “九沃龙尊的事,怎么能叫做玩呢!” 一把捂住向导的嘴,空哥讪笑着打圆场: “他分明是在活跃气氛!就像就像赛诺经常做的那样,对吧赛诺!” 小祖宗,少说两句吧!这老祖宗到现在还没喝呢! 不是,旅行者,这跟我的笑话有什么关联吗? “对。” 红眼飘忽了一瞬间,赛诺违心地附和: “大巡林官十分具有搞笑的天赋,在下佩服要不你歇会再玩?” 他极力暗示着龙尊饮下杯中的糖盐水。 “松手吧,旅行者。” 龙尊却摆摆尾巴,制止了空强行捂嘴的动作。 他的面上没有表情,语气也平淡和缓,却吐出令所有人浑身一僵的话: “毕竟,像我这样的老人,就喜欢将年轻人逗得气呼呼的,然后看他们因我的身份而手足无措的模样。” 比如小甘雨或魈。 “老人??” 虽然已经知道了维可缇木实际上就是九沃龙尊,但是眼睁睁地看着可可爱爱还会撒娇的小少年在短短几日内突变成老祖宗 卡维的脸色猛地扭曲了一下。 “逗弄年轻人?” 等等,九沃龙尊是这种性格吗?? 回过神来,对着青年泰然自若的脸,回想一路上听见的传说与赞美,空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 “您OOC了吧!” “哈,谁知道呢。” 九沃龙尊,大巡林官,维可缇木,谁敢断言我的灵魂呢。 带着残缺不全的记忆,对着各色各样的眼睛,龙尊再一次拿起杯,真真正正地将它抵在了自己的唇上。 于是争吵声瞬间停息,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粘在了他的脸上。 咕。 第一口被试探着咽下。 因为过瘦,喉结上下滑动的动作明显到有些可怖,却立时有惊喜的微笑显在孩子们的脸上。 “喝、喝了!”卡维拍案而起,喜悦之情流露在动作与神色里。 水流一沾上舌面,就停不下来了。 盐加得过少,糖加得过多,和在塔尼特部族时一样,卡维又做了一次失败的电解质水,但却让龙尊麻木了五百年的舌头,全被浓郁甜味占去了! 这四百年不曾有过的美妙滋味 蓝眼瞬间睁大,从容与淡定都消失不见,只有咽喉在控制不住地痉挛,将糖水一股股急切地咽下,一杯见底。 甜。 根本控制不住仪态,龙尊直接贪婪地伸出舌尖,卷走杯口残余的甜味。 渴糖本是生物的本能,持明龙尊也不能免俗 不够。 舌底唾液大量分泌,又被青年一次次咽下,蓝色的眼睛大张,在桌面上反复扫荡寻找。 不够! 他找得是那么急切,又那样迫不及待,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找什么呢? “卡维!” 纳西妲几乎要喜极而泣。 “把糖罐子给他!” 卡维这才如梦初醒,任由青年将手里的糖罐一把夺去! 看他眼神晶亮地将勺子从罐子里拔出,看也不看地丢在地上,看他毫无风度地举罐昂头往嘴里倾倒,雪白的晶粒沾满嘴角,滚入衣领,又被匆忙舔去,如狼似虎地咽下看不下去了。 生平从未见过如此急切的人,也从未见过如此狼藉的吃相。 而这吃相的拥有者竟是 那与生俱来的轻柔灵魂瞬间吸满了名为悲伤的水,沉沉地压在卡维的肩上,从心灵的窗户处满溢而出。 “怎么能呜。” 小臂颤抖着横抬,死死地挡住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天堂鸟的声音带着呜咽。 “怎么能这样、这样对待九沃之龙尊啊!” 赐人丰收的,驱散饥荒的。 “怎么能” 使万代饱食之人,使白雪生谷之人。 这世间,唯独九沃龙尊,不当因食物而受困! “失职。” 赛诺喃喃,不知道在说谁,只有握着赤沙之杖的手又紧了几分。 白色的晶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青年吞咽的动作急切到可怕,无人能对着这副场景笑得出来。 “呜旅行者,我、我也好难过” 断断续续的哭声突兀响起,龙尊脖子一梗,险些呛死在当场。 “咳、咳你们哭、” 吞得太急了,未溶的糖粒堵在喉咙处,让龙尊极不舒服的左右拧头,按压脖颈。 于是也不用水杯了,直接直起身子,将水壶拎在手里,捧着就喝,转瞬间就下去了一半。 “哭什么。” 舔舐着齿列间的残留着的甜意,虽然还没有饱足,但也足够龙尊勉强维持住当有的风度了。 “不枉你们的一番心力,我已开口进食了,你们当开心快乐才是。” 龙尊在真心实意地不解。 微微压下狼耳帽子,赛诺的心中郁郁。 “大概是因为太苦了吧。” 苦啊。 从九沃龙尊到大巡林官,再到小小的无冠王子维可缇木。 前尘尽忘,尊荣尽弃,这一路上,到底增了多少无妄的磨难。 “苦?” 但青年沉浸于当下的甜意,支起嶙峋龙角,蓝眼安宁如无风的湖泊。 “我齁得心慌。” “他不是那个意思” 抽噎着抹去眼泪,派蒙试图解释清楚: “你是那样那样大的一个大好人,应该快快乐乐的,健健康康的永远活在感恩与爱意中,而不是” 在这里吞咽些连小孩子都不会偷吃的调味料! “这不公平!不公平!” 龙尊不以己悲,不曾为自己申冤。 自有人为他哭泣,自发为其申冤。 但现在的龙尊满身满心皆是喜悦,无暇顾及这些哭泣。 “不公平也许吧,但是小派蒙,我不曾觉得苦过。” 手撑在桌面上,泽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能感受到视野又高了许多,让人有些晕眩,但身体里却填了些力量。 不多,但足够他踏上返乡的路。 “现在的我,很庆幸,很快乐。” 白尾枯瘦,缓缓甩动,龙角直指岩国的方向。 与虚弱外表完全相反的却是满腔的欢喜与骄傲。 “这四百年来,哪怕迷茫彷徨,亦不曾做过一件违心的事,哪怕犹豫优柔,也不曾坠入过温暖的网罗” 维可缇木,维可缇木,我要感谢你。 撑起头颅的已不是骨架,而是高贵的灵魂,龙尊朗然抬头,以自己的一切为荣。 感谢我的倔强,感谢我的挣扎,感谢我永不停歇的申冤脚步。 “让我得以清清白白,纯洁无垢,坦然无愧地去拥抱我的朋友,兄弟与家人。” 泽苛再一次,再一次地感叹,为过去的所有旅途: “我真是,厉害得要命。” 【终章】 第 150 章 一刻也不能等待, 一刻也无法等待。 曾经,我怎么离开家人的身边,今日, 我就将怎么回去。 清风灌入裤腿,为游子指引归家的方向。 “持明先生!” 纳西妲, 我可怜可爱的孩子。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一罐糖完全不够, 好歹吃些东西再走吧!” 你说得对。 但我一刻也不能等待。 “不、不。” 摸了摸胃部,泽苛的神态平静安宁。 “纳西妲, 就算是留下来, 现在的我也吃不下。” “至少让我们护送你离开。” 赛诺上前一步, 以手抚胸, 言语真诚。 “须弥城与璃月港之间的路程遥远,更是有诸多魔物” 这不是多余的担心。 看了看九沃龙尊的现在的样子,连艾尔海森也要默默开口。 “赞成。” 袖子空荡荡的, 罩着泽苛的前臂,尺骨和桡骨清晰可见, 几无肌肉与脂肪保护, 仿佛用力一捏,就会响起两声极有骨气的脆响。 随着身体的进一步生长, 青年瘦得越发惊人了, 蓝角的根部一圈圈布满驳杂白纹,竟攒了快一寸的长度提纳里说这是缺钙的表现。 “你看起来很虚弱,我不建议你拖着这样的身体,进行长达几千里的跋涉。” 代步的车, 服侍的随从,可靠的医生只要九沃龙尊点头, 一切都会被准备妥当。 艾尔海森站起身,挡在门口,真诚劝告。 “安安稳稳地回到璃月吧,没必要这样折腾自己。” 你说的对。 但我一刻也不能等待。 “人多了,脚程也就慢了,更何况这世间本就无人能追上我的速度。” 记忆渐渐回来,名为云吟的法术再度浮现在泽苛脑海,空气里的水元素如驯良的家犬,热情地缠绕了上来。 “我已经忍耐不住。” 手按在灰发孩子的胸膛上,将其轻轻推开。 “现在、立刻、马上,我要出发。” 这家伙,就算是恢复了记忆也完全不听人说话啊。 幸好我不是负责人。 艾尔海森的脸又木了,无语的眼神投向上司。 “等等,你这个样子太令人担忧了喂!” 小小的神明蹦哒着,试图拦住龙尊的脚步,但对方长腿一绕,轻轻松松地跨了过去,没有半分犹豫。 “旅行者!” 眼看着龙尊就要一意孤行着推门而出,纳西妲灵光一闪,赶紧急喝一声。 “至少带上旅行者!” “?” 疑惑的目光落在金发少年的身上,对方赶紧叉腰,摆出可靠的模样。 “对,对!” 小派蒙如梦初醒,推销货物一样极力夸赞起自己的旅伴: “旅行者是世外之人,行路速度是全提瓦特最快的,他还很能打,熟悉璃月的路况他还有风神之心!速度很快,不会拖慢你的脚步的!” 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目的只有一个。 看着面前如风中芦苇一般纤细的九沃龙尊,派蒙的眼眶微红: “让我们跟着你吧!” 让我们帮助你吧! “求你了!” 金发的旅行者向龙尊伸出手去。 * 道成林——层岩巨渊——璃沙郊—— 璃月港。 不知往来过多少回的熟悉路线。 眼看着山峦的波纹由秀美变得刚劲,空气由潮湿变得宜人,泽苛的脚步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如逐日的巨人。 “好快!” 早就跟不上速度了!小手紧紧拽直旅行者的辫子,派蒙气球般拖在身后。 “他的身体受得住吗!” “” 受不住也不会停下来的吧。 紧紧地跟随着泽苛的脚步,旅行者小心谨慎地观察着九沃龙尊的状态,防止意外发生。 灰白的鳞片光泽暗淡,边缘干裂,松弛地贴在骨头上,却在一刻也不停地欢快摇摆,在空的眼前左右扫荡 至少精神,昂扬到可怕。 “你看啊,空!” 踩在红花铺成的地毯上,看见举着锄头的矿工在山间劳作,泽苛呼吸一滞,愉悦到险些无法呼吸。 “是层岩巨渊,我曾与若陀在此迎击过深渊的爪牙。” 记忆随着熟悉的景象在脑海里浮现,冷淡矜持的面容几乎维持不住。 “你听说过岩元素龙王的故事吗,嗯?没听过?这不好,他是个很好的龙,你应当听一听。” 甩着蓝角,脚步轻跃,极快地、以无法察觉的速度绕着千岩军士转了几圈,给他留下一点带着水汽的凉风。 “下雨了?” 他茫然伸手,对着无云的天空纳闷,全然不知道自己短暂地获得了一下九沃龙尊的宠爱。 “是我眼花了吗,好像看见了一道金白色的影子” 太快乐了,太快乐了。 每向前走上一步,就会有全新的记忆涌上脑海。 黄灿灿的树莓,在战争的时代,是酸苦的,结出少年夜叉扭曲的脸,金角的男人在一旁捧腹大笑。 ‘泽苛!你看他,难得有个孩子样!’ ‘确实很酸。’ 记忆里谁人递出手帕? ‘不若吐了吧噗。’ 脚踩在灵矩关的城墙上,顺手打碎几个史莱姆,和平的时间太久了,这里早已废弃,只剩白砖垒起的围墙,在阳光下闪耀。 “看呐,空,派蒙!” 又一段记忆从土地里犁出。 “你们知道吗,这片土地,在魔神战争期间,一度被淹没。” “哦?” 又是历史小故事? 派蒙头晕眼花地附和: “真是看不出来” “是啊!大家一起把这处理的非常好。” 高挑的鹤姿女子,她麟角的徒儿,又想起了两位熟悉的人,泽苛的心灵被狂喜充满,维持住脸上的平静已是极限,口难再择言。 “然后,我也在这里蜕生。” “蜕生是什么啊。” 旅行者追得满头大汗,脑瓜子嗡嗡作响,感觉比遛二十只异世界的黑白色雪橇犬还要累。 至少九沃龙尊不爆冲因为他一直在冲。 “蜕生?是短暂的离别,隔绝的门,充沛的休息,必将到来的重逢。” 蓝眼亮闪闪的,快乐如鞭,一刻不停地抽打着他向前奔跑,而龙尊,心甘情愿。 “看呐,天衡山!你知道他的由来吗。” 又是熟悉的询问,空已有些习惯。 “这个我知道,听说是摩拉克斯拔起来的。” “那你知道的一定不全。” 微微地眯起眼睛,泽苛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 这次的记忆极古、极老,且不甚愉快。 “当我的心智与年龄都是个稚嫩的孩子时。” 昔日,持明幼童蜷缩于猫群之间,不知归处与来处,伤人亦伤己。 今日,九沃龙尊在旅者的陪伴下,回溯过去与往昔,再不复从前。 “我曾在这山顶上,迎面抽了摩拉克斯一棍哦。” 那一棍,是九沃龙尊一生的开端。 惊呼声不出所料地响起。 “真的假的!那可是摩拉克斯啊!” 天衡山已至,璃月港近在咫尺。 惊呼声中,泽苛的脚步却快不起来了。 “近乡情怯?” 擦了擦头上的汗,速度猛地慢下来,空还真有点不适应,于是疑惑地看向身前的龙尊。 龙尊的脸上是那么得安静,前行的脚步又是那么的迅捷,竟险些让旅行者忘了他糟糕的现状。 “不,回家有什么好害怕的。” 泽苛的脸上仍是从容,腿却有些发抖。 他的情绪仍在昂扬,头角朝着璃月港,身体却不听话,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旅行者。” 龙尾垂下一些,减少能量的消耗。 泽苛微微侧头,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看了看空。 “你能扶我一会吗。” 我还以为能精神抖擞地冲回摩拉克斯的面前呢下次还是听些劝告吧。 “稍微有些,走不动了。” * 连最懒散的千岩军也要拿起枪,犀利起眼神。 原因无他,面前的场景,太匪夷所思了。 “我、我们不是可疑人物!” 白色的精灵飞上飞下,拼命摇摆着双手,试图让人们不再关注此处。 但事与愿违,不光是千岩军,连普通的民众都拧着眉,向这边看过来了。 怎、怎么了? 空被看得心里发怵,搀扶着泽苛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 ‘真不去不卜庐,或者万民堂?’ 不、不去,我要找摩拉克斯 虚弱地揺了揺头,泽苛犟得没边,昂着头颅,一步步地向前。 ‘你知道岩王爷在哪吗?’ 当然不知道,都多少年过去了。 但只要我的脚踏入璃月。 他就一定会到来。 “喂!” 终于忍耐不住,千岩军上前几步,一把摁住空的肩膀。!!! 没有办法,空连忙回头露出一个讪笑: “我、我们真的不是不法分子!” 但作为回应的,却只有被塞入怀里的米糕。 “啧!” 他极没有军纪的嫌弃了一声。 “怎么瘦成这样!你们街道的负责人是干什么吃的!” “???” “难道不是吗?” 看向旅行者与龙尊的视线越发痛惜,军士的脑海里演了十八般大戏: 小得看起来健健康康,大得却几乎皮包骨头,一看就是家里贫穷,哥哥好心把所有的吃食让给弟弟,然后把自己饿成这副鬼样子,都走不快了天可怜见!鬼应该都比他看起来壮些! “没想到在九沃龙尊的土地上还有这种惨案!是把历代的教诲都忘记了!” 越想越愤懑,军士慷慨解囊,拿出一袋摩拉就直接拍在了空的手上,长叹一声。 “带你哥哥去吃些好的吧!找七星控诉不急于一时。” “???先、先生!你误会了。” 派蒙的头懵得一个要比两个大。 “可怜见的。” 那军士却丝毫不听,“小小的娃娃脚不沾地,这又是什么怪病,以后怎么上学堂哦,可别叫老师给撵出去。” “???” 周围的民众也感同身受,纷纷叹息着在兜里摸索。 不敢动看起来颤颤巍巍的龙尊,食物统统被塞进了旅行者的手里。 “没带多少吃的,小哥你别嫌弃唉。” 贵的贱的,主食零食,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很快,各色各样的食物众筹一般挂满了旅行者的身上。 这不对吧! 迷茫接过孩童手里的萝卜丸子,空一脸空白。 “给过路人投喂,是什么传统吗!” 擦了擦脸上的糕点屑,派蒙亦是不解。 唯有九沃龙尊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削的手指,脸上露出浅淡而又真心实意的微笑。 “这是因为,他们都是一群诚实守信的,可爱之人。” 怜悯穷乏的,爱惜无力的,享我恩惠的,也要将恩惠播散。 几千年前的誓言啊,居然还无人忘记,短寿的种族啊,令持明痴迷。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投喂的人是九沃龙尊,又会做何反应呢? 泽苛心里失笑,灵魂却得满足。 因为他已经看见,在人群的最后,有一双金色的眼睛,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蓝角白尾的瘦削男子,是泽苛吗? 不、不对,半个月前的报纸上,小小的少年还闭目睡得香甜,又这么会在半个月后变成如此模样? 这不是泽苛。 凹陷而深邃的眉眶里嵌着眼球,其中没有一点曾经的痕迹,摩拉克斯不敢相认,只能轻轻试探: “泽苛?”! “咦!?钟离先生。” 旅行者和派蒙对视了一眼。 “你认识他吗?” 而泽苛早已甩开了搀扶的手,直起一身铮铮龙骨,安宁地与他对视。 “对。” 陌生的蓝眼忽地灵动了起来,射出温柔的光辉。 “摩拉。” 竟真的是。 “但你怎么会” 棕发的先生怔怔地走上前来,一动不动地盯着泽苛,伸手要去摸他的脸。 深色的布料切实地触碰到了皮肤与骨骼,手指摸到了无肉的双颊,突显的颧骨,病态的模样都不曾属于过璃月的龙尊。 “怎么会这么瘦啊。” 不做抵抗地任由友人的手反复抚摸自己的脸,泽苛微微侧头,在其上蹭了又蹭。 “好熟悉的话。” 好像这几天好多人这样说过。 好熟悉的手。 虽然看起来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但确实是摩拉克斯。 于是伸出双手,揪住摩拉克斯的手腕,胃腔收缩。 “啪。” 温热的硬物落在了岩神的手中。 “你看。” 小小的圆玉带着甜味,其上有平安二字。 泽苛伸出手指,点点那二字,对着他的家人微笑: “我遵照着契约,平安地归来了。” “你——” 猛地收紧手指,摩拉克斯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瘦骨伶仃的龙尊。 “你是为了保存这个才——” 而龙尊直接一步向前,打断了他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控制着龙角的方向,将头搭在摩拉克斯的肩膀上,泽苛撒娇般蹭了蹭,在他耳边轻轻抱怨: “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