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直男做背景板的可行性》 1、菜鸟员工回合 许绥之刚打完球回宿舍,就看见正好洗完澡出来的傅晏清。他看起来心情不算上佳,扫过来的眼神跟两把刀没区别,要刮在人脸上指定生疼。看见许绥之,眼睛很轻地睁大一瞬,又很快转过头去了,看着竟然有些慌乱,倒是显得人一下子柔软许多。 许绥之忍不住感叹:主角攻就是主角攻,洗个澡出来都像在拍画报。 233:……你这关注重点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许绥之到这个世界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个世界是围绕着万人迷主角受枕流展开的甜宠校园文。枕流走的是常见的被生活摧残但坚韧不拔的悲情小白花人设,幼失怙恃,在孤儿院艰难地长大,凭借着过人的毅力和头脑考上了顶尖的大学,和四个龙傲天主角攻在校园里展开不需赘述的爱恨纠葛。 一个简单的酸甜口,许绥之评价。他这次扮演的角色就是和主角攻们的背景板舍友,一个给同班不同寝的主角攻受们互通情报的工具人。再就是为了剧情的精彩性,时不时给他们本就坎坷的感情之路再下点绊子,等到主角们互通心意之后,被一心替男友出气的主角攻一脚踹开,消失在他们眼前,他许绥之就可以光荣退场了。 许绥之对这个简单明了的世界十分满意,连带着在主角受出现之前,和同宿舍的主角攻们相处得相当融洽。主角们不愧为标准龙傲天,虽然开挂,但实在优秀,许绥之表示非常欣赏。 “你最近哪去了,总找不到你人。”许绥之这段时间没怎么看见傅晏清,现在碰见人挺高兴,过去一把揽过傅晏清的肩,笑盈盈地撞他。许绥之刚运动完的身体热腾腾的,带着干干净净的被阳光曝晒过的朝气。 傅晏清好像被这只手按下了暂停键,身体里所有的细胞都集中到肩膀处摩挲的手上。又来了,他心里想,这种奇怪的,勒得他喘不过气的情绪又来了,他的心脏就像迫不及待要爆炸那样跳,只要看到这个人。傅晏清很小幅度地扭头,瞥见了来人棱角分明的下颌和一段白玉似的脖颈。 “有点事,怎么了?”他很努力地控制住呼吸,尽量看起来平静地和这双笑起来跟花瓣一样的,好像时刻盛着很多情意的眼睛对视。 许绥之对这种反常的平静有点纳闷,感觉傅晏清最近有点奇怪,他问233:他遇到枕流了? 233:没有啊,那没到剧情点呢,世界线没有被打乱的迹象。 许绥之:那这是怎么了,看着跟失恋了似的。 正磕着瓜子追剧的233翻个白眼:人家什么实力,这叫喜怒不形于色懂不懂。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整天呲着个大牙傻乐。 许绥之:…… 现在这个时候主线剧情还没正式开始,许绥之和233属于早到了,都比较放松。233看着许绥之这几个月比人真正的大学生新生还要活泼开朗,比它见过的老员工度假玩得还痛快。233提醒他可别忘了工作,结果人说:“这是打入敌人内部,知己知彼,这叫策略。” 233表示不想听他胡说八道。 许绥之见233小看他的策略,还挺不服气:“经过我几个月的观察,我现在对傅晏清了如指掌,你信不信?” 233再翻个白眼:来来来,让我见识下来。 许绥之于是笑嘻嘻地凑近傅晏清,搭在他肩上的手突然沿着傅晏清宽松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摸上一瞬间紧绷起来的腹肌:“刚才人都说我们学院你身材最好,难得打几次球就收获一大批小迷妹小迷弟,让我看看是不是厉害?”这话倒是不假,虽然是不是最好的许绥之不知道,但是傅晏清毕竟是主角攻之一,那身材肯定错不了。 傅晏清觉得他可能是病了,不然大夏天的,他怎么却想发抖。 还别说,手下的肌肉紧实,弹性十足,手感堪称完美。许绥之摸到后来,真心实意地羡慕了。刚读秒到一,他的手被傅晏清有些发烫的手攥着拿了出来。 许绥之洋洋得意:看见没,这就是我的成果。 233:什么成果,你形容猥琐,傅晏清的肚子有痒痒肉。 许绥之:…… 许绥之:傅晏清最受不了身体接触,更不喜欢有人触碰他看重的东西。我是他兄弟他也只能忍我三秒,你想想他和枕流的第一个情感爆发点,剧情没有细说,万一操作失当错过了怎么办。而现在,我只需要稍微出手……哼哼。 233被震惊了,233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233扣了个6。 许绥之得意了。 “哼,我看也相当一般嘛。”许绥之虽然刚才被傅晏清惊艳到了,但是他决定嘴硬。傅晏清脸和脖子都红红的,低着头小声说:“我最近没有锻炼的,你不要现在摸。” 好家伙,许绥之承认,真被傅晏清给装到了。 2、霸总同学回合 傅晏清站在楼下,抽出一根烟,点燃,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 傅晏清和其他所有像样的继承人那样极度优秀且自持矜贵,他是长辈的骄傲,小辈的榜样,同辈的别人家孩子,在过往吞金咽玉的生活里经历过所有精彩和刺激。即使被野心勃勃的叔伯下套陷害而不得不被“流放”暂避风头,他也不紧不慢,要回去费不了多少功夫,安排下去的事情走向和他预计的不差一分一厘。 真无聊,他想着,然后看见了许绥之。不久后,他们成了铁哥们。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形影不离的,傅晏清其实也想不起来了。他从来没有重视过任何人,认识的人都说他冷漠阴鸷,无心无情。他爷爷曾经对他说:“你做的很好,但是太狠了,不留余地。要知道鸟穷则啄,急兔反噬,火放得太大,反有燎衣之患。” 傅晏清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他呃喉必夺食,斩草必除根。所有人都知道,被傅晏清盯上,连反抗的可能都不会有。傅晏清不在乎树敌,不在乎结怨,继续烧啊,烧得天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他会难得地笑出来。 这次被默许的“流放”,估计也是傅老想趁此敲打他。 其实傅晏清也曾和所有刚探出头的幼苗一样稚嫩可爱,渴望阳光灿烂,渴望流水潺潺,可是他很快发现,外面的世界暗无天日,空气流动着无穷无尽的欲望。扭曲的许多人脸说要培养他,让他觉得很疼,他开始抽条,他开始腐败。 当阳光有一天真的降临到幼苗身上,他竟然害怕地问:“你是谁?怎么这么亮,这么温暖?”阳光说:“可怜的小小幼苗,你没有见过阳光吗?没有阳光,怪不得没有长大。” 幼苗挥舞着自己粗壮的枝条,生气地说:“我长大了!我很强壮!没有人可以打败我,没有阳光,我也长大了!”阳光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于是幼苗开始渐渐地褪去外壳上强行拼接的腐败枝条,重新变回了小小的幼苗,他不再疼了。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形影不离的呢?等傅晏清终于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离不开许绥之了。 他喜欢和许绥之去打球,打完后慢慢走回宿舍,许绥之会激动地和他复盘刚才的比赛,说他很厉害,又进了多少球。这个时候许绥之脸上的飞红比天上的晚霞还要绚丽,笑容和坠落的阳光融为一体。 他喜欢和许绥之去图书馆,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适时点拨,许绥之就会豁然开朗,激动地紧紧抱他一下,继续奋笔疾书。许绥之的身体总是很温暖,他慢慢地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惊惶。 他喜欢和许绥之做任何事,所以当许绥之忽然说马代小岛都要沉没了吗,可是他还没有看过。他顺着许绥之的目光看见了那本杂志封面,不假思索地说:“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马上就去,你还想看什么,我都带你去。” 许绥之想到任务,觉得可行性不大。剧情马上就要开始了,傅晏清要忙着和枕流干柴烈火,许绥之就要忙着给他们添柴扇风。 许绥之有点可惜,他那个时间已是现在千年之后,这些自然造物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即使后来再怎么造景也终究比不上,难得来一次也没办法亲眼见见,许绥之承认他有点从工作上分心了,头一次有些沮丧,瘪瘪嘴趴在桌上。 傅晏清一下子显得有点慌乱,他忍不住轻轻摸摸许绥之的脸,跟极度溺爱孩子的家长一样,轻声哄着:“怎么不行呢,没有关系的,我们随时都可以去,玩够了再回来,你不用担心任何事。” 许绥之吓得赶紧按住他,主角攻要是真被他一句话说走就走了,可就真麻烦了。他马上说不着急,过段时间正好放长假再去。正好那时主角受就来了,傅晏清估计也就忘了这事。 傅晏清犹嫌不足,他受不了没办法立刻实现许绥之的所有愿望,受不了任何让许绥之不高兴的事情存在在世上。直到许绥之说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让他不用心急,傅晏清才安静下来。是的,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他得把东西都拿回来,在许绥之看风景的时候不会有碍眼的东西挡着他。 他们那天在图书馆呆到很晚才回宿舍,等傅晏清洗漱好出来,许绥之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被昏暗的灯光打下一小片阴影,睡出来粉粉的红晕浮在白莹莹的小脸上,看起来可爱又可怜。 傅晏清突然觉得心里酸软的厉害。心里有块地方荒芜了多年,一朝冒出了小芽,在他的放任下已经长成了密密层层的荆棘,紧紧勒住了他的心脏,还要向外蔓延,吸食他的骨血。 傅晏清和其他大部分像样的不像样的继承人一样,并没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他于情爱一事不屑同流合污,结果疏于理会,反而甚是懵懂。他不知道他喜欢上了一个人,喜欢得束手无策,喜欢得积重难返。 傅晏清熄掉了烟,连同烟盒一起扔进垃圾桶里。抽烟已经不能带给他清醒,他急于见到许绥之。 还好,还好,他当初没有莫名反抗地来了这里,阴差阳错的命运让他遇见了许绥之。他第一次庆幸那些人的手段,他可以将许绥之早早地护在羽翼之下,从此没有人可以伤害他。 3、野王同学回合 等许绥之洗完澡出来,另外两位主角攻——他的另外两位舍友,也回来了。谢翮和云霄同往常一样,各占一隅做着自己的事。谢翮靠窗看书,云霄则带着耳机打游戏。 没见到傅晏清,许绥之顺嘴问了一句。谢翮说:“他说有点事处理,晚点回来。” 旁边的云霄好像这把有些不顺,不耐烦地拉下半边耳机,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随着眼花缭乱的击杀特效不断出现,一个大大的胜利符号出现在最终的结算页面。 云霄脸上却没什么笑容,也不理会屏幕上七嘴八舌的队友,往后一靠,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遮住了眼睛,露出来的嘴角平直地抿着,彰显着主人的不虞。 许绥之一时间有些惊讶,要说云霄此人,只有他气人,还没有人气他的。 云霄这名字在电竞区可谓是如雷贯耳,凭借着无人能跟上的风骚走位,无人能理解的超前意识,无人能抗住的恐怖输出的三无品质,荣获民封的封神野区solo之王,电竞新晋炼金术士的称号。 这冗长的称号每一个字都写着云霄极难配合,不是团战的料子,奈何他实在是太强了。缺点成了特点,场上全员骂娘。 对面说且看他贼行千里,必有一疏。 云霄不屑一笑,一张嘴好像淬了毒:“好了,现在开始就算你们说话我也不能把你们当作活的。”他的声线一向偏冷,冷漠起来更如击玉般冰凉。 按理说这样一位天怒人怨的爷,怎么还能天天活蹦乱跳地霍霍人,不科学啊。许绥之表示:主角面前,枉谈气节啊。 你说人强就强吧,长得还好看,好看也就算了,家里还有钱。 谁不知道云家小少爷霞姿月韵,瞻视闲扬,长得跟个吸人精气的男妖精似的。 这buff叠满的开挂配置,在甜宠小世界刚好做个标配主角攻,落入凡间就正可谓装逼如风,常伴他身。云霄顺着过长称号摘字下来的简称有两个,你要是不愿意跟着粉丝叫他野王,通常就是跟着同行叫他神金。 许绥之戳戳云霄盖着眼睛的手,这人还是不动,嘴撇得浪费了它的美好形状。许绥之觉得有些有趣,他捏着云霄的下巴,云霄的被迫张开嘴,露出一点尖牙和舌尖。 云霄绷不住了,冷冷的声音化成了水:“你怎么这样。” 许绥之笑了一声,他才轻轻握住,那只手就顺从地移开了,还反握着许绥之,手心里的温度有点烫。许绥之想松开,云霄反而握得更紧。 许绥之笑道:“原来是生我的气了。” 云霄的脸一下子红了,内勾外翘的凤眼只坚持和许绥之对视两秒,还是忍不住笑了。 “我没生你的气。” “那是怎么了?” “昨天我比赛,你怎么提早走了啊,我等了你好久,后来还去找你了。”云霄声音低低的,低头看着被他握着的手。 云霄等不到人,本来想出来找,可是又被教练拖着不让走,平白浪费了一天时间。 许绥之心想,这可有点不好解释了。 当日233雷达显示主角受就在附近,吓得许绥之马上按着路线追过去。结果什么也没看到,还因为走得太快撞到了人。 那人被他撞得摔得不轻,许绥之有些愧疚,扶着他走了好长一段路,可是人家再三表示不用去医院,许绥之只好作罢,只留了联系方式,表示如果有不舒服随时打给他。 许绥之和233虽然疑惑,却只能判定雷达出了错。 这个时候再回去比赛早就结束了。 这件事要解释起来千头万绪,漏洞百出,许绥之想了想,掐头去尾地说:“实在是事发突然,我撞到了人,得送人家去医院啊。” “啊?那你没事吧?那什么人啊,这么不长眼。”云霄皱着眉上下检查许绥之有没有受伤。 许绥之有些无奈,纠正道:“是我不小心撞到人家的。” 一旁的谢翮放下书看过来:“怎么不和我说?” 许绥之觉得他的朋友们是把他当成了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了,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于是赶紧说:“我没事,也已经给了联系方式处理好了。” 又对云霄说:“我想着跟你说一声来着,但你不是在比赛嘛,你比完又要开会,所以才不想打扰你的。”借口有些拙劣,许绥之有些讪讪的,觉得自己肯定要被拆穿了。 结果云霄说:“你不要乱给陌生人联系方式,下次留我的,有什么事我来处理就是了。” 许绥之笑着应下了。 云霄看着他,又闷闷地说:“那你下次小心点啊,有事要给我发消息。我那边事情都不重要,我看到消息马上就会过来的。” 许绥之替云霄的教练叹了口气,也顺着答应了。 云霄终于高兴起来,他又拉着许绥之,要他看他训练,说:“前两天你不是说想玩这个游戏,我教你。” 许绥之虽然答应了,但是今天打球太消耗体力,不知不觉就靠着云霄睡着了。于是云霄不说话了,将许绥之抱在怀里,就这样搂着他继续,一下子只剩下了云霄偶尔敲键盘的声音。 自从第一次看云霄打游戏不小心睡着之后,每次醒来都会是这个姿势,许绥之习以为常,没什么不习惯的。更别说云霄身材颀长,肌肉均匀,软硬适中,靠着十分舒服,许绥之干脆顺其自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宿舍的灯已经熄了。一个篮球突然破风飞来,扔的人技巧高超,准头极好,直直砸向云霄的头。在最后一秒被一只修长的手截住。 云霄拉开耳机,看了看手里签着许绥之前段时间提到的喜欢的球星名字和专属特签的限量款篮球,笑了笑。轻轻放到旁边许绥之的桌子上,手指了指怀里的许绥之,又举至唇边,一张脸被电脑光线映照得邪气四溢。 傅晏清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走过去抱起许绥之,将他轻轻地放到床上,为他仔细地盖好被子。 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彼此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将对方不声不响地,不引起许绥之注意地除去,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忍受对方多久。 4、少爷从天而降 早课。 许绥之对着密密麻麻的讲义打了个哈欠,旁边端正记着笔记的谢翮看他一眼,递给他一个保温杯。 许绥之随手接过,抿了一口,味道让他想到一种有很多层花瓣的花。 许绥之受用地眯眼,捏了捏谢翮的手指表示感谢。谢翮微微地笑,回过头把本子翻过页,压平,盖住了密密麻麻写满的旁边人名字,上头字迹狰狞,仿佛要刺穿纸面。 许久不见的233突然诈尸:上班了上班了! 许绥之睡眼惺忪,艰难地保持清醒:对,我在上。 233:……主角受到了。 许绥之登时从头清醒到了脚:什么!在哪里!233333,我们要上班了! 233:……你叫我四弟干嘛。今天晚上,98酒吧,枕流在那里打工。剧情节点一,你跟祝年年去酒吧,自以为抱上了祝年年大腿的你不干人事,在酒吧调戏枕流,被看不过去的祝年年制止,成功让主角攻受相遇。 许绥之摸摸下巴,觉得难度不大,只是有点小问题。于是他问:祝年年是谁? 233哗啦啦翻着剧情:他出场晚,我差点忘了。祝年年是还没出场的攻四,不过估计快到了。 许绥之:……他为什么会带着刚认识的我去酒吧,还给我抱上他大腿的错觉? 233耸耸肩:剧情的作用力吧,要不你到时候嚣张点,让他有你以为抱上他大腿的错觉的错觉也差不多。 许绥之放松下来,困觉恢复,迷糊地说:好的,我一定搁这儿搁这儿。 233瞟一眼许绥之:不好意思哈哈,当初人类语课我就你现在这状态。 许绥之:你那时也上班? 233:……指代不明是你的保护色。许绥之没回,他已经睡着了。 等许绥之被谢翮轻柔地叫醒,已经是下课时间。他还不太精神,低着头跟着谢翮走。谢翮一边轻声提醒:“小绥,小心看路。”一边握着许绥之的胳膊带着他。 教学楼在下课时间格外拥挤,有个匆匆略过的人影撞到谢翮,连忙道歉。谢翮脸上是得体的关切:“没关系,请小心一点。” 等人走了,谢翮对许绥之说:“抱歉小绥,你先回去吧,我去下卫生间。” 许绥之十分理解,刚才被撞到的那一瞬间谢翮直接把他捏醒了。他看着谢翮施施然离开的背影,不明白他这种完美主义兼龟毛洁癖的人是怎么忍受住多人宿舍的。 可怕的剧情君。 卫生间里,剪裁精致的外套静静地躺在了垃圾桶,谢翮被撞到的手搓洗得快破皮,明明眉目如画,修如玉竹的人,谁看了不赞一声翩翩佳公子,此刻脸上却是病态的阴沉。 “这个样子丑死了,会吓到小绥的。”谢翮喃喃自语,他强迫自己露出往常的微笑,手臂上被抓出几道长长的血痕。他想着许绥之,终于压下了愈演愈烈的呕吐感。 许绥之回去,就看到好几个彪形大汉在原本空出来的位置忙忙碌碌,床上被铺上的被褥看起来柔软至极,各种常用品被安置得妥妥贴贴。他们忙完了,对着站在前面的人恭恭敬敬地说:“少爷,可以了。” 前面的人眼角带着些宿醉的靡红,衬衫扣子只随意扣了几颗,一根缎带绕过衣领搭在胸前,上面的手工刺绣繁复精细。被腰带束缚的腰收得很窄,靠在那里长长一条人。 他懒懒地应了一声,对打头的那个大汉挥挥手,他们便立刻撤走了。 祝年年百无聊赖地打个哈欠,自从被自家老爷子发配来这,每天跟狐朋狗友玩得昏天黑地,要不是他爸听说他每天鬼混气得冒烟,给他下了死命令,他才不想来这坐牢。 昨天玩到凌晨,被保镖强行押来,现在正厌烦疲倦,察觉到有人来了,皱着眉扫了一眼,扫到一半,目光定住不动了。 许绥之戳戳233:这就是祝年年吧。233给以肯定答复,并鼓励他快抱大腿。 许绥之看着他,好像看着缓缓转动的剧情齿轮。他笑容越发灿烂:“你好,我叫许绥之,很高兴见到你。” 祝年年看着他,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都不像眼前这个明亮的少年,他感觉像被兜头喂了颗汁水饱满的新鲜橙子,登时头晕目眩,满口香甜。 祝年年长得有不符合名字的美艳,眼尾带勾微翘,嘴唇饱满嫣红,笑起来像只得意的小狐狸,露出尖尖的虎牙,显得年纪很小,乖巧甜蜜得不行,从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意志再坚定的人都会盲从。 “我叫祝年年,咱们交个朋友吧。” 怎么会有人每一寸都这样贴合他的心意,祝年年开始思考将人寸步不离带至身边的方法。 “年年。”一声冷淡至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祝年年看过去,有些惊讶地挑眉,“哟,这不是晏清哥,你也在啊。” “嗯,我住这里。”傅晏清脸上是得体的微笑。 此刻两人都希望对方快点有多远滚多远。 傅晏清虽然手段狠戾,但外表得体优雅,没领教过他手段的人无不交口称赞。祝年年可算是表里如一的乖张阴险,不仅背后要搞你,当面还得给你一巴掌。 两人势力碰头,针锋相对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这样说吧,祝年年说傅晏清十足十伪君子,傅晏清看祝年年百分百真小人。 许绥之倒不惊讶两人认识,都是顶天的一批人,说到底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的。 “小绥吃饭了吗?我们一起过去。” “小绥,原来要叫你小绥。” “吃饭,我也没吃呢,小绥带上我。” 此刻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几道人声撞到一起,彼此都有点愣住了,祝年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敢情都是老熟人啊,那些老家伙还怪贴心的,这下子搓麻将都不差人。就是不知道把他们几个放在一起,在养蛊呢还是斗兽呢。 祝年年心想,怪不得傅晏清这种偏执得有病的家伙还能忍着不把人关在身边,这下连他都不好妄动了。 5、活见鬼的开局 许绥之晚上还是和祝年年出去了,虽然被支去买饮料的他并没有听见主角攻们说了些什么。 当许绥之说:“我回来啦。”的时候,就看见傅晏清拿着件衣服让他换。他的衣柜早就被他们包圆了,许绥之不在意这些,就随他们去了。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傅晏清给他系了五分钟的扣子。复杂精巧的盘扣解起来跟解保险箱密码似的,许绥之有些想笑,这算不算主角攻的蜘蛛感应?虽然他觉得如果他真有心要对主角受做点什么,这扣子能发挥的作用其实相当有限。 他们走后,祝年年一把揽住许绥之的肩,兴奋地说:“别理那些装模作样的家伙,咱们今晚好好玩儿。”许绥之也很兴奋:我一定让你和主角受今晚好好儿见。 到了地儿,穿过一个狭窄的胡同,就看见酒吧小小的招牌。祝年年熟门熟路地进去,立马有人上来打招呼:“祝少,这边请。”他们走到酒吧尽头,竟然有个窄梯,一下去,马上就发现这看起来普通的酒吧别有洞天。 地下这层的装潢极尽奢华之能事,照明用的灯具品牌一年生产不到十个,撒下来的光芒稳定而柔和。说是包间,其实跟厅差不多,娱乐设施齐全,干什么的人都有。一进去马上就有人围上来寒暄:“祝少来了,咱们就等您了。”一边说着,眼睛不住地瞟旁边的许绥之,眼神在他手腕上的表上定住不动了。 祝年年没理,带着许绥之径直走向中间的桌子。许绥之在上岗之前不曾旁骛,他第一次在在桌子上见到这样多的瓶子罐子杯子,一时有些惊奇。 祝年年搂着好奇地抿着一杯玫瑰甜酒的许绥之,轻声问他:“累不累?这酒度数高,不要喝太多。”期间有人想试探地问祝年年要不要给他和许绥之介绍些朋友,祝年年看出他们想干什么,不虞叫他滚。旁边的人马上就明白了,这位爷今天带着的这位身份不简单。 有些醺醺然的许绥之没忘记工作,刚想问问主角受情况,就听到顶上的灯发出异样的声响。 伴随滋滋作响的电流声,咔擦——灯泡停止了工作。 甫一陷入黑暗,许绥之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了清脆的碎裂声。周遭一圈人马上躁动起来,有人坐不住了:“怎么回事啊?他妈的这还能停电。”“我出去看看,人都怎么做事的,真够离谱。”“行,那我也出去找人。靠,怎么外面全黑了。” 许绥之眼前一片黑暗,他感觉到包间里的人越来越少,不停有人在进进出出,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他本想打开手机手电筒暂时对付着照明,可是刚才混乱之中手机不知道被撞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没摸到,只好作罢。 这时从停电开始就一直没出声的祝年年突然站起来,许绥之只能勉强看到一块黑影,他问:“你也要出去吗?外面人很多,挺危险的。” 祝年年没有回答,只是往前走。许绥之听到脚步声有些凌乱,他应该走得很勉强,紧接着响起了酒瓶还是什么碎裂的声音,和沉闷的落地声。 许绥之一下子站起来,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祝年年,你没事吧?这里太黑了,有很多碎片,别动了!”祝年年好像没听到一样,前面又传来沉闷凌乱的脚步声。 许绥之觉得不对劲,他赶紧问233:祝年年状态不对,他是什么情况?一边循声摸索着找过去。 233一目十行地扫着剧情,马上说:祝年年8岁的时候被绑架未遂,因为经常家里只有他和佣人住在郊区的别墅,绑匪知道他的身份踩好点,当晚切断了电源打晕佣人,进去抓人。 233:剧情这段没有细说,只说祝年年运气好,躲在狭小的衣橱里逃过一劫,绑匪放弃了,但是他第二天过了很久才被醒来佣人找到,找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晕过去多久了。之后好像就开始怕黑。 许绥之顿了一下,这么小的孩子,他想。 艰难地摸索半天,许绥之才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缩成一团的祝年年,他抱膝蹲在角落里,像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微弱。 他轻轻地抚摸祝年年的背和肩膀,尝试跟他说话,可是祝年年像完全屏蔽了所有知觉,对外面发生了什么没有一点反应,好像陷入了什么梦魇。 许绥之感觉情况有点严重,祝年年应该不是普通的怕黑,他让233赶紧叫救护车,这样下去他怕祝年年出事。 233欲哭无泪,剧情里面没写这段啊!因为涌出去的人太多,一时之间这附近竟交通堵塞,救护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进得来。 许绥之暗骂一声,这奇葩酒吧建什么地下迷宫,眼下当真一点光也没有。他干脆直接抱住祝年年,继续尝试跟他说话。 外面正下着暴雨,雷声剧烈得要刺穿耳膜,刺眼的闪电不时划过,耀眼的白光瞬间从衣橱缝隙里直射向祝年年的眼睛。 祝年年紧紧的抱着膝盖,蜷缩着瑟瑟发抖,他听见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和谩骂声,时近时远,时强时弱。随着时间流逝,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的身体逐渐僵硬,血液似乎已经停止流动了,空气越来越稀薄,祝年年连发抖的力气也没有了,知觉越来越弱。 他恍惚地想,是不是自己就要死了?或是窒息死去,或是被抓到虐待而死。他知道他们是来绑架他的,用来威胁并不多么在乎他的父母。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和其他沉重急躁的脚步相比,堪称轻柔。 来人似乎在呼唤他的名字,接着响起了衣橱被轻轻打开的声音。祝年年已经无法聚焦目光,他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能看见一点这个人头顶柔软蓬松发丝的轮廓。 他想,这个人是来抓他的吗?希望他轻一点,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 可是来人举止实在奇怪,他好像完全没有受到阻碍地穿过衣橱门,然后从后面伸手抱着他。 外面的人还在四处翻找,好像一点也没听到这个人发出的响动。祝年年又觉得,这应该不是人,是一个鬼,他应该是快死了,这个奇怪的鬼来找他这个新鬼,他想问,你是不是因为我快死了,来找我的?可是他说不出话。 这个鬼抱着他之后,祝年年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味,清清爽爽的,还混着一点甜甜的玫瑰味和醇厚的酒味,一下子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这个怀抱。是一个爱干净的酒鬼,祝年年默默地想,他突然没有那么害怕死去了,他想他也变成鬼之后或许可以和这个鬼做朋友。 这个鬼突然说:“祝年年,我有点害怕,可以抱着你吗?”祝年年想说你已经抱着我了,但他还是不能说话。 这只鬼又说:“祝年年,你会没事的,他们都抓不到你。”祝年年耳边响起鬼轻轻的笑声,“你睡一觉之后,都会过去了,你会平平安安长大,变成很厉害的人,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抱歉,可能会有人跟你抢。”这只鬼又自顾自笑起来,“但是你会没事的,所以我才能遇到你了,你相信我吗?” 祝年年想,我相信你,因为你是鬼,还过来找我,肯定是认识我的。他感受到鬼细软的发丝拂过他的脖颈,有点痒痒的。 鬼似乎不在意他回不回答,自顾自地说:“我感觉酒劲有点上来了,那个酒喝起来甜甜的,度数好像还挺高。”祝年年心说,谁都知道度数越高的酒做得越好喝,不然怎么骗不懂酒的人喝下去呢?你这只笨蛋鬼,什么都不懂还敢乱喝。 鬼好像有点头晕,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抱怨道:“都怪你,硬要我尝,不喝你还不高兴。”其实不是这样,但是现在祝年年哪里知道,他有点内疚,默默向这只鬼道歉:原来是我叫你喝的,我不知道是这样,真对不起。 鬼又说:“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快点好起来,好吗?”他轻轻抚摸着祝年年的头发,又拍着他的背。 祝年年本来不服气地想,他挺好的,什么事也没有。然后他身体又开始剧烈地发起抖来,他都害怕这样剧烈的抖动会把这个小小的衣橱震塌,可是后面这个鬼包容了他所有的颤抖,他的怀抱坚定而温暖,祝年年渐渐抖得没有这么厉害了,血液又开始流动,他慢慢又可以呼吸了,眼睛也逐渐可以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想抬头看看鬼的样子,他想对他说,我好了,你回去吧。他想如果未来真的可以遇见他,那么他会坚持度过这个晚上,一直坚持到见到他的那一天。 可是还没等他看清鬼的样子,鬼的身影就开始消散了,祝年年又开始发抖,这次是因为着急。他想说我还没看清你的样子,怎么认得出你呢?你走之前,可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这样想着,终于也这样问出口了。鬼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很惊讶,他说:“我是许绥之,我在这儿呢,没事的。”祝年年于是平静下来,你是许绥之,我知道了。他默默地想。 许绥之还在黑暗里抱着祝年年,他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救护车的声音,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怀里传来嘶哑的声音:“……我不该让你喝刚才那杯酒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酒量不好。” 许绥之终于放心下来,笑着说:“我跟你开玩笑呢,明明是我自己要喝的。” 这时候电终于来了,一下子照的整个房间亮堂堂的。许绥之从来没有觉得灯可以有这么亮过,他慢慢松开手,捧起祝年年的脸看他的情况。祝年年的脸湿漉漉的,额前的头发都搭下来几缕,眼睛鼻尖红得跟兔子成精一样,很不好意思似的垂下眼,就是不看许绥之。 许绥之装作没看见,拍拍身子拉着祝年年站起来,轻轻松松地问:“刚才听到瓶子杯子碎掉的声音,你有没有受伤,我们去医院检查下?” “我没事,没碰到。”祝年年还是低着头。 “那我们收拾收拾回去吧,估计人都走了。”现在整个包间只有他们两个人,许绥之捡起躺在桌子旁的手机。 祝年年闷闷地应了声,跟在他后面,突然小小声地说:“许绥之,谢谢你。”许绥之没应声,撸了把祝年年的头发。 祝年年于是安静地跟着他,其实他刚才还想问,我们是什么时候遇到的,你有没有和我做朋友? 有的。他轻轻回应躲在衣橱里已经睡着的自己。而且,他默默补充说,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没有人能抢走你。 6、意料外的推进 刚从酒吧门口出去,就看见一辆漆黑的商务车停在路边,旁边是傅晏清,谢翮,云霄三人,周围更是围了一圈专业的救护人员,酒吧幕后老板像匆匆赶来,在旁边不住地赔罪,可惜没有人理会。 他们看见许绥之和祝年年出来,终于松了口气,简单检查之后,让那些人走了。许绥之觉得头更晕了,没多说什么,跟着上了车。 “查到有人刻意切断了酒吧主电源和备用电源,突然这么大规模的混乱也不正常。”云霄声线有点沉,听起来更冷了。 坐在这辆车里的人多少都知道点祝年年的情况,这次动作这么明显,什么目的一目了然。 一时间车里很安静,驶上大路后,傅晏清突然开口:“得到消息我们第一时间吩咐了封锁周围,当时情况很难控制,并没有什么收获。” 祝年年闭目靠着座椅,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说:“我没想到动作这么快,这次各自家里让我们聚在一起,情况估计不简单。”他睁开眼看了看周围坐着的几个人,“你们自己也注意点。” 头一次几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气氛有些凝重。还是云霄先嗤笑出声:“让他们来,懒得理会久了,真拿我当软柿子捏,我的人也敢动。” 这话让其他三个人听得冷笑连连,纷纷思考或许应该直接打一架让这个人认清自己的位置。但顾虑到在前面休息的人,还是忍住了。 许绥之靠着座椅假寐,心里无不郁闷地对233说:主角攻开会不避避人,背景板存在感就这么低么。 不说这事还好,想到这许绥之更郁闷了:昨晚突发情况怎么回事,别说赶剧情了,主角受面都没见上,完美错过,怎么处理? 233宽慰他:我已经上报这个任务的主管系统了,刚得到回复,说小世界数据刷新存在的误差,后面会给我们提供最新的剧情进度,估计马上就能传过来。 许绥之这才放下心,刚想顺着这股头晕劲儿小睡一下,就感受到有人拿着冷毛巾擦拭他的额头脸颊。谢翮冷冷地看着祝年年说:“你就是这么看人的,怎么喝了这么多?” “……是我的错。” 许绥之听得直冒汗,他微微睁眼,小声说:“是我自己要喝的,只喝了一杯……”他自己都觉得丢人。 云霄凑过来捏捏他的手,递上准备好的保温杯,“小绥渴不渴,喝点水吧,下次咱们不喝酒了,好不好?” 那得看剧情安排,许绥之不敢保证。 233突然说:啊啊啊来了来了!最新剧情点!主角受等下就在路边!这下好了,一下子四个主角攻都见到了! 许绥之精神一振,赶紧拉开车窗帘,果不其然看见不远处路口有一小个人影。 他赶紧喊:“停车!停车!”司机不敢耽误这位的吩咐,马上靠边停了,看了眼有些惊讶的自家傅少。 “小绥怎么了?”几个人都看着他。许绥之清清嗓子,打开车门,走向那个看过来的人影。 许绥之:啊? 233:啊? 这不是上次撞到的人么! 许绥之颤巍巍地问233:这是怎么回事…… 233……233一无所知,无话可说。 “枕流同学?”许绥之看着这个有些惊慌的少年胸前的铭牌,他还穿着酒吧制服,但是衣服有些凌乱,铭牌也歪了。 “原来上次撞到的人是你,我回去就知道了。”许绥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逻辑漏洞让枕流自己脑补吧!他想,早说啊!他等枕流等得都快谢了。他不禁脱口而出:“枕流同学,我等你好久了!……呃,我的意思是我担心你的伤势,一直等你电话呢。” 枕流长相颇为女气,任谁也挑不出毛病的精致小脸此刻有点红,嗫嚅道:“我没什么事的,谢谢你。”又跟了一句:“我本来想打给你叫你放心,但是怕打扰你。”不愧是主角受,一番话说得妥帖得不得了,谁听都舒服。 许绥之回头看看果然跟上来了的几个主角攻,那叫一个面沉如水。他心想剧情君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平时谁也不放眼里的人,现在一个比一个反应大。 “这是咱们班的枕流同学。”他还不忘先刷一波仇恨值,“我听说枕流同学申请了延迟返校,所以一直还没来,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没错我在内涵你酒吧打工,来路不明。 “我那天给你留了名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叫许绥之。”撞你的人就是我。 许绥之伸出手,脸上是一百分的笑容:“我在优秀新生榜上看到你了,成绩很好,长得又好看,一直想见见你呢,咱们交个朋友?”我不装了,我就冒昧,我就莽撞。 枕流满脸通红地握住这只修长细腻的手,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带着怯意说:“谢谢……我,我记得的。” “这么优秀吗?”谢翮冷不丁开口。 许绥之被他吓一跳,还有比他更莽撞的。他看看枕流,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不禁叹口气,还能怎么着呢,他默默充当攻受前期感情调和员,“那当然了,又不是第一名才叫优秀。”第一名一直是谢翮。 谢翮一震,瞪大眼睛看着他。 云霄在后面适时笑道:“原来上次撞到的就是这位枕……同学啊,小绥做事真是有些不仔细,虽然平时有人看着也没什么,但是也怕不够周到,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尽管联系我就好。” 许绥之挺满意的,虽然云霄涉嫌抹黑他形象,但这也是推进他工作进度,不算什么。而且这下子联系方式也交换了,简直完美。 枕流黑黑的眼睛看着云霄,他来这个城市有段时间了了,在名贵云集的地方工作过,云霄脸上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高高在上的,避之不及的,好像在体面礼貌地表示:如果你不介意,我要弹走你这颗灰尘了。 “好的,谢谢。”枕流笑着接过。 “嗨!别在大马路上说话了,你是要回学校了吗?我们一块儿吧。”许绥之眼看差不多了,对枕流说。 靠在车边的祝年年熄了烟,用眼神点了点旁边傅晏清,上了车。 傅晏清看见了,嘴角含冰,眉头皱得更紧。 到了学校,和枕流道别后,许绥之高高兴兴地回了宿舍,洗漱后一下子扑在床上,心里颇为得意地跟233说:果然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水到渠成啊!233捧场地称赞一番,一时间他们两个互相道贺连连。 “小绥。”沉默了一路的谢翮走到他身边蹲下,“你不喜欢我了么?”许绥之怎么听得到,他早就在梦里准备成为金牌员工后的获奖感言了。 谢翮闭着眼抵着许绥之的手,强行忍耐着体内尖叫肆虐的破坏欲,刚才那只握着许绥之的手好像在翻搅着他的心脏,让他浑身都有撕裂的痛。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正常,他以为他忍得住的。 7、2V2激烈对峙 许绥之一连几天都很悠闲……地去找枕流套近乎,他迫不及待要开启第二段剧情。 第一天,白天去找枕流写作业,想趁热打铁让他和主角攻多接触,邀请他晚上一块儿吃饭,枕流说他还要工作,遂放弃。 第二天,白天去找枕流去图书馆,邀请他吃饭,枕流说他还要工作…… 第三天,……“啊,你今天也要工作啊。”许绥之有些沮丧,扒拉着眼前的餐盘。 “对不起。”枕流看着旁边的人脸颊鼓鼓的,眼睛低垂着,不大高兴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酸软的涩意。他想抱抱他,摸摸他的脸,给他解释自己种种为难之处,然后哄着他到重新高兴起来为止。 枕流几乎要把所有事情向这个人和盘托出,但是他知道不能,他要忍耐,他要把这件事做完,然后才能光明正大地做这些在脑子里不停循环折磨他的事情,才不会有人来妨碍他们。 许绥之扯了扯枕流的袖口,眼睛水粼粼地看着他,小声问:“那你什么时候才有空啊?” 堪称甜蜜的撒娇,枕流耳朵旁响起从心脏传来的一声轰隆声,好像有什么坍塌了。他好像被蛊惑了一般说:“我不过去了,我陪你吃饭。” 许绥之到底还是没有就这么任性地应下,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吃完他就和枕流道别了。 许绥之:怎么主角受还这么忙,说好的主角攻很快被他打动,给他帮助,于是他就不用继续去酒吧打工的呢? 233:主角攻受到现在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培养感情,估计都还不熟呢。 许绥之有些郁闷:那怎么办啊,剧情卡在这里,一点进展也没有。 233:诶,要不你去带主角攻去找他呢? 许绥之:! 对啊!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嘛。许绥之激动地说:233,你真是个天才!233得意地哼哼。 夜晚,酒吧。 “嗨!”一只手搭上了枕流的肩,枕流脸色瞬间变了,怎么不爱惜自己手的人这么多,他以为上次掰断了一个就足够让人长记性了。事后酒吧老板沉默地看着他,想着枕流现在背后的势力,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怨毒的眼神刚接触到许绥之的脸,瞬间凝滞,变得不知所措,枕流有些慌张,“小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许绥之嘿嘿笑,他先打探打探情况,等下就叫主角攻过来,“你不用管我,这里有什么好喝的,给我推荐一杯?” “那……我给你调。”枕流脸又恢复成许绥之常见到的微微泛红,一边走向吧台。 “你还会调酒呀。”许绥之有些惊奇。 “嗯……刚来的时候学过一点。”不多时一杯酒就出现在许绥之面前。酒液颜色是渐变的粉红,里面还有草莓块点缀。许绥之好奇地喝了口,居然还尝出了一点淡淡的奶油味。 “真好喝!它叫什么名字?”许绥之惊喜地说。枕流安静地看着他:“这是我不久前调出来的,还没有名字。”它是那天下午你扶着我,我们一起走那一段路时的心情,估计如果有名字,也会太过露骨和沉重,不敢叫你听见。枕流忍不住笑笑。 他不禁回想起初见时许绥之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再简单不过,但剪裁考究,布料上乘,衬得人越发身材颀长,秾纤合度,一看就是无忧无虑,正被精心照顾着的人。他看着有些担心,撑着膝盖朝他伸出手,“对不起,你有没有受伤?”阴暗角落爬行的老鼠撞见神迹降临是什么感觉,他就是什么感觉。 枕流想,自己要更努力才行了,不然怎么配得上他呢。心里有着甜蜜的负担感。 当祝年年接到电话赶到时,桌子上是几个杯子,许绥之整个人都挂在枕流身上,枕流神情有些无奈,动作却相当纵容。 祝年年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线条冷硬。他走上前去接过许绥之,冷淡地看向枕流,“麻烦你了。” 枕流说:“没关系的,没想到小绥今晚来找我,一时高兴,就陪着他多喝了几杯,小绥刚才还说要等祝少一块儿来着。” 祝年年听了,反倒被激得泄出了点笑,他难得正眼打量了枕流一会儿,觉得别说横挑鼻子竖挑眼,就算有心想从他身上找点好处,也实在找不出来,漂亮得一无是处,温柔得泛善可陈。怎么这样无聊的货色,偏偏入了许绥之的眼。 他不禁有些嫌恶,懒得和他虚与委蛇,抽出一张卡递给他,“小绥难得这么有兴致,你陪着他就是了。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你就当这是我给你开的工资,今后不需要再来这里上班,小绥老来这里,对他不好,老是拘着他,他又不高兴。” 枕流面上看不出什么,背在身后的手被掐得出血。 祝年年话说完了,不再多看他一眼,抱着许绥之上了车。 233突然出现,十分激动:成功了!成功了!主角攻解救主角受的剧情点刚刚显示完成了! 许绥之迷瞪瞪转醒:是吗……太好啦…… 他欣慰地看向旁边的祝年年,不枉费他劳心劳力,他想拍拍祝年年的肩膀赞赏他的上道,可是身上直发软,只抓住了祝年年衣服上的缎带,手一动就把它抽了出来,祝年年的衣领一下子散开一些。 许绥之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晕晕乎乎的,想道歉都没办法。祝年年有些惊讶,摸摸许绥之的额发,又摸摸他的脸,“怎么了?”他将许绥之抱得更紧了些,很轻地问:“宝贝,怎么了?” 许绥之的脸此刻酡红得像被揉碎的花瓣,漂亮的眼睛和唇舌都湿润润的,只是这样无知无觉地注视着他,祝年年就马上有想要亲吻的冲动。 但祝年年心里珍重,不愿冒犯他,还是忍住了。就听到许绥之说:“枕流……你……”祝年年看着许绥之的神情就像看着被自己娇惯的孩子,向自已索要着有些难办的礼物,他心里有微微的苦恼,还有无限的爱怜,“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好不好?” 许绥之放心地睡过去了。 祝年年回去,把许绥之小心地放到床上,跟着早就等着的其他三个人出去了,刚轻轻合上门,就听见谢翮发冷的声音,“祝年年,你什么意思。” 祝年年简直要嗤笑出声,他挑眉看着谢翮,说:“我什么意思,不如问问你什么意思,怎么,你真要把人搞死?” 要是他没有发现谢翮最近搞的小动作,枕流估计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谢翮听了竟然微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身上的气质却相去甚远,“对啊,我怎么可能忍受有人占去小绥这么多视线?他不愿意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祝年年听了也笑了,耸耸肩,“小孩子爱玩,偶尔贪新鲜,平时也难得要些什么,既然小绥喜欢,我就给他。” 谢翮看着其他两个人,“那么你们呢?” 云霄说:“小绥喜欢,本来也没什么。但是那个枕流明显不对劲,我不信你们没感觉到。”他站在谢翮那一边。 傅晏清看了看其他三个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情绪,“不管他是什么牛鬼蛇神,一直安安分分的,不碍事就可以了。我早就说过,”枕流在他们嘴里好像是个亟需分配的小玩意儿,不值得费什么心神。他看着谢翮,“我要是知道小绥有要不到东西,会受不了。” 谢翮眼神彻底暗下来,“别把你那点矫情摆到台面上来,有人居心叵测要动我的人,我也受不了。” 一时气氛异常紧绷。 如果许绥之有心情对此情此景做个评价,他大概会感慨:这年头十个主角九个偏执走极端,还有一个病娇已弃疗。赤诚正义的主角真是越来越难找了。 8、非一般的顺利 就在许绥之收到枕流“小绥晚上要不要跟我吃饭。”字样的消息时,他正瞪着死鱼眼坐在一辆缓缓驶上山路的加长豪华轿车中。难得枕流有闲情相邀,他却大概难以赴约了。 坐在他旁边的傅晏清对他笑笑,“小绥,别紧张,我父母还是很和气的。”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许绥之是要跟着他见家长去的。 许绥之忍着脾气,假笑道:“傅同学,多的先不提了,你就跟我仔细讲讲,为什么我非得出席你父母的结婚周年纪念不可呢?” 是的,许绥之现在正去往傅家的宴会场地途中。傅晏清父母是纯粹的家族联姻,利益结合,这次也不是什么整十成双的大日子,按理说不会有这个雅兴办什么结婚纪念,估计是傅晏清这个傅老爷子看重的接班人离开久了,傅家内部动乱得厉害,找个时机让傅晏清重回家族核心罢了。 233:主角小团体主动让你加入,不是挺好的,正好刷经验了。 许绥之:233同志,上进是好事,但工作是要讲究各司其职的嘛。咱这个身份,这种时候应该在车底,而不是车里,这个位置是主角受的岗位才对。我现在这叫变相加班,而且还是签的自愿同意书,没有加班费的那种! 233安慰他:那你当去高级餐厅免费吃喝玩乐一顿好了,还不用公费报销,正好省得跟那难缠的会计系统扯皮。 许绥之叹气:233你还是个小统子,没经历过生活的攻歼,不知道往往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主角攻某次无缘无故的请客,可能就标着任务失败,痛失奖彰的价码啊。 不得不说某种层面上,直男的第六感也是挺准的。 傅晏清听了许绥之的质问,笑意更显,他转头平视前方,装作没看到许绥之头上冒出的黑线,“这不是怕你到时候一个人呆着无聊,带你出来玩玩么,顺便让人眼熟眼熟你,你以后想做什么也要方便些。” 您老真是多虑了。许绥之正想开口,车子这时驶出林荫,一束阳光正好透过车窗打在礼服的钻石纽扣上,晃得他直眼晕。许绥之于是懒得多说,干脆闭目养神去了。 到了地方,许绥之一下车就见到一栋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吸血鬼传说或者公主童话故事的建筑。整个山头就矗立着这一个屋子。此刻天色不早了,门口陆续来了今晚的客人,不多时原本相当清净的地方喧闹起来,端的是宝马雕车香满路,玉壶光转鱼龙舞的热闹奢华景象。 走进去待客的大厅,打眼就是巨大的水晶吊灯,送去过参展的大幅古董挂画和两边盘旋而上的红木扶梯,地毯家具都是欧式风格的繁复华丽。明显是大户人家历经多代传下来的老宅,就算傅晏清现在跟他说傅家祠堂就在这房子里,许绥之也不会感到惊奇。 许绥之马上看见了他的其他三个好舍友,他们正无可无不可地应付着寒暄和周旋,脸上是不容易察觉的淡淡厌倦。他们是最顶尖家族的不知道第多少代,骄傲与嚣张已经可以通过遗传印在他们骨子里。 许绥之觉得背景介绍真是没有夸张,主角攻们确实逆天得不分你我。不过这是主角受要纠结的选择题,现在值得许绥之费心的事只有肚子饿了等会儿吃点什么,吃得差不多了就叫傅晏清给他送回去。 傅晏清真准备就带他去认人,许绥之懒得去,他一个按时下线的背景板才不怕得罪人,傅晏清只好随他高兴,“那我去打个招呼就过来,你呆无聊了就出去玩玩。” 许绥之很是懂得一些工作技巧,除了剧情之外不想见人,于是转去了后花园,正是夏天,花木都郁郁葱葱的,屋外点着的灯不算很亮,气氛一时宁静,许绥之放松下来。 “你是哪家的?看着倒眼生。”许绥之转过头,看到一个看着有些轻狂的年轻人,正上下打量着他。这人在许绥之身上看不到任何一点受过辛苦和为难的痕迹,代表着约束的黑西装被他穿得禁欲而优雅,背着手站在那里是十成十的主人姿态。 许绥之其实没什么情绪,但无奈他天生一张笑脸,三分的礼貌也显出十分的亲昵,让谁见了都想跟他攀谈两句。这人正要上前,许绥之就听见后头传来谢翮的声音,“这是我的朋友。”“原来是谢少……”眼看着谢翮脸色不对,那人话都没说完就连忙走了。 许绥之于是转过头,装作刚碰见他一样打招呼。谁知谢翮说:“你进门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许绥之见敷衍不过,只好尴尬地笑笑,不说话了。 谢翮和他一块儿看着前面的花圃和草地,过了一会,他突然说:“小绥,你真的很喜欢枕流吗?”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清亮,有一点点哑,谢翮也察觉到了,抵着唇轻轻咳了两声。 许绥之骤然听见主角受的名字,有些惊奇,但他马上反应过来:上班时间到。作为身兼数职的背景板,他还是一号助攻,完美的吹主角彩虹屁时机许绥之当然不会错过,当面夸自然是好的,背后夸那也不赖嘛。 他斟酌了一下,力求夸得漂亮又自然,于是他说:“枕流同学优秀又上进,长得好看,性格还很温柔,谁都很喜欢他的。” “是吗。” 许绥之从谢翮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心想他都面面俱到地夸了个遍,这位爷怎么还是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难道都不在他的欣赏点上? 谢翮也转过头来看着他,问:“那我呢?” 许绥之疑惑,难道只夸一个看不出cp感,还得上套组合拳?于是他补充说:“当然了,在我心里,小翮同学更加优秀上进,一样又好看又温柔,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谢翮沉寂着的心脏又开始重重跳动起来了,他怔怔看着神采飞扬的许绥之,有些冲动,又有些不安地问:“那你更喜欢谁呢?” 我敢说喜欢主角受么!为了叫他放心,许绥之专注而坚定地看着他,直接省去拖沓的比较,斩钉截铁地说: “这还用问,当然是喜欢你啦!” 看着仿佛和暖融融的灯光融为一体的许绥之,谢翮不知道怎样才能忍住不亲他。 谢翮有些自暴自弃地任由自己被这股足以冲垮他的感情淹没,他知道这种感情会摧毁他的冷静,燃烧他的理智,会让他丢掉多年来引以为傲的自控和矜持,让他心甘情愿地跳进陌生而危险的深渊。 对于谢翮来说,喜欢是糟糕的感觉。 谢翮对这样的许绥之抵抗力很差,他很快低下头,又悄悄瞟人一眼,忍不住要笑的时候,脸上比这里所有的花加起来还要嫣然美好。 这样的美景反正许绥之是无缘得见了,他正被咋咋唬唬的233吸引了全部注意:天哪!谢翮解开因为误会对枕流心结的剧情点也显示完成了!绥哥,我叫你哥,你也太厉害了吧! 许绥之虽然莫名其妙但也得意的不行:嗨!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233:哟,这么低调。 许绥之:老大车祸,老二偏瘫! 233:…… ——————— 很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爱写切片,现在懂了,真是选择困难症福音规则怪谈一样的存在啊!但是由于本人不喜欢剧透,而且不知道后期大纲会不会改变,所以也没办法很明确地保证什么,如果大家喜欢的话请继续看下去吧!我也会尽量写得有趣一点的。如果大家有什么想法和指正也欢迎评论提出噢,每条评论我都会看很多遍hhh大家的想法对我而言是珍贵的存在呀^_^ 9、小许其实有点i “谢翮,叫你去找小绥,怎么你也不见了。”云霄这个时候也找了过来。 谢翮原本正轻声细语地跟许绥之说话,闻言慢悠悠地转个身,云霄借着眼下的灯光一看,只见他琦年玉貌,气质温润,端的是皎皎如月,掷果风标。再也不见记忆中前几天委屈惨白的样子。 云霄暗道不好,这厮怎么又活过来了,真是跟某种爬虫动物一样难忍又难杀。就听见谢翮无辜地眨眨眼,笑着说:“小绥说喜欢我呢,我怎么能没有教养地在这个时候离开呢。”云霄嘴角抽搐,果然不要脸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不过谢翮这样一说他也明白了,枕流不再是需要费心的威胁。 云霄干脆当他不存在,拉着许绥之就走,说:“现在蛋糕推出来了,是请了最好的甜点师空降来做的,小绥要不要去看看。”许绥之正好饿了,当然说好,他想吃小蛋糕。 结果进去一看,你跟我说这需要三人合抱足有两人高的巨型物体叫蛋糕?怪不得云霄只提“看看”,想必这种蛋糕就是用来“看看”的,还别说,上面的裱花精致而美丽,奶油和糖霜组成的效果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城堡里装着另一个小城堡。 许绥之仰着头,勉强看清城堡露台上有两个盛装翻糖人偶,一男一女,代表今天宴会的两个主人,正好点了题。 傅晏清早就站到他旁边了,他顺着许绥之的目光看过去,以为他想要,就说叫人给他拿下来。 许绥之不免有点咋舌,他想替傅晏清父母说声“放肆!”,头次对傅晏清在傅家的地位有了直观的认知。 翻糖小人一下子出现在许绥之面前,是个小公主,傅晏清拿着另一个小王子,说:“甜点师手艺很好,里面是果酱夹心蛋糕,很好吃哦,小绥尝尝。”东西是很精致没错,但是许绥之感受着周围不知道那道是主人家的视线,又看看好像不知尴尬为何物的傅晏清,怎么也下不了口。 祝年年不屑地嘲讽一声:“小绥别听他吹,这最不好吃的就是上面的人,一口下去肯定腻得不行,我给你切好吃的。”于是他直接拿过步梯,上去切了一块城墙下来,上面蛋糕层次丰富,镶着糖和水果,表面甚至还有冰淇淋,确实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振。 云霄捧着刚四处擓下来的一大堆栩栩如生的装饰奶油花,看着这块蛋糕嫌弃地撇嘴,“你这也太丑了吧,真没品味,小绥给你花花。”谢翮看着被他霍霍得乱七八糟的蛋糕,冷笑着开口:“是你自己庸俗好么。”“谢翮你说什么!” 他们这边的动静早就吸引了一大批注目礼,许绥之放弃深究,一口一口吃着那块城墙,心里不免对甜点师手艺大赞一番。一时间这里构成了非常诡异又十分诡异的画面。 画面里五个人做五件事,默契基本为零,沟通基本用损,表态基本贬低,矜持早就清零,融洽完全没有! 有些原本碍于礼仪远观的同辈小辈也坐不住了,开始七嘴八舌地围过来,“晏清哥,年年,你们在玩什么呢?”“这蛋糕做得真不错,我上次去法国特意做的生日蛋糕,也没有这种样式的。”“诶,拿把刀来让我也切一块尝尝。”开始有人吩咐侍者,端来刀叉和餐碟。 “这蛋糕好吃么?”有人好奇地问许绥之,许绥之点点头,他便也有样学样地切块城墙下来。毕竟都是少年心性,觉得新奇就要玩得尽兴,一时间这里热闹非凡。觥筹交错的大人们终于再怎么也无法忽视这里的动静,有的远远微笑,有的走近看着以免他们太过胡闹。 所有人很快发现了许绥之,能来这场宴会的都是相熟的朋友,自然对脸生的面孔十分敏感,何况许绥之本就生得引人注目,被多看两眼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都是心里明镜似的人,看着那四家小辈对许绥之的态度,都有了各自的两分猜测。 长辈们还好,大部分的搭话都围绕着学业啊,生活啊,先绕着圈地夸赞几句,再状似无意地点一下他和那四位的关系,许绥之大多数时候都作闭嘴微笑样,偶尔扯到他身上时才礼貌地一一应了。 小辈们的试探方式就直接多了,上来就准备交换号码,热情地邀请许绥之下次一块儿出去,他们表示最近发现的新花样还不少,一定让许绥之玩高兴。被沉着脸的傅晏清几人直截了当地制止了。祝年年听着这熟悉的台词,也是禁不住心一抖脸一黑,就怕这些家伙再蹦出什么惊人之语,赶紧把许绥之拉离是非之地。 许绥之心累得不行,在心里不停埋怨给他找事的傅晏清。正好看见角落里还有一些人面含不满地看着这边,并不来凑这个热闹。他顺口问了句,傅晏清笑得人畜无害:“噢,那是我的几个叔侄,他们坏了规矩,所以我给他们找了点小麻烦。”许绥之于是对傅晏清的狂妄的实力也有了直观的认知。 这时一声清越的女声传来,“霄霄交到新朋友了?”许绥之看见一位明眸皓齿,大气端庄的女士笑看着他,眉眼和云霄八分相像,云霄开口:“姐。”果然就是云家的长女云遮。 等云霄和云遮走远了,许绥之默默回忆,云霄的这位姐姐对她的幼弟可谓是宠爱之极,云霄当初执意要当电竞选手,气得云父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就是云遮一力保下来,云父只好把云霄放去现在所在地,要趁机磨磨他的性子,毕竟他们这样的门第,就算轻利,也是重名的。 云遮对云霄暧昧地笑笑:“怎么,喜欢人家?”云霄被她的开门见山惊了一下,侧过头去不说话。云遮点点他的脑袋,“你少来这套,你瞒得了别人,瞒得了你姐我?从来没见你这样紧张一个人。” 云霄原本相貌就生得清俊,工笔勾勒似的凤眼剑眉更显得人横平竖直,笔笔中锋,让他随便看人一眼,都显得盛气凌人。云遮却说:“看你这个怂样子,喜欢就去追嘛,想当初你姐我一出手,就没有拿不下的人,要不我给你支支招?” 云霄说:“你不懂的。”他黑阗阗的眼睛看着被人群簇拥着的许绥之,脸上只是随便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都让他怜惜得不行。脑子里是这样浓烈的爱意,现实是云霄重新看向云遮,眼神平静,淡无波澜。 云遮知道她弟典型的倔毛驴脾气,拉着不走,打着还倒退。她一时倒还估摸不出云霄的想法,便气哼哼地说:“不管你了。”就摇曳生姿地离开找她的小姐妹们聚会了。 许绥之看云霄一个人在角落里发呆,倒是清净。于是他找过去,他戳戳云霄,抱怨道:“云霄,我想回去了。” “好,我们一起回去。”说着,他当真拉着许绥之,打开门,走上了回程的小树林里的羊肠小道。 许绥之又说:“这样的场合好无聊,我下次再也不来了。” “好,我们再也不来了。”说罢,云霄又状似苦恼地说:“可是过段时间我生日,也有个宴会,怎么办,要不我们不去了。” 许绥之泄气了,臊眉耷眼地说:“那还是要去的。” 云霄于是轻轻地笑出来,许绥之明明拥有吊打所有人的关系能力,就算任性胡闹一点又怎么样呢,偏偏他坚定有主见,心软又善良。这样的人云霄在这种出淤泥而涂抹均匀的环境里从未见过,他的宝贝小孩或许就是这样无法被归类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云霄捂了捂心脏,里面是小心翼翼又急切的心动。 “小绥,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不要。” “小绥,我可以牵一下你的手吗?” “不——要。”许绥之瞥他一眼,不知道他突然搞什么飞机,“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像喝多了,有点头晕……走不稳。” “唉!”许绥之认命地拉起他的手,他没看见云霄微微勾起的嘴角。 “小绥……” “干嘛啊。” 我可以亲一下你吗? 手心的温度有点热,云霄现在真的有点晕乎乎飘飘然了,都说七情过甚,百病丛生,云霄说,如果这就是我的爱带给我的,那就来吧!以身嗣魔,割肉喂鹰,不过如此! 233:你也别埋怨人家,其实宴会也种深受剧情点青睐的地方,咱们总是要去的,这不就完成了一个剧情点么。 许绥之:我知道啊,只是如果我怪自己,我会很自责的。 233:……多么搞笑又离谱的理由啊! 10、喜欢是种痛觉 自从谢翮对枕流心结解开之后的剧情点显示完成之后,主角攻们对于枕流的态度好像放下了什么待评估的疑虑,正好撞见时经常还能说上两句话,偶尔时机恰巧还能凑个局吃吃饭,当然这是许绥之观察的结果。于是他甚为得意,主角攻受关系一日千里,都是他一手牵红线,日日耳边风的功劳啊! 这不,谢翮和他现下就跟枕流一块儿吃饭呢。主角攻倒是挺有心要带他出去吃,许绥之一开始还不拒绝,后来觉得麻烦又费事,让他们自己去,结果倒是让他们跟着他一块儿经常上食堂了。 之后食堂就有了不少各自独立的包间的餐厅,他们现在就坐在里面。 谢翮动作相当优雅地为许绥之布着菜,一边对枕流笑着说:“听说枕同学和有归集团关系不错,他们最近得的那块地皮就有枕同学的手笔,枕同学不愧是我系出名的优秀学生,果然能力不俗。” 枕流从容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也笑着说:“还是瞒不过谢同学的眼睛,只不过是承蒙看得起,给他们打打杂罢了。” 谢翮闻言撩起眼皮,静静地看着他:“噢,是这样。枕流同学虽然偶然为之,动静也不小,一下子帮有归做好了基本盘,市面上都是有归的利好消息,一举多得,大家都很佩服。怪不得小绥经常说你优秀,总是有心要我和你合作。” 枕流淡笑不语,既不应下也不推脱,听到后面只说:“小绥太过奖了,如果谢少看得上,我又怎么会不尽心。” 谢翮又说:“只是这块地方有规划,开始云谢两家计划合作也要费力气,有归虽然实力深厚,现在也颇得青眼,但毕竟才从以前的事缓过来,又还年轻,一下子吃下这么大的项目,恐怕要辛苦了。” 枕流于是说:“想必他们也有自己的考量吧,虽然从前和四大家有些误会,但毕竟世上总是风水轮流转,有失必有得。谢少说呢?” 谢翮笑了,抬手跟他碰了下杯,“祝你顺利。” 一旁的许绥之有些懵逼:为什么除了我的名字外我都听不懂?……话说是叫了我的名字没错吧,还是发音一样的名词? 233:有些是你上课的内容吧……你都不尴尬么?我都替你觉得尴尬。 许绥之理直气壮:这有什么,术业有专攻。 这又不是任务重点,除了套主角近乎的时候认真看看,其他时候嘛,这个时代古语有云,步步高打火机,哪里不会点哪里。 他总算看明白了,看似三个人的场合只有两个人在表演,一个演欲擒故纵,一个演欲拒还迎,压根没他这个真是来吃饭的人什么事,于是许绥之又专心地吃起他的饭来。 许绥之吃完,还有点意犹未尽,学校食堂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合他的胃口了,看他们两刚谈兴颇浓,光顾着眉来眼去的样子,肯定都不知道吃的什么,真是浪费!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233看他这流口水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过两天云霄生日宴的剧情点拿上来了,你还不提前准备准备。 许绥之很不服气: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人活着首先要干饭,其次是是下一顿饭,再次是再次。 话是这么说,休息了这么些日子,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拿起大纲研究起来。 枕流最近好像挺忙的,陪着走到楼下就跟他们道别了。剩下许绥之和谢翮上去,许绥之便一边斟酌细节一边等电梯,姿态轻松悠闲。 谢翮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刚才吃好了,对新安排的厨师心下满意,他想把许绥之养得再好一点,他酒量不好,碰到喜欢的又总想多喝两口,太伤身体了。 电梯到了,谢翮很自然地牵上他的手带着他走进去,许绥之对外热情大方,早就习惯了好友遍地,知己成群。对于朋友间相处细节又很心大,懒得纠结,只要不让他觉得不舒服,许绥之一向是无所谓的。只是觉得他和主角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了,希望这可以帮他顺利走剧情。 转眼就到了云霄生日宴的日子,许绥之跟着到了云家离市中心不远不近的一处宅子,建在一个面积可观的观景公园深处。只是这公园也姓云,今天显得很清净,对于宴会场地来说,也算颇有意趣。 许绥之将准备的一束花和礼物盒递给云霄,他很高兴的样子,脸颊红扑扑的,说:“小绥给我准备礼物了吗,是什么?”他迫不及待就要拆开。 许绥之说:“你训练时间长,我给你买了个肩颈按摩仪,你前两天不是说有点不舒服,这个设计得精巧,用着也方便。”云霄没想到许绥之记得这些,他有些惊喜,“谢谢小绥,我会好好用的。” 许绥之看他喜欢也挺高兴的,系统出品,来自未来相当受欢迎的科技产品,花了他不少积分呢,好在用起来效果也是相当显著的。 许绥之陪着云霄说了会儿话,见越来越多人准备来打招呼,就打算自行去转转,其他三个人有时来找他,他也顺带跟他们聊聊天。他还碰到枕流了,他这次代表有归集团出席,看来境遇相当不错。 许绥之正慢慢喝着一杯气泡酒,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枕流的名字,傅晏清匆匆找过来,看见他松了一口气,说宴会快结束了,带他去云霄准备的房间休息一下。 许绥之跟着他走,一边查看剧情进度,果然主角受总是会在这样的场合找麻烦,早就不是新鲜事了。这会儿应该是枕流受到了骚扰,泼了对方一杯酒,对方不依不饶地扯着他不让走了。 按剧情逻辑,具体的应该是云霄这个主家去盯着处理了,剩下祝年年和谢翮亲自照顾枕流,顺便小小的修罗场一下,许绥之只要适当扮演绊脚石,拖住傅晏清就可以了,操作起来还是挺容易的。 现场氛围和许绥之预计的却相去甚远,云霄揉揉眉头,叫人把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一团……人拖出去处理了,他跟着去安抚宾客,处理细节。 枕流身上有些凌乱,站在房间中间,手上还沾着血,喘息有些急促。祝年年和谢翮在一旁都没有要伸手的意思,也叫人来把枕流带去另一个房间整理一下。枕流出去时目光沉沉的,没有回头,说:“这次是我冲动了,请帮我转告一声,改日会来赔罪。” 等人出去了,祝年年看向谢翮,“你怎么看?”谢翮脸上表情也不算好,说:“枕流刚从云谢两家手里抢走一个项目,云家宴会上人就出问题了,明显有人想浑水摸鱼,渔翁得利。” 祝年年笑了一下:“枕流还是太稚嫩了,也难为他们还找的是个男人,真是有花样。”谢翮倒是说:“听说言语间还牵涉小绥,确实可恨,我也不会放过的。”祝年年听了表情也不好了,“难怪枕流这么沉不住气了。” 到了房间里面,许绥之坐下,看傅晏清似乎要走,急忙说:“傅晏清,你要走了吗?我有点害怕。” 傅晏清一愣,心里当即有密密的痛,他仔细检查着许绥之上下,“怎么了?受伤了吗?”他蹲下身,有些着急地抓紧许绥之的手,说:“我在这里,不要怕。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嗯?” 许绥之好像对傅晏清的反应有些疑惑,他歪歪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孩子气地说:“我就是想让你陪陪我。”好像有点担心这样讲会不会有点太任性了,于是又补了一句,“可以吗?” 傅晏清从小到大,最先学到的就是克制。强极则辱,情深不寿。这话他爷爷耳提面命多次了,傅晏清一向不以为意,以为不过是为某些人说情,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 你问我能不能陪陪你,小绥,你叫我要怎么说?我恨不得让缠绕着我的荆棘也缠绕着你,让你真的长成我的软肋,和我的肋骨并排,随着我风雨飘摇或荣华安逸,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你,他得先切开我的身体。 有人认为爱是占有,是鲜花,是亲手交换的戒指,是浪漫的理想主义。也许真是这样的,我的小绥。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此刻想要亲吻的心和克制触碰的手。 许绥之:那边剧情进度怎么样了? 233:完美完成! 许绥之和233开心击掌。 11、小许牌绊脚石 233最近有点忧虑,明明剧情不管是走向还是进度都十分顺利,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它看向正躺在游艇躺椅上大吃特吃冰西瓜的许绥之。许绥之现在正在参加上次傅家宴会上认识的少爷们举行的游艇派对。主角攻受好像有什么主角默契似的不约而同地忙起来了,又怕许绥之无聊,就让人带着他解解闷。 233将烦恼归到即将到来的剧情点带来的紧迫感,于是它戳戳许绥之:绥子,最近主角攻受事业蒸蒸日上,关系突飞猛进,咱们是不是应该结束第一阶段的舔狗加助攻角色,开启第二阶段的绊脚石角色了? 许绥之觉得有道理,任其发展了这些日子,剧情都趋于平淡了,是时候给主角们找点不痛快了。 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3儿,把下个剧情点提上来,让咱好好琢磨琢磨。 233:嗻~ 领头这次聚会的张少左拥右抱地搂着小姑娘走过来,笑着说:“绥之,老躺着晒太阳多没意思,走,咱们潜水去。” “行啊,走着。” 有归集团楼下。 许绥之看着像把剑一样要刺破天空的建筑,看着就是要严格走预约程序的地方,许绥之难得有些犹疑地问233:我们直接这么大摇大摆地来了,真能见上枕流么? 给主角受工作找麻烦是每一个绊脚石的基本职责,枕流最近的确风头过甚,刚从云谢两家处横刀夺去地标商圈项目,今天又即将要和傅家争一个外资合同。许绥之对主角受爆发的强横能量啧啧称奇,主角受让主角攻一时掣肘,这在如此平平无奇的甜宠小世界简直是倒反天罡,岂有此理。 自然而然就到许绥之出场的时间了,于是他准备凭一己之力让枕流今天下午准备签合同的事凉凉。 看许绥之望门兴叹,233说:这有什么,你要相信剧情的力量,剧情说可以直走,咱就没必要拐弯。 于是许绥之直走进去,直接对前台直白地说要见枕流。前台姐姐露出了个没法掩饰的震惊表情,可能自工作以来从没遇过这种事情,要求实在是太过离谱,提要求的人又太过理直气壮,竟让她不敢怠慢,她想要是打内线行不通,就帮忙打个脑科急诊,她总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有恻隐之心的。 许绥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只见她拨出了电话,小声说了几句,表情逐渐从震惊变为震撼,最后恭恭敬敬地请他稍坐,说是枕流的秘书会下来接他。许绥之其实挺理解她的,不过他更早的时候就被剧情君震惊过多次了,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住表情。 唉,希望在主角攻受渐入佳境后,这位姐姐能对夸张的访客习以为常。 许绥之屁股还没坐热,一个打扮考究的精英男士从电梯出来,环顾一周,径直向许绥之走来,“许先生你好,我是枕总的秘书,姓叶,我先带您上去。”一边带许绥之进了电梯。 许绥之对233感叹:这年头还挺不错的,学生还能兼职老总,主角受这么年轻再不济都做到经理了,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总裁还在开会,刚才交代了先让许先生到他的办公室休息一下,要麻烦许先生稍等了。”叶秘书对他笑得温和。 “!!!……!!!” 一下子把许绥之给干沉默了,果然他每次觉得已经适应剧情君节奏的时候,它就会冷不丁地出来把他雷得外焦里嫩。 许绥之:主角受也这么逆天的事怎么没人通知我啊?! 233:果然还是有哪里不对吧……我想想……啊……真的很不对啊……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许绥之努力忍下眼角抽搐的时候,叶秘书也在悄悄打量许绥之,“长得真的很厉害啊。”他先这么想,然后才是“出现了!总裁的手机壁纸!” 楼层到了,叶秘书对许绥之微笑道:“这一层是总裁的办公室,旁边有休息区,如果许先生累了可以稍作休息,总裁的私人电脑和平板都在办公桌上,里面有许先生喜欢的电影和游戏,您需要的话也可以随意取用。” 虽然叶秘书对总裁像照顾小孩似的事无巨细有些吃惊,但总裁这样吩咐了,他当然得一一转述。 “谢谢,麻烦你了,你去忙吧。”等叶秘书上完茶和点心走了,许绥之一下仰倒在办公室的沙发椅上,不客气地捞过平板开了两局游戏。 过了一会儿,战绩榜上出现了为数不多的“失败”字样,许绥之撇撇嘴,明明是他有一次随便下的游戏,枕流倒玩得挺6,他平时这么闲的么? 他又戳戳233:怎么说? 233:主管系统说一切正常,小世界主角的人生轨迹他们自己也有操作空间的。 许绥之:好吧,那就这么着吧。他百无聊赖地划拉一会儿屏幕,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他醒来,身上盖了一条薄毯,枕流就坐在他旁边回着封英文邮件,他动了动,发现脑袋下是柔韧的大腿。 “枕总。”枕流一低头,就撞上了许绥之含笑的眼睛,很揶揄的样子,他不期然地发现,只要他就着这个动作低头,就能吻上那片一直带给他甜蜜折磨的唇瓣。 枕流隐蔽地深呼吸一下,才说:“代理而已。”又摸了摸许绥之的头发,问他:“小绥饿不饿,我带你去逛逛,吃点东西,好不好?”也不问许绥之来找他干嘛。 许绥之挑挑眉,枕流的提议正中他下怀,于是欣然答应:“好啊。” 于是枕流牵着他走出去,对往来打招呼的同事微笑示意,所有人都看见了总裁身边的青年,看见了总裁是怎样紧紧地牵着他的手。他们怀疑这位看起来心情上佳的年轻总裁是在炫耀,但是他们没有证据。 一路上枕流像是有什么消费冲动似的把许绥之多看了两眼的东西都买了下来,许绥之想说知道你赚得多,也不是这个花法啊。枕流吃着许绥之只咬了一口的糖葫芦,笑着说:“这有什么,本来就是为了这个。”给许绥之买他喜欢的东西这件事本身,就让他心满意足。 许绥之想了想,确实赚钱就是用来花的嘛,就不管他了。 等许绥之逛累了,枕流就带着他到咖啡馆坐下,许绥之看着慢条斯理地切着一块小蛋糕的枕流,心想他还真是坐的住,明明马上就要到签合同的时间了,没有枕流签字,到手的合同肯定是要没了。 “小绥是在担心我吗?”枕流明明没有看他,却好像知道许绥之在想什么。 “……我担心你干嘛。”许绥之被他吓一跳,默默吐槽,我本来就是来捣乱的。 枕流说:“啊,小绥好过分。”他做西子捧心状,脸上却是笑着的。 “哪里过分了。”他一直都在认真工作而已。 “因为小绥很偏心,只喜欢傅晏清不喜欢我!” 许绥之问233:枕流咖啡过敏? 233懵逼:没说啊。 许绥之:那为什么没喝两口就开始说胡话。 233:……有没有可能人家在说认真的。 许绥之:体弱则托情,总想些有的没的,我建议他多去锻炼下身体。 虽然许绥之觉得就算主角受误会他喜欢主角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现在是绊脚石角色扮演中,但这毕竟还没出现在剧情里,他不想节外生枝。 于是许绥之认真地对枕流说:“我没有这样想。” 枕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正想出声,闻言愣了愣,“……什么?” 许绥之说:“我说我没有喜欢他,也没有不喜欢你。” 枕流心里有一块小小的净土,那里的脉搏最冲动,血液最滚烫,空气最清新,被保护得没有受到任何污染。枕流从前不知道这块土地的意义,对它甚少留意,直到那里住了一个人,让他行走坐卧都得想着他,他偶尔不高兴了朝他的心跺跺脚,他还得问问他脚疼不疼。 今天那处疼得尤为厉害,他不得不说:你住就住吧,还带得什么野花野草回来呢,我不喜欢他们,让我感觉很痛。 那人并不理睬他,好像在说:我乐意,你管得着么。直到刚才,那个人才大发慈悲地安抚他一下,他马上就不痛了,带就带吧,枕流想,人还肯在这里就好了。 枕流低着头,“噢。”没头没尾地说:“你要是高兴这样,这次我不和傅晏清争了就是了。” 虽然对过程多有不解,但是结果许绥之还是满意的。剧情点显示完成了,他也用不着纠结。枕流一直陪着他呆到晚上,然后送他回去了。 许绥之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枕流刚回到公司,敲开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董事长表情不好,但还是叫了他一声,里面还坐着跟他职位相当,多次抓着机会给他下绊子的人,眼里是掩饰不住幸灾乐祸。 枕流没有停顿,淡淡的笑了笑,关上门走了进去。 12、小许开挂了吗 令许绥之有些惊讶的是,这次傅晏清组织的小聚会枕流也在。 正行云流水泡着茶的傅晏清似乎看出许绥之的想法,笑着说:“小绥不喜欢我们有矛盾,我们都明白的。” 许绥之不知道傅晏清是怎么产生这样美好的误会的,明明这些天他已经在很努力地搞破坏了。 自从那天成功截胡了主角受的合同之后,许绥之再接再厉地挑拨离间,结果剧情进度愣是动也不动,许绥之对这种情况百思不得其解。 一杯茶端到了许绥之面前,他啜饮一口,霎时一股清新香气扑面而来,四肢百骸都被冲得通透了。许绥之正感到惬意,又抬头看见了几个呈岁月静好状品茶的主角攻受,不由得又有点郁闷,主角连口角相争都不能起,岂不是他这个绊脚石无能。 233:今天的剧情点有点挑战,说不定能打破这个僵局。 许绥之来了精神,果然他发挥失常是因为时候未到,他说:来来来,金牌员工没有完不成的任务! 233:剧情上说等会儿你要泼主角受一杯水,趁机带他去房间羞辱他,最后被闯进来的主角攻制止并丢出去。 许绥之摸摸下巴,说:有挑战的部分呢? 233:……你再装一个试试。 许绥之是真心觉得这个小世界连找主角麻烦的桥段都稚嫩得可爱,他可是员工考核笔试面试双料第一,区区这种情节他分分钟拿下。 等许绥之回过神来,听到谢翮慢悠悠地对枕流说:“最近倒是不常碰到你。” 枕流笑了笑,“公司把我安排去别的规划项目了,负责的工作不同,确实少见。” 傅晏清说:“枕同学新负责的板块和傅家多有合作,我有心做好它,对大家都有交代,还请枕同学多指教了。”枕流应是。 许绥之听了一会儿,发现云霄不在,问了一嘴。谢翮说:“云霄被拉回家听训了,他父亲一定要他进公司,他最近正烦呢。” 傅晏清接道:“前几天我回去,正好碰到他出来,一问才知道他爸要停他卡,可是云霄赢了几个比赛,又是俱乐部主力,本来就不差钱,一下子都拿他没办法,后来闹得要关他禁闭,竟然只能翻窗跑了。” 几个人听了,都笑了一会儿。怪不得许绥之最近都没收到云霄消息联系,看来情况不太好。 又聊了会儿天,枕流环顾四周,对傅晏清说道:“傅少这里真是个好去处,装修得也别致。” 他们所在处好像是傅晏清新购置的房子,独栋的小洋房,装的既奢华又雅致,大理石和天鹅绒以黑色调或暗色为主,墙面和地板却是浅色或木质辅以金色装饰,起居空间充满光线,穿过透亮的玻璃间隔,多有绿植点缀。往外出来的花园和草坪也十分开阔,他们所处的凉亭可以同时容纳多人聚会。 没有一处和逼窘局促相关,许绥之挺喜欢这设计的。就听见傅晏清说:“新买了送给小绥的礼物,本来想给小绥惊喜,倒被枕同学点破了。” 许绥之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傅晏清就说:“这里离市中心不远,交通也方便,要出去玩的话住在外面比住学校方便。本来也快放假了。”谢翮也赞同道:“这样也好,最近事情多,有时候回不去,你一个人在那里我们也不放心,正好我最近才给小绥定了个布加迪新款,就当添头了。” 许绥之兴致并不高,他对于有属于自己的家其实怀抱了很多郑重和期待,不然也不会这样热衷工作了,但是这毕竟只是一个小世界,过了不久他就会脱离,这些东西也就都会消散了。这不是真正的拥有,却会让他感到失去。 “干嘛一副严肃的表情。”傅晏清捏了捏他的脸,“不过是一个房子而已,值得你费什么神。” 这不是他的世界,许绥之回了神,从莫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还有心情吐槽一下:甜宠小世界里果然学习只是点缀,买房子居然是怕他不方便玩。 几个人跟着在房子里转了转,许绥之看见厨房桌子上有新鲜水果,顿时计上心头。“我想喝果汁了。”他指了指水果,傅晏清就去找榨汁机,亲手做了几杯。 许绥之拿了个杯子,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撞到枕流,一杯西瓜汁一下子在他身上倒了半杯。 “哎呀!对不起!”许绥之故作惊慌地说,“衣帽间在哪里,我带你过去换吧。”“我带枕同学去吧,就在楼上。”许绥之当然不答应,推着枕流上去了。 到了房间,许绥之关上门,回过头看了看枕流,红色的果汁沿着脖颈蜿蜒而下,隐没进了衣领,又被白衬衫一五一十地显示出来,好不狼狈。 许绥之走上前去,手指抹了把枕流脖子上的果汁,笑道:“好脏啊。”枕流一愣,马上就要手足无措地解衣服,又因为许绥之往上移动的手止住动作,许绥之靠近了一点,掐着他的下巴左右端详一番,有些疑惑的样子,“你脸红什么?”他什么都还没做呢。 枕流感受着比绸缎还要柔滑的手指在他脸上移动,许绥之离他很近,鼻尖都充斥着他身上的气息,就像初见扶着他走路时那样,枕流最近总是想起那个时候,许绥之后来再也没有离他那样近过。 其实他根本没摔伤,可以说一点事也没有,他有事在身,本可以草草告别,偏偏抬头多看了这个冒失的人一眼,偏偏这个人又美好得让他心惊。 “想什么呢。”枕流被惊醒了,一回神就是许绥之放大的脸和微皱的眉头,登时如坠无数夜里流连的幻梦中。他腿一软,竟然就这样跌跪下来。他禁不住抓上许绥之裤脚,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说:“对不起……”他一如从前肮脏卑微,却无法停止对这样干净明亮的许绥之心生觊觎。 他害怕许绥之离他太远生疏他,又害怕许绥之离得太近了厌弃他。 许绥之没理会,他被手上沾到的果汁吸引了注意,手指掸了掸,随口抱怨:“我手弄脏了。”枕流拿着衣服给他擦,又小声道歉。 许绥之挑眉,有些纳罕,明明是他害枕流弄脏衣服,枕流倒反过来给他道歉。倒是方便,许绥之这样想,踢了踢枕流的膝盖,“嗯,下次注意。”顺便用这个动作挣脱了枕流抓着他裤脚的手,去衣帽间给他挑衣服。 “我看看……都是我穿过的。”其实就算傅晏清有心准备,也不全是,但是许绥之故意这样说,“怎么办,要委屈你了。” 许绥之见枕流很快涨红着脸抬头看他,看剧情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显示完成了,以为他也有洁癖,受不了这样,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正想解释,谁知枕流突然笑了,说:“没关系的。” 傅晏清正准备敲门,许绥之就走了出来,后边跟着重新换过衣服的枕流,他扫视一圈,两人衣服都整整齐齐的,刚想收回目光,就看见枕流抬手抚摸脸上一道不明显的红痕,还一边笑着对许绥之说:“小绥,你住这里也好,我来找你竟然比在学校方便了。”许绥之哼了一声权作应答。 傅晏清瞬间捏紧了拳头,他还是太大意了,因着许绥之这些天对枕流不明朗的态度,放松了警惕,轻易让人钻了空子。他竟然忘记了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13、开始各自为战 自从祝年年回来之后,主角组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加之233开始在许绥之耳边频繁轰炸:剧情高潮就要来啦!许绥之想不注意都困难。 有归集团即使得到了枕流的助力,短时间内就能屡屡截获谢家,云家的地标商圈开发项目,还差点抢在傅家之前得到外资注入,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了,但是这些比起祝家在这段时间的沉默,都显得不足为奇了。按剧情背景来说,这二者可以说是有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祝家家世显赫,家族关系是世代相传的盘根错节,参与的行业很多。到了祝年年父亲这一脉,为了家族势力的扩张,也在别的城市开过赌场,占地甚广,流光溢彩,甚至成为了当地的闻名的地标之一。 但是成功的背后也有不小恩怨,祝家开设赌场的这块地是从现任有归董事长楚允的父亲手里硬生生夺过来的,之后不久他就坠楼离世了,在当时造成了很大的轰动,因为这件事疑窦丛生,甚至有祝家为争地逼死楚允父亲的传闻。 其他三家虽然没有在明面上出场,但是据说祝家赌场这些年的总有几笔去向不明的分红,因此三家助纣为虐的流言也甚嚣尘上。 有归集团在这件事之后也沉寂下去,时间一长,当年的事情也逐渐埋没在尘土之中。直到这次有归的强势归来,仿佛给了涉及当年生意的人当头一棒。有人说有归现在关系通天,有人说有归是回来复仇的,这些说法随着有归现在的动作似乎也变得不言而喻了。 就连当年祝年年差点被绑架和前段时间酒吧断电事件,也变得不言自明了,要说这些事里面没有猫腻,猫都不信。偏偏不管是有归还是祝家,都对滑得像泥鳅的对方无计可施。 有归动作越来越大,本来忌惮这次有归背后的势力,为了保护祝年年,将之和其他三位继承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势力范围里的计划也被迫终止,不过料想祝家这次的紧急召回,也是掌握到了有利信息的缘故。 果不其然祝年年没事人一样地回来不久,市面上开始流传有归为了竞标而行贿的消息,一个知名网站上甚至放出了有归核心高层组建的饭局的照片,照片上其他几个人面容不算清晰,但已经足够让人交换几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了。虽然照片没过多久就全网消失,但是有归也无法控制哗然的舆论,一时间对于地标商圈的项目受到审查,陷入停滞。 许绥之对此事感受最明显的是,枕流好像一下子消失了。前几天他还说最近闲下来了要常来找他,现在倒是只剩下手机联系了。不难想估计是有归几个核心成员如今身陷囹圄,作为这个项目的前主要负责人,枕流顺位接手。 许绥之:照这个发展来看,主角攻受勃谿相向,对他们的感情真的不会有影响吗? 233此时也颇为挠头:按道理来说,原本主角受在这一场出场不多,情节也是略写一带而过,现在变成这样,难道是要走一波三折相爱相杀路线了? 许绥之觉得233不愧为训练有素的优秀系统,对于千变万化的剧情君的揣摩竟然也逻辑自通,一时间对这位搭档赞赏有加。他翻看着剧情,脑海里逐渐有了成型的想法,既然要追求刺激,不妨由他再加一把火。 原本在许绥之旁边专注醒酒的祝年年突然说:“这是傅晏清找的地方?”许绥之回神,“对呀,怎么了。”祝年年缓缓将酒液注入许绥之面前的杯子,说:“地段一般般,装得也勉强,肯定很无趣。不如我再找个地方,更宽敞点,咱们可以一块儿住,肯定有意思多了。” 倒也不必,许绥之想,接下来大家都要做正事了,各自为营才方便。于是他拒绝了。 祝年年好像对许绥之的回答早有预料,只是轻笑一下,说:“本想事情都尘埃落定再正式邀请的,但是才和小绥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想要是可以每天都这样亲近地见到小绥,会很幸福吧,不知不觉就说了。” 饶是许绥之知道祝年年跟他关系不错,也不禁觉得有点肉麻了,他看向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的祝年年,“你怎么了?”难道这位祝少难得体验了一把多人宿舍,就觉得自家大宅子变得太过空旷了? 祝年年认真地看着他,并不回答,反而自顾自地说:“小绥,要不要出国玩两天。”许绥之放弃接入少爷的脑回路,也拒绝得干脆利落。 祝年年有些忧心忡忡地说:“最近有些不太平,小绥,我们都会保护你,但是身边鱼龙混杂,我们都担心没办法保证万无一失。” 原来是这回事,许绥之暗暗想,那他更不能走了。他说:“现在临近放假了,学校事情也少,没什么事我也不爱出门。我知道你们最近挺忙的,但是我不过是你们的朋友,家世也很普通,谁会注意到我呢?你就放心吧。”许绥之就差把他背景板的身份摊开了讲,他觉得自己最多再给他们找点麻烦,就能到这个世界的结算面了。 祝年年看着眼前这个神色放松,长手长腿像花枝伸展似的靠在沙发上的人,心里涌起许多情绪,连带着胃也饱胀,但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或者该怎样才能让这个人明白,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只摸了摸他的头,说:“好吧,随你高兴。”他对许绥之一向是没有办法的。 让许绥之没想到的是,枕流他们几个晚上也打电话跟他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许绥之都要怀疑是不是主角其实是嫌他碍事,想要他提前下线了,一个个的恨不得他一下子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于是他也一模一样地回答他们了,对面传出不一样的叹息,最后还是一样地答应他了。 许绥之不知道他们心里的百转千回,他和233一样,对于即将到来的积分最多的剧情高潮部分摩拳擦掌。 枕流意想不到地在深夜传来一条消息:小绥,这次你想要我怎么做? 许绥之正写着策划,看了一眼,没怎么放在心上:你该怎么做怎么做,不用问我。 枕流又问:怎么样都可以吗,你会不会不高兴? 许绥之有点不耐烦了:做你自己觉得重要的事就好了,我又不是你老板,怎么会因为这些高不高兴的。 剧情没说谁赢了,许绥之觉得应该有一定开放性,也不是他要负责的部分了。 枕流半天没回,许绥之没再管,继续写他的策划去了,自然也忽略了最后那句:让你高兴是我唯一重要的事,小绥。 要是让许绥之看见了,肯定也要肉麻半天的。 14、一出好戏连台 枕流的手腕不可谓不雷厉风行,刚上任两周,关于有归的舆论风向逐渐转好,激起的民愤也逐渐平息。但是之前造成的影响注定已经让这个煮熟的鸭子又飞走了。 官方最新下的通知里明确表示决定对其中商圈的心脏部分,即刚批下的有归赌场的经营权再进行一轮招标。一时间,有意于这块香饽饽的各方势力又蠢蠢欲动。 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在所难免,这次新建的地标商圈作为数一数二繁华城市的新区,届时势必会吸引大批的投资和旅客,要是以赌场的暴利程度,谁要是竞争成功,谁就能在这座早就被分割干净的城市打破现有的排位僵局,到时即使想要作为新秀和根深蒂固的四大家族同上牌桌,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换个角度来说,要是被四大家族其中一二掌握了这个机会,那之后这个城市就会成为他们只手遮天的游乐场后花园,里面的企业和资本,就是一个个待被摆布的玩具棋子。 在这种背景下,这个项目又何尝不是有归复仇的必经之路呢? 早年就尝到甜头的祝家当然一马当先,有归和祝家本来就水火不容,特别是有归现任的实际掌权人楚允和祝家独子祝年年,经历了这些事情,说句血海深仇也不为过,早就不是你给我一巴掌我踹你一脚就能了事的,两方都默契地希望对方最好快点儿阴沟里翻船走夜路撞鬼。 许绥之此时正在别市市郊的茶园里泡着茶,对面坐着海外排名前列的基金会uic负责人任平,他看上去是个精明的商人形象,金丝眼镜下的眼睛总是波澜不惊,没有什么能被轻易探知的情绪,对于这个身份来说,他的年纪有些出乎意料的年轻。 任平翻看着许绥之刚交给他的策划书,半晌才开口:“虽然在邮件里我们已经沟通过了,但是看你策划里的意思,绿化森林是想在新区外围的旁边建?”许绥之称是,他给任平倒茶,但是对面并没有喝的意思。 uic是许绥之借上次宴会上一位少爷的关系联系到的,他家这次并不打算参与竞标,算是难得不焦头烂额的一批人。当时这位少爷还在电话里对许绥之笑着说:“我还在想怎么这段时间约你约不出来,怎么绥之你也忙起来了?”许绥之打了个哈哈:“这不是快放假了,找点事情做做,也算是积累经验吧。” 结果对方像是听见什么匪夷所思的话似的,“没事儿干不跟我出来玩反而给自己找事儿,我跟你说什么来着,和他们几个无聊的家伙呆久了迟早近墨者黑。”他笑得纨绔意味十足。 除去他成语用得对不对这个问题,许绥之很想知道怎么听这哥们儿痛心疾首的语气,他在这个世界难得做点正事反倒成误入歧途的失足少年了,真是让他这种相信多劳多得的朴实劳动人民感到痛心!于是他在笑呵呵地答应一定去少爷过两天的派对上凑热闹后,果断地挂了电话。 许绥之知道任平在担心什么问题,即使他没有明确表示他的态度。于是许绥之先是缓缓说道:“市里从很久之前就有反映说开发过度导致绿化不够,这次新城区的项目一下来,这个绿化森林就有人提了出来,也很受上面喜欢,大家都知道,城市的先进文明程度和节能环境也是离不开的。” 任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许绥之又说:“这个城市的资源被分配完毕已久,只有这个一直被上面考虑的新城区还有最合适的开发环境,从这里开始难度也最低,还离最近风头正盛的核心开发区不远不近,能保证流量,受到的影响还小,在我看来再合适不过。” 他停了停,又补充道:“而且我和现在准备新区核心竞标的几位是很好的朋友,想必我们项目实现起来也容易得多。” 许绥之问233:你看我这算不算冒用名讳,罪加一等? 233:好一出狗仗……啊不,狐假虎威。 许绥之大人有大量地装作没听到。 任平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也不禁露出了些许惊讶,道:“刚才闻香就在猜想是它,这茶最近很难找到了。” 许绥之笑道:“近年环境不行,这种茶叶几乎没什么高品质的产出了,这是收好的陈茶,还担心任总喝不惯。”任平倒是说:“陈茶也有陈茶的风味,让你费心了。”许绥之摆摆手,说:“任总喜欢就好,话说回来,这茶也在跟我们证明了这个项目的必要性和成功率啊。”这下任平也笑了,“许先生说的对,合作愉快。” 他们谈了会儿项目接下来的发展计划,又转回来聊了聊茶叶的话题,或许是任平久在国外,难得有这种沉浸于饮茶文化的机会,一时间显得很高兴。 告别了任平,在回程的路上许绥之接到了傅晏清的电话,刚接起就听见他叫了声:“小绥。”一听傅晏清声音不像是轻松的样子,他还以为傅晏清手眼通天知道了他的小动作,许绥之刚打好一番准备面对诘问的腹稿,就听见他说:“我听去送东西的李叔说这几天做好的饭菜都没怎么动,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许绥之怎么也没想到傅晏清会用如此严肃的口吻说如此无关紧要的小事,当下楞住了。 “啊……我……没胃口。”其实是许绥之最近忙前忙后地准备材料,没顾得上。 谁知傅晏清一下子听起来有点紧张,他说:“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今晚回去,叫医生来看看。”“没有,估计是天气热的原因,我出来玩散心了。” 房子里四季恒温的,许绥之话说的前后不一漏洞百出,都说关心则乱,傅晏清竟然也没发现,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好吧,都怪我最近太忙了,是不是很无聊?等过段时间,咱们就可以一块儿出去旅行。”说着说着,傅晏清带了些笑,他说:“我们说好的,先去你喜欢的那个小岛,记不记得?”许绥之应下了,告诉他现在正开着车,回去再说。傅晏清就叮嘱他到家发消息。 但是许绥之觉得实现的可能性不大,甚至可以说随着他做的事还越变越小了。想当然的事,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是他看得分明,有完美主义通病的主角,怎么会忍受他们歌舞升平夜夜笙歌的赌场面对面的是个提供环保低碳生活,跟他们概念完全相悖的绿化森林城区? 主角会被打脸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所以成为笑话的当然另有其人,许绥之虽然还不知道最后是谁成功得手登顶了,但想必在这几个人夹菜的时候转桌都只会指向一个结果——byebye了您嘞。 许绥之想着这事儿,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好在他已经帮uic基金准备好了备选方案,他打算一拿到项目许可就放出消息顺利下线,项目估计在前期开会才开一半的时候就会被腰斩了,他想办法尽最大可能减少损失并且启用顺应剧情节奏的捧场项目,肯定还能大赚一笔,也不枉费uic帮他一场。 傅晏清刚噙着笑放下电话,祝年年就不顾助理拦截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了,他还没开口,傅晏清的笑容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他递了个眼神,助理就顺势告退,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祝年年也不客气,一下坐到傅晏清对面的会客椅子上往后靠着,“傅晏清,我们两家也算交情不浅,你也清楚我家和有归的恩怨,云谢两家袖手旁观也就罢了,你这次居然跟有归合伙搞我?”可怜他一张白净面皮,此刻竟涨的通红。 傅晏清脸上是截然相反的冷漠,好像惦记着什么消息似的划划手机屏幕,并不打算接茬,祝年年又冷笑道:“你不会以为你家在当年的事情摘得干净吧,只是有归暂时没有你们的把柄,你以为给他们提供消息,他们就会将经营权拱手让给你?”傅晏清听到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们别市的赌场建筑失修倒塌,这种消息你以为能封锁得住吗,知道的人也不止一两个,怎么一口咬定是我泄密?”他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往下看。 祝年年也站起来,冷冷地说:“我们都清楚突然倒塌的是傅家出资承建的附楼,谁不知道你现在正和有归密切合作,傅晏清,你当真要跟我作对。” 当年的事涉及不少密辛,倒塌的楼还是傅家旁系的远亲承建的,真要较真起来傅晏清反倒能撇得一身干净,祝家竟然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在竞标前夕,这个爆炸性消息于他可是相当不利。即使做出澄清,也会追究他们监管不力的责任。 傅晏清没回头,“不是我要和你作对,有归先前让了个我们需要的合同,公司承了人情。退一步说,你以为想分一杯羹的人有多少,又有多少人想在你背后捅刀子。”他顿了顿,“况且家中长辈也有指示,机会难得,我和你一样,不能袖手旁观。” 祝年年听了反而笑起来,“好啊,我们拭目以待。”他转身出去了。 此刻月上中天。 谢翮跟着他父亲穿过谢家老宅的一条长长的回廊,听着他父亲说:“刚才你爷爷的意思你也听见了,谢家不像云家有世代簪樱的底气,这次的经营权竞标,其他两家的小辈已经下场了,你也要上心。”谢翮称是,又听到一句,“说起来也该是你们历练的时候了,我们都不会插手,算是检验你们能力了。” 谢翮不再说话,他沉默地跟在这位谢家现任掌权人的身边,只是忍不住想,不知道小绥现在在做什么呢? 15、是大意失荆州 叶秘书敲开枕流办公室的时候,枕流刚好确定下午和傅家集团的开会时间。听到动静,还没等叶秘书开口,就头也不抬地吩咐会前准备的具体事宜,不常带的眼镜镜片映出电脑无机质的微光,显得脸上的神情很冷。 叶秘书看着眼前这个愈发冷漠矜贵的男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同了。枕流这次职位调遣,名头还是总裁,但是去掉了从前“代理”,“执行”的修饰语,意味着眼前眼前这个人现在已经是有归集团手握实权的正经高层。这段时间上上下下都看见了枕流处理舆情和肃清内部的雷霆手腕,一时对于这位过分年轻的空降老板再无疑问。 枕流没听到预想中的回应,看了一眼面带犹豫的叶秘书,“有事直接汇报。” 叶秘书想着刚才接到的董事长办公室的消息,心下发苦,不住埋怨秘书处一个比一个鬼精灵的同事,这下只好顶着压力开口道:“董事长对于您和傅家合作的决定有些疑问……” 枕流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说:“祝家有经验优势,几家原来就有交情,云谢两家态度不明朗,谁都知道他们在隔岸观火,我们如果不抢占先机,他们两家联手的机会,第一个被踢出局的就是有归。” 叶秘书小心地说:“可是您知道董事长对四家的态度……” 枕流挑眉,“当然。”他瞟了一眼叶秘书,似笑非笑地说:“但我们得先上桌了,才有点菜的机会,现在大不了五五分账,静待时机吧。”叶秘书听得冷汗直流,他心下忐忑,还不敢开口。枕流反而真的笑起来,对他说:“又不是叫你直接传这些话,等下午开完会了,你将进度做成报告递上去吧。”叶秘书赶紧应下,下去准备了。 等叶秘书退出去,小心地关上门,枕流的神情一下子冷下来。楚允既然接受了他的条件,竟然还想着牵制他,现在明确一下态度也好,免得到时多方掣肘,难以成事。想到这里,他轻轻地摸了摸屏幕里人的笑脸,“再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枕流在刚拟好的合同封面上敲了敲,傅家和有归计划共同筹建一个慈善基金会,承诺将一定比例的赌场利润捐给市里用作公益活动,以增加竞标成功率。这时内线电话突然响了,枕流接起来,听到来客名字,颇有些惊讶,但是他立刻猜到了对方的目的,这点惊讶很快转为了兴味。 许绥之赶到会所的时候,祝年年仰面躺在包间中间的沙发上,且贵且精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最上面领口的扣子崩开几颗,一张脸醉成靡丽的坨红,形状姣好的眼睛要睁不睁,活像个勾魂摄魄的艳鬼,最妙的是,这个艳鬼他还有钱有势。 旁边应召的男孩女孩还有胆子大的,忍不住靠近,看起来想坐到祝年年腿上,结果被祝年年一脚踹开,刚碰到衣服的手被迫改摸为拽,得,这下扣子又崩开两颗,正好弹到许绥之脚边。 有人看见许绥之来了,大松口气,“绥之,啊不,救命恩人,你终于来了,你再不过来,这位爷得把我这里拆了。”许绥之才看到房间里七零八落的酒瓶和碎片,旁边或立或坐地围着不少人,他问:“这是怎么了?”这人却讳莫如深地递几个他看不懂的眼神,只求他多帮忙,把房间里剩下的人都招呼走了。 许绥之只好走过去,微微低头,自上而下地看着祝年年,“哟,祝少这是怎么了,喝成这样。”谁知刚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人,就被一只温度更高的手抓住,祝年年一用力,许绥之就被迫跌到他的怀里。 许绥之看了眼埋在他颈侧的脑袋,缠在腰上的手拉也拉不开,他被迫维持着这个扭曲的姿势,难得有些恼怒,“你干什么,放手。”祝年年全作没听到,还有心情轻轻安抚怀里这条挣扎的活鱼。 许绥之累了,不和醉鬼计较,干脆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祝年年身上,乐得让人支撑他的全部重量。顶上撒下来的灯光不亮不暗,气氛一时静谧。 许绥之刚数完第二遍祝年年的眼睫毛,就看见它们齐齐震动起来,打乱了他要数第三遍的节奏,“我很小的时候……”祝年年突然开口,“曾经去过我家那个赌场,建得很好,金碧辉煌得像到了天堂,到了晚上,溢出来的光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 许绥之以为他会睁开眼睛,但是他没有,睫毛颤动之后又归于平静,“我也亲眼见过里面被摆上台面待价而沽的血汗和灵魂,过不了多久,失去他们的主人就会面色枯槁,形同恶鬼,这个时候那地方又像堆满尸骨的无间地狱。” “我家还有很多生意,都不像这个,用无法承受的失去换来堆山积海的得到。他们几个还不知道,我却很清楚。”祝年年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许绥之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才听见他呢喃似的声音,“这次我做到一半,头一次有些为难,我害怕手上沾染的鲜血会弄脏我捧在手心的宝贝,又担心一时的软弱会让我失去他。” 祝年年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许绥之,“但是我知道,小绥,你也不喜欢的,对吗?” 许绥之摸摸他的头,又摸摸他的脸,说:“嗯,我不喜欢,你做的对,我很高兴你这样做了。” 祝年年得了肯定,很羞涩地抿嘴笑了,但是他还有些不满足,又问:“那我会失去我的宝贝吗?” 许绥之不知道他说的宝贝是什么,但是他料想主角攻的东西,总是不会失去的,于是说:“不会的,你是祝年年,你想要的东西,都不需要你多看一眼,就送到你手上了。” 祝年年听了撇撇嘴,将许绥之搂得更紧了,闷闷地说:“才不是这样呢,你是哄我的。” 许绥之只好说:“好吧好吧,那我希望是这样的,好不好?”他想了想,笑着说:“祝天上人间,占得欢愉,年年今夜。” 祝年年看起来很平静,只有搂着人的双手轻颤,有些不稳。他对于自己会这样喜欢一个人,竟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他不合时宜地想,如果他能得到许绥之的喜欢,这时候就应该顺理成章地亲吻了,可是他还没有得到。 许绥之送祝年年回去之后,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这件事情,只有当地方没有拿得出手的核心产业,自身所有的实业无法支撑地方发展时,才会剑走偏锋,将赌博合法化。但是他到这个城市这么久了,全市人民已经生活得很好,这个赌场除了带来混乱和资本角逐,不会有任何好处。 他觉得,就当不愿白来一遭,他也想为这个城市做点儿什么。即使是以主角为中心的世界,还不允许别人放手一搏了吗?在他遵照剧情下线之前,先跟主角掰掰手腕吧。 有归集团会议室。 傅晏清第四次抬起手腕看时间,枕流才姗姗来迟地推开会议室的门。傅晏清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他冷冷地说:“枕总看来并不把这次的合作放在心上。” 枕流微笑道:“是我怠慢了,我向傅少道歉。但是实在是事情发生得突然,让我很震惊啊,不得不再和公司高层仔细地商讨这次的合作。” 傅晏清皱眉,“什么意思?” 枕流拿起遥控,点开电视,“傅少今天还没有看新闻吧?” 新闻里,播报员字正腔圆的声音伴随着画面传出:“据闻,大名鼎鼎的傅家集团今日曝出名下一家基金会某高层存在涉嫌贪污,收受贿赂,滥用私权等违法行为,警方已介入调查。让人不禁怀疑,管理如此松懈的傅家集团最近计划成立的慈善基金会,是否还具有可信度。” 与此同时,傅晏清和随行高层的手机频频亮起,一条条的消息接连弹出。平地惊雷,整个会议室霎时静得落针可闻,不知道谁失手打掉一个文件,响声惊醒了紧紧握着拳的傅晏清。 枕流关上了电视,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说:“鉴于傅家集团身陷舆论,有归决定暂时不与合作,至于慈善基金会,我们已经有了新的合作伙伴。” 傅晏清盯着枕流,“是谁?” 这时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走进来的人似乎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歉意道:“不好意思,你们还没谈完吗?” “谢翮。”傅晏清此时要是再不知道他被人阴了,就可以直接引咎辞职了。是他大意轻敌,只差临门一脚竟还能被过河拆桥。 16、甘愿弃子和局 233:咱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许绥之:有什么好不好的,反正主角们这么厉害,赌场就是他们还不成熟的牛刀小试,又不是什么爽点,可怜我爽点都赶不上就要下线了。 况且,许绥之感觉,他到最后可能最多也就拖延一下进度,到底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数呢。 233:可是剧情里面你只要到点下班就可以了,费这劲干嘛。 许绥之游说道:你看看现在这岁月静好的样子,三小时一消息五小时一视频的轮流轰炸,他们给我加戏加到我都快受不了了。不来剂猛药,我怎么下线,估计过个把月就能在朋友圈看到我和傅晏清旅游照了。 233听到这里,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怎么说呢,它之前是不是也觉得哪里不对来着? 许绥之在房子里踱来踱去,眨眼间几周过去了,主角那里倒是斗得如火如荼,他的绿化森林城区的会开了一轮又一轮,眼看着都要着手落地了,结果几个人跟选择性失明似的在那绕着圈地占山占地,就是不挨着他一下。 前两天谢翮还问他要不要帮忙找设备,表示他那边还有工程专家可以介绍给他,任平在旁边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说许先生的朋友真够意思,许先生就老提和谢先生关系不一般云云,这下谢翮也笑得十分开心,还留下来一块儿吃了个饭才走的。 许绥之觉得任平也不是真在乎那几个设备和专家,主要还是担心他们几个地头蛇的态度,这下子人明确表态了,总算可以彻底放心啃这块香饽饽了。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时,许绥之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失联许久的云霄打来了电话,许绥之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霎时计上心头。 许绥之约他出来,但是云霄说他想过来看看许绥之现在住的地方,许绥之就由他了。 一进屋,云霄就说了跟祝年年差不多的话:“啊,好一般,你搬去跟我住算了。”许绥之无奈地说:“我挺喜欢这里的。”云霄又说:“其实看着还不错的,但我那里肯定更漂亮。” 许绥之没再说下去,问他:“你最近能出来了?”云霄顿时做苦恼状,“真烦,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怎么过的。”云霄撇撇嘴,声音拖得长长的,“小绥,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许绥之说:“是啊,我好几次给你打电话来着。” 云霄愣了愣,他看着许绥之,说:“真的吗?” 许绥之想了想,说:“嗯……我发现了一个很好吃的餐厅,和你口味很像,想约你去吃,看见了你们队友去参加比赛了,可是你缺席了,要是你也能去,肯定会拿冠军的。” 云霄低下头,“我的手机被收走了。”他说:“小绥,怎么办,我都没有接到。” 许绥之握了握他捏得紧紧的手,“这有什么,我现在不是在这里吗?” 云霄呼吸静了一瞬,好半晌才说:“小绥,我好想你啊。”眼睛始终垂着,不敢看他似的。 许绥之觉得他怎么比以前扭捏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笑着说:“我也很想你。” 云霄勾连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显得的线条更尖锐了,但是透出来的眼神却暖融融的,他整个人要挂在许绥之身上一样搂着,拖着声音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许绥之想起正事,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等许绥之简单将事情跟他说了之后,云霄登时来了兴趣,“好啊,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我爸不是想让我学着点吗,正好借他名头方便。”他又恢复成嘻嘻笑的样子,“这么刺激的事,早让我知道,我也不会被关这么些天了。” 于是接下来几天,许绥之被云霄登峰造极的神操作惊呆了。 他先是抓着傅家基金会黑幕不放,傅晏清身陷风波,策反有归几个高层内斗,枕流无暇他顾,运作谢家几个小项目资金链断裂,谢翮行动受阻。 跟他打野一样的路数,偷袭阴人,强力输出,来去无痕。人人都知道是他,就是拿他没办法。也是他们三个被这个项目缚住手脚,云霄又不打算竞标,没有后顾之忧,竟被他得手了。 许绥之一下子能体会求贤若渴,相见恨晚是什么感觉了,他瞪眼看着云霄,震惊地说:“你做这些事也这么厉害啊!” 云霄要是有尾巴都要摇起飞了,“哼哼,我还没发力呢,他们实在是太没用了。你以后就跟我玩就好了,跟他们呆在一起,近墨者黑。” 许绥之第二次听到这个成语,这次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他不禁问:“你做得这么好,怎么不愿意进公司呢,是更喜欢电竞吗?” 如果是这样,许绥之也能理解,选自己感兴趣的事作为职业是个常见的选择。但是他是个结果导向者,对过程痛苦与否不甚在意,所以在许绥之心里,他会选择能做好的事而不是感兴趣的事作为工作。 谁知云霄想了想,说:“也不是,对我而言两个都差不多,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也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 这下许绥之不理解了,问他那为什么这么坚持电竞,明明按他家里安排的路走也可以的。 云霄说:“你当初说我游戏玩得好,成为电竞选手肯定会很厉害很帅。” 许绥之还等着他的后续,结果云霄不说话了,许绥之于是问:“然后呢?” 云霄想了想,笑着说:“你后来说我果然很厉害很帅。” 许绥之想,云霄真的因为他一句话入行,又一直坚持到现在,他愣住了,主角攻职业选择竟然和他这个背景板有关,真是不可思议。 他们的动作还是大到引得市场频频侧目,有头有脸的几家龙头企业为了一个赌场经营权公然扰乱市场秩序,争得面红耳赤,传出去都觉得脸面无光。 上面叫停了这次的项目,决定对新区中心的建设计划打算另作他用,干脆决定用在新区外围做得相当不错的绿化森林城区做个扩张,充分利用新区自带的优秀地理条件,打造第一个能源自给自足的绿色节能城区,顺应大势。 楚允气得砸了办公室一个摆件,他这次准备多年,好不容易搭上关系回来,费了这么多力气,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叫他怎么能冷静。 枕流面色平静地站在桌前,楚允冷笑道:“你要是有当初酒吧断电那股觉悟和机灵劲儿,不把动作搞这么大,现在局面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枕流听了,又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到的许绥之。当时楚允找上他,是调查到了当年他父母失事隐隐也和祝家赌场有关,他又这么显眼,这样一个关系人物离主角那么近,做什么都方便。 楚允打着给他消化噩耗的时间的旗号,擅自做主帮他请假,其实是带他去公司试用培训,后来看中他年纪轻轻就显露出来的能力,许下千般权利万般好处想让他留下,但枕流拒绝了。 时过境迁,出生起就没见上几面的父母对于枕流而言,已经成了一个符号,他心里没有楚允这样滔天的恨意可以支撑他做那些事。 况且,他知道楚允不过想要一个出头鸟,替罪羊,一颗好用的,丢掉了也不心疼的棋子来做这件势必会闹得满城风雨的事情。 枕流出了有归集团,一直向前走着,楚允的威逼利诱一点没有影响到他,幼失怙恃的生活带给他的不只有早熟的心智,还有对安稳人生的渴望。 至少现在,他正年轻,心里是从书里学得的的少年万千豪气,还不能受人摆布。 他有奖学金,还可以兼职,完全可以养活自己了,枕流一直向前走着,在心里计算余额里的数字,请的假还有几天,他想着要先去哪里准备开学用得上的东西。 枕流觉得太阳有些大,眯了眯眼,想象着即将到来的校园生活,难得有些放松,嘴角微微上扬。就是这个时候,匆匆而来的人影和歉意的问候一起朝他撞来。 枕流被扶着走在路上,心里觉得这几天自己可能真的有点太累了,不然旁边的人给他的感觉怎么像是太阳坠落,神明化成了人,不然天上的阳光怎么还没有这个人不经意的笑容耀眼,不然这陌生的热意怎么在他四肢百骸横冲直撞,让他头晕眼花,手脚发软,不得不半靠在人家身上呢? 许绥之支撑着这股重量,还以为自己伤到了人,担忧地表示可以立即带他去医院,他会全权负责的。枕流默默想,原本不用这么麻烦,你只要少对我笑一点,我就会好很多了。 枕流很轻易地就碰到了许绥之的衣角,他第一次抚摸这样上好的布料,竟然不经意地说出口了,他赶紧去看许绥之的脸色,想着补救他失礼行为的方法。 谁知许绥之完全不介意地说:“嗨,这有什么。其实都是我朋友给的,估计他们眼光高,我穿得太随便了一起出去嫌我丢面儿呗。”枕流低着头不说话了,聪慧如他,马上就明白了许绥之身边都是什么样的朋友,又有多么地在乎他,以至于许绥之被保护得这样好,不曾沾染一点世故圆滑,还是干干净净的模样。 枕流第一次知道了,喜欢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赶在一切酸甜心思之前到来的竟是自卑。书上不曾教过,又来得太快太急,以至于他一点准备也没有,给心上人留下的第一印象竟如此潦草不堪。 到了地方,许绥之抬头看了看他的住处,问:“你真可以一个人上去?”枕流点点头,目送着许绥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他看了看手里刚得的联系方式,静静地站了一会,又原路走回了有归集团。 枕流看见楚允高兴里带着轻蔑的眼神,微微笑了,接过合同,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属于他的少年时代刚被仓皇的爱点燃,就散成灰烬转瞬即逝了。 枕流脑海里闪过许多思绪,现实里不过晃了晃神,他看着楚允,不卑不亢地说:“我已经仁至义尽。”除了他的爱,本来就没有什么能让他觉得亏欠。 楚允瞪着他:“好啊,你走,你没有完成你的承诺,什么也不会得到。”枕流转身就走。 楚允阴测测地盯着他的背影,枕流是没用了。既然如此,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就不信了,这个世界会这么偏爱这几个家伙,让他们次次都能赢,他却次次都是输! 17、顺顺利利下线 许绥之下线了,当着五个主角的面。 他以为这是剧情走向正轨的开始,他做了这些事,主角们现在应该对他面露厌恶,再不济也是表情冷漠。可是他刚试探性地微微睁眼,就是抱着他的傅晏清充血的头颈和眼睛,把许绥之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他亲爹。 其他几个人许绥之瞟一眼都想爬起来替他们顺顺气,可惜他真是没力气了。 刚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许绥之还想仰天大笑两声,眼下看来还好没笑出来。他默默把眼睛又闭上了,迟钝如许绥之,此刻也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了。 时间回到两天前。 许绥之手机里出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想要知道枕流的秘密,两天后晚上去市郊废弃工厂。 许绥之看着这略显粗糙的绑架信息,心下了然。 果然233准时出现:叮叮叮!亲爱的背景板先生,你的最后一幕马上就要上演了,出于嫉妒想要探听主角受黑料的你,被绑匪用来引诱主角现身,却不幸被误杀,光荣下线。 许绥之:其实他们要是想见主角,直接约他们不就好了,干嘛这么委婉呢。 233:主角哪是这么好骗的呀,只有背景板才能胜任这种一钓就咬勾的剧情好不。不过也可能是你是主角身边走的最近的背景板了,竟然还挺显眼,这剧情就顺利落你头上了。 许绥之有点得意:那当然,就算是扮演路人,我也一定是甲等第一名。 233:这家伙怎么还骄傲上了…… 于是许绥之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两天后的剧情,连期末考试都认真对待绝不挂科,杜绝一切会影响到他的行动的意外发生。 是夜,京郊废弃工厂。 许绥之按照要求一个人来了,晚上的工厂显得格外空旷安静,“有人吗?”黑漆漆的屋子只有被墙壁反弹的回声回应他。 许绥之正纳闷难道是他早到了,还是绑匪缺乏提前准备的时间意识,就听见“唰——”的一声,顶上的照明开了,屋内霎时灯光大亮,从后面走出来一个一身全黑休闲装的年轻人,看上去三十来岁,后面跟着几个虎背熊腰的黑面大汉。 这人看着还挺面善,不像是单纯找来的绑匪,许绥之问233这个人的身份,听了也有些惊奇,说:楚允怎么亲自来了? 233也说不上来,这时楚允倒是笑了,说:“没想到还真过来了。” 许绥之临近下班,不想废话,说:“不是你约的我?要告诉我什么,快说吧。” 楚允看向许绥之身后,“我是说他。”说着又看了许绥之一眼,“没想到真就这么在意你,我随便发句话,还真就一个人过来了。”他往前走上几步,笑着说:“要是你帮我做事的时候有这么积极就好了,枕流。” 许绥之转头,果然看见枕流从背后的阴影里走出来,几天不见,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对于枕流出现得这么早,许绥之感到有些意外,但他还是适当露出些许惊讶,问:“你怎么来了。”枕流静静地看着他,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只是相当平静地说:“小绥,傅晏清他们马上就会过来了,你跟着回去,这里不安全。”又对楚允说道:“我按你说的来了,我手上有他们几个的把柄,有我在这里就够了,你放他走。” 楚允挥挥手,说道:“急什么,你知道你这位朋友为什么来么,他好像对你的事情有点兴趣,人家都按时赴约了,我却让人白来一趟,显得多没礼貌啊,你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枕流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对许绥之露出一个笑,说道:“小绥,听话,先回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你知道我不会对你说谎的,对不对?” 许绥之看着他,说:“是吗,可是你现在就瞒着我,我不相信你了。”枕流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急忙想出声,但是许绥之不再理会他,转身对楚允说:“既然是你约我出来,我想从你这里知道。” 楚允脸上饶有兴致的神情越发明显了,他忍不住笑了两声,“枕流,他宁愿相信我也不信你,看看,我早跟你说什么来着,只有我才能完全不介意你的过去,我给你提供庇护,你却就这样辜负了我。”他示意手下拿来一部电脑和u盘,递给许绥之。 许绥之开始只是按着剧情演,后来真被楚允的话勾起了点好奇心,小白花主角受能有什么不堪的过往呢?难道他和主角攻的感情迟迟没有进展,也是因为楚允口中的“过去”吗。 于是他打开电脑,当真认真看了起来,楚允还在说:“你猜猜他看完是什么反应?难得交的朋友,会不会也嫌你恶心呢……”枕流紧紧攥着拳,他看着许绥之的背影,几乎以为这是一场荒诞的噩梦,他背后冒出冷汗,闭上眼睛挣扎地想要醒来,可是手都被掐出血了,睁眼还是这场梦魇。 “这什么啊,我要看的是枕流的那部分。”许绥之从头看到尾,发现大半篇幅都是枕流父母当年为祝家做事,参与谋害楚允父亲,又被祝家灭口,车祸惨死的陈年往事。 楚允瞪大眼睛,说:“这就是!你想想,这样的父母会有什么样的孩子?”他逼近枕流,在他耳边说:“杀人犯的小孩也是杀人犯!所以啊,你还是离他远点吧。” 许绥之看着有些疯魔的楚允,他有点明白楚允策划这场绑架戏码的原因了,在他心里,孩子要和有罪的父母一起连坐,当年四家害死了他的父亲,他现在就来报复他们的孩子,所以就连他自己,也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了所有的执念和痛苦。 他又看见了在旁边想被冻住的枕流,心想难道这也会是主角受的心结?虽然枕流并不表现出来,但可能就算是小白花,心里也会有一些阴影存在的吧。于是许绥之也不打算再跟他掰扯什么废话,当下就问:“这东西只有这一份?” 楚允回头,“是啊,怎么,你想要就给你好了。”许绥之说:“真的吗?”楚允耸耸肩,“我最主要的也不是针对他,骗你干嘛。” 许绥之于是说:“哦,这我就放心了。”一边把这个u盘踩个稀巴烂。 楚允震惊地问他:“你在干什么?”枕流也抬起头,眼里还带着血丝,愣愣地看着他。 许绥之笑着说:“我还以为是枕流做了什么大事,原来就是这些和他八杆子打不着的东西,以后再有这样的,直接发个文件给我就好了,我可以替你转达,这下害我跑一趟。” 他又看着枕流,很无奈的样子,“看你紧张得,你就是你,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呢?这样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吗?”明明是自强独立的主角受,却这么不经事,真是让他恨铁不成钢。 枕流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说:“我是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还有什么资格和你做朋友呢?” 许绥之简直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原本不想理他,但是想着自己马上就要下线了,枕流执着于身份,不知道能不能和主角攻顺利发展下去,还是想替他开解下心结。 他这回看向枕流,认真地说:“身份什么的到底有什么要紧呢,我也是普通人,和他们几个做朋友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自卑的。我有受认可的成绩,我知道我是只要努力去做,什么都会做的很好的人,我想要的,会自己争取来。”他说着一边笑了,“你也是这样做的,枕流,不是吗?唯一重要的只有你自己的想法,你是很好很好的人,当然有资格被好好对待,也有资格好好对别人。” 枕流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的心好像要裂开许多瓣,又被这个人温柔地拢起来了。许绥之被暖色调的灯光照得整个人亮堂堂的,是太阳融化之后的色泽,这样的好的人却对他说,他也是很好很好的。 许绥之哭笑不得道:“你哭什么。”枕流被惊醒了,抬手一摸,摸到满脸湿润。 楚允才从刚才许绥之的行为中回过神来,怒道:“我也不是让你们来聊天的。”他招招手,后面的大汉就全部围上来,擒住了他们两个。枕流急道:“你放开他!说好的一人换一人,你冲我来就是了,他什么也没做!” 楚允冷笑道:“他竟敢戏耍我,让我很不爽,等会就连你们一锅端了。”他抬手看看表,看着工厂门口,又好像在看一片虚无:“马上就可以报仇了,终于……” 他看向许绥之,准确的说是许绥之衣服上的胸针,喃喃道:“你知道吗,这是藏品级别的宝石,他原本是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周年礼物,家道中落,它也被拍卖了,竟然几经辗转又出现在我面前。”许绥之感到不适,又听他说:“败者的财产总是被胜者收去装点他们的美人,古往今来都是常事。” 许绥之问233:他是不是在骂我? 233:嗯……其实…… 许绥之皱着眉,很不耐烦地说:“谁给我放的,什么玩意儿都往我这里丢,我不想带着了,你要是喜欢,就拿走吧。”楚允闻言,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说:“你长得挺好看的。”一句话让许绥之莫名其妙,枕流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恶狠狠地喊道:“楚允,你离他远点!”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轰隆声,傅晏清几个人出现在门口,外面似乎还围着很多人。傅晏清说:“放人,你跑不掉的。”楚允脸上看不见一点惊讶,背手站着,“我就知道你们不会遵守约定,我也没想着逃,但是你们可要想清楚了,人在我这里,一不小心……” 祝年年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楚允丢上来几把枪,说:“来,一人往自己脑袋上来一枪子儿,我就放人,不然就等着收尸吧。”就在他说话的当下,许绥之看见有人影慢慢从傅晏清后面接近,他朝傅晏清大喊道:“小心身后!”一下子靠着系统的增幅挣脱束缚,捡起枪刚想对准楚允,就被那个黑影射出的子弹击中。 外面的人听到枪声,一下子全部冲进来,将楚允和他的人全部制住,场面混乱不堪。离他最近的傅晏清睁大眼睛,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喊一声:“小绥?” 云霄马上冲出去声嘶力竭地叫医生,几个人都冲向他,傅晏清接住许绥之软软倒下的身体,不可置信地碰上血流如注的弹孔,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会的……”谢翮和祝年年紧紧地抓住许绥之的手,又去擦他嘴角流出的血沫,不停地说:“小绥,没事的,医生就在外面,你不会有事的。” 枕流一瞬间涌上的情绪的剧烈程度让身体机制为了保护他,都想要让他晕倒,但是他一直死死睁着眼,脚下不稳,连滚带爬地靠近那个闭着眼的人。 许绥之等了又等,都等到医生来了给他止血,还没下线,他问233怎么回事,233说遵守这世界的生理科学,还有一小会。 于是许绥之想了想,跟送孩子进校门的家长似的,还想嘱咐两句,就睁开眼,动了动脑袋,看了看几个人,其实现在他眼前一片模糊,也只能看个大概,他想说他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几个好好的,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可惜他还能发出来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他们听清楚没有。 到最后,还有些液体滴到了他的脸上,又被不停颤抖地抚摸着他的脸的手擦去了,耳边传来嘶哑的嗓音和一声叹息,许绥之就失去意识了。 他最后想到,任务完美完成不知道会不会有额外奖金。 18、番外 枯萎玫瑰 一间宽敞明亮的病房里,傅晏清低头雕刻着一块木头,木头在他手上渐渐成形,他便转头朝床上的人说:“小绥,马上就好了,你等等帮我看看,刻得好不好看,像不像你。” 许绥之便懒懒地应了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滔滔不绝的傅晏清。 过了一会儿,傅晏清突然有些痛苦地捂着心脏,他感到又有荆棘破土而出,穿透他的血肉,这样的情况日复一日,从未停止,不停扩张的荆棘几乎占领了他的身体。 许绥之问:“又开始疼了?”他熟练地张开手臂,傅晏清便马上过去蜷缩在他的怀里。 傅晏清忍耐着喘息,颇有些埋怨地搂紧身边人的脖颈,“你对他们倒是好,轻易就放过了,人家现在一个个过得好的不得了,连枕流那种人也有了安心地活下去的理由,却把为难痛苦留给我,你叫我要怎么办呢?” 这话许绥之已经听了百八十遍,于是他摸摸这人脑袋,敷衍地说:“所以我这不是在陪你了吗?” 傅晏清犹有些不满意:“这哪里是一回事,你知道吗,那些人说要切我的脑子,为了让我忘了你,重新做回他们的趁手工具。”他有些鄙夷,又有些不屑地笑了,“就算全切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其实一直是在我的心里的。” 许绥之便说:“你不要这样说,大家都希望你好起来……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等一个回得来的人才能叫做等,等一个回不来的人回来,只能叫疯。 他转移话题道:“不是说好了,你要替我看看我想去的地方,怎么宁愿一直待在这里也不去?” 傅晏清撇撇嘴,抱怨道:“你说好要跟我一起旅行的,飞机和船我都准备好了,还有我们要住的房子,要用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可是小绥你却爽约!” 许绥之有些惊奇,“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都不知道。” 傅晏清就说:“那段时间不是工作忙,一直待在公司,有时候太累了,只有看这些能让我放松,我还看上了很多衣服,想着要是小绥穿上了,肯定过分好看。” 他说到一半,看许绥之不信,笑道:“真的,我全部都买下来了,就放在房子的衣帽间里,想着你第二天再叫你看见给你个惊喜。” 他捧着许绥之的脸,说:“可是你总是乱跑,不听我的话,你不知道,我的心疼得都要碎掉了。” 许绥之敷衍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才很担心你嘛,一直想要你好起来。” 许绥之戳了戳他的脸,“可是你最近越来越不配合治疗了,药也不吃,这是怎么回事?” 傅晏清就说:“我有吃的,可是就算按时吃,也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其实我已经好多了,根本不需要。” 许绥之被他逗笑了,“骗人,你明明每次都会偷偷倒掉。” 傅晏清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便把头埋进许绥之的颈侧,委委屈屈地说:“我不想吃……我吃了那个药,就见不到你了。” 许绥之有些失笑:“怎么会呢?你不是说我一直在你的心里,你放心,我就待在那里,哪也不去。” “……真的吗?”傅晏清的声音带着鼻音。 “嗯!”怕傅晏清不信,他接了句:“我保证,只要你想,我就来陪你。”又不禁调笑道:“怎么又哭了,以前没有发现你是个爱哭鬼。”说着,许绥之有些累了,打了个哈欠说:“我想睡了,我要走了。” 傅晏清抓紧了他的手,想说不要走,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他还没有说出口,眼前的人就如阳光下的浮末一般消失了。 傅晏清茫然地扫视了一圈,空旷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了许绥之的身影,他垂着头坐在床边,眼睛看向那柄刻刀。他实在是太疼了,这样的疼日日夜夜不曾停息,他的身体日益枯竭,他只是不想再那么痛了,小绥会理解的吧。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动作,他怕伤害到缠绕着心脏的荆棘,惊动里面的人。在能见到许绥之后,他很少再会伤害自己了。他怕许绥之见到他难看的样子会心生嫌恶,不肯再来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这样一座城堡,它华丽而奢靡,却被遮天蔽日的荆棘笼罩,里面有一位沉睡的美丽公主,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来,于是整座城堡便跟着她一起沉睡。 傅晏清的荆棘里也有这样一座城堡,城堡里也有这样一位公主。他从来不愿意打扰他的美梦,因此也从来不曾跟他说过在脑海里徘徊了无数次的话:小绥,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可惜不是每个童话故事都能有顺利循序推进的剧情,傅晏清的童话故事就这样尴尬地戛然而止。 就算他等到心里的荆棘都开出艳丽的玫瑰,他的公主也不会再醒过来。 因为他的公主是为了救他而死的。 19、小许同志崩溃 到了系统空间,许绥之和233互相推诿一番后,喜滋滋地一块儿翻开任务评定书,先是看见了显示全部完成的剧情点,许绥之刚想笑,立马又看见了底下大大的c级评价,还没来得及出口的半截笑声就带着脸上的笑意一块儿原路返回了。 “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这时候一人一统才发现底下的结果评价,上面写着“由于背景板扮演者操作不当,导致原世界剧情偏差严重,本来应该予以d级提前结束任务,但是剧情点完成度高,最终决定评价c级。 好家伙,原本还惦记着全a奖金,现在只能说还好不是d保住了饭碗。 许绥之不可置信:“剧情点全部完成了剧情居然还会出现严重偏差,这怎么可能!” 233一个发光团子型系统,竟然脸上震惊得自带了表情,它说:“我马上去和主管系统核对。” 过了一会儿,它回来了,许绥之忙问:“这事情反映上去没有?”233说:“当然了!你都不知道,我刚才是怎样义愤填膺,愤怒至极,就差拍着主管桌子说这种从来没见过的情况肯定是搞错了!” 许绥之点点头,“没错没错。”过了一会儿意识到没听到后续,又问:“它怎么说?” 233看了许绥之好几眼,确定实在是不说不行了,才颤巍巍地说:“然后它跟我说:‘确实,主角对背景板爱的要死要活的,可不是从来没见过吗。’然后,它叫我自己去查……” 许绥之宛如被天雷劈中,霎时两眼一黑,“怎么可能!”这话他今天已经说了无数遍了,每一次都是全新的被震撼的感觉。 他们两个打开小世界查看,一打开就是傅晏清精神崩溃进了医院,许绥之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当时他血都溅人家脸上了,受刺激很正常的嘛,祝他早日康复。 但是接下来看见其他几个主角理智都被燃烧干净了似的,疯狂报复楚允和有归,让其消失得干干净净,后犹嫌不足,互相横加指责,大打出手,又自怨自艾,要死要活,其中细节,难以细表。简单来说,本来一个个光鲜亮丽的人现在跟几条疯狗似的。甜宠小世界成了以弄死对方为目的的龙傲天争霸升级流,竟然还维持着诡异的平衡。 许绥之绝望地闭闭眼,不愿再听反复出现在主角相争,家族出面劝解,或是单纯陷入疯魔自言自语里的他的名字,关了画面。 说实话,他一点儿也没感受到,硬要他来评价,他也只能说些抱歉啊,遗憾啊,祝好啊之类的话。许绥之还真当主角几个是玩得很好的朋友,话说他的大多数朋友跟他的相处模式不就是……等等,许绥之一下子被突然跳出来的可怕想法惊到了,他赶紧甩甩脑袋,给自己无辜中枪的兄弟们道歉,心道这几个主角都把他弄过敏了。 许绥之跟233相顾无言了一会儿,当下也没了多余的心情,满脑子都是被他搞砸的第一个任务。233看他难过,宽慰道:“谁的第一个任务不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么,我听前辈系统说都是这样的,没关系!” 许绥之有点沮丧:“可是他们都不是我这样,等回去被人知道了,多丢人啊……” 233赶紧说:“你可别听那主管系统胡说,这情况海了去了,光我做系统案例分析的时候没见过一千也有八百,这年头这种事儿可太常见了。” 许绥之终于感觉好了一点儿,他打起精神,痛定思痛分析道:“是我掉以轻心了,没注意保持主角距离,明明有更容易过关的身份的。” 233翻开下一个任务,说:“没关系,这一次你的身份肯定和主角走不近。”许绥之凑过去看看,也觉得有把握了。 星河里有个abo星球,星球上有个abo王国。 许绥之穿梭在雕栏玉砌的王宫里,过道上的宫人仆从见到许绥之,立即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向他行礼。许绥之熟视无睹,径直往主殿走去。 许绥之不自在地扯了扯脖子上精巧的抑制环,想着回去换一个能不戴脖子上的,不小心信息素泄露出一丝,前面的宫人就发起抖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唉,这alpha的身份也挺麻烦的。 这个世界许绥之的身份是国王最宠爱的小王子,被娇惯得顽劣乖张,无法无天。他一边跟着领路宫人,一边翻看着剧情大纲。 这个世界的主角攻霍诺德是帝国战功赫赫的将军alpha,主角受姬恩是思想前卫的贵族omega,天下苦残暴的帝国皇室久矣,于是他们推翻皇室,废除君主制,建立联邦政府,可以说是共创盛世的灵魂伴侣。 在大纲里都看不见许绥之的名字,可见这次他背景板的程度。许绥之这次的任务同样简洁明了,霍诺德被国王指婚给许绥之,许绥之不得不接受,之后还因为作恶多端被主角连着倾倒的王室一同踹开,许绥之下线。 许绥之下定决心力挽狂澜,这次他吃一堑长一智,专注立好人设,绝不节外生枝。他就不信了,这样的剧本还不能找回场子。 此刻许绥之走进殿中,即使面对帝国国王,他也并不行礼,直接叫道:“父王。”周围的仆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对此司空见惯,许绥之平日的地位可见一斑。 王座上坐着的是这颗星球包括很多攻打下来的小行星的君主,许惟。他看见许绥之进来了,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对他微微伸出手,道:“绥儿,到父王这里来。”许绥之好像没听见一样没动,许惟于是叫所有人都出去,又示意许绥之过去。 许绥之不乐意地说:“父王,我已经是个成年alpha了。”许惟笑道:“成年了难道就不是父王的孩子了?”许绥之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上去坐上王座,依靠在许惟怀里。 许惟眉眼锋利,不怒自威,岁月在他脸上没什么积淀,能生出许绥之这样长相的孩子,外貌这方面确实没得说,可惜没有人敢抬头看他,所以整个王国里,也没多少人发现这个事实。 许惟并不是一位英明的君主,正相反,他残暴不仁,薄情寡义,刚愎自用,平日以折磨人为乐,亡国之兆他十占七八。 唯一令人意外的是许惟不近酒色,还不算荒淫,不过这也不是因为什么坐怀不乱,而是许惟压根没把他们当人看。在他眼里,后妃是繁衍的工具,子嗣是必要的结果,他从没对此生出过什么情欲。 即使是自己的孩子,对许惟来说,也和牲畜奴仆区别不大,唯一能让许惟将之放到和自己平等位置上疼爱怜惜的,也只有许绥之了。 许绥之问道:“父王找我什么事?”许惟抚摸着许绥之的头发,说:“绥儿长大了,也该找个人照顾你了。” 许绥之撇撇嘴:“现在的仆人们伺候得很好,我不需要更多了。” 许惟失笑道:“我是说该为你物色成婚的人选了。” 许绥之有些惊讶,他记得这段剧情没这么早啊,正想拒绝,又听见许惟说:“霍诺德将军得胜归来,我问他想要什么奖励,他说。”许惟顿了顿,抚摸着许绥之头发的动作愈发怜爱,“他想要我的一件最珍贵的珍宝。” 许惟捏了捏许绥之的脸,笑道:“我最珍贵的宝物,不就是我的小王子吗?” 许绥之心道,父王您确定他说的不是那柄“帝国之心”剑么……有了帝国之心,就能指挥拥有帝国最大力量的星舰群,在整个星际里也算顶尖的存在,这种力量历代只被国王所有,他是想夺权啊! 许惟说:“我本想拿帝国之心敷衍的,但是回来转念想想,让他做你的王妃也不错,他能保护你……”许惟看着许绥之,又好像看着一片虚空,他的宝贝,如果没了自己的庇护,该要怎么办呢? 许绥之皱眉:“可是父王,他也是alpha,怎么做我的王妃?” 许惟笑道:“绥儿不必担心这个,如今alpha和alpha在一起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再帮你物色好的omega就是了。” 许绥之心想许惟真没把霍诺德当人啊,要知道,现在全星际都是实行一夫一妻的,何况霍诺德这样的功劳和地位。 等父子谈完,许绥之便告退了,许惟又叫了许绥之一声。 许绥之于是回头,看见许惟的面色被光线分割得半阴半明,他独自坐在华丽空旷的宫殿中央的王座上,被绚丽的霞光笼罩着,本身就像是帝国暮年的一场盛大黄昏。 他的眼神里似乎包含着很多情绪,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像随时要被历史潮流卷走的一个符号。许绥之心里油然而生起一阵血脉相连而感受到的悲伤。于是他不禁快步走过去,像真正依恋父亲的孩子一样,将头伏在许惟的膝上,轻声说:“父王,请您保重身体。” 许惟也轻声回应道:“去吧,我的孩子,有父王在。” 20、顺利的开门红 许绥之最近有点忙,没几天,就陆陆续续收到各种狐朋狗友或震惊或怀疑的消息:你要订婚了?真的假的?就这么乖乖听话了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这不,就数狐朋狗友之最,祁家小爵爷祁稔最为大惊失色:“你才多大,怎么就要订婚了,还是和霍诺德?和那种没意思的家伙结什么婚,你怎么能就这么答应了?”说着说着,竟然为许绥之抱起不平了。 祁家是首都星周边几个星球的统帅,算是封疆大吏,早年间还被赐封世袭爵位,是货真价实的贵族,祁稔身份高贵,说话只按着自己的心意来。 说得对啊!许绥之心想,这几个损友竟然偶尔还能说几句好话,霍诺德性格冷漠寡淡,或许适合做个被敬而远之的上级,但不适合结婚,起码不适合和他结婚。 要不是剧情明确要求,他才不淌这趟浑水呢,只可惜任务身份受限!许绥之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他还得维持人设,装作满不在乎地说:“结就结了,有什么区别,难道他还能管得了我?” 祁稔一听,得了,看来以后该怎么玩还怎么玩,他心里有谱了,面上也轻松起来,调笑道:“我就知道你不喜欢,那你这订婚宴会选在你的红塔呢,还是王宫?要是想给霍诺德点颜色看看,王宫可不好布置。” 这就是许绥之被问到最多的第二个问题,他烦恼地摆摆手:“让那些礼官去费心吧,我也没心情想这些。”上次他让人去问霍诺德,别来烦他,谁知对方说“一切都听殿下的。”比他还不上心。 祁稔知道他现在心烦,也就不提了,开始谈起他最近定制的飞行器,邀请许绥之去兜风。其实两个人都清楚说是兜风,实则飙车,不过在这世界应该说是飙飞行器。 过了一会儿,有仆人拿上来一大束鸢尾花,说是霍诺德将军送来的。这花许绥之这几天已经收了好几束了,因他摸不清霍诺德的想法,不好轻举妄动,吩咐人找个地方插上就不管了。 祁稔倒是有些新奇地说:“这样湛蓝色的鸢尾花倒是少见。”仆人便答道:“听说是霍诺德将军特意培植的,似乎废了不少功夫。”许绥之挥挥手,仆人便退下了。 他回到大门,答复等候着的霍诺德,霍诺德问:“殿下有说什么吗?有没有提起我?”他摇摇头,回答道这些天已说过多次的话:“没有,和往常一样。” 霍诺德听完垂下头站了一会儿,最后看一眼红塔的方向便离开了。这个仆人看着霍诺德的背影,觉得这位将军行径实在奇怪,不过他也尽职传达了霍诺德的意思,也不再多想,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要说许绥之住的地方虽然叫红塔,但说是城堡更为恰当。只是因为某一天突然从星际降落一块一人高的陨石在城堡后花园,其外形酷似一块巨大的红宝石,里面似乎蕴藏着巨大的能量,竟不落地,缓缓飘浮在院子中央。许绥之觉得新奇,便给它修了塔围了起来,这件事闻名一时,许绥之的城堡也被叫做红塔了。 礼官抓耳挠腮地想了几日,最终上书建议订婚宴会就在红塔举行,书文上言之凿凿:天外之物见证天赐良缘。许绥之在许惟那看见了,也不禁抖抖鸡皮疙瘩,想这礼官为了想吉祥话,也算是绞尽脑汁。 他的想法要是被几位官员知道了,肯定要叫屈,本来亲贵结亲就要大费周章,加上许绥之又是最受宠爱的王子殿下,霍诺德又是势头正盛的帝国将军,这两位不上心就算了,他们哪敢敷衍? 过了不久,就到了宴会的日子,说实话许绥之这几天除了收花,也没见过霍诺德。他知道主角攻对这场婚事也不情愿,也不指望别的,只希望霍诺德等下能配合下他完成剧情点。 时间差不多了,许绥之理理袖口,走向宴会厅。 还没等走到,就听见离得不远的楼梯拐角处传来几道说话声,听起来不太客气。“霍将军,你如今见到本殿下,也不行礼么?”“八王子殿下可能还不知道,如今这位霍将军风光得不行,打了胜仗,又搭上了您弟弟,心气高也是正常的。”霍诺德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并不理会。 这几人平时就没少受霍诺德冷眼,还拿他没办法,一时更是恨的牙痒痒,八王子许宁最讨厌听到他这位受尽宠爱的弟弟的名字,皱眉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狗仗人势,就不懂规矩了。” 许绥之替他这位看不清形势,只顾着嘴上逞能的八哥叹口气,他都有点理解主角要推翻皇室的想法了,如今贵族和官员愈发阿谀腐败,想来国家将来若要交到这群人手里,有十个开挂的主角坐镇也是要败光的。 许绥之脚步不停地走出去,那些人一看到他,立刻就噤声了,许绥之只当作无意间碰见,笑道:“八哥也来了?真令我意外,看来前阵子被父王罚的禁足是解了。”八王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假笑道:“弟弟订婚,哥哥我怎么能缺席?” 许绥之不再理会他,看了眼旁边的霍诺德,说:“宴会就要开始了,还磨蹭什么呢。”霍诺德只看了他一眼就垂下眼睛,睫毛轻轻地颤了颤,许绥之心下惊奇,他怎么从这人脸上竟看出了名为委屈的情绪?好像在说:明明是这几个人不让我走的。 他眨眨眼,只当自己眼花了。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发现霍诺德没跟上来,只得停下脚步,不耐烦地说:“还不跟上?”霍诺德猛然惊醒一般,走到许绥之身边,和他一起走向宴会厅,看着又恢复成平常冷硬的模样,只有另一侧的手悄悄收紧。 许宁几人对视几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许绥之竟肯帮霍诺德出头,难道这位小王子还真看上霍诺德了?要两人互相不对付也就算了,现在看来竟然没这么简单,毕竟这两位也算是强强联姻,一时间几人心里千回百转,暂且按下不提。 到了地方,许绥之马上就被过来寒暄的人围上了,被一起围上的还有霍诺德,这二位的交友圈一向不挨着,今天宴会的两位主角竟就这样被挤散了,估计这会儿两拨人心里都觉得自己在为他们着想。 许绥之倒是无甚所谓,霍诺德却马上表情不好看了,只有他身边的副官隐隐约约知道,恐怕带头的几位下属要遭殃了。不是他不仗义不提醒,将军凉凉的眼神一扫过来,他也不敢说啊! 许绥之一边应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一边问233:主角受到了没? 233雷达扫一圈,马上说:来了来了,就在前面,检测到有人向他靠近,剧情点应该快到了。 许绥之便借着拿酒的动作,朝那边瞥了一眼,暗暗观察。主角攻受就在这次订婚宴会相遇的,姬恩因为早年流落在外,后来才被接回去,姬家几个小辈带着头地不待见他,想让他在这次宴会出丑,得罪许绥之。 可惜他们想借刀杀人,许绥之却是自问没能力动主角受的,而且主角攻也会出手相助,只好让他们失望了。 果不其然,不久后那个方向就传来惊呼和骚乱,许绥之觉得这场面怎么莫名熟悉,上个世界是不是也有来着?他拨开人群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看见一身狼藉的姬恩,边上站着不知道哪家权贵的小辈,掩着嘴说:“哎呀,姬恩,你也太不小心了,这样的日子……” 许绥之回头找了找,发现霍诺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他身边了,正盯着姬恩不知道在想什么。许绥之在心里和233击掌,一切顺利,主角相遇,英雄救美,虽然略显老套,但是仍然经典! 于是他示意霍诺德:“去帮帮忙。”霍诺德从盯着姬恩变为盯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许绥之想了想,确实是有点突兀,便递了个台阶,“毕竟你现在也算半个主人了。” 霍诺德的瞳孔一下子放大,耳垂红得滴血,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带着姬恩上楼整理了。 剧情点显示完成。许绥之还在为这开门红高兴,顺着好心情多喝了几杯酒,他想,这次肯定水到渠成了。 闹哄哄的宴会结束后,他晕乎乎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由仆人伺候洗漱了,一下子倒在床上,沉沉睡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霍诺德打开房门,他看着脸颊红扑扑的许绥之,忍不住上手轻轻摸了摸,他回想着今天许绥之说过的话,禁不住嘴角勾起,不常笑的脸露出笑容,竟显得相当温柔。 他想,他的小王子还是这样可爱善良,可是已经不记得他了。 21、奇怪的主角们 许绥之做了个梦,梦里他是头戴金冠的混世魔王,拳打主角受,脚踢主角攻,两个主角灰扑扑的匍匐在他的脚下,他看了不禁仰天大笑出声。 但还没等他多笑一会儿,这两个灰扑扑的小人摇身一变,成了比他还大十倍的巨人,站在高高的阶梯上自上而下俯视他,大手一挥,就剥了他的华服金冠,把他踢到鸟不拉屎的荒星上孤独终老。许绥之最后看见主角攻将他的金冠戴到主角受的头上。 许绥之还没来得及对此作出什么反应,233一下子出现在他面前,又惊又喜向他道贺,说是任务完美完成,周遭立马出现了鼓掌的人群,连拽拽的主管系统也对他笑得春风满面,殷勤地将他领到大boss面前,大boss就笑眯眯地递给他一个比刚才的金冠还要闪亮的奖杯。 他成了金牌员工!许绥之笑得仿佛心智有障,心满意足地睁开眼想仔细看看奖杯,却只看见面面相觑的仆从。 “……更衣吧。”仆人们听从吩咐,井然有序地行动起来了,他们默默地想,或许殿下也没这么讨厌将军,他们好久没见到殿下这么开心的样子了。 许绥之刚打着哈欠下楼,就有人请示道姬恩少爷来为昨天的事情道谢。许绥之估摸着他是来见霍诺德的,就问他在哪,仆人说:“将军一早就去军部了。” 许绥之觉得这主角受真不会找时候,但凡早点来呢,说不准还能碰见霍诺德,他又还在睡觉,不用见他还能让主角单独相处,两全其美。可姬恩偏在他刚起床的时候来,他一个背景板单独见主角受算怎么个事儿? 许绥之刚想说不见,谁知233突然冒出来说:新的剧情点出现了,你因为主角受昨天在你宴会上惹事心生不满,趁主角攻不在欺辱他。 许绥之不由得想起昨晚的梦,又自然而然地想起梦里的结局,他勾着唇笑了笑,对仆人说道:“让他进来吧。”想了想,又补充说:“把他带到餐厅来。” 姬恩一进去,看见的就是许绥之睨着眼坐在餐桌旁,散漫地靠在椅子上的场景,清晨的阳光透过他背后的窗户一照,许绥之整个人就跟发着光一样。姬恩想,原来真的有人是可以被毫无道理地偏爱的。 许绥之注意到他,抬起眼冲他招招手,本意是想叫他过来,谁知姬恩立即快步走到他身旁,单膝跪地亲吻他的手。 许绥之一下子把手抽了出来,他又惊又怒:“你做什么!这是对女士的礼节,你是在讽刺我?”姬恩的脸一下子涨红,慌张道:“不是的,殿下……” 姬恩不愧为让主角攻都神魂颠倒的omega,貌若好女的巴掌小脸上连羞愧充血都呈现的是玫瑰般的色泽。可惜就算是这样的极品omega,在许绥之眼里也是个男的,他半点没有怜花惜玉的心情,嘲讽道:“果然是从穷乡僻壤领回来的,半点规矩都不懂。” 姬恩脸红更甚,他心里不停责怪着刚才那个仿佛被蛊惑一般的自己,竟然在殿下面前如此失礼。 仆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穿梭在许绥之周围替他布好餐具,正要给他铺上餐巾,被许绥之制止了,他撑着脸看着姬恩,说道:“你既然见我了,要是出去了还是这么没有礼数,岂不是丢我的脸?” 许绥之吩咐道:“你们都出去,今天让姬恩少爷来服侍我,本殿下亲自教他点规矩。”仆人们立刻退出去了。 许绥之看向半天没反应的姬恩,不耐道:“还愣着干什么?”姬恩马上回神,顺从地替许绥之铺上餐巾,又起身替他布菜,许绥之打定主意要折磨他,懒洋洋地说:“喂我。”姬恩只停顿了一下,便将细心切好的鱼肉用汤匙盛着,喂到许绥之嘴边。 许绥之不动,只垂着眼向下瞥了一眼,姬恩就跪下了。许绥之这才张嘴,吃下了他抬起手递来的食物。不知道是不是主角都特别逆天的原因,姬恩在喂饭这方面也显得格外有天赋,许绥之几乎不需要提示和停顿,姬恩就会适时地给他擦擦嘴角或者送上下一口,节奏掌握得刚刚好。 许绥之挺受用的,只是吃着吃着,闻到一阵雪松清新的木头香味,绕着许绥之打卷,明明应该是清冽孤高的味道,此时竟显得很缠绵。 许绥之皱皱眉,他先是环视了餐厅一周,确定今天并没有摆放这种或类似的植物,然后低头看向脸上晕红得厉害的姬恩,捏着他的下巴让他转头,看向他贴着抑制贴的地方,问道:“你抑制贴没贴好?”他碰了碰抑制贴的边缘,许绥之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这行为是很出格的,姬恩的身体因为许绥之的触碰颤抖起来,声音几不可闻:“贴,贴好了的……”很羞耻的样子。 太近了,姬恩想,他离殿下实在是太近了,明明殿下的信息素一丝都没有泄露出来,他就激动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 许绥之只以为他抑制贴失效了,收回手,嗤笑道:“你们家连好一点的抑制贴都不给你吗?看你可怜得,本殿下赏你就是了。”他抬起脚尖踩在姬恩的膝盖上,“我给你恩赏,你就是我的东西了,我要你每天都过来伺候我,好不好呀?”其实这话说的没有一点道理,只是他是许绥之,就显得天经地义了。 姬恩低着头,看不清神情,许绥之只能看见他紧紧握拳的手,心里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主角受现在肯定气的不行,许绥之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果然看见姬恩泛着水光的眼睛,看,都把人气哭了。 姬恩问:“为什么……”刚开了个头,就没了下文,许绥之以为他在问为什么欺负他,歪歪头,神情是天真的残忍,“哪有什么为什么,你要违抗我吗?”姬恩忍不住抓着许绥之的裤脚,喃喃道:“遵命……殿下。” 剧情点显示完成。 打发走了姬恩,许绥之就接到了祁稔的消息,问他晚上要不要跟他去玩,许绥之正好想少接触霍诺德,就答应了。 到了晚上,霍诺德回到红塔,他回想着副官说的话,“殿下喜欢热闹,不爱受约束,肯定不喜欢强势的伴侣,将军不妨顺着殿下心意来,日久天长,肯定可以打动殿下的。” 霍诺德是百年难遇的将才,最通纵横捭阖之术,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呢,他深吸口气,走进去,里面却空荡荡的,没有他日思夜想的人。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轻飘飘地扫了旁边的仆人一眼,仆人就有要被刺个对穿的感觉,禁不住战栗起来。 包间的门被狠狠踹开,霍诺德一身肃杀地走进去,就看见最中央的许绥之身边围满了花红柳绿,旁边的贵族公子们一起哄,就有胆大包天的omega要给许绥之嘴对嘴喂酒,霍诺德目眦欲裂,冲过去抬脚就踹,才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浓郁信息素味道,这些应召omega竟如此放荡不堪,连抑制贴也不贴。 见到有不速之客闯入,当即就有人不满地站起来,可见到霍诺德的脸和神情,又默默地坐下了。 这个时候的霍诺德闻起来就像沸腾的烈酒,浓郁的龙舌兰辛辣香气和火焰般的滚烫热度将许绥之整个笼罩起来,看向其他人的眼神比被入侵领地的孤狼还要凶狠。 跟着霍诺德进来的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官将人制住,在场的都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连祁稔也愣住了,一声“大胆!”在嘴里绕了几圈,还是没吐出来。 霍诺德冷冷地扫了他们几眼,抱着人出去了。到了下面,他叫驾驶舱的人出去后,将许绥之放到后座上,只看了无知无觉闭着眼的许绥之一小会,就再也忍不住似的紧紧将他搂在怀里,一遍一遍亲吻着他,几乎是啃咬的力道,还嫌不够,把许绥之脖子上的抑制环解开,尖尖的利齿在他的腺体周围危险地徘徊。 一下子狭窄的空间里仿佛开满了不知名的鲜花,把辛辣的酒味都中和得温和许多,一个alpha的信息素竟然比姬恩的还要辗转缠绵,许绥之觉得有损威严,平日里一向约束甚严,除了刚来的几天不习惯,后来再也不肯轻易露出半分。 霍诺德被激得眼睛都红了,alpha之间信息素碰撞的本能排斥没感受到,本能的独占欲倒是愈演愈烈,理智都快被烧尽了。 什么徐徐图之,什么来日方长,霍诺德现在全都抛在脑后,只疯狂地想不管不顾地将许绥之和他关在一处,要用最坚固的锁链,只有他们两个人,最好连在一起,永远都不能分开。 这动静就算是被诅咒的睡美人也该醒了,许绥之微微睁眼,就看见霍诺德阴沉的脸和通红的眼睛,腰上的一双手臂像钢条一样,他皱眉道:“你干什么?”霍诺德毫不掩饰的霸道信息素将许绥之从头到脚都染上了味道,跟猛兽宣示主权似的。 许绥之也是极优alpha,好险没被影响,勉强压下本能传出的被臣下挑衅般动作的不悦,可能他一脉相承了许惟的性冷淡,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霍诺德是不是易感期提前到了。 刚想开口,许绥之就闻见了他自己的信息素,一下子瞪大眼睛,摸上空荡荡的脖颈,当下恼怒地扇了霍诺德一巴掌,“谁允许你动我东西的?”霍诺德被扇偏了头,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回来,许绥之现在的脸色他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垂着脑袋默默帮人把抑制环戴上,又低声道歉。 许绥之这才感觉好些了,他偏过头不想理会霍诺德,一时空气相当安静。 过了一会儿,传来霍诺德低低的声音,“你为什么不回家?” 许绥之连纠正他的称呼的耐心也没有:“关你什么事,你管得着吗?” 又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回应,许绥之以为他识趣了,结果霍诺德很难过似的,用更低的声音说:“我们不是结婚了吗?” 许绥之震惊得脖子都快扭断了,看着委屈巴巴抓着他一根手指的霍诺德,再三向233确认这个人确实是主角攻。 他自认和姬恩长得很不一样,就算比他喝的还多,也不应该认错的。 22、被吓坏的小许 霍诺德自那晚之后,呆在红塔的时间就大大增加了,美其名曰放婚假,实际上每天跟许绥之面对面干瞪眼,许绥之一要出门就施施然跟上,美其名曰履行王子妃的义务。 他怎么不知道王子妃还有这个跟屁虫义务? 许绥之有时好不容易趁霍诺德不得不分身处理事务的时候出溜,结果往往没一会儿就能看见他款款而来的身影,看来红塔一干人等已经在纨绔王子和实权将军间做出了选择,真是家贼难防。 但令许绥之不解的是,他偶然发现身边常用的几个人换了,去问霍诺德,就听他说去军部了。许绥之顿感惊奇,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红塔如此人才辈出,竟能组团去军部供职。霍诺德便很无奈地摸摸他的头,一一向他解释这是谁的眼线,那又是谁的奸细。哦,原来是去军部大牢了。 其实许绥之想说他并不介意多几个下线助攻,但是想到霍诺德这个主角攻也在这里,未免影响,也就不提了。 精挑细选的新仆确实对许绥之忠心耿耿,可惜对霍诺德更言听计从,许绥之很快感知到,他的自由度已不知不觉地大幅降低。 这世界果然没有霍诺德这个亲儿子想做却做不到的事,许绥之被迫每天跟他两看相厌,心里不停地称赞做出让亲儿子之二姬恩天天来的英明决定的自己。 霍诺德第一天看见姬恩的时候挑挑眉,第二天看见姬恩的时候皱皱眉,第三天还看见姬恩的时候,脸色就很不好看了。 这个不好看的脸色在发现姬恩总是用omega天生甜腻腻的嗓音对着许绥之撒娇时候彻底坍塌下来,很不客气地问他未经通传是怎么进来的,结果姬恩长而卷的睫毛颤了颤,很羞怯似的瞄了眼面无表情的许绥之,掏出了许绥之的权限卡,霍诺德脸色霎时黑如锅底。 后来,最常见的场面从许绥之跟姬恩说话,偶尔应付霍诺德变成了姬恩跟霍诺德谈话,只有偶尔才有机会跟许绥之说上几句了。 许绥之在他们谈别的事情时大部分时候听不懂,谈论他时大部分时候不想听,乐得不开口。毕竟姬恩不是不学无术的草包,还和霍诺德是天作之合,大部分时间他们还是相谈甚欢的,霍诺德很欣赏姬恩的一些见解,甚至表示可以给他在军部安排一个职位。于是许绥之欣慰地点点头,主角间的关系总算突飞猛进。 谁知正和对方说着话两人马上望向他,倒吓了许绥之一跳。姬恩见他面色不虞,下意识就想跪下,被许绥之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开玩笑,他会犯在主角攻面前欺负主角受这么低级的错误吗?剧情点都还没走完,他还不能这么早下线。 许绥之翻看了下今天的剧情点,又是欺负主角受,他同情地望了眼姬恩,顺势提出要和他出去走走。霍诺德面色晴转多云,姬恩哪有不同意的,低眉顺眼地应下了。霍诺德不是傻子,哪会不知道姬恩看许绥之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在心里冷笑不已,正要开口,就听见姬恩说:“请将军放心,我会照顾好殿下的。” 霍诺德有些怔愣,他看着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许绥之,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答应了。 到了地方,许绥之下了飞行器,带着姬恩走进一个明亮的露台,往下望去,是中心城最好地段的繁华景致。此刻这里只摆了一张桌子,围了几个人,显得很是宽阔。 都是和许绥之玩得好的狐朋狗友,一见他来了,全都凑过去打招呼,很快看到跟在许绥之身后姬恩,都纷纷愣住了,看向许绥之,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似的,要让许绥之来介绍。 不过姬恩现在的身份的确取决于许绥之的说法,于是他说:“最近新收的小玩意儿,带出来玩玩。”几个人更加面面相觑,许绥之平时要什么玩意儿没有,怎么就看上了他?在场有些人心里转了几个念头,姬家几个如今斗得如火如荼,视姬恩更为眼中钉,但姬恩要是被许绥之护着,那…… 他们揣摩着许绥之的意思,不禁频频打量姬恩。姬恩见人都看他,有些害怕似的,垂着头往许绥之身后躲。 许绥之以为他不堪受辱,心想这才哪到哪,便说:“好了,别站着了,不是喝下午茶?”几个人这才收回目光,带着许绥之过去。 刚坐下没多久,祁稔就打头说:“自从你上次被你家那位气势汹汹领走了,几次邀你不来,难不成如今真就被架住了不成?”顿时有人笑出来,有人应和出声,气氛活络不少。 许绥之想到就烦,听到祁稔对霍诺德的称呼更是恼怒,哪里肯承认,嘴硬道:“就凭他能管我?” 旁边有个家里新封爵位的少爷笑道:“这可不好说,殿下如今可比以前难请多了,上回有几个omega,简直了,一看就觉得殿下肯定喜欢,谁知我打电话过去,接的人竟是霍将军,那语气冷得,殿下平时竟受得了。” 风流倜傥的王子殿下竟成了妻管严,一群人嬉笑更甚,在座的没有关系疏远的,就这样拿许绥之打趣。许绥之深深地觉得丢面子,梗着脖子说:“我不知他竟这般胆大,回去定要和他算账的!况且,omega有什么趣儿,无非都是那些花样,我只是觉得腻了。” 坐在许绥之身边的姬恩突然失手打碎了一个杯子,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被他吸引过去,顿时有人笑说:“可不是,看来如今殿下也不缺omega了,这不是已经有了现成的?” 许绥之听见这话,嗤笑两声,抬手捏了捏姬恩的后脖颈,触碰到抑制贴边缘,姬恩立即颤抖起来,薄薄的脸皮上浮起一层红晕。 原来如此,几个人都心下了然,要说姬恩也是级别不低的omega,这样一味勾引,难怪殿下也多看几眼。 祁稔虽然和姬家小辈没什么交情,但是也一贯看不上姬恩,现在更是厌烦,当下呷一口茶,便道:“说什么呢,要做殿下的omega,也得看看配不配。”他对许绥之说道:“小绥,你要想玩,人有的是,正好等会儿我带着你,就让姬恩少爷先回去吧。” 许绥之觉得也没什么意思,没说话,听到最后半句,被提醒了,拉下剧情点进度看了一眼,一看登时吓一跳,那一行小字由黑转红,开始剧烈波动,真有点字字泣血的味道在。 他赶紧想叫233,怎么出现异常也没个动静,就听见姬恩突然开口,“殿下,我有点儿不舒服。”许绥之以为是他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把人欺负过头了,虽然没想出个所以然,还是有点紧张,于是便带着姬恩起身,说带他去看看医生,今天先到这。 祁稔看向姬恩的目光一下子阴沉下来,坐着的几个人对看了几眼,心里都打了个突,原本只是开玩笑,但看殿下的态度,姬恩可不单纯像个小玩意儿啊,有和姬家另几个小辈交好的,这下子脸色也差了。 许绥之带姬恩上了飞行器后座,嘱咐好司机,便问姬恩:“你哪里不舒服?”姬恩的脸红得不行,不知道为什么,许绥之见到姬恩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这副模样。 姬恩颤抖地握上许绥之的手往后带,许绥之一开始不明所以,后来手都快要被带着覆到姬恩腺体上了,才反应过来猛地抽出,说:“你腺体不舒服?”那这事可大了。 姬恩看到许绥之的反应,有些可怜地垂下眼睛,嗫嚅道:“我不知道,有一点热,殿下要不要试试……” 许绥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试什么?”结果姬恩越凑越近,一双眼睛和唇都水润湿亮,看着既求人怜爱,又吸人精气,他重新握上许绥之的手,喃喃道:“信息素,殿下的……要不要和我试试?我听别人说,会很舒服的。” 现在轮到许绥之脸充血了,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他一把推开中了邪似的姬恩,叫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你也信!”姬恩直接被推下了座椅,飞行器后座十分宽敞,姬恩跌倒在许绥之脚边,还不死心,跪在许绥之身前,直起身来,想要搂着许绥之的腰,一边说道:“不是吗,殿下,和别的omega……在一起的时候,都玩些什么花样,嗯?是什么样的感觉?” 许绥之吓得直接踩在他的腰腹上将他推远,怒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再发疯,对本殿下不敬,我就把你丢下去!” 姬恩被拉远了,脸上还是靡丽的色泽,他看着踩着他的一粒灰尘都没有的精致皮鞋,往上是形状优美的腕骨和被考究布料包裹得笔直修长的小腿,姬恩不禁双手握上许绥之的脚腕,手上温度越发滚烫,许绥之不禁瑟缩一下,却被他握紧,不能动弹。 姬恩眼神迷离,痴痴笑了:“殿下,我会很乖很乖,无论殿下想怎么做,我都不会反抗的,肯定比所有omega都做的好,殿下看看我,好不好?” 许绥之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简单的震惊来形容了,他觉得自己要裂开了,简直想要大声呼救,好在天助他也,在他终于忍不住要把姬恩丢下去的时候,姬恩自己晕过去了。 见了家庭医生,说姬恩这是假性发情了,给他打了针抑制剂,姬恩身上的滚烫温度和红晕终于慢慢地褪下去,呼吸逐渐平稳起来。许绥之默默希望他正常的神志能跟着一起回来。 许绥之身心俱疲,叫人送姬恩回去后,就回了红塔,一脚深一脚浅地回了房间,睡了过去。 睡前他终于联系上了233,严厉谴责他的擅离职守,差点出了大问题!233委屈地说:我今天下午开始就突然被强制断联了,怎么也过不来,刚刚才修好了故障。 许绥之觉得今天实在是邪门,好在剧情点又恢复了正常,显示完成。他架不住困意,沉沉地睡了过去。睡着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他短时间内都不想看见姬恩了,霍诺德现在在他眼里都显得可爱可亲得多。 霍诺德脚步轻轻地进来,又轻轻地搭上许绥之的手,闻见了一股很淡的雪松味,许绥之已经清理过,因此只剩下了实在缠人的一点点,但已经足够让他想把这味道的主人撕碎。 他当然知道姬恩可不是什么纯洁善良的小白兔,而是择人而噬的毒蛇,因为他们本质是一类人。所以他只消一眼就知道,有姬恩在和有他在的结果是一样的,许绥之身边再也不会出现多余的人。 他哪里舍得真的招小绥厌烦,在小绥没这么排斥他之前,不妨先借他的手段一用。 23-30 第23章 不平静的生活 许绥之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原因无他, 首都星最近不太太平,霍诺德每天早上临走前,都要再三嘱咐许绥之这几天少出门,出去一定要带着他从军部拨来的士官, 一定要许绥之再三保证了才肯走。 除了这个尚在暗处发酵的形势, 还有个在明面上爆炸的大新闻。随着许绥之老祖宗打天下的开朝元老世袭贵族姬家老爷病中骤然离世, 早就争得你死我活的几个小辈却突然开始低调起来,近乎销声匿迹。过了几天姬家下任家主继承礼上,从帘子后面从容优雅地缓缓走出来的竟是姬恩。 那一瞬间所有人脸上的神色可谓是精彩纷呈,还有人立马看向许绥之。 手握剧情的许绥之其实有些预料,但没想到会发生得这么早, 身为Omega的姬恩能走到这一步,可想而知他的手段, 况且, 他隐约知道霍诺德也出了不少力,许绥之回想了下这些天他对姬恩的态度, 忍不住玩味地笑了。 许绥之代表许惟观礼,祁稔当然跟着来了, 他面有嘲色, 语气不大好:“真是会装模作样。”许绥之抿了口酒,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对他怎么这么大意见?”和主角受做对的下场不太好, 他不想祁稔走上这条炮灰路, 决定劝劝他:“人现在身份不同了,你看不惯, 不搭理他就是了,面上别过不去。” 祁稔更愤愤不平:“他对你……”话还没说完, 姬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脸上笑盈盈的,跟他们打招呼,然后说想跟许绥之单独说说话,祁稔听了马上就要发作,被许绥之拉住了,他递给祁稔一个眼神,手上用了些力气,祁稔低下头,不情不愿地走开了。 姬恩带着许绥之到了后面一个没人的长廊,笑得意味不明:“殿下和祁稔少爷的感情真好。”许绥之没理这有些莫名的开场白,等着他进入正题。 谁知姬恩真就抓着这问题不放,许绥之听他后面的语气不太对劲,斜了他一眼,“祁稔是我朋友,你别找他不痛快。”亲疏一目了然。 姬恩感觉身体里好像有股邪火在熊熊燃烧,浓烈的破坏欲几乎压抑不住,他的手把自己掐出了血,他说:“好,我都听殿下的。” 许绥之于是神色放松了点,难得关心道:“你身体好些了?”姬恩有些怔愣,犹如当头淋了一捧雪,身体里的灼烧感顿时减轻不少,他恢复正常,很快回答:“已经好多了,是不是因为我上次失礼,殿下都不肯见我,我已经好久没见到殿下了……”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娇憨。 废话。 不说还好,一说许绥之又想起那天的场景,登时心情很不愉悦,对姬恩摊开手,“对了,公爵大人,把我的权限卡还我。” 姬恩原本红润的脸色刷地惨白,他后退一步,“……殿下不要我了吗?”他马上跪下来,他现在身份高贵,但是想求得许绥之垂怜时的模样,却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姬恩拉着许绥之的手央求道:“殿下,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求求你别丢掉我……” 许绥之对他这行为颇为不解,难不成这主角受被他欺负上瘾了?他潜意识感觉有些不妙,已经想走,但面上不显,只用很淡的语气说:“好了,别让我不高兴。” 姬恩受冷似的战栗了一下,低着头,很慢很慢地拿出了贴身收着的权限卡,那手抖得,好像拿出的是自己的心脏。许绥之轻轻巧巧地抽出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许绥之走后,姬恩还是维持着这个动作,他死死按着抽痛的胃部,通红流泪的眼睛里是一片散不开阴霾,他想,不能再等了,再磨蹭下去,他就要彻底失去殿下了。 霍诺德现在不在军部,而是在王宫里的议事厅。除了他,还坐着很多皇亲国戚,朝中重臣,他们已经为一件事讨论了一整个早上。 “陛下,我反对宣战,虫族现在实力强大,一旦打起来,我国必难承受啊!” “大人大可不必紧张,您身为税收监察,应该很清楚以国库的充盈程度,支持军费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一句话好像戳中了此人软肋,他涨红脸,恼羞成怒地反驳道:“军部现在手握的权力早就越界了,上将坚持要战,还向陛下要权要人,我合理怀疑你们图谋不轨!” “我们为国家在战场出生入死,难道还要被你这种口袋里不干不净,只会拖后腿的家伙污蔑吗!” “你!陛下!上将他血口喷人,你要为我做主啊!” 许惟头疼地捏捏眉心,“好了。”他侧头看向左手边甚少发言的霍诺德,“霍将军怎么想?” 霍诺德站起来,微微倾身,答道:“一旦宣战,代价是很大,但虫族已经攻下我国外围两个星球,肆虐滥杀,臣认为不能再放任了。”他目光灼灼扫过在场的人,“臣主战。” “什么……两个星球……”下面立即有人窃窃私语,在霍诺德之后,没人再开口,不说虫族的嚣张气焰确实可恨,只谈利益,在那附近有私产或属权的人掂量一会儿,心中天平已逐渐倾斜。 再说如今的钱权较量仅为表面拖延时间,其实在座的人都很清楚,以霍诺德如今实际掌握的军部力量,对要战要和的话语权恐怕已经超过了许惟。 果然许惟很快下了结论,宣布道:“既然如此,此战霍将军全权指挥,如我亲临,你等悉听尊便,不得有违。” “谢陛下。” 众人心头一跳,皆道遵命。 许惟挥退他们,又示意霍诺德留下。等着里面只剩他们两个人时,许惟看了他一会儿,说:“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霍诺德单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臣礼,郑重回道:“臣以生命和荣耀起誓,不管发生什么,都会以殿下为先。”许惟神色这才放松了点,“别忘了你当初求我时说的话。”也让他告退了。 等霍诺德从军部开完会回来,已经是月上梢头的时间。他打开门,就看见浑身沐浴在暖融融灯光下的许绥之,他穿着柔软的家居服,正看着一个幼稚的动画,被逗得笑个不停。 霍诺德不期然地有种幸福的感觉,他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走过去用许绥之来不及反应的速度亲了口他的眉心,又使坏不许他皱眉,动作相当熟练,一看就是惯犯。 许绥之果然开始挣扎,但哪里敌得过霍诺德,霍诺德抱着他,笑着说:“小绥怎么还不睡?是不是在等我。”在许绥之都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称呼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许绥之很不高兴地瞪他:“自作多情!你快放开我!” 霍诺德笑意更显,抄起许绥之的腿弯,就这样把他抱起来,许绥之受惊地搂紧他的脖子,就感受到霍诺德的胸腔随着他闷笑出声而震动起来,他很亲昵地额头对额头,鼻尖对鼻尖蹭了会儿许绥之,才说:“我抱你回房间。” 军部制服笔挺,材质很硬,愈发衬得霍诺德猿臂蜂腰,肩宽腿长,恐怖的臂力几乎单手就能托起同为Alpha的许绥之。 许绥之在他上楼的时候百无聊赖地用手指触摸他胸前勋章尖尖的边缘,偶尔很不满意地扯扯他的头发,抱怨道:“你这什么破衣服,磨得我痛死了。”霍诺德就停下来亲亲他,跟他道歉,然后用更轻的力道搂着他。 到了许绥之的房间,霍诺德慢慢将许绥之放在床上,仔细帮他盖好被子,许绥之刚准备闭眼,就看见霍诺德开始解衣服,他惊恐地说:“你要在这里睡?” 霍诺德蹲下来,拉着许绥之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低声说:“要打仗了,我很久都看不见小绥了,小绥就让我留下来,好不好?”看起来竟有些可怜的样子。 许绥之睁大眼睛,一下子显得很天真懵懂,说:“是吗。”他知道反派要出现了,但是怎么又这么早,这世界的时间线好像有些提前,希望不要影响他的任务。 霍诺德心软得不行,他忍不住又亲了亲许绥之柔腻的脸颊,轻声安慰道:“小绥别害怕,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 许绥之心想他才不害怕呢,你还是担心担心主角受吧,别整天对他动手动脚的,要他说,结婚真是件麻烦事。他干脆闭上眼,懒得理他。 过了许久,浴室水声停了,迷糊间许绥之感到身后的床铺微微塌陷,很快有一只手臂横过他的腰间,一具温热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在许绥之睡着之前,一个吻落到了他的嘴角。 第24章 被觊觎的小许 战争打响了。 虽然许绥之所在的首都星尚且没有受到波及, 但日渐沉重的气氛和越来越少的聚会活动无不昭示着这场战事的紧张程度。 “我哥说虫族这几年实力越来越强大,我们帝国之心星舰都出动了,他们竟然还能打得有来有回,这群该死的虫子!”光屏上的通讯影像里祁稔的神情很是愤恨, 他父兄都要前线作战, 估计他心里更是焦灼。 挂了通讯, 许绥之转着手腕上一个小巧的手环样的设备,这是最新的技术,只要他有危险,身在前线的霍诺德马上就能感知到。霍诺德那厮趁他睡觉时给他戴上,现在没有他的密钥, 解也解不开。身边站着的守卫跟尊会动的雕塑似的,许绥之走到哪跟到哪。 许绥之轻飘飘地瞟他一眼, 守卫立刻低下头, 不敢和他对视,只听见许绥之有些不悦的声音:“你还不肯走开?”守卫头更低了, 但还是硬邦邦地答道:“殿下恕罪,军令如山。” 许绥之气笑了, 霍诺德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 竟敢安排这么许多军部士官看守他不许出门,名为保护,形同软禁。简直无法无天!许绥之长这么大没人敢这么管束他, 他再三劝自己要忍耐, 等霍诺德回来他非一脚把他踹了不可。 许绥之无聊的不行,划拉着空白的任务栏, 跟233说:我现在就这么干坐着? 233:反正没你的事,你就……等等! 许绥之也看见了突然出现的一行剧情点:救霍诺德。只有这精简的四个字, 却让许绥之和233大吃一惊,主角攻出事了? 前线。 副官冲进据点,对霍诺德喊道:“将军!虫族军舰刚才全线出动,我军部队遭到袭击,降落的虫族身上的虫甲比机甲还难打,不要命地冲,我军有败退之势了!” 霍诺德面沉如水,冷声道:“守住战线,不能退!听我命令,后方军舰全部出动!”他穿上战甲,副官震惊地说:“将军,您……”霍诺德身上被无机质的金属武装,显得很冷硬:“我知道那只虫子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他打开门出去,副官赶紧跟上。 等霍诺德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丘坝上站着一只虫族,他身上的甲胄和其他虫族有所不同,不但有花纹葳蕤,华丽非常,还饰有金属环佩叮当,背后一双虫翅是同色的鎏金,他身材极为高大,一头及腰的白色长发被荆棘状的发冠束起垂在身后,面上却带着纹路诡异的面具,看不清长相。 “阿克琉斯。” 他手上略有动作,对着霍诺德遥遥一指,一道致命的射线就冲着霍诺德面门直去,霍诺德偏头避开,回敬他一颗爆裂子弹,虫族避开时不免还是被燎去两根头发,一下子他周遭的气氛就变了。 等许绥之用系统功能使了点手段赶到时,霍诺德已经浑身浴血,跌出机甲,几近昏迷,还以剑撑地强撑着不肯倒下,身边站着一圈虫族,他独自深入腹地,看来是中了诡计。 许绥之站到高地隐蔽身形,看见这里还有好几个倒地的帝国士兵,他们已经没了生息,却还怒目圆睁,不肯闭眼。 这些是他的子民。许绥之心里尚且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的血脉就已经自发升起了愤怒与哀伤,他静默了一会儿,将手覆盖到他们的眼睛上,帮他们合上眼皮。 一直观察着霍诺德方向的233惊叫道:主角要死了!反派怎么这么阴险,下手这么重! 许绥之笑笑:这是战争,你以为闹着玩呢。 233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呀! 许绥之:我这不是来了么。 他捡起一把落在地上的狙击射线,架上,瞄准,扣下扳机,霍诺德身边准备对他动手的虫族就倒下去一个。 他如法炮制,一下子放倒好几个虫族,顿时那边骚乱起来,纷纷拿起武器戒备。 233被许绥之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问:你什么时候会这些的? 许绥之对他没退步的准头很得意,哼哼笑了:业余爱好,随便玩玩得。 原本距离霍诺德最近的那个戴着面具的虫族立刻转头锁定许绥之的方向,鎏金的虫翅一振,只消眨眼就掠至眼前。 “哎呀,真是不好。”系统的空间穿梭短时间内不能再用了。 许绥之话音未落,虫族的手就掐上他的喉咙,精良坚固的抑制器刚被覆盖着硬甲的手碰到,就成了碎片。许绥之毫不怀疑,这个虫族这会儿捏死他会比他平时捏死一只虫子更简单。 许绥之应激状态下释放的信息素几乎瞬间就充盈了这一小片空间,这个虫族的瞳孔猛地放大了,本来显得十分残忍的针尖瞳孔现在圆圆的,倒映出许绥之的身影,明明已经毫无阻碍地贴上许绥之脖颈皮肤的手却没有了任何动作。 这个虫族身高超过两米,许绥之自认身高在Alpha里也算优越,此刻也不得不抬头看着他,只见这个戴着面具的脑袋低了低,往许绥之的方向凑近了些,仿佛为了确认什么似的,几乎都要埋到他的颈侧。许绥之于是注意到,他的头发很柔软,瞳孔是和翅膀一样的赤金色。 许绥之感到有些奇怪,不适应地偏偏头,那只手就马上松开了,改为紧紧的搂着他的腰,虫翅也开始收拢,几乎要将许绥之整个包围起来。 阿克琉斯嘴里吐出一串晦涩难懂的音符:“雄主。”他捡到了,就是他的了。 阿克琉斯搂着人的手越收越紧,他看着怀里没什么表情的人,心里怜爱又喜欢,想蹭蹭许绥之的脸,但想起自己带着面具,怕让他的小雄主不舒服,还是作罢了。 许绥之一头雾水,问233:他说什么? 233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它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许绥之。 远处霍诺德手腕上的一个不起眼手环开始疯狂闪烁,他受到刺激似的身上的气势徒然暴涨,一下子掀翻了周围还站着的几个虫族,突然像有什么心灵感应似的扬起头,正好看见许绥之在虫翅下露出的小半张脸。 “小绥……?”他不确定这是不是神智不清下产生的幻象,但这个场景就算是幻象也足够让他血液冰凉。霍诺德的信息素瞬间不稳,犹如无形的狂风一般肆虐。 阿克琉斯注意到许绥之的眼神,他顺着方向看过去,就看见快速接近的霍诺德,很不屑地撇撇嘴,抬手就准备将他击杀。 许绥之赶紧按住他的手,射线射偏了,打到了旁边的空地上。阿克琉斯转头看向许绥之,疑惑地偏偏脑袋,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放下了武器。 就在这当口,霍诺德已经赶到了,他看见在虫翅下的果然是许绥之,不可置信地叫道:“小绥?”阿克琉斯意识到这是许绥之的名字,也生涩地模仿着这里的语言:“……绥。” 离得近了,许绥之发现霍诺德的伤实在很重,吊着口气也掩盖不住气息奄奄,需要马上救治,当下顾不上许多,推开了一直紧紧搂着他的阿克琉斯,揽着霍诺德发动已经恢复能量的系统瞬息转移到了军营。 阿克琉斯下意识地顺从许绥之的愿望松开了手,此刻怀里空荡荡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愣了愣,想到了什么,嘴里发出愤怒的尖啸,虫翅剧烈震颤起来,发出耀眼的金光,瞬间这一块地方山崩地裂,飞沙走石。 等霍诺德的情况稳定下来了,许绥之这才严肃地问233:刚才那个虫族到底是怎么回事? 233咽咽口水,小心地说:因为你的身份本来只是背景板,所以前情提要我就没仔细看,刚才发现,你小时候曾经被潜进帝国皇宫的卧底下过基因药…… 许绥之震惊:你说什么! 233:更具体的就没说了,只知道当年外星有个古老的家族,世代传承的密术相当诡谲,被帝国重创之后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可惜只得手了你一个,就被发现了。 许绥之难以接受他就是那个百里挑一的倒霉鬼,艰难地说:所以我这是……变异了? 怪不得他的信息素和正常的Alpha都不一样,不仅味道奇怪,攻击力还低,霍诺德同为Alpha,竟不会受到影响排斥。 233安慰他:他们本来想弄死你来着,你看你这不是还好好的嘛。 许绥之:…… 许绥之在霍诺德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决定出去看看,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霍诺德身边的副官进来禀告。临时军营面积并不很大,且构造特殊,霍诺德这个房间可以清晰地听见外面的动静。 副官好似心存疑虑,断断续续地说:“虫族传了消息来,说如果想停战,帝国就献出三十个富庶星球和……听他们的意思……应该是,还有……小殿下。” 立即就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霍诺德掺了冰渣一样的冷笑:“他们想的倒是挺美的,你叫他们告诉阿克琉斯,如果想全军覆灭,就尽管胡说八道。”副官抖了抖,应下了。 心里同样荒谬的还有被通知传话的虫族元帅的副将,他不得不再次向阿克琉斯确认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您是说,您的雄主被那个帝国将军抢走了?”阿克琉斯没有感情的眼神透过面具落在他身上,这位副将意识到再废话就是在找死,立即退下了。 可是——他在心里暗暗叫苦——这位一闻到雄虫信息素就恶心的元帅大人,这位差点犯下斩杀靠近的雄虫殿下的死罪的元帅大人,什么时候有了雄主了?! 第25章 被掳走的小许 霍诺德包扎完, 又开了两轮会,夜色沉沉的时候才进来。 他看见许绥之还没睡,正躺在床上无聊地划拉光屏,想来他一向被宠得娇生生的宝贝肯定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不禁有些心疼。 他坐到床边, 摸了摸许绥之的脸, 轻声问道:“小绥,你怎么来了的?” 粗糙的绷带只是轻轻擦过,就在许绥之脸上留下红痕,凝血剂的味道并不好闻,许绥之嫌弃地扭头避开, 霍诺德心下怜意更甚,收回了手。 许绥之知道自己穿越空间被他看到, 肯定是要被怀疑了, 于是尽量扯了个听起来不那么离谱的理由:“父王给我的保命法宝,皇室密辛, 你不知道的。” 霍诺德噙着笑:“我知道我的小绥很厉害,我是说, 这里这么危险, 小绥干嘛要过来呢?” 原来是问这个,许绥之撇撇嘴,扬着下巴, 很傲慢地说:“我要不来, 你早就死了,还不快给本殿下跪下谢恩?” 霍诺德听了, 看着他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绥之也没打算理他,继续划拉这光屏。谁知霍诺德下一刻俯下身来,捧着他的脸就要吻上去。 许绥之皱眉,堪堪推开霍诺德的脸,生气地说:“你干什么,离我远点!”要不是他反应快,他的初吻就不保了!许绥之对霍诺德恩将仇报的行为很不满意,要不是看他现在重伤可怜,一早把他踹下去了。 霍诺德睫毛颤了颤,停下了动作,他偏偏头,改为去亲许绥之按在他脸上的手,在许绥之受惊抽走之前将自己的手覆在上面,固定在他脸上。 他用很温柔的声音说:“小绥喜不喜欢我之前送你的鸢尾花?有个地方长着很多,都是湛蓝色的,等这场战争结束了,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许绥之觉得霍诺德在哄他,鸢尾花哪里有正宗的湛蓝色?之前霍诺德送来的花经过辛苦培育,精挑细选,也不过是接近而已。不过他不是很在意,毕竟等战争结束,离主角攻受共同建设新国家也不远了,他都不知道已经被发配到了哪颗荒星上,于是无可无不可地哼一声,当作应了。 霍诺德看他答应,显得格外高兴的样子,平日里冷静自持的人此刻激动得眼睛都亮晶晶的,许绥之稀奇地多看他了几眼。 但是霍诺德没有忘记他本来要说的事,他抱起许绥之,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霍诺德先在许绥之后脑勺蓬松柔软的发丝上印上一个吻,才说道:“小绥,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不放心,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许绥之说:“那个虫族不是说要我?” 霍诺德抱着他的手一紧,眼里是浓重的戾气,好在许绥之背对他,并没有看见。“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许绥之本来也不是一定要留下来,只是刚才剧情刷新,他现在还真走不了了。 于是他拒绝了:“我不要,我要跟着你。”霍诺德心化成了一滩水,又高兴又难过,但最紧要的还是担忧,他轻声哄道:“我很快就回去了,小绥在家里等等我,我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霍诺德低下头,脑袋靠在许绥之的颈侧,鼻尖是柔韧的肌肤,嘴唇离许绥之的腺体很近,那里散发出来的信息素让他觉得在吻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许绥之的抑制器被阿克琉斯弄坏了,他还没来得及换新的。 许绥之并不满意:“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自己再过来就是了,你以为能关住我?” 霍诺德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好吧,好吧,那小绥要听我的话,跟着我,不许乱跑,知道吗?” 许绥之打了个哈欠,敷衍道:“知道啦知道啦,你真是烦人。” 霍诺德便熄了灯,抱着他入睡了。 第二天援军到了,霍诺德带着许绥之上了帝国之心,船坚炮利,蓄势待发。军队的人看见许绥之,都惊讶不已,但是瞄了眼牵着他的霍将军,表情和平时一般严肃,也不敢多问,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没过多久,前方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虫族舰队,双方一碰面,也不多废话,立刻开始你来我往的交锋。 帝国之心不愧为星际顶级军舰,虫族渐渐落了颓势,向后方撤去,指挥的上将兴奋不已,正要趁胜追击,却被霍诺德制止了,他觉得蹊跷,下令立刻后退。 果不其然,虫族见他们不上当,从他们后方又包抄出密不透风的一队人马,数量不多不少,正好比冲在前面的主力舰队多出一倍。不仅如此,前方和后方的虫族军舰上猛然弹出巨大的锁链,冲破帝国之心的外壳在里面固定,他们便被这样拖走了。 霍诺德心下一沉,虫族这些年发展过快他本就觉得可疑,如今种种针对性的战术竟看起来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心里飞速闪过几张人脸,对副官吩咐道启动应急预案。 帝国之心便调转动力系统,往后撤去,同时火力全开,扫射前后夹击的虫族舰队。 可惜现在并不只有虫族在拉他们,还有这片星际最危险的领域——迷阵沉船湾的庞大吸力。那里不仅罡风凛冽,磁场混乱,难辨方向,还重力失衡,普通的飞行器进入,不是爆体而亡就是挤压致死。 虫族如今敢拉着他们进去,恐怕早有准备! 随着进入的部分越来越多,帝国之心内部红光闪烁,不断响起刺耳的警告声,滋啦作响的电流声中,通讯器响起了虫族不甚熟练的帝国星球官话:“霍将军,趁现在还来得及,交人交货,我们可以放开你们。” 霍诺德牙关紧咬,冲上前去亲自火力扫射,星舰操作上没有人能比过他,瞬息之间虫族舰队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许绥之叹口气,他知道这样勉力强撑,也是来不及的。他最后确认一遍剧情点要求,速度很快地把提供动力的能量晶石换成了他凿下来的一小块红塔巨型红宝石,帝国之心的动力马上变大十倍不止,开始逐渐后退,霍诺德似有所感地回头,正好看见许绥之拉开星舰应急通道就往外跳。 “小绥!”千钧一发,霍诺德拉住了许绥之的手腕。 掉落到这片星际里,可就要被宇宙气流撕成碎片了!霍诺德几乎半个身子都随着许绥之探出星舰,他狠狠推开后面阻拦他的下属,紧紧拉着许绥之,许绥之不受控地被气流冲得一滑,霍诺德就只能往下抓着许绥之的手。 “小绥,求你别松开我!我找到湛蓝色的鸢尾花了,你答应我的,还没跟我去看呢!” 许绥之身影被牵扯出星舰,散成点点星光,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笑着说:“鸢尾花本就没有湛蓝色的,你别费那个力气了。” 有的,霍诺德心里想到,就在那个小公园的花圃里面,适逢黄昏,霞光铺满花瓣,正是你眼睛的颜色,只是你不记得了。霍诺德眼里流出泪来,可是小绥,与我结婚,我知道你从来是不情愿的,叫我要怎么告诉你呢? 副官看见霍诺德看着空落落的手,低垂着头,竟然想就这样跟着许绥之的影子跳船了,连忙冲上前去拦腰拉着他,可是这位杀伐果决的将军像失了智一般,发起狂来没有人能拦得住,狂暴的龙舌兰信息素在星舰里肆虐,大部分Alpha士官都被压制得软倒在地,动弹不得。 副官感觉身体就像要被劈开两半,浑身骨头都发出过载的牙酸声,他拼命拖曳着霍诺德,勉强睁开一只眼睛,顿时大喊道:“殿下没有被气流撕碎!虫族把他带走了!” 霍诺德瞬间抬起头,副官才发现他的眼睛现在是狂化的赤红色,他不敢和这种状态的霍诺德对视,只听见霍诺德咬着牙剧烈喘气,一字一句地说道:“追!阿克琉斯……我一定要杀了他!” 虫族得了人,收回锁链,舰队划出诡异的弧度,闪出星域黑洞般的吸力,向远处飞去。帝国之心没了掣肘,很快往后冲出这片星域,和后方被拦下的大部队汇合了。 阿克琉斯站在最前方军舰的甲板上,双手一捞,就接住了跌下来的许绥之,他这时没带面具,长长的白发在他身后飞舞。老实说,他长得过分好看,可是这种好看像出鞘的利剑一般锋利,看久了是要伤人的。但他此刻眉眼俱弯,瞳孔因为喜悦大而圆,只像一只等着被主人安抚的大型猫科动物。 他终于蹭上了日思夜想的许绥之的脸,很开心地笑着说:“抓到你了!” 第26章 被遗忘的过去 许绥之被星际气流吹过, 又被虫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在极短的时间转移过来,一时头昏脑胀,被阿克琉斯抱进星舰的时候浑身无力,做不出什么反抗, 阿克琉斯摸了摸他半合上的眼皮, 知道他难受, 小心地喂了颗药,许绥之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掉落在这场似乎没有边际的梦里,许绥之难得想起来了一些被他忽略已久事情。 彼时他从第一个小世界的评估打击中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准备开启第二个小世界。 他和233刚定好时间点,正要进入, 刚刚关上的第一个小世界就冲出一股数据流,他们的通道竟因此发生紊乱, 许绥之和233阻止不能, 几乎瞬间就被裹挟着卷入第二世界了。 现在他们在什么时间的哪里,许绥之和233一概不知, 许绥之站起来,低头一看, 高度只有他往常的一半, 他就知道要遭。他赶紧叫233联系总部,快快脱离世界,233在空间里舞得眼花缭乱, 最后崩溃地表示所有连接器都被炸短路了。 任凭许绥之先前已三番四次被总是天雷滚滚, 偶尔宛若神经的剧情君蹂躏过,也没体会过这么有创意的倒霉法。 “老大, 就是他,前天打了我们一个兄弟!” “喂, 你小子要不想死,就把钱都交出来!” 身旁的小巷里传来一阵拳拳到肉的击打声和闷哼声,许绥之意识到他处在一个犯罪现场,他悄悄地看了眼,发现被围在中间的居然是个看起来最多十岁出头的小孩。 “呸,这小杂种,竟敢打老子!” 此刻那孩子身上已经有了不少伤痕,脸上的表情却很冷静,看着对方的眼神像嗣机取命的猛兽,可惜他的年纪实在是太小,而对方人数又太多。 除开必须要走的剧情之外,许绥之还是很富有正义感的,于是他走出来,朝那领头的男人说道:“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哪来的多管闲事……”那男人上下打量许绥之一番,见他锦罗玉衣,一身气度实在不像平常人家的孩子,这也就算了,关键是眼睛颜色还是皇室直系才有的湛蓝。 这个国家冒犯贵族是死罪,他和几个小弟交换几个眼神,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少爷为什么身边连个护卫也没有,但还是不敢赌,愤愤对许绥之挡在身后的小孩放句狠话:“算你小子运气好,给我等着!”就赶紧带着人走了。 “谢谢……”后面的小孩捂着手臂直起身,向许绥之道谢,许绥之转身朝他笑笑,说:“没关系,快离开这里吧,以后要多加小心。” 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见许绥之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出于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想法,又走回来,对许绥之说:“您……您一个人的话,也快点离开吧,这一片很危险的。”他额前的头发略有些长,许绥之看不清他的眼睛。 许绥之便说:“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这是实话,现在系统还是短路断联状态,他不知道这是哪,也不知道回王宫的路。 “您是迷路了吗?”见许绥之点头,小孩低着头抿抿唇,过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那我带您出去吧,好吗?”许绥之看他别扭的样子,扑哧笑了,觉得这小孩子真是可爱,主动拉起他的手,说道:“好呀,谢谢你。你别紧张,叫我小绥就好了,我朋友都这么叫我。”他又问:“那你呢,你叫什么?” 小孩的脸登时红了,被许绥之拉着的手却抓的很紧,他说:“我叫小诺……”奶奶说不要告诉陌生人名字,但是……小诺看着许绥之蓝澄澄的眼睛,没有办法不听从。 况且,这个人刚刚救了他,后来又是他主动搭话的,如果他们之中有坏人,也应该是他才对。 “小诺,你的名字真好听。” “喔……是我奶奶起得。” “那你现在是和奶奶一起生活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爸爸妈妈呢?” “爸爸妈妈去世了,奶奶生病住院,家里只有我。” “啊,真对不起……”许绥之停下来,想了想,取出来自己的项链,他身上带的配饰不多,希望这颗宝石能帮上他,他把项链递给小诺,说道:“这个给你,报答你今天为我带路。”又怕他不肯要,补充道:“我还想吃冰淇淋,可是没有钱,只有这个了,你可以帮我买吗?” 小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才接过项链,闷闷地说:“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许绥之笑着摸摸他的头。 “今天这些人为什么要找你麻烦啊?” “他们抢我和我一起打工的朋友的钱,被我抢回来了。” “哇,你真厉害!”许绥之由衷称赞道,又有些心疼他这么小就要打工,小诺便很羞涩的笑了,“小绥也很厉害,刚才救了我。” “嗨!这有什么。” 许绥之吃上了冰淇淋,这里是一个集市,人很多很热闹,有卖各种古灵精怪的小玩意儿,都是许绥之没见过的,他眼睛都忙不过来了,稀奇地左摸摸右看看,并在小诺几次想要给他买的时候阻止他。 “殿下!殿下在那里!”他们前方出现几个侍卫,对着许绥之这个方向喊道,许绥之撇撇嘴,他现在不想回去了,外面可好玩多了。 他拉着小诺的手,很任性地说:“我不想被他们抓到,你快带我走。”小诺没有犹豫,马上带着他在密集的人群和狭窄的小巷穿梭,他对这里的小路非常熟悉,竟然真的把侍卫甩掉了。 这也是许绥之没经历过的,等到了一个无人的公园,他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小诺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也跟着露出微笑。 他们坐在一个花圃边上,看了一会儿西沉的夕阳,小诺还拉着许绥之的手,问:“你是王子殿下吗?”许绥之说是,小诺便喃喃道:“是很厉害的殿下……” 许绥之说:“这有什么厉害的,还有比我厉害的多的人呢。”这也不是假话,毕竟在这个世界他一个背景板哪比得上主角呢。 小诺说:“是吗,他是谁?” 许绥之想了想,姬恩身份上还比不上他,便想起手握重权的霍诺德,说道:“我其实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不过他以后会是个将军,还要压我一头来欺负我。”主角攻的身份他还是很确定的。 小诺歪歪头,“为什么不趁他现在还不是将军,赐死他呢?”他已经忍受不了许绥之受委屈。 许绥之失笑:“我哪里能赐死他,我以后还要娶他呢。” 小诺很专注地看着他,眼睛里黑沉沉的,说:“殿下一定会娶那个将军吗?” 许绥之点点头,小诺笑了,又问:“殿下会记得我吗?”许绥之仰倒在这一大片花圃上,随口答应道:“那当然了,等我以后再找到机会跑出来,还来找你玩。” 这些摇曳的鸢尾花被风一吹就挤挤挨挨地靠在许绥之脸上,于是小诺发现,它们有着殿下眼睛的颜色,被霞光一照,几乎难以分辨花瓣和殿下此刻半睁的眼睛,看起来是一样的柔软温和。 他想,既然那个人做了将军会欺负殿下,那让他来做好了。他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多年严格遵循丛林法则的生活令他已经很习惯弱肉强食。 他想,他会做将军,帮殿下杀了所有要欺负他的人,然后被殿下娶回家去,不知道殿下会不会认出他来呢?他想到后来,脸颊红红的,很羞涩地笑了。 “殿下别害怕,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 许绥之到底还是被抓回去了,许惟脸色相当不好看,说:“你知道父王有多担心吗!怎么能偷偷跑出去,还不肯回来?”这位国王如果用此时的脸色对着另一个人,那个人就应该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许绥之吐吐舌头,但他才不怕呢,他知道只要他张开手,父王是坚持不住不抱他的,然后他再将头靠在他父王的肩上,搂着他的脖子软软地撒一会儿娇,许惟就拿他没办法了。 这场梦再怎么延伸,那一天到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但是许绥之一转念间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宝石项链,确实是他的,但好像还在哪里见过来着? 在哪里呢……他记得它被戴在了一个人的脖子上,那个人刚解开衣服,宝石隐匿在敞开的衣领里,露出一点折射出来的光。 那个人蹲下来,在暖融融的灯光里拉起他的手,嘴张张合合的,他在说什么? “殿下……小绥……别害怕……不会有事的……”许绥之感觉到自己好像躺在一张床上,他努力抬头,想看清面前这个人的脸,这个人的头发被抓乱了,有几缕在额前搭下来,微微遮住一样黑沉沉的眼睛,是很熟悉的感觉。 恍惚间,这个人的声音和嘴角的笑好像同他的梦重合,亮光越来越大,许绥之终于能看清他的脸了,而他刚好说完最后一句:“……我会保护你。” 许绥之猛地坐起身,旁边守着他的阿克琉斯马上握紧他的手,又摸摸他的额头,发现许绥之出了一头的冷汗,他顿时有些着急的样子,要叫医生进来看看。 许绥之想,或许这个世界他又要失败了,真是糟糕。 第27章 心甘情愿称臣 许绥之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 看见不断有虫进进出出,叽里呱啦地朝阿克琉斯说些什么,阿克琉斯就松了口气的样子,吩咐侍虫一些事情, 让他们走了, 又凑过来帮许绥之擦脸, 要和许绥之说话。 许绥之打量了会身处的地方,这房间的主人好像不喜过分奢华,除了彩色琉璃落地窗,其他多用同色调的浅色,虽然用料很不一般, 但看起来很是舒适干净。 许绥之的心情却不是很舒适,这是把他送哪来了, 还是他的帝国吗。 阿克琉斯小心地在许绥之耳边戴上一个小巧的机器, 许绥之马上就能听懂他说的话了。 他说:“雄主,你饿不饿, 要不要吃点东西?” 许绥之:……熊什么? 233:……是雄主吧,在虫族世界差不多老公的意思。 许绥之:…… 许绥之承认他是有点生气的, 第二世界这个小插曲在那天系统恢复正常后紧急退出世界上报了, 让许绥之在这个世界能有一个附加补偿,如果他能在救帝国星舰的时候下线,这个世界他差不多就能完成了。 可是他现在可以说是好得不得了, 一身皮肉细腻光滑, 一处伤也没有,连像感冒似的头晕不适现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许绥之还想挣扎一下, 他对233说:可是我现在也差不多流落荒星……吧?只要我不再出现在主角面前,不也和下线差不多了么。 233:可是主角攻知道你没死了, 他还要来找你,你之后的戏份还大大滴有。 许绥之:…… 提到霍诺德他就来气,谁能想到在随机时间进入的随机地点就能正正好碰上霍诺德?他一早就暴露了身份,还懵然不知,霍诺德估计一直在看他笑话吧! 亏他还以为霍诺德之前种种奇怪行径要么是在虚与委蛇,要么就是装模作样,为了迷惑他,好让他别发现主角的暗渡陈仓,许绥之原本懒得拆穿,现在看来竟正中人家的下怀。 233:其实以主角攻的性格,不像是会为达目的出卖色相的人啊…… 许绥之不乐意了:是他出卖色相还是我出卖色相啊,我俩站一块儿,怎么看都是我吃亏吧! 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233不禁嘀咕,霍诺德能稳坐王子妃之位当然还是有美貌傍身的。 刚刚离开的侍虫敲开了房门,呈上来一管看上去是营养剂的东西,阿克琉斯拿起小勺,小心盛起一点喂许绥之。侍虫登时暗暗吃惊,营养剂设计成这样就是用来一口气喝净的,元帅还要用勺子喂,许绥之的地位在他心里蹭蹭上长,他不敢再看,赶紧退出去了。 许绥之心里还有些对霍诺德的愤愤,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开嘴,刚吃了一口,立时就被嘴里那奇怪的口感和糟糕的味道逼得又吐出来,他打翻阿克琉斯手上的营养剂,很生气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恶心死了!” 阿克琉斯赶紧丢下东西来哄他,在许绥之不高兴地偏头避开他的手后,又解释道:“是最好的,虫族营养剂,吃了就不会饿了,也不会不舒服。” 话说得颠三倒四,想来虫族吃饭只为了果腹,他们的星球土地贫瘠,这方面的物资又匮乏,于是设计出这样高效维持生命体征的东西。 许绥之听了不甚满意,他又不是虫子,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吃这种难以下咽的东西?于是这位吞金咽玉长大的小王子抬抬下巴,很理所当然地命令道:“那你送我回去,我才不要待在这里吃这些。” 阿克琉斯低下了头,服从雄主的命令是每一个雌虫最原始的本能,但是……如果这会让他失去他的雄主,那他又该怎么办呢? 许绥之不知道他心里那两种本能互相撕扯的斗争,他看着跪在地上木头样子的阿克琉斯,心里很不开心,于是干脆下床,想自己出去。 谁知阿克琉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一楼,在他准备开门的时候,一只手提前盖住了开关。王子殿下从小到大,想做的事情只需要体面地站着,就有人为他准备好一切了,要他做的最多只有抬脚往前走,这还是头次碰见阻碍,出现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新奇。 霍诺德是主角,许绥之忍了,但是这个虫族是什么东西,把他当成什么莫名其妙的雄主强行掳来就算了,如今竟还敢拦着他不让走?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我让你站起来了?” 阿克琉斯马上就跪下了,但是他挡在许绥之的身前,许绥之皱皱眉,“滚远点,别碍着我。”阿克琉斯就膝行着往后退,许绥之这才感觉好些了,想了想,又补充道:“没叫你动就不许动。”阿克琉斯只是沉默地跪着。 许绥之脸色稍霁,正准备开门,一条精神力凝实成的触须就缠上了许绥之的腰,许绥之震惊于这个虫族精神力竟如此强大,扭头往后看了看,阿克琉斯确实“没动”。 许绥之气极反笑,很短促地嗤了声,捏着这缕精神力就往外拽,他毕竟是Alpha,还用了不小的力气,谁知竟然拽不动,反倒是阿克琉斯几乎立刻就抖若筛糠,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着拳,额前的冷汗都快要往下滴,但跪着的姿势依然是端端正正的。 看把他能得,许绥之又沉了脸,向阿克琉斯缓缓走过去,垂着头的阿克琉斯只能看见许绥之逐渐逼近的鞋尖,他知道此刻沉默的雄主是很不高兴的,但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着许绥之的脸,一边解释道:“雄主,外面危险,你跟我呆在一起,我……”话还没说完,许绥之反手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很轻,阿克琉斯头都没怎么偏。他这个位置的人,偶尔动手已经不是为了让人感到疼痛,而是为了传达他的不满。 而看阿克琉斯的反应,这显然效果很好,那缕精神力瞬间就不敢再缠着许绥之的腰了。 许绥之就这样看着重新垂下头不敢再出声的阿克琉斯,他想了想,确实现在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出去了也没办法回帝国,不如给这虫族找点麻烦,让他要么杀了他,要么把他赶走,他好下线,还不用再去见主角。 于是他心里松快了点,还有心情拿手指轻轻划了划阿克琉斯的脸,替他抹掉了一滴汗,阿克琉斯的身体因为这近乎温柔的狎弄生出了轻微而细密的颤抖。 许绥之抬起他的下巴,看见了他泛红的眼眶和脸颊,额前和眼下的花纹逶迤,带着浸透了的水光,这位令人胆寒的战神脸上此刻是妖异的艳丽,许绥之好像有些知道他为什么在战场上要戴面具了。 他淡淡地说:“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而后施施然地回了刚才的房间。 等许绥之又舒舒服服地补了个觉,神清气爽地出来,果然看见阿克琉斯还一动不动跪在原来的地方,心里对他的听话有些预料,但也颇为惊奇。 要说他其实很少用下跪折磨人,此刻唯一能浮现在他脑子里的参照物还是姬恩,但阿克琉斯的跪和姬恩的不一样,姬恩是为了求他怜惜而示弱,每次跪不了多久就伏在许绥之膝上撒娇了。而阿克琉斯他跪,单纯是要服从许绥之的命令,若是许绥之不叫他起来,他能在这里跪死过去,还能保证姿势标准。 这诺大房子好像如果不是阿克琉斯有要求,很少会看到下人,许绥之走过去坐在沙发上,看了阿克琉斯一会儿,才大发慈悲地说:“好了,过来吧。” 阿克琉斯才动了,很慢很慢地起身,走到许绥之身边跪下。许绥之原意是想让他坐来着,不过他也不纠正,就用这个姿势问:“知道错了吗?”阿克琉斯点点头,许绥之又问:“现在肯送我回去没有?”阿克琉斯不点头了。 许绥之于是不高兴地说:“还是不乖。”阿克琉斯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许绥之无趣地摆摆手:“行了,一边儿去,我不想看见你。” 阿克琉斯知道自己又惹雄主生气了,想了想一般雌虫惹雄主生气时要做的事,离开片刻,带来一节鞭子双手捧给许绥之,又在他身前跪下,说:“雄主请用,这个,可以伤我。”想了想,补充说:“我会很痛。” 许绥之看着眼前这个短鞭,布满尖利倒刺,被灯光一照,还微微泛青,一看就淬了剧毒。鞭身不轻不重,易于拿握,还别说,若是个娇生惯养的上位者要罚人,用这个真是再合适不过。 可惜许绥之没有什么虐杀成性的癖好,看着只觉得瘆人,并不接。阿克琉斯看许绥之没反应,以为他嫌弃,不想亲自动手,于是自己狠狠抽了自己几鞭。 许绥之惊骇出声:“你做什么!”要不是他阻止,阿克琉斯估计还得来上几鞭,“你不知道疼的吗?” 阿克琉斯惨白着脸,血肉外翻的伤口和嘴角一起溢出黑血,他看着许绥之搭在他手腕的手,又抬起头看向许绥之,嘴角向上勾起,居然是很高兴的样子,“雄主不愿意打我,是不生气了么?” 许绥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反驳,但又怕阿克琉斯又开始打自己,他终于意识到对虫族而言,教训人是不能用老方法的。在人类眼里可怕的刑罚,对于他们来说是换雄主高兴最划算的手段。 “你……你自己处理好,别再这样了。”许绥之难得有些逃避似的,没出来多久又匆匆上楼了。 副将敲开了阿克琉斯书房的门,自从元帅有了雄主,就没再去过军区了,那边短短时间就堆积如山的公文全都落到了副将头上,其他的他勉强都能应付,但还有几件要紧事,事关帝国,他不能不来禀报。 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浑身伤痕累累的阿克琉斯,身上的鞭伤仅简单处理过,看着仍十分可怖。 副将震惊出声:“元帅!这种神经毒素是致命的啊!”难道元帅的雄主看着柔弱,却是这样残暴的性子?能伤到阿克琉斯的东西屈指可数,他怎么也想不到是阿克琉斯自己主动打得。 阿克琉斯抹掉嘴角又溢出来的血,淡淡地看他一眼,很轻快地说:“我知道啊,可是我的雄主都不知道,就已经心疼我了。” 副将目瞪口呆,元帅这难不成,难不成,是在跟他炫耀吗? 第28章 还你不就是了 许绥之半梦半醒间, 闻到了一阵浓郁的奶香和糖在高温下微微变焦而特有的甜味,旖旎的香气离他越来越近,本就一天没吃饭的许绥之忍不住张嘴,啊呜一口将嘴边柔滑的布丁吃掉了。 他几乎不用怎么嚼, 布丁就很快在他的舌尖化开, 顺着流向喉咙被他吞掉。许绥之觉得这个梦既甜蜜又真实, 有些意犹未尽地舔舔唇,刚准备回味一下,又有一小口布丁轻轻碰了碰他的唇瓣,跟敲门似的,许绥之甚至能感受到底下小汤匙略微冰凉的触感。 他睁开眼睛, 看见阿克琉斯含笑的表情,他说:“雄主醒了, 我做好了早餐, 雄主起来吃吧。”许绥之没说话,任由着阿克琉斯亲力亲为地伺候他梳洗, 而后被他牵到餐厅。 许绥之看着摆满丰盛食物的餐桌,确实是帝国贵族菜单上常见的菜色, 甚至连正常用餐流程所需的餐具也一个不少地准备好了。 许绥之原以为不过三两样普通食物, 现在看着竟颇有些隆重感觉。 他颇有些惊奇,问道:“你……请了厨师?”他原想说绑的,毕竟这看上去就得废相当大的力气, 而现在不过是清晨, 就算是红塔最资深的厨师,也得天不亮就开始准备了。 结果阿克琉斯摇摇头, “我自己。”许绥之更加吃惊,一下子蹦出很多个疑问, 但最后只是问道:“准备起来很辛苦吧?”阿克琉斯很腼腆的笑了,回他:“给雄主做得。” 许绥之用完餐,在这栋房子里到处逛了逛,发现房子里设施奢华,功能齐全,还是个不错的所在,看来虫族除了征战扩张,还挺会享受生活,并非帝国传言的茹毛饮血的野蛮之辈。 于是许绥之又绕回起居室,找个了有明亮飘窗的小露台坐下了,不一会儿就有侍虫上茶和糕点。 阿克琉斯就跟着坐到他旁边,看着一份像是从虫族军区送来的文件,他处理事情时神情很淡,翻阅的速度也不曾随着内容重要性发生什么改变,悠闲得不像是在处理加急军务,反而像在读报喝茶。 只是偶尔跟副官通消息时,能隐隐约约听到对面几次三番旁敲侧击阿克琉斯什么时候回去的请示声。这时才能看出这位军区最高统领并不是表面上那般轻松自在。 许绥之便说:“你要是有事要忙,就去吧。”阿克琉斯摇摇头,很认真地说:“我离不开雄主。”许绥之挑挑眉,心道虫族说话真是直接。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阿克琉斯这话确实是写实的事实。阿克琉斯感受到自出生起就伴随他的精神力暴乱,以及因此产生的极度折磨和难忍疼痛现在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几乎是每个没有雄主的雌虫的必经之路,虽然阿克琉斯因为实力强横而经受的折磨尤为严重,只是从前太过习以为常,也不屑为此折腰,但现在尝到了甜头,于是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嘶喊着要靠近许绥之。 在悠闲宁静的白天被许绥之的信息素包围,阿克琉斯不知道还能怎么更幸福。 许绥之拍拍膝盖站起来,对他说:“那我跟你去军区吧。”他无意在这里多作拖延,是时候找找离开的方法了。 阿克琉斯却好像有点不情愿似的,许绥之再三催促,他才说:“那里有很多雌虫……” 所以呢?许绥之满头问号,想到他一个人类在虫族应该是不受欢迎的,或许会被驱逐出去也说不定,但这不正是他的目的吗。许绥之越想越觉得应该走这一趟。 阿克琉斯拗不过他,还是带着许绥之去了军区,但是出门之前,仔细地为许绥之戴上了信息素阻隔器,比他从前的那个还精良坚固,又凑到他脖颈处嗅来嗅去,保证一丁点也不会外泄,才放心地出门了。 到了地方,来来往往的军雌无不对他们行注目礼,指指点点,以目示意。 “这就是元帅带回来的人类?” “这是人类?不是雄虫殿下吗?” “我记得……这是元帅的雄主啊……” “话说你们有没有闻到……” “有一点点……好香……” 阿克琉斯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黑,他冰冷的眼刀逐一在这些军雌脸上刮过,他们才恢复行色匆匆,连忙避开了。 许绥之感到牵着他的手越来越紧,让他很不舒服,甩了甩还甩不掉,心情登时有些糟糕。阿克琉斯像被惊醒了似的,赶紧放松力气,又来看他。 这时听到消息的副将匆匆赶来,看见阿克琉斯,松了口气,行了个军礼,才说道:“元帅,大家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 许绥之赶紧说:“你去开会吧,我一个人走走。”阿克琉斯哪里放心,但是看见许绥之的脸色,静默一会儿,拿出了他的权限卡,对许绥之说:“雄主拿着这个,通行方便。”雄主带着这个,就都知道他的身份了,希望不长眼的家伙可以少一点。 许绥之这才满意了,拿着卡转身就走,副将虽然已经在军舰上见过许绥之,如今还是忍不住稀奇地多瞧几眼这位能伤元帅的厉害人类,看起来是让虫很想亲近的,就是看久了感觉背后有点冷。 许绥之走走停停,拿着阿克琉斯的权限卡,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连虫族最新研发的军舰和飞行器,许绥之也看过多架了,确实是不错,可惜他开不了,不然已经尝试飞走了。 到了一个类似于实验室的地方,许绥之发现阿克琉斯的权限卡也打不开门,立时有些惊奇,难道这里连元帅也不能随意进出? 于是他呼叫233:3儿,开门。 233:……这又不是我家,你怎么不叫那门给你开开呢? 看来系统也打不开,许绥之撇撇嘴,正打算走,谁知那门红光一闪,还真开了,倒把许绥之吓一跳。 他探探脑袋,此刻里面并没有人,都给他开门了,不就是请他进去坐坐的意思嘛,许绥之于是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四处参观起来。 这里好像是一个研究实验室,里面的瓶瓶罐罐和数据图纸许绥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倒是角落里的一抹红光有些眼熟,让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 “咦?”这不是他红塔那块红宝石么?许绥之捏着那块指甲盖大的石头,左看右看,越看越像,只是里面的能量很微小,毕竟体积摆在这里,还是远远比不上红塔那块的。 或许虫族会知道它的来历,许绥之刚准备把它放回去,红宝石尖锐的边缘就割破了他的手指,里面隐隐的红光倏忽钻进了他的伤口里。 嗯?这是什么东西?还没等许绥之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身后就传来一声厉喝:“你在干什么!”许绥之转头,看见一个研究员打扮的虫族,看着他手里没了光彩的宝石,瞳孔缩成针尖,极端愤怒的样子,“你到底对虫神圣石做了什么!” 许绥之虽然被这块宝石弄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开口解释:“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不介意的话,作为补偿,你赔你一块吧。” “赔?!你拿什么赔!这是仅剩的圣石了啊,大胆人类,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说着,竟有虫化攻击的阵势。 许绥之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惊了一下,赶紧往外跑,没想到在走廊上正好遇见找过来的阿克琉斯,他转转眼睛,想到一计,马上往阿克琉斯身后躲,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虫神在上,私闯实验室就算了,竟还敢动我圣石……” 阿克琉斯几乎下意识地抓紧许绥之抱着他腰的手,他感觉到许绥之将头埋在他背后,意识到他的雄主在害怕,心里立刻泛起针扎似的疼痛,和对眼前这个要为难许绥之的人的滔天怒意,他冷冷地看着那个虫族,说道:“小孩子活泼贪玩,爱开玩笑,米勒,你也要和他较真吗?” “阿克琉斯,你管擅动圣石叫开玩笑?”他看起来要气疯了。 许绥之瘪瘪嘴,要哭不哭的样子,“阿克琉斯,我不是故意的……” 阿克琉斯心疼得不得了,他转身把许绥之护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哄道:“我知道,我知道,别害怕,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米勒冷笑:“这事可不是能轻松善了的,谁来也没用,我一定要将他押去虫皇面前治罪。” 阿克琉斯嗤笑道:“就你那研究,多少年了也没一点进展,估计圣石也被你研究得难受,关我雄主什么事。” “你!” 许绥之哪里被这样对待过,当下也有点生气了,探出头来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块能量石么,我家要多少有多少,你要稀罕,我赔你块更大的不就是了。” “你说什么……难道……”米勒听了,也不觉得恼怒,反而陷入了沉思似的。阿克琉斯也看着他,不过没说什么,不顾米勒的阻拦,带许绥之回去了。 许绥之觉得事情有些复杂,似乎另有隐情,便问阿克琉斯是怎么回事。 阿克琉斯便说:“虫神圣石是我族从上古时期传承下来的至宝,在它的滋养下,雄虫出生率会大大提高。可惜多年以前圣石离奇失踪,虫族也感应不到,雄虫越来越少,不堪忍受折磨的雌虫大批死亡,这次听到圣石的消息,才派军舰寻找。” “哦,原来是这样。”许绥之听了,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怎么听起来自己身上的异变似乎还和这个莫名来找他的石头颇有关系,又想到今日那石头奇怪的变故,当下更不想要了,便直接说:“它跑我那去了,我给你们送回来呗。” 阿克琉斯静静地看着他:“圣石除了维系虫族,本身自带的庞大能量也是全星际诸多势力觊觎的,而且虫族失去了它,说不定很快就要灭亡了。” 许绥之没听出来这和他说的话有什么因果关系,“那不是正好,你不是需要么?”剧情里也没提主角一定要用它,至于其他人想不想要,他更不关心了。 阿克琉斯没回这个问题,只是俯身来蹭许绥之,抱着他的力度紧的像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许绥之皱皱眉,扯着他的头发让这颗在他脖颈处拱来拱去的脑袋离得远点,恼怒道:“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阿克琉斯就变本加厉,摆出可怜的表情要许绥之怜惜,可动作却越发放肆。 在虫族,拥有命中注定的伴侣被称为虫神的赐福。 他们虫族长年累月地遭受着天谴,只有极少数虫能够得到这份赐福。他从前看见不曾眼热,但如今这福气真落到了他的头上,他却笑得合不拢嘴。 他心道,对不住了,我的同胞们,我已经谦让得够久了。 第29章 最浪漫的誓言 许绥之将消息发出去, 想着霍诺德应该没两天就会到了,他在这里安心等着就是。主角攻和主角受是要共创大业的,眼下这点儿不平,他就顺手之劳帮着解决了吧。 阿克琉斯忽然说:“雄主, 你来这些天, 还没有怎么参观过虫星, 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许绥之反正无事可做,顺口答应了。 坐在阿克琉斯的飞行器上,许绥之从高高的视角往下看,是虫星先进繁荣的城景,远处是鳞次栉比的军区大楼和虫皇宫殿, 能看见巨大能量晶石闪烁的亮光。 过了段时间,下面高级餐厅的小阳台坐着几个身着华服的虫族正喝着茶谈笑风生, 他们和高大的雌虫很不一样, 身上脸上也没有花纹,容颜华美姣好, 看着反而更像和帝国Omega。阿克琉斯说那是雄虫殿下,他们没有实权, 却接受整个虫族的供奉。 许绥之来了这些天, 对此有些了解,雌虫与生俱来有着强大虫化实力和带来紊乱痛苦的精神力,需要雄虫的信息素安抚, 但雄虫数量稀少, 难以兼顾时逐渐出现一夫多妻的情况,这点与帝国很不相同。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结合是奖励机制的, 如果做会很舒服,但虫族似乎是惩罚机制, 如果不做会很难受。他们还保留着一点无法克服的原始性,与飞速发展的实力一起杂糅到了同一个社会里,便显得既强悍又脆弱。 阿克琉斯在虫族主星上转了转,给许绥之一一介绍过了,说:“我想给雄主看点东西。”又驾驶着飞行器去往星际另一个方向。 帝国。 霍诺德已经要急疯了,虫族隐藏据点,蜗居不出,他要再次出兵的要求却被许弋许宁为首的掌权贵族驳回,拉扯数日,只得出“丢卒保车”的可笑结论。 国王许惟久居深宫不见踪影,不知是否已遭遇不测,看来野心勃勃的诸侯王子趁着大战掩人耳目,已经迫不及待要行弑君夺权的戏码了,而最受宠爱,早就被默认为下任国王的许绥之被虫族掳走生死不明,对他们而言可谓是意外之喜,哪里肯派兵营救呢。 可恨的是,掌权贵族一派一夜之间事无巨细列出百余条军部权限僭越,不各规章的罪名,即使霍诺德在军部一言九鼎,按照帝国章程也不得不接受耗时良多的查问,一时竟掣襟肘见,不得寸进。 霍诺德没心情跟他们玩什么挟势弄权,左右弹压的戏码,他的殿下身在异乡遭受不测,还等着他带他回家。他沉着脸提着剑闯进王宫,要斩了阻挡他的不长眼东西。 拐角处却看见等待已久的姬恩,霍诺德冷声警告:“不想死就滚开。”姬恩说:“将军这样做是欲速不达,更加拖延去救殿下的时间啊!” 霍诺德脸色沉沉,不想和他争辩废话,擦着他的身子就要走,姬恩赶忙喊道:“我恨不得以身相替殿下受苦,但是为了不耽误时间,有更好的方法……” 姬恩心念百转千回,面上却很冷静,“如今帝国已有颓唐之势,掌握生杀予夺的是一群光顾着内斗的迂腐草包,以至于将军志向抱负也被阻挠,对帝国发展有害无利不说,更陷殿下于危险之地,将军不如与我合作,把错误更正。” 军部议事厅里。 副将对冒失冲进来的士官皱眉,使了个眼色,叫他赶紧出去。但进来的士官并没有被房间里面沉重的气氛吓退,反而坚持将事说完,他知道,要是嘴里的消息没有及时禀告给将军,他的下场会更惨。 “将军,王子殿下说……”前半句刚说了几个字,霍诺德如电目光已经落到了他身上,“……帮他把红塔那块宝石带去虫族,顺便接他回来。” 一时帝国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涌动。 反观阿克琉斯,他对帝国的异动并非一无所知,正相反,这几天的加急军报或洋洋洒洒,或言简意赅地将这事早就对他提过万变,他也隐隐对将要发生什么有了预料。正因如此,阿克琉斯才觉得,今天能带雄主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许绥之仰躺在一片花海之中,星际里发光恒星时隐时现,光晕撒在这颗小星球表面,犹如熹微缭绕的一层薄纱,这里人迹罕至,整颗星球只有花草茂盛和远处一个高耸的石碑。 “这里是哪里,很漂亮。”许绥之半睁着眼,懒洋洋地问。 阿克琉斯躺在许绥之的身边,他看着许绥之被光线勾勒的侧脸,嘴角是从眼睛里蔓延出来笑意,“这里从虫神时代开始,就是我们家族用于庆典和祭祀的地方。”未经束缚的长长白发披散下来,又绕着许绥之的手指纠缠,果然是和看起来一样柔软的质感。 许绥之又问:“你带我来这做什么呢?”阿克琉斯说:“你是我的雄主,我当然要带你来的。” 许绥之有些沉默,他看着阿克琉斯专注而认真的眼神,知道他并没有在开玩笑,于是忍不住说:“阿克琉斯,我是人类,你知道我是不能和你这样一起生活的。” 阿克琉斯几乎下意识地抓住许绥之的手,有些恐惧似的,但是他没说什么。 许绥之说:“况且,你们虫族生命漫长,我却估计很快就会死的。” 阿克琉斯去捂他的嘴巴:“雄主,你不要这样说。”他的手指不住地抚摸昨天许绥之手上被宝石割出来的小伤口,事实上都已经快愈合了,阿克琉斯却感觉像割在他的心上,“疼不疼?” 许绥之被他过度的反应逗得笑了:“这有什么。”小世界的伤痛病死他都是会感受到的,虽然确实不舒服,但是说到底也算他工作的一部分,他本身也不是个娇气的人,不管怎么说,许绥之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喊痛的。 阿克琉斯明显不是这样想,他问:“雄主,你想要无病无灾的身体和更长的生命吗?” 许绥之在小世界的角色通常都是早逝的,即使不是,也和这两个词无缘,他想象不到那会是什么感觉,于是说:“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以后有机会,也会想尝试一下吧。”不知道之后会不会有这样的小世界。 阿克琉斯就说:“我知道了,雄主。” 许绥之一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说:“阿克琉斯,我已经结婚了。” 阿克琉斯的嘴角马上就撇下来了,瞄了眼许绥之的脸色,才问:“雄主喜欢他么?”他很后悔那天没有尽快杀了霍诺德。 许绥之笑笑,说道:“我不喜欢他,但是我有自己没完成的责任。”他转过头去,看着霞光满天的天空,和他在帝国看见的夕阳很像,仿佛穿过这片叆叇云层,就能看见帝国的首都星,“你知道的,我最终还是要回去的。” 阿克琉斯说:“我知道的,雄主。” 我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雄主,最令我难过的不是你要松开被我握着的手,而是我感觉到你的手在我的手中并不舒服,即便你不松开,我也是会松开的。 许绥之感受到他手心很冷,不住颤抖,便问:“如果没有我的信息素,你是不是会很疼?” 阿克琉斯愣了一下,才回道:“我不疼。” 许绥之便笑:“你骗人,我知道你们雌虫没有雄虫安抚,都是会疼的。” 阿克琉斯垂下眼睛,知道隐瞒不过,很小声地说:“想到雄主,我就不疼了。” 许绥之看了他一会,摸了摸他眼下的虫纹,很温和地说:“阿克琉斯,你是很好的,我很高兴认识你。”阿克琉斯眼睛亮亮的,面颊泛红,低下头很腼腆地笑了。 素来冷漠锋利的脸上露出羞涩的表情,真有点海棠醉日,梨花带雨的味道。 阿克琉斯看着许绥之的眼睛,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许绥之的情形,透过战场的硝烟和尘埃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花瓣样子的漂亮蓝眼睛,线条缱绻得像是在对他笑似的,但实际上眼里并不带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有一点淡淡骄矜。 一看就是被精心呵护过头的上位者,看见混乱和危险也不知道应该害怕。可正是这样的人,刚才射杀了他几名虫族士兵。 他手里明明有可以一击毙命的热武器,但却下意识朝他靠近,要用那样原始得可笑的方法动手。 理智告诉他需要快点把这个人类解决掉,身体的行动却偏要向他证明,他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他了。 过了许久,阿克琉斯抱着睡着的许绥之缓缓走上山坡,在那个高耸的石碑处虔诚地跪下,嘴里念着家族古老的咒语,从今以后,老病死从他这里抵扣,唯有生门,永远为许绥之敞开。 他感到身体里的生机被抽出大半,心里却是饱胀的满足。生命共享,从古至今都是他们家族最浪漫的誓言。 阿克琉斯抚摸着许绥之晕红的脸颊,又帮他整理被吹乱的头发,眼里是很多很多的无奈和爱怜,他俯下身,眷恋地亲吻他的眉心。 身后落霞满天,风卷云舒,正是花开好时节。 第30章 离别与其异动 虽然让人大跌眼镜, 但是帝国和虫族确实因为这块石头恢复了和平。很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块石头对虫族实在是太重要了。 许绥之则又必须去面对难以理解的主角和难以掌控的剧情,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些天逃避的问题:霍诺德为什么好像要一门心思跟他耗着了,难道真是因为他小时候帮过他那么一次? 233冷不丁冒出来:可能主角攻就喜欢这样的?毕竟剧情里他和主角受能走到一起,也是因为欣赏主角受的反叛精神嘛。 许绥之觉得这事儿似乎不能就这样混为一谈, 但他也不能再找出更合理的理由, 只得先跟着阿克琉斯出门去。 到了地方, 果然马上就看见了霍诺德,他看起来这些天过得不太好,脸色很冷沉,眼底还带着血丝,也不知道战场上的旧伤养好了没有。 霍诺德看到他, 下意识地露出笑,快步走过来就要拉他, 被阿克琉斯不着痕迹地挡开了, 霍诺德嘴角一下子就垮了,“家妻任性不懂事, 这段时间给元帅添麻烦了。” 阿克琉斯脸色难看得不遑多让,笑意同样不达眼底, “雄……殿下很好, 我私心是想久留殿下的,哪里会觉得麻烦呢。” 旁边的阿克琉斯副将摸摸鼻子,元帅居然还有打太极占口头便宜的一天, 夺妻之仇, 不共戴天啊,现在只能打碎牙和血吞了, 真真是心如刀割。 许绥之听到霍诺德的称呼脸已经黑了,这会儿他越想越觉得233说得有道理。 他分明态度恶劣坏事做尽, 主角却拿他当傲娇,难道是他们就好这一口?他决定干脆反其道行之,走另一个极端,势必要恶心死他们。 于是他蹭蹭跑过去,一下子扑进霍诺德怀里,搂着他的腰,尖尖的下巴搁在他鼓鼓的胸肌上,瞪着亮晶晶的眼睛撒娇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好久了。”许绥之发现霍诺德脸色变了,下意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是要把他揉碎的力度,不禁有些得意,心想自己肯定要被狠狠推开了。 但为了保险,他的脸又轻轻贴着霍诺德蹭了蹭,软声补了一句:“我每天都在想你。”他觉得差不多了,就算是他父王,最多也只能坚持到这里,之后许绥之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霍诺德愣住了,他心脏正以一个无法想象的速度跳动,全身的血液一会儿往上冲,一会儿往下冲,他幸福的快要死去,紧紧地搂着许绥之,也不敢问许绥之是不是真的,只不停地跟他道歉,又想去亲吻他。就算许绥之现在立刻杀了他,他闭眼时肯定也是笑着的。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在外面,他已经露出后颈求许绥之标记了,他此刻疯长的信息素让他受到的折磨比易感期还要多。 许绥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弄错了,这样做看上去效果比之前还要差。 副将被身旁的可怕的沉重气氛逼得抖了抖,小心地觑了眼阿克琉斯,又赶紧低头擦汗,元帅真的能坚持到仪式完成么,他看起来已经要吐血了。 等许绥之要跟着帝国军队离开时,那块红宝石突然凝出一条红丝,朝许绥之挽去。许绥之惊讶地看了眼缠着自己腰不放的圣石能量,想这石头还真是有灵性。 许绥之能感受到它似乎不想他离开,他歉意地摸了摸这股能量,心道或许这里有什么隐藏的剧情支线也说不定,但主线剧情都已让他分身乏术,只好有缘再见啦。 圣石好像能感知他的所思所想似的,又恋恋不舍地蹭了他一会儿,收回了能量丝。这下子连旁边的米勒看他的神情也不对了。 阿克琉斯上前一步,看着许绥之说:“我送送你们。” 等过了几个星际跃迁点,跟着的虫族舰队就停下来了,帝国军原路返回,渐行渐远。 阿克琉斯独自站着,还是第一次接到许绥之一样站在甲板上抬头望他,白发在他身后猎猎作响,只是心境已经大不相同了。 等许绥之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后,他转身回去,走着走着,挺直的脊背微微弯下,脚步虚浮,经过一个台阶时差点软倒在地。副将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却被阿克琉斯挡下了,他说:“我没事。”语气很平淡。 他想,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人类才能活多久,他的雄主如今已经不一样了,他就在这里等着,过个几百年,雄主总会想起他来的。 到时候他的雄主就会拉着他的手说:“阿克琉斯,还是你最好,可以永远陪着我,几百年前我就应该发现的,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了。” 阿克琉斯不禁笑了,到时候他应该做什么呢?他想,他要先抱抱许绥之,再亲亲他,带他回家,给他洗衣做饭,生几百个小娃娃。 许绥之算了下时间点,想着差不多了,就问:“帝国出了什么事?”霍诺德顿了顿,才道:“陛下病重了。”他小心地看了看许绥之,试探着想揽他,被许绥之拍掉了手。霍诺德知道他伤心,心疼地说:“我马上带你回去,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许绥之不说话,心道不知道霍诺德在说什么不会有事,反正他父王连带着他估计准备要出事了。 一下军舰,许绥之不管那些前来迎接的贵族,直奔王宫,不出意料地,他在许惟病榻前还看见了姬恩,他作为世袭公爵,与其他几位皇室一起服侍国王。他们看见许绥之,连忙起身行礼。 许绥之面上神情淡淡,他道:“不必多礼了,陛下的诊治是谁安排的?”几个人纷纷看向姬恩,姬恩刚要出声,许绥之厌恶道:“废物。”他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姬恩便立刻跪下称罪,不敢再抬头了。 许绥之看见他隐忍地攒拳,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欲言又止的剧烈心绪似的,心想,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不把气撒到你身上,你也不好恨我不是? 床上的许惟听到动静,手指动了动,很虚弱地出声:“……可是绥儿回来了?来陪父王说说话。”许绥之便让他们都退下,俯身半跪在许惟身边。 许惟摸了摸他的脸,说:“我的绥儿受苦了。”许绥之贴着他的手,轻声回道:“我没事,父王。” 许惟咳嗽两声,许绥之帮他顺气,又听他说:“父王老了,这些天时常担心这么多年娇宠你太过,日后若是没了父王,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许绥之握着许惟的手,头靠在许惟胸膛上,语气和儿时耍赖撒娇没什么两样:“父王别担心,我是王子殿下,要是有人敢欺负我,我就砍了他们的脑袋。” 许惟沉闷地笑起来,又忧愁地叹气:“绥儿,很多事情父王知道是无法阻止的,凡事总有一个终点。”他摸了摸许绥之毛茸茸的发顶,“好在,我知道霍诺德总会护着你……只要你好好的,父王就放心了。” 许绥之撇撇嘴,道:“父王,我不喜欢霍诺德。” 许惟又笑了:“我知道我的绥儿是很难喜欢人的,但是没关系,他喜欢你,又听话,就够了。”他像是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小问题,“等这段时候过去了,绥儿不高兴,换一个就是了,我为你早早做好了准备,绥儿别担心。” 许绥之应下了。许惟久久凝视着他,很不舍似的,说道:“把你交给别人,我总是不放心的。” 许绥之陪着他说了很久的话,知道夜幕沉沉,许惟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上星河流转的星光灿烂瑰丽,等落到许绥之脸上时,只余下一点点微弱的光芒,连眼底的神色都照得不甚明朗。 许绥之还是握着许惟的手,他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低着头看不清楚神情。 他知道,帝国要变天了。 30-40 第31章 还不如不问呢 等国王葬礼一切结束, 许绥之回了红塔,对外称病,谢绝见客。 这一举动,无心人说他是伤心过度, 不闻外事, 有心人说他是心机深沉, 暗渡陈仓。 不管外人怎么说,许绥之都好好地待在红塔……咸鱼躺。事情临近尾声,他不停地给自己打气:求稳就好。首先,把剧情点都过掉,其次……他瞄瞄霍诺德紧闭的书房门, 希望主角感情线能掰一掰。 话说,霍诺德到底为什么不去军部, 反而在红塔开会开个不停, 难道就不怕隔墙有耳?就不怕他泄露军机? 说曹操曹操开完会,霍诺德下楼, 坐到许绥之旁边,从表情上并不能看出什么, 只是照常问:“小绥饿了吗, 中午想吃点什么?”许绥之报了菜名,他就挽挽袖子进了厨房。 233:他不会就是想给你做饭吧?233觉得自己真相了。 许绥之大惊失色:大白天的别说鬼故事! 他宁愿是霍诺德伺机给他下毒,不然主角攻给他一个背景板洗手作羹汤, 怎么听怎么有种任务失败的完蛋感。 吃饭的时候餐厅里很安静, 其实他们大部分时候没什么可闲聊的事,霍诺德本就不是个活泼的性子, 许绥之又往往懒得说话。 只是今天霍诺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频频看他, 时不时还问他两声今天心情好不好,菜怎么样,许绥之敷衍了几次,反应过来霍诺德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于是他也意思意思,问候了声:“这两天在忙什么呢?” “姬恩想推翻皇室,建立联邦国,要我帮他。”说完,他姿势优雅地擦擦嘴,抬眼笑着看着许绥之,平常得好像在说这菜淡了,下次多放点盐。 许绥之……目瞪口呆,许绥之瞠目结舌,许绥之问233:他什么意思?他在诈我? 233:……他……他可能……给你打预防针?233编不下去了,他这次感觉真相像载满草泥马的列车从他眼前呼啸而过,全车草泥马还齐刷刷地列队嘲笑他,让他觉得荒谬,并且抓不住。 许绥之刀叉停了,他听见自己很勉强的声音:“这样啊……你怎么说?”尊贵的王子殿下对此应该怎么反应?他难得想了一会儿,才找到状态,用很失礼的力度丢下餐具,生气地说:“你不会答应了吧!我一定要……”把他处死。 要不要顺带和主角攻离个婚还他清白?许绥之眼珠子转了转,想到反正以后帝国法律都是要作废的,包括婚姻法,就没这个必要了。 “我没答应。”霍诺德笑得春风拂面,“只不过现在许弋许宁一派企图内战,这边我还没腾出手来,我找个机会帮小绥解决了他,好不好?”平常得好像在说姬恩就吃得淡,所以他跟他吃不到一个盘里去。 “一定要……好好想想啊。”许绥之现在是货真价实地有点慌了,霍诺德又在抽什么风?他很深刻地怀疑霍诺德在溜他玩。 许绥之又把刀叉拿起来,慢条斯理地切肉了,他瞥了瞥霍诺德难以揣摩的脸色,才说:“嗯……你为什么这么想?” 霍诺德理所当然地说:“王位当然是小绥的了,谁要挡着你,我就杀了他。” “咳咳……饭桌上别说这些打打杀杀的。”许绥之坐着这个身份的这个位置,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伸头丢任务,缩头OOC,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办! 他只能说:“先吃饭,先吃饭。”在霍诺德亲自下厨后,一切亲力亲为,就不允许下人在进餐时服侍了,许绥之只好纡尊降贵地亲自给他倒了点酒,看着他高高兴兴地喝下去。 吃完饭,霍诺德总算出门去了军部,他最近有很多要紧事要处理,临出门前还不忘亲了亲许绥之,要他等他吃晚饭。 许绥之颓然地坐在沙发上,艰难地想着破局之法。 233作军师摸须状,提议道:既然打配合的路走不通,不如干脆让主角说服你吧,他说,你听着,然后假意答应。 许绥之:你觉得这合理? 233:没办法了,伸头一刀,缩头那刀更疼。 许绥之闭闭眼,好吧,他这个背景板或许根本没几个镜头,到时候只要剧情大差不差地发展了,谁会在意他到底是在从中作梗还是推波助澜?比起任务失败,OOC的代价小得多。 于是他派人去请姬恩,并让他过来的时候低调点。 姬恩就按照要求来了,果然很低调,许绥之无意中转头冷不丁看见他,还把自己吓一跳。 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就问霍诺德说的那件事。姬恩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承认了。 许绥之等着他慷慨陈词针砭时弊,他最后点一点头,这事儿就算过了。 姬恩按着许绥之的猜想果然开始谈论政局利弊,或许是抱着最后一遭见许绥之的准备,竟然一扫往日嗫嚅之态,逻辑清晰,条理分明。若是许绥之现在不是王子殿下,确实很容易会被他说服的。 许绥之比较满意,刚要示意自己听过了,让他退下,姬恩又说:“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点私心。” 许绥之挑挑眉,“哦?是什么,如果不过分,我让霍诺德配合你。” 姬恩就说:“这样殿下和将军的婚姻就作废了。” 许绥之一下来了精神,难不成姬恩先开窍了,看上了霍诺德?他按耐着激动,矜持地说:“嗯,到时候霍诺德……” 姬恩说:“到时候殿下可否考虑考虑我?” “……”许绥之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极了,大白天的老遭雷劈。 “你……什么意思。”其实并不需要再问,许绥之就知道接下来的话不会是自己爱听的。 姬恩闻言笑了,认认真真地说:“殿下,我爱你,爱得毫无道理,我原本想事成之后再说的,但是实在忍不住了,比起忽视,殿下尽管厌烦我吧!”说这话时,他眼睛亮的吓人,那视死如归的架势,跟要去捂要爆炸的手榴弹似的。 许绥之在这个世界做惯了目中无人的小王子,能传达到他这里的全是揣摩多遍他心意才敢说出来的话,第一次听到这样猛烈而直接的告白,一时间简直愣住了。 他只好干巴巴地说:“谢谢,可是我已经结婚了。”回得前言不搭后语,在怔愣之下,他不小心露出了一点脱离人设之后的本来面貌。 姬恩也不说话,只冲着他笑,许绥之便觉得他的心思无所遁形地暴露在阳光之下。是的,不知不觉他已用了这个借口多次。 被喜爱于许绥之而言是与生俱来的,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以至于许绥之不知道这要如何郑重回应,就像吃饭喝水之前应该向大自然和劳动人民道谢,但并不常见有人会这样做。他不是傲慢,只是习以为常。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姬恩,许绥之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他知道不久后霍诺德就会回来,或许他现在已经知道姬恩来过。许绥之叹口气,难得有种快要虚脱的感觉。 等霍诺德回来,果然很快发现许绥之的异样,他皱皱眉,问:“小绥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说着脸色已经变了。 许绥之头仰着,不去看他,只说:“霍诺德,我不想当国王。”霍诺德抚摸他头发的手一顿,许绥之又说:“你按姬恩说的做吧,我本来就懒得很,不是那块料。” 霍诺德静默一会儿,笑了:“好吧,是我忘记了,让小绥一个人承担这些实在太累了。”他说着:“小绥放心,我会安排好的,你什么都不用做,稍微等我一会儿,好吗?” 许绥之哼了声,这场关于帝国王位所属权的对话就算结束了。 第32章 废墟中的蔷薇 首都星天上很快响起了隆隆战机声。 这次不同于虫族入侵, 霍诺德和姬恩的动作动了太多人的蛋糕,旧贵族再怎么绣枕草包,长久来积累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几个老牌贵族联合起来要内战,首都星还是相当吃不消的。于是霍诺德且战且进, 跟他们拉锯着硬是把战线逼得往外推, 许绥之的生活环境才没有受到太多战火波及。 奇异的是, 贵族搞联合时许绥之一点消息也没收到,许绥之都要猜想是不是他们集体把他拉黑了,明明这么好用的内鬼位置,竟然一个来打探的也没有。 233:你那出虫军中跳船勇救将军的戏码一上演,谁不知道你们伉俪情深, 哪还有不怕被坑的敢来找你帮忙。 许绥之登时大呼冤枉,他这不是没想过还能回来么, 早知如此, 他真该易容成姬恩的样子的。要不是现在无人在意,他都想发个澄清说明。 这场内战虽然不可避免, 但比起反派阿克琉斯引领的虫族大军,最多算给主角加经验的小炮灰, 还是有点不够看的。 霍诺德军屡战屡胜, 传回来的军报都是好消息。当霍诺德第一次风尘仆仆地回了红塔稍作休整安排时,贵族军已经只剩边缘星残余。 到了最后一战临行前那天,许绥之上到了军部楼顶的飞行道, 这个时候密密匝匝的作战飞行器已经起飞, 隆隆作响的声音里伴随着四周激扬起的光线和浮尘,很宏大的画面里是不胜不归的气势。 “霍诺德!”许绥之跑过去叫他, 挥舞的手几乎要扒上飞行器的边缘,“你要早点回来!” 霍诺德就打开舱门探出半个身子, 他装备整齐,一手还握着枪,一手扶着许绥之的后脑勺,就这样吻他。花瓣状的唇瓣,看着甜,亲起来也是甜的,他已经眼馋很久了。有士官们在后面悄悄交换眼神,小声地起哄,揶揄地喊着我也要讨老婆。 许绥之再睁开眼时看见霍诺德是笑着的,被无数机体砍成一段一段的逆光模糊了身体边缘,看起来很意气也很温柔,他捏捏许绥之的下巴,轻声说:“我知道了,等我回来。”声音几乎要淹没在旋翼的杂音里,但许绥之却听见了。 许绥之:得了,这样小意温柔真心没用,你这狗头军师,还我初吻来! 233赶紧安慰他:哎呀!小世界虽然用的你建模,但都稍作改变了,又不完全是你实体,严格来说,最多就是荧幕初吻,我给你算工伤里面啊。 许绥之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 等一切平息了,霍诺德有一天难得正儿八经地把他带到书房,说是国王陛下还给他留了件东西。 过了一会儿副官敲开门,恭敬地朝许绥之行礼,呈上来一个黑漆描金盒子,搞得神神秘秘的。 许绥之随手接过,打开一看,首先看见一个小巧精致的按钮状东西,他问:“这是父王给我的?是什么?” 副官说:“将军在与殿下成婚前,曾在脖颈处植入一个炸毁芯片,能量巨大,这是它的开关。这是陛下对将军的要求,将军同意了。” 霍诺德说:“从今以后我就可以完全被小绥掌控了,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好高兴,小绥高不高兴?” 听了一通七拐八绕的解释后,许绥之总算明白了,敢情那唯唯诺诺的副官是许惟的人,这么多年潜伏在霍诺德身边监视他,手里还握着能把霍诺德炸的灰飞烟灭的芯片开关?而且霍诺德仿佛早就知道了却佯装不知,看他的意思好像还挺心甘情愿的。 眼下这个开关传到了许绥之手里,他拿也不是,丢了还怕不留神炸到自己。 在场三人,那内鬼和受害者倒是老神在在神情自若,反应最大的反而是他。 许绥之大惊失色:我爹这么猛,原剧情里我何至于被一脚蹬流落荒星? 233:剧情没说啊…… 什么叫细节决定成败,许绥之今日领教了,并对剧情大纲的详略不当作出严厉谴责。 得知前因后果后,许绥之一秒钟不耽误,马上去翻有没有拆除说明书。 许惟不清楚利害,他还是略懂一点的。对霍诺德就别弄这种损己不损他的小把戏了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要这芯片真的有爆炸那一天,难受的绝对不是主角攻。况且要真这么开挂能把主角炸死了,他的第二世界也别结算了,直接毁灭吧。 结果霍诺德按住他的手,笑着说:“小绥,没关系,留着就留着吧,我也想让它在这儿。” “怎么,您老最近火气大,准备转行当炸弹?” 霍诺德疑惑地偏偏头,转而笑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国王陛下的苦心我明白,为了保护小绥,我也愿意的,如果小绥因此多信任我一点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呵呵呵,将军有这份心是挺好的,那要么咱们就别睡一块儿了吧,我睡觉动静大,怕误触。”许绥之冷笑,最好你能搂着姬恩睡,你俩到时候高兴了要拿它当烟花放,我也没意见,还能算个he不是? 在许绥之格外坚持下,这个芯片还是被拆掉了。那天晚上霍诺德抱许绥之抱得很紧,滚烫剧烈的喘息喷洒在许绥之的颈侧,浓郁的Alpha信息素熏得他连打了两个喷嚏。 此种情况在许绥之严厉警告后仍无好转,反而变本加厉,在许绥之迷迷糊糊准备睡着时听到梦魇似的呓语,感受到耳垂脖颈胆大包天的啃咬力度。 许绥之第二天在耳垂脖颈处发现齿痕时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狠狠踹了几脚霍诺德,结果发现霍诺德被他踹得手软腿软,脸上春潮更甚,简单来说,被他踹爽了,许绥之很难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坚决不让霍诺德再进自己卧室。 后来他才知道,霍诺德那几天易感期到了。 在胜仗之后,帝国开始修生养息,正式更名为联邦国。霍诺德仍分管军部,姬恩也任职议会长,两个主角职权分工明确,各占一隅,也算是平分秋色。 许绥之的手划过宪章里“人人平等”的字样,心想这确实是很重要的进程,他也算是见证历史了。 主线推进可以说是非常顺利,如果两个主角没有那么坚持要他来做首领的话。 第33章 无可解之结局 许绥之对霍诺德坚持推举他做首领的想法很不理解, 甚至姬恩也来掺一脚表示支持。只有许绥之举双手双脚反对,结果人说:“军部有我看着,议会政府有姬恩坐镇,小绥不用做什么, 只坐明堂之上就好了。” 听起来倒是文治武功样样齐全, 让他坐享其成, 但许绥之表示:你是说我没事找事干给你们当吉祥物呢? 许绥之只好挑明了跟他说:“我不适合做这个首领,我已经做了太久的贵族,习惯了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我没办法考虑别人的利益,也无法对苦难共情。” 霍诺德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似乎终于明白他的咸鱼心理,笑着对他说:“是我考虑不周, 小绥确实不适合做首领, 但还有一个位置,肯定非你不可。” 许绥之好奇道:“什么?” “首领的夫人。” 许绥之头顶黑线, 不甚满意,“保护我们婚姻的法律随着改朝换代已经失效了。” 霍诺德愣了一下, 说:“听起来很难过。”他顿了顿, “还好我们能为新法从中汲取一些经验。” 许绥之以为他要开始谈论像历史和兴衰一类的东西,结果他说:“婚姻法需要更加严厉,最好将伴侣沾花惹草列为很严重的罪行。”说着, 霍诺德笑着捏了捏许绥之的脸, 又被许绥之不悦地拍掉了,“我哪里沾花惹草了。” 实际上, 许绥之还暗示过霍诺德:“你不觉得我的身份在你身边待着很突兀么?”毕竟重建国家后,旧贵族抗争的流放, 顺从的削爵。 许绥之这样一个显眼的前朝余孽,还活得滋滋润润,生活质量一点没有降低不说,还没有一个人表示过对他有意见,甚至偶尔还能仗着霍诺德狐假虎威。作死屡屡失败,每次顺着被他冒犯了还笑嘻嘻的人的视线转头看去,果然身后是霍诺德春风和煦的笑脸,真是奇也怪哉,让人摸不着头脑。 霍诺德正处理着肃清军部的工作,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我也觉得要重新办个婚礼了,小绥放心,已经在准备了。” 许绥之:“……” “我是说我们之间的身份,是很矛盾的不是么?或许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霍诺德顿了一下,牵起许绥之的手,轻声说:“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任何矛盾,我爱小绥,小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永远不会有不合适的那一天。”他暗暗想,看来雷霆手段之下,还是有不长眼的东西在小绥面前乱说话了,真是不惜命。 许绥之觉得着这说法实在很牵强。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只是个人的矛盾,而是立场的矛盾,他们代表的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是已被抛弃的旧历和亟待发展的新史之间的矛盾,光是用什么情啊爱啊的,怎么能化解呢? 那天霍诺德在书房里待了很久,许绥之并没有在意。 过了几天,许绥之刚打开家门,就见到满地满屋的鲜花和蜡烛,布置得堪称矫情,许绥之顿在原地,暗道不好,如果不是推销花店大促,那么就是有人要求婚了,并且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打算。 一进去果然看见朝他半跪的霍诺德,手里举着一个盒子。 霍诺德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看样子是想给他戴上。戒指?他记得就算是原剧情里主角攻受结婚,都没有这个环节。 他终于没办法再为霍诺德的行为找到借口或视而不见,于是在霍诺德开口之前,直截了当地问:“你喜欢我吗?”霍诺德愣了一下,才说:“原来我没有向你说过,是我的错。”他牵起许绥之的手,将戒指套进许绥之的手指,郑重地说道:“小绥,我爱你,如果你同意,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许绥之看了看线条流畅的戒身和上面闪亮的宝石,他似乎在霍诺德的书房曾经见过相似的手绘图纸,他说:“可是我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霍诺德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他,一直都是令许绥之费解的难题。 霍诺德亲了亲他的眉心,很认真地说:“其实有的,只是我的小绥太善良,并不打算用此索取回报,所以才没有放在心上。”他说:“但是对我而言,小绥做的已经太多太好。” 许绥之很努力地回想了会儿,还是没有找到他说的这些事的证据,于是他放弃了,倒是让他想起了点别的东西,于是又问:“你就不问我喜不喜欢别人?” 霍诺德笑得很温和,事实上他对着许绥之很少有不笑的时候,让许绥之一度认为他那“冷面煞神”的称号其实是个谣传,他说:“没关系的,小绥,你要是看他,我就把他的眼睛挖了,你要是拉他的手,我就把他的手砍了。” 他歪歪头,对许绥之眨眨眼睛,脸上是纯然无害的表情,“小绥一向不喜欢不好看的东西,久而久之,也就不喜欢他了吧。”哦,好像不是谣传,他现在信了。 许绥之皱眉,“你在威胁我?”霍诺德连忙搂着他,解释道:“不是的,小绥,我只是担心我会控制不住,在你没有喜欢的人之前,就跟我在一起吧,等你有一天真的想离开了,你就杀了我,好让我别去做你不高兴的事情,好不好?” 他想了想那时会发生的事,又说:“如果你愿意,我还是想被你杀死的,但是如果你不喜欢这样,只要告诉我就好了,我会自己动手。所以别担心,小绥,没有人能让你不高兴,包括我。” 许绥之一时怔愣,就已经被霍诺德得逞地将戒指套上,又甜蜜满足地捧着他亲吻。许绥之觉得自己似乎稀里糊涂地上了贼船,还不知道怎么下来,就算要往下跳,也会被后面一双手紧紧围住。 他进退不得,只好暂且苟住,等待时机。 日子是很平静的,除了许绥之某一天出门,没想到被倾盆大雨困住,寸步难行,干等着无聊,就给霍诺德发了个消息随口抱怨了句,也没想等他回应,他知道今天有军部结构重整的重要会议,估计霍诺德没有忙里偷闲的机会。 谁知没过一会儿,霍诺德的飞行器就降落到他面前,许绥之被接进去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懵懵地问:“你不是要开个很重要的会?” 霍诺德一边操作飞行器起飞,一边回他:“是挺重要的,但是比起送你回家,还是差一点。”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在这世界躺平几年,刚开始许绥之还期待着随着时间流逝,主角能够回头是岸,互相发现对方才是他们的真爱。但经过这么久的观察,要是许绥之还是觉得主角攻受能够相亲相爱地走到一块儿去,那他就是全体员工里最大的傻瓜。于是他彻底放弃了,找了个机会脱离了这个小世界。 当然,这个重效率的决定是会让一些人很伤心的,更准确地应该说是伤心欲绝,这个“绝”字,可不是用来聊作修饰的。 好在走之前,他已经贴心地提醒过主角别跟着他一起死了,毕竟小世界崩溃会叫他很难办,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来未免繁琐,这里只好花开两朵,暂表一枝了。 虽然但是,许绥之此刻感受并不是很好,他问233:什么叫无法脱离?! 233操作得手忙脚乱:不知道啊!好像有什么牵引着我们,不让走啊! 许绥之等了一会,随着脱离力度加大,确实感受到有股不知来源的能量一直拖着他极力挽留。233:找到了!好像是来自虫族的某种异能,已经找到本源了! 许绥之并不关心它是从哪来的,时间越拖延,他越是隐隐感觉不好,脑袋里似乎有什么声音一闪而过。他只问:能斩断吗?233说能。 白光一闪,他们很快就脱离世界了,只是转瞬即逝的余光里,有什么呼啸而至,实在太快,他看不清,宛若金瞳泣血擦肩而过,长长白发张牙舞爪,只在手边触到一丝。 第34章 番外 失落珍宝 霍诺德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梦里许绥之是初见时的小小少年,拉着他的手穿过了长而黑暗的巷子,问他叫什么名字,语气一如当年。 和小绥顺利结婚后, 他好久都没梦到那时候的事情了, 霍诺德因着这个梦, 难得一早醒来就觉得心情格外放松,浑身都暖洋洋的。 他便自然而然地走向厨房,做起了两个人的早餐。因为有一个口味刁钻的伴侣,这些年这位首领对于庖厨之事精通娴熟得不行。 从餐前酒开始,但凡哪个环节不合心意, 许绥之就恹恹不肯多动了,这样麻烦的顾客本应该交给高薪聘请的星级厨师去伤脑筋, 可是霍诺德却坚持自己动手, 并且做得不亦乐乎。 许绥之一开始也有点惊奇,霍诺德说, 给夫人做饭是天经地义的。许绥之说不是夫人,霍诺德就说, 给小绥做饭是天经地义的。许绥之闻言瞟他一眼, 继续玩刚下好的星网游戏。 他做好了早饭,将两个人的餐具都摆放整齐,站在桌边想了想, 又在花瓶里换上了新鲜的花束, 谁说湛蓝色的鸢尾花不存在的,他这不是培育出来了么。 小绥虽然嘴上不说, 但心里肯定还是有几分喜欢的,只要起床之后马上就看见开的正盛的鲜花, 嘴角就会轻轻上扬几分,之后霍诺德就能很容易地在许绥之脸上印上一个吻。 霍诺德看了看表,距离小绥的起床时间还有一小会儿,他打算等会吃过饭了,就带小绥跳跃几个星际洪流,他买下了一个未经开发的星球,离太阳的距离刚刚好,那里的日落最浪漫。 过不了几天就是小绥的生日了,他希望小绥高兴。许绥之久居上位,但还是孩子心性,喜欢一切新鲜的事物,对他征战多年收集而来的光怪陆离的故事很感兴趣,要是听到高兴处了,花瓣般的眼睛里就会流露出温暖而明亮的色泽,叫霍诺德一定要带他去亲眼看看。 他想到这,不禁露出一个笑容,他的宝贝一向娇气得不行,说是这样说,但是到了外面多一步路也不愿意走,只要许绥之停下来对他伸出手,都不用多说一句,他就会把他背在背上抱在怀里。 他想,这样一天折腾下来许绥之肯定累了,晚上就会任由着他将他搂在臂弯里,这时候的许绥之乖巧安静得不行,就算他亲他眉眼脖颈的动作大了点,搂着他的力度紧了点,这些行为往日为许绥之所不喜,但这个时候却不会醒过来。 可是当他笑容满面地走进卧室时,看见的只有空荡荡的,只站着他一个人的房间。 距离许绥之的飞行器被虫洞群吞噬失踪,到现在已经有两百一十八年了。 他一向不放心让许绥之单独开这么远的,只是那天他难得休假,告诉许绥之他准备了一个惊喜,许绥之就笑着说让他等着,他马上就到了。 霍诺德嘴角一点点垮下来,眼神又变得空空如也,是他忘了,他的宝贝早就被他弄丢了。 和许绥之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是一场盛大花开的幻梦,梦醒了,他也应该死了,但他却还活着,真是令人绝望。 可是小绥应该是很厌恶他的,不许他去找他,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毕竟许绥之说的话,他一向没办法不听从。 第35章 小许无需修炼 “评分是什么, 直接告诉我吧,我受得住。”许绥之两眼一闭,瘫倒在系统空间。 感情线进行得稀烂,虽然许绥之不知道原因, 但这回还是很有自觉的, 或许他可能真的不适合这份工作也说不定, 只是可怜233,还跟着他白跑一趟。 旁边的233抹着眼只露出一条缝,点开了主管系统传来的评价——“诶?”233惊叫道:“B!是B啊!” 许绥之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什么!让我看看!” 只见评价部分赫然批着主管系统刚下的批示:经过调查,本世界曾出现不可控数据洪流影响员工执行任务,且剧情点全部完成, 主线剧情正常,世界运行稳定, 能量供应充足, 特批此分,以资鼓励。 许绥之咂摸一会儿, 总觉得这批语暗含深意:“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感情线同样没头没尾, 这次评分却提高了。” 233得了进步, 显得很高兴,语气都轻快几分:“可能是这次小世界出了几个意外,原本不在剧情里面, 才补偿咱们的吧?” 许绥之盯了一会儿那句“世界运行稳定, 能量供应充足”,脑袋里转了转, 转而去问这次的小世界剧情。 233将大纲提出来,许绥之便也凑过去看。 这次的是一个修真小世界, 主角攻是修真界最负盛名的绛霄仙尊云借月。有道是体道法天,济度众生,凌霄仙尊修为莫测,自创剑法凌霜九寒剑一剑冰封千里,多次挽救三界于危局。 主角受则是他的小徒弟应闲生,仙缘牵引,天赋超群,修为提升一日千里,短短时间就成为了名扬天下的青冥君。最逆天的是应闲生还是先天双生魄,能够两分魂魄,凝练分身,本来是极容易走火入魔的双刃剑,硬是被他修炼得事半功倍,强悍无比。 小世界剧情并不复杂,应闲生进入第一大宗天辰宗后,拜绛霄仙尊为师,聆听受教,日夜相对,发现和对方志同道合三观一致,心心相印默契无比,逐渐暗生情愫,自古心动最难自禁,即是仙人也不能免俗。 二人互通心意后,执手游历四方,匡扶道义,三界动荡期间补天石掉落,妖魔横行,雷劫漫天,修真界以他们二人为首,共令神石复位,修补天缺,可谓是谱写了一段传奇神话。 而许绥之嘛,就是绛霄仙尊的另一个徒弟,青冥君的一个师兄,和他失去姓名的身份一样,是个平平无奇,无人在意的背景板。只不过他心气高,看不惯美名远扬的小师弟,也怨恨师尊不把他放在眼里,于是时常修炼时给应闲生找茬,补天时还想陷害师徒二人,结果运气不好,被一道天雷劈死了。 可谓是活得人人喊打,死得大快人心。 他在这世界做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事都和主角相关,原本应该销声匿迹的,最多占主角的光能被嘲笑两句,也不至于此,只是修真界戒律严明,等级森严,而他偏偏是一只妖,还是畸形的半妖,同为人,妖两族所不容。 这样卑劣的血脉,竟敢用歪门邪道糊弄天辰宗,蛊惑绛霄仙尊,真是罪不可赦!被天雷劈死简直是便宜他了! 许绥之对这debuff叠满的人设点点头,心想背景设置总算是有点帮助了,但是连续两个小世界在主角感情线上扑街,他又下意识忧愁起来:“这次不会还出问题吧,主角可别又喜欢我了。” 233觉得他这想法简直是无稽之谈,主角两个伟光正业内大拿,怎么会看上他这种血统驳杂,行为鬼祟的阴暗妖物? 许绥之被说服了,于是他眼一闭一睁,到了第三个小世界,好在这次没有莫名其妙的紊乱数据流侵扰,进入过程十分顺利。 许绥之感觉自己好像趴在了什么地方,刚动了动,一只温度略低的手就抚上了他的脸侧,“今日怎么醒的这样早,多睡一会儿,嗯?”声音清越,泠泠如击玉般冰凉。 许绥之懵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现在正枕在一个人的膝上。他揉揉眼睛,抬眼一看,此人正静静注视着他,眉目清明,端的是朗朗如月,轩轩韶举的仙人姿态,垂下来的长而黑的发丝有些几乎要和他的头发纠缠到一起,微微低头护着他的姿势相当放纵亲昵。 他赶忙从软塌上起身,端端正正行礼道:“弟子失礼,师尊恕罪。”这仙人正是他的师尊绛霄仙尊,云借月。 云借月似乎被他反常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身边,神识查探一番,确认许绥之无恙,才问道:“怎么了,小绥可是做噩梦了?” 许绥之垂着脑袋不说话,云借月便捏捏他的脸,略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是还生师尊的气?火灵谷等级太高,又和你属性相冲,师尊才不肯轻易让你吸收的。” 原来如此,他记起一些细节,绛霄仙尊见他资质平庸,即使勉强收徒,也没有想要正经培养他,只拿灵草灵药搪塞,一味用天材地宝堆砌的修为当然不堪一击,实战中连应闲生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久被轻视,难怪他心生忿懑了。 许绥之想,既然康庄大道剧情都已经给他铺上了,他顺其自然地走就是了。 只见许绥之嘟起嘴,脸颊鼓鼓的,揽着凌霄仙尊的脖颈摇晃,娇声说:“我就要嘛!师门里师兄弟的修为都要赶上我了,那个裴台月仗着自己是掌门首徒,不过进阶而已,竟然到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多没面子啊!” 好一个贪慕虚荣,嫉贤妒能的不肖子弟,许绥之都要替他师尊摇头。 他不知道自己年纪尚小又容颜姣好,怨怼也像撒娇,落在别人眼里只剩可怜可爱。现在任性耍赖的样子无比熟练,一看就已做过千百次了。 云借月唇边泄出一点很轻的笑意,搂着许绥之以免他跌下去,安抚道:“好,好,师尊给小绥找更好的,抱云花,银丝草,师尊都已寻来了,小绥可高兴了?” 这二者都是水灵根修者恨不得一掷千金的宝物,对修炼裨益甚大,极为稀少不说,还有价无市,被他说得像路边随手可摘的小花小草。传闻绛霄仙尊压制修为,半步登仙,实力之强横天上地下尽可去得,如今看来果然没有夸张。 许绥之得了东西,满意了,才松开手,这下子他又嫌腻歪了,挣开云借月跳下软塌,扬声道要出去玩,一溜烟跑出门去了。 身边没了许绥之的踪影,云借月又恢复成冷得冻人的仙尊模样。 倏忽一阵风至,天辰宗凌霄峰落下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他脸上笑眯眯的,捻须道:“绛霄仙尊果真不打算督促你这宝贝徒弟修炼?” 云借月淡淡道:“道无子多虑了,有我在,小绥不必这么辛苦。”老道原来是蓬莱仙山的散修道无子,修得造化已不知多少年,大有与山同寿的意思。 道无子摇摇头,不赞成地说:“你本已经得道成仙,却强行压制修为不肯飞升,还牵扯师徒因果,就算天道对你无可奈何,你徒弟的劫数却无可避免啊。” 云借月神情一冷,“我自有办法。” 道无子心下叹息,他知道这位仙尊宠徒弟已经宠到荒谬疯魔的地步了,竟然想着光靠灵丹妙药和从旁辅助让人提升修为得以飞升,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点儿苦头也不吃,没有修持为本,不靠功德成仙,宛如空中楼阁的修炼方式,妄想骗过天道,怎么不遭天谴? 道无子一挥袖袍,又踏风而去,只遥遥传来一声:“别忘了之后的道坛清谈会。” 云借月眼中情绪莫测,立在原地,劫数么?既然是师徒因果,他便再收一个徒弟,替小绥挡了不就是了,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尔尔天道,也想拦他? 心绪翻涌间山头处大片云彩被一阵罡风冲散,此间异景引得别峰山下弟子频频抬头,心想莫不是谁又惹凌霄峰那位小祖宗不高兴了。 而此刻那位小祖宗正不胜其烦地听着他口中耀武扬威的掌门首徒说话:“小绥你看,上次跟你说的凡间画本,我好不容易才带上来的,是不是很有意思?” 许绥之瞄了两眼,他穿梭现代未来,什么稀罕东西没见过?看着看着,手指不禁抚上画本里略显粗粝的线条,师徒结缘,携手飞升,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这不就是主角攻受么!不知道在这里的人的观念里这会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裴台月见他感兴趣,忍不住翘起嘴角,扯着许绥之的袖口小声道:“你若是喜欢,便送给你了,但是你答应我的,要和我去后山玩。” 许绥之瞟他一眼,“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再说了,你不是刚进阶,不想着修炼,反而想着玩,迟早被宗门师弟们超过。”还要被主角受吊打。 裴台月不服气还想争辩,许绥之一振衣袖,卷着书飘飘然离去了。 后山草地。 许绥之仰躺在后山一块大石头上,翘起的腿一晃一晃的,津津有味地看着画本。他不许裴台月过来,自己还是要玩的。 “怎么尽是些风花雪月,难道这师徒不用修炼?”许绥之越看越觉得不靠谱,想来凡人编纂,终究还是少些体会,不过里面那从中作梗的同门师兄倒写得活灵活现,可以让他参考参考。 正看到精彩处,视野里突然出现一抹黑影,许绥之将书盖到胸前,也不起身,看着不远处林子里那个黑影,高声问道:“喂,你是谁?” 那抹黑影形态扭曲,似精似怪,许绥之被云借月养得天真烂漫,没个禁忌,何况他自己就是个妖,竟是一点害怕的样子也没有。 只是天辰宗有护宗大阵,不受外敌侵扰,也限制宗门弟子下山,这黑影平日从未见过,怎么能突破护宗大阵闯进来的? 正想着,那抹黑影听见他呼唤,慢慢朝许绥之靠近了,它行动的姿势十分诡异,飘忽不定,离得近了,许绥之还能嗅到隐隐约约的血腥气。 他撑起身体:“你受伤了?”黑影分出一缕,缠住他的手腕,确认着什么似的,收紧。 许绥之笑道:“你想我帮你么?可是我不会治疗法术,事实上,我什么法术也不会,空有一身灵力,你要是想要,给你也无不可。” 黑影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仿佛不堪忍受什么极端痛苦似的,他又抽出一缕,细细抚摸许绥之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竟然让人感到哀怜。 许绥之不适应地偏偏脑袋,他抓着这缕摸他脸的黑影,说:“你肯定不是我宗的吧,要是被宗门里的人看见,可就不好了,不过我总觉得你亲切,挺喜欢你的,虽然我不会法术,但是不缺丹药仙草,你想要什么,我问了师尊,给你带来。” 黑影小幅度地晃晃,似是摇头拒绝,一直缠着许绥之手腕的那缕被他从身体处断开,眨眼间融入了许绥之体内,外面看着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没有。 他最后摸摸许绥之的脑袋,又扭动着回了树林,消失不见了。 而许绥之——压根不在意黑影的行为,事实上,他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不疼,什么都随便,他确实一点苦也吃不了的。 暮色沉沉的时候,他才将将回了凌霄峰。云借月的身影沐浴在温暖的灯光里,却像一捧化不开的雪,孤寂而冰冷。他看见许绥之,气势一松,终于有了点人味儿。 “小绥又调皮了,这么晚才回来。” 许绥之眯着眼睛,摇摇晃晃地扑在他师尊怀里,哼哼两声,闭着眼不理会他。 云借月也不让他起来,就着这个姿势给他拆早上亲手帮他束起来的发冠,又拿着梳子给他梳头,许绥之像匹滑不溜秋的绸缎似的长发在他手上听话的不行,他梳得很认真,从头梳到尾,无病也无灾。 许绥之无聊地摸着云借月衣袍上绣着的暗纹,想着今天白天的事,不禁问道:“师尊,我为何不用像同门师兄弟一样修炼?一点法术也不会,打架治疗都无法,多没用啊。” 云借月手上动作略微一顿,“小绥没有没用,有师尊在这里,小绥想打人,没人敢还手,小绥也不会受伤,那些法术秘笈,对小绥来说,才是没用的东西。” 良久后,他轻轻抚摸着许绥之安静睡着的眉眼,低低的喟叹在一室静谧里响起。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至金仙。” 第36章 师弟出场回合 许绥之吃两堑长一智, 这次进世界的时机卡得刚刚好,不迟到就已经是人类最美好的品德了,再早就不礼貌了。 这不,他此刻正端正站在云借月座椅身后, 一纪一次的收徒大典即将开始, 主角受要来了。 天辰宗掌门赵瑾平头一次在收徒大典看见云借月, 不禁多看他几眼,成功收获云借月淡淡一瞥,瞬间收起了想来搭讪的心情,在上位落座了。 云借月是天辰宗首席长老,早年间被前任掌门三邀四请主动供奉, 有他坐镇,天辰宗这么多年的天下第一宗位置坐的是稳稳当当。 道门间传闻这事儿可没有这么简单, 又因年代久远, 说什么的都有,但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得数那条——博一笑入世谪仙。 都说前任掌门诚心诚意于门下拜求, 苦等数月连绛霄仙尊的面都没见上,好不容易面前的门开了, 掌门激动不已正要上前, 只见仙尊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看着是要带着出门游玩的样子,一个眼神也不曾分给他这个挡路石。 绛霄仙尊避世已久, 什么时候——还没等他惊讶, 再看这年岁小小的娃娃身上是连他都没见过的许多精致,当下掌门也就知道了这位仙尊实在没必要受他天辰宗供奉。 正当他泄气告退的时候, 那娃娃却出乎意料地朝他笑了笑,绛霄仙尊顺着看过来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于是乎, 仙尊入世,妙绝一时。 对此奶娃娃,也就是许绥之表示:呵呵呵,他就是个看戏的,就算凑巧在场好了,也是剧情需要,要不是他闹,那掌门能这么刚好撞上绛霄仙尊出门? 此后种种,天命所归,干他何事。仙门道友平日无事,一分臆测都有十分编排。 说回此刻,天辰宗另几位修至化境的长老可没那么多顾忌,也不多礼,笑呵呵地就来搭话,月观长老须发皆白,体型瘦长,捻须笑道:“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绛霄仙尊。” 云借月微微颔首,道声少见。 云行长老胖乎乎的,笑起来就豪放许多:“哈哈哈,月关,瞧你说的,凌霄峰多些人,不也热闹点么,还能陪着绥之小道友解闷儿。”说着又对许绥之道:“不过绥之小道友,到时你可别带着你的师弟们,又来打碎我的琉璃盏……” 许绥之颇不服气:“你家仙鹤一定要请我喝酒,我不过没接而已,怎么怪我呢?”这老道忒油滑,抓着这事不知说了多少回。 云借月嘴角微微勾起,拉拉许绥之的手,对云行长老道:“说来翠吟觉确实适合云行长老破境,孤本典籍本尊已遣人送去你那了。” 云行长老笑得更开怀了,连连道谢,提起他的三百年桃花酿,对修者淬炼身体,巩固修为大有裨益,回头给凌霄峰送两坛,又逗着许绥之说笑两句,于长老席落座了。 月观长老摇摇头,心道这云行道行确实是高,还知道打蛇打七寸,不服都不行。 等各峰峰主,长老一一坐下了,就是冗长的大典仪式,许绥之感到无趣,借着遮掩打了个哈欠,云借月就说:“小绥累了么?到师尊这里来。” 许绥之道:“弟子无事,坐下于礼不合。”主角攻受第一次见面,需要慎重,他不想太惹眼。 云借月蹙眉还想再说点什么,刚好第一批通过选拔的少年少女鱼贯而入,他们资质最佳,已经做了很多年的天子骄子,此时脸上的神情既兴奋又忐忑。 许绥之问233:主角受在哪? 233:主角嘛,最显眼那个就是咯。 许绥之确实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角落里低着头的少年,一头飘逸黑发简单束起,身上是暗色劲装,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似乎是感受到了许绥之的视线,他也抬头看了过来,许绥之看清了他的脸,任凭他知道主角没有长得差的,当下也不禁啧啧称赞。 想来女娲捏他的手法必是刀削斧凿,精益求精。少年比他还小几分,就能隐隐窥见日后的俊美无俦。只是面色不是上佳,略微发白,更显得瞳孔黑圆,目光炯炯,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神气。 应闲生出身微贱,饱受欺凌,到天辰宗之前,日子就不好过,满怀期待拜了师还要受他欺负,许绥之都对他生出几分怜悯。 好在,主角不会放弃。 云借月早就注意到许绥之的异样,他顺着看过去,应闲生已经重新低下头,只有耳垂脸上飞红,看着气色倒好多了。云借月轻而易举就观其全貌,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 “选拔第一名,应闲生。”应闲生依言出列。赵瑾平见云借月频频看他,像是有意,也不问他拜师意向,先是说:“绛霄仙尊的名号你肯定听过,这次难得在收徒大典上出面,你过去让仙尊掌掌眼,看看天辰宗新一届弟子资质如何。” 应闲生便走向云借月,恭敬行了礼。云借月神识一探,动作不算轻,应闲生额头冒出几滴冷汗。 “你是双生魄?” “是,仙尊。” 旁边的长老和对面几个峰主登时窃窃私语,应闲生根骨如何他们早就知道了,竟然还是罕见的双生魄,可想而知此子日后修炼起来必是一日千里。 云借月八风不动,移开眼,平淡地说:“居心不净,急功近利,以致神魂有损。”他下了评价:“一般。” 看样子是没看上,马上就有人清清嗓子,准备开口,这孩子还没有正道章法,有偏差也是正常的,好好教导纠正回来也就是了,若是能收入自己门下,前途不可限量啊。 许绥之瞪大眼睛,233惊声尖叫,云借月这是什么意思?不应该啊!他简直要替在场诸君说一句,应闲生还一般,那他这唯一弟子岂不成废柴中的废柴了。 应闲生还欠身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开口道:“多谢仙尊指点。”同样没有多少争取的意思。 许绥之不禁喊了声:“师尊——”,再多的他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原本是剧情里板上钉钉的桥段,骤然生变,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云借月还是不动,许绥之没得到回应,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坐着的绛霄仙尊跟入定了似的,只有手越收越紧,坚硬玄玉扶手居然有了开裂的吱呀声。 他这是怎么了,云借月难得怔愣住了,他为什么突然想杀了应闲生?他气息不稳,盛怒和杀意压得他动弹不得,连体内灵力都隐隐有乱窜的趋势。 小绥为什么要帮他求情呢?他有什么好的,相貌平平,天赋平平,连心性也普通,他不用一根手指就能让他从此消失,云借月看来看去,也没发现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小绥高看一眼的地方。 许绥之见他没动静,旁边的长老都已经在抢人了,急的他就要上手去拽云借月的衣袖,正要碰到的当下,应闲生突然跪下,朝云借月道:“久仰绛霄仙尊大名,求仙尊收下我。”他目光定定,“我不怕吃苦,即使作为洒扫弟子侍奉在侧,也心甘情愿。” 许绥之点点头,还是主角受有眼力见。他去看云借月的反应,结果正好对上他的暗沉沉的眼神,“小绥怎么想?” 啊?我? 许绥之大惑不解,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弟子觉得……挺合适的。”生怕云借月真要参考他的意见,不敢走人设了,“我认为他最适合做师尊的弟子。” 云借月嘴角弯起,眼神看着更沉了点,“哦,是这样啊,小绥喜欢他?” 许绥之刚要说不,应闲生黑黝黝的眼睛也盯着他了,他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许绥之表示:丢人啊,丢人丢大发了,为什么他非要表这个态不可呢? 云借月似乎也不纠结要得到他的回答,只是对赵瑾平略抬抬手,道:“此子资质尚可,本尊收下了。”既然云借月已经决定了,当然是没有人说不的。 云借月嘴角早就恢复平直,他觑了应闲生一眼,还没等他行拜师礼,就抬手制止了,“做本尊的弟子,希望你确实不怕吃苦。” 在场众人纷纷看向许绥之,原来做你的弟子还是要吃苦的吗? 云借月目的达成,也不打算多留,带着两人回了凌霄峰。 到了地方,云借月问过了应闲生的阶段,扔给他一本玄阳真决,道:“练至大成,再来找我。”然后就把他赶去偏殿了。 应闲生没说什么,回了句:“是,师尊。”接过书就退下了。 许绥之倒是说:“师尊,玄阳真决是筑基后期才能修炼的,师弟现在不过初期,就算勉强练得,也会吃不少苦头吧。” 云借月拉过许绥之,让他坐在膝上,“这点苦都受不住,如何做本尊的徒弟?”看见许绥之不赞成地攒眉,又叹气道:“小绥放心吧,师尊不会让他出事。” 不过为小绥挡灾的东西而已,云借月想,他实在没必要和他计较的。他说:“过几天小绥就生辰了,小绥想要什么?” 偏殿内。 应闲生吐出一口血,玄阳真决静静地躺在地上,体内灵力暴动,散发的气势早就超过了筑基修士该有的水平。 老家伙的东西还是撑不住了,他盘腿入定,勉强将灵力运转一个周天,脸色才缓和一点,再睁开眼时,有噬人的猩红一闪而过。 没时间了,他想,云借月,就是他——上辈子害死了他的师兄! 第37章 爆发的上进心 主角受厉害是有原因的。 许绥之看着又被云借月一剑挑翻在地的应闲生, 怀疑自己就算去找茬应闲生都没力气爬起来理他。 但现在应闲生还是爬起来了,又在云借月手下走了两回合,再次被一道凛冽剑气掀翻时,挣扎着想要起身, 最终还是以剑撑地, 没能站起。 剑气散去, 他一半头脸覆盖着一层霜花,身上几道渗血的伤口也结着霜,就连应闲生炽热的火系内力也化不开。可见云借月确实收着力,却没打算点到即止。 应闲生捂着心口,勉强道:“谢师尊赐教, 弟子领悟了。” 云借月的惊雪剑寒光凛凛,剑身嗡鸣, 看来是在这场对练中得了趣味。云借月收回剑, 照例扔给应闲生一瓶药膏,没有伸手去扶的意思, 只淡淡道:“生疏笨拙,再练。” 应闲生接了药, 残阳剑红芒一闪, 同样被剑鞘掩住。他并不多话,依言退下。 坐在廊檐下啃着灵果的许绥之眼珠一转,从另一条路溜了。 果不其然, 在回偏殿的途中, 碰到了应闲生,他受了不轻的伤, 但除了外表有些狼狈,脚步依然轻而稳。他看见许绥之, 很受惊似的眨眨眼,看着竟比刚才直面云借月剑气时还要慌乱一些,“师兄?” 许绥之抱手挡着路,勾勾唇,眼神一看就不怀好意,“师弟,听说你前两天在秘境里得了宝物?” 应闲生便从储物戒里掏出来一串宝光莹莹的玉坠子,见许绥之目光黏在上面,还很贴心地介绍说:“上古武神遗留的九转三生石,坚不可摧,佩戴后神魂稳固,非化神修者不能伤,就算灰飞烟灭也可缝合魂魄,重塑根骨。” 一听就是为了给应闲生的双生魄量身打造的,简直不能再适合他了。 许绥之仔细看了看,戳了戳233:这就是日后多次救了主角受的金手指之一啊,真厉害。”这种级别的宝物应闲生想必是经历九死一生才得的吧,怪不得他这次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剧情点还要他强抢,属实是欺负人了。 233也欣赏一番,表示赞同,又让他放心,主角受不会让他得逞的,他可以尽情发挥。 于是许绥之做出十成十的恶毒师兄模样,张扬跋扈地说:“看着倒是新鲜,师弟这次一去这么许久,想是废了不小的力气吧?” 应闲生上前一步,急切地说:“对不起师兄,我没想到会这样,我记着要给师兄带桂花糕的,只是在里面混沌不知时间,才出来晚了,让师兄迟了这些天才吃到。”。? 许绥之:“……你别想转移话题!”说的他好像多馋嘴似的,虽然应季的桂花糕确实格外香甜,他隐秘地咽了下口水,勉强重振气势,“这石头看着不错,不如让我赏玩几日再……”一串玉坠子挂在了他脖子上,“……还你吧。” 应闲生摸摸许绥之的头发,笑着说:“我在秘境里一看见它,就想要拿来给师兄了。” 许绥之:这我要怎么接?难不成是什么新型的蜂蜜陷阱,说是给我,但是暗戳戳地想了结我夺回去? 233:……剧情点说是OK了。 许绥之摸了摸脖颈上多出来的东西,呆滞地说:“这样啊……谢谢?” “师兄喜欢就好了。”应闲生眉眼弯弯,“这里离我住处很近,师兄要不要进来坐坐?” 许绥之回神,总觉得自己老被牵着鼻子走,脸色臭臭的,“不了,我要回去了。”脚下生风地离开了。 应闲生直到看不见许绥之的身影后才转身回房,正走着,突然踉跄一下,嘴里溢出鲜血,他眉头紧皱,立刻加快脚步,关上门,终于坚持不住喷出一口血雾,身上竟然浮现出狰狞密集的裂纹,宛如被人深可见骨地切开,纹路一直延伸到脖颈,几乎要蔓延到他的脸上。 果然强行恢复前世修为的秘术反噬还是太霸道了,他的寿元正不断地被蚕食着,不止如此……应闲生目光沉沉地看着从身体里抽离出来的扭曲黑影,似乎正张牙舞爪地嘲讽他,“滚回去。”黑影不为所动,反而变本加厉地不断扩张,生出一缕缕的触手,想摆脱他的控制。 “回去!你会吓到他的。”黑影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缩回他的体内,在彻底消失之前缠着他那只触碰过许绥之的手不停舔舐,像是极端贪恋着留下的什么气息似的。 没关系,剧痛之下,应闲生反而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堪称病态的笑,这次师兄会好好的,不会再有事了,不会再在他面前…… 应闲生眼底又现出猩红,他咬紧牙关,压下剧烈翻涌的暴戾灵力。 许绥之再见到应闲生是在后山,他正倒挂在树枝上,膝弯一用力,就晃晃悠悠的,姿态相当闲适,恍若刚化形的精怪,天真懵懂,还不怕人。 他看见应闲生持剑走来,也不做声,就这样看完他行云流水地练完一套剑法,云借月早上提点过他的那一式已经练得看不出破绽。 这进步速度,真是不得不服。 应闲生收势,抬起头很无奈地说:“师兄,这样很危险,快下来吧。” 许绥之一惊,他分明没有气息外露,应闲生却好像早就发现了似的,他神识有这么强? 不过他也不纠结,腿上一松,就往下跳。 谁知应闲生看见坠落的许绥之,脸一下变得惨白,“师兄——!”极盛的火苗聚成一团,结结实实地包裹着许绥之,带着他缓缓落地。 火苗温暖,倒是不烫,许绥之被泡得挺舒服的,只是没等他再多体会,就被一双不容抗拒的手捞出去了。 应闲生喘着粗气,死死捏着他,“师兄!你不会法术,就这样往下跳,受伤了怎么办!”他想是陷入了什么很深的噩梦似的,重复着这两句车轱辘话。 若不是见他失态,许绥之还以为应闲生在嘲讽他,他觉得有点惊讶,还有不明所以,“我毕竟也算修士,哪里有这么脆弱?”许绥之感觉肩都要被他捏碎了,于是很不客气地拂开他的手。 应闲生似乎终于分清了梦境和现实,逐渐平复下来,不再像刚跑了八百里的野狗那样喘了。但还是下意识地抓紧许绥之的手,低声说:“师兄,不要再这样了,我很害怕……” “怕什么?” “师兄,我教你法术吧。”应闲生猛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说。 这家伙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许绥之冷哼道:“你在跟我炫耀么,我才是师兄,轮得到你教?” 应闲生却笑:“很简单的,我给师兄演示,师兄这么聪明,肯定马上就会了。” 说着,当真握上许绥之的手,一边念着法诀,一边手把手引导他灵力运转,许绥之手上霎时间出现一个小水球。看来是最简单的入门控水术。 许绥之睁大眼睛,体内灵气流转的奇异感受让他心头发热,跟打通了什么关窍似的。应闲生松开了他的手,让他自己试一次。 天材地宝吃多了,许绥之体内一丝杂质也没有,经脉通透,灵力精纯,浩瀚无边,运转起来竟然毫不滞涩。修士最痛苦的修炼过程云借月已经帮他跳过了,许绥之身体蕴藏的实力就像储量巨大的宝藏,而他离获得只差一把开门的钥匙。 他此刻就像一个真正的天才一样,呼吸间徒手凝结了一滴水珠,两滴,三滴,直到它们组成一个小水球,于是他的眼睛也被水光照得亮晶晶的。 许绥之眼睛弯弯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涨红,他很高兴地对应闲生说:“师弟,你看,我成功了!” 应闲生看着他,也笑:“我看见了,小绥好厉害。” 许绥之不笑了,拿水弹他,“你该叫我师兄。” 应闲生眨了眨眼睛,挂在他睫毛上的水珠掉了下来,又被他接住,捧在手里,“我知道了,师兄。” 许绥之这才满意了,挑眉道:“也不是很难嘛,一学就学会了,你若不努力修炼,都赶不上我,怎么做凌霄峰的弟子?” 应闲生眼睛还是湿漉漉的,说:“我知道了,师兄。” 挺听话的,许绥之掐个决,大发慈悲帮他清理掉脸上手上的水渍,转身走了。 “师尊!师尊!”许绥之噔噔噔跑进主殿,和走出来的云借月一头撞上。 云借月接着他,问:“小绥,怎么了?”许绥之笑道:“师尊,我有想要的生辰礼了!” 云借月失笑:“好,小绥要什么?”说着,一边去整理许绥之略微凌乱的头发。 “师尊教我剑诀法术吧!我想学了。” 云借月的手一顿,“很辛苦的,小绥怎么突然想学了?” 许绥之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怕呢,师弟学得,我也学得,要是他比我还厉害,我多没面子啊!” 云借月静默片刻,叹了口气,看着许绥之满含期待的眼睛,除了答应,说不出别的话,“好,小绥想学,师尊教就是了。” 许绥之心满意足地笑了,又跑去找他的佩剑,那可是上品仙器,只放在角落吃灰,怎么可以呢。 第38章 小村大妖回合 宗门一百里外的小村子出了妖祸, 要派人去除,还没等任务下放,应闲生就主动领命了。 许绥之拿话刺他:“师弟最近这么勤奋,周围大大小小城镇的人都要认识你了, 是想特意在师尊面前表现呢?” 应闲生最近身高蹿得飞快, 都要超过他两分了, 许绥之看他时还是不肯抬头,应闲生便主动弯腰,撑着膝盖自下而上地看他,“师兄想不想吃玉露团?还有玫瑰香饼,我去给你带回来, 师兄等我一下。” 许绥之脸一红,想起最近确实总是劫走应闲生带回来的零嘴, 吃得脸都圆了一圈, 但是他怎么会承认自己贪吃,冷哼道:“尽想着吃!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浑水摸鱼, 我要跟着你一块儿去!” 应闲生最近风头正盛,该到他出马的时候了, 况且算算时间, 这次应该是只得道大妖,他正好帮点倒忙。 应闲生皱眉,还没出声, 云借月就撩开帘子走出来, 不赞成地说:“不行,太危险了。” 许绥之无语, 这主角攻,他为难应闲生的时候不见人, 每当他说要出去做任务,马上就冒出来了,真是妨碍他走剧情。 “我就要去!师尊是怕我添乱?我现在可强的很,追月——”许绥之一唤,他的追月剑便倏忽从内室闪出,飞掠至他的眼前。 许绥之顺手起了一势,剑气冲天,划破一片云彩,他这些天东练西练,勉强有半桶水水准,算是没有半途而废。他也不觉得尴尬,昂首挺胸地等着两人夸奖,反正流程一向是这样的。 云借月失笑,摸摸许绥之的头,可许绥之现在和应闲生犟上了,一心执着于身高,这些不利于他长高的因素都要被他规避掉,于是云借月并没有如愿摸到,只好改为摸摸他的脸,“嗯,又有进步了,但是这次任务不一样,下次师尊带着小绥去,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现在去!”许绥之脸鼓得跟充气河豚似的。 云借月叹气:“那师尊带小绥去别的地方,要不要去看东海妖王,更好玩呢。” 许绥之一溜烟窜到应闲生身后,抓着他的衣服冒出脑袋,吐吐舌头,仗着自己还是小孩子,做尽了任性姿态,“我就要去应闲生去的地方!” 云借月结结实实地无奈了,说:“好好好,那师尊跟着,总可以吧?” 应闲生这才出声:“这次的妖物实在不用师尊亲自去的。” 云借月抬手道:“我带着你们,尽快解决就是。” 有云借月在,自然不用在路上多费时间,御剑飞去,不多时,就到了村子正前。 三人走进去,并没有看见妖物所到之处常有的瘴气遮天,反而风和日丽,路上熙熙攘攘,一派祥和之景。 许绥之疑惑道:“看着什么都没有,不是说村长正等我们来,也没见人。” 应闲生察觉不对,沉声道:“是阵!”说着,上前一步,踩碎了门口一截树枝。 整个村子像被按下暂停键似的,所有人都僵硬而缓慢地扭头看着他们,脸上像崎岖树皮一般融化。 那截树枝也变成了断骨。 “故弄玄虚!”应闲生挥剑劈出,一阵夹着火的风朝他们烧去,还没等碰到,那些村民就全都消失不见了,村庄霎时露出本来面貌,空无一人,暗无天日,寂静无声。 许绥之跟着往前走,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人都去哪了?”应闲生声音有些沉重,“可能发现得太晚了。”旁边的云借月凝眉,拉过许绥之的手,“小心,可能没开始说的这么简单。” 他们深入村庄,道路正中长着一颗参天巨树,四周藤蔓缠绕,阻断了他们去路。 “难道是阵眼?妖物躲躲藏藏,还不现身!”应闲生掐决,冲天火焰熊熊掠去,树生绿光,竟毫发无损。 云借月向前,正要拔剑,重重藤蔓内探出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朝他们大喊道:“仙长救命!仙长救命!”应闲生劈断枝条,将他扶出来。 他一出来,就要朝他们下拜,应闲生连忙托起他,说道:“老人家不必多礼了,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么?” 老者点点头,“我是这里的村长。” “村长?你可知道村子里到底出什么事了?”应闲生拍拍老者的背,帮他顺气。 “唉,别提了,就前两天,本来好好的,狗娃儿种田回来,还跟我打招呼呢,就那时候,大白天的,村子里突然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啊!” 村长想起什么可怕的回忆似的,伸出来的手颤颤巍巍,“往常再是夜里,也哪有那么黑啊,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不停的咔咔声,就像,就像我养的阿黄嚼骨头似的,我马上就知道不好了,缩到角落里,等了好久,才勉强看清——地上全是血,全是……村子里的人全都不见了!” 许绥之问:“那妖物可曾再来过?你可见过它的样子?” 村长摇头,“没有,没有,我一出来也不敢作声,怕妖物还在,只到处找人,结果一个人都见到,连我的大黄,也不知踪影了。” 应闲生问:“那这棵树,也是那妖怪弄出来的?”村长回头望了一眼,点点头,恨声道:“可不是,我的村子啊,被他弄的七零八落的。” 村长又带着他们继续走,到能到的地方看看,各个房子里都很整洁,甚至有的桌子上还摆着饭,没动几口,碗筷砸在地上,人都不见了。 难道是只吃人的大妖?应闲生沉思着,村长又去看跟在后面的云借月和许绥之,哭丧道:“仙长啊,您看看,如今我这村子……你们可要帮我报仇啊!” 云借月平淡地看他一眼,“你说那妖物为何独独放过了你?按理说它法力高强,你就算躲得再好,还能瞒过他去吗?” 村长一愣,应闲生也在这时转头,此时一阵冷风至,卷起大波沙尘,许绥之感到一阵拉扯,踉跄着松开了云借月的手,他眼前模糊,不能视物,只听见云借月怒道:“徒劳!”和惊雪剑出的铿锵声,卷起的烟尘很快散去,四周恢复清明。 村长好似被吓得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跑远了,连声道:“他又来了!他又来了!” 许绥之揉揉眼睛,看见云借月朝他过来,伸手要拉他,他退后一步,云借月道:“小绥?”他愣愣地叫一声:“师尊……”话音未落,脚踝处紧绕的藤蔓立即将他拉入地下。 “小绥——!”两道慌张的人声叠在一起。 “小娃娃,醒了还不睁眼?”一道嬉笑的男声响在他耳边,许绥之迷迷糊糊睁开眼,拍掉了捏在他下巴处的手,向后退,“你是谁?这是哪?” 环顾四周,此处似乎是一片密林,而他正坐在中心的一片草地上。 面前站着的男人身型犹为高大,委地的长发竟是妖异的红色,笑起来雌雄莫辨,邪气四溢。他摸摸下巴,勾唇道:“你不认识我?也对,你师尊真是的,越发不懂教导弟子。”他戳戳许绥之脑袋,“你看看你,哪里有绛霄亲传的样子,难道传闻竟是真的?” 许绥之怒道:“不许你说我师尊!你既然知道绛霄仙尊,就应该知道我师尊很厉害,很快就会来救我了!到时候一根手指就能弹死你!” “哈哈哈哈!”面前的人似乎被他逗笑了,“他在本座面前,也还是小娃娃呢,能奈我何?” 许绥之一听这人如此张狂,拼命回忆古籍上对的上号的妖怪精鬼,惊疑道:“你是上古妖王?还是魔界神尊?” 红发男忍笑道:“那两个小喽啰还不配和我相提并论,我已是一方神祇,天上要招我,我没去,知道么?” “原来是去冠王陆无冕下,失敬失敬。”许绥之嘴上勤谨,身体却往后一倒,躺着闭目养神。 陆无气笑了,揪着他的脸道:“你这小孩,倒是大胆。” 许绥之无所谓他动作,反正他也打不过,既然是这个人物,也不知道云借月什么时候才能过来,不过他还是相信云借月的,毕竟是主角嘛。 陆无哼笑:“也对,如果不大胆,怎么敢用半妖之体,就待在云借月身边?” 许绥之睁开眼睛,陆无得意洋洋道:“被我说中了?你说我把这事儿告诉你师尊,怎么样啊?” 许绥之道:“我师尊不会相信你。何况你既然自持身份,竟然还屠戮村庄,还弄的血淋淋的吓人。” 陆无皱眉:“我可没有这么脏的习惯。” “什么,那——”许绥之撑起身体,惊讶地看他。 “一个小鬼,我留着他不过是引你们过来,果然让我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他问:“喂,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跟我走,做我的徒儿,我可比云借月好多了,你要是被他发现了身份,很危险的哟。” 许绥之又躺下了,那有应闲生和云借月在,还不至于出什么乱子,他道:“不要,就算我同意,我师尊不会放我的,他发现就发现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迁怒于你,你打得过他么?” 陆无正要说话,就听见远远出来两声剑鸣,一道霜霭沉重,一道火烧火燎,许绥之立刻跳起来:“师尊!师尊!我在这里!有人要抓我!” 陆无没好气地弹了许绥之一个脑瓜崩,“死小孩。”云借月要真跟他动真格的,还是麻烦的不行,他不过是来看热闹的,犯不上真去纠缠,落下一句“我还会来找你。”就转身化作一阵烟飘走了。 云借月落地,急急奔向许绥之,“小绥!可有伤到了,都是师尊不好,别害怕,师尊来了。” 许绥之缩在他怀里,道:“我没事,那人见你来了,就走了。” 云借月眼神沉沉,“小绥可见到了他的模样?别怕,师尊会去教训他。” “没见到,我的眼睛看不见。”要是真被云借月提前知道了身份,还是不好,许绥之决定好心地替陆无遮掩一二,好在陆无这级别的神祇,在云借月面前隐去气息还是绰绰有余的。 云借月又去检查他的眼睛,许绥之连连说他已经好了,才又被云借月紧紧地牵住。 云借月转身,看着身后低着头的人,“你可知这回不足在何处?”应闲生道:“是,师尊,是我大意了,本想将计就计,引出那树背后的妖物,没想到还是疏忽了。” 云借月也不多话,命他善后,回去反省,带着许绥之先回去了。 回了凌霄峰,云借月难得对他严肃表情,道:“小绥,下次一定不要离开师尊身边了,实在太危险了。” 许绥之不以为意,“我这不是没事嘛。” 云借月叹口气,在他面前蹲下,抱着他道:“要是有事呢,你叫师尊怎么办?” 许绥之扯扯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不是还有师弟么?” 云借月眼睛里竟带了点哀色,可见他这回真是吓到了,“那怎么一样?师尊不能失去小绥的。” 许绥之只好敷衍道:“好吧,我知道啦!”好不容易才挣脱云借月的手,跑去外面。 他问233:给主角捣乱的剧情好了么? 233:好了好了,看着大差不差,就是你这回没受伤,剧情里可是丢了半条命回来的。 现在丢了半条命的却好像是主角,还是他自己弄的?这数据看起来有些怪异,233怀疑是系统错误,没告诉许绥之。 许绥之呵呵笑:那我运气还挺好。 应闲生从山道上来,手里还提着一包热热的糕点,他交给许绥之,又拉拉他的手,“师兄,对不起,有没有吓着?” 许绥之看他面色如常,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隐约嗅到了一股血腥气,就问:“你受伤了?” 应闲生愣了一下,才低声道:“没有,应该是处理事情沾上的。” 许绥之看他否认,也不纠结,拆开包装就吃,啊呜咬了一大口,应闲生帮他抹掉嘴角的饼屑,露出一点点笑,“好吃么?” 许绥之眯着眼点点头,又说:“我明天还要,你给我带路上看到的那个青团。” “我知道了,师兄。” 第39章 初入幻虚秘境 “嗯, 不错。”云借月把卷轴递还给许绥之,上面是许绥之最近琢磨出来的一点儿灵力储蓄的小巧思,他不正儿八经地修炼,只好走走旁门左道了。 许绥之垂眸, “师尊, 那过几天的幻虚秘境, 让我跟着师弟去吧。” 云借月微微皱眉,正要说小绥想要什么师尊都能给你,何必一定要去什么秘境,离师尊这么远,就看见许绥之安静淡然的等待姿态。 他已经不再是云借月总认为的小小少年模样, 脸上的稚气早就褪得干净,轮廓的折角收得利落, 旖丽的眉眼逐渐显露出锋芒来, 只有在不易察觉的细微处,还保留着一点与生俱来的柔软。 他此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即使是提出迫切希望对方同意的要求,也不再会撒娇耍赖了。云借月心里突如其来地涌入一股酸涩, 很不合时宜的, 他想问小绥怎么都不抱师尊,对师尊笑了?可最后说出口的只有:“好,注意安全。” “是, 师尊。” 云借月这厢千回百转, 欲语还休,许绥之一点儿也没感受到, 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他只是和所有人一样, 再自然不过地长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修真世界自带的buff,几年时间弹弹指就过了。许绥之往外走,要去把凌霄峰进秘境的弟子名字报给掌门,路上不断有宗门弟子跟他打招呼,许绥之一一微笑回了,端的是道貌岸然,亲和有礼。 这几年他用幅模样骗得宗门上下都要跟他亲近,把几个过去受过害的长老峰主惊的直瞪眼。他们的想法要让许绥之知道了,恐怕还要悻悻:工作要求,有什么办法,他要不装一点,怎么在被拆穿时显得居心叵测,怎么衬托主角的无辜受骗无妄之灾灭亲大义? 见他来了,马上有人上前问:“许师兄,这次的秘境你可也要去?我早就想和师兄组队了,可我问过我师尊,总也没个准信儿。” 旁边立刻有他同门的师兄弟嬉笑起来:“宗门凡是能去的,哪个不想和许师兄一块儿?你倒师兄师兄的叫的亲热,有那位在,轮得上你?” “哈哈,正是,小风啊,你劝你还是悠着点,要被那位听见了,你这回也别想去这个秘境那个秘境的了……” 被驳了面子的人脸上涨红,恼羞成怒地正要开口,就看见不远处树下站着的人,连带着周围几个师兄弟立刻就噤声了,他们垂首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应师兄。”便挤眉弄眼地互相推搡着走远了。 许绥之似有所感,往后看去,就见几日不见的应闲生朝他走来,这几年抽条的不仅是他,他这便宜师弟还是习惯穿暗色劲装,只是一扫从前的别扭小孩模样,现在看上去高大俊美,品貌非凡,往那一站,比树上开得正盛的桃花还灼人,任凭谁来了,都得赞一句姿容出挑,难寻其二。 何况抛开外表不谈,应闲生也正如剧情走向那样,还有几天才及冠,就已经是修真界无人不知的青冥君。要不说主角还是主角,优秀得逆天,优秀得突兀。 不过许绥之对此并无实感,说到底也不关他的事。应闲生很快走至面前,近得都要怼到他脸上,许绥之忍了忍,后退半步,脸上笑意只剩微末,点点头道:“回来了。” 应闲生小时候跟橡皮糖似的黏他黏得紧,现在大了也不遑多让,他像没察觉许绥之的动作,愈发靠得近了,还要去拉许绥之的手,“师兄要去和掌门说秘境的事么,我已代为回过了,师兄跟我回去吧。” 许绥之被他抓着手,抽也抽不回,额头浮起青筋,忍了又忍,还是破功了,那点微末笑意也没了,嘴角直往下撇,“是么,辛苦师弟了,为兄的手脚健全,能自己走,师弟不妨离远些。” 应闲生露出个眉眼低垂的可怜样,委委屈屈地说:“师兄对我避之不及,可是嫌弃我了?”这番故意做作配上他比纠缠对象还高两分的挺拔身形,怎么看怎么别扭。 难为许绥之一个水系修者,此刻几欲喷火,他强笑道:“怎么会呢,师弟人中龙凤,师兄钦佩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只是这人来人往的,被看见了,影响不好,影响不好……” 应闲生很腼腆地笑了,“师兄更厉害的,我回来晚了,久不见师兄,心里挂念不已,师兄可也想我了?” “呵呵,想的,想的,呵呵呵……”要不顺着这位爷来,还不知道要怎么闹他,许绥之想起之前,简直心有余悸。 他一边往回走着,一边暗暗翻个白眼,这几年他没少欺压应闲生,谁知这位师弟装起兄友弟恭来比他还能屈能伸,真乃大丈夫也。 “师兄,乾坤袋里是我新寻来的仙草灵器,都说难得一见,我全都带来给师兄了。”这不,应闲生现在得了好东西,已经习惯性地先给他过目,等他把想据为己有的都挑过了,剩下的才是应闲生的。 许绥之虚虚看过,没什么特别想要的,随意挑了几样,把袋子还给他了。 应闲生又不知从哪掏出来几包糕点,拆开来都是他最爱吃的几样,许绥之这才感兴趣了,只是刚巧带回来的这些糕点都易碎,许绥之通常是不会自己动手的,应闲生便自觉捻着小心地喂他。 许绥之吃满意了,才吝啬地给了个笑。应闲生很受冲击,只看着这个人,心里都有灼痛感,他只好抿着唇垂着眼,等没这么疼了,才敢再盯着他瞧。 他好喜欢许绥之,好喜欢好喜欢,小绥好可爱,生气时可爱,高兴时可爱,被他喂着吃糕点时也可爱,他怎么会这么喜欢许绥之啊。 等到了出发那天,云借月临出门前恨不得给许绥之手上套满储物戒。许绥之无奈地摘下来,道:“师尊,秘境里面不能带太多东西的,我和师弟带的已经够了。” 云借月眉头舒展不开,总有一百个不放心,许绥之再三保证会按时出来,才去嘱咐应闲生好好照顾他。 应闲生应下了,于是他们两个就和宗门队伍一起,去幻虚秘境。 幻虚秘境天然形成,三年一开,对入境的修士有境界限制,原本应闲生应该还处于规则中游水平的,他年龄小,也已经算相当优秀,进出绰绰有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近几年修炼速度太快了,现在刚好卡在上限,变成了勉强能进。 秘境里面能获得多少机遇全凭各人能耐,有在里面直接提升境界的,也有断手断脚出来的,随行的师兄弟有些是第一次去,兴奋地叽叽喳喳讨论不停。 “听说这次秘境会出现阴阳浑天石呢,那可是修真界多少年难得一见的宝贝,我可得好好找找。” “得了吧,那种级别的宝贝,能轻轻松松找到?我看还是老老实实的,就当历练了。” “切,真没出息……” 许绥之坐在一旁,并不参与明里暗里的窃窃私语,他看看应闲生,也是一派冷漠淡然的样子。这次剧情点是主角受的大机缘,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应闲生发现了许绥之的目光,马上凑过来,问道:“师兄可是饿了渴了?我带了吃食,吃一点吧?” 许绥之从小被云借月带在身边,早已辟谷了,其实并不需要吃东西,只是偶尔吃些甜食满足口腹之欲罢了。 也是云借月几乎不管束他,所以平时想吃就吃了,可现在宗门师兄弟都在,没几个需要吃饭的,他还是师兄,在这吃零食,不像样子,摇摇头拒绝了,嘴上还要训斥:“我们是去秘境历练的,不是叫你好好准备了,还带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应闲生难得被他师兄这样凶了,他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不是有的没的,是要带的,每天要一壶茶和茶点,茶要每日辰时三刻的灵叶尖,茶点有花瓣为佳……” 你搁这儿背书呢?敢情叫他准备就准备这些东西去了,许绥之越听越恨铁不成钢,恼怒地叫他闭嘴,不再搭理他,闭目养神去了。 过了几天,总算到了秘境入口,除了他们宗门,还有几大宗弟子也都在一处,跃跃欲试,互相打量。 带队长老没多说什么,让他们自己进去了,事实上秘境里千变万化,说了也是枉然。 许绥之一脚踏入结界,瞬间感受到周遭环境的变化,里面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植被,空气里灵力格外充沛,但却杂乱霸道,不仅不能吸收,反而还带着攻击性。 应闲生挡在他身前半步,走得很从容,但若有危险接近,能第一时间护住许绥之。 进到秘境后,讨论声明显变小,时有时无,都不用说,已经有不少弟子自发跟在他们两个身后,形成一个小队伍。 第40章 以身涉险回合 随着他们的深入, 密林里的树木愈发茂盛而高大,流水潺潺声,盘旋啁啾声不断,确实是一番美好蓬勃的自然景色。 从进来开始就相当平静, 似乎一个普通的森林。后面有些年纪小的, 开始渐渐放松起来。他们是第一次进来, 听不进规训,兴致勃勃地左顾右盼,什么新鲜的东西都得上手摸摸。 “咦?这是什么?”有人凑近看着绕藤依附树干的花苞,它的四周流光莹莹,香气四溢, 形成了被光点和蜂蝶包围的奇异景象。 这人忍不住碰一下,手指还没收回, 花苞便猛地炸开, 他的眼里还倒映着光晕流淌,可是再眨眼间, 就换成了无数飞射向他眼睛的尖利毒刺。 “江景!” “啊——!” 毒刺在离他眼睛一寸处被一个水团包裹,可是依然难以挡住它的攻势, 还要往前冲。水团瞬间结成冰, 带着它掉到了地上,那花苞也被一道剑气挑开了。 “这是鬼藤,最喜欢用外表吸引猎物, 如果不慎中了它的麻痹毒刺, 就算是结丹修士,也只能动弹不得地被它拖走吃掉。”许绥之收了剑, 将他扶起来。 “……多谢许师兄。”江景还没从惊吓中恢复,浑身僵硬无比, 白着脸向许绥之道谢。 “这花这么小,能吃得下人?”人群中传来一道细声细气的女声,她穿着青蓝色烟笼纱宽袍罗裙,上面绣着苍羽峰的峰纹,此刻紧紧靠着她的师姐。苍羽峰主管符篆,多为女修,近战能力不算强,往年随行秘境的弟子不多。 有知道的鬼藤的人开口解释道:“花只是吸引和攻击的手段,可以说是它的头,估计这棵树也是它的。” 果不其然,树后面被人踢出来几截断骨,换来几声惊叫。就在这时,一股灵力从这颗鬼藤下冒出,这一小片空间的杂乱灵力被丰沛的木系灵力取代了,比秘境外的灵力稠密百倍不止。 “哇,好精纯的木系灵力!”木灵根的修者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有人了然道:“看来这次的秘境环境是自然掠夺式,可以通过捕杀森林里的精怪妖物来获得灵力或者宝物。” 秘境里的环境每三年随机一换,据出来的人说,里面曾有密室迷宫,生死门通道,甚至还有角斗场的,这次的自然掠夺也是其一。 许绥之点点头,对着后面的人扬声道:“既然如此,就说明森林里处处暗藏着危险,大家须各自小心了,这鬼藤下蕴藏的灵力丰富,适合的可以留下来修炼。” 虽然许绥之也是第一次进来,但这是重点剧情触发地,他多少也有些了解,余下的人更无异议,有的人留下来修行,有的人开始寻找适合自己的机会,剩下的人则跟着他们继续深入。 越往深处,能获得的东西越多,级别越高,当然,危险也是成倍增长的。 突然,原本明朗的天空无端暗下来,黑团状的云从他们一行人头顶开始蔓延。将他们包围得密不透风,狂风过境,周围树木开始沙沙作响,这条唯一的道路前方宛如黑洞一般,明显不对劲。 异象出现的第一时间,应闲生就抓住了许绥之的手,他整个人挡在许绥之身前,另一只手按上了剑。 “那,那是什么……”有人捂着嘴,颤抖地指着前面。顺着他的视线,是一大片海浪似的纯黑花瓣,互相胶着,连成一片蛛网状像他们扑来。 “啊!救命!好疼!”蛛网冲开的速度太快,有人反应不及,立刻被它收拢缠住,和花瓣相贴的皮肉竟然发出宛如烧焦的滋滋声,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两个呼吸间,那个人就化成了一滩血水,连骨头都融得干净。 四周马上响起了尖叫声,应闲生抽剑横劈,火势冲天而起,挡在他们前面的蛛网就被烧毁一大片,空出一个漏洞。那蛛网顿了顿,仿佛被激怒似的,用更猛烈攻势向应闲生席卷而来。 许绥之也召出追月,面色凝重,这个级别的妖物怎么会在这里就出现了,他们分明还没踏进秘境核心区。 应闲生的实力在这时显露无疑,不管多么厚重的花瓣用多么快的速度盖来,始终无法再接近他们半步,配合上后方修士源源不断的攻击和辅助灵力补充,蛛网呈现出颓败的趋势。 它好像知道挡着它的这个人类是个大麻烦,但是却也不笨,不再徒劳耗费精力进攻,转而从后方将他们聚集的一行人包围起来,花瓣如龙卷风一般疯狂旋转,他们就处于风暴中心,四周风墙缓缓逼近,刮起来的风刃足以把他们搅碎。 修士们释放的攻击触碰到这堵墙一般的花瓣上,就如泥龙入江,淹没得悄无声息,不能让它再停顿一分。 应闲生勾起一抹冷笑,以剑插地,祭出一段法咒,那堵花墙霎时自下而上燃起熊熊烈火,连附近的空气都被烧得扭曲,热浪翻涌,花瓣内竟然响起了凄厉的尖叫。 火浪被应闲生控制得很好,内圈的温度几乎没有改变,许绥之甚至没有感受到温度的升高,但看花瓣的反应,想来这火却不是这么好受的。 火焰越少越旺,红色的火苗竟渐渐发黑,花瓣里的嘶声愈发凄厉,围堵的墙渐渐暴露出缺口。 应闲生已经站起来了,看起来仍然游刃有余,脸色不曾变过,只是眼里红光一闪而逝。许绥之皱眉看着他的侧脸,他觉得此刻的应闲生和他认知里的有点不同。 太过强了,又太过沉着。秘境里的危机对于他们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第一次遇见的,何况是这么强横的妖物,许绥之非常确定这是修真界从来没有记载过的,应闲生却好像已经历过多次了,连应对起来都是不慌不忙的样子。 花瓣果然完全不敌,缺口越来越大,已经有了气息奄奄的颓势。 “啊!!”后头响起一声惊叫,许绥之猛地回头,看见了刚才那个苍羽峰女修,在遮天蔽日的火焰与残花中伸出一条黑色的藤条,拽住她的脚腕,这女修很快就被脱离原地。 有几个人立刻飞扑去救,竟然都砍不断那根诡异的藤条,在它周围又伸出几根,反而把靠近的几个人都缠住了,藤条勒进肉里,溢出黑血,那几人却眼神涣散,不再挣扎。剩下的人被嚇得后退几步,不敢妄动。 许绥之刚要动,就被应闲生拉住,“师兄别去!”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那个方向说道:“这花虽暴虐,却只是虚势而已,这种妖物若不能将猎物一网打尽,也决不肯空手而归,那藤条才是最难缠的后手,保命杀招,水火不侵,触之必死。” 他静静地看向许绥之,好像在说一件平常事:“他们已经没救了,师兄不必去。” 许绥之也看着他:“你知道不是必死,现在它被你重伤,正是虚弱的时候,发现的早,还来得及。” 应闲生手紧了紧,“就算不是必死,它仍然水火不侵,胜算也只有三分。” “所以呢?” 应闲生露出一点淡淡的浅笑,答案再明白不过。他说:“师兄,危险,不必去了。” 许绥之眼神露出些冷意,那边的情况已经不好,不能再拖了,抓着他的这只手却像铁钳一般,挣脱不得。 “我知道你刚才灵力耗尽,还受了伤,但我有把握,不必管我。”听了这话,腕上的桎梏没有松动一分。许绥之表情彻底冷了,“这就是持剑济世人人爱戴的青冥君?” 应闲生被嘲讽,却笑容不变,被火光映照得格外温柔,“济世么,于我修炼有益,无可无不可罢了。” 并且太过冷酷了。 “好一个无可无不可。”许绥之一剑刺入应闲生抓他手的那侧肩上,在他惊愕中挣脱了束缚,冲向了被藤条缠住的几人,追月剑身未至,剑意先行,是以一当二的招式,那藤条却像活过来一般,松开了缠着的几人,扭着身子躲过了剑招,马上打蛇上棍卷上许绥之的腰身。 几人中唯有苍羽女修还维持着一丝神智,她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看见许绥之,震惊地喊道:“……许师兄?” 许绥之朝她笑笑:“快走吧,跟着你应师兄。”主角虽然现在哪哪都不对劲,但毕竟还是有光环加身的,跟着应闲生,起码能保住命顺利出去。 藤条又感受到危险,也不挑剔磨蹭了,瞬间就将许绥之拖进黑暗中。 在许绥之还未被黑色遮蔽的余光里,看见了红着眼睛飞扑跟着跳进来的应闲生,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小绥——!” 唉,这应师兄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太不靠谱,最好还是别跟着他了。 40-50 第41章 披香殿里遇险 许绥之被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吵醒了, 他坐起来,发现这里是洞穴一样的地方,没什么光透进来,四周很昏暗。 许绥之:这给我带哪来了, 还是秘境么? 233:是的呢, 你看那墙上的植物, 不就是刚才那花瓣? 许绥之看了看,还真是,洞穴石墙上只有那黑色的花瓣依附着,几乎交错爬满了上下左右。 倒霉倒霉,还没碰到应闲生的机缘呢, 自己就被抓了,这下还怎么完成剧情点。 想到应闲生, 许绥之记起被抓进来之前他好像也跳进来了来着, 四处看了看,却没见到他的身影。 他刚想再问问233, 就听到前面传来娇笑声:“小仙君,你醒了?人家还想着睡梦中取你性命, 不会那么痛呢。” 进来的是位高挑的貌美女子, 身姿婀娜,柔若无骨,身披烟笼轻纱, 踏花而来。 许绥之站起身来, 也笑道:“披香夫人您可太客气了,既然我醒都醒了, 要不就算了吧,免得我挣扎起来, 让您受累。” 后面跟着的一溜明眸皓齿的豆蔻少女听了,都咯咯笑起来,看着许绥之窃窃私语。她们装束相似,头上均簪了朵黑色花瓣的花,想来就是披香夫人手底下的披香女了。 披香一族在自然秘境中大名鼎鼎,一向以残忍虐杀和强横实力著称,现在落到了她们手里,还真是有点麻烦了。 披香夫人也不较真,只是佯怒地美目一瞪,缓缓向许绥之走去,一边说:“小仙君生的好看,我也不忍心的,只是手底下的人要吃饭,我也没办法呢。”说着,她抚了抚许绥之脸侧,笑道:“细皮嫩肉的,看着就好吃。” 许绥之脸偏了偏,嘴角勾起,“承蒙夫人看得上,我若再三推拒倒显得不解风情,便动手吧。” 披香夫人不笑了,眼睛盯着许绥之的月白银丝道袍。许绥之心道,绛霄仙尊亲自纹绣赋予法力的护身宝衣,以你披香族的道行来破,还差上许多呢,估计刚才触碰他脸的那根手指,现在正火烧火燎地疼吧。 许绥之不认为披香夫人还有心情跟他闲谈,不过是有这衣服在,对他无可奈何罢了。 披香夫人招招手,身后的披香女便一拥而上,将许绥之团团围住,她冷冷地说:“我确实伤你不得,那又如何?可你现在剩下的灵力,能逃出我的结界么?要解决你只是时间问题。” 许绥之面上不动,心里暗道糟糕。他现在确实灵力已经耗尽,恐怕还受了内伤,这披香夫人若真想把他困死在这,跟她们纠缠事小,赶不上剧情事大啊! 想到这,他又想起应闲生来,于是说道:“我劝你还是赶紧放了我,我师弟也进来了,等他来了,你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有披香女又笑将起来:“小仙君,你可是说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他掉进了我族的陷阱,如今怕是已经死透啦!” 另外一个披香女附和道:“就是呀,你知道的,我们的藤条水火不侵,无坚不摧,结丹修士也挣脱不得,不是吃素的哩。” 许绥之皱眉,“半死不活?什么意思。” 披香夫人捂着嘴,很是惊讶的样子,“你不知道么,他与地鬼做了交易,身上被下了蚕食寿元的诅咒,就算没有落到我手里,也活不长了。” “什么!不可能!”许绥之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他赶紧叫233:这是怎么回事,主角怎么会做这样的交易? 233早就开始查小世界轨迹了,它也是十成十的震惊状:主角出卖自己的寿元,要是提早死了,这不乱套了吗!可是系统却没有任何反馈,似乎它们也干涉不了主角的决定。 披香夫人见他反应这么大,觉得有趣似的,手上掐了个诀,那诡异的藤条便卷了一个人进来,“你不信?让你亲眼瞧瞧就是了。”那人被藤条卷着,身上尽是凌乱的伤痕,垂着头没有声息,可不就是她们说的半死不活的应闲生么! 他看上去凉得透透的,许绥之愣愣地叫道:“应闲生?”心想不会真死了吧,那他的任务也跟着完蛋了。 233让他放心,他们还在这个世界没有被强制弹出,说明人还有气儿呢。 披香夫人撩开他的衣领,指着他心口处龟裂样子的纹路,饶有兴致地介绍道:“喏,就是这个,我认识那地鬼很久了,他手黑的很,看这纹路的扩散程度,恐怕代价不小呀。” 许绥之看见了,反而问道:“地鬼是谁?” 披香夫人点点下巴,作思考状,过了一会儿才说:“他被贬去地府很久了,又闹了事,被府官赶出来,只能在黄泉边徘徊,靠吸食无□□回的残魂为生,只是这种残魂要么缺魂少魄弱小无比,要么执念过强难以解脱,他也过得很是辛苦呢。碰上了你师弟这笔交易,不知道赚了多少呢。” 许绥之:应闲生怎么会去过地府,还碰上了这劳什子地鬼了?233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并强烈建议许绥之去问应闲生,让他解释清楚,它好上报错乱。 披香夫人掩唇笑道:“哎呀,有这诅咒在身上,便吃不得了,实在可惜。小仙君,要么你乖乖脱了外袍,让我省事儿些,我放了你师弟,怎么样?” 许绥之没回,转而对应闲生开口,声音有些冷沉:“应闲生,你再装死试试?” 被藤条缠着的人脑袋动了动,微微抬起头,哑着声音笑了笑,说:“小绥……师兄别生气,出去了跟你解释好不好?” 披香夫人和周围的披香女被他突然诈尸惊到,“你居然还活着?”披香女召出更多藤条,几乎要将他捆成个茧,在外面时她们同族被应闲生烧了不少,看他口出狂言,显然很愤怒了。 应闲生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像没感受到脖颈身上令人窒息的力道,只是周身红光大盛,藤蔓上登时燃起熊熊烈火。 披香夫人嗤笑道:“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你这火对我的藤蔓是没用的。” 应闲生睨她一眼,是看死物的眼神,“是么,那这样呢?”说完,烈火红光越来越黏稠,颜色越来越深,直到变成了如有实质的黑影,黑影凝实,竟有如利刃一般,将藤蔓从中间一分为二,霎时松开了束缚。 “啊!”披香夫人被扑面而来的锋利黑影逼得连连倒退,手上疯狂动作,嘴里念出无数法诀,黑色的花瓣和藤蔓飓风似的卷来,向刚轻轻巧巧落地站稳的应闲生袭去。 应闲生仍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正因如此,才显得更为残忍,“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你的小伎俩对我是没用的。” 黑影利刃分出无数,霎时肆虐整个石洞,眨眼间诸多披香女被斩杀,石壁上被砍出无数裂痕,花瓣和藤蔓七零八落,就连披香夫人,身上也出现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别!仙君饶命!我放你们走!莫要再毁我宫殿,伤我族人!”披香夫人髻鬟凌乱,颓然跪地求道。 “你伤人时,可没留手。” 披香夫人咬牙道:“我手上有阴阳浑天石的所在,我都告诉你们,这是秘境不世出的宝贝,没有我的指引,是去不了的!” 应闲生眼神漠然,“秘境杀一得一,看来阴阳浑天石的代价是你,既然如此,我杀了你,不是更方便。” 披香夫人重伤跪地,浑身颤抖,但还是抢着出声:“就算杀了我,秘境指引也不完整,而且路上还有诸多陷阱,极其凶险。而另一份在一位大能手里,他早年间进来得到的,可他早已圆寂了。你放我族人一命,我可以将唯一一条捷径告诉你,这条捷径也是我无意间发现,除了我没人知道。” 许绥之一直作壁上观,现在听了她的话,挑眉道:“秘境至宝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没人见过它,竟然还能被你发现捷径?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应闲生极快地看他一眼,嘴角轻轻抿了抿,阴郁之色一扫而空,看着竟然是高兴样子。他悄悄想,师兄说我们,是不是还肯想着他,还肯跟他在一处的? 明明现在谈的事情重大,应闲生却有些心不在焉了,忍不住转转戒指,里面有许绥之最喜欢的花糕,他颇有些苦恼地想,不知道待会儿要怎样才能把人哄好呢。 他倒巴不得师兄打骂他出气好了,可是师兄一向很疼他的,云借月那老东西嫉妒了借口要罚他,师兄还要去拦。他想到这,禁不住笑了。 等回过神来,两个人都看着他。许绥之皱眉道:“你笑什么?” “啊,没什么,谈完了吗?”他看许绥之似有疲色,想要去扶,又被一个眼神瞪回来。 许绥之看他这糊里糊涂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完了,她传给你,你接着就是了。” “我知道了,师兄。” 披香夫人一边神识传讯,一边滴溜溜地转着眼神打量他们,突然问许绥之:“小仙君,你可有道侣了?” 应闲生倏忽睁眼,黑沉沉的眼神定在她身上。许绥之没反应过来,“什么道侣?” 披香夫人像没看见似的,自顾自说道:“那便是没有了,我们披香族旁的没有,美人倒是多得很,若仙君不嫌弃,我回头点几个好的,服侍仙君左右,也是我族的造化呀。” 许绥之还没说什么,应闲生猛地站起来,吐出来的声音掉着冰渣,“我看你是真的想死。” 披香夫人又以袖掩面,笑着说:“哎呀,我开玩笑的,应仙君莫怪莫怪,瞧我说到哪去了,真是失言。” 许绥之一头雾水,他们两怎么还聊上了,心里有些不耐烦,拉拉应闲生的袖子,催促道:“好了没有?” 应闲生因为这极轻的力道停在原地,也不去理会委顿在地的披香夫人,轻声道:“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出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师兄是不是累了?” 披香夫人眼里精光一闪,一只虫子从许绥之的衣领里爬出来,一头扎进了他的皮肤。这可是不可多得的七情蛊,连城之物,便送给你开窍了。她看着应闲生此刻看向许绥之的神情,有些恶意地笑了。 喜怒哀乐爱恶欲,是为七情。所谓七情蛊,却和前六种无关,它独独催生第七情。 许绥之瞳孔一缩,摸摸脖子,感到脑袋有点晕,也觉得自己是有些累了,便顺着点点头,要往外走。 应闲生拉着他的手,“师兄等等我,我稍微处理一下就带你出去。”漆黑如墨的眼睛看向披香夫人,黑影一闪,就朝她切去。妖物既然喜欢胡言乱语,不知死活,那他便成全她,不然一个个的真以为他死了,当着他的面就敢给许绥之塞人。 披香夫人大惊,失声叫道:“你出尔反尔!”也不知她紧急下动用了什么密术,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消失在原地。 应闲生脸色沉了沉,估计着她逃走的路线。许绥之愈发觉得晕了,他忍着不适说:“算了,我们走吧。” 应闲生看他脸色不好,又着急又心疼,便圈着他,低声哄道:“师兄,我背你出去,你睡一会儿吧。”许绥之已经晕得说不出话来,顺从地趴在应闲生背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应闲生便背着他,朝着光亮处走去。 第42章 相见前世今生 出了石洞, 许绥之感觉比刚才好点了,眩晕感减轻不少,就让应闲生放他下来。 应闲生往前走着,许绥之只能看见他颈后的一小片皮肤, 他说:“师兄, 山路崎岖, 我再背你一会儿吧。” 许绥之头搁在应闲生的肩膀上,侧着脸看他,冷不丁开口:“你心口处的裂纹是怎么回事?” 应闲生一下子僵住了,许绥之看见他嘴角绷得很紧,都有些失了血色, 等了很久,都没有听见回答。他没有停下, 只是闷着头往前走。 许绥之又问:“披香夫人说的是真的?你拿了寿元做交易?” 应闲生的眼神开始飘忽, 他无比后悔刚才怎么去的晚了一步,让那妖物在许绥之面前乱嚼舌根。他目光偏移, 正正好对上了许绥之淡色的薄唇和形状优美的下颌,离他很近很近, 他的心脏鼓动得厉害, 一时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渴望。 应闲生隐秘地咽咽口水,才犹犹豫豫地应答一声。 许绥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胆子很大,你不怕死?” “……我不会死在师兄前面的。”他紧了紧托在许绥之膝弯的手, 他是要看着许绥之得道成仙的, 在这之前,他还舍不得死, 不然要有人欺负了他师兄,可怎么好? “哼。”许绥之听了这犹如挑衅般的话, 心想这主角还挺自信的,不过确实是这样,便也不觉得冒犯了。 233还没拿到个反馈结果,许绥之便又问了问地鬼是谁,应闲生怎么能遇见他的,可这人三句有两句顾左右而言他,八成不会说实话了,小孩大了真是不好管,都学会糊弄人了。许绥之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只道让他自己注意分寸。 但是还有一件事,许绥之没有忽视,“从前后山那黑影是你的吧?”那个莫名其妙融到他手里的一抹影子,和刚才石洞里大开杀戒的黑影,实在是太像了,“那是什么东西?” 应闲生的神色沉了沉,他顿了一下,才说道:“是,这是我另一个神魂。” 许绥之这下有些震惊了,他直起身来,略有些严肃地问:“你的神魂怎么变成这样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禀明师尊呢?” 应闲生天生双生魄,按理说二者相辅相成,两个神魂差距不会太明显,但是看那黑影,明显都有走火入魔的样子了,实在不正常。只有可能是修者道心不稳,执念太深,才这样生妄生障。 应闲生道:“师兄放心,师兄体内那一抹仅为感应危险之用,至于它的形态,恐怕没办法变回来了,不过于我无甚大碍,师兄不必挂心。”毕竟那扭曲的黑影显出的是他灵魂深处无法抹去的印记,是野望,是妄念,是避之则伤,触之则痛的无解感情。 许绥之很不赞同他这种逃避心理,决定回去无论如何也要跟云借月提一提,让想想办法才行。 他还是从应闲生的背上跳下来,让应闲生按照披香夫人给的捷径地图深入秘境中心。双生魄最重阴阳互补,相互依存,阴阳浑天石有任何天材地宝都无可比拟的调和神魂之力,看来这次机遇对应闲生来说确实至关重要。 时间不等人,秘境里不能御剑,他们便只能灵力托体,用最快的速度飞掠至地图终点,一路上几乎没有受到阻碍,偶尔碰见等级高的妖兽精怪,为了不拖延,他们都尽量避开了。 许绥之和应闲生最后站在了一个山洞前,许绥之望着黑洞洞的入口,皱眉道:“这就是存放阴阳浑天石的所在?”看起来平平无奇。 应闲生依然走在许绥之前半步处,他们沿着狭长的甬道走了一会儿,四周突然响起了时远时近的人声:“时隔千年,终于有人类能进来了……人类,进入这里,算你们有本事,所以你们已准备好赴死了么?” 应闲生手按剑柄,扬声道:“我们是来寻宝而非寻死,特来请前辈指教,前辈既发现了我们,何不也现身?” “哈哈哈哈哈哈……”笑声被不断回弹,在山洞里延绵不绝。霎时石壁上燃起簇簇火焰,光线充盈着整个山洞,许绥之这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间石室里。 可他们分明才进山洞没多久,能很清楚地感知到先前是在似乎没有尽头的甬道行走,怎么瞬间莫名其妙出现这样一间石室,看来这装神弄鬼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实力都不可小觑。 他们正对的石室尽头处有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缓缓飘浮,在它之上,逐渐浮现出一张苍老的人脸,那景象颇为诡异,应闲生眉头紧锁,表情变得凝重。 那人脸开口:“你们想拿阴阳浑天石,勇气可嘉,只不过先得过我这关,秘境规则,想来不用我过多解释了吧。” 应闲生道:“阴阳浑天石内阴阳两气虽为一体,但合久必分,不大可能会产生独立的灵智。” 那人脸点点头,有些赞许地说:“不错,你知道的不少,我确非石灵,而是器灵。”说着,石壁震动,地面上裂出一块圆台。看样子,他本体竟然是这间石室,他在秘境里长久地充当着阴阳浑天石守护者的角色,经过无数岁月,被阴阳浑天石气息影响着,有了自己的神智。 “行啊,你们来都来了,那我就试你们一试。”器灵颇为也无所谓地说,比起真的考验,反而像是想给自己找点乐子。 应闲生却说:“不要动他,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器灵挑眉,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颇为奇怪,“只要进来了,就得接受考验,这可是规矩,没法更改。”他们眼前浮现出奇怪的符文,阴阳浑天石的条件书写得清楚。 “规矩如此,不好更改,但上面也没说不能替考,他的那份我受了。”应闲生说完,转头看向许绥之,“师兄,你想要这石头,对不对?”他记得上辈子,师兄就很想要它,有了这石头,师兄提升起来肯定事半功倍了。 许绥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应闲生怎么会觉得他想要阴阳浑天石,他拿着也没用啊,难道在路上表现太积极了?不过剧情里他确实想要,所以他就没说话。 应闲生似乎也不需要他开口,整理了一下许绥之的碎发,笑着说:“师兄等我一会儿,我给你拿来。” 器灵道:“考验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一个人承受两份,是不想活了?” 应闲生不欲再多说,只道:“开始吧。” “行,你既然执意如此,我成全你。” 话音刚落,无数暗紫色的震雷以万钧之势落到了应闲生身上,几乎瞬间就贯穿了他的身体。阴阳薄动,雷生万物,这是阴阳浑天石特有的考验。只是阵阵雷动碰到了应闲生的离火灵力,产生了爆炸式的效果,几乎和要接近雷劫的程度。 应闲生立刻就弯下腰来,护体灵力没两下就被打散了,不过几个回合,他嘴角就溢出鲜血,只是心里挂念着在他身后的许绥之,不肯倒下。水集生雷,总有一些闪电电流拐着弯地找许绥之,不过还没等接近,就被应闲生严严实实地挡下了。 器灵觉得有意思,笑称道:“还不错嘛,不过这还只是一个人的份,让我看看你有几分实力吧。” 说完,雷霆暴涨,以成倍的密度轰在了应闲生身上,应闲生猛地吐出口血,终于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但过了一会儿,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许绥之艰难说道:“师兄,站在这里太危险……我送你去那边。” 石室里唯一没有雷劫的地方就是阴阳浑天石旁边,许绥之看他坚持,便点点头,跟着他走。应闲生一动,贯穿他身体的电流也跟着动,他几乎浑身浴血,看着极为惨烈,但许绥之仍被他护得严严实实的,没受到一分伤害。 等许绥之到安全区域了,他又摇摇晃晃地回了圆台,终于坚持不住倒在地上,紧紧皱着眉头陷入了昏迷。 器灵稀罕地瞧着干干净净的许绥之,问道:“他当真看重你,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许绥之淡淡道:“他不是叫我师兄。” 器灵啧啧称奇:“你是师兄,长幼有序,竟然还让底下的师弟帮你挡雷劫?” 那不然呢,他一个被迫参与的,还不乐意来呢。许绥之并不解释,嘴上打了个太极道:“道法自然。” 器灵不乐意了,“你们师门实在不像样,既然雷劫他帮你受了,老夫还有一考验,就让你来吧。” 从他眉心处射出一缕白光,直奔许绥之面门而去。许绥之被定住,动弹不得,就在这当口,他手腕处浮现出一抹黑影,冲向白光,两两相撞,黑影颤动,白光湮灭在内。 “哦?”器灵并不罢休,又一缕白光射出,远处应闲生手指动了动,身体里脱出浓重黑影,黑影没有实体,不受雷劫影响,只朝着许绥之飞去,跟堵墙似的挡在许绥之身前,白光再次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器灵惊了,“你竟然还有这么强的精神力?”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不对,这世上还没有能接两次我的精神攻击的人,恐怕是以神魂强接的吧,你真不怕魂魄破碎?” 黑影不应他的话,只是张牙舞爪表达着愤怒。器灵又道:“我可没答应你的要求,规则上也没写不能加练啊。” “不过就算你精神力强横,还肯用神魂相抗,我也不是就奈何不得了。”器灵又朝许绥之望去,这回并没有白光射出,许绥之却像受了当头一棒,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呵呵呵,你急什么,这考验对他也有好处嘛……” 许绥之顿感冤枉,天知道他一个凑数的陪衬的背景板的,可一句话也没说,为求谨慎,他连加油都没喊一句,怎么也被弄进考验里来了,难道站着看戏也有错? 他睁开眼,周围还是一片漆黑,还没在这寂静中站多久,就听见了由远及近的嘶吼。许绥之凝神,手摸上腰侧,却摸了个空。 “追月?” 没有反应。那老器灵真是阴险,把他弄进来就算了,还不让他佩剑。他呼叫233,仍然没有反应。这下子麻烦了,他和整个世界彻底断联了。 没过一会儿,成群结队的怨灵蜂拥而至,许绥之连连掐诀,打散了闪到他跟前的怨灵,与此同时,他也被震得后退两步,这怨灵竟比横行人界的还要强大一倍。他们数量太多,没有尽头似的,他刚用卷轴恢复的灵力很快被消耗得七七八八。 应对不及间,脚下一绊,跌倒在地,有个魂灵突破了防线,尖叫着就要撕碎他。 突然,一阵剑锋至,强悍的剑气顷刻横扫八方,怨灵消失了一大片。许绥之回头,看见了自己的脸。他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人越走越近,没两步就到了他身前。许绥之看着他的背影,这人比他身量高出两分,但他就是有种和另一个自己共处一室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这个人确确实实是他,只不过是加强冷酷版的,周遭的残灵被他挥剑斩得消散干净。许绥之看着他手里嗡嗡作响,气势千钧的惊月剑,想要是他的惊月也在,估计和他一样讪讪。 这人回头看他,许绥之跟他面对面,照镜子似的,真是种奇怪的感应,好像久别重逢的双胞胎,可是他们的关系比双胞胎更亲密,对方一个眼神变化,他就能懂他心里的想法:怎么会这么弱。 许绥之不服气地嚷嚷:“你什么意思,是我的剑没带进来,不然你看我的呢!” 面前人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你又被云借月那厮算计了?” 许绥之疑惑,为什么要说又,问他什么意思。他说:“身体里那半块补天石他动过没有?” 许绥之大惊:“补天石?!我不是半妖么?体内怎么会有石头?”他下意识叫233,却忘了他们现在是断联状态。 这人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恨铁不成钢地说:“怎么这么笨!上辈子我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设计着反杀了。” 许绥之捂着脑袋,顾不上羞恼,就很是惊讶地问:“啊?真的啊,你真和他们打架了,最后怎么样了?” 这似乎是一句废话,果然眼前人顿了顿,露出了个和许绥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的尴尬情态,“技不如人,输了呗。”似乎觉得不好意思了,将表情重新整理成了冷酷人设模样,才接着说:“我输了也就认了,但是你还有机会,出去后有多远跑多远,千万不要去天缺。” 他看着许绥之,好像在看着他自己,“天石掉落妖界,又化身成人,记忆全无,被绛霄仙尊一眼识破,为保证天石能量纯净,才不肯教你修炼,只喂食同宗同源的天材地宝,等待补天时机。” 他看见许绥之出神似的,又揪揪他的脸,严肃道:“离他们远点,听到没有?” 许绥之听了,沉默一会儿,他知道他想改变既定的结局,可是剧情白纸黑字,哪里有这么容易?过了一会,还是说:“不行啊,我估计还是要去的,他们若一定要抓我,我又能躲到哪呢?况且,如果天真缺我一角就不能修补,三界岂不是生灵涂炭,岌岌可危了?” 这人望了他一会儿,轻声说:“你是另一个世界的我,本不属于这里,何必要来受苦呢?” 许绥之粲然一笑:“天意难违,不得不来啊。”他见这人对前世今生仍耿耿于怀,心结难解,已经身死道消,还留着一缕魂魄寄于天地,便开解道:“既然是天上的石头,回去天上,也没什么不好吧?” “可能真是这样,只是第一次当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活着。”他又给许绥之整理了有些散乱的衣领,摸摸他的脸,许绥之看见他脸上带了点笑,“好了,回去吧,去做你要做的事,什么天意不天意的,你开心就好了,活着不就是图个开心。”说完,他的身影越来越淡,逐渐消失不见了。 许绥之摸摸心口,有种身体里流连在外的一小部分终于被补齐了的奇异感觉。 他坐起来,回想一番,觉得有点不对劲,等等,云借月不是教他修炼了么?正想着,一低头就看见昏迷在地,如焦炭一般的应闲生,不知道他最后怎么爬过来的,身体扭曲着,还呈现保护的姿势。 那老器灵瞅他一眼,道:“哟,醒啦?” 许绥之随意回道:“前辈手下留情,侥幸没死。”他捡起应闲生手边掉落的一块石头,它周遭跳动着细小的明暗交错的光影,空气也被映照得变形。 “哼,说得轻巧。他赢了,这阴阳浑天石是你的了。” 许绥之毫不在意,把应闲生随意翻过来,将阴阳浑天石放置于他胸口处,石头里的爆炸性的灵力马上就纠缠着应闲生的身体往里钻,他的皮肤骨骼都扭曲鼓胀起来,即使已经深度昏迷了,他脸上却还浮现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那器灵奇道:“这可是好东西,你竟就这样给了他?”他看着许绥之十分不小心的动作,没忍住问:“喂,你就不怕他死了?” 许绥之拍拍手,淡淡道:“死不了。”器灵见他如此淡定,纳罕地多看他两眼,隐入石壁了,他的任务完成,没必要再待在这里。 一时间只有壁上的长明灯光影摇动,许绥之闲着没事,干脆就地打坐。 等他再次睁眼,就看见应闲生放大的脸,皮肤光滑如初,魂魄完整充实,生机勃勃,看来身上的伤都好了。 应闲生见他醒了,笑出八颗大白牙,用甜蜜又苦恼的口吻说:“师兄这般爱重我,怎么就把石头让我吸收了,我原想留着给师兄暖手的来着,都怪我没跟那老怪说清楚。” 许绥之手指抵着他的额头将他推远,平淡道:“敬谢不敏,既然恢复了,就走吧。”来这一趟,他真是身心俱疲。 第43章 小许不干净了 这洞府也甚是神奇, 进来的时候千难万险,等到要出去了,没走两步就到了。 外面还是枝繁叶茂的密林景象,但往外探去, 已经不见其他修士, 看来秘境出现越级妖物的事已经传出去了, 进来的都是各门派的天子骄子,自然安全为上,都提早撤出了。 许绥之收回探测,“看来只剩我们两个了,那我们也出去吧。” 应闲生却道:“师兄, 不对劲,这里面对修士干扰增加了, 外圈灵力和妖兽都逐渐往这里涌来, 看起来像结界关闭才有的变化。” “怎么会这样。”许绥之皱眉,这个小世界的意外未免也太多了。他问233:刚才告诉你的事情有了结果没有? 结果回他的是个冷冰冰的机械化声音:这个小世界能量波动异常, 与原定剧情有偏移,公司已经注意到了, 为求平衡, 之后会给你开放一些权限和协助。我会传给233的,你们还是按计划行事。 整个小世界区的总负责系统都亲自指示了,许绥之还能说什么, 他回了个收到, 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个[玫瑰]。 过了一会儿, 233才探头探脑地回来,逡巡一圈没见到那总负责系统, 才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还好走了。又对许绥之道:绥啊,你不知道,之前咱们项目的那个主管系统被撤了!部门顶头几个上司脸色都不好看,那场景,啧啧,险象环生!我这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许绥之惊讶:是么?这是怎么了?他总感觉公司里有种风雨欲来的氛围。 233:对呀,我刚才就是被召去紧急开会,才没在的,说是之前主管系统工作不当心,看上面的意思,对我们这个项目还挺重视。 许绥之咂摸一会儿,得了,继续干吧,有些事儿总归跟他们这些小打工人没关系。比起其他,他更关心上头给他开了什么权限。 233看了看,说:我们与主角接触权限被放开了,附带无限制缩地成寸道具一个,谁都无法挣脱的傅仙绳一捆……还有真相恢恢技能一枚。 权限放开?这是什么意思,233也说不清楚。许绥之:其他的先放一边,真相恢恢是个什么东西? 233:只要接触到对方,就能知道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哇,这么厉害,许绥之瞄了眼应闲生,有些跃跃欲试。 应闲生不知道许绥之为什么突然盯着他看,心里有点欢喜,无意识地抓上许绥之的指尖,道:“师兄,我境界意外提升,可能更要受结界限制,不得进出了。”许绥之眉头一动,自动判断出他说的是真话。 应闲生看许绥之不说话,以为他担心,一心想为他分忧。于是主动开口道:“师兄勿虑,刚才闲的没事,我在里面逛了逛,发现从前也曾有人出现过这种情况,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了,秘境里灵力时时波动,如今将关未关,只要等它最不稳定时在结界撕开一个口子,还是能出去的。”真。 许绥之本想用刚得的缩地成寸,听了这话倒也不急了,问道:“那最不稳定时是几时?” “三日后熹微时分。” 他们就秘境外围走去,找了个避风平缓处的小山洞稍作休息。强大妖兽都往秘境核心带赶来,他们还要待三天,最好还是避其锋芒。 许绥之坐在应闲生铺好的干草堆上,天色晚晚,应闲生说师兄要不要吃点东西,许绥之正要答应,突然一阵异香至,许绥之瞬间捂住心口。 应闲生一闪身出了山洞,剑光连续三两下,又回来了。“师兄别怕,是低级小魅妖,估计是随着兽潮来的,我已经解决了。” 许绥之扶着墙走出去,看见地上化成原型的小花,离得越近,香味越浓,许绥之心口一阵排山倒海,体内什么东西被点燃了,清凉的水系灵力此刻都跟沸腾了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下意识后退几步,捂着口鼻道:“快,快把它拿走,我闻着不舒服!”应闲生正色起来,剑尖一挑,那朵小花就烧尽了,气味也跟着消失干净。 应闲生正要安抚许绥之,一回头,见人已经跪倒在地,登时大惊失色,冲过去扶住许绥之,着急地问:“师兄!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嗯?” 许绥之已经烧得热汗连连,他感受到浑身的热气正往某个方向冲,加上听了233刚才的解释,只恨不得立刻烧死过去,七情蛊?这是什么玩意儿,他要怎么开口? 应闲生掰开他快见血的下唇,换成自己的手指让他咬,脸色沉沉,声音也沉,“师兄,没关系,放松让我看看。” 许绥之觉得有关系,这个时候让应闲生的灵力进到身体里乱跑,不成了火上浇油?但是他不说,应闲生绝对不会罢休的,于是只好忍着羞耻小声道:“……七情蛊,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 应闲生抓着他手臂的那只手一下子收紧了,那力道让许绥之都不禁抬眼看他,结果不期然地和他眼神对上,被吓了一跳。他说:“师兄,我先扶你进去吧。”说是扶,手上却是用让人动弹不得的力度抱起来的。 许绥之重新坐到干草堆上,又没力气,软软地躺下了。应闲生握着他的脚腕,手心里的温度比快要烧起来的许绥之还要滚烫,他说:“师兄,七情蛊非一般蛊虫,不解会很麻烦。” 许绥之神智已然不太清明,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含糊,“不……不用管。” “不行哦,会难受得死掉的,我不想师兄死掉,我帮师兄解了,好不好?”许绥之只有喘气的份儿了,这人又说:“只有一种解法,怎么办呀,师兄。” 说着,握着许绥之脚腕的手沿着腿缓缓上移,隔着布料的皮肤被烫出一层鸡皮疙瘩,许绥之直接被他摸醒了,他猛地睁眼,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你想干嘛!你疯了!”平日里应闲生多有逾越,他也从未放在心上,只因他确信主角那档子事不会沾上他,此刻却是实打实地五雷轰顶了。许绥之手脚发软,还有力气死死抓着裤腰带,是灭顶的愤怒激发潜能之故。 “师兄……忍一忍,我不会让师兄不舒服的。”应闲生瞳孔很黑,嘴角微微上扬,弧度十分好看,若是平时,就会让人觉得干净又真诚,但此刻和着微微火光映在许绥之眼里,让他只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 他眼里裹挟的情绪堪称浓稠,许绥之看不懂,他厉声喊道:“你这样做,置师尊于何地?”你的官配怎么办! 应闲生歪歪头,“关他何事?”没过一会儿他又笑了,“当然了,我与师兄要结为道侣时,还是要禀明师尊的,不好失了规矩。” 谁要跟你结为道侣?!应闲生比他还像中了蛊虫的样子,手上的动作不肯再因他的推拒停顿半分。许绥之咬牙切齿:“你简直,欺……师……啊!” “是,是我欺负师兄,简直罪大恶极,师兄要怎么罚我?”应闲生低低的笑声离他很近很近,热气都喷到了他的脸上。 是欺师灭祖!欺师灭祖啊!但是许绥之说不出话了。他细细地抽气,捂着眼侧过头,不想看他,结果正正好撞上了应闲生的颈窝,像是他主动缩人怀里似的。 “好可爱,好可爱……宝宝……”许绥之有气无力地翻个白眼,听着应闲生着了魔似的絮絮叨叨地念着他并不具备的某种品格,还胆大包天地对他用如此僭越的称呼。等他好了,非……许绥之很快想不下去了,他失神地抓着应闲生的头发,想把他拖开,却惹得这人更兴奋地动作。 他只能咬紧牙关,谁知应闲生愈发可恶,撩着眼看他反应调整角度,逼得他张了嘴不住喘息。 许绥之又羞又恼,过度的刺激让他终于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日上正中,许绥之猛地起身,周围不见人影,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盖着应闲生的外袍。昨晚一度被热意和酸软阻断的愤怒终于连接上了他的大脑。 应!闲!生!许绥之气得冒烟,他一把掀开外袍扔在地上,就要去找他的剑。 233见他情绪波动太大,小心地劝道:其实也没什么,你就当被狗咬了嘛。昨晚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一把强制拖进小黑屋了,此时看许绥之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许绥之不知道被哪个词又勾起了回忆,更崩溃了:怎么办!我脏了!我不干净了! 233赶紧道:没有没有,主角身上被弄得更脏呢…… 许绥之眼神阴测测的:你看见了? 233:没有没有!我猜的,猜的。它早上回来时应闲生还没走,他看着还挺会伺候人。 正好应闲生这时回来了,捧着一壶泉水和一兜的野果,看见许绥之起来了,笑得毫无阴霾,“小绥醒啦,饿不饿?不知道小绥会不会想吃点别的,我就出去找了找,储物戒里还有点心,我……”他看着越来越近的许绥之,还下意识地想去扶他。 许绥之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连带着他护在怀里的野果泉水也全撒了,山洞附近荒凉,应闲生现在才回来,这些估计是他找了很久的。 许绥之却不觉可惜,干脆赤着脚跳下来把它们都踩个稀巴烂,也不管会不会吸引来野兽,怒到极点的声音吼得震天响:“你给我滚!” 应闲生也不起来,只膝行过去,心疼地拢着他的脚放在他膝盖上,又去给他擦溅上的汁水。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过分,其实若不是看许绥之实在生气,他是想舔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师兄打骂我便是,拿剑捅我也可,千万别生气,你刚恢复,动气对身体不好。” 许绥之深深吸进一口气,再次用十二分的力道把他踹倒。这可是应闲生自己说的,他剑呢?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他现在只想把应闲生削了泄愤。 应闲生看他动真格的,反而嬉笑起来,“师兄饶命呀,昨日实在是情急之下,别无他法,才冒犯师兄的。” 许绥之提着剑沉着脸走过来,将剑搁在他脖子上,“嗯,你继续说。” 应闲生仰头闭眼,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嘴角含笑道:“我说完了,师兄杀了我吧。”见他不动,还劝:“师兄放心,秘境凶险,生死常事。我早已伪造一份留影石,应闲生死于妖兽之口,就算有人进来寻,也是这个结果。” 许绥之眼神森森,神色漠然,道:“师弟有心了。”手上一动,应闲生脖子上马上出现一条血痕,但还是乖巧地一动不动。许绥之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坐回干草堆。 应闲生叹气,很无奈似的,“师兄太心软了。” 许绥之面无表情,“饿了,渴了。”应闲生又赶忙再出去帮他找吃的喝的。 吃完东西,许绥之头晕,又躺下了,应闲生见许绥之眼里包着水,还是恹恹的,又心疼了,“师兄,你要不还是捅我几剑吧,我不怕疼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许绥之懒得理他,不愿多说,被吵得实在烦了,才简短道:“蛊虫未清。” 应闲生眼睛一亮,“那……”他昨天才尝了点荤头,现在正食髓知味呢。可被许绥之凶狠一瞪,又不敢说话了。 第44章 可以亲一下吗 等许绥之再睁眼, 应闲生都已经在准备晚饭了。升起的篝火明明灭灭,在他身后拖出大片晃动的阴影,香气浓郁的汤在削出的简易木锅里咕噜冒泡,气氛静谧, 竟显得温馨。 许绥之没有什么动作, 只是默默看了他一会儿, 应闲生就知道他醒了,很自然地到他跟前,弯腰帮他整理好头发衣服,又蹲着给他穿鞋。 许绥之垂着眼看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跟前这个人毛茸茸的头顶, 他不知不觉长成的宽厚肩背,线条往下, 是收得很窄的腰和弯曲着也能看出来过分修长的腿。 他不禁想起一些茶余闲谈, 都说修真界青冥君是出了名的风光霁月,想和他结为道侣的人从天上排到地下, 可惜别看青冥君通常是爽朗和煦的样子,内里却是三千业火也烧不化的冷心冷情。 亲近点的朋友听了都不禁点点头, 是的,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修炼狂魔,法力高强, 活人勿扰, 死人快跑。而许绥之的脚现在正踩在这个人的膝盖上。 过了一天,情绪早就平复了, 没办法,头可断, 血可流,饭碗不能丢,情况再诡异也得应对。只是许绥之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什么好,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来都是不懂应闲生的,他不懂为什么应闲生总是喜欢为他做这些事情,为什么昨晚要那样给他解蛊,难道真的有人可以忍辱负重到这种程度,用羞辱自己的方式羞辱他。 鞋子穿好了,应闲生抬起头,说:“师兄还有没有不舒服?山里草药野味充足,我炖了汤,喝一点吧。” 许绥之没有拒绝,任由着他牵着走到简单搭着的石凳上,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汤碗。 应闲生看许绥之捧着碗发呆似的,以为他还是没力气,就马上准备喂,许绥之摇头拒绝了,接过勺子在碗里搅了搅,里面的用料都是顶好的,看得出做这汤的人的用心,但他说:“我早就辟谷了,不需要一日三餐地吃饭,吃了反而生浊气,影响修炼。”他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冷淡。 应闲生一边给他勺肉,一边道:“师兄放心,我放的都是灵植灵兽,都处理干净了,不会有浊气的。”许绥之碗里堆无可堆了才放下勺子,趁机摸了一把他的手腕,担忧地说:“师兄身子弱,要多吃点补补才行的。” 应闲生拿眼睛觑他,“昨晚我都没做什么,师兄就晕了……” 许绥之拿着碗的手冒出青筋,他想他可能是多虑了,应闲生就是单纯的不要脸而已。于是他冷笑道:“怎么,你没尽兴,还想再来一次?” “不是想再来一次……”他想再来很多次,最好一天三次,一次半天。 许绥之瞪他,“你要敢再对我做那样的事,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应闲生默默想,那他还能再做两次,大不了接好了再去找许绥之嘛,反正他又不怕疼。 吃完东西,许绥之来到山洞外面,月色明亮,清风袭人,在秘境里要做的事完成了,他心情也放松了点。 应闲生收拾好碗筷,也从里面出来,他看了许绥之的侧脸一会儿,轻声说:“师兄,我出去时找到一处地方,景色很特别,要不要去看看?” 许绥之闭着眼,没怎么思索就同意了,他晚饭吃得有点撑,正好消消食,于是两个人也没有御剑,只是肩并肩地步行,没走一会儿,应闲生就牵上了他的手。 许绥之皱眉,“你怎么老拉着我,你自己不会走路么?靠这么近,热也热死了。” 应闲生手上握得更紧,笑道:“山路难行,我哪里放心,总怕师兄碰着摔着了。” 许绥之心说难道我是三岁小孩么,只是听这话就知道是没法让他松开了,也不搭理他了。 他们顺着一个山坡往上走,等翻过去就看见了一望无垠的草地,上面开着散发着微光的花,远远看去,和天空交相呼应,好像天上地下都缀满了星星。 许绥之一下子就笑出来了,他挣脱应闲生的手跑过去,很高兴地喊道:“好漂亮啊!” 许绥之脸上因为兴奋泛起红晕,在草地上就像一只翩跹的精灵。应闲生在后面看着他,也笑起来:“师兄慢一点,等等我。” 许绥之才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往前跑,只扬声道:“你快一点儿呀!” 等玩累了,许绥之就仰倒在草地上,活动过后的身体热腾腾的,微风习习吹来,又舒适又清凉。 应闲生跟着他躺下,侧着头看他,月光很亮,撒在许绥之脸上,让他能看清上面的每一个细节。他又牵上许绥之的手,很低声地说:“师兄高兴吗?” “高兴啊,我从未见过这样奇异的草地呢。”许绥之喘着气,隔着一捧草对着他笑,乌溜溜的眼睛被月亮照得锃亮,比这些莹草还光彩夺目。 应闲生心脏跳得快了一些,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按耐了一下,再一次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可还是忍不住用了力气握紧许绥之的手,撑起身体靠近许绥之,用最冷静的声音问:“师兄,我可以亲你一下么?”还没等许绥之反应,就轻轻的贴上了他的唇瓣。 许绥之眨了眨眼,一把推开他,恼怒道:“你干嘛呢!不是说不要这样了!” 应闲生被推得身子晃了下,看着很委屈,“师兄,昨天晚上是我的第一次。” 许绥之面上爆红,好端端的又提这个做什么,何况,何况他也是第一次啊,为什么说的好像是他欺负了人似的。但是这个他莫名不想说出来,只道:“那又怎么样!”他可不觉得有亏欠应闲生什么。 应闲生这会儿眼睛也垂下去了,“师兄不是蛊虫还没清?我听说七情蛊解起来很麻烦的,和解蛊人多亲近才能彻底清除呢。” 许绥之被他跳跃的话题弄得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狐疑地说:“真的假的?” “真的呀,师兄难道不想尽快弄干净么,总被蛊虫影响,多难受啊……”应闲生又倾身过来,离许绥之很近很近,蛊惑似的说:“师兄听我的,再亲一小下,好不好?” 许绥之不说话了,真相恢恢告诉他这话是真的,他动摇了,只是心里还有点不情愿。 应闲生揉搓着他的眼角那一小块皮肤,柔声哄道:“怎么办,我好像也被蛊虫影响了,不然为什么师兄只是不肯与我亲近,我就难过得道心不稳了,师兄要负责任的。” 许绥之被他摸得睫毛颤动,禁不住捏着他衣服,犹犹豫豫地说:“真的啊……那好吧,只能一小下哦……”他想起昨天晚上应闲生那似乎要把他拆吃入腹的力道,急忙补充道:“轻一点,不许咬我。” 应闲生深深吸进一口气,嘴角勾起,再开口声音已经哑了:“我知道了,师兄。”接着一秒也不肯多等,捧着许绥之的脸迫不及待地衔上了他的唇。 刚开始他还记着收着力,克制地舔吮着许绥之的唇瓣,许绥之被这轻柔的力道弄得痒痒的,忍不住哼了声,应闲生眼神一深,抚摸着手下这张逐渐泛红的脸颊,终于忍不住撬开他的牙关,追着里头一张花瓣似的舌头吸吮舔/弄,两人唇舌间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 许绥之被亲的受不了了,眼眶里泛出泪,要推开他,却被人用更大的力道压在草地上,后脑勺被一只大手牢牢掌控,动弹不得。 他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应闲生才终于松开他,分开了些许,许绥之眼泪不停地涌出来,他很生气地推他:“你走开!你骗我!说好只有一小会儿的!” 应闲生心疼地给他擦眼泪,擦着擦着,着了迷似的,直接俯身去吻那些淌下来的水珠,许绥之见状更生气了,抬手一巴掌扇上去,“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他总算恢复了力气,一把推开压着他的人,掉头就往回走。 应闲生从后面追着他,想去牵他的手,又被狠狠拍开,他顿了一下,低声说:“师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许绥之没理他,走得头也不回。他又说:“师兄,蛊虫是不是清除多了,你好些了么?”许绥之还是不理他。 一路上应闲生跟在后面絮絮叨叨的,许绥之全当没听见,应闲生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师兄,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好难受……” 许绥之没回,他停了下来,应闲生怔愣一会儿,赶紧上前去,看着许绥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师兄是不是累了,我背你回去吧。”说完,在他身前微微蹲下。 许绥之趴上了他的背,应闲生就背着他,慢慢地往山洞走去,月亮更高了,光线从树叶的间隙撒下来,尽数铺在前面的路上。 过了许久,许绥之开口:“下次别这样了,你弄的我不舒服。”应闲生心化成了一滩水,他马上应了,过了会儿,又试探着说:“我下次一定听你的,轻轻的。”许绥之又不说话了。 应闲生将他又搂紧了些,蹭了蹭许绥之靠在他肩上呼吸均匀的脑袋。他面上带着笑,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第45章 找他算账回合 许绥之醒了。 这回和昨天不同, 体内七情蛊除了干净,是彻底醒了。 他回想起这两天做过的事儿,悲愤地对233道:没救了,这世界没救了, 主角脏了, 这就算了, 最要紧的是,我脏了!! 身娇体软的妹妹手都没牵过,结果被硬邦邦的臭男人翻来覆去的! 他是直的,应闲生有官配,不是。 他因为蛊虫神智不清, 身不由己,应闲生不是。 怎么看都是他亏啊! 这就算了。 主角居然变态了, 天杀的, 是为了救他。 为救命和男人睡了,天杀的, 还不如死了。 233翻开手里的牌,骂了句见鬼, 听到许绥之说话, 趁机一推,跟几个牌友说句孩子哭了,不打了, 呵呵呵, 真不好意思哥几个,下回一起补回来。 关了联机对许绥之笑道:哟, 回神啦,我以为还得有两天呢。它看见许绥之脸色很不好, 收了笑安慰他:应闲生长得也过得去吧,又干干净净的,他伺候你,还不用你负责任,你不喜欢他,就当被咬了一口,洗个澡又是一条好汉! 许绥之很崩溃:这是重点?说好的纯洁新手村呢,说好的没人在意的背景板呢,我被骗了,我不玩儿了! 233摸摸下巴:都这样了,我们还没被强制弹出,还能正常做任务,我也没想到,难道真是剧情需要,得走这个流程? 谈起工作,许绥之恢复了冷静的头脑,他说:我们这种最低级别的小世界,主角贞洁当然是留给对方的了,结果变成我了,不是很奇怪么? 233分析:难道正因为世界级别低,反而有更大的操作空间吗,可能比起起始设定,维护好剧情逻辑更重要呢。说到底,一开始应闲生只是为了救你嘛。 更多的,它就看不出来了,那是它一个新手小系统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许绥之觉得233言之有理,而且只能这么解释了,既然事情都发生了,回天无力,起码任务不能再失败了。 他听到动静,转头看去,果然是应闲生回来了,他拿着剑,估计是去探路了。 见到许绥之醒了,应闲生拿出放在身后的手,手里是一捧开得正盛的花,灵气莹莹,十分好看。他笑道:“送你的,喜不喜欢?” 许绥之抚摸着娇嫩的花瓣,被清新宜人的香气包裹着,不自觉露出个笑,他看着应闲生,很认真地说:“师弟,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不得不勉强为之,前两天我不清醒,还未向你道谢。今后你需要师兄做什么,只说便是。”他是很领情的,最多下次完成剧情点时,下手轻点。 应闲生脸上了笑变淡了,他低下头,表情几经变化,最后固定成晦暗的神色,他也不去看许绥之的脸,只是说:“我没觉得勉强,是我占了便宜,师兄没什么需要谢的。” 许绥之被蛊虫影响,会乖顺地待在他怀里,哄两句就给亲了,天知道这两天他每一秒心里是怎样炸裂的幸福,恨不得这辈子就这样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永远不出去了。可是他哪里舍得,许绥之不舒服,他就心疼,紧赶慢赶地把蛊虫解了。 他这样喜欢许绥之,可是却不讨许绥之喜欢,他难过得要死掉了。 这两句话真是说到许绥之心坎儿上了,他被哄的服服帖帖的,彻底不计较了,他站起来,好心情地给他拍了拍肩上的花瓣,估计是摘了花回来的急,没注意留下的,一边笑眯眯地说:“师弟客气啦,你出去一趟怎么样,可有发现?” 应闲生还是低着头,“外面……一切正常,等过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不用过一会儿了,小绥现在就跟我回去。”许绥之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往后面一看,果然是面带霜色的云借月。 “师尊!你怎么……”许绥之噔噔噔跑过去,惊讶地拽上他的衣角,不是幻觉,秘境明明有限制境界的结界,云借月是怎么进来的。 云借月轻轻抚摸着许绥之的脸,脸上表情柔和了些许,“一个小秘境,我想进来,还不至于拿它没办法。” 虽然这结界已经没什么用了就是了,秘境没了结界,锁不住灵气,也变成了普通的洞天福地,不能再变换了。 是要交换一些代价,不过没关系,他答应了善后,就会将一些威胁处理干净的。 他点点许绥之的脑袋,拿出严肃的表情,“你要吓死师尊是不是,你知道师尊听到你被困在这里面了,有多着急吗?下次再也不许离开师尊身边了。” 许绥之看人是真生气了,卖乖道:“都是意外,我这不是没事嘛,有师弟在,他会保护我。” 云借月听了这话,脸色一沉,视线从许绥之脸上收回来,发现了他手里拿着的一束花,于是接了过来,随意丢在地上,牵上许绥之拿花的手,冷冷地说:“这般无用,灵气匮乏的小草小花,也值得你这样稀罕。” 说完,跟没注意到角落里还站着的人似的,拉着许绥之出去了。 许绥之被他突然的变脸弄得有些莫名,“诶?师尊,师弟还在后面呢。” “他自己不会走路?” 应闲生拳头攥紧又松开,整个人跟融入了山洞里的阴影似的,他怎么会听不出云借月的意有所指?他看着被抛弃在地上杂乱散落的花,好像在看他自己。 他蹲下身,将花一朵朵捡起来,花梗上似乎还残留着许绥之手心的余温。手上的力道紧了些,他整理好有些歪斜的花苞,放到许绥之睡过的干草堆上,最后静静地看了一会,转身出了山洞。 这两天就像一团甜蜜的梦,再流连不舍,他也该醒了。 等回了凌霄峰,云借月跟患了什么焦虑症似的,恨不得把许绥之当挂件,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许绥之此刻被迫坐在他的怀里,颇有些无奈地说:“师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老是抱我。” 云借月侧脸埋在许绥之的颈侧,呼出来的气息让许绥之觉得痒,“师尊好久没抱小绥了,小绥不在身边,师尊要疯掉了。” 这主角攻不会有皮肤饥渴症吧?许绥之有些头疼地想,不自在地动动脑袋,衣领下的皮肤露出了一些。 脖子上瞬间贴上了一根手指,云借月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许绥之没见到他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他那根手指控制不住地摩挲着那一块近乎有着炫耀意味的红痕,又将衣领拨开了些许,下边果然还有更多。 “小绥,告诉师尊,秘境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云借月后槽牙咬紧,竭力压制声线的颤抖,听起来一如往常。 许绥之一惊,“没,没什么啊。”每一件事都不值得拿出来告诉主角攻的,特别是……许绥之有些慌乱,本能地觉得一定要隐瞒下去。 小绥,他的小绥,这样单纯,连说谎都不会,可是……现在却被恶心的家伙玷污了。 云借月温柔地整理好许绥之的衣领,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像最平常不过的一天一样,跟许绥之吃了饭,看了书,说了很久的话,哄着他睡下了,才轻轻关上了房门,留下一道隔音禁制。 “砰——!”殿门被狠狠踹开,人影还没见到,凌然剑气已经到了应闲生面门。 应闲生飞速向后撤去,刚刚好避开了正面冲击,与其说是反应快,不如说他早有准备,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烟尘滚滚中,云借月提剑而来,剑意冰封千里,他的眼神也不遑多让。 在绛霄仙尊发挥出十成十功力的领域里,绕是应闲生已经算是提升飞快,还是脚步凝滞,行动大大减缓。 就在瞬息之间,云借月的剑锋已经贴上了应闲生脖颈上的动脉,那里曾经被许绥之浅浅割开,在他的刻意下,保留下了一条疤痕,他不想破坏许绥之给他的印记,因此罕见地尽力避让不足以让他致命的威胁,以至于一时间无法挣脱束缚。 云借月霸道的灵力已经让他半个身子结上了一层冰,他表情很平静,声音却冷漠得出奇,“做到哪一步了?” 没头没尾的,应闲生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禁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冷笑,“你怎么不去问小绥?” “闭嘴!”云借月狠狠皱眉,剑尖移到了他的嘴边,听到了什么让他难以忍受的话似的,“谁允许你叫他名字的,我果然一开始就应该杀了你,觊觎自己的师兄,真是让人恶心。” 应闲生偏头吐出一口血沫,不屑地说:“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那些装作师徒情深的心思,骗过了小绥,难道把自己也骗过去了?要是被他知道了,估计会吐吧!” 眼前的剑尖一颤,应闲生目光闪烁,趁着这个当口,挣脱了云借月的压制,旋身出剑,熊熊火焰直奔云借月而去。 “不自量力。”云借月左手掐决,应闲生就被一股巨力惯到墙上,上面瞬间浮现出无数裂纹,应闲生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尽数喷到地上,冒出阵阵黑烟,他身上开始浮现出挣扎扭动的黑影。 “你果然修习邪术提升,身为天辰宗弟子,竟然走歪门邪道,与邪魔何异,本尊不妨亲自清理门户,免得坏了宗门清誉。”云借月捻了捻指尖上的血迹,刚才应闲生竟然拼死在他身上划出一道口子。 都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人能伤他了,云借月一步一步走近,看着气息奄奄的应闲生,像是在看着一件死物。 剑尖挑开了他的皮肉,应闲生却畅快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尽管杀了我,一辈子活在嫉妒扭曲的阴影里吧,你永远都不会看见小绥在那种时候有多可爱,我动的慢了,还会哭着缠着我要……” 剑身猛地贯穿应闲生的胸膛,在他身体里搅动,他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只能发出艰难的嗬嗬喘息声。 “是你逼他的。”云借月眼神森然,神情已经露出疯狂的狠意,应闲生还是笑,像是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是小绥情愿的……”云借月的理智已经仅剩游丝一线,但是应闲生却不笑了,也没有再说出刺激他的话。 室内一时静默,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互相都在逃避各自不愿接受的现实,似乎这样就能暂缓内心的凌迟刑罚。 过了许久,应闲生还是出声了,“小绥中了七情蛊,我为他解蛊……不是他情愿的。”他不愿意委屈他的师兄,哪怕只是嘴上逞能。 云借月观察了他一会儿,确定了他没有在说谎,想到了什么似的,嗤笑一声:“原来是你不要脸勾引。” 这个人本来不就是给小绥用的么,现在救了小绥一次,日后还有用上的时候呢,用完了随时可以杀掉,有什么值得他生气的。 他收起了剑,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转身回了许绥之的寝殿。 许绥之回到了熟悉的环境,睡得格外安稳,但是可能是因为在危机环绕的秘境里呆过了,留下了些后遗症,在云借月用过紧的力道将他抱在怀里时,他还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皮。 “唔,师尊……怎么了?” “没事,我可怜的宝贝,师尊在这里,睡吧。” 许绥之枕着云借月宽阔而稳定的胸膛,感受着背后轻拍的力道,又沉沉睡过去了。 第46章 剧情步步紧逼 修真界, 应该说是整个三界,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天漏了。 一开始,人们只以为是一场普通的雷雨,一个平常的阴天, 一次意外的兽潮。 直到天幕开始变红, 如血一般的猩红色蔓延开, 几乎笼罩了整个人间上空,直到妖魔当道,肆虐横行。 于是人们意识到,一场天灾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不久前。 云借月给许绥之披上一件鹤氅羽衣,直到细软的绒毛和羽毛严实簇拥在许绥之的脸下, 才在领口处仔细地打上了一个结。许绥之的脸很适合这样华丽的材质,愈发衬得光洁莹润如美玉一般。 许绥之疑惑道:“师尊, 我们要出门吗?” 云借月稍微拨弄了一下几绺不平整的浮毛, 手指不经意间触上了许绥之形状流畅的下巴,“嗯, 带你去道坛清谈会,在小中天上, 那里接近上界, 灵气罡风太过于凌烈,穿上这个不会受影响。” “咦?上界也会来人吗,发生什么事了?” 道坛清谈会是修者大能齐聚的盛会, 都是云借月这样半步登仙阶的人物, 他们大都逍遥自在,往往凑不齐人, 因此并不常举办,地点定在在小中天上更是屈指可数。至少许绥之来了这个世界之后并没有见过, 因为这意味着某些特定的,已经飞升上界的上仙们也会来,而这通常这代表着有影响三界的大事发生了。 云借月顿了顿,侧头望了望天,又垂下眼睛,看见了许绥之露在外边的半截手指,修长柔软,关节处透着粉色,他伸出手完完整整地包住了,才道:“可能是吧,去看看,带你认认人。” 许绥之挠头,他要认什么人? 云借月看出了他的不解,微微笑道:“师尊想让你尽快飞升。” 许绥之震惊,这样当面作弊真的没问题么? “最近事情多,即使师尊日夜看顾,也总有不好的感觉。” 话音未落,一道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绛霄仙尊,难得看你这般忧心啊。” 一头鹤发的老者悠然飘落,原来是蓬莱仙山的道无子,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看见许绥之,还道:“绥之小道友,可还记得我?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许绥之还没说话,云借月就颇为冷淡地开口了:“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让你抱过了。” 道无子大笑出声,可不是么,就凭绛霄仙尊那宝贝人的程度,在许绥之会走路前简直不曾离手,孩子大了,也不是牵着就是抱着,生怕一个大活人还能平白丢了似的。他们其他人想看那小娃娃一眼,都不容易呢。 他看见云借月牢牢牵着许绥之的样子,想这破习惯现在都还改不过来。 不过他也不点破,说回正事:“听闻这回那位神君也会来,看来有大事要发生了,看样子你也准备走,不妨同去。” 云借月听到这,牵着许绥之的手紧了紧,他微微皱眉,难得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走吧。” 这一微小的变故倒没有引起另外两人的注意,他们一行人便出发了。 路上道无子总时不时逗许绥之说话,云借月不是很高兴:“我记得你蓬莱仙岛直上小中天更快,何必绕路来找我?” “还不是你清谈会十次有八次不去,这回大家都不放心,还要让我来请你……你看看你都缺席多少次了。” “带孩子,没时间。” “……” 等到了小中天,众仙云集,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相互攀谈,大家都知道这次不是普通的清谈会,因而神情都有些严肃和焦急。 “神算子,你夜夜观星,可有看出到底发生何事了?” “唉,天道诡谲,哪有这么容易……只是,星象太过奇怪,时吉时凶,反复无常,恐怕是一场大祸啊。” 听到这话,众人一时有些唏嘘。 有人看见了云借月几人,当即上前,“绛霄仙尊来了,修真界最近异象连连,上古妖魔挣脱了压制,仙尊都已经镇压多次了吧?” 云借月点点头,环顾一周,看见众人都面有异色,道:“清谈会少见如此热闹。” “可不是么,三界多久没有像这样不稳了,就连上界那位神君也要来了,希望有他协助,可以顺利度过此劫。” 这人顺着云借月的视线看见了许绥之,惊讶道:“呀,许小仙君,你师尊也带着你来啦。” 许绥之忙行了礼,这里的人都是修真界顶尖的人物,资历深厚到难以捉摸的地步,只是看在绛霄仙尊的面子,也愿意称他一声小仙君,别人客气是客气,许绥之却是不能坦然接受的。 云借月脸上浮出一个浅笑,将许绥之额前吹乱的两缕发丝拨到脑后,“我们小绥久不见各位,都怕生了,也是我不放心他,就带着过来了。”说着,点了点许绥之的鼻尖,“平日里被我惯坏了,也不知道长进,今天让仙君们指点指点,可是一番造化。” 几位大能上仙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笑道:“仙尊何必如此严苛,小仙君年纪尚小,资质上佳,我等也是很看好的,日后在上界相见也是迟早的事。” “是啊,说起来,我在南海那块辖地最近有桩恶龙出没案,还无人能解,都成悬案了,弄得民不聊生的,我头疼的不行,小仙君如今历练有成,我对你相当有信心,要是成了,功德可就大了。” 许绥之不禁瞠目,还真开始给他刷上功德了,这样操作下来,恐怕剧情点还没过完他就真的要受天地点化,原地飞升了。 说到底修真界虽说仙门林立,但有根基的,简称上头有人的,后辈修炼之路可谓是大大的不同了。这些事情也不算新鲜,只是许绥之一个小背景板也能有这样的待遇未免太扯了吧? 云借月当真看重他,为了给他铺路可谓是费尽心机,对应闲生都不见得有这样的上心,不过,可能他也不需要吧。难道云借月怕手下弟子太过良莠不齐给他丢脸不成? 许绥之嘴上忙说上仙谬赞,心里不停打突突。 “执明神君来了!”“执明神君。”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上层云霭深处逐渐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他很低调,并没有弄出什么光啊电啊的炫技场面,只是沉默地走过来,对周围的人点头致意。 执明神君掌管三界的法则与秩序,正常来说,上界神君是不能干预下界事务的,现在出现,已经意味着很多事情。 他在上席落座,开门见山地说:“想必诸君也已感知到了一些事情,我也是为此而来。” 有人着急道:“还请神君明示,此番接连天降异象,到底发生了什么?” 执明神君的传来声音广袤而深远,无形中地安抚了一众惴惴不安的听众,但是内容却让人怎么都冷静不下来,“补天时期的一块天石脱落了,现在形迹不明,天上支撑不了多久,恐怕会危及下界。” “什么——!”“天石竟然会掉落,怎么可能!其中必定有蹊跷!”“别说这些了,现在怎么解决才是最要紧的!” “可是——这能怎么办呢?”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天石既然掉落,那去哪都有可能,找起来岂不是大海捞针? 神君又站起来,向下走去,“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就不是全无办法,此次天灾人祸,看来是不可避免了,更是仰仗诸君齐心协力,才能为下界博得一线生机。” 他示意大家不需要拘礼,于是所有人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量着各自的对策。 执明神君走到云借月跟前,云借月先行了礼,被他虚扶起来,离得近了,更能窥见执明神君面容冷峻,又因为威严而显得十分端正。 “绛霄,你还没想清楚吗?” 云借月静默良久,“执明,你知道我不会回去。” 执明神君并不看他,反而看着他身旁的许绥之,“你叫什么名字?”许绥之老老实实报了名字,执明神君听了,微微点头:“好名字。” 云借月挡下了执明神君探向许绥之的手,“够了。”他知道执明神君必然看出来了许绥之的身份。 执明神君被拦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说:“补天石掉落,原本也是上界看守神君失职,因而我才被准许走这一趟,但仍是不便出手的。” 他重新看向云借月,“但若有人知情不报,干预补天,影响三界稳定,你知道我有神官职责,不能坐视不管。” “就如我之前说的,我自有办法。人你已经见过,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的意思,执明神君当然明白,云借月是知道这次事情的重大程度的,按他之前的计划,简直是要以命相替,这是要托孤啊。 绕是执明神君一向淡漠,此刻也不禁神情一动,“你我从前有交情,你强行留在下界的事我替你挡了,只是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云借月只说:“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在他们回去之前,执明神君嘴角勾起一个很微小的弧度,伸手捏了捏许绥之的脸,“养的挺好,胖了点。” 执明神君认识他吗?许绥之只感到一瞬间的温热触感,那只手就被云借月黑着脸拍掉了。 执明神君也不恼,背着的手捻了捻指尖,面上还是八风不动的样子,“想不想来上界?有空师叔带你去玩。” 师叔?!许绥之瞳孔地震的模样让执明神君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一些,这句话成功让云借月脸色更黑了。 许绥之眨眨眼,艰难地消化了一些了不得的信息,却没有说什么,跟着他表情不虞的师尊回了凌霄峰。 到了晚上,云借月头次表示需要独自处理一些事情,温柔地将许绥之关在了门外。 许绥之无所谓,耸耸肩,正想自己找点乐子,就看见了树后面站着的应闲生。 “你干什么呢,吓死我了。” 应闲生走过来,闻言笑了笑,“师兄,我在等你呢。” “等我干什么。” 许绥之和应闲生面对面站着,这人没多久又忍不住拉着他的手,神态着实有些怪异。 应闲生看了看自己握着的白生生的一双手,躁动不安的心情被安抚了,眼神不自觉地柔软许多,“师兄,最近不太安稳,你少搭理云借月,别跟着他乱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应闲生和云借月都不愿意再和对方虚与委蛇了,言语间针锋相对,简直势如水火。 许绥之没应声,他只听见了前半句,心想全世界都在提醒他最重要的剧情点就要来了,他一定要好好准备准备才行。 第47章 要命补天回合 除了驻留宗门的部分弟子外, 几乎全修真界都目标明确地赶往天缺处,其中当然也包括天辰宗。 有阿山者,渭海之中,有平遥仙山, 赤水穷焉。在无边无际赤水尽头的平遥仙山上空, 出现了一个奇异而空洞的缺口, 里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望进去会有惶惑不安的无端心悸之感。 在补天之前,这里曾被破天洪水淹没,万灵夭亡,把海水都染成了红色, 因此这块水域被后人称作赤水,如今和猩红色的天空交相呼应, 更有恍若天地染血般的诡异压抑氛围。 站在天缺下方的人都表情凝重地抬头看去, 天空的猩红色已经掩盖不住地向外蔓延。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战战兢兢,闭门不出, 这块区域方圆千里已经成了不毛之地。 应闲生知道,异象只是一个开头, 过不了多久, 整片天地就会被漫天雷劫覆盖,那才是灾难临头。 上辈子的修真界死伤惨重,冲在前面的各宗长老, 宗主几乎全军覆没, 手下弟子更是伤亡无数。经过这一劫的洗礼,整个修真界的修者实力形成断层, 近乎处于青黄不接的瘫痪停滞状态。 他的师兄……也倒在了这里。 应闲生目光晦暗地看了眼云借月,就是这个人, 摆出一副什么以天下苍生为上的虚伪嘴脸,利用了师兄,哄骗了他!许绥之身死道消,以神魂碎片补天,最后连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 还好,这辈子师兄还好好的,也不会过来这里。他看向自己的左手,不就是补个天,何必劳动他的师兄呢。 天辰宗主赵瑾平正安排着一应事物,一边向云借月低声询问些什么,云借月不时点头或摇头,抬手示意后,天辰宗充作保护之用的独门阵法就挪移一寸。 天辰长老和峰主们跟在他们身后,不久之后各大宗门就要共同讨论此次的补天大计,时间紧迫,因而他们均神色肃穆。 云借月时不时抚摸手腕上被一圈圈红线缠着的一块圆玉片,它只有一半,另一半挂在了许绥之脖子上,许绥之安则无事,危则玉碎。许绥之那半个被他稍微改动了些许,不仅有警示的作用,还有相当恐怖的防御能力。 云借月垂下眼睫,感知到凌霄峰的结界并没有被触发,许绥之听他的话,还好好地呆在那里,不禁放心了些许,只是他第一次让许绥之独自留在凌霄峰,总是不自觉地忧心,小孩娇气的不行,不知道会不会害怕。 要快一点了,体内灵力隐隐有暴动的趋势,他抬头看向那块裂口,眯了眯眼睛,时候一到,就要尽快动手。 此时另一边,许绥之确实正在凌霄峰,他却不是云借月想象中的委屈垂泪模样,而是正热火朝天地和233制定着本次重头戏的行动计划。 许绥之:我还是认为出场的时机要换一换,剧情里虽然没写我出现的时候主角们在干嘛,但是总不能真悄没声就死了吧,那怎么显示出主角为大义舍生忘死之时还被绊脚石阻挠的艰难呢。 许绥之越想越合理,兴致勃勃地补充道:何况绊脚石还是亲近的人,气氛更要添点悲愤才好。 233:出场的时机是关键吗,关键是你就是补天石,有这个设定bug,你一冲上去不成了主动牺牲了,悲愤是悲愤,可怎么有阻挠的感觉? 许绥之:嘶,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能不能让公司把年久失修的小世界维护维护,整天出bug,真给我加难度。 他无意识地摸着颈间的小玉片,折角利落的边缘在他的手指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压痕。 …… “啊!要顶不住了!”有人吐出一口血,但是还是咬牙拼命硬撑着。 仙门众人分别站在地上巨大阵法的一角,同时念出法决,浑厚灵力瞬间释放,一点一点的光芒聚成一块大网,网里的漏洞又被源源不断的灵力补充覆盖,几乎没有间隙地朝着天缺处飞去。 灵阵中间簇拥着一块石头,通身莹润,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剧烈光芒,是和补天石同宗同源的五色石,它缓缓升上缺口处,光芒大盛,天缺呈现愈合趋势。 在场众人眼里浮现出希冀,目光灼热地盯着上空,这是……成功了么? 天空的裂痕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猩红色逐渐褪去,到了最后,恢复了平常的无暇。 “成,成了!补上了,五色石真的有用!” “穷尽整个修真界才找到的一块五色石……虽然代价惨重,但好歹……” 话还没说完,天空就传来一声巨响,足以让山崩地裂的巨大轰隆声似乎就在耳边炸开,修为不够的瞬间就捂住耳朵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刚恢复平整的天空猛然崩裂出一个豁口,五色石宛如被啖出来一般,轰然粉碎,上天仿佛被他们试图糊弄的方式激怒了,霎那间数段巨大的雷劫降临,轰得整座山头都震颤起来。 还站在阵眼处的修士口吐鲜血,即使被拖离原地,仍然浑身战栗,收到了反噬重创。 应闲生看着与前世如出一辙的漫天雷劫,握紧了拳头,果然……还是不行么,他刚准备刺破手指,一旁的云借月就闪身向前。 赵瑾平看着云借月的动作,惊骇道:“仙尊,您这是……” 云借月体内钻出一颗圆滚滚的金黄色丹丸,他手一伸,破碎的五色石碎片从天边聚拢而来,重新恢复成完整的石头样,与刚才不同的是,这回五色石里面包裹了那颗莹润的丹丸,气势呈几何倍增长。 修士们很快认出那是什么东西,于是面面相觑,纷纷从对方眼里看见震撼和复杂。 “绛霄仙尊竟然祭出了自己的精元内丹……” “没了这个,还能飞升么,这一身的修为岂不是……付诸东流?”他谨慎地选择了个听起来不太刺耳的形容,但是众人都清楚这个举措对于云借月这个级别的修士的分量。 云借月在内丹离身后脸色瞬间苍白许多,但是表情没什么波动,平常道:“还请各位助我一臂之力,完成法阵。” 这下子没人再多说半句废话,眼含钦佩的修士们自告奋勇地重新选了还能出力的人站到阵眼上,同时对天举剑,一道道凝实的灵力注入再次缓缓升空的五色石内。 云借月咬破指尖,在半空中祭出一道扭曲的符文,符文很快消散,只是五色石瞬间被点燃了似的光芒大盛。 他本是半步登仙的实力,虽然并未真正飞升,但大道已成,他体内的精元内丹早已突破了凡人水准,带上了仙界气息,附着在五色石上,或许能以假乱真,稍作支撑。云借月眼前一阵阵发黑,那段翻遍碧落黄泉才得的一段祭天密术近乎已经将他抽干了。 等到五色石彻底融入天际,轰鸣的道道雷劫渐渐平息了。云借月脚步一顿,嘴角溢出鲜血。刚从法阵上下来的赵瑾平一个箭步冲来,扶住了云借月,担忧道:“仙尊,你消耗过大,我带你去疗伤吧。”说罢,招手示意治疗系修士过来,给云借月治伤。 云借月挡下了,只是半垂着眼,片刻后站直了身子,嘴角的血擦净了,又恢复成清冷淡漠的仙尊模样。 他抬头看了看暗沉的天幕,道:“还没有结束,不要掉以轻心。” 赵瑾平惊道:“还没结束……仙尊精元内丹已经祭出,若情形再反复,那……”修真界还有什么方法能承受住这恐怖的天灾? 一直隐匿在阴影中的应闲生冷漠地看着云借月的背影,连精元内丹和祭天密术都祭出了,其他人或许还没看出来,他却是清楚的,云借月这番操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或许连自身气运和寿元都折了不少吧。 应闲生挑眉,心想云借月这次确实卖力气,只是可惜……他很容易就看见了天幕上并没有完全闭合的丝丝裂缝,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要再次前功尽弃了。 天哪里是这么好骗的? 不过他最牵挂的人安安稳稳的,他的心情不错,在除了许绥之以外的人面前也难得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浅笑,上前托住云借月另一只手臂,“师尊和各位前辈辛苦了。” “哈哈,青冥君不必多礼。”自己的功劳被看见了,一向受人尊敬的几人当然心情愉快。 云借月皱眉,将手臂抽了出来,他看着一反常态的应闲生,心里生出几分警惕。 应闲生也不介意,自顾自笑道:“师尊一番苦心,不能浪费了。还有不足的……就让弟子来完成吧。” 他抬起左手,上面已然刻上了个诡异的符号,随着应闲生的发力,他整个身体都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光,一道光束自手掌冲天而起,直直刺入天幕。 刚恢复洁净的天空霎时兜不住过量的鲜血一般,竟然开始沥沥下起了红雨,血腥气弥漫一整片天地,众人这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红雨,分明是血雨! 他这行为太过诡异,变故发生在两个呼吸之间,应闲生平日里的形象太过正面,居然没有人能反应过来阻止他。云借月倒是有动作,无奈他已经力竭,没能成功拦截那冲天光束。 有人颤抖着声音开口:“那,那是什么……” 远处传来巨大的哀鸣,像是整片血红的天地在嚎叫似的,涌来了堪称洪涝的积聚血肉,又往上冲,一直冲进天幕的裂口里,神奇的是,那裂缝竟然越来越小,当真有完全愈合的趋势。 天辰宗的一名弟子平时和应闲生很聊得来,现在也敢大着胆子颤巍巍开口道:“应,应师兄,那些都是什么?” 应闲生瞟他一眼,“没见过血?没见过肉?” “什么血,什么肉?” 听了这问话,应闲生歪头思索了一下,勾唇道:“嗯……人有,妖魔也有,只要是活物,都会被吸上去呢。” 当即有心理脆弱的修士呕吐出声,就连赵瑾平也瞠目结舌:“你疯了!你修得什么妖术!” 应闲生耸耸肩,“要补天,当然会有牺牲,只是早晚而已。” 天降生机于万物,现在破了洞,失了生气,最好的材料除了天界天石,当然是万物生灵了。说到底,不过是提早回归故土罢了,人人都懂的道理,有什么稀奇的。 一句话犹如水溅油锅,所有人都沸腾起来,一众长老坐不住了,愤怒道:“难道你要让整个人界陪葬不成!” “那不至于,什么时候天觉得够了,自然就不会再吃了。”应闲生眼神冷了几分,“说不定用我这个方法,资源都十成十用在了刀刃上,没了无谓牺牲,最后伤亡还能少些。” 云借月抽出剑,剑尖微微倾向应闲生脚下的方向,冷声道:“停下来。” 应闲生和他对视片刻,冷笑道:“你还有更好……更安全的办法?”他们心知肚明这个安全指的是谁的安全。 “如果没有,就收起你的装模作样。” 云借月剑身嗡鸣,见他出手,一众修士纷纷拔剑,他们可没这么客气,剑尖全都对准应闲生面门。 应闲生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对了。”他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众人身后,“我可没说这里是安全的。” “啊——!”一个修士被血肉洪流卷上了天际,还没上升一会儿,就化作一团血肉,融入其中。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修士被卷上了天,有些原本指着应闲生的剑尖颓然坠地,陆陆续续地出现了一些惊恐逃窜的身影。 应闲生漠然看着数不清的修士对着他破口大骂,见他没有反应,看着他的眼神跟看着怪物似的,原本坚定为民除害的心很快动摇了。应闲生只是用眼神淡淡的扫过,挡在他前面的修士就面露惊恐,步步后退,最后指着他落下句不得好死的诅咒后,很快争先恐后地逃走了。 应闲生不痛不痒,他不在乎天下苍生,不在乎至臻大道,他只在乎许绥之。 “疯了,真是……疯了!”一个渌水宗的弟子站在另一个山头上,他身上的宗门道袍已经撕裂了,他面色惊恐,脚下却生根似的不得动弹,只是死死瞪着平遥仙山山顶的方向。 这时,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肩头,“嘿,这位道友。”他僵硬的脖颈动了动,很慢地转过头,看见一张笑盈盈的脸,在无数修士狼狈窜逃的炼狱般的噩梦里,这个人格格不入地一根头发丝都没乱,“这里是怎么了?” 瞧这俏皮劲儿,不是许绥之还是谁? 第48章 补天完美完成 渌水宗的弟子呆呆地看着许绥之, “我是已经死了么……” 许绥之疑惑地挑挑眉,这时,一道血腥风暴飞速向他们袭来,渌水宗弟子已经吓得瘫倒在地, 许绥之侧头看去, 却不觉得惊慌。 事实上, 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同宗同源族群的力量。 他心里自然而然地升起一个念头,他也照着这个念头做了,于是他只是做了个示意停下的手势,那股凶狠的风暴就有了明显的停顿, 硬生生在他们跟前拐了个弯,往旁边去了, 只不过在它很不情愿似的, 在彻底走开之前卷了卷许绥之伸出来的手指。 许绥之歪歪头,他在这力道里感受到了一阵急切的催促, 就像家里的长兄对着很不让人省心的幼弟一样无奈:别玩了,快点回家。 还没等他回过味来, 旁边被吓傻的渌水宗小弟子连滚带爬地过来抱着他的腿, 声嘶力竭地叫道:“小道……不对,小神仙!小神仙,救命!青, 应闲生他疯了, 他施了邪术,竟然用人命补天啊!”他不认识许绥之, 只当是天上哪位大仙能力通天,看不过这人间惨剧, 要来救他们了! 许绥之心里一咯噔,应闲生?他说这儿怎么这么奇怪呢,这和剧情偏差可就大了。 他把这小弟子扶起来,想问他云借月在哪里,怎么会放任应闲生这样做,可看着他神思不属的样子,估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只安抚道:“好了,我知道了,不要怕,我来处理这件事,这里不安全,你快点离开吧。” 小弟子拽着许绥之的衣角抽噎了会儿,眼巴巴地瞅着他,呐呐地说:“嗯,您也小心……”许绥之看这人真把他当作什么大前辈了,不过他也不纠正,只笑着点点头,这个小弟子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许绥之收起表情,正要往主峰去,手腕又被人攥住了,差点拉他一趔趄,他一回头,看见了裴台月焦急的神情,“小绥?你怎么还在这里,危险!我带你走!” 裴台月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握在手里的剑断了一截,剑刃上还滴着血,显而易见已经经历了多回和血流的搏斗。真不愧是掌门首徒,即使身上狼狈,但仍然显露出修真界年轻一辈翘楚的意气和锋芒。 许绥之见到靠谱的老熟人,连忙问:“这真是应闲生做的?你可见到我师尊了?” 裴台月眼神复杂,“是……应闲生突然疯魔了似的,我们让他进了内圈,所有人都被他骗了!当时情形混乱,我也没看清,绛霄仙尊本就灵力透支,恐怕不好……不然一定会阻止他的。” 许绥之心里一沉,怪不得他刚正满头大汗地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借月设下连接自身命脉的结界的解除方法,那结界就松动一瞬,让他抓住机会出来了,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裴台月见许绥之脸色很不好看,心想是了,自己的同门师弟做下这种离经叛道的荒唐事,师尊还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不知道心里有多难受。 他虽然不愿意让许绥之难过,但这会儿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跟他说这些就是怕他不清楚情况,再被应闲生哄骗,他紧紧抓着许绥之就要拉着他走,“各大宗门都撤走了,我们也快点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前面又跑过来几个穿着天辰宗道袍的弟子,看见裴台月,眼里迸发出惊喜,纷纷叫着大师兄,一边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跑过来。许绥之把裴台月往后一推,“你带着人走!我过去看看。” 裴台月踉跄两步,着急道:“小绥——”许绥之的身影已经闪出去很远,只遥遥传来一声:“我有分寸,不用担心我。”裴台月咬咬牙,带着几个师弟按着路线撤去。 许绥之一边飞速朝主峰掠去,一边对233道:应闲生用苍生祭天,云借月下落不明,整个下界都乱成一锅粥了,还用得着咱们约等于无的添乱? 233不停挠头叹气:我也不知道,尽力圆吧,细节事件都歪成这样了,剩下的大体差不多得了。 许绥之三两步踏上山顶,看见应闲生靠着树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他周围黑影缭绕,露出来的皮肤尽数开裂,密密麻麻的裂口渗着血,整个山顶除了他一个活人,只有一些带着血迹的衣服碎片,以及几柄被丢下的剑。 许绥之环顾四周,果然不见云借月。 他朝应闲生走去,这人瞬间抬起脸,眼冒红光,堪称凶狠地看着他。许绥之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很是有些稀奇,走到他跟前了还在盯着他瞧。 离得近了,应闲生马上就要动手,许绥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这人积聚的力气一下子就泄得干干净净。 应闲生震惊地看着被许绥之抓着的手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眼前这个灵力都没用的人就这样轻飘飘的制住了,他是想要反抗的,可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擅自顺从这个人的意愿一动不动。 应闲生对这不争气的处处透着乖顺讨好的身体很气愤,他心里喊道: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但面上仍是哽着脖子站着不动的样子,好像这样就不会让这个人看出他的软弱似的,只是又羞又恼地瞪着许绥之。 他不知道他只被许绥之用略微冷漠两分的态度对着,眼睛就开始积水了,眼神里连虚张声势的怒火都是湿漉漉的,显出过量的倔强和委屈,跟只刚被捏着后颈捞起来的落水小狗似的。 这个人是可以随意伤害他的,这件事面对面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许绥之几乎要被他别扭的表情逗笑了,他问:“你干嘛呢,补天就补天,还真要大开杀戒啊?” 应闲生也不回他,他很早之前就不敢看着许绥之的眼睛了,一个劲的盯着许绥之握着他的手,打定主意要看出朵花来似的。 许绥之皱眉,很不满意他的反应,松开了他的手腕,转而捏着他的下巴强行掰过他的脸,让应闲生不得不看着他,“我问你话呢,说话。” 应闲生眼睫开始剧烈颤抖,不过一小会儿就坚持不住垂下眼皮了,可他还是紧紧抿着唇,嘴里的软肉都快被他咬烂了,就是不肯出声。 许绥之被他气笑了,心里暗想这家伙还挺会拖延时间的,他懒得废话了,丢开他的脸,“真是胆子大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身后的人反而终于知道怕了似的,急切地去抓他的手,“……师兄,我听话的!”求你,别生我的气,别丢下我。 许绥之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他,“那你停手,让这些东西停下来。”他指着依然在肆虐的血色风暴。 应闲生低着头,“我早就停手了,这些不是我的力量,我只是唤醒它们而已,并不能控制。” 许绥之想起了刚才被一阵风暴卷了手指的奇妙感觉,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天,恐怕这是来自上界的意识,还和其余的天石有关。 但他还有一个疑问,一定要问清楚:“补天不一定要用这种方法,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剧情可以崩得如此离奇? 应闲生总算肯看他了,只是眼眶还是湿红,看着格外执拗,“这是让师兄安全的唯一办法,不然要是被人发现……”他想起的事情似乎让他难以忍受,不愿意再说了,应闲生死死咬着后槽牙,神情相当晦暗。 许绥之定定地看着他,嘴里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还是知道了。”应闲生是怎么发现他是补天石的,许绥之自觉一点儿也没透露出来,甚至在不久之前,他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不过被他知道了也好,他也用不着装了,手指一错,就凭空现出一副缚仙绳向应闲生卷去。 应闲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看清楚卷上他身体的东西,脸上的表情简直不能看了,“师兄!不要!”他马上就明白了许绥之要做的事,所以几乎瞬间就开始反抗挣扎。 许绥之越是强硬勒令他停下,应闲生越是充耳不闻,拼命挣扎,不知这家伙哪来的爆发式的怪力,原本快绑好的缚仙绳竟然真的被他挣开几分。 见应闲生如此不配合,许绥之反而笑了,他得天独厚的眼睛形状让他专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能显出十分的缱绻深情,这样就够唬人的了,但他还要伸出双手攀附着别人的脖颈,像株菟丝花似的,是应闲生梦里都不敢奢想的亲密姿态。 许绥之只开口叫了一声:“应闲生。”应闲生动作幅度立刻小了,被蛊惑似的看向他的眼睛。许绥之依靠着他,在他耳边抱怨道:“你别动了,我都绑不好了。”应闲生就定住不动了。 他不挣扎,许绥之动作快多了,他轻巧地打了个结,就往天缺方向跑去。 他问233:怎么样,这也算妨碍主角的绊脚石吧? 233看着世界能量波动的反馈:算!相当算啊!简直让人无能为力!让人痛彻心扉! 许绥之:喔!效果这么好的嘛。 不对!应闲生猛然回过神来,不对!!“小绥!”他目眦欲裂,看着许绥之越来越远的背影,水色的衣裳被天光一照,像是一滴水投入大海似的,让人无端生出种以后再也见不着了的感觉。 “小绥!不要去……”他眼眶湿红,淌出泪来,吐出的每个音节都泣着血,“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应闲生立刻拼尽全力想要冲破身上几乎被他挣得陷入皮肉的缚仙绳,可惜这是来自公司的开挂神器,有谁都无法逃脱的设定,他的挣扎终究是徒劳。 许绥之抬起手,很轻易地就搭上了一个早就停在山崖边缘等着他的血腥气风暴,他面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笑,道:“好啦,我跟你们回去,不要再杀戮生灵了。” 风暴似乎听懂了,真的渐渐平息下来,刚要卷上许绥之的腰身,许绥之脖颈上的玉片霎时大亮,迸发出强横的光芒往那缕风暴刺去,还强势禁锢着许绥之不让他离开。 风暴当然被激怒了,天空瞬间响起阵阵雷鸣,才消停没一会儿的雷劫又有狠狠劈下来的趋势。但是它的回击还是被许绥之制止了,许绥之失笑安抚道:“别生气了,他也是关心我。” 玉片还有作用,看来云借月还算没事,许绥之稍稍放了心,一边用了点巧劲解开绳结,轻轻取下来了,将这块小玉片弹去应闲生跟前。 他最后朝着应闲生笑道:“放心,你身上的绳子很快就能解了,还有这个,帮我还给师尊吧。”话音刚落,他就被再也等不及的风暴强横地卷上了天际,融入时隐时现的电光之中,消失不见了。 跟着消失的还有天上的缺口,恢复完整的澄澈天空犹如明镜般透亮光洁,这些天的惨重灾难仿佛只是人间的大梦一场。 第49章 他死了他活了 可能过了很久, 也可能只是一瞬间而已,应闲生的泪已经流干了,他只是死死睁着眼,看着从远远天边坠下的一个小小身影。 那是许绥之, 他知道。他身上的缚仙绳已经松了, 但他仍然动弹不得。 他想要不就这样困死在这里也好, 师兄反正也没想让他活着,不然怎么忍心当着他的面去死? 要他一个人怎么活? 师兄,你要我一个人怎么活? 但是他还是动了,他木然地站起来,又倒下, 倒下了,又爬起来, 到了山崖边上, 身上新添了十数道伤口,它们和全身的裂痕一起流血, 他没有感受到。 他接到了许绥之。 那样柔软,那样轻盈, 像一团美丽飘渺的云, 正正好落到他怀里。 许绥之时时刻刻都干净美好得不像凡人,就算此刻,水色的衣裳仍然妥帖地包裹着他没有一丝瑕疵的身体, 连唇瓣都仍然水润粉嫩。 谁能看出这是已经死去的人?他分明只是睡着了。 于是应闲生像无数个平常日子一样, 轻柔地抚摸着许绥之的脸,轻声唤着他贪睡的师兄, “师兄,醒醒。” 许绥之没睁眼。 这是很平常的, 他的师兄跟小宝宝一样贪睡,哪里能一句话就叫起来呢? 于是他又凑近了一些,轻声哄道:“师兄,快起来了,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花糕,现在温度正正好,起来我喂你吃,好不好?” 许绥之没睁眼。 这情景虽然少见一些,但仍然算平常。他的师兄通常会动一动了,有时会犹犹豫豫微微睁眼,任他抱起来。有时会不高兴地在他脸上盖一巴掌,翻个身再睡过去。 可师兄现在还是没反应,难道是今天格外好睡?应闲生笑了笑,俯身贴紧了许绥之的耳畔,轻轻的声音带着一点儿捉弄的意味,“师兄,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吻你了。”好了,这下子许绥之就算睡得再沉,也要一骨碌爬起来骂他了。 可许绥之还是没睁眼。 应闲生的嘴角垮下去,他维持着紧紧搂着许绥之的动作,他的脸贴紧许绥之的脖颈,很轻易就感受到怀里人的生机已经逝去已久。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看见许绥之身上染上了血迹,有些慌乱地去擦,才发现是他自己的,但他仍然问:“师兄,你疼不疼?” 许绥之没有回他,但他知道是很疼的。自毁祭天,该有多疼啊,明明他的师兄是最怕疼的。应闲生第一次这样憎恨这世界,这众生,凭什么?你们算什么,凭什么要用他的师兄来换? 他心里是这样扭曲疯狂的恨意和愤怒,行动上却只是耐心地擦净许绥之身上沾染的,他的血和泪。 等全部都擦干净了,他小心地将许绥之抱起来,一步一步地走下山去。 他的面目很平静,除了浑身的伤痕,过分通红的眼和苍白的唇,没人能看出抱着死去的许绥之的应闲生和抱着走累了的许绥之的应闲生有什么区别。 他想,他要让许绥之活过来。 师兄,你别想抛下我一个人。 …… 云借月一剑挑碎了他设的结界,踹开了紧紧闭上的房门。应闲生并不意外,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他的禁锢囚牢本来就坚持不了多久,只是这云借月着实难缠,不管他将师兄带去哪里,都跟个拍不死的苍蝇一样穷追不舍。 他现在却没功夫跟他扭打纠缠,他跪在玄冰床前,心脏处的豁口汩汩冒出鲜血,尽数滴落在地板诡谲的阵法上,阵法发出的红光越来越盛,躺在玄冰床上的许绥之也被红光覆盖。 这回红光闪耀得格外久,应闲生眼里几乎生出希冀,他紧紧盯着床上的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一站一跪的两个人都没有动。 但最终,红光散去,室内恢复黑暗,连带着不见天日的还有应闲生的眼睛。 这情形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他不知道是失望多一些,还是麻木多一些,他只是抓着许绥之的手,像尊雕塑一样跪坐着。 师兄,你真狠心,自潇洒去了,留我苟活。 我要剜心救你,你还不肯睁眼,求求你了,睁开眼看看我吧。 云借月在他身后冷冷地道:“你救不了他。”应闲生没有反应,直到云借月走上前来,将将要碰上许绥之的时候,一道裹挟着烈焰的剑气冲他迎面劈来。 “你想带走他,除非我死。” 云借月一个闪身躲开了,他指尖一缕黑气缭绕的火焰瞬间熄灭,他看着应闲生,“你堕魔了。”应闲生瞳孔血红,只是狠戾地朝他攻击,每一剑都带着惊人的怨恨和毁灭气息。 可是应闲生此刻太过虚弱了。等云借月一剑插进他还开着口的心脏处,应闲生的眼睛瞪大两分,缓缓跪倒在地,攥紧了剑刃,还没等他用力,剑刃就先一步狠狠拔出,他胸口处像喷泉一般的血瞬间染红了半个房间。 “那你就去死。” 应闲生还在地上蠕动挣扎着往玄冰床爬去,云借月不再看他一眼,走向冰床将许绥之轻轻地抱起来,瞬息之间就消失不见。 …… 冰室内。 灿烂的冰蓝色细线像蚕蛹一般包裹着床上的人,磅礴浑厚的□□在蚕蛹上剧烈绽放,一旁跪坐的人却正好相反,他的生命力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流逝,但他像没感受到似的,掐决的手势翻飞不停。 过了很久,冰蓝色的光芒猛然间消散了,跪坐的人身影摇晃,喉间一甜,吐出一口血。但他并不理会,只是着急地过去床边,消失的蚕蛹处静静躺着的一个人,他安安静静地闭着眼,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仍然睡着,没有睁眼。 事实上,没有了补天石的这具身体不过一副空壳而已,连半片魂魄也不曾留下,就算再怎么填充生机,也都是无济于事。他们都清楚,但他们都不肯放弃。 云借月顿了顿,很慢很慢地撑起身坐到床边,像做过无数次一样熟练地将人抱起,搂在怀里。他抚摸着许绥之柔软的面颊,将唇瓣贴上了他的额头,“小绥,你不要师尊了么?” 他手里死死攥着的半块玉片嵌入了他的手,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又从指缝滴下。这种事情日复一日地发生,缕缕红线深深渗入玉片,怎么都去不掉了。 云借月的发梢处开始爬上了丝丝白色,像悄声无息覆盖上了一层落雪,但他宛如无知无觉般,仍旧闭着眼,抵着怀里人的额头,一滴泪落在了许绥之的脸颊上,又沿着柔滑的皮肤淌下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以命换命失败反噬,折损寿元八百年。绛霄仙尊一夜白头。 …… “又打起来了啊?”有个修士看着远处一座巨大的山峰轰然倒塌,瞠目结舌地对着旁边的人说,正说着,凌厉的剑光隔着千百里传过来,他被吓得一激灵。 “可不是!三年了,隔三差五的,年年如此!不知道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旁边有不知内情的小修士,懵懵地问:“师尊,是谁在打啊,他们为什么要打?”话音未落,吃了他师尊一个爆栗,“叫你练的剑诀练好了吗!整天就知道玩,乱打听什么!回去练剑!” 小修士撇撇嘴,嘟囔道:“哼,绛霄仙尊那个大弟子还不是只知道玩!我有一天会比这两个打架的人还要厉害,师尊你就等着吧!”他做了个鬼脸,灵活躲开了他师尊踹过来的脚,一溜烟跑远了。 “这小兔崽子!” 还站着的几个修士却静默良久,没再说话,脸上尚算轻松的神情也消失了。 自从三年前补天后,那对师徒就像疯了一样,丧心病狂地要置对方于死地。他们打起来没有预兆,更没有顾忌,整个修真界都因为他们疯魔的搏杀抖三抖。没有人能阻止他们,每个修士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对天祈祷别撞见那两个疯子,不然被波及了,只能自认倒霉去排队转世投胎了。 要说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也不准确,从前他们两个人还有顾虑,仿佛避免什么东西收到伤害似的。但自从不久前那个东西离奇失踪了,那两个人就比两条疯狗还癫狂,一口咬定是对方偷了自己的东西。每每不是你杀上门,就是我打上山。 他们到底丢了什么东西,没有人知道,整个修真界恨不得全力出动帮他们找,只求那两位祖宗消停点。但没办法,最顶尖强者的怒火谁也承受不起,因此没有人敢去打听,生怕被两个疯子盯上。 “那青冥……应……”那个最开始开口的修者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称呼,旧有的褒扬称号早成了噩梦般的存在,直呼姓名他又不敢,只好说:“那位尊上当真堕魔了?”这样叫倒也不错,如今整个魔界都仰承他的鼻息度日,称声尊上也算入情入理。 “……不好说,传闻说他只是听闻魔界有什么密术,他进去找而已。只是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偏偏那魔尊还觉得他嚣张的气焰威胁了他的威严,前去挑衅,结果被人家没两下杀得差点灭门。魔界战战兢兢,拥他为尊上,愿意倾尽所有为他寻找密术,求他放魔界一条生路。” “所以……他就成魔尊了?若是如此,岂不是真成魔修了,不然普通修士怎么在魔界呆的下去,都是要被魔气侵蚀的……” “没人知道是不是,只是有宣称见过他的人说,他身上的东西,就算不是魔修,也和魔差不了多少。” 另一个人奇怪道:“他要找什么密术,竟然不惜和魔物厮混,也要留在那里。” 他旁边的人迟疑地开口:“听说是……复活密术。”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违逆天道的邪术!他们真的疯了!” 话虽如此,几个人却不约而同地想起三年前死于天缺浩劫的那个人。更有离谱的传闻说他们两个一直在争夺一具尸身,想到这儿,在场的人脸色几经变换。 “可有人见到那位是怎么死的?” “你小声点!也不怕忌讳!……没人见到过,我师尊告诉我,当时人死的死,跑的跑,谁还敢留在那里?甚至现在都没有真正亲眼见到当年的事的活人了。有人说他是被雷劫劈死了,有人说他是被那血腥风暴吞噬了,还有人说……他是那块补天石幻化成人,自愿献祭了。” “怎么可能!”每个人都对最后一条嗤之以鼻,“他师尊可是绛霄仙尊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要是知道了……”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会拿他去补天么? 众人想起那两个失心疯了似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疯子,心里同时冒出了一个恐怖的猜想,但是没有人敢真的说出来。于是这场关于修真界最避讳的秘史的谈话,就像从前每一次那样,以沉默结尾了。 …… 时间回到他们口中的那天。 许绥之一被血色风暴卷上高空,就感受到一股力量托着他,急切地要召他回去,许绥之身上一暖,还没等他感受到魂身分离的过程,就失去了意识。等再睁眼,他正安安稳稳的呆在系统空间里,看见了233凑过来看他的放大的脸。 233见他醒了,脸色有些古怪。许绥之疑惑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233不答,转而故作神秘地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许绥之等着结算,懒洋洋躺在系统空间的躺椅上:嗯,先听个好消息高兴高兴。 233:你死了,天补了,任务圆满完成! 许绥之笑得见牙不见眼:哈哈哈,基操基操。那坏消息呢?不会是感情线又崩了吧,唉,不应该啊,我跟你说…… 正说着,白光一闪,许绥之睁开眼睛,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233:你又活了。 去他剧情的,还不如感情线崩了呢! 第50章 小许从天而降 许绥之身体很轻, 他在白茫茫一片的云雾中几乎要飘浮起来。远处是玲琅矗立的华丽建筑露出来的上翘飞檐和闪着光的琉璃瓦。 许绥之挠挠头:我这是在哪呢? 可怜他这个问题几乎每个世界都要问一遍,每次都有全新的悲催感受。 还没等233回应,迎面走来一群身着七彩宫袍的少女,她们看见了许绥之, 咯咯笑道:“呀, 小仙君你回来啦, 神君们找你都找疯啦。” “可不是么,要是再找不到你,天帝都要发怒啰。” “怎么样,下界好玩么?听说那有云一样的衣服,还能和很多很多的道侣玩, 是不是呀?” “啊!你好不知羞,你知道道侣是什么吗?” “咯咯咯, 我在天梯处见过哩, 就是一块儿修炼的嘛……” “哎呀,不要说啦……” 她们互相嬉笑着走远了, 留许绥之原地懵逼。 233:这里好像是天界! 许绥之:看出来了,还看出来我任务确实完成了, 我到底怎么会回来? 233:唉, 那个新来的主管系统下了死命令啊,说是我们刚一脱离这个世界就有崩溃的倾向,让我们过来修复。 许绥之:主角怎么了? 主角是世界意志, 世界崩溃肯定和主角有关, 不知道那两个人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233也不知道,不过当务之急, 应该是从天上下去,见到主角再说。 刚才七仙女说天梯可以窥见下界, 说不定是个机会,可是……许绥之望着上下一白的云霭,他好像有点不认识路。 “叩叩” 许绥之探出一个脑袋,往烟雾缭绕的宫殿里望去。见没人应答,又喊了一声:“福生无量,不知是哪位仙长所在?” 回应他的是内室巨大的轰隆声响,一扇门被猛然推开,浓烟滚滚,一个老道君不停咳嗽着蹒跚而出。 “咳咳,谁,咳咳,呀?” 许绥之忙上前去扶他,“丹君,您没事吧?”丹君掀开被熏得闭上的眼皮看他一眼,登时惊讶出声:“小仙君,你回来啦?” 许绥之挠挠脸,应了声是,自从在天界醒来,脑子里就多了段当天石的记忆,因而也不算太过两眼一抹黑。 丹君拉着许绥之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开始长吁短叹丹炉最近不知道炸坏了多少个,申请个报修都费劲。 丹君是天界炼丹的老仙君,得了多少年道就炼了多少年的丹,他的仙丹供应全天界,人人都对他客气三分。只是近千百年来这位丹君宣称要体悟天地道义,便不再那么辛劳炼丹了,像这次这么着急忙慌的样子,倒是少见。 于是许绥之也就顺着这么问了,丹君更是句句叹号:“唉!还不是那那那绛霄小儿!我真是被他堵怕了!我走到哪跟到哪!还威胁要把我那件事上报天庭!” “什么事啊?” “咳咳咳咳!没什么……诶,对了,话说……”丹君一口气差点梗住,忙喝了一大口茶,想到了什么似的,狐疑的眼神落到了许绥之身上,“你和绛霄是……” 许绥之眨巴眨巴眼睛,“他是我师尊。” “噗——”丹君一口茶没吞下去又喷出来,“咳咳咳……”这回咳嗽是真止不住了。 许绥之歉意帮他顺气,“我师尊一般不怎么为难人的,下次他若再来,我帮你跟他说说。” 丹君心里吐槽:他若真见了你,确实也用不着要丹了,就变成要人了。 他叹息一声,连道两声因果定数,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内室。许绥之一盏茶刚刚见底,就见丹君拿着个小玉瓶子出来。 丹君把瓶子推到许绥之面前,说:“这是上品五转回元丸,我观绛霄面色,就猜到他现在身体情况已是不好。他要的丹药太过逆天,我实在无能为力,你若见了他,就把这丹给他吧,他会需要这个的。” 许绥之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上界天石,私见凡人可是大罪,丹君你可别污蔑我。” 丹君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眼神在说:你再装?许绥之和他对视一会儿,还是绷不住大笑出声:“好,我知道了。”他收了瓶子,想到什么,又问:“可有让双生魄修者安定神魂的丹药?” 丹君捻着须,眯眼想了想,道:“有是有,一体双魂最易生障,用洗魂通灵丸是上佳。”他抬眼看见笑眯眯的许绥之,警惕道:“你想干嘛!我可没有啊。” 许绥之拽着丹君的袖子不让他走,表情很是乖巧甜蜜,可惜嘴上在说:“我那师弟性子更是执拗的让人头疼,丹君你好事做到底嘛,不然要让他知道我给师尊带了东西却没给他带,肯定要不乐意的,我担心过两年来堵你的还要再多一个。” 丹君瞪了他两眼,权衡着什么似的,哼了一声,这回从袖口处飞出一个更精致的小玉瓶,嚷道:“我真是怕了你们了,拿走拿走!你可让他们别再来烦我了。” 许绥之笑道:“多谢丹君。”他握着瓶子看了一会儿,心绪翻转间,冒出一个念头,问道:“这两个丹药能否再加一味仙草?” 丹君疑惑地看他:“你要加什么?” …… 执明神君外勤回来,就看见殿门口台阶上蹲着一个小小身影,他叹口气,心里生出果然会这样的念头,走到了他面前。 …… 疼!好疼啊!!剧烈的罡风气流刮到许绥之脸上,几乎见血,可都抵不过神魂内仙格剥离的剧烈痛楚。 233有些心疼地擦擦他额头的汗:不洗筋伐髓彻底变成凡人,你就还是天石,是不能下界的,执明神君同意这样做已经是格外通融了,唉,这破规则。 说到最后,它也愤愤不平。 许绥之当然明白,这是他主动要求的,但这仍不能缓解他对这个世界的愤怒。他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一定要……跟主管系统……投诉!!” 不知过了多久,痛楚逐渐消失,他的身体越来越重,天上那层薄薄的云霭已经托不住他了,已经成了凡人的许绥之逐渐往下坠去。 挺好的,许绥之苦中作乐地想,这不比去爬什么天梯快多了? 从天上掉下来是一种奇妙的感受,许绥之忍过了痛,精神又活泛起来,好奇地到处看看,竟然碰见道无子和陆无在半空处对弈。棋局似乎正在胶着处,陆无火红的长发被他抓得乱糟糟的,道无子则优哉游哉地喝茶。 许绥之眼里闪出促狭的光,趁机趴上一阵气流,往他们那冲去。 陆无抓耳挠腮半天,有些讨好地说:“道无子,你就让我悔一子,如何?就一子。”道无子吹吹胡子,当然不理会。 就在这时,一只白生生的手搭上了他面前的棋局,陆无这边的黑子动了一步,还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这抹身影就一闪而逝了。 他们二人面面相觑。道无子捻须的手停了,就这么愣愣地搭在胡子上,“那是……好熟悉的感觉,难道是……” 陆无也瞪大眼睛:“好熟悉……确实……可是……” 两人相顾无言一会儿,还是陆无率先垂下眼,紧接着他惊喜地叫出声:“活了!活了!哈哈!妙啊!来来来,道无老儿,让你嚣张,继续继续……” “哼!让人帮算什么本事!” …… 许绥之在空中几乎要感到无聊了,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对233说自己的忧虑:下面确定跟主角离得不远吧?我现在是凡人身体,可走不动。 233确认坐标,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没问题。 随着高度飞速下降,许绥之逐渐能够看见地面的情形,现在分明还是白天,底下却黑咕隆咚的,是许绥之没见过的样子,不知道是哪个主角在这种地方。 分外宽敞的院子里只站着零星几个人,最突出的是前方那个黑色的人影,他看着地位很高,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周围几个人全都跪下了。 那个人对他的视线似有所感,很快抬头看来,许绥之看见他很明显地怔住了。也是,天上下人,可不是稀奇么? 这个人被定住了似的,许绥之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周围几个人也纷纷抬头看过来,同样是很震惊的样子,回了他一些话。这个人就像被惊醒了一般,很急切地上前一步,朝他高高抬起手,看起来很想接住他。 好吧,那就你了。许绥之朝他坠去,不消一会儿,就结结实实地撞入一个坚实牢固的怀抱。这样说也不准确,因为这个怀抱正细细密密地颤抖着。 许绥之被骤然的撞击砸得晕了一会儿,还没等他缓过来,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道暗沉嘶哑的声音:“……师兄?” 许绥之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看见了一张过分苍白的脸,他笑道:“是师弟啊,好久不见。” 这个人勒在他腰间的一双手臂瞬间紧得像是要把他嵌进身体里,许绥之好笑地点了点他通红的眼角,“你哭什么,见到我不高兴?” 应闲生眼睛流出泪来,他将脑袋死死埋在许绥之脖颈处,当真哽咽起来,他说:“师兄,我好疼啊……” 师兄,你再不回来,我的血都要流光了。 师兄,天上地下我都寻遍了,可他们都说没见过你。 师兄,你知道吗,那天我累极了,躺在黄泉里的时候,是真的想死,心想着或许这样还能从头再来一次。可我又怕你在等我找你,我怕我去得晚了,你会害怕。 师兄,你就这样讨厌我,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呢。 师兄,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师兄,我好想你。 50-60 第51章 巨变后的废墟 “这是……”旁边的魔使面面相觑, 摸不准他们尊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应闲生头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来,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许绥之有点想笑。 “你们都下去吧。” 左护法迟疑问道:“那密术……” “先不用找了,把剩下的人都召回来。” 几个魔使悚然一惊, 对看了几眼, 应是告退了。 应闲生便搂着许绥之的腰, 一个飞身回了魔宫主殿。殿内色调比他在凌霄峰的房间还要暗沉,深色的纱幔垂下,无端有种凄清之感。 许绥之见到了地方,等着应闲生松开他了,谁知腰间一条手臂跟焊死了似的, 不仅不肯挪动半分,顶着许绥之疑惑的目光, 还越握越紧, 比从前在凌霄峰时还要缠人。 正事要紧,许绥之只好说:“师弟, 你怎么到魔界来了,还成了他们尊上, 你不是入魔了吧?” 应闲生眼睛黏在他的脸上, 把每个细节都端详过了,确认每一分都一如从前,才说:“我来找点东西, 没想到花了点时间还没找到, 就暂时留下来了。” “你和师尊……” “师兄。”应闲生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抬手摩挲着他的眉眼, “我以为你只是来找我的。” “我是来找你的啊。”许绥之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眼睫在指尖轻轻刮过, 那只手就停顿了一下。 应闲生笑起来,头靠在许绥之的肩膀上,闷闷的笑声从颤抖的身体里传出来,“是吗……”一双手骤然发力,将许绥之拖进后边厢房里,狠狠压在了软塌上。 许绥之被撞得眼冒金星,还没等他气愤出声,压在他身上的应闲生就捏着他的下巴含上了他的唇瓣。这并不是一个轻柔的吻,正相反,它既凶恶又狂暴,许绥之很快尝到了血腥味。 已成凡人的许绥之哪里能和如今的应闲生抗衡,他身子发软,被禁锢得动弹不得,不得不抓上应闲生的前襟,被迫从这个人这里承受他过度疯狂的索取,连呜咽都被他吞进肚里。 生理性眼泪从面上滑落,流到了捧着他脸的手指上,应闲生感受到了,黑沉沉的眼睛里才透进了点光,终于很慢很慢地松开了他,两人嘴边拉出一条和着血的银丝。 许绥之眼睛被泪浸着没法聚焦,粉嫩舌尖可怜地搭在被吸吮得水亮红润的唇上,无意识地舔了舔,果然咬破了。应闲生被他这副情态勾得又情不自禁地低了头,紧接着,一个巴掌落到了他的脸上。 应闲生偏偏头,反而笑了,大手抚上了许绥之的额边,顺着抚摸他散落在榻上绸缎般的长发,“是我的师兄,我验过了。”吻过人的声音沙哑,语气十分亲昵。 许绥之气极:“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兄?!几日不见,你,你怎变得如此……放荡不堪,荒唐至极!” 应闲生嘴边的弧度落下,他拉上许绥之的手,视线落到了前方的虚空中,“距离当日,已是三年了,师兄。” 许绥之眨眨眼,居然过了这么久了吗,他记得天上不过两三日而已。于是他说:“抱歉,我已经尽量快了。” 应闲生又颤抖着紧紧抱着他,黑色的宽袍广袖把许绥之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他说:“没事的,师兄,是我太没用了,不是你的错。”许绥之感受到肩膀上熟悉的湿意,很无奈地叹气:“好了,不要哭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想不想看看?”跟哄小孩似的。 “……” “……什么礼物啊。”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许绥之把玉瓶子拿出来,放到埋在他身前的脑袋旁晃了晃,“上品洗魂通灵丸,上界出品,对你的双生魄大有好处!怎么样?” 那颗埋着的脑袋动了动,偏移了一丝,露出来的一点眼角扫了一圈瓶子,又埋回去了。 “……喂,你什么态度啊,这可是上品仙丹,我求了半天呢。” 应闲生闷着声音说:“……只有我有吗?” 许绥之疑惑:“什么?” “礼物……只有我有吗?” “不是啊。”许绥之手里又转出一个玉瓶,“你一个,师尊一个,师尊身子不好嘛,你知道的。” 这下人不淡定了,猛地撑起身体坐起来,压得许绥之一闷哼。 我身子也不好!他想说:云借月那老东西有劲得很呢,前天还推平我一个山头!根本用不着你操心! 许绥之看他湿着眼睛瞪着他,一边还吸吸鼻子,很受委屈的样子。他被坐着的肚子还隐隐作痛,颇不耐烦地说:“你要不要,不要算了。” 手里的玉瓶瞬间被抽走了。“我的比较好看。”应闲生最后说。 应闲生的手一整天都没从他腰上放下去,许绥之一旦抗议,这人就凶狠的眼神瞪他,问他是不是又要离开他了?是不是要去找云借月?他就这么挂念着他的好师尊?要不是许绥之烦了捂住他的嘴,连“你是不是喜欢云借月?”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知道许绥之成了凡人后,应闲生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给许绥之服了丹药,让他免受魔气侵蚀。到了饭点,一定要让许绥之坐在他的腿上,一口一口喂他吃饭。许绥之不从,他的眼眶就红了,终于觉得丢脸了似的咬着牙不肯让眼泪落下来,只是反复质问他那些问题。 许绥之真是怕了他了。 到了晚上,许绥之果不其然又不得不和这个人一起躺在了床榻上,腰间的手把他们的身体勒到一点缝隙都没有。许绥之不胜其烦,但凡人身体疲倦,还是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到了半夜,他又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弄醒,他一巴掌拍上了在他脖子上拱来拱去脑袋,捱着困意开口:“干嘛啊……快点睡……” 那颗脑袋顿了顿,拱得更欢了,还在变本加厉嗅闻着。许绥之忍无可忍,一翻身坐起来,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扯开,“我说你到底睡不……”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身上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痕惊住了。 “你怎么受了这么多伤?”他掀开应闲生的衣襟,从心口出蔓延出来的裂痕不断爆开又愈合,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纵横交错的新伤旧伤叠在上面,最显眼的是心口处的一道贯穿伤,狰狞得肌肉都变形。 应闲生一身都是血,黑红血迹从他身上拖到床边,又一直蜿蜒到了门口。他应该是半夜旧疾复发出去过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拖着一身没处理的伤回来。 身上是这样惨烈的景象,这人却好像无知无觉似的,又要凑过来拱他。许绥之正要问他情况,被他弄得愣住了。他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这才看清应闲生此刻身上缭绕的黑雾。 怎么这么眼熟。许绥之试探着叫他,应闲生又把脑袋抬起来,眼睛亮亮地看他。 许绥之:应闲生这是……被他另一个神魂占领身体了? 233:也不能这么说,他身体本来就是共用的嘛,只是从前应闲生太强势,这个神魂才一直没有出现,现在应该是神魂受创严重,两个魂魄开始打架了。 “嘶……别咬!”许绥之扯开这个不停作乱的脑袋,皱着眉斥道。应闲生垂眼,乖乖地握着许绥之的手腕,又凑过去讨好地舔舐他咬出来的齿痕。 他握着许绥之的手腕,摸着摸着,眉头蹙起,看起来很不高兴。应闲生嘴巴张开,想问什么的样子,却没有发出声音,似乎不知道怎么说话。 许绥之叹口气:“怎么了?”一缕黑影浮出,绕着许绥之的手腕打圈。 哦,是这回事。许绥之便跟他解释:“我的身体洗筋伐髓过后里面的灵气都没了,估计你之前放进来的那缕影子也被洗去了。” 应闲生听了,眉头皱的紧紧的,又来拱他,直到许绥之被弄得痒痒的笑出声,“好了好了,我不疼了。”他才又直起身来,引着一缕黑影又要融进他的身体。 许绥之却不如之前轻松,他抗拒地缩手,“好疼!”他脆弱的凡人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强大修者神魂的进入了。 应闲生赶忙停下,心疼地带着安抚亲亲许绥之的脸颊,他揉捏着许绥之的手腕,皱着眉严肃思索了一会儿,那缕黑影便逐渐凝实,一串黑色珠串绕了两圈,挂在了许绥之手腕上。 许绥之刚用手指撩了撩,应闲生反应很大,猛地凑过来咬他。“好好好,我不会取的。”那颗过于凶狠的脑袋这才慢慢安静下来,在他脖颈间依恋地蹭动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着了。 …… “呼……总算出来了。”还好还好,系统的无限制缩地成寸竟然还能用,看来确实连身体情况也是不限制的。应闲生看他实在看的太死,要不是他这次借口要应闲生去给他买糕点,还找不到机会出来。 踏上熟悉的凌霄峰地界,许绥之难得怔忪了一下,凌霄峰景色清冷依旧,只是从前是不会让他感到这般孤寂的。 他的身体记忆自然而然地带着他走向主殿,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许绥之一进门,打眼就是云借月雪白的头发。人越发像片单薄的雪花似的,似乎可以被很轻易地碾碎。 云借月偏过头看着他,情形就像从前无数次许绥之因为贪玩误了回来的时辰一般。他眼神沉静,许绥之却看见了哀伤,好像在说:我以为小绥讨厌师尊,不愿意回来了。 许绥之张张口,默然半晌,说出口的却是:“师尊,您头发怎么白了?” “师尊也不知道。” “可是三界动荡,师尊劳累了?” “平日安稳无事,只是等小绥回家,等着等着,就变白了……师尊可是丑了?” “师尊神姿峰颍,如明月在侧,玉山上行,容貌未曾有改。” 第52章 万般辛苦人怜 “应闲生回凌霄峰了!”闻言, 在场修士无不震惊侧目,“怎么可能!绛霄仙尊能容下那个魔头?” “他气势汹汹的,掌门都下令戒备了。我原以为肯定避免不了一场大战,结果……一直到了那天晚上, 也没个动静。”有天辰宗的修士悄悄和人耳语。 修士交易所用的道宫里熙熙攘攘, 不少人都停了手上正做的事, 竖起耳朵听道门里消息最快的那一批人滔滔不绝。 门口挤进来一个头发衣衫散乱的小修士,他听见了耳熟的名字,也挤进人堆里,插了一句:“你们说的是青冥君么?他前两天还帮我们村子斩杀了一个害人大妖呢。” “你是哪来的,胡说八道什么!谁都知道现在应……”一个修士吹胡子瞪眼, 颇为不屑地开口,又被他旁边的好友捅了一胳膊肘, 愤愤咽下剩下半句话。 小修士听见讥讽, 脸色涨红。他修行不够,还不能很好的按捺心绪, 于是便不服气地大声争辩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是天水宗弟子,你们不信, 尽可去查验!青冥君不仅救我们宗门于水火, 还提点我们改进宗门大阵,我此番就是追随恩人脚步,前来历练的!” 众人一听他所属宗门, 神色轻蔑两分, 更不搭理他了。天水宗和天辰宗虽然只一字之差,但两两差距可不是仅用悬殊可以形容的。 天水宗地处荒凉偏远处, 门庭冷落,惨淡经营。当年天缺大祸, 凡道门所属尽数传召,但像天水宗此等小宗门自保尚且艰难,是无法前往援助的,当然对应闲生所为一无所知了。如今信誓旦旦,别是把人都认错了吧。 “哦?难不成他是一个人去呢?”应闲生现在身为魔界座上至尊,除非找云借月的茬,不然即便出面,魔界诸人也自发前呼后拥地拱卫尊上。要是他有这么大的动作,修真界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小修士认真回忆道:“不是啊,青冥君和他师兄一块儿来的,只是他师兄并未出手。我刚看了几眼,就正好被青冥君挡住了,因此也没看清。” 众人一听,荒谬得瞠目结舌。这小修士脑子真的没事吗?一时间人群像避什么似的,纷纷散开。 本来这个小插曲应该像所有不尽不实的传闻一样,没几天就会被所有人抛诸脑后了。但是,令所有人始料不及的,应闲生竟真的就这样重回了修真界。 去时惊天动地,来时悄无声息。他顶着众修士惊愕的视线,出手摆平了西南称霸水怪和辽东盘踞妖魔,绛霄仙尊分身不及之处,都能看见残阳如虹剑光,烧的天地色变。听天辰宗的弟子说,他回去时就跪在掌门长老面前,承认曾经走火入魔被慑住心神,自请宗规惩处。行刑时其他几个德高望重的宗门也来了人。应闲生到最后简直和血人没两样,生生熬过了,才堪堪回了凌霄峰。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回去,但他确乎不需要过渡,就从魔界尊上重新变回了青冥君。对此,魔界和修真界无疑都乐见其成。魔界有了新首领,修真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切总算都恢复了正常,许绥之一开始是这样想的。但自从他回来,就发现自己再也不能离开两人视线半分,就跟两人形锁链似的。 连缩地成寸也不好用了,有了手腕上那串神魂珠子,不管他去哪里只消片刻就能看见应闲生的身影。不过也不全是坏处,他有次不信邪出去,在一个偏远村子差点被一个大妖吃掉,好在应闲生也及时出现了。只是事后,他的自由度肉眼可见地更低了。 许绥之以为这就是极限了,直到他时不时半夜醒来,发现床头处总站着人。有时是一个,有时是两个,人数虽然不时变化,但惊吓程度都是一样的。 此刻,许绥之揉揉眼,无奈道:“师尊可是有话要说?就算要督促弟子修炼,也未免太早了些。” 云借月原本只是站着,见他醒了,眼里翻涌的神色收敛几分,干脆坐到床边,握上许绥之的手,安抚性地拂拭他的眉眼面颊,声音很平静:“睡吧,师尊陪着小绥,就像从前一样。” 哪个从前?许绥之成年后,自问是没有养成过像应闲生那黏人的坏习惯的。 脖颈间的玉片隐隐发烫,在云借月看见他手腕上串珠的后一秒,从前那块玉片就又被他挂了回来。许绥之看过,觉得它似乎不太一样了,之前它上面有这么些红线的吗? 隔天晚上,许绥之翻身不能,他还在梦里,都生出种“又来了”的无可奈何。一睁眼,果然是靠坐在他床边地板上的应闲生。 应闲生握着他的手,眼皮合起,呼吸均匀,一副睡得没有知觉的样子。但每每许绥之的手有抽出来的倾向,刚动了动,就会被紧紧地攥住,这时一抬眼,果然是这人不能更清醒了的眼眸。 许绥之表示有点烦:“应闲生,你到底要干嘛。” “师兄安心睡吧,有我在这里。” 就是有你在这里我才不安心的好么。 晚秋凉风习习,许绥之在后院云借月给他新打的秋千上晃悠悠地坐着,应闲生就在一旁给他削水果。许绥之眯着眼,时不时往嘴里送点零嘴,姿态悠闲,好不惬意。 这两人绝口不提要他重新修炼的事儿,可能是怕他又要以身试险,不管怎么样,许绥之都乐得清闲。 应闲生嘴边噙着抹淡笑,道:“师兄,我最近翻阅古籍,看见有大能携道侣飞升的。师兄若想要回去,也不难,我如是这般带着你,好不好?” 许绥之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咳咳咳……”应闲生赶紧给他顺气,又被他一把拍掉手,“不好!你修炼就修炼,整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应闲生撇撇嘴,“云借月明明也想这样的,师兄怎么不说他……”他眼神危险起来,捏着许绥之的手指用力摩挲着,“你莫不是想跟着他?我劝师兄就别想着这事了,你若要跟他走,我一定会和他同归于尽!”他的残阳剑震颤,似在应和。 许绥之无语地看他又开始说些有的没的,只好道:“我还是觉得人间有意思点,这天上一旦上去,可就不好下来了。” 许绥之想报复性地吓吓他,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不要!不要说!”应闲生慌忙捂着他的嘴,“不要告诉我……” 许绥之被捂着嘴,只能用眼神表达疑惑。 应闲生看上去竟是很害怕的样子,“魔界人说天上的仙子说了来时路,就一定要回去了。” 许绥之拨开他的手,失笑道:“哪里来的志怪传说,没有这回事儿。” 应闲生抿唇,眼里的神色让人觉得可怜,“他们说亲眼见过的!万一是这样的呢……你不要说。” 传小道消息时谁不是说亲眼见过的,这你也信。被他固执的眼神紧紧盯着,许绥之头疼了,只好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行不行?” 应闲生垂眼牵着他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再待下去恐怕没完没了了,许绥之找了个风和日丽的白天,郑重地讲丹药交给了云借月,拉上应闲生一块儿,催促他们吸收。 云借月无奈地点点许绥之的脑袋,道:“那丹君滑得很,信口糊弄你的,师尊无事。” 许绥之当然不答应了,只是拉着他的手露出一点沮丧的神色,云借月就受不了了,立刻抱着他哄:“师尊马上就服下,师尊都依我们小绥的。” 应闲生见状冷嗤一声:“矫情,吃个药还推三阻四的。”他把许绥之刨出来,“师兄,你看看我,我可听话多了,要不是舍不得是你给我的,就是再苦再疼我也眼都不眨一下。” 说罢了话,两人便服用了仙丹,打坐入定吸收了。他们身上浮现宝光莹莹,奇妙的灵力气流环绕其中,果然是人间难得的灵丹妙药。 只是没过多久,药力刚吸收一半,两个人眉头皱起来了,逐渐浮现出抗拒惶恐的神色,好像在极力对抗着什么似的。 许绥之微微一笑,知道是他要求再加的一味忘忧飞花起效果了。花飞忘心,花谢忘情,无爱无忧,失心失情。等两人醒来,虽然还会记得有他这个人,但相处种种将尽数忘却,许绥之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早逝无名弟子了。 这个世界感情线一团糟,主角更是执念深重,不知是不是秘境意外所致,许绥之一直有些歉疚,希望能借此修补一二。他想得尽善尽美,说不定没了他,这两人还能重新开始呢? 应闲生眼睫颤抖,挣扎着要醒过来。云借月唇间溢血,竟是宁愿承受反噬也要中断吸收。许绥之见状倒是不慌,天界仙丹要赐福凡人,哪有这么好叫停的。 许绥之身后是缓缓打开的系统空间,他后退一步,手腕上的珠串和脖颈间的玉片就被排斥强制摘除,飞去融回二人体内。他最后看了一眼凌霄峰晴和平静的天色,完全退进了系统空间。 …… 应闲生正在引灵火山,面前是猖獗的吞火恶龙,宗门派他除祟,他便来了。 身旁一个修士抱着搭讪的心,一边躲避恶龙袭击,一边滔滔不绝道:“青冥君,许久不见你下山了,自从三年前天缺,你师兄遭遇不测,就少见你,如今可算是走出来啦。” 可惜他人情悟性实在不高,自以为的嘘寒问暖,已经让说话对象想袖手旁观让他死于恶龙的熊熊烈火之下。 “啊——”千钧一发之际,残阳剑险险赶到,帮他斩了火球。 “呼,呼,多谢青冥君。”这人肝胆俱裂,已经没了说笑心情,老老实实地去一边和另一群修士一块儿对付恶龙了。 应闲生静静地站在原地,有着茫然地感受着心口处炸裂的疼痛,脑子耳边一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周遭的动静。 他刚才在干什么?他似乎想起了一个人,他是有过一个师兄,他当然知道,他的师兄意外早逝,因着同门情谊,他也有些惆怅。 只是……惆怅而已,可为什么,他攥上心口处的衣料,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道明显的伤疤像要燃烧起来似的。为什么会这么痛,好疼——好疼——师兄——我好疼!——师兄!!……小,绥? “青冥君!小心啊!”“青冥君——恶龙朝你——” 应闲生瞳孔骤缩,再也无法忽视身体的异样。就像……他脑子里的记忆消失了,可它实在太过撕心裂肺,因此身体上还留着明显的刻痕。 恶龙还是被镇压了。 应闲生衣袍撕裂几处,回了凌霄峰,他照例上禀师尊。云借月面前是一块小玉片,缕缕红丝渗入些许,显得并不十分温和。 云借月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始终没有从玉片上移开,过了好一会儿,他偏过头,看着一直沉默站着的应闲生,“你也疼么?” “是啊,我的心疼得快死了。” …… 修真界最近疯传出一则爆炸性的消息——绛霄仙尊和青冥君同时不见了! 有人说他们打得两败俱伤终于双双殒命,有人说他们最后互为知己携手云游。雪花片似的小道消息传得煞有其事,最后竟然还有说为了同一个人殉情的,但因其太过离谱,倒是没什么人信。 反正诸多版本派系分明,各个都是亲眼所见,各个都是言之凿凿。 绛霄仙尊和青冥君在天缺前就美名远扬,平反后仰慕者更是大有人在。他们往往争得脸红脖子粗,谁也不服谁。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两位徒然销声匿迹的仙尊道君从此后也只在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里出现了。 …… 233:他们好像对失去的记忆很执着啊,最近在研究时间回溯啊,搜魂啊什么的,一定要想起你的样子。 许绥之还在想着刚才和主管系统的谈话,闻言只说:上报公司,申请给这个小世界意识上把锁,我不能再回去了,这个世界效率实在太低。 233:那咱们这就走了? 许绥之:走吧。 233于是利索地打开了早就准备好的第四个小世界。它难得还没等过大纲就提醒一句:这个小世界有点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许绥之:主角很疯吗?确实有点难度,不过针对这种情况的培训我也有参加,应该问题不大。 233:我说的疯子是你啊…… 许绥之:…… 许绥之:啊? 第53章 番外 共生依赖 绛霄仙尊要飞升了。 消息不胫而走, 可谓是修真界的一段佳话。 绛霄仙尊云借月和执明仙尊迟问津是须弥道人门下双子星,须弥道人座下弟子繁多,但他们是头一份的耀眼突出,是举世公认的旷世奇才。两人年纪轻轻就尊号加身, 不知道再过几年, 是谁会先拔得头筹飞升登仙。 外人猜测纷纷, 但须弥门下三人都很清楚,肯定是云借月无疑。 云借月是天生的仙格根骨,修行根本不需要多费力气,天地灵气就像寻认本源似的流向他,飞升于他而言更是仙人抚顶般的水到渠成, 只是时间问题。 迟问津别提多羡慕了,逆天的天赋谁不想要?只是他羡慕归羡慕, 转头修炼得比谁都认真, 云借月不就是天资高了点,他也不差啊, 等着瞧,他一定会迎头赶上的。 这位年轻的剑尊练至兴头处了, 还会追着他师兄和他对打, 往往不是惜败就是惨败,但他也不气馁,还得求他师兄给他讲讲刚才那一剑是怎么使出来的, 比古籍里威力还要更大, 一问就是大半天。 云借月有时不胜其烦,只抛出一本手记参悟和一句“自己想。”, 就瞬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天也是一样,云借月总算得以从修炼狂魔一般的迟问津那脱身, 此刻正走在后山一处隐秘的小道上。师尊说最近道门结界似有异常,修真界也不安稳,让他巡视一番。 修真界最近混入了玉虚教的邪修,他们消息灵通,阴险毒辣,最擅暗箭伤人,探听追踪。因为被整个修真界通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人前。此番出动,跟闻见肉味的鬣狗似的,似乎与什么密宝有关。 但是修真界没有新出现宝物的风声啊,就算有,云借月也不甚在意,他只是领命巡视道门,确保门内无虞。 结界并没有松动的迹象,只是……云借月视线移开,落到了近处一个灌丛中。 他用剑挑开枝桠,看见了一个小小婴孩。他像是刚出生没多久,只是沉沉睡着,就算被人抱起来,也不知道挣扎。 云借月几乎一眼就看出了他体内的那块天石和周身不知道怎么沾染上的妖气。 原来是这样,他想,他应该禀明师尊,让修真界共同决定这块关乎人界命运的石头的去向。 这时婴孩终于醒了,他揉了揉眼睛,黑葡萄似的圆眼睛就这样滴溜溜地乱转,最终视线落在了眼前人脸上。 他还是不知道害怕,反而咧开嘴朝云借月笑得灿烂。这样缺失生存本能的小娃娃是很容易死去的,云借月近乎漠然地说:“若你遇见的是村妇农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可惜遇见了本尊。”刚出世就引得多方觊觎,就算是为了苍生,他也不能放任不理。 小娃娃看他嘴巴张合,觉得有趣似的,也学着大大张开嘴巴,结果一下含住了脸旁云借月的手指,还下意识地吸吮几下。 温软的触感让这位冷冰冰的绛霄仙尊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从他懂事以来,还没有活物能够这样近乎冒犯地靠近他,包括此前关系最亲近的师尊师弟也是如此。 “你在求我放了你?可是我视你作灾祸,决计不可能视而不见的。” 小娃娃歪歪头,将嘴里没有味道的手指吐出来,两只藕似的手臂挥舞着,要人抱他。 云借月看着手里的一小团半晌,听见他见自己不理他而发出不高兴的细弱叫声,眼睛里的神色看不分明。 云借月将他带回了自己殿中。 “为不出纰漏,本尊还需观察几日,一旦确定你的身份,就会把你交给修真界。”与冷淡无情的声音不同,云借月正在将捣碎的灵果汁小心翼翼地喂入小孩儿嘴里。他嘴边勾起一个连自己也没察觉的浅笑:“在此之前……好了,慢一点,又没人和你抢。” 小团子就这样一天天长大了,绛霄仙尊性子冷淡,本来就不常见到,因此这件事并没有引起注意。 暖融融的灯光下,绛霄仙尊怀里是大了两圈的娃娃。他看着桌上摊开的卜书,手上掐算,道:“你叫许绥之,对么?”小娃娃头发梳成了小仙髻样式,背靠着仰起头看他,眼神清澈透亮,他被养得很好。 云借月看着看着,捏捏他的脸,“你知道什么呢,你可知道自己的名字么。” 许绥之被捏得不舒服了,皱着眉头挣开他的手,他一般并不哭闹,受了委屈也只是搂着云借月的脖颈,埋着头不肯看人。云借月掂了掂他,嘴角勾起,“好了好了,我又没用力,怎么又不高兴了。” …… “师尊,玉虚的人最近猖獗,但也并未冒犯我道门,静观其变也可,如果出了事,也能提前有准备。”迟问津说了自己对最近修真界频发事故的看法。 “嗯。”须弥道人微微点头,眼神移向旁边的云借月,“绛霄,你怎么看?” 云借月低头皱着眉,并没有听见这句问话,还是迟问津扯扯他的衣袖,他才恍惚问道:“……什么?” “绛霄,你最近有些浮躁。”须弥道人看了眼神思不属的云借月,淡声道。 云借月回了神,按捺下心里的烦闷,起身回道:“师尊,我还有些事未处理,先回去了。”说罢也不看疑惑的两人,行了礼就退出去了。 等到了自己殿中,云借月看见了床上小结界内安稳睡着的许绥之,心里才放松了些许,他上前去挥散了结界,将人抱起来,摸了摸许绥之光洁的额头,垂眼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这是怎么了?师尊问你话,你却心不在焉的。”迟问津推开门,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天哪,这是哪来的孩子!” 云借月猛然回神,这个时候要想再藏也来不及了,他心神不定,竟然没发现迟问津的气息逼近。 “……捡的。”还好还好,早在之前他就给许绥之身上下了禁制,让人不能轻易看出他的身份。 迟问津蹲下身凑近了一些,想要戳戳小娃娃的脸,却没得逞,被云借月拂开了手,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担忧道:“原来是因为这个,那你现在想怎么办,就这样养着他?要不还是禀告师尊……” “不要告诉师尊!”云借月脸色不太好看,抱着人的手很紧,眼里情绪翻涌,并不能叫人看清,“我可以处理好。” 许绥之被他勒醒了,眼睛缓缓睁开,看见了迟问津,很惊奇的样子,又去看云借月。 “他还挺乖的,有名字么?”迟问津捏捏他的小手,许绥之就盯着他瞧。 “……没有。”云借月抿唇,他能算出来许绥之的命格,别人肯定也能。 迟问津拍拍膝盖站起来,最后说:“好吧,绛霄,你有分寸就好。但下次商议,你可不能又这样中途走了,师尊就要闭关了,最近又不太平,你也得上心。” 云借月点了头,迟问津便走了。 “霄……霄……”怀里的小娃娃突然开口,稚声稚气牙牙学语。 云借月点点他的脑袋,终于有了点笑意,“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就跟着学。” “霄……”许绥之嘟着嘴,要去抓他的手指。 云借月被他抓着手指,闷闷地笑出来。 须弥道人闭关了,道门一应事物落到了云借月和迟问津身上。 在一个寻常夜晚,云借月照例巡视一圈外围结界,却突然感受到一阵诡异波动。 窗前帷幔被从外面挑起,两个黑乎乎的人影看见了床上的睡着的许绥之,眼睛睁大两分,对看了一眼。 其中一个人拿出一个不知用处的法器,但还没等他动作,就被人从后面一剑贯穿身体。 云借月衣袍染血,脸色黑沉,另一个人很轻易就看出来他剩下的同伴们发生了什么。他轻功了得,足尖一点,飞一般往后掠去,看着不断逼近的云借月,咬咬牙,掏出了一个传讯烟火。 云借月剑尖灵力近在眼前,他也即将点燃手中烟火,千钧一发之际,他心口处冒出一截剑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失去意识软软倒地了。 迟问津拔出剑,他扶着剧烈喘息,又要去搜寻的云借月,脸色严肃道:“你冷静点,剩下的人已经被我处理了。” 云借月沉沉看他一眼,飞身回了寝殿。迟问津看着他抱着人但依旧颤抖的身影,声音难得沉重:“他到底是谁,云借月,你到底在干什么。” 云借月没有回头,“问津,他还这么小,他离不开我。” 迟问津猛地拉过他的手臂,不可置信地厉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他紧紧盯着云借月的眼睛,“……到底是他离不开你,还是你不肯让他离开你?”聪敏如他,已经对许绥之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 “你难道真的疯了?就算你今天护住了他,别说等玉虚教反应过来,就算你杀光了玉虚,还有无数眼睛盯着你,今晚动静这么大,你以为你能瞒多久?” 云借月眼底发红,他第一次暴露出情绪失控的样子,他说:“迟问津,我第一次求你,你帮帮我!我不能……我不能失去……” 迟问津眼神复杂,“你要我怎么帮你,你飞升在即,天道难挡,你以为能护住他多久?” 云借月眼珠黑沉,他并没有被这个问题难住,看起来像早已深思熟虑多回了。他将许绥之放回床榻,仔细盖好了被子,才折身回来。手里一闪,云借月手里出现了一柄精巧的短匕。 这是天地托生的不世法宝,上可问天,下可诘地。此刻他被云借月刺入自己的身体。 “云借月!!”迟问津脸色大变,大喝出声。但他没有办法阻止匕首飞快蚕食云借月道本根骨。 “这是我半副仙骨,你拿去,如此我根骨破损,便暂时不能飞升了。” 迟问津被骇得牙关战战,声音都发抖,他第二次说:“你真的疯了?!” 云借月脸色惨白,强硬地将东西塞进迟问津手里,“为保万全,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过了今晚,你就当没见过我。” 他露出个笑,“就当是我补偿你,从今以后要靠你为师门争光了。你用了吧,反正我如今也不想飞升了。” 迟问津颤抖着手,“你就算走了,也还是绛霄仙尊,突然离开师门,身边又莫名其妙多了个孩子,要引多少瞩目?时间久了,迟早……” 云借月已经走回床边抱起了人,许绥之睡得有点不安稳,云借月轻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他笑着看着许绥之的睡颜,“自立门户,归隐山林?不管怎么样都好,会有办法的。” …… 须弥道人冲击境界失败,于闭关中羽化。执明仙尊修持圆满,原地飞升。在这两件事之前,还有一件石破天惊的事,玉虚教灭门,彻底消失在世上。这算一个警告,动过心思的人都心照不宣。 …… “师尊!师尊!”一道清亮稚嫩的嗓音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一个小小身影如乳燕投怀般冲向云借月,“救我!救我!”后面远远传来一声怒吼:“许绥之!你又拔光了我的药圃!!” 云借月含笑接住他,“好了好了,别跑这么快,当心摔着。”稳稳搂住了人,才揪揪他的脸蛋,道:“又到药长老那里调皮了。” 许绥之额头都是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他吐吐舌头,满不在乎地说:“他种的不好看,我帮忙整理整理嘛,我好心好意,却要怪我!” 云借月笑出声来,“好,我们小绥是好孩子。”左不过是做点利益交换,许绥之玩高兴了也就罢了。 许绥之扬起手里的一朵奇异的花给云借月看,他好奇问道:“师尊,这是什么花?看着和其他的花都不同呢。” 云借月看了一眼,就接了过来,道:“这是忘忧飞花,花谢花飞都有忘却往事的作用,这是天上掉下来的上界花种,在人间落地生根了,药力小很多,却也危险,小绥离它远点。” “哦?会忘记什么事呢,所有事都会忘记吗?” “不,只会忘记最不想忘记的事。” “那为什么它叫‘忘忧’呢?” “因为只有像这样刻骨铭心,不愿忘记的事和情,才会让我们忧愁啊。”他将许绥之抱起,托在臂弯上,一块儿于凌霄峰最高处俯瞰,正是人间盛夏,天际高悬,万物蓬勃。 到了晚上,许绥之趴在云借月腿上,沉沉睡着了,他白天花了太多精力玩闹,晚上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云借月抚摸着他的头发,给他扇风,灯光下他的目光无限柔和。 “我视你为珍宝,不知道要怎样才算爱重。”他心里暮然涌入一阵哀伤,“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世界上就我们两相依为命,小绥,你说好不好?” 第54章 要做我的狗吗 许绥之在结束第三个世界之后, 就意料之中地看见了A级评定。但他没有如233猜测的那样激动不已,反而神色平静,回了公司,敲响主管系统办公室的门。 里面穿出来一个同样早有预料的声音, “请进。”许绥之打开门, 看见了个生面孔, 想来这就是233上回说的新换上来的主管系统了。 许绥之在它的示意下坐上了办公桌对面的会客椅,先是笑道:“我任务在身,还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这个主管系统年纪不大,不是个严肃的, 它被一本正经假模假式的许绥之逗笑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哎呀, 小, 不是,绥之啊, 放松点,别这么紧张嘛。”他晃晃自己的工牌, 上面写着23, 数字相当靠前,许绥之被震了一下,这属于下放多少级了, 他都算不清。 23笑眯眯道:“我算233大哥, 只是出来的早,它一般不肯提我, 唉,琐事先不说了, 我们也见过的,记得吗?” 许绥之其实不记得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只是这回不再轻易开口了。233那臭小子……等他回去…… 23脸上笑容扩大了些,刚要说什么,门被敲了两声,23视线刚转过去,表情就垮了,“看来它想自己跟你说。” 许绥之转头,看到一张表情匮乏的脸,和它胸前数字2的编号。看来它就是小世界区总负责系统,是正儿八经的总裁。 23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两个。2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许绥之于是也站起来了。他听见2说:“我知道你的疑虑,小世界剧情进程顺利,但是感情线崩溃了,影响到了你的评级。但后来感情线依旧出问题,评级却又提高了,让你疑惑,对吗。” 许绥之摸不准怎么称呼它,那尊称反正他觉得挺二的,正纠结呢,2转过头来,冷淡地说:“这算最初级的小世界,感情线单调明了,但你还是没把握好,是你的问题。” 许绥之这下不服气了,233说不是他一个人这样的!但还没等他开口,被2抬抬手止住了,“但是正因为这些是最初级小世界,一眼能看到头,近几年活跃度越来越低,给公司带来不小的亏损,你这一改动,反而搅动了一潭死水,竟然消了赤字。” 它把前几个小世界打开给许绥之看,许绥之没看出什么名堂,反倒时不时被里面偏执疯魔的主角叫出名字,弄得他挺尴尬。2反倒微微抬起了嘴角,道:“你看,你给世界的印象很深刻。” 2最后说:“公司现在对这块试验田很有兴趣,你放心做就是了,经费权限方面不会有人为难你。” 许绥之回了系统空间才发现自己一句话也没机会说,好赖话全被那个2说完了,他咂摸一番,深觉自己前路漫漫啊。 正感叹呢,就听见233问要不要走的话,他先是正经回了,看它在操作台前的背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给它一飞踢,“233!你这家伙!还在这里装小白兔!你有这么个哥,敢情我是陪太子读书来了!”他愤愤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没把我当回事!哇打——” “哎哟!”233揉揉屁股,委屈地说:“谁啊?什么哥啊?”它想着这回许绥之去见的人,泪汪汪嗫嚅道:“我们主管不是189吗,我不认识它啊……” 许绥之傻眼了:“啊?” 233顿了顿,反而反应过来了,“你说的不会是那个23吧?”它眯眯眼,“它为难你了?” “没,咱们主管系统换成它了。”许绥之这会儿有点不好意思了,上前去帮233拍掉他踹上去的脚印,233反而抓住他的手,想跟他解释什么。许绥之抢在它之前开口:“不用跟我说什么,是我误会了,哎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我理解,我理解……走,咱们继续做任务去!”又恢复成了哥俩好的勾肩搭背姿态。 233看了他好几眼,最终还是没说话了,拿出这个世界的剧情大纲,两个又凑到一起看。 这世界的主角攻是都城顶天一批的太子爷安玉镜,只是他没听从父兄安排进去走家里的老路,反而做了大学教授。不用说,主角受慕琤又无独有偶成了他的学生。 两个主角优秀得不行,在联手研究的领域不知道为这所本就顶尖的高校争了多少光。主角攻受就像高山流水遇知音,相见恨晚早就暗生情愫,要不是受到阻碍早就在一块儿了。安玉镜已经结婚了,慕琤失望出国深造,但他出去几年,心中悸动仍然难以忘怀,冲动之下回国表白了心迹,却发现心上人早就清理了阻碍,他们便在亲朋见证祝福下在一起了。 而许绥之就是那个阻碍,是的,这个世界他是已婚人士,对象就是主角攻安玉镜。本就是许家还没落魄之前没有感情的指腹为婚,更别提许家日渐衰败,许绥之这个横在两人间的绊脚石怎么看怎么碍眼。以安玉镜的身份性子,大可以不结这个婚,但许家早年间也算和安家有过背靠背的交情,而许绥之这个独苗苗又有病,安家长辈给了很大的压力,因而安玉镜对他多有忍耐。 是的,许绥之脑子有病,这并不是在骂人,他时常情绪失控,发起疯来不顾后果,又被许家宝贝似的捧成了桀骜顽劣的性子,可想而知对被他视作想抢他东西的慕琤会做出什么事来。 行迹是有点恶劣,不,应该说是相当可恶。 谁能忍受自己爱的人一直被欺辱呢,反正安玉镜不能,和厌恶的名义伴侣协议离婚了,没有落井下石是算他最后留的一点情面。就这样,许家彻底落魄。而被误诊为精神性情绪病的脑瘤用不了多久就要了许绥之的命,一无所有的许绥之最后的结局是在病房里受病痛折磨,郁郁而终。 许绥之沉默了会儿,想起刚才2说的话,幽幽叹了口气,看开了:算了算了,上班久了哪有不发疯的,怎么疯不是疯呢。 …… 侍应生觑了觑身后跟着的人,脸红了些许,他说:“小琤,我认识经理的,要不我跟他说说,你就不要过去了,里头的少爷们难缠得很,特别是那许少……” 话还没说完,就被冷淡地打断了,“不用,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他进包间前,看着侍应生,说道:“还有,不要这么叫我。”让他想起一些恶心的回忆。 侍应生愣了愣,他在人群中一眼就被这个人吸引了,得知他是为了救朋友而答应了恶劣要求,又不禁心生怜惜。但奈何这么多天明里暗里的表示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侍应生咬咬唇,头一次起了点轻蔑怨怼:明明父母早逝孤苦无依,还装什么清高,进了包间过了今晚,看他还能怎么摆谱。 包间里堪称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下坐着几个骄奢淫逸左拥右抱的公子少爷,许绥之倒没搂人,他在等主角受呢。他靠在沙发里,身边是没搂人的褚明空。 他瞟了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一眼,懒洋洋地说:“每次这种场合都这样干坐着,有什么意思,要不点几个人陪你?” 褚明空正给许绥之酒杯里加冰块,闻言笑了笑,“我看着你。” 许绥之毫无形象地翻个白眼,“我用得着你看着?不过听人说起来,这次准备了个有意思的人,我也有点期待呢。” 褚明空笑容淡了点,他将酒杯递给许绥之,“不都是那些花样,有什么趣的。” 许绥之没接,因为他没看见,他正看着开门进来的主角受。 许绥之:你确定等下要……这台词,我有点说不出口…… 233捂着眼:我都看不下去,辛苦你了小许同志,我是个纯洁的统统,我先下了…… 许绥之对233临阵脱逃很生气,连带着看向慕琤的眼神也暗沉沉的。 褚明空看他这样,以为他不喜欢,把酒杯放回去,挥挥手让人出去。 许绥之却按着他的手,对慕琤说:“你过来。” 慕琤低着眉眼立了一会儿,过去了。他和许绥之隔着张桌子,昏暗灯光下神色看不分明。许绥之不耐烦啧了声,“近一点儿,让你罚站来了?” 慕琤于是从一堆莺莺燕燕中绕过了桌子,站到了许绥之面前。真够没眼色的,许绥之心里叹了口气,用了力气踹了他一脚,这人晃了晃,终于反应过来似的,蹲下身来。 许绥之挑起了他的脸,身边的一个少爷立时赞了声妙,坐的近的几个人都凑过来看,顿时觉得怀里的男孩儿女孩儿不好了。要不是人正在许绥之的手上,他们都想要人了,这年头长这样的可不多见。 “这是怎么了?”一个人影晃悠悠地过来,这人是一个世家的小儿子,他喝多了,又一向行为乖张,荤素不忌,许绥之刚放了手,还没表示什么,他竟然就径直摸向那张脸,“是什么稀奇货色,让我也看看,你们真是越来越大惊小怪了。” 慕琤偏了偏头,他就摸了个空,这人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 …… 等跟着进来的侍应生慌慌张张找了经理回来,包间里面已经乱得不能看了。 许绥之捏住他又要挥拳的手腕,“好了,你真不想从这里出去了?”慕琤喘了口气,安静了下来。对面那个世家子也被几个人拉住,许绥之使了个眼色,那个人就被拖出去了,估计短期内是见不到了的。 手里的那只手腕倒是没有他猜想的挣扎,许绥之松开手,重新坐下,他对于慕琤的宁死不屈,一点也不惊讶。 包间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或站或坐的人纷纷看着这个方向,气喘吁吁赶来的经理不停地赔罪,但是许绥之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只看着慕琤道:“胆子挺大的,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信不信他能让你今晚就从这座城市消失。” 慕琤垂着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那个人的眼睛几乎和他的噩梦重合,在他回过神之前,拳头已经挥出去了。 许绥之笑了两声,“这么有诚意的道歉还好没被人家听见。”他状似苦恼地偏偏头,“怎么办,我要是不管你,恐怕你真的完了。” 慕琤将视线移到眼前人的脸上,像从一场梦坠入另一场梦,他喃喃道:“我要完了,怎么办呢。” 许绥之对于他的搭腔有些惊讶,他顺其自然地说:“要不这样吧,你做我的狗,打狗还得看主人嘛,就没人会给你找麻烦了,怎么样啊?”这下子所有声音都安静了,褚明空似乎对这边的情况没有兴趣,只有他没看过来,自顾自新开了瓶酒。 慕琤定定看着许绥之的眼睛,里面是从来没见过的干净,只有一点对眼下情形感到无趣的淡漠,明明对他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这样的人,几乎都要让他生出要被拯救的错觉了。他手指动了动,像他这样的人,还能有被拯救的一天吗? 慕琤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一件事。 第55章 恶劣的许少爷 静悄悄的房间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不行!” 这个小侍应生像受到侮辱的是自己似的,他期期艾艾地看着没有反应的慕琤,以为他受辱难过,心里是有些贪婪的悸动, 眼一闭大喊道:“你怎么能这样侮辱他, 你以为有了钱, 就能随意对待别人吗!尊严是无价的!你的钱也没用!” “哈哈,我的钱没用?”许绥之被他幼稚得直发傻的话逗得捧腹大笑,笑得歪倒在了褚明空身上,褚明空搂着他的腰防止他摔下去,看着许绥之快活的脸, 也跟着露了个淡笑。 许绥之擦了擦眼角飙出来的眼泪,一把扯过人的手腕, 不顾他意愿地往包间外面拖, 带得一大群人都跟着他往外走。 一旁站着的经理一看这祖宗的架势,不会天真到以为他只是带人出去聊天散步的。于是他不安地搓着手, 战战兢兢地看向还姿态闲适坐在沙发上的都城顶头一批的太子爷,“褚少……您看这?”许绥之要真不开心把这里砸了, 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褚明空慢悠悠地让人点了根烟, 吸了一口,吐出来的话云雾缭绕的:“小绥玩玩而已,你紧张什么, 真出了事我也在这里。” 旁边有些家世相当的世家公子正要跟着出去, 闻言纷纷笑出来,“可不是, 小绥难得有了点玩兴,我也出去看看, 给他出点好玩的主意,你可别碍事了。” 褚明空身旁少见还端坐着的一个人看他额头更加冷汗直冒,嗤笑道:“你看你,不是还清楚利害的么。怎么人都没调教好,就往这里领,胡言乱语我听了都生气。现在弄得许少不高兴了,就算他不计较,我也是要计较的。”他转头对褚明空说:“明空,我看干脆让人把他玩了,骨头都敲碎,看他还能不能这样理直气壮地说话。” 经理前胸后背都被汗浸透了,被冷气一吹,不自主地开始发抖,他弓着身子,强忍恐惧地说:“都是我的疏忽,那家伙本来好好的,我想着他平时还算懂事,才肯让他进来。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胆大包天冲撞了许少,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让他给许少跪着赔罪!” 褚明空还是慢悠悠地抽着烟,没表态。经理闭了闭眼睛,声音都带着点绝望了,“许少怎么弄人都是应该的,我只是担心那肮脏的家伙脏了许少的手,他哪里犯得上让许少亲自动手呢?” 听了这话,褚明空这才舍得分了个眼神给他,他熄了烟,嘴角勾了个笑,道:“瞧你吓得,我说了小绥就是玩玩而已,他心软得很,贪玩也不会出事的。”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看了看身旁几个朋友,“行了,今晚兴致也没了,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经理这才抖着手掏出手帕擦汗,心里一边吐槽这位太子爷对许少就像时刻挂着美化拉满的滤镜似的,还心软呢,这话也就他说的出来。 前段时间那位许少砸断了他一个重要客户的腿的时候可一点不带犹豫的,一脚差点没把人踹得断子绝孙。虽然也是那个人猥亵女孩在先,被心情不好的许少撞见了,就算最后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也是他活该。但是许绥之仍旧怎么看都没有能和心软沾上一点边的样子。 许绥之一路把人拉到了主厅二楼回廊上,下面夜店人头攒动,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摇摆身体,每个人都在尽情释放过剩的精力。 许绥之叫人把刚吩咐准备好的箱子拿上来,“打开。”他松开手,漠然地看着侍应生。 侍应生被这阵仗吓得手都抖了,但他不敢不听,颤颤巍巍打开了箱子,被里面满满当当的钞票晃花了眼睛。 许绥之有些恶意地笑了,“撒。”小侍应生愣了下,没听清似的,呆呆傻傻地问:“什,什么?”许绥之随手抓起一把钞票,往下一扬,无数票子跟雪花片似的纷纷扬扬飘落下去。人群中瞬间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和尖叫,推推搡搡举着手争抢飘落下来的钞票。 “会了吗?做。”小侍应生被他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根本不敢不从,抖着手捏起一小把,往下一扔,人群又轰然响起新一轮欢呼和尖叫,从他们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双双手,有的是空的,有的攥着钱,有的举着手机,相机的咔嚓声不停响起,数不清的闪光灯亮着,看着倒是更热闹了。就连仰着的人脸都被挥舞的手臂挡得死死的,看也看不清楚。只能间或从杂音里听见一些被撞倒的人嘴里吐出的怒骂。 “没吃饭吗?”小侍应生一抖,顶着背后莫大的压力,努力忽视着心里可惜的感觉,咬着牙不停抓着钱往下扬,夜店里音乐声都停了也没人发现,刺耳的尖叫已经能把屋顶掀翻。 后面玩得好的少爷们一个个大笑出声,拱火道:“绥之,撒钱这种游戏都玩过多少回了,多没意思啊!” 许绥之挑眉,叫人将几箱钱全都一次性倒空了,勾唇笑道:“我也这么觉得,真没意思。”他看向手软脚软的小侍应生,“钱的感觉怎么样?”侍应生咬着唇,不说话。 许绥之打了个响指,黑衣保镖又扛上来几个大箱子,动作看着十分吃力,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重物。 “这是什么?”有人好奇道。许绥之让他打开看看,这人一打开,就被满箱子的金灿灿差点晃瞎了眼睛,“操,这么多黄金!”每块黄金都有半个成年人手掌那么大,顶上五光十色的聚灯光芒洒在上面反射出来,就像箱子里也开着灯似的。 许绥之被他的反应逗得笑了声,几个世家少爷对看几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兴味,他们随手捡起几块往下扔。 人群里有人被重重砸到头的,痛呼一声,正要怒骂,一看见摔在身上的东西,不敢相信似的,用牙齿重重咬了咬,“是黄金!”犹如一滴水溅入了油锅,人群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尖叫,所有人都开始往这个方向涌,几个被砸到的人此刻正和无数拳头大打出手,争夺着那一大块金子。 许绥之凑到侍应生耳边,幽幽道:“你猜,要是砸伤了人,他们会不会怪我,还是会让我接着砸?”侍应生已经滑跪着坐下了,愣愣地看着一片混乱的楼下,是随时都会发生踩踏事件的程度。 许绥之站起身,漠然地看着这个已经失去反应的人,他示意还在往下砸金子的人停下,叫保镖拎着侍应生的衣服后领直接提起来,在他的尖叫声里把人直接悬空架在二楼围栏外。 许绥之走近了,扬声道:“谁要是能接住这个人,这一箱金子都是他的。”果不其然人群里骚乱更甚,他们大部分人已经被冲昏了头脑,没有一个人质疑这样做的道德性,迫不及待地等着接人,几乎要主动跳起来抓他。 侍应生被吓得浑身颤抖,还不敢挣扎,他崩溃大哭起来,“许少!许少!我错了!求求你放了我吧!” 许绥之嘴边的小窝笑得露出两分,“现在你觉得我的钱有用吗?他们会不会尽力接住你?”他看着是很俏皮可爱的样子,可惜此情此景让这个笑只会显得越发残忍。 侍应生几乎昏厥,“我信了,我信了,有用!有用……是我该死!是我没脑子胡说,求求你……许少,我错了……”他脑子已经不太清醒,嘴里重复着两句求饶的囫囵话。 许绥之收了笑,有些失望地皱着眉,“哎呀,真没意思,这么快就认输了吗?好吧……”侍应生以为许绥之终于要放过他了,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希望,谁知许绥之掸掸衣领,慢悠悠地开口:“既然你相信了,那就放宽心下去吧。”他随意晃了晃手指,黑衣保镖马上有要松手的动作。 这么高……他一定会死吧…… “许少!”一声喝止和侍应生凄厉绝望的尖叫同时响起。 许绥之敛下表情,示意保镖停下。主角受终于开口了,难为他能忍这么久。本来他可以独善其身的,唉,主角就是主角,有太多没用的善良。 许绥之冷冷的目光一扫过去,身后的一众人就自觉分开了,生怕让许绥之误会是他们开的口,自动生出的一道一览无遗的路,尽头站着同样穿着侍应生衣服的慕琤。 他处于众矢之的,在混乱的夜店里,竟显得出尘又孤高,微弱的光线照射在他的身上,像是玻璃橱窗里的精致玩偶镀了层釉,细看下脸上的线条清绝妙绝,每个细节都干净利落,是恰到好处的惊艳。 许绥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没作声,慕琤就出乎意料地主动朝他走来。 走近了,许绥之看见他眼里淡淡地担忧,“许少,他不值得让你这样动手的。” 有人从讶异中回过神来,正想开口骂人,被许绥之一个眼神按下了。他打量着慕琤的脸,眼里一点情绪也没有,“你胆子挺大的,你同情他,想帮他出头?” 他接下来是应该先说“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放人”呢,还是更直接点的“你想救他就给我做狗”呢? 慕琤却丝毫不惧,反而笑得暖融融的,一池冰雪就这么融化了。他蹲下身,仰着头看着许绥之,“不,他自以为是找许少不痛快,不值得同情的。我只是觉得让这么个人脏了许少的手,多恶心啊。”他握上垂在他眼前白净光滑的手,轻声说:“我只是想要回答刚才许少问我的话,我愿意的,许少,我愿意做你的狗。” 哎呀,被抢台词了。许绥之眼睛微微睁大,他歪歪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上赶着的主角,道:“他是为了不让你当狗才顶撞我,你倒是不珍惜。” 慕琤脸上的笑淡了一些,“我根本不认识他,也不需要他的这份好心。” 那侍应生像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似的,露出震撼心碎的表情,那表情又很快转为了怨恨,可惜许绥之嫌他吵,早就让人捂着他的嘴了,不然这会儿估计尖叫也要变成咒骂。 原来如此,主角故意用这样的方法转移仇恨救人么?还挺聪明的。他抬脚踩上慕琤的肩膀,直接把人踩得跪下,头身都紧贴着柔软的地毯。 慕琤很明显一怔,撑在地上的手肘连同着蜷缩的身体一块儿颤抖起来。 他脸旁就是许绥之纤尘不染的精致皮鞋,只要微微侧过眼,就能看见被包裹在黑色丝袜里的白腻皮肉。他隔着空气感受着这股温热,鼻尖萦绕着裤装散发的高级香氛味道和从皮肤里透出的一股清冽的冷香。慕琤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怎么回事,怎么会……只是被不轻不重地踩着,他就控制不住起反应了。 许绥之懒洋洋地踩着碾了他一会儿,正准备加大力度把人羞辱一番,就听到后面传来褚明空一向淡漠的声音:“小绥高兴些了?就扔下去好了,我叫人一起扫了。” 褚明空从后面绕出来,下面夜店里的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全部疏散了,地板上全是酒瓶碎片,几摊不知道是什么的黏稠红色液体周围印着乱七八糟的同色鞋印,上面还凌乱沾着几张脏兮兮纸币。 经理的期待彻底落空了,这位褚家大少爷面色平静,不像是要劝人的样子,让人怀疑他说的就是字面意思,只要许绥之高兴,出什么事都不在意。 许绥之挑眉,倒是说:“算了,听着就恶心。”他递了个眼神,那个已经晕过去的侍应生就被拖回来随意丢在了回廊上。 许绥之一边收回踩着人的脚,褚明空走过来,揽上他的肩膀,“剩下的有人处理,我送你回去。” 许绥之没搭理他,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反而用脚尖挑起了慕琤的脸,红的跟什么似的,眼泪口水流得到处都是,他还什么都没做呢,这人就一副脏兮兮坏掉了的样子。这么没用,还想着给人出头,许绥之想,要他动真格的,都怕不小心把人玩死了。 褚明空只看了一眼就偏开头,招招手让人把他拖下去,谁知慕琤见别人要来碰他,竟然剧烈挣扎起来,弓着身子将头往许绥之两脚间凑,还要扭头恶狠狠地瞪着要碰他的人。十足十一条认主的恶狗样。 许绥之被逗得笑出来,鞋背掂了掂他的脸,这人就迷恋地用鼻尖蹭他脚腕露出来的一小块皮肤,蹭得他裤脚都皱了几分。 好香,好香……慕琤神智都有点不清明了,只知道紧紧挨着自己的主人。 保镖看着这人蹭着许绥之不放,害怕动作大了动到许少,有些犹豫地看向褚明空,结果被自家少爷脸上可怖的黑沉吓了一跳。 褚明空心里从刚才起就一直忍耐的情绪骤然爆发,让他控制不住抬脚就踹,还没反应过来受了他一脚的慕琤喉咙里当真发出犬类被挑衅的呜呜声,凶狠地瞪着攻击他的人就要反击,被横在了他脖颈处的精致皮鞋拦下了。 许绥之踢了踢他,“好了,乖一点,别发狂。”慕琤就呜咽一声,又顺从地低下头靠在许绥之脚边。 褚明空被慕琤结结实实恶心到了,又想动手,许绥之手肘推了推他的腰,“行了,回去吧,我也累了。” 慕琤轻轻地拽着他的裤脚,可怜巴巴地看着许绥之。许绥之轻笑一声,“乖狗狗,能不能再听话一点?”慕琤连忙点头,许绥之就让人带他下去。他打算把慕琤安顿到他的一处房产里,那里离慕琤的学校近,离主角攻也近,十分的方便,主角攻要去救人都很顺路,许绥之几乎要被自己的周到感动了。 褚明空顺着他的力道跟着走出去,脸色还是不好看。许绥之轻笑道:“怎么了?我们以前也不是没玩过这样的,怎么这次反应这么大。” 褚明空带他上了车,闷闷地说:“他的眼神我看着不舒服。”许绥之只当是主角效应,不是很在意,撸了把他的头发,褚明空就恹恹地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脖颈处,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了。 许绥之撑着脸表情平静地看着窗外,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这颗毛茸茸的脑袋,“我刚才有些不清醒,差点玩过了,多亏你了。” 回应许绥之的是他脖颈处传来的低沉沙哑的嗓音,“你尽兴了就行,我都会处理好的。”就像从前每一次那样。 第56章 是主人的命令 但是这事儿许绥之最终没让褚明空处理, 有很多人拍照录像传到了网上,一石激起千层浪,产生了爆炸性的舆论影响,除了许绥之的脸没能爆出来, 其他的在人群被疏散之前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极短时间内整个网络都刷屏了嚣张二代撒钱撒金子扔人的视频, 底下几乎是一边倒的谩骂和批判。除此之外还冒出寥寥两三句说“可那位少爷真的好好看啊”“我男, 我承认,那哥们儿长得比我牛逼,那身段,啧。”“靠,你是变态吗!意淫我老公!”的外协玩笑言论, 马上就被更猛烈的抨击覆盖了。有人甚至想要人肉许绥之,却发现自己的认证已经被全网永久销号。 虽然所有视频没一会儿就被全部删除, 连类似的关键词都不能再用, 但是不过是从慷慨陈词变为了心照不宣,影响是不能挽回的。 许绥之早饭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关了不停弹出的各路消息提示,吊儿郎当地翘着腿翻着底下的评论, 被一些格外有创意的谩骂逗笑两声, 还顺手给点了个赞。谁知没刷一会儿就显示视频下架了,他颇觉无趣地撇撇嘴,终于舍得将目光移到旁边的安玉镜身上。 没错, 他故意叫主角攻知道的, 他看着勾上的剧情点,满意地笑了。有他这么个惹是生非的伴侣, 他都替安玉镜头疼。 安玉镜行若无事,正喝着茶看着学术杂志, 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老古板的习惯。许绥之无聊地收回目光,就听见他说:“小绥又调皮了。” 许绥之看他终于对这事儿表态了,正眼观察了他一会儿,没找到任何一丝应有的愤怒或是嫌恶的神情,最终也没看出来他是在装还是在忍。 许绥之故意跟他唱反调:“怎么,你生气了?我还没玩够呢……不过这次的人估计是见不到了,下次换个人再试试。”他眯着眼睛,着重补充道:“我会真的扔下去哦。”这下子总该有点反应了吧。 安玉镜看了他的闹腾小孩一眼,透过镜片的目光很是无奈,“我让专门的人跟着,你又不肯。或者早点跟我说,我好及时处理了,这回就连玉玦都跟我笑你。” 许绥之凑近了点,勾着唇朝他笑得很放肆,“我就是讨厌被你的人跟着,怎么,我被人笑话,让你丢人了?可惜啊,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就受着吧。” 安玉镜仍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捏着杂志微微用力的手指暴露了他并不如看上去的那般冷静。 许绥之含笑看着他越攥越紧的手指终于放过了发皱的杂志,开始慢条斯理地摘眼镜,以为他被激怒到不能故作镇定了。许绥之笑容扩大,恶意几乎要从弯弯的眼睛里溢出来,“我就这么着了,你要受不了,趁早跟我离……”他话还没说完,安玉镜动作极快地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来,剩下的几个字被淹没在纠缠的唇齿间。 别看安玉镜平日里涵养深厚一副斯文败类样,此刻许绥之推拒的手掌下全是紧绷发力的肌肉,桎梏霸道,不容抗拒。许绥之缓慢地眨了眨眼,眼前这张脸不知道被造物主如何切磋琢磨过了,才像这样集东西之大成一般皮骨俱佳,现在半睁着和他对视的眼睛长年沉如黑夜,远观淡无波澜,近看慑人心魄,里面的漩涡般翻涌的情绪许绥之看不懂。 他很快反应过来,瞬间睁大眼睛,用了十成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沉迷得闭眼的安玉镜,心里同时涌起的震惊震怒让他脸颊绯红,眼睛都蒙上了一层水雾。许绥之拿衣袖不停用力擦嘴,不可置信地喊道:“你干嘛!你有病?” 跟只受惊炸毛的小猫似的,虚张声势露出来尖尖爪子的时候,还会被人看见粉色的小爪垫。 就这么点出息。安玉镜敛好笑意,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回去,拿起杂志抚平上面的褶皱,用很平静的声音说:“说得好像什么时候限制过你了,只是别把人带来家里,别做那种事,其他的随你高兴怎么玩。” 许绥之涨红着脸,狠狠地瞪他,“神经病!”猛地站起来的动作身下的椅子都发出不小的动静,他不肯多看安玉镜一眼,转身就走。 他脸色沉沉地一路走到车库,随便挑了辆跑车,开得跟飞似的。主角攻实在太不要脸,看来剧情推进还得从主角受那里入手。许绥之看着不远处慕琤住着的房子,再次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安玉镜不就是不许他和别人上/床吗?明明形式婚姻罢了,还装得跟什么似的。许绥之气得牙痒痒,从前是他太心慈手软了,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啊,这回看他下剂猛药,最好药死那可恶的主角攻。 到了门口,许绥之按完门铃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房子,他进自己的房子为什么还要请示,刚想直接开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慕琤看见懒散靠在门框上的人,抿抿唇把他拉起来,帮他拍干净肩侧沾上的一点点灰尘,低声说:“外面脏,别总是靠着。”他牵着许绥之的手进去,问道:“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自然得就像等到丈夫回家的妻子。 慕琤背对着他,他身量高,许绥之平视着只能看见他理得干净清爽的连接脖颈的一截发边。到了客厅,许绥之挣开了他的手,坐到了沙发上,他掀起眼皮觑了眼还站着的慕琤,似笑非笑地说:“怎么,才一个晚上,就不懂规矩了?”慕琤于是跪在了他身前。 “说话。” “对不起,主人。” “乖。”许绥之轻易摸上了刚才看见的那截后颈,慕琤低着头,有些发抖。他摸了两把就没兴趣了,撤开手靠回了沙发上,还没等慕琤松口气,一只精致的皮鞋踩上了他的大腿,距离腰腹很近,慕琤几乎瞬间就握上了这只脚的脚腕。 和想象中一样细,一只手可以就完整地圈住了。 可惜脚腕的主人并不像这般易于掌握,他正在说:“乖狗狗有奖励哦,告诉你个好消息,那份无聊协议我撕了,你不就是因为那个才去夜店的么,以后不用管了,那些人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主角受那点事,就算没有剧情,他一个晚上也能查个底朝天。 又是这样。明明只是无关紧要的玩物不是吗,明明放着不管也没什么,为什么要为了他做这样的事呢?这就是……被保护的感觉吗。慕琤露出一个很难察觉的微小笑容,这感觉真是……美好得让人上瘾。 许绥之看他乖顺,心情不错,声音里带着点笑:“我对你这么好,高不高兴?” 和说的话完全不同,那只脚变本加厉地彻底踩上了慕琤的腰腹。底下的肌肉紧实有弹性,踩起来很舒服,他昨天就发现了,今天仍饶有兴趣。脚腕上握着的手收紧又放松,却始终没有阻止他,主角受好像比剧情描述里好欺负的多。许绥之每踩一下,慕琤就喘一口气,等他重重碾过一轮,慕琤已经头颈充血,弓着身子倒在了他的膝盖上。 许绥之撑着脸笑,另一只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好没用的狗狗。” 谁知慕琤大受刺激似的,猛地抱紧许绥之的腰,头埋在他的腹部,绕是许绥之扯着他的头发也不肯抬起来,只喃喃道:“好疼……主人,我好疼……” 许绥之看着腿间的人,拿他没办法,只好问:“哪里疼,不舒服还是受伤了?”不会把人踩坏了吧,他有这么用力吗? 慕琤埋着的脑袋轻轻摇了摇,那股麻痒从被许绥之踩过的腰腹一路延伸到了心脏里,不轻不重地折磨着他。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太过陌生又太过强烈,竟然茫然地不知如何是好,本能地依赖着将之给予他的来源,哀哀地求他垂怜。 “主人,呜……怎么办,好痒……” 什么意思,又疼又痒?许绥之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毛病,反正他有点头疼了,主角承受能力也太差了点。他叹口气,捧起慕琤的脸,难得放轻声音安慰道:“好了,不许撒娇了,我不会怎么样的,等过段时间我玩腻了就把你放了。”再多的他不能说,不然就OOC了。 慕琤的脸上的血色晕红霎时褪得一干二净,他张开嘴,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不要……不要!”不要丢掉他。 许绥之没听见,他想抓紧过剧情,“不过你放心,你想要什么,房子,车子,钱,说就是了,我从不在这方面亏待人。” 慕琤听了,眼睛虚虚闭上,承受不住什么情绪似的,一副被欺负了也不懂得反抗的样子,很让人省事。在许绥之眼里这是正常的受辱反应,他在前几个世界已经见过多次了,他没有管,等着属于正直主角的独立自主宣言。 “主人想让我做什么呢,你喜欢我的脸吗?”慕琤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果能用这副皮囊挽留一个人,可真是件好事。这样的想法如果放在两天前出现,他会主动去医院检查脑子。 许绥之没想到他憋半天冒出这么个问题,瞟了他一眼,平淡地说:“脸么,没仔细看,也就那样吧。至于做什么……”剧情里倒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被和谐成一片星空,许绥之想参考都没办法。不过这样也好,就那星星的篇幅,看起来就很费时费力,许绥之不想干,反正主角最后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但进度到这儿了,什么都不做显得他消极怠工似的,于是许绥之决定意思意思,意思到了就行。 他没有接着说完,反而问:“明天开学?”慕琤愣了愣,点了头。许绥之微微笑了,“交给你个任务,能完成吗?”这次慕琤反应很快,马上点点头。 许绥之于是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过来。”慕琤便起身坐到了那个位置,刚坐下,许绥之就站起来了,接下来他的动作让慕琤瞪大眼睛。 许绥之两只手撑在慕琤脸旁的沙发上,慕琤很受惊似的眼睫颤动一下,又动了动腿,许绥之于是错开膝盖,也上了沙发,这下子,慕城彻底动弹不得了。 这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姿势,一个很方便让坐着的人握着上位者的腰的姿势,或是狎昵把玩,或是将人强硬地往腿上按,变成一个充斥着混沌欲望的姿势。但这些许绥之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慕琤心里经历过怎样的艰难挣扎,嘴里的肉都咬破了,才险险维持住被迫受制于人的纯然无害模样。 许绥之低下头,凑近了那段光洁清白的脖颈,闻到了慕琤衣领上熟悉的香氛味道。嗯?同款吗,不愧和安玉镜是一对儿,连品味都这么相似。 “唔!”慕琤闷哼一声,脖颈处传来刺痛感,但他一动不动。他看着埋在他肩颈里的这颗脑袋,眼神是近乎放纵的温柔。因为姿势问题,他只能看见一小部分后脑勺,慕琤抬起手,虚虚放在许绥之脑后,好似想制止,好似想抚摸。 许绥之抬起头,慕琤脖子上留下几个见血的牙印和破皮的吻痕。伤痕深重,不上药第二天肯定会淤青。 他撑起胳膊,手还放在慕琤脸旁沙发上,保持着禁锢着人的姿势,戏谑地看着眼前皱着眉强行忍耐着什么似的人。这么能忍啊,恶劣的许少爷一肚子坏水,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更刺激人的方法。 这个距离,慕琤暗暗深呼吸一下,才敢抬起眼睛,结果是很容易就看见这个人薄薄的唇瓣勾起,粉嫩的舌尖短促地舔了下还带着血丝的尖尖虎牙。 许绥之对他有着怎样一张脸不是很自觉,他不知道自己只不过露出点点促狭笑意,都叫人惊心动魄。 自然界最危险的物种有着最鲜艳的颜色,慕琤目眩神迷,心里自动响起警报声,但过了一小会儿,他就听不到了,因为他在听许绥之说话。 “嗯?没听到吗。”许绥之一只手在慕琤脖颈间流连,看慕琤呆愣愣的样子,很不满意地摁上他咬出来的伤口。慕琤瞳孔紧缩,放在腿边的手一下子收紧。偏偏这人还嫌不够,低下身子越凑越近,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耳边,如同情人耳语一般,呢喃道:“我说……我们慕同学,味道很不错呢。” 慕琤浑身一颤,一把推开许绥之,急匆匆地往浴室赶。许绥之有些惊讶地挑眉,看着慕琤死死捂着口鼻的动作,恍然道:效果拔群啊,都把人恶心吐了。 233看着轻轻松松勾起的剧情点,竖了个大拇指。 浴室里。 慕琤用湿毛巾紧紧捂着鼻子,洗手台上全是一滴一滴的血,他看着镜子里止不住头颈充血的人,心里是强烈的唾弃:只是这样就差点出丑了,你也太没用了!要是以后和许绥之……他猛地弯腰,鼻子里血流得更欢了。 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他将身上整理干净,反复确认不会叫人看出不妥了,才走出去。可是外面已经没了许绥之的身影,看样子人已经走了。 他没有管桌上多出来的没填数字的签名支票和卡,径直拿起手机,上面是许绥之的一条消息:明天不许穿高领衣服。 慕琤轻轻笑了,嘴唇在屏幕的消息上贴了一下。 遵命,我的主人。 第57章 疯疯的许少爷 第二天, 安玉镜上课,许绥之泡吧。 许绥之喝着酒看着台上愈发火辣的表演,身旁几个世家少爷吵吵嚷嚷,一局还没完, 又挨着许绥之约下一局。许绥之神色淡淡没应声, 身边有人笑说:“许少不好约啊, 难不成是金屋里的小美人缠上了?” 许绥之也不介意,跟着笑几声:“想什么呢,你喜欢,我送你?” 这人连连摆手,赶紧表示自己对慕琤一点兴趣没有, 开玩笑,谁敢跟许绥之抢东西。 233这时突然冒出来:哎呀!忘记签合同了! 许绥之:什么合同? 233:你和主角受的, 那什么, 包养合同啊,里面还有一系列大尺度条款来着, 他不是给你做狗嘛,昨天我忘记提醒你了。 许绥之:……好羞耻又好麻烦, 能不能算了, 反正剧情点不是过了么。 233:不行!这在后期算主角一爽点来着,当你面撕掉并且砸你脸上狠狠报复你什么的…… 许绥之没办法了,只好表示找个机会后面补上一个。 他算了算安玉镜的下课时间, 打了个招呼回去了, 该走走主角攻的剧情了。 回去一打开门,没看见安玉镜, 反倒见着个最不想见的人,正站在落地窗前, 背对着他。 真是出师不利,许绥之恨不得退回酒吧,可估计这人已经知道他回来了,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玉玦哥。”安玉玦年纪比他大一岁,他又不肯按那破身份和安玉镜身边的人打交道,于是也就这样叫他。 安玉玦转过身,这位安家二少爷脸上表情比他哥丰富多了,他身处高位,脸上常年挂着抹笑,看上去很好打交道的样子,当然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他说:“小绥不会认错了。” 不就是和安玉镜结婚没多久时搞错了一次吗,这点事有必要记这么久?许绥之腹诽,安玉玦闲的无聊逗他玩来了?于是他没接茬,只假笑道:“换届选举快到了,玉玦哥怎么有空过来。” 安玉玦走近了点,笑意明显:“小绥不欢迎我?”许绥之躲开了他摸向自己脑袋的手,结果被人揪住了脸,“我只是以为玉玦哥最近会很忙……玉玦哥!” “不喜欢哥哥了?小时候明明总爱跟着哥哥跑。” “我才没有!” 安玉玦看着恼怒瞪视着他的许绥之,笑眯眯地哄人:“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我和我哥有点事要谈,他晚点回来,我就先过来了。” 许绥之揉揉脸,打过招呼就想上去了,懒得跟他虚与委蛇。安玉玦这人手段是一等一的狠戾恐怖,还全能冠上正当名头,被他盯上起码脱一层皮,许绥之无法无天惯了,都不得不对他客气两分。 “对了小绥,晚上跟哥哥一块儿吃饭吧。” 许绥之脚步一顿,上楼的速度更快了。他黑着脸想:这安玉玦算他哪门子哥哥!他一定要想办法溜出去! 安玉玦直到看不见许绥之了才收回目光,想着今天早上的事,脸上的笑淡了点。 ……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安玉镜收拾材料,一边回答几个上来问问题的学生。 “哥。”开门绕进来的男人是和安玉镜如出一辙的矜贵气度,身上的着装很低调得体,看着是刚从某个办公室出来。 安玉镜朝他点点头,“玉玦。”他和他这弟弟长相性格无一处相像,但骨子里的冷漠凉薄倒是相差无几,这方面看着倒像亲兄弟了。 “你怎么来了。” “和校长谈点事情,顺道来看看你。” 例行寒暄之后,两兄弟恢复了安静。慕琤这时候走过来跟安玉镜打招呼:“安老师,我今天去实验室报道,赵老师让我过来跟您取钥匙。” 安玉镜点点头,叫他过会儿去他办公室,慕琤便离开了,安玉镜的眼神并没有在他脖颈处的痕迹上多停留一瞬。 安玉玦突然问:“这学生是谁?”学校里科研方面硕果累累,特别是安玉镜负责的这个板块,有着专属的顶尖实验室,如果能进去那里,未来想去哪里发展都不是问题。 “我记得是叫慕琤。” 安玉玦看着安玉镜笑道:“长得很不错呢,成绩也很好吧,怪不得小绥喜欢,都把人放自己房子里住着了。脖子上那痕迹,啧啧。” 只是一瞬间,安玉镜冰刀似的眼神就刮过去了。 安玉玦举手做投降状,但脸上还是笑模样,“哎呀,我可没做什么,这事儿知道的人多了去了。”他把手放下来,眼里的神色一闪而过,“你最近有些放松了,要是不小心被钻了空子,连我都要生气了。” 安玉镜将摞好的教案在桌上敲整齐,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他已经将目光收回,重新恢复了平静,“我还不至于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转身离开前,平淡地说:“以你的身份,管得太宽了,没有下一次。” 安玉玦嘴角落下去一些,眼里的波澜片刻后才被掩盖。 …… 许绥之躺在床上转着手机,正盯着天花板出神呢,旁边的窗户就被敲了敲。 许绥之过去一打开,就看见了褚明净张狂邪肆的笑,“哥!”褚家二少爷从小到大都改不了对许绥之这股黏糊劲儿,许绥之有时候想是不是从前把人欺负狠了,褚明净对褚明空老老实实叫哥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他倒是嘴甜得不行。 许绥之今天第二次问:“你怎么来了?”这回他加了一句:“这是二楼,你怎么上来的。” 褚明净拽拽许绥之的手指,讨巧卖乖道:“我知道安玉玦那家伙来了,你肯定不愿意见他,我也讨厌,哥我带你出去玩吧!” 许绥之被逗笑了,“那我跟你一块儿爬下去?”褚明净又犹豫了,“不行,有点危险。” 许绥之却不管他,踩上窗沿作势要上去,“别废话,被安玉玦知道肯定麻烦死了,我跟着你,快点!” 褚明净拿他没办法,不放心也只能叮嘱道:“好吧……哥哥一定要小心啊。” 不就是爬个墙,许绥之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到最后褚明净先落了地,不过最后两三米,这人张开手还想要接他,许绥之撇嘴,避开他自己跳到了地上。 两人从后院小门溜了,径直坐上了褚明净的车。 褚明净看着很兴奋,给许绥之系安全带的时候还在笑:“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许绥之稀奇地看他两眼,问:“去哪里?” “赛车!”话音刚落,超跑绝尘而去。 车子一直开到了城郊盘山公路,许绥之下了车,看见了一群聚在一块儿的公子少爷,他兴致缺缺,只是跟着褚明净过去。 他们俩刚到,就立刻被人围上了。 “褚少,许少,来一局?” 褚明净就问:“行啊,押点什么?” “最近也没什么有意思的,十万起翻倍?” 褚明净去看许绥之,许绥之没表示,他不是很感兴趣。上次在夜店喝醉和慕琤大打出手的何家少爷也在,他看见许绥之,脸色不是很好看,也难怪,他最近不是很好过,想算账的人还被许绥之护着,这口气只能自己憋在心里,能不难受么。 他咬牙道:“你倒是殷勤,可许少哪里看得上这点钱,还不够博刚得的小美人一笑的。”他敢公开场合这样落许绥之面子,可见是气极了,同时也不是很聪明。 褚明净皱眉,就要开口,许绥之倒拉着他,淡淡道:“你们玩,我没开车来。” “这有什么,这儿车子多得很呢,许少有看得上眼的随便挑就是。” 何少见许绥之没反应,还有点愤愤,“看来小美人还是烈得很,不会伺候人,让许少不高兴了,都没兴致和咱们玩。”这话一出,周围没人敢作声,就是何少自己也心里一突,知道自己恐怕是过了。 主角受就是主角受,到哪里都这么吸睛。 褚明净脸色已经很不好看,要不是许绥之拽着他的手腕,他就要揍人了。许绥之笑了声,上前一步,“何少好兴致,最近倒是少见你了,听说在忙郊区那块地?” 他怎么知道的,何少心里一惊,他手上的生意能不能撑过这回,就指着这块地了。许绥之慢悠悠地说:“上次倒是让何少割爱了,没想到何少这么喜欢他。这样吧,我们来一局,你赢了,人给你,我赢了,你那块地给我,如何?” 何少睁大眼睛,许绥之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环顾一圈,指了辆车,“这是谁的?”有人跳出来,是一个眼生的小二代。许绥之摸摸口袋,掏出一个车钥匙扔给他,“跟你换。” 那小二代接住了,看了看手里的钥匙,知道是自己赚了,笑着答应了。 褚明净也跟着走:“我也凑个热闹。”还有几个人一看这情形,兴致勃勃加入了。何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已经被架上了,只能咬着牙上了车。 计时一开始,超跑瞬间完成了被改造到短到极致的加速过程,以恐怖的速度在都城以极度险峻和离谱车祸率闻名的盘山车道上狂飙。原本在半山腰上观赛的几个人纷纷惊诧地对望几眼:许少这开法,奔着玩命去的啊。 “完了完了。”比赛刚开始,给许绥之车的小二代就抓着头发,似乎看见了自己渺茫的前途——许绥之没事也就罢了,要是破了一点皮,几家太子爷的责难就算仅仅是波及,他也完了。 小二代快站不住了,他此刻只能绝望地对天祈祷,一边看着在后面穷追不舍的褚明净,希望他能止一止这祖宗的疯劲儿。 耳边原本应该充斥狂风呼啸的刺耳杂音,可许绥之这会儿却什么都听不到,是一片堪称荒芜的安静。前面就是急转下坡,即使是再求胜心切的赛车手,此时也应该降档刹车了,可许绥之没有,他看着难见前路的黑暗转角,继续用加无可加的速度往前冲。 许绥之脸上的表情要是被熟悉的人看见,就知道他十成是犯病了。 “哥——!”褚明净牙关战战,死死捏着方向盘的手上全是冷汗,眼睛都被惊慌失措淹没了。他妈的他真该死!明明知道许绥之心情不好,还硬要带他来这里,那些人也该死!难道不知道许绥之的身份,竟然那样怂恿他!要是许绥之出事了,那他…… 褚明净心里翻涌的所有情绪最后全都随着许绥之的动作化为恐惧,他后槽牙紧紧咬着,跟着许绥之加速。 “嚓碰——”尖锐的碰撞声响起,许绥之的车速度太快,转弯时还是擦到了防护栏,车身留下一道长而深的刮痕,看的后面的褚明净心惊肉跳,好在惊险过后,车子又回到了路中。 233突然冒出来:绥,你现在状态不太好,要不我帮你…… 许绥之脑子现在如同被屏蔽一般,理智丧失得相当可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233在说什么,但他说:我没事,马上就结束了。 第58章 被忽视着的爱 整个公路前端只能看见两辆车箭一般的流光, 后面的人早就被甩到了十万八千里。 褚明净再也按捺不住焦虑,在最后也是最危险的转弯之前,猛踩油门逼近许绥之。好在他这辆昂贵超跑素来以速度为主要卖点,竟然真的渐渐缩短了两车距离, 褚明净以刁钻的角度略微插入许绥之原定的车道里, 想将他直接逼停。 许绥之当然察觉了他的动作, 但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反应极快地做了几个调整,车尾一摆,就以极其诡异灵活的姿势挣脱了桎梏,冲过了转弯。 233:许绥之!不能再加速了!系统检测…… 许绥之打断了他:没事的。他嘴角抬起, 露了个以往从来没在许绥之脸上出现过的笑容。 他仍然没有减速的意思,这样恐怖的速度下调整角度和稳定注定不可兼得, 在转弯时他就再次重重擦过防护栏, 上了直道又连续几次撞上山壁,接连撞击之后终于恢复回来, 不过几秒就冲过了终点。 还没等观赛几人松口气,那辆被过于疯狂的车手驾驶的车因超高速刹车在车道不稳滑行旋转好几圈, 最后撞上了山壁才彻底不动了。 而那辆车废得一目了然。 褚明净几乎是滚下车的, 等他冲过去,手碰到了许绥之车门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 “哥……”褚明净抖着手打开了车门, 看见的是在变形车厢里撑着脸漠然看着前方的许绥之, 听见了开门的动静,那双点漆般黑沉眼珠微微转动, 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最后关头233还是出了手,不然许绥之最少也得断几根骨头, 眼下不明显的几处擦伤,已经算幸运到家了,太夸张了也不行,会被世界规则怀疑的。 “哥……你有没有事,是不是不舒服?”褚明净双目通红,脸色却惨白,立马就想去捞许绥之,被坐着的人拨开了手。 许绥之眼里没有多少光亮,长腿一跨,就下了车,看了眼那辆全是狰狞伤痕冒着黑烟的跑车,挑挑眉还没开口,褚明净就抢着说:“我会让人来收拾了,不玩了,你跟我回去吧。” 许绥之伸直手臂,手撑在他胸膛上,阻止了他急切的靠近的身体,许绥之勾唇,“我赢了,那赌约……” 他就这么在乎那块破地!还是……那个人?褚明净被吓得都快崩溃了,紧紧捏着他的手腕,一叠声地说:“给你给你,你要什么我都拿来给你,哥我求你,你跟我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许绥之看他半晌,笑道:“你这什么表情啊,至于么。”飞速下燃烧的肾上腺素让他情绪发泄得不错,这会儿眼睛里总算进了点亮光,“行了,我没事,到下面就行了,有人来接我。”他瞄了眼几十上百通未接电话的手机,刚才静音了没听见,现在也不打算理会,发了条消息就干脆地关了机,对褚明净说:“今晚的事别告诉人。” 这事儿当然是瞒不住的,褚明净清楚许绥之的意思,是叫自己别告诉安家的人他等会儿要去哪。 许绥之转过身,也不理会还抓着他的人,边走边说:“这车不能开了,坐你的,送我下去。” 褚明净被他拉着往前走,听了这话紧紧皱着眉头,这么晚了,许绥之不愿意跟他走,还要跟谁走?去哪里?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许绥之已经走到他车前,打开了副驾的门,偏头看着他笑了一声,只回了前半句:“一只小狗。”这种被迫半夜爬起来接人的折寿累活,当然要交给主角受了。 褚明净开下了山,另外几个少爷早就被他们抛在了脑后。何少也早就两股战战,恨不得躲这疯子远点儿,回去等着割肉送地了。明眼人都看出来褚明净心里正憋着口气,谁也不敢来触霉头,各顾各收拾完后走了。今晚这一遭他们也吓得不轻,赶紧回家求爷爷告奶奶好让那祖宗后面几尊大佛高抬贵手。 褚明净手指焦虑地点着,没过一会儿就要看一次许绥之露在外边的渗血伤口,“哥,你受伤了,让我带你回去吧,不去医院也行,我叫家庭医生来处理。求你了哥……”他见许绥之的受伤,心脏跟被一把火烧着了似的。 许绥之闭着眼,并不理会他。他不说话,褚明净除了干着急,也不敢擅自做多余的事,他不清楚现在许绥之现在是什么状态,这病犯起来是不能受刺激的。 在褚明净再也坐不住的时候,一辆车以极快的速度开过来,在他们旁边急刹,一个衣衫单薄的人影马上下车朝他们走来,最后停在了许绥之那一侧的车门,敲了敲车窗。 “小绥,我们回去了。”车门很快被这个人主动拉开,慕琤额头冒着汗,见到许绥之身上微乱的衣服和点点血迹,脸色难看得不行,只瞟过旁边的褚明净一瞬,伸手把人抱起来就走。 褚明净张张嘴,立刻就想喝止,但看着表情恹恹却没有拒绝的许绥之,最终还是没出声,沉默地看着他把人抱走了。 等那辆车再次疾驰而去,褚明净狠狠砸了下方向盘,他没有忽视慕琤脖颈间还没好全的暧昧痕迹,盯着车牌的眼神相当凶戾。 大半夜敞着衣领到处晃,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绕是褚明净玩咖履历厚得能出书,也少见这么不要脸的。他刚回国,不知道什么腌臢玩意儿,竟敢勾引到他哥头上去了。 慕琤车技比许绥之靠谱多了,车子开得快而稳,在红灯的间隙,他抓着许绥之还算干净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另一只撑着脸的手几乎全是细小伤口,他看了一眼眼睛就红了。外面都传许家小少爷天生带着的情绪病让他疯起来跟不要命没区别,眼下亲眼见了,才知道有多触目惊心。 他看着这个不知道珍惜自己的人,心里是一阵比一阵强烈的绞痛,嗓音一出口就沙哑:“怎么受了这么多伤啊,小绥……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不去。”许绥之靠窗闭着眼,回复得短促。 慕琤抿着唇,眉头紧得夹死人,他心下焦躁,神经质地抓着许绥之的手放到唇上贴着磨蹭,被许绥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挣脱了。 绿灯亮了,车子重新发动起来。 城郊到这里有段距离,许绥之靠着窗都快睡着的时候,车子才到了地方停下。慕琤轻手轻脚地帮他把安全带解了,把人一路抱上楼,许绥之微微睁眼,发现自己已经被很好地安置在了沙发上,慕琤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帮他上药。 动作很是小心,时不时还要吹吹气,问他疼不疼。许绥之平淡地看着他,感受到脑海里重新席卷而来的混沌黑暗,他本人一向情绪稳定得跟没有情绪似的,第一次感受到失去掌控的感觉,这既像思维和身体被强制分离,又像眼前大雾蒙蔽难辨方向。 很危险的状态,但他没有克制的意思,突然发难捏着慕琤的脸,冷声道:“去哪里了,来这么晚。”其实是正常时间,但他偏这么说。 慕琤乖顺地被他捏着,丝毫没有挣扎,轻声回道:“今天老师留了任务,所以在实验室待得晚了点,看到消息才过来的,对不起。”为了认错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许绥之面色很淡,只说:“道歉就算了?” 慕琤眼睫颤动一瞬,“少爷……我……”一副许绥之说什么就做什么的样子,配上这个称呼,活像忍气吞声的通房丫鬟。许绥之捏着让他偏头,看了眼他脖子上仍然触目惊心的痕迹,“安玉镜看见了?” 慕琤小小声地应了是,他以为自己搞砸了。刚想再次道歉,许绥之又问:“他有对你说什么?”慕琤愣了愣,还是回忆着说:“没有,安老师一开始好像没看见,只是后来在实验室里似乎有点不高兴。” 主角攻还是含蓄的,许绥之表示理解。他松开了手,慕琤就接着给他上药,上着上着,许绥之轻笑道:“小狗要得救了,高兴么。”他不应该说这话的,只是现在有点不清醒,很想作弄人。 慕琤手上控制不住地一重,许绥之就打翻了他手里的东西,不分轻重地掐上他的脖子。慕琤仍然没有反抗,看着许绥之的眼神深不可测。 他说:“我是属于主人的,没人能让我离开你。”许绥之歪歪头,他现在思绪的清明程度还不足以支撑他对这话进行完全的理解,只是下意识地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慕琤以为许绥之又要咬他了,抚摸着许绥之的脸安慰道:“等一下好不好,我们先上药。”他按了按许绥之的尖牙,笑容浅浅,“都是我不好,弄疼你了,等一下随你咬。” 说的好像他色中饿鬼似的,看这人倒挺乐在其中,受虐狂?许绥之甩开他的手指,呸了两声,嫌弃地松开了他的脖子。犯病的许少爷格外霸道,人逆着他不行,顺着他还要挑刺,他皱眉道:“你好像不怕我,你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 “少爷想对我做什么呢?”声音含笑,游刃有余。 许绥之盯了他一会儿,慢悠悠地说:“我要睡你,怕不怕呢?”他就不信主角还能接着装。 慕琤果然变了脸色,刚抓上药瓶的手收的很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绥之决定再接再厉,要不欺辱值上不去,把他手上的药瓶抽走随意丢在地上,抓着他的手腕就往卧室拖,“不是不怕?走啊。” 结果竟然没拖动,慕琤脸颊红红,低着声音说:“我……我先洗洗。” 许绥之挑眉,放开了他的手,慕琤便动作很快地进了浴室,不一会儿里面响起一阵慌乱的碰撞声和水声。 许绥之没再管他,慢悠悠踱进了卧室,里面被收拾得清爽干净,空气里是淡淡的香氛味。床头柜上放着几本专业书和笔记本电脑,他一点儿没有给人留隐私尊重的想法,拿起了电脑,他想看看主角攻受具体进行到哪一步了。 许绥之看着密码输入框,手指点了点,他懒得猜,直接折回了浴室,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听起来更慌乱了,不知道为什么,还发出一声痛呼,“唔!怎,怎么了?” 慕琤洗澡动作这么大?许绥之说:“电脑密码。” 慕琤很快反应过来,回复了一串数字,许绥之就回了卧室,输入了夜店那晚的日期,电脑显示解锁。许绥之笑了声,哈哈,卧薪尝胆? 过了好一会儿,慕琤才打开浴室门,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汽蒸的,原本只在脸颊的红晕往下蔓延到了脖颈。 “我洗干净了……”慕琤进了卧室,看见的就是床上穿着宽松家居服闲散靠在床头的许绥之,腿上放着他的电脑正看,头顶的蓬松发丝微乱,可能是换衣服弄得,不经意露出了一点在外面看不见的慵懒随性。 慕琤慢慢走过去,没再说话,不忍打扰什么似的,只是轻轻拂过这人的发顶。还是许绥之先开口:“这是什么?”屏幕调转,上面是复杂的代码。 慕琤只看了一眼,目光又放回许绥之脸上,“和几个朋友合作的小项目,最近准备产品上市。”他禁不住摸了摸许绥之腿上的布料,许绥之就说:“我随便拿了件换了。”“嗯。” 许绥之想了想,问:“你专业是这个?” “不是,自学试试的,如果成功了就会有笔收入。” 这么厉害啊,明明已经进实验室了,还有空做这些。“专心学习不就是了,急着赚钱做什么。” 慕琤没应,轻轻伏在许绥之的膝头,说出来会被笑话吧,有一只小狗想养他的主人。 许绥之看着屏幕的聊天界面,没看见安玉镜,反而有个人在最顶上,出现的频率很频繁,特别是今天,消息几乎刷屏,“师兄,我们都要投放市场了,本来好好的,突然卡我们审核!一下子下来好几个禁令文件。”“啊啊啊,那几个投资商又说不投了!”“师兄,这样下去,我们前期准备和投入算废了,我怀疑有人在搞我们啊!”……诸如此类的消息框密集,底下慕琤只简短回了一句:“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嗯?主角这么快就会受到阻碍吗,许绥之调开剧情看了眼,没看见这回事,被这样搞,明显是得罪人了。 慕琤压根不在乎许绥之在看什么,他用脸蹭蹭许绥之的膝盖,“要不要睡了?”许绥之还在想慕琤得罪了谁,不应该啊,他们现在不清不楚的关系人人皆知,再不济,还有主角攻呢,难道是那个何少贼心不死?他对剧情偏差有点疑惑,没留意慕琤的动作。 许绥之想了想,把电脑放了回去。慕琤以为要开始了,有些紧张地抿唇,就准备解衣服,结果被许绥之捏住下巴,打量一番,问道:“还差多少?” 慕琤动作一顿,眼神茫然,“什么?” “资金啊,不是缺投资?”下巴上的手改捏为挠,逗小狗似的。慕琤垂着眼,但许绥之很轻易地看清了他的神情,有一点挫败,有一点难过。排斥钱色交易么,真是幼稚得可爱,还很天真,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了。 许绥之没了耐心,“行了,我投了,多大点事儿,明天跟我的人对接,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了。” 慕琤还是低着头,不肯看人似的,许绥之不再废话,拎着他的衣领拽到了床上,压着他说:“好了,我付过钱了,该收报酬啦。”原意是想恐吓,盯着人笑得十分嚣张,端等着他挣扎反抗。 谁知这人猛地搂紧他的腰,许绥之被迫彻底倒在他身上,脖子下面这颗脑袋一会儿少爷一会儿主人地乱叫一通,闷声说的话根本听不清。 许绥之撞得眼冒金星,还摸不着头脑,一把推开了他,“够了闭嘴,吵死了。”他命令人熄灯,自顾自睡觉了,睡前狠狠威胁道:“你就在这里,敢走试试!”说要睡人就一定要睡。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后,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攀上了腰,滚烫的呼吸和眼泪落在了他的后颈。 许绥之做了一个关于藤蔓和毒蛇的梦。 第59章 暴怒发疯对峙 许绥之第二天是被一缕破窗而入的阳光照醒的, 他微微睁开眼,就看见坐在床边看着他的安玉镜,视线一斜,就看见被几个黑脸大汉扭押在地的慕琤。 他重新闭上眼睛, 慢悠悠翻了个身, 额头上就落下来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掌。 “小懒虫, 还不起床么?” 唉,又要上班了。许绥之伸手把安玉镜的手拿掉,额头感受到粗粝的布料,睁眼一看,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完好。 许绥之慢吞吞地撑起身子, 先是想这床不是很舒服,睡得他身上酸疼, 然后才打了个哈欠, 对安玉镜说:“你干嘛呢,我记得这是我家吧?” 安玉镜笑了一声, 声音越发清雅温和,可惜他一身暗色, 外面还披着件黑色西装外套, 是溅上血也看不出来的装束,往那一坐跟索命阎罗没区别,“家?小绥管这里叫做家?那我们住的地方呢?嗯?” 许绥之想了想, “你家?”不远处的慕琤猛地低头, 这人被死鱼一样按着,还笑得出来, 许绥之想,主角的心态总是出奇的好。 部队里出来的士官训练有素, 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面不改色,此时眼神都不禁有些游移。他们同情地瞄了眼慕琤:这年头找死的人是真多啊,敢挑拨安大少的心尖尖上的小爱人,勇气可嘉,就是不知道骨头够不够硬,能不能承受得住那滔天怒火。 果然安玉镜不笑了,双手铁钳一般捏着他的手臂,把许绥之禁锢在了床头,力度不容挣扎。 不过许绥之也没想挣扎就是了,现在就算安玉镜立刻给他一拳他也不奇怪,就听见他说:“小绥,你是真不怕我杀了他啊。” 天知道他早上进来,看见许绥之在床上被这个男人用那种姿势紧紧抱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士官们见到安大少恐怖的表情,都不用吩咐,就麻溜地用要把骨头掰折的力度将人拖下床,动作奇巧,一点儿没惊动旁边还睡着的许绥之。 杀谁?许绥之睡得懵懵的,终于反应过来他和慕琤的位置好像掉了个个儿,怎么真爱在地上跪着,他这个欺凌者倒躺在床上睡个自然醒?主角攻是不是说错台词了,许绥之谨慎地没有马上接话。 安玉镜看着眼神漠然的许绥之,偏过头搓了搓眼睛,再看回来的时候眼睛红了点,他呼出一口气,才问:“小绥真的是为了他飙车受伤?不,不会,是他教你不回家的,是不是?”他紧紧盯着许绥之的眼睛,“都是他引诱你的,是不是?”冰山试图镇定,但出现的裂痕还是暴露出底下沸腾的岩浆。 许绥之说是,慕琤就凉了,许绥之说不是,慕琤凉得更快,于是许绥之还是没说话。他不说话,安玉镜看上去已经帮他做了选择,他失态不过一瞬,很快调整回来,用平常的声音说:“小绥,你这次太沉迷了。”说着,安玉镜直起身,松开捏着许绥之的手,摸上了腰侧,如果许绥之没看错的话,那个黑色的硬物应该是把枪。 “安玉镜,好了,我开玩笑的。”许绥之握着他已经拿上枪的那侧手臂,跟着站到地上,“玩玩而已,你反应太过了。”这只手被他按着,就不再动了。 安玉镜低着头,“是吗。” “是啊。” “先穿鞋。” “……哦。” 许绥之趿拉着拖鞋,一边还攥着他的胳膊保持平衡,枪换了只手,这边的手托上许绥之的手肘,许绥之说:“我刚买,已经付了钱的。” 安玉镜不赞同地皱眉,“都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怎么还喜欢买些有的没的。” “他挺有意思的,反正我还没玩够呢,你不许插手了。”原本这些话应该是他和主角攻互相拽着衣领大打出手时说的,此刻情形却有些诡异,双方语气和剧本上的大不相同,但即使如此,该走的流程还是不能含糊。 安玉镜看他半晌,总算确认了什么似的,神色松动了些许,可他还是说:“要是我就要插手呢?” 许绥之不是很慌,他跟安玉镜打交道久了,在小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些省力讨巧的方法,于是他上前几步,搂着安玉镜的脖颈,拖着声音说:“哥哥……”安玉镜几乎立刻就笑出来了。 他把枪收回去,双手很轻松就圈住许绥之的腰,亲了口近在眼前的滑腻脸颊,不停地叹气,“好吧,好吧,哥哥知道了。”目的达成,许绥之马上就准备撤开距离,可是腰上的手纹丝不动,仍然搂的很紧。安玉镜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许绥之又凑近了些,手撑着他的胸膛,嘴巴轻轻贴了一下他的脸,这下手总算放开了。 “宝宝好乖。” 乖你个头,这么多人呢,真是丢面儿。许绥之皱眉躲开了还要摸他脑袋的手,提起放在床边的纸袋,走向浴室,纸袋里是送来的他要换的衣服。 许绥之从房间里出去了,安玉镜终于分了点目光给地上的人,他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慕琤嘴上贴着的胶带就被粗鲁地撕开了。 “我最清楚小绥的性子,小孩子贪玩,爱折腾人,但是不可能真的发生什么的。你要庆幸这一点,不然你已经是个死人了。”他看着慕琤的神情,如同谆谆教导不服管教的学生一般,“所以安分点,不要有多余的想法。” 慕琤被按着,只能仰视着他,但他神色沉静,不卑不亢,只说了一句:“他昨晚情绪不稳定,可能是发作了,记得提醒他吃药。” 安玉镜听了,正眼打量他一会儿,招招手,一份文件就被递到慕琤面前。 …… 等许绥之从浴室出来,已经不见慕琤的身影,那几个黑面大汉也让回去了,只剩坐在沙发上等他的安玉镜。许绥之问了一嘴,安玉镜就说:“今天不是周末,慕同学还是要上课的。” “那你怎么不去。” “今天没我的课。”安玉镜站起身,检查许绥之的伤口有没有被打湿,好在包扎材料防水,看着依旧完好。“说起来这房子的位置确实不错,他应该还能赶上第二节课。” 可不是么,就是做这个用的,他就说很顺路吧,唯一的遗憾是没把这家伙一起送走。 “好了,我们回家吧。”安玉镜牵上许绥之的手,带他出了门,下面的车早就在等了。 直到最后,罪魁祸首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 “慕师兄,可以帮我看一下这个数据吗?”一个短发圆脸女孩站在慕琤旁边,递给他一份实验报告。女孩叫袁娅泽,也是那天许绥之看见的频繁出现在慕琤消息聊天界面的人,慕琤的项目合作伙伴之一。 “嗯。”慕琤接了过来,看起了报告,袁娅泽一晃眼,看见不远处几个人没有专注于手上的实验,反而看着这边指指点点,间或还模糊出现一两声慕琤的名字,特别是那个总单方面和慕琤不对付的江凯,说着说着发出嘲讽的笑声。 袁娅泽忍不了,走过去几步扬声道:“你们实验都做完了?这么有空在背后议论别人,有什么意见有本事去跟安老师说。” 江凯听了更加不屑,故意加大声音对着慕琤说:“行啊,要是安老师知道我们实验室里有不知羞耻被包养的家伙,估计把他踢出去都是便宜他了。” 袁娅泽哪里看不出他的暗指,顿时气坏了,“你说谁呢!你有凭据吗就在这里胡说!” “凭据嘛,人人皆知啊,你不是最清楚么,最近给你们项目投钱的人,难道不是姓许?” “你!”确实是许少投资的不错,但谁说慕师兄就一定是被包养的呢?这个江凯平时就带着一帮人排挤慕琤,最近公布的业内大拿带领的新项目名单又只有慕琤在上面,他更是眼红嫉妒,背后不知道给人泼了多少脏水。 袁娅泽有些担忧地看向慕琤,怕他真被这些话影响到。她是多虑了,慕琤看着像压根没听见这边的争执,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发现了报告里的问题,抬手让袁娅泽回来。 袁娅泽最后狠狠瞪了一眼江凯,走了回去,身后的江凯没刺激到人,还不肯罢休,讥笑道:“谁不知道那个许家少爷不务正业只知道花天酒地,是出了名的荒唐,跟他扯上关系除了那档子事儿——” “啊!慕师兄!” 江凯话都没说完,慕琤狠戾的拳头就已经砸到他脸上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看起来不管遇到什么事,即使被诋毁都平静从容的慕琤会突然发难,一时间谁也没反应过来,等终于有人惊醒尖叫的时候,江凯已经失去了还手能力。 “你还没有资格这样说他。”慕琤仍然不打算停止,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凌虐。 “慕师兄,别打了!再打要出事了!”袁娅泽看状况不对,赶紧上前去拉,有人惊恐地冲出去找负责老师,慕琤疯了似的,几个人都拉不开,拳拳到肉的击打声让人直发怵。 等到安玉镜强行把慕琤制住扯开时,江凯已经面容模糊,彻底晕死过去了。慕琤神情恍惚,拳头上脸上都溅着血,看着竟然比江凯好不了多少。 安玉镜盯着慕琤的神情很冷,“实验室斗殴,记过。自己回家反省一个星期,冷静了再回来。” 两个人架着不省人事的江凯,愤恨地看着慕琤,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安老师,他把人打成这样!那江凯……” “带医院去,医药费挂慕琤头上。”前因后果早就有人争着告诉他了,于是他补了一句:“等他好点了,告诉他不用再来了。” “什,什么……安老师,这不公平!” 安玉镜无机质的眼神落到不可置信的人身上,平淡地说:“诽谤侮辱,寻衅滋事,这里不需要这样品行的学生。你要是对我的处置有意见,可以去投诉我,也可以自行退出。” 被看着的人表情变了,咽咽口水不敢再说话,跟人合力把江凯送上救护车去了。 “哼!活该!”袁娅泽很是痛快,冲着他们那伙人还想说什么,被慕琤拉住了,“娅泽,你先回去吧。” “师兄……”袁娅泽担心地看了眼慕琤,又瞄瞄安玉镜,看出他们两个还有话说,于是安静地先离开了。 两个人站了会儿,慕琤低着头,脸上神情晦暗,但还是找回了理智,先开口道:“谢谢安老师,是我冲动了,我会回去反省的。”安玉镜冷声道:“不用谢我,谢谢小绥吧。还有我想让你反省的不是冲动,是愚蠢,有一百种置人死地的方法,你偏偏选择最蠢的同归于尽。” “我没有发现你有任何值得小绥高看一眼的长处,你甚至不能让我感到威胁。”安玉镜不再多看他,转身离开了。 慕琤留在原地,紧紧攒着拳,血液沿着指缝滑落在地。 …… 许绥之进门,看见了慕琤包着绷带的手和嘴角的擦伤,纳罕地说:“哟,打架了?” 原本是记挂着合同的事,让233把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拿出来准备,但233说合同已经跟主角攻签好了,许绥之有些惊讶,顺道来看看,没想到见到这好学生打架的稀罕事。 慕琤抿唇垂下眼,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许绥之也就随口问一句,没有真要关心的意思,只是略微可惜地咂嘴:“不是说新学了按摩手法,我还想试试呢,看来只能下次了。” 他正要转身,慕琤却拉住了他的衣角,轻声道:“我没关系的,我可以做……” “好吧。”许绥之见他执着,也不纠结,跟着他进了卧室。他才不客气,直接仰倒在床上,发现床垫换过了,被褥也更加柔软,慕琤如他所说,准备得周全。 慕琤的动作轻柔地帮他脱了鞋,有些热意的手掌覆上了他的小腿。力度适中,许绥之心下满意,惬意地眯眯眼睛,但他没忘记正事,便问道:“安玉镜早上跟你说什么了?”他想着应该也就是那会儿了。 果然慕琤很快回答:“老师说,除了那种事,其他的都随你高兴。” “还有吗?” “还让我伺候的时候小心点……让我看着你别喝太多,出了事要给他报备。”唯一一点吩咐也被他抖得干干净净。 “还签合同了?” “嗯。” 那就和剧情对上了。 许绥之放松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闻言只哼笑一声:“安玉镜倒是放心你。”孤男寡男时不时共处一室的,也不怕他真对主角受起心思。 慕琤低眉敛目地给他按摩着小腿,没说话。他心想,与其说安玉镜是放心我,不如说是放心你,他知道你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轻易就得到的东西,反而会让这个人厌倦得更快。他要是安玉镜,也会这么做的。 第60章 京圈混世魔王 过了段时间, 换届结果出来了,安家更上一层楼,看这样子再过几年,隐隐有要登顶的趋势。许绥之的父亲许庭屿倒是想逐渐退下来悠闲养老了, 许绥之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这和剧情基本一致。 可能时间正好, 安景山提议两家人回景德园一块儿吃个饭。景德园的房子不能购买,住里边的人物通常只能在新闻里见到,他们几个小时候就是在这度过的,几家的房子左邻右舍的,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交情。 吃饭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 许少再混不吝不情愿,对他这位话落地上要震倒一片人的威严老丈人的安排也只能谨听遵命。何况他爸妈也在, 许绥之想到自己最近做过的事情, 苦恼地抓抓头发。 小少爷很爱面子,他倒是不怕人, 他怕尴尬!而且剧情后期安玉镜父母对慕琤态度十分和蔼,毕竟主角光环在那里, 万一他这泰山老丈人看不过眼他欺负人, 坏他计划怎么办。 此刻他已经和安玉镜坐上车,车子朝着景德园平稳驶去,无路可退。 安玉镜表情很淡, 感觉到许绥之频频看他, 眉头微微抬高,看起来有些惊讶和疑惑, 问他:“怎么了?” 许绥之总不能说他很紧张吧,虽然确实是这样就是了, 他皱皱鼻子,眉头也是皱着的,无意识露出几分少年时期才有的稚态。安玉镜注意到了,手指动了动,他起了些很令人期待的猜想。 果然许绥之慢吞吞地朝他挪动靠近,把手挤进他的手和腿之间的缝隙里,很不好意思似的脸红了点,却没有松开,声音轻轻地说:“哥哥,你要保护我。”小少爷底气不足,见安玉镜只是看着他不说话,神情莫测,看不出在想什么,只好将头也靠在他的肩上,简直要躲人怀里去了,“你听见没啊……哥哥,好不好嘛。” 太天真了,他的宝贝被保护得完全没有感知危机的能力。安玉镜紧紧攥着许绥之挤过来的手,另一只手揉弄着许绥之软弹的面颊,手指逐渐往上,徘徊在形状优美的眼睛周围,许绥之就不适应地眼睫颤动。 看吧,被欺负了也只能依附着他。 安玉镜眼里的墨色翻涌,他收回手,刮了刮许绥之的鼻子,笑声低低的:“小霸王也就这个时候嘴甜。”他视线往下,看到了花瓣颜色的唇瓣抿起隐忍的弧度,“机会难得,我尝尝。”只盯了一小会儿,就渴的不行。 许绥之震惊地睁大眼,唇舌被迫受着侵入和压迫,安玉镜用的力气很大,他偶尔无力的推拒和呜咽会让这个人眼睛更黑,吸咬的力度让他舌根发麻,这种麻痒蔓延至全身,让他被迫泄力靠在安玉镜身上。 许绥之很快受不了了,他虚着眼睛视线偏移,还好还好,车里的隔板升起来了,至于是什么时候升起来的,他想不起来,不过很快他也没工夫想了,因为身上的人不满于他的分神,捧着他的脸纠缠得让他颤抖半垂的眼睛里不断溢出涟涟水色。 小少爷有求于人,忍气吞声受了,但即使如此,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安玉镜脸上还是多了个明显的巴掌印。比这巴掌印还红的是许绥之的眼尾和嘴巴,安玉镜帮他整理衣服和头发,让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牵着他进了这个独栋小楼房。 一进去,就看见客厅里已经坐了几个人,安景山坐在中间的沙发上,左侧沙发是许庭屿,右侧是安玉玦,几人正喝茶谈天,两个长辈见到他们来了,脸上都露出笑容。 安玉镜牵着许绥之打招呼:“父亲。”许绥之也走到许庭屿面前喊了声:“爸爸。”许庭屿好一段时间没见儿子,想的不行,当下拉着许绥之的手让他坐在身边絮絮叨叨说话,许绥之没见到他妈,问了一嘴,许庭屿说:“你妈跟你姜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去了。” 许绥之屁股还没坐热,安景山就招呼他过去,许庭屿不高兴道:“你自己两个儿子坐这儿呢,总惦记着我的儿子做什么。”安景山回一句:“什么你的我的,小绥难道不也是我们安家的孩子?”许庭屿没好气哼了一声,喝口茶不说话了。 许绥之起身过去,看见安玉玦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登时很不放心,特意绕了一圈,凑人耳边按着声音说:“玉玦哥!你不许告密啊!”安玉玦笑容更甚,这位在官场上八面玲珑的人精此刻露出相当刻意的困惑神情,“嗯?小绥原来有秘密吗?” “玉玦哥!”他是什么意思,许绥之观察着他的神色,不禁深想几分,难道那些事早就被几个长辈知道了? 安玉镜这时扣上茶盖,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瞥了一眼安玉玦,开口道:“玉玦,别捉弄他。” 安玉玦脸上的笑收了点,伸手捏捏许绥之的脸,还想说点什么,就传来安景山的声音:“小绥在和玉玦说什么悄悄话呢,这么开心,是不是想你玉玦哥了?” 许绥之只好直起身子过去,坐到安景山身边,卖乖道:“才没有,我想伯父了。”安景山顿时爽朗地笑出来,拍拍他的背,旁边的许庭屿又重重哼了一声。 安景山就开始谈一些生活上的事,许绥之乖乖巧巧地坐着,偶有问话,也乖乖巧巧地答了。许少生活作风可并不优良,能如实汇报的事少得可怜,期间有些惊险时刻,许绥之本就提心吊胆,偏偏安玉玦这家伙不怀好意,装作不经意地话题引过去,惹得许绥之不停地瞪他。 “玉玦哥!”许绥之拼命使眼色。 “小绥眼睛不舒服?怎么总冲我眨眼。” “咳咳咳!没,咳,有咳啊……!”许绥之简直想锤他!被茶水呛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倒是把几个人都逗笑了,两人你来我往的样子看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许庭屿无奈叹气,安景山哈哈大笑,摸了摸许绥之的头,“小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这股机灵劲儿一点都没变。” 许庭屿叹气道:“小时候就顽皮,长大了更是管不住。” 安景山倒是说:“从前就想着要是小绥是我家的小孩就好了,现在果真到我家来了,哈哈哈哈哈。” 许父借着喝茶的动作重重呼出一口气,不痛快地想这老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之前就说了!不应该让小绥这么早结婚的! 又聊了一会儿,安景山就放人出去透气了,估摸着他和其他几个人还有些正事要说。许绥之站在庭院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本不过按剧情行事,逻辑上来说用不着他想这么多,但实际体验下来威压还是难以忽视,在这些人面前,自己这点微末道行根本不够看的。 许绥之踢踢草看看花,还没等他多发会儿呆,就看见安玉玦也从后面绕过来,惊讶地说哎呀好巧,脸上的装模作样毫不掩饰。 许绥之看见他就生气,后退几步,“玉玦哥,你做什么要害我!” 安玉玦笑得败絮尽显:“我怎么害小绥了?”一边不动声色地拉近距离。 “你明明……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是夜店视频那件事,还是包养学生那件事?” 他果然早就一清二楚! 许绥之赶紧去捂他的嘴,“你!你别说了!”安玉玦趁机连着他的手臂一块儿制住,紧紧箍在怀里。许绥之被勒得动弹不得,呜呜大叫:“安玉玦!你放开我!” “哈哈!让哥哥抱一下,哥哥就不说出去。” 就在这时,安玉玦肩上按上了一只手,这只手的主人声线冷沉,警告道:“安玉玦,够了。” “怀念一下从前嘛,你真没意思。”安玉玦瞄了眼煞风景的人,悻悻松开手。 许绥之一下子跳出来,躲在安玉镜身后冲他做鬼脸。“小鬼头!”安玉玦又作势要抓他。 许绥之见他来真的,直接跑出去越过马路,一溜烟跑到褚家院子前头,原本只顾着躲人,没想到正好碰见褚家两兄弟从里面出来。褚家到了这一辈,褚明空已经从商,褚明净刚留学回来,路子还没定,他自己倒是说过也想创业,褚家长辈当然不许,这回看褚明净脸色恹恹,估计是被叫回来听训的。 这回是真的巧,许绥之毫不犹豫地绕到褚明净身后,让人帮他挡。 褚明净看见许绥之眼睛一亮,又看见后头跟着的安玉玦,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长臂一伸就护住了人,朝安玉玦奚落道:“玉玦哥,你都多大了,还玩抓人,幼不幼稚啊。”许绥之帮腔:“就是就是!” 安玉玦眯眼盯他:“褚明净!你有种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有本事来抓我啊!” “我看你是太久没见识过我的厉害了!” 三人从那个院子又追回这个院子,褚明空也跟着慢慢踱步过来,见到安玉镜,互相点了点头。 安玉镜和褚明空两个大哥一个插着兜,一个抱着手站着看他们闹,许绥之有时经过快摔倒就捞一把,其他两个家伙爱咋咋。 许绥之看着他们缠斗的样子快活大笑,他嘲笑得很放肆,两人见了,互看一眼,都要来抓他。这下许绥之受不了了,直接跳到安玉镜背上喊:“我不想理你们了,我不玩了!” “跟以前一样耍赖,下来吧你!” “明明是你们作弊!” 褚明净和安玉玦要把他扒拉下来,许绥之紧紧搂着人闭着眼睛喊:“哥哥!哥哥救我!他们都欺负我!”安玉镜托着人轻巧避开了。 许绥之仿佛厉害的人是自己似的,得意地哼哼,在安玉镜脸上吧唧一口,“哥哥好棒!喜欢哥哥!”安玉镜掂了掂他,笑意深浓。 安玉玦被妨碍着没抓到人,还看见这一幕,眼红非常,笑得咬牙切齿:“叫你哪个好哥哥呢,哥哥就在这里呀,小绥过来,哥哥抱你。” 褚明净顿时被他恶心到了,“我呸!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褚明空也冷笑道:“安玉玦,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果然很无敌。” “褚明空!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褚明净也要过去凑一脚,同时给两个人落井下石。 这一下午几个人都忘记了身份和矜持,仿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的童年时代,玩闹得痛快淋漓,最后还得爸妈喊吃饭。 安家妈妈姜云毓是南方富商的女儿,操着一口吴侬软语招呼着:“小空小净,也进来吃饭呀。” 褚明空看看时间,拉过褚明净,“不了伯母,我们和父亲还有事要谈,下次一定登门拜访。” 姜云毓捂嘴笑道:“好的呀好的呀,下次让小绥把你们都带过来玩。” 褚明净一下子蔫了,几步过去拉着许绥之依依不舍,“哥,我过几天就来找你。” 许绥之点点头,他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进了屋,安景山看着周身乱糟糟的安玉玦,生气骂道:“你看看你自己!多大个人了,不像话!”安玉玦头脸上还有打闹的热气,闻言缩缩脖子,立定了。 安景山又去指安玉镜,“还有你,做大哥的,也不带个好头。” “是我的错,父亲。” 许庭屿看着脸颊红扑扑头发乱蓬蓬,还眼珠子乱转的许绥之,张了两次嘴还是骂不出来,转而去劝好友:“哎呀,算了算了,孩子们难得凑一块儿,开心嘛!吃饭,来,吃饭吃饭。” 姜云毓和宋知也分别在劝,安景山才熄了火,没好气地叫收拾好了坐下。这情景,还真是跟从前分毫不差。 60-70 第61章 阴暗滋生报复 等吃完饭回了家, 许绥之在温暖的灯光下整个人瘫在柔软的沙发上,摸摸鼓起来的肚子。唔,好像吃的有点多……还没多想一会儿,一只温热的手就接替了给他揉肚子的工作, 力度轻柔恰当, 许绥之舒服得眯眼享受着。 过了一会儿, 听见旁边的人说:“我有个新项目比较忙,最近会晚一点儿回家,你要乖乖吃饭,不许总跟着那些人喝酒胡闹了,听见没。” 不就是跟主角受一块儿的新项目嘛, 忙着忙着这对狗男男就勾搭上了,他当然知道了。许绥之还是没睁眼, 学着他妈妈的口吻整蛊似的回他:“知道啦, 小镜。” 揉着肚子的手微一停顿又接着动作,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没大没小。” 许绥之不管他,懒洋洋地靠着, 回房间睡觉都是人抱着去的。 安玉镜确实忙起来了, 除了更加频繁的电话视频联系,整天也不见个人影,在实验室待到很晚才回来。许绥之偶尔半梦半醒间会感受到混着水汽的身体靠近着搂紧他, 脸颊贴上一个有沐浴清香的唇瓣, 通常则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他已经睡着了。 不过安玉镜不在, 没人能管得了他,许绥之更加大大的自由, 不过在家老实几天,又跟着狐朋狗友吃喝玩乐了。这不,许绥之这会儿就正在震耳欲聋的夜店包间里喝下一杯游戏输了的罚酒,顺手挂断一个安玉镜的电话。 “小绥家里又催了?这才出来多久呢,不过安大少打来的,咱们也不敢留人啊,要不今天就算了……” 许绥之推开他凑近的脸,笑骂道:“少贫,他能管得了我?你刚才那杯喝了没,想逃酒直说。” 这个看着放浪形骸的世家少爷被他推开,反而笑了,偏头灌下一杯酒,又去搂着许绥之说话:“我哪里敢逃许少的酒……”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侧的人推开了,“小绥别管他,这局还没结束呢,要是你又输了,罚酒让那个妹妹给你喂好不好啊。” 许绥之踹他一脚,“一边儿去,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 许绥之被一群人围着灌得头脑发昏,他们家世没差到哪去,和他玩得最相熟,可没有那么多顾忌。这些可恶的家伙一看就是故意的,许绥之刚脱力地靠上沙发,就又有人来搂他,笑声近得好像就在耳边,“许少这就不行了?是不是在家里乖乖听话久了,退步不小啊……”许绥之被扯得不得不倒在他身上。 敢说他不行?!许绥之正要发火,就听见233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主角受被暗算的剧情点到了!主角攻却还在实验室,本来应该送他回家的啊…… 许绥之迷迷糊糊的:哦……那我给安玉镜打个电话好了…… 他勉强推开人,捞起手机一看,不知道是不是被来电轰炸得,没电关机了。 许绥之登时咂舌一声,皱起眉头站起来,身边静了一瞬,马上有人跟着起身揽上他有些摇晃的身子,问:“怎么了?不舒服?我叫人……” 233给他兑了颗解酒药,许绥之这才总算好了点,恢复了力气,拎上外套把人推开,“突然有点事,你们玩,我先走了。”他走得干脆,等人反应过来,许绥之早就已经出门了。 …… “江凯,你确定……”一道忧心忡忡的声音响起,被叫住的人脑袋上还包着纱布,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满是愤恨,咬牙道:“废话!这家伙把我打得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还害我被赶出了实验室!我他妈这次不把他弄死……”他盯着前面一个巷子口,扣弄着手机,接了电话,“对,就是他……你不用管,我翻倍给你!就按我说的做!……” 江凯泄出一声狞笑,不就是靠卖身上位的玩意儿,看他被玩脏了,谁还会护着他! 慕琤被逼到暗巷里,前面堵着几个一身横肉的壮汉,其中一个挂了电话,冲他说:“没办法啊同学,你条件确实不错,但我老板不同意,别怪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嘛。” 慕琤脸上被光线和阴影分割,神情看不完整。像是没看见不怀好意朝他走近的人似的,他站得很直,袖口里滑出一截刀尖。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 等许绥之马不停蹄地赶到,巷子里是几具横七竖八不知生死的人形物体,血流满了整整半条巷子,侧面的墙上靠坐着一个人,他低着头,似乎也失去了意识。 许绥之被这场景震住了,残留的醉意都去了七八分,傻子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赶紧过去看慕琤情况,一边对233说:主角受别是出事了吧? 他为了省时间没去叫安玉镜,直接过来了。 233:还好,就是受了点伤,没啥事儿,地上的这几个才是出事了。 许绥之看了看地上人的体型:他这么猛的吗……一会儿别打我吧?他自问也算没少欺负人。 233:那我帮你把他弄晕? 许绥之:……我怎么觉得他已经晕了。 可惜他猜错了,他将将靠近,伸出去的手还没放人脸上,就被大的出奇的力道攥住了手腕,视线移动,就对上了一双暗沉无光的眼睛。 许绥之看见他捏着刀的手动了,抢先按住他的手,开口道:“是我,别怕,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了。” 他让233给他手机充个电,慕琤这情况看着实在不好。 这双暗沉沉的眼睛看了他好半晌,终于认出了人似的,瞳孔收缩,突然流出两行泪来,“许绥之……你来救我了……” 许绥之没想到他突然搞这一出,有点慌张地给他抹眼泪。慕琤却猛地扑在他怀里,闷着声音呜咽,不停地叫他名字。许绥之知道他肯定受刺激了,尽量轻柔地说:“我来了,我来了,别怕,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慕琤说:“有事,有,有人……他摸我,我躺在床上,他半夜进来了。”他紧紧攥着许绥之的衣服,“他叫我别动,他想脱我的衣服,我吓到了,我把他踹了下去,他爬起来,打我,骂我长着婊/子脸,和我妈妈……” “他把我按在床上……”慕琤还想接着说,许绥之却轻轻捂住了他的嘴,他把慕琤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轻声说:“好了,我知道了,乖,只要告诉我,是谁?” 慕琤紧紧依靠着他,颤抖地抽噎:“姑……姑父……妈妈车祸……我去了,姑姑家,住……” 许绥之看着233调出来的地址,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好,别怕,我们休息一会儿好不好?跟我去车上。” 许绥之把慕琤搂上了车,他甫一出巷子,几个黑衣人立刻进去处理里面的狼藉。慕琤上了车,还是在不停地发抖,许绥之任他靠着,手顺着他的腰背安抚,人哭着又要陷入梦魇了,就轻轻喊他的名字让他回神。 过了许久,怀里的人才渐渐安静下来,许绥之帮他擦掉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和脸上的水痕,掌着他的脸说:“我帮你摆脱这个噩梦,好不好?” 慕琤愣愣地看着他,许绥之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吩咐司机开车。 随着车子越开越近,慕琤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街景,深入骨髓的恶心厌恶席卷而来,惨白着脸去看许绥之,许绥之也在这时看清了外面的情况,捏了捏他的手,等车停下来,车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慕琤有些发抖,低着头坐着一动不肯动,但是许绥之牵着他,他就跟着下车了。 这里是一幢公寓的背面,四下黑暗的空地上只有微弱的路灯照得勉强视物,现在这里少说也围着十几个人,一水的黑衣,和刚才进小巷的人相同的装束。 许绥之过来,人圈就散开了,露出了中间被强制按跪在地上的臃肿中年人,许绥之还没说要对他做什么,他现在还虚张声势地叫喊着,要人放开他,不然他一定会报警。 许绥之松开慕琤,走上前去,低着头看着这个人,淡声道:“放开你可以,我只要你做一件事,跪着给他道歉,我就放你回家。” “你是什么东西!这样是犯法的!还要老子道歉,道什么……” 他看见了许绥之身后的人,整张脸顿时扭曲起来,“是你!你竟敢找人来堵我!果然跟你那个贱人妈一样会找麻烦,克死了你爸……”他话还没说完,许绥之就发狠地踹上了他的肚子,这一脚很重,他被人制着动弹不得,生生受了,痉挛着一口浊液吐出,溅到前面的地上。 许绥之看着他抽搐,“我不喜欢废话,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愤怒与恐惧同时爆发在这人心里爆发,他大叫着,一边求饶,一边诅咒。许绥之叫人抓着他的头发抬起头,让他看清身后的慕琤,“还记得呢,是吗,也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吧?” “婊,子……用这张脸勾引人,来害我……我呸……不就是给人睡的吗,装什么呢……” 许绥之叹了口气,又狠狠地朝他心窝踹了一脚,黑衣人眼疾手快地堵住他凄厉的惨叫声。许绥之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把手表摘下来套在手指上,随即雨点般地狠戾拳头就落到了蜷缩的人的头脸和身上,被打的人嘴堵着,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等慕琤抱着许绥之的腰把他拖开的时候,人已经快没有呼吸了。 许绥之呼出口气,“别担心,我给他留了口气。”他接过一个黑衣人递来的带勾铁棍,“这样,被阉的时候才有感觉。” 地上的这团肉听了开始颤动,喉咙里发出嘶鸣,被血糊住的眼球快爆开似的红,身体流出来的所有液体都带着血。许绥之看了他的反应,叫人把他嘴里的布取了,提着棍子一步一步走过去,“应该叫不出来了,不用堵着,我看看这么硬的嘴用棍子能不能打烂。” “对,不……起,嗬……对不,起,是我该死……慕……我是……畜生,求求你,求求……我错了,我,错了……啊——” 棍子挥落,铁钩扎进了他的大腿,血流如注,这人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就快晕死过去。 慕琤握住了许绥之的手腕,“太脏了,很恶心,你不要动了,别让这种东西脏了你的手。” “好吧。”许绥之把沾着血的手套摘下来,将东西全都扔在地上,偏头吩咐道:“你们处理了,记得废他的时候人要是醒着的。” 定制西装在完美地包裹身体的前提下,留足了供他行动的空间,因着款式休闲,更是舒适自如,这一套大动作的活动下来,几乎都没出现什么褶皱,跟不曾动手一般体面合度。慕琤帮他重新扣好了袖扣,许绥之掸了掸,确认没被弄脏,就牵着人走了。 等重新坐到了车上,慕琤轻轻揉捏着这只牵着他微微颤抖的手,他让司机开车,放轻动作将闭眼靠窗的许绥之搂抱到了怀里。 他知道许绥之的病发作了。 第62章 发病失控放纵 事实正是如此, 酒精和暴力催生的黑暗情绪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和迅速,从刚才还在揍人的时候就已经萦绕遮蔽住了他的理智,因此许绥之才会差点没有控制好分寸直接把人打死,又想亲自动手废了他。 从坐上车开始, 许绥之已经彻底感知不到外界的变化, 他不知道自己被送到了慕琤的住处, 不知道慕琤抱着他上了楼把他安置在床上,正要打开灯给他擦拭脸和手。 慕琤没有成功开灯,因为许绥之正扣着他的脖子往床上按,黑沉沉的眼珠里是一片迷雾,“就是被那样的人欺负过吗?好没用的狗狗……”这就是丧失理智的感觉吗, 真是危险……又奇妙。他控制不住地收紧手掌,掌心下生机勃勃的跳动和随着他的力度而产生的颤抖让他立刻就产生了浓烈的破坏欲。 时机实在正正好, 既救了人, 又用极端的暴力场面吓唬了他,现在慕琤正不知道怎么害怕吧?再趁机揭他伤疤把人强迫欺辱一番, 他在慕琤心里的形象应该就和那些家伙没什么两样了。这样立住了人设,还能同时过两个剧情点, 简直一石二鸟。 慕琤露出来的皮肤全红了, 像刚从蒸笼里拿出来似的,还散发着腾腾热气,他看着压在他身上的人, 脑子里的迷恋和爱慕混成了一团浆糊, 看着比许绥之还迷乱,不住喃喃道:“唔, 主人……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没有被弄脏的……” 刚才他被许绥之捂住嘴, 没说出来剩下的话,他想告诉这个人的是他很早之前就学会在身上藏武器了,那天晚上他被按住时捅了那个人渣一刀,很快就被赶出了门。 “我是干净的,所以……”请放心享用我。 许绥之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耳边一阵嗡鸣,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真不妙,身体快控制不住了,要速战速决了啊。 他总算放过了脆弱的脖颈,伸出手指探上了这人异常柔软的唇瓣,刚揉搓一下,唇瓣就自己张开了,许绥之的手指伸了进去,意料之中的,这个动作让身下的人产生了剧烈的反应,“所以我这样对你,也会让你感到恶心吗?” 这人眼睛猛然睁大,脑袋动了动,艰难地想要做出什么反应,可惜最柔软的唇舌被人制住,他动弹不得,连说话的权利也被剥夺,只能发出剧烈的喘气声和偶尔微弱的呜咽声。 许绥之撸了把头发,打理得极好的发丝乱了些许,在额前落下几缕,往日里秾丽冷漠的面容如今被昏暗的光线和混乱的情形模糊得像位恣睢暴君,让人甘愿臣服,又想求他垂怜。 许绥之眼前被逐渐盖上了一层黑雾,清醒思绪彻底离家出走,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手指已经捅到了一个怎样深的地步,听到人控制不住地干呕,以为他确实是被恶心到了,许绥之恶劣地勾唇,“恶心也没关系,我还是会这样对你,你又要怎么办呢……哈哈,怎么反应这么大,就这么生气么?” 不是的,不是的!怎么会恶心呢?明明是相似的被强迫对待,他的噩梦却逐渐离他远去,彻底消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许绥之的面容身影,慕琤陷入新的幻梦中,心脏又酸又涨,几乎要冲破胸腔,他献祭般完全打开自己,让许绥之能够随意攻城略地,希望这样可以让身上的人感受到他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激烈情感,青涩懵懂有之,肮脏僭越有之,唯独和他口中的恶心排斥无关。 这个人是来拯救他的,他想,这个人确实是来拯救他的。他的主人,他的小少爷,他的许绥之,这样明亮,这样善良的人,神明一般的,降落到了他的世界里,正在注视着他呢。 但是还不够,他舌尖主动包裹住嘴里细腻光滑的皮肉,忍下犬齿愈演愈烈的啃咬冲动。对啊,现在只有他和他不清醒的主人,多么完美的时机!只需要适当诱导哄骗……他就可以让高高在上的神祇和他共同沉沦,让他的主人……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慕琤兴奋得两眼发红,唇边泄出一点疯狂扭曲的笑意。他像最狂热的赌徒,为了一晌贪欢,可以不顾渎神而降下的天谴。 许绥之被舔得皱眉,本能地抽出了手指想要后退,慕琤却主动环上许绥之的脖颈,眼神像诱人堕落的恶魔,他贴着许绥之的耳畔,吐息甜蜜又缠绵,“可以哦,主人,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喜欢我流血吗?我会做的,我不怕疼……是不是很难受,我可怜的宝宝,让我帮你,好不好?”慕琤直起身,越贴越近,温顺又驯服的羊羔皮撕裂,露出几分贪婪恶狼的本来模样,几乎要反过来压倒许绥之。 许绥之眼珠黑沉,面无表情,事实上,眼前的黑雾让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在做什么,脑子是横冲直撞,急需发泄的黑暗情绪,让他只想不顾一切撕碎近在咫尺的温软身体。 哈……好难受,好烦躁,怎样都好,能让他舒服点的话……怎样都好…… 在慕琤的嘴唇彻底贴上他的前一刻,许绥之狠狠推开了他。猛然站起来的身体有些控制不住地摇晃,他捏着不断作响的手机,没有看床上怔愣失神的人一眼,跌跌撞撞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慕琤呆愣愣地维持着被推开的姿势,回过神来的时候下唇和手心全是自己凌虐出来的伤口。他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靠近窗口,最后看见脚步不稳的许绥之被扶着上了一辆漆黑的车。 他看见了手机上闪烁的名字,正因为看见了,才控制不住地产生将那人撕碎的念头……凭什么!凭什么那种人可以这么幸运,可以理所当然地一个电话就把许绥之叫走,名正言顺地将许绥之留在身边! 慕琤神经质地啃噬着鲜血淋漓的指节,可他有什么呢,他手里的筹码太少了,他的主人随时会厌弃他,不行!慕琤失焦的眼神渐渐聚光,还不够!他要变强,强大到可以成为许绥之唯一的荫蔽,可以让许绥之的目光永远只落在他身上! …… 安玉镜很快注意到了许绥之今晚的异常,打不通的电话和他调动了一批人手的消息让他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一边吩咐人去查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按着许绥之的动线找人。 不多时手机里就传来几份资料,他滑动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照片,眼里剧烈的黑沉翻滚。 安玉镜先是拨了通电话:“有人涉嫌买凶杀人,你把证据收集齐了,不要让他再出现在这个城市。对了,另外被打的那个男人,注意照顾一下,别让人死了,也别让他太好过,其他痕迹一并处理干净。” 交代完了事情,安玉镜看着照片里把抱着许绥之的人,眉头皱了起来。小绥太过在意慕琤了,虽然他有很多种让人消失的方法,却也不想惹许绥之不快,也怕更引他关注。 他轻点着扶手,凝神想了片刻,又拨去了一个电话,“校长,是我。”对面传来殷切的应声,问他有什么事,安玉镜垂眸,问道:“我们学校的出国交流名额还有剩吗?” 到了楼下,接到人的第一时间安玉镜就知道许绥之的状态不容乐观,立刻吩咐司机加速,同时跟一直照看许绥之的家庭医生通电话,刚准备拨出去,一只修长漂亮的手伸过来,把他连手机带手都压制得动弹不得,这只设障阻挠的手有着匀停的骨肉,在窗外路灯的照射下白得惊心。 堪称完美的艺术品,现在却会给人带来剧烈的疼痛,显而易见它的主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安玉镜心里顿时又疼又急,他轻轻覆盖着这只手腕安抚地揉搓,又去找这个人的脸,“小绥乖,让我通知医生过来好不好,医生看过了,小绥就不难受了。” 许绥之的脸隐匿在黑暗阴影下看不分明,只有一双半睁的眼睛折射出过亮的光芒,他不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不过一会儿,对面的人就自主软了态度,捧着他的脸哄着:“好好好,我们先回家,宝宝别生气。” 车子游龙似的穿梭在半夜空荡荡的街道上,不过几分钟就停在了门口。安玉镜半抱着人进屋,搂着人径直上了楼,刚打开卧室门,还没等他松开把手,就被怀里的人按在了墙上。 艰难压抑的混沌情绪骤然爆发,在黑暗里滋生出黏稠的欲望,许绥之一口咬住了身前人的脖颈,尖牙磨蹭着,似乎迫不及待地要贯穿皮肉。 他偶尔咬的重了,尝到了血腥味,就会抬起头观察猎物的反应。因为被压制着没能开灯,此时室内只有车道上时不时一闪而过的流光舔舐在这张脸的边缘,让安玉镜能短促地看清楚一点细节。 眉眼唇舌全都漂亮到了迷幻的程度,充斥着这样颜色的存在只会是异教邪神或者魔鬼,他从来不是大意的人,对此应该要心怀警惕的。但被这双眼睛看着,再虔诚的禁欲信徒和守贞骑士都会背叛他们的信仰。 安玉镜想,或许他一直都做错了,他根本不应该让许绥之出门,都是他的错,让他的神明被乱七八糟的东西觊觎了。 安玉镜轻柔地抚摸着埋在他颈侧的脑袋,他被困在墙壁和身体的狭小缝隙里,却显出掌控者的游刃有余,他微微侧过头,嘴唇研磨着许绥之的额头和发边,无尽的温柔里参杂着一点处心积虑的引诱,“怎么了,小绥?想要什么,跟哥哥说,嗯?”他明知故问道。 贴着的这具身体清凉舒适,许绥之烧得沸腾的头脑总算缓和了些,能听清他在说什么了。他稍微抬起一点头,晃了晃,试图完全清醒过来,当然还是失败了,思维单线程地跟着这句话走,身体间的缝隙被他的动作挤压得越发贴紧,蓬勃生长的渴望无处遁藏,他听见了一声轻笑。 许绥之不舒服,本能地寻找解药,他对这个药的反应不甚满意,锋利的犬齿这回叼上了柔软的脸颊,吐出来的声音含糊:“给我……难受……” 安玉镜爱怜地叹息,圈上他的腰,带着这个意识模糊的人踉跄地倒在床上。许绥之眼睛亮了亮,清凉的源头被他压着温驯得不行,还懂事地引导着他,现在很方便就可以吃药了! 许绥之刚要下嘴,又被捧住了脸,他正要皱眉,就听见这颗药在问:“我是谁?”许绥之迷茫地偏偏头,这个声音就柔得像要化成水,“宝宝,告诉我,我是谁?”许绥之费力思考着,想不出来,又着急地想动作,却被温柔地挡住,“虽然很可爱,但还是不可以耍赖哦。” 许绥之难耐地咬住他的手,埋到颈侧不断蹭着,这颗药轻笑着,放任他的催促,但就是不给他吃!他只好又去思考那个问题,经过艰难的思索,终于灵光一闪,凑到人的耳边呼出热气:“哥哥……好难受,帮我……哥哥……”安玉镜笑着张开手,把人整个纳进怀里。 …… 混乱结束后,安玉镜摸了摸许绥之熟睡的微红脸颊,帮他掖好被子,简单地披上衣服下了床。体内的东西还没清理,行动间有些不适,身上被抓咬出来的伤口也微微泛疼,但他没有在意,站到落地窗前给刚才拨号失败的专属医生打电话。 大半夜的把人叫起来工作确实不太厚道,好在这位年薪相当可观的医生还是很专业的,了解完情况后表示马上就到。 第63章 致郁病弱小许 半夜许绥之也不是没醒来过, 只是半醒不醒的,他懒得动,听见一阵放轻的说话声。 医生好像来了,他还听见了注射药瓶和针筒的碰撞声。 他想起一件事, 就问:我真实病情不会被发现吧? 233:不会的, 剧情不可抗力是很强大的。 许绥之:那就好。 他隐约还想起另一件事, 好像挺重要的,正要深思,就被安玉镜的话打断了思绪。 安玉镜在离他很近的地方问:“这是什么药,换过了吗?” “特效镇定的,里面加了安定成分, 可以抑制过激情绪,许少会有点不舒服, 这种状态可能会持续几天, 需要注意一下。” “加了药,会很难受吧?” “是的, 但是加上这个效果最好,所以……” “不要打了。” “可是……不用药, 很可能会有过激行为, 容易伤害身边的人。” “没关系,不要打了。” “许少会容易烦躁,对他的身体也有损伤, 我还是建议打一针的。” “……那轻一点。” 医生莫名其妙地看了安玉镜一眼, 针扎在许绥之身上,却是这位安先生紧紧皱眉。他想说许少睡着了, 而且针很细,并不会痛的, 安先生没必要这么担心,但后者只是面色沉沉地握着许绥之的手,目光始终放在床上人的脸上。 不过医生经验丰富,他理解有的时候,病人家属比病人还难应付得多。 许绥之确实不怎么痛,只有针尖破开皮肉时有轻微的感觉。不过安玉镜在这方面有点矫情他是知道的,估计是因为他小时候医院去得太多,打针吃药烦了就冲安玉镜发脾气,看见他还没做什么安玉镜就比他还难受,只知道紧紧抱着他的样子,他就会奇迹般地舒服点,于是脾气越来越大,可能把人吓出肌肉记忆了。 冰凉的药液在血管里流淌,许绥之很快又睡着了。 医生打完针收拾东西,嘱咐了一句:“许少最近发病越来越频繁了,还是要去医院系统地检查一下,看看情况有没有恶化,平时也要注意避免受刺激。”他瞄了眼安玉镜手臂脖颈露出来的痕迹,提醒道:“还有不要太过纵欲,适当克制一些。” 看安玉镜的样子,还以为他是性冷淡呢,没想到玩的也挺猛。 医生哪里会知道,真正性冷淡的那位已经被折腾到昏睡不醒了,眼前这个只是压抑已久饿过头的变态罢了,一做起来眼珠子都发绿的那种。 “……好,我知道了。” 安玉镜抚摸着许绥之安静的睡颜,涌起的情绪泡得他心口发胀发软。 安玉镜还记得很小时候的许绥之,热烈,活泼,很爱笑,走到哪里都会被一群人围着,像个暖融融的小太阳似的。可是有一天……他病了,那是安玉镜第一次看见许绥之哭,眼泪流得满脸都是,他捂着头看他,对他说:“哥哥,我好疼。”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也疼,疼得胃都瑟缩,实在是太疼了,身体应激开启了保护机制,他很快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只是在想,许绥之该有多难受啊,为什么偏偏要是许绥之呢? 所以就算后来许绥之玩得越来越放纵,有时也会过界,围上来的人渐渐唯恐避之不及,安玉镜也觉得,那又怎么样呢?他是亲眼看着太阳一天天阴沉下去的,日复一日,他的身体跟着许绥之一起痛苦,许绥之喊疼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那部分也跟着坏掉了。 如果能让许绥之高兴一点,即使付出一些代价,又怎么样呢?即使过分到不能见光,让人侧目,那又怎么样呢? 有他在,没有什么值得许绥之顾忌的。许绥之爱玩,那随他高兴就是了,他会负责收拾。 可是被阴云笼罩的太阳也还是太阳,内里耀眼璀璨的流金光芒始终没有改变。 他的小绥是很心软善良的孩子,所以才会招致阴暗垂涎。 许绥之还睡着,安玉镜就坐在床边用药酒轻轻揉着许绥之指骨手背上的淤青,应该是昨晚打人弄的,金贵的小少爷娇皮嫩肉的,很容易留下痕迹。 打个人倒把自己打伤了,应该用工具就好了,或者何必自己动手,他记着要嘱咐手下的人下次记得提醒许绥之。他边想边揉,不多时上面便青青红红的,安玉镜捧着看了会儿,再次给人发了条“关照”那个男人的消息。 许绥之睡到中午,醒来时总算想起了忽略的事情。他像每个醉酒意外一夜情的人一样,掀开被子看了眼,衣服已经被一夜情对象换好了,换衣服前还贴心地帮他洗了个澡,身上很是清爽。 这时安玉镜正好进来,看见沉着脸许绥之,很自然地说:“小绥醒了,好些了吗?” “安玉镜。”许绥之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挺吓人的,因为安玉镜正一个劲儿地和他睡衣上那只很蠢的卡通鸡对视,要把它看活过来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这人小声说:“明明是小绥主动的……” “哈!我主动?我是不清醒!难道你也不清醒?”许绥之捞起手边的东西狠狠砸在他身上,药剂起效了,连生气都蒙着一层雾,却让他更难受了,“我有病你也有病?” 就算他意识不清醒主动胁迫好了,但安玉镜这种常年接受专门训练的人难道会挣脱不了,只能任他摆布?哄鬼呢。 受制于人还是趁人之危,安玉镜自己心里清楚。 安玉镜没有躲开砸过来的东西,有一两个硬物正中他的额头,留下一个血窟窿,他没有知觉似的,只是站着,听到许绥之后面那句话,心头一刺,总算感到了疼。 “不要这样说。”安玉镜去捂他的嘴,却被许绥之厌烦地避开,于是他垂下手,头也跟着垂下,坐在床边轻声说:“我确实有病的,小绥。” “你好一点,我才能好一点。” “你有病就去治。”许绥之这会儿哪哪都不痛快,耐心尽失,用力踹了他一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说罢,他重新躺下,翻了个身,确实是看人一眼都嫌烦的模样。身后的人静了静,动作很轻地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合上门出去了。 没多久许绥之又翻身起来,在房间里踱了几步,问:昨晚做了,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233:没事,我们的权限都放开了。 许绥之嗯了一声,他差点忘了现在几乎没什么限制,但是……他抓抓头发,忍下心头的烦闷。 233那边响起滋啦滋啦的电流声:绥,你昨天不应该带主角受去那里的。 许绥之停下了抓头发的手,懵了会儿,才想起来那里是哪里,回:哦,你说那个啊,没吓到他吗?我以为效果会很好。 233:他……不像被吓到的样子。它回想起昨晚慕琤被压在床上时的表现,又补了一句:他看起来是害怕你的,但数据上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我觉得这对主角受来说可能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情,所以让他有一点矛盾。 许绥之啊了一声,慕琤以为他在帮忙什么的吗,其实他并没有这种想法,只是单纯对那种人很不爽罢了,就像砸断夜店里猥亵少女的男人的腿一样,这样做一般都会引起恐慌的,不管是对被打的还是被救的人来说。 没想到这次效果不太好。 但这只是个小误会,他有无数种方法纠正,所以许绥之没有说下去,反而问:233,你没事吧,感觉你最近有点奇怪。 不管是说话口吻还是时不时冒出的电流声,异常都已经达到了需要关心的程度。 233沉默一会儿,回了句:我没事……你离窗台远点儿吧。 许绥之此刻正坐在窗沿晃着腿,闻言往下看了一眼,笑了一声:这里空气好,没关系,不是很高。记得吗?我还挺擅长爬墙的。 微风吹在脸上,带来一点花和树的香气,其实很舒服。许绥之刚闭眼感受了一小会儿,就被一双烧红烙铁一般的手臂拦腰拖了下去。 应该还是很高的,从安玉镜这个反应来看的话。他的手在发抖,声音也抖,不停问他:“小绥怎么了?是不是又难受了,都是哥哥的错,让小绥一个人待这么久……” 他把许绥之放到床上,紧紧抱着他,“是不是不高兴了,小绥要是生气,怎么对哥哥都可以,不要做危险的事情好不好?”他呢喃道:“不要吓哥哥……哥哥很害怕。” 许绥之垂眼看见他额头新贴上的胶布,他记得刚才流了挺多血的,这人回来得很快,不知道有没有缝针,这样想着,他用手指点了点,“不好意思,很疼吗?” 安玉镜头埋在许绥之颈侧,被他按在伤处,反而安静下来,“……不疼。”过了一会儿,又说:“不是你的错。” 许绥之弄的,并不会让他有痛感,硬要描述的话,更像是从和许绥之有关的这部分接触开始,扩散到整个身体,产生的切实的和这个人连结的感觉。确定这个人在之后,才是一脚踏入这个世界的真实感。 安玉镜觉得他或许已经坏掉了也说不定,没了许绥之他可能活不下去。起码他会因为缺失这个标准而无法判断所在世界的真实性,也无法确定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个相对正常的人看见这一幕,肯定会吐槽“爱能止痛”这种反科学的奇葩理论竟然真有人用得津津有味。 最后晚餐也是被安玉镜搂着吃的,许绥之没什么胃口,安玉镜说:“把这碗饭吃完的话,我就告诉小绥慕琤的事情。” 许绥之睨他,一句话没说,也没要吃的意思。 安玉镜笑了两声,又说如果不想嘴巴被征用的话,最好吃一些哦,许绥之猜测应该是威胁要亲他的意思,他做梦都没想到安玉镜有一天也会说这么恶心的话,于是张嘴,吃下了放在他嘴边的那一汤匙菜。 这样威逼利诱,许绥之倒也多吃了两口。 吃完饭,许绥之挣了挣,这回人没说什么,很顺从地放开了手。 他倒也没忘记打听:“慕琤出什么事了?” 安玉镜说:“他很优秀,被选上出国交流了。”他看着许绥之,“应该近期就会出发。” 这么快?许绥之有点惊讶,他以为还有一阵子,他们的新项目不是刚开始没多久么? 安玉镜看许绥之不说话,又补了句:“小绥不想他走的话,我也可以跟学校说说,虽然名额不好改动……” “我干嘛不想他走。”许绥之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关我什么事?” 安玉镜看上去心情不错,轻快地说:“是我说错了。” 他还有点工作要去书房处理,临走时把许绥之也抱去了,看来是铁了心这两天不会放许绥之单独待着了。这会儿他在翻看慕琤的档案,但已经在某一页停留过久。 “怎么了?”许绥之走过去,站到安玉镜椅子后,和他一块儿看起这不厚不薄的一摞纸,“档案有问题?”他一目十行扫完了,上边是慕琤小时候捅过他姑父一刀的事,当时被那一家人扭送警局去了,留了记录。 其实出国交流而已,未必查这么严,安玉镜专门找出来,还是想拿这件事做做文章,添上几笔,足够让慕琤很长一段时间跌入泥潭不能翻身了,也别想再看见许绥之,他认真斟酌着可行性。 许绥之看完了,直起身淡淡地说:“洗洗呗,也不是什么大事。” “嗯。”也对,果然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第64章 不存在的未来 慕琤一向是很安静的性子, 平时最多也就问问许绥之什么时候来,今天又准备了什么新鲜花样云云,许绥之不回,他也不会追问。 只是这次他好像有点太黏人了, 许绥之不知道挂了他多少个电话, 看着密密麻麻的消息框, 头一次有点头痛。 要不找个时间赶紧断了关系好了,许绥之想着,手机又响了起来,原以为又是慕琤,拿起来一看却是很久不见的褚明净。 一接通就是对面咋呼呼的风声, 许绥之问:“你在哪呢,伯父找人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褚明净笑道:“哥别担心, 我快回来了, 公司筹备的事情弄得差不多了。” 看来褚家对这个执拗的小儿子逼迫不得,还是妥协了。 许绥之说:“你要开公司就开了, 你哥也没你这么拼命的,三天两头玩消失。” “不一样啊, 我要做到最厉害的科技公司, 当然要认真点了,褚明空那家伙要跟我比差的不是一点点。”其实褚明空的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已经有了头部的样子, 但他还是鄙夷道。 许绥之觉得这话有点熟悉, 还没等他问,褚明净又接着说:“哥哥小时候的愿望, 还记得吗?” 许绥之想起来了,他小时候是说过这样的话, 还有很多别的,小小许想做许多事,但奈何身体不好,最终都搁置了,就连原本跟褚明净一块儿出国留学的计划,因为他突然发病也未能成行。 许绥之这会儿也有了点笑意:“这是我的愿望,倒是你实现了。” “要送给哥哥的。”对面的人好像终于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连说话声音也轻轻的,“小绥是小公主啊,小公主的愿望自然有神仙教母和精灵仙子实现的,不需要公主多费力气。” 许绥之立刻想起从前被几个世家小姐缠着玩的过家家游戏,要他一个男孩子演公主就算了,还一定要让他穿裙子,当时情况之惨烈,真是让人记忆犹新。没想到这人也还记得,许绥之顿时笑骂:“边儿去,又不是小孩子了,行了,你没事就好,回来给家里说一声。” 电话里传来一阵闷闷的笑声和一句“知道了”,许绥之就结束了通话。 许绥之下楼,看见安玉镜和家里阿姨正在厨房里探讨如何让蛋糕更松软,就知道他今天也不打算去学校了,登时很不高兴,“你怎么还在,你的课呢,还有你的项目。” 安玉镜回过头,脸上还沾着些面粉,许绥之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闲情逸致研究起烹饪了,听见他说:“没关系,现阶段的实验已经做完了,整理工作我带了回来,我的助教也很得力。” “哪有你这样的……” “我不放心你,这两天小绥不能离开我的视线的。” “你——”许绥之不满,但他突然想起一个主意,说:“那我跟你去学校吧!” 安玉镜看着有些犹豫,许绥之扑到他身上,软绵绵地说:“带我去嘛,我也想听安老师的课。”顺便跟慕琤掰扯清楚。 安玉镜搂着他,心里软成一滩水,蹭着怀里人的脸连声答应了。 许绥之目的达成,坏笑一下从他怀里挣了出来,下意识摸了摸脸,马上笑不出来了,“安玉镜!你把面粉沾我脸上了?!” …… 初秋天气并不算凉,许绥之如往常一般只扣着一半衬衫纽扣,敞着衣领下来时,安玉镜却死活不让他出门了,硬要他加衣服,无奈折中之下,许绥之还是穿多了点,起码把身上遮严实了。 到了学校,安玉镜去停车,许绥之不想跟他一块儿,就先走了,有系统导航,很顺利地到了教室。 “你好……同学,你也是上安教授的课吗?”刚到教室门口,旁边就走过来一个人跟他搭话,是个戴眼镜的卷毛男生。许绥之嗯了声,“算是吧。” “之前没见过你呢,安教授的课很受欢迎,来晚了可没位置了,要不……”男生说到一半,顶着许绥之的目光却说不下去了,脸色莫名发红。他想,这肯定是哪家的小少爷,说不定是头次来上课呢,不然这样的人,消息早就满学校飞了。 “真好看啊……是谁?”他们旁边陆续有人经过,这样的话男生时不时就听见一回,想要上来搭讪的不在少数,视线都无一例外集中在这个人身上。 真好看啊,他也这样想着。 眼前人穿着再简单不过的黑色半高领长袖和浅色西裤,定制剪裁分外合身,高支数的羊毛面料柔软至极,是不需要标签证明的昂贵质感,加上价格吓人的高珠和腕表,整个人看上去既日常又奢华。 许绥之等了他半天没等到下文,疑惑地偏偏头,就又传来一声:“小绥怎么还没进去?”他还没说话,这个男生倒是吓了一跳,“安,安教授!”因为某个人而都围在教室外面的学生也都打着招呼。 安玉镜点了点头,又对许绥之说:“走吧,快上课了。”许绥之便跟着他进去了,避开了他习惯性牵过来的手,心里吐槽这家伙真不注意影响。 安玉镜愣了愣,笑了一声,径直上了讲台。 许绥之又不是真来听课的,挑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了,有些人看安玉镜先前的态度,有了一点猜测,满脸可惜地歇了心思。刚才的卷毛男生不知是没看出来还是怎么的,还是往许绥之这边凑,刚准备在旁边的位置坐下,却被人捷足先登。 “不好意思同学,这里有人了。”男生看见了抢他座位的人,张了张嘴,还是垂头丧气地走了。 许绥之瞟了一眼笑得人模狗样的慕琤,这人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凑过来跟他说话:“小绥怎么来了?”这人把许绥之对他信息的无视当作默认,胆大包天改了称呼。 开始上课了,课堂上很安静,只有安玉镜的讲课声和下面的翻书声。 许绥之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慕同学,专心听课吧。” 慕琤却一直没收回放在许绥之身上的目光,许久不见,看入迷了似的。 许绥之动了动,只带了一边的耳钉折射的阳光也跟着他动,剔透的钻石像是从他身上长出来的,且精且贵的人,好看得晃眼,天生就该被捧在手心里的。 慕琤搞不清楚他现在混乱的心情,对这个人说:“我前两天看见了名单,我要出国了。”声音有些低哑,不容易引起注意。 许绥之看了他一眼,没回。慕琤忍不住又凑近了些,拉着他放在桌下的手,轻轻地说:“我不想去的,但是我知道我不得不去。” 他看了上面的安玉镜一瞬,又去盯许绥之的侧脸,“这是安排,或许也是个机会,我会很快回来的,你……”他握着许绥之手的力度愈发大了,却低下头,不敢去看许绥之的眼睛,“你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沉沉的点名:“慕琤。”安玉镜眼镜下的神情很冷,慕琤淡定地回望过去,松开了许绥之的手,站了起来。 让许绥之有点惊讶的是,安玉镜提的是个有关非遗传性情绪病的问题,角度颇为刁钻,听起来倒是和他的症状有点像。而慕琤虽然直到站起来之前都没分过一点心神在课上,倒也很顺畅地答出来了。 等他坐下来,许绥之就问:“你们还研究这个呢?”话题突然转到了正经事上,慕琤缓了会儿才回:“课程没有这个部分,这是最近项目主要研究的,和这章的课后拓展有点联系。” 许绥之哦了声,没再接着问为什么明明和他们专业所学内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还要接下这个项目,因为估计慕琤也不知道。 他有些无趣地打了个哈欠,第一次觉得安玉镜的声音可真催眠,就听见慕琤轻笑道:“小绥困了可以靠着我睡哦。” 许绥之没理他,趴在桌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手又被人握住了,身边的微小的书页翻动声和沙沙笔划声却没停。 等他再睁开眼,偌大的阶梯教室只剩下他和坐在他身边的安玉镜,握着他手的人换了一个,但力度有过之无不及。安玉镜察觉他醒了,合上了书,摸了摸他的脸说:“是不是累了,我们回家吧。” 许绥之睡了一觉精气神很足,带着他站了起来,“走吧。” 走在路上,许绥之问了刚才的疑惑,说出了那个颇为自恋的猜测。 安玉镜嘴边露出个浅淡的微笑,“嗯,就是为了你。”可能是想到最近项目的进展,声音轻快了些许:“你的情绪病很少见,我翻过大量的案例也找不到完全相同的,好在这次试验成果表现很好,相信对你病也会有比较大的效果,也有彻底治愈的机会了。” 许绥之先是想可不是少见么,因为他得的压根不是什么情绪病,而是就印在教科书上最标准不过又最致命的肿瘤啊。后来又想不知道他们的努力会不会付诸东流,不过听安玉镜刚才的意思,这个项目大概率还是会成为震惊世界的一项成就,主角的能力他是有目睹的。 看着身边的人少见带着暖意的神采,许绥之想,他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个结果,还是先不要打击他了吧。于是他也少见地露出一点期待,笑道:“好啊,那加油哦,我等着你。” 就是不知道安玉镜到时候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有点失望呢?许绥之略微抱歉地想道。 但这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这会儿安玉镜正用着许绥之挣脱不得的力道牵着他,放缓脚步走在校园里这条高大银杏树夹道的路上。 金黄的银杏叶有一些落到他们中间,一刹那正好遮住了安玉镜的眼睛,许绥之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一句几乎要消散到风里的话:“等我一会儿,我不会让你再疼了。” 许绥之将头转了回去,没再说什么。 临坐上车前,许绥之想起了还没做的事,弯下腰跟驾驶座的人打招呼:“我跟慕琤有点事要说,让他带着我逛逛,你先回去吧。” 安玉镜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但最终只是说:“别聊太晚,结束了我去接你。” 给慕琤发了消息后很快看见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撑着膝盖抬头看他的眼睛亮亮的,“小绥,想做些什么?课已经上完了,我陪着你。” 许绥之掏出手帕擦了擦他额前的汗,很快被慕琤接过叠得整整齐齐放进兜里。慕琤拉着他满学校地逛,期间频频有人举起手机拍照,大部分都被他很及时地阻止了,偶尔真被拍到了,慕琤就上前交涉,看着别人手机里的照片半晌,拿出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折身回来的时候笑得很是开心。 许绥之本想开门见山的,但慕琤提起来的话题和带他去看的地方都很有意思,许绥之被他勾起了兴趣,晚饭都是在学校里吃的。 吃过饭,许绥之提议送他回去,他给慕琤的那套房子本来就离得近,步行正好消食。天色渐渐晚了,街上的灯都亮起来,慕琤很少能跟许绥之待这么久,一整天都显得很高兴。 快到楼下的时候,许绥之停下脚步,看着他说:“你快走了,我也玩腻了,当初答应过你放你走,我不会食言,今天起合同作废。” 接着,许绥之眼睁睁地看着慕琤原本红润润的脸刷地惨白下来,几乎失了分寸地喊道:“不行!”他立刻抓紧许绥之的手,“不行!我不答应!” “你不想离开么?”许绥之有点奇怪他的反应,“是因为缺钱?我现在可以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 “那你要什么。” 慕琤瞪着眼拼命看天,不说话了。许绥之歪头看他,慕琤突然将包里夹层的东西一股脑掏出来,塞到许绥之手里,闷声闷气地说:“这是我手里大大小小项目赚的钱,包括你上次投的那个,都在这里了。” 许绥之看了看手里几张卡的级别,“哟,真不少,什么意思,给我啊?” “给你。”慕琤低下头盯着脚尖那一小块地,“这些是我现在的全部,我知道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以后会越来越多的,我都给你。” 许绥之诧异道:“给我干嘛?” “我会有用的,你别不要我。” 许绥之几乎要感到荒谬了,于是他便也笑了出来:“你给我钱让我继续包养你?” 慕琤仍旧低着头,紧紧攒拳,他没应声,但看起来他就是这个意思。 许绥之转了转手里的卡,路灯下这些卡的边缘反射出一点锋利的亮光,接着它们被轻轻拍在慕琤脸上,慕琤听见一道轻佻的调笑:“我还没见过这种稀奇事,你当狗当上瘾了?” 慕琤被拍得闭了闭眼,连带着声音也不稳:“不稀奇,我是你的,受你掌控,本来就应该这样。” “一出忠心小狗戏码。”许绥之将卡移至慕城的唇边,止住了他又要说出口的话头,自顾自地接下去:“可是你好像有些地方弄错了。”慕琤总算肯和许绥之对视了,然后他看见一双饱含恶意的眼睛。 “给你的支票和卡是安玉镜的,给你投的钱和人也是用的他的,我除了偶尔玩玩你可什么都没做。所以你与其说是我的,不如说是……”许绥之说不下去了,因为现在慕琤的眼睛红得很不正常,看他的眼神像爆发了什么病毒随时要咬他一口似的。 不一会儿这人整个头颈都红了,活像吞了颗炸弹,怎么看怎么不安全,还梗着脖子冲他喊:“你要把我丢掉了!” “诶,不是,你,我倒也没……” “你就是要把我丢掉了!你要把我丢给别人!”慕琤喊完,捂着脸蹲下了,怎么拽都拽不动,许绥之一开始不明所以,直到看见从他指缝里一滴一滴往下掉的泪珠。 得,给背景板的自己讨嫌,表现主角攻功劳行动彻底宣告失败。但许绥之觉得不能怪他,这厮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许绥之挠挠头,真拿他没办法了,好在四下无人,不然这丢人玩意儿该多丢他的面啊。许绥之叹了口气,跟他面对面蹲下,按着这个人的脑袋很无奈的说:“你……哭什么啊,别哭了。”要是任务是主角的眼泪就好了,这也太容易拿到了。 手掌底下的发丝触感柔软,真跟毛茸茸的小狗似的。许绥之摸了摸,难得放轻了点声音:“好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别哭了,行不行?” “那你不能解除关系!你要等我回来!” 我恐怕撑不到那时候的,许绥之腹诽。他十分费解慕琤的油盐不进,但还是说:“行行行,有人上赶着给我当狗让我玩儿,我能不同意么。” 慕琤还是捂着脸,呜咽和眼泪不停从指缝掉落下来,可与之不匹配的是,他的嘴角不可控地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可惜这部分同样被手掌掩盖,许绥之并不能看见。 许绥之拉了拉他两根手指,不耐烦道:“我送你上去,你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啊。” 慕琤立刻紧紧握上他的手,用额头贴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站起来,他牵着许绥之的手在后面慢吞吞跟着,另一只手要把眼球抠出来似的揉眼睛。 许绥之撇撇嘴,刚才嚎得跟一什么似的,原来还是知道羞耻的。 第65章 主角又变态了 原定一周后的出国交流近在眼前, 准备时间实在不算多,过了今晚,慕琤就要出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安玉镜和慕琤的交流突然变多了起来, 时不时的通话和标着对方名字的资料夹都昭示着放到之前来说绝对不正常的情况。 就连回来后经常来找他的褚明净都说:“我都快从安玉镜这里认识这个小同学了, 我原以为是你包的。” 这话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安玉镜解释道:“慕琤也算是项目重点参与人员,他之前负责的部分重要又繁琐,交接起来有点麻烦罢了。” 许绥之表示要不是有剧情我还真信了,剧情里两人就是借着这个项目交接蝇营狗苟,进行这个阶段最后的不清不楚。只是许绥之一直没看到他们两有互动, 又和安玉镜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原本以为感情线又惨淡了, 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支棱起来的剧情影响力还是这么可怕。 当着他的面都这样,不知道在学校里有多么的……许绥之觉得肯定是之前的世界让他ptsd了, 他才总对主角感情包有悲观态度,现在看来其实进行得很顺利的不是吗, 他决定从这里开始一雪前耻。 今晚正好有个盛大的学术界颁奖典礼, 对近年的重大科研成就提名表彰,后续还有慈善晚宴,邀请了一批顶头的政商代表, 当然也邀请到了主角。而许绥之这个世界的身份性质, 不去也要被主角带过去。 许绥之正扣着袖扣,想了想, 又把它拆了下来,转而去挑戒指, 差点把人设给忘了,许少可没有这么正经。 安玉镜有奖项,去得早,许绥之不想陪着,两人便分开走了。 许绥之到的时候不早不晚,仪式还没开始,他被迎进去还没走两步,就听见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这种场合许少竟也肯赏脸。” 许家退下来了,许绥之又是玩家子,要是没有安玉镜摸这个宴会门槛都困难。这人估计是看他不爽很久了,又或许跟他有过节。能来这里的都是顶尖权贵,只是许绥之毒害过的顶尖权贵比比皆是,他本人看了半天,也没认出眼前这是其中哪个。 远远的他已经看见正在交谈的安玉镜和慕琤,正好给他们留空间,也乐得晚点儿碰见这俩,于是跳过了你谁啊这种把天聊死的扫兴话题,阴阳了回去:“您真会说笑。” 回答出乎这人意料似的,他愣了一下,“久不见许少,想来是生疏,都变客气了。” “是吗。” “前些天的聚会大家都到了,原以为能见着许少,没想到许少没来。”他道:“毕竟这聚会许少可不怎么缺席的。” 他说的是圈子里最上层的那群小辈聚会,这群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格外疯,玩什么怎么玩的都有,每次结束都一地狼藉,也不怕收拾不了。说实话很是合许绥之的口味,但是这几天不是受人看管么,出门都费劲。 被人知道他成什么了,许少丢不起这个脸,视线偏移道:“哦,没心情。” 面前的人神色动了动,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还在和安玉镜说着话的人,不自主想起那天聚会上的流言蜚语。 “什么许少啊,他家现在……要不是仗着安家他还有多少分量?”“我可听说安玉镜养了个人,就在……”嘈杂环境里夹杂着一两句模糊话音。 突然有个人对他说:“诶,翊臣,前段时间他不是害你挨了家里批还丢了个酒庄,现在可轮不到他嚣张了,要不哥们儿帮你……?”关翊臣抬眼看了一圈,一个个的都快组成“许绥之受害者联盟”了,他笑着抿口酒,把话题囫囵过去,又扯到说话人更感兴趣的玩乐上头。 关翊臣说:“安玉镜最近的传闻,你知道吗?” 怎么还八卦上了,许绥之挑挑眉,“什么传闻?”安玉镜这种无趣的人也能有八卦吗,许绥之震惊。 这人看着他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怎么没带着你一起来。”是不是跟他们说的一样,都不对你上心了。 “人有自己的安排,干嘛非要一块儿。” 关翊臣将喝尽的酒放到侍应生托盘里,没有拿新酒的意思,只看了看许绥之,许绥之倒是拿了杯,他就让人走了。关翊臣看着许绥之,“他是这么跟你说的,然后你就信了。” 许绥之疑惑,这人打什么哑谜呢?233说:外头都传安玉镜包养了个人,估计是合同的事儿传出去了。 哦,原来是来奚落他的,许绥之了然,这倒是和剧情不谋而合。 关翊臣看许绥之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皱眉道:“你知不知道他……”话还没说完,被后面一道声音打断,“小绥怎么在这里。” 关翊臣转头,“安大少。”安玉镜微笑点头,“关少,好久不见。” 这个姓在圈子里只有一家,许绥之总算想起他是谁了,也想起自己对人家做过的事儿,难怪人要来找他不痛快。安玉镜牵他进去,许绥之却朝关翊臣走近几步,把只喝了一口的酒塞他手里,笑着说:“没你酒庄的好喝。” 关翊臣眼睛微微睁大,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被安玉镜拉着走远了,又听见人问为什么不过去找他,许绥之挣开了他的手,瞟了这人一眼,“看你跟人聊的不是挺开心,所以没打扰。” 安玉镜笑着捏捏他的脸,“是慕琤,你不是知道?他要出国了,道个别罢了。”他看着许绥之爱搭不理的样子,心里却格外高兴满足,“怎么生气了,是我的错,应该早点过来的……要不让他跟你打个招呼,你也嘱咐人家几句。” 许绥之嘴上说:“关我什么事。”心里却一动,慕琤要走了,他倒可以松快些,再混段日子就能准备着下线了。 安玉镜也就随口说说,慕琤是想见许绥之不假,但他哪里肯?看许绥之不甚在意的样子,就知道他压根没把慕琤当回事儿,于是心里更高兴了几分,牵着人一块儿入座了。 到了颁奖的时候,台上念到了安玉镜的名字和他取得的学术成就,台下瞬间响起热烈的掌声,跟他们坐的近的都围过来祝贺,在亲朋熟人和无数相机的见证下,许绥之也很给面子地站起来接受了他的拥抱,亲吻他的侧脸说:“祝贺你。” 安玉镜上台致辞,褚明净隔着个空位凑过来,耷拉着眉眼说:“你对他倒是好。”许绥之莫名,没作理会,并把他推了回去。 他们的座位围着圆桌,褚明空在许绥之的另一边,偏头过来压着声音说:“最近外面有些人在传,关于安玉镜和慕……的,连带着波及你,要不要我……” “不用。”许绥之仍然正视着台上,视线没有丝毫偏移,“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没必要管。” 反正过几年也就成事实了,现在管实属多余。 之后的晚宴上时常有人过来寒暄应酬,许绥之身边很热闹,不少人在交谈,他脱身出去时发现关翊臣在不远处的另一堆人里,正抬头看他。 视线相撞,许绥之朝他举杯,本意是打个招呼算了,谁知关翊臣朝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就向着这边走来。 “安大少栋梁之才,这个年纪就有这般成就,恭喜他了。” “话我会给你带到的。” “现在正是高兴的时候,许少不多陪陪他?” 许绥之睨他,“关少没话找话,是我刚才说起酒庄,让关少不高兴了?” “哪能呢。”关翊臣笑着揽他,好像跟人挺熟似的,“我愿赌服输,怎么会吝啬这点东西。” “这样,正好我想把那地儿推了改成仓库,关少不会介意吧?” “那里种葡萄很不错的呀。”关翊臣故作可惜地说:“很久没喝了,我还想着等空运回来了去许少那喝几杯,不过……”他摇摇头,人都快整个儿靠着许绥之了,“许少想改就改了吧,要不要我介绍工程师?” “呵呵呵,还是关少大方……” “这有什么,我产业大多在国外,有几个挺有意思的,下次带你去玩玩?” …… 等从宴会回去,许绥之躺在沙发上松领口,累死了,想起等下还要走这节骨眼上的剧情,更是想骂人。 安玉镜这会儿正接过准备好的热毛巾给他擦脸,他今晚也喝了点酒,脸色比平时红润些。 许绥之挡开他的手,“这些天玩的挺高兴的?都有不下十个人来问我你的那些事了。” “什么?”安玉镜皱皱眉,“谁问了你什么事情?”他最近很忙,没留意圈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和他位置相当走得近的知道是无稽之谈,其余的那些人也不敢真传到他这。 许绥之哼了声,“还有什么可装的,你和慕琤……”他说到一半笑了,觉得滑稽似的,“我还当你真是为了我,结果合同签了,倒自己玩上了?背着我不过瘾,还把人保到国外去了?” 安玉镜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他将事情记下,算账有的是时间,现在嘛……他手覆上许绥之的衣服扣子,委屈地说:“我没有做过,我怎么会这样呢,小绥要是不信,那亲自检查检查好了。” 这是什么走向?!许绥之大惊失色,死死捂着衣领,“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们婚姻牢固,感情稳定,怎么不能做这种事?” “谁跟你牢固稳定了!不对,谁跟你就你们我们的了!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混为一谈!”他有心想激怒安玉镜推动剧情,又去提醒他慕琤的存在:“你少装模作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一直跟人眉来眼去不清不楚!” “哦?我怎么跟人眉来眼去不清不楚了?”他的小妻子吃醋闹脾气了,他不急着安抚,反而因这难得一见的可爱情态忍不住逗他,“你因为这个不高兴?”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高兴了?我高兴得手舞足蹈!我高兴得一蹦三丈高!我高兴到家了!饭都多吃了两碗!”还别说,庆功酒他都和233提前吃过两回了。 安玉镜闷闷笑出来:“小绥这么厉害啊,让我检查检查是不是,说谎可不是好孩子。”一只手就从疏于防范的下摆伸进来摸上了他的肚子。 几乎是立刻,整层楼响彻了许绥之的怒骂和哀嚎,后来被堵住嘴,于是叫也叫不出来了。 过了很久,天光微亮。“……我服了,我服你了行吧?安玉镜你牛,你是大爷,不要再来了……我受不住……”许绥之声音已经哑了,这人每动一下,他就浑身颤抖。 “叫我什么?” 许绥之咬牙闷哼,偏头不肯说话了,安玉镜眼里神色深了深,让人直觉危险。 “唔!……哥,哥,哥哥,求你了,饶了我吧……” 原本无往不利的称呼现在却不好用了,这人的力度没有半分减轻。 看着安玉镜嘴边不变的笑意,许绥之福至心灵,他抿紧唇偏开头,手背遮着眼睛,从齿缝中漏出一声:“老公……”弱声弱气,已经被羞耻淹没了。 听到了想听的,安玉镜眼睛被激得发红,几乎是要把人吞入腹中的凶猛,许绥之被逼得跟条活鱼似的挣扎起来,在他手臂上抓出道道血痕,但没让人力道松动半分,依然被牢牢掌控着。 “好,老婆不哭,老公都听你的,最后一次就好了。” 耍他玩呢?!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许绥之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一脚踢开他,“ 你他——” 还没说完,就被人拽着脚腕拖至身下,安玉镜衔住他的唇,眼神既平静又幽深,像诱人深入的暗流漩涡,“又不乖了,要罚。” 第二天一早,许绥之总算被紧紧禁锢的怀抱松开,他知道安玉镜要上班去了。 许绥之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安玉镜才是承受的那个,怎么被压着逼出眼泪不断叫停却是他?最后连去浴室清理都是被人抱着去的,他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一夜过后,浑身更是车碾过般酸疼。 许绥之气得迷迷糊糊,又困得睁不开眼,在清醒和睡梦的边缘,只感受到唇上一触即分,又因为对方忍不住再次凑近,而变得缠绵许久的吻。 欺人太甚!气煞人也!安玉镜今天肯定会提早回来,许绥之最后暗暗想,他是一定要狠狠揍这得寸进尺的家伙一顿的。等等,许绥之眼睛睁开一条缝,这浓浓的事后感是怎么回事? 主角又变态了,他竟然都不觉得惊讶,真是令人悲凉。 第66章 过高的好感度 自从那晚之后, 许绥之死活不跟安玉镜一块儿睡了。就他那样的,再来几次谁受的了。 可不知道怎的,不管把他踹下去锁上门多少次,这货半夜总能摸上床来, 把许绥之吓一大跳不说, 还特无耻地笑:“小绥腰是不是还疼, 都是哥哥不好,哥哥给你揉一揉……”一双带着特殊目的的手搭上他的腰,许绥之于是开启了新一轮的惊声尖叫。 许绥之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有问题,问题大了, 他严肃地说:233,主角攻是不是OOC了? 233:好像有一点。 许绥之:这叫一点?! 233:好吧, 有很多, 他看起来挺喜欢你的。 许绥之:什么!不行!不行! 不久前他才重新燃起主角感情线的希望,如今又一盆冷水浇下来, 把许绥之浇焦虑了。 许绥之决定做点什么,刷刷安玉镜对他的恶感。可是……不管他闹出什么事, 安玉镜都不痛不痒的样子, 一句责备都难听到,安玉镜对他的底线好像低的离谱。 许绥之想着想着,突然眼前一亮, 底线虽然低没错, 但也不是什么都能忍的。 夜店里。 经理急匆匆地奔向那间包间,一边对身边的人喝到:“许少来了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还有, 你确定他是一个人来的?” “许少一进门我就马不停蹄来了……是的,他一个人来的。” 经理原本恼怒他的狡辩, 但是后面的消息却让他没法分心想别的事,许绥之一个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打开包间门就是昏暗灯光和混乱音乐,经理看见坐在沙发中间的人被十几个应召男孩女孩团团围着,顿时眼前一黑。他掏出手帕擦满脸的冷汗,赔笑道:“许少光临,手下的人也没个分寸,不知道通知我好准备准备……”说着,拍了一下跟着他那人的头,瞪了他一眼,等人捂着脑袋不敢抬头了,才又说:“许少今儿……怎么一个人来啦?” 许绥之正接过一个小男孩给他倒的酒,闻言笑了笑:“一个人不能来?”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意思……” 说起来许绥之也没办法,他那群狐朋狗友是玩得开不错,但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闲的慌,每每他要上手,总有一个两个拉着他不让,问就是:有家室的不适合。 什么鬼有家室,许绥之对这群人突然有了道德简直觉得神奇,说这话的他们自己信不信,莫名其妙扮什么正经! 所以带人来是实现不了他的大计的,但许绥之对此无意解释,只说:“行了,出去吧,别让人打扰。” 经理眼睛扫了一圈,“你们清楚规矩吧,都给我好好伺候。”然后对许绥之笑道:“许少自便,自便……”说完就退出去了。 许绥之没管他,捏过一旁的小男孩下巴打量,小男孩在他的视线下有些发抖,说实话他长得不错,是受欢迎的精致可爱挂的,许绥之笑:“这么怕我啊?” 男孩怔了怔,看着许绥之笑,倒是不抖了,只是还没等他说话,就有人往许绥之身边凑,“许少,我来给您倒酒。”“许少想玩什么,我陪您。” 许绥之便把目光放到他们身上,“已经做过准备了么?”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身旁人瞬间一僵,回味过来经理的嘱咐。 只见刚才还跃跃欲试的男孩变得喏喏不敢答话,许绥之挑眉,很快想通了一些关节,于是他表情淡下来,说:“谁跟你们说过什么。”这话落下,一堆人抖如筛糠。 安大少的吩咐当然不是直达到他们这里的,但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今天这场劫数可能难过了。 许绥之放下杯子,发出了清脆的相碰声,四周寂静,音乐声早就停了,仿佛已经为某个人的怒火做好了全部准备。但他只是说:“都出去。” 应召男孩女孩对看几眼,只有微微动作。“快点。”这一声落下,他们赶紧陆陆续续走了,只有刚被许绥之捏过下巴的那个男孩仍然跪在许绥之脚边,他抬起头,看着这个人的眼睛说:“许少,我可以,我不怕……”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许绥之按住了唇角。 许绥之最后刮了刮他的脸,轻声道:“出去吧。”男孩重新垂下头,应了声是,静悄悄地掩上了门。 包间里仅剩许绥之一人,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手捧起了他的脸,来人轻声叫他的名字,靠近了想要抱他。许绥之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褚明空,滚开。” 某种程度上说经理着实聪明,叫这个人来真是最好的选择。 褚明空很容易就拿走了许绥之手上的杯子,他维持着紧紧抱着许绥之的姿势,嘴唇离他的侧脸很近很近,他轻声说:“小绥,我陪你,今天晚上我陪你,好不好?明天一早我就去把安玉镜弄死给你出气,好不好?没人能管得了我们小绥。” 许绥之侧过脸,他和褚明空唇间的距离只有游丝一线,任谁看都是正在亲吻的程度。 褚明空眼睫轻微颤动了一下,心里升的情绪近乎胆怯,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审判。 但许绥之只是淡淡地推开他,“你在可怜我?”褚明空立刻慌乱起来,“不——我没……” “我以为你知道我最烦被人可怜,真没意思,就这样吧。”许绥之最后眼神漠然看了还想来拉他的男人一眼,转身出了包间。 什么就这样了!他们就怎么样了!褚明空抖的停不下来,寒意爬上了他的脊背。不行!不行!许绥之别想跟他……!他终于回过神来,猛地打开包间门,减震做得极好的门发出一声巨响,褚明空跌跌撞撞走出去,已经不见许绥之的身影。 他回去后过了不久,安玉镜也回来了,两人似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安安静静地用完了晚餐。 “吃饱了吗?”安玉镜见他放下筷子,问道。 许绥之没说话,也没有看他,所以也不知道安玉镜现在的表情,若是看见了,他绝不会还坐在这里。 安玉镜猛地拽过他的手腕,在许绥之惊愕的神情里抄起他的膝弯直接将人托起来往楼上走。许绥之看这个路线哪里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用力挣扎起来,怒道:“安玉镜!你把我放下来!我还没找你算账,你——” 接下来的话被扔在床上的冲击阻断了,安玉镜覆身压上来,摘了眼镜,许绥之便看见了他眼底浓郁的黑沉,“是哥哥的错,没有满足小绥。” 一夜荒唐过后,许绥之第二天躺了一整天。 躺着的时间里许绥之放弃了这个计划,他又不能真弄死主角,吃亏的到头来还是自个儿。不过竟有意外之喜,主角攻的负面情绪数值变得很高。 安玉镜在家的时间变多了,许绥之为了避开他,很少回去。这会儿他正在一个热闹派对上,他觉得无聊,随便挑了个人发了条消息,就把手机丢开了。 这个联系人没让他久等,推开包间门的时候气喘吁吁,还穿着严肃的正装,看起来像是中途翘班赶过来的。 “哥,你最近和褚明空吵架了?他看见你给我发消息,脸都绿了,哈哈。”瞧瞧,这称呼偏得,听着好像许绥之才是他亲哥似的。许绥之见惯不怪了,也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褚明净才刚走进来,根本不理会不会被人听了去,迫不及待地对许绥之说:“他最近跟疯了似的,还连累我都变忙了。把我拉过去,什么脏活累活都丢给我,不就是不想让我跟你见面么!哥你千万别理他。” 褚明净一下坐到许绥之旁边,烦躁地呼出一口气,他拉拉领带,想了想,握着许绥之的手放到自己规规矩矩扣到最上方的领口处,“哥,可以帮我解领带吗?” 许绥之白皙的手指搭在他打得精致的领带结上,不得章法地扯了扯,皱眉说:“哦……可以是可以,但是怎么解?” 不好意思,这个世界的许绥之废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有别人照顾他的份,是一点活也不会干。 褚明净笑道:“怎么这也不会,没给安玉镜做过?”那他是第一个了?莫名地有种领先的窃喜,丝毫不觉得自己跟人家老公在这种无聊小事上攀比有什么不对的。 于是包着许绥之的手慢条斯理解了自己的领带,握着许绥之的手一抽,那根领带就到了许绥之手里。 许绥之把领带丢还给他,“他怎么会要我做这种事。” 褚明净解领口扣子的手一顿,嘴角勾起的弧度落了下来,他的五官线条锋利,不笑是很显冷的,这时竟有几分像褚明空了。 他只当许绥之在说安玉镜对他纵容,也不知怎的,心里一下子被点着了似的,不住冒出火气来,眼神却结着冰,戏谑地说:“哦?平时我都没看出来,那家伙在你眼里竟有这么多好处了。” 他控制不住地揉捏着许绥之的后颈,自己也没意识到动作上暴露出了怎样惊人的掌控欲,好像他才是那个妻子被不良男人勾引的愤怒丈夫。 他凑到许绥之的耳边,眼神扫过他被酒液沾得湿漉漉的唇瓣和因为自己过近的距离敏感泛红的耳垂脸颊,心里那把邪火越烧越旺,恶劣又残忍地说:“这样哥哥就觉得他好了?他要是真喜欢你,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跟你亲近,要是我……” 说到这,他愣了愣,要是他?要是他会怎么样? 他禁不住想象,要是他结婚了,他才不会像安玉镜那种虚伪的家伙一样矫情呢。他会天天上班前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妻子捞在怀里讨要早安吻,缠着他给他系领带,晚上下班了再由他的小妻子亲手解下来,他会告诉他这一天老想着他,都没办法专心工作,说着说着,就压着人到床上去了,会不会有点太心急了?不管了,反正他会固定用紧紧搂着人沉沉睡去来结束每一天。 褚明净第一次设想自己结婚的情景,而他伴侣的那张模糊的脸不知不觉间变成的许绥之的模样。 如果和许绥之结婚的人是他……等等!他为什么会这样想,他们不是兄弟吗? “你想什么呢,笑这么开心,听到我说的话没啊。”褚明净猛地回过神来,“啊?我有笑吗?”他慌张地抽回手摸上自己的脸,他居然幻想和许绥之结婚把自己想笑了? 他连忙掩饰性地清清嗓子,整理好表情,确认不会让人看出端倪了,用最冷静口吻说:“嗯,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该死的,所以凭什么不能是他和许绥之结婚! 许绥之觉得褚明净今天有些奇怪,瞥了他好几眼,把人看得差点绷不住了,才说:“我说,我又不喜欢安玉镜,为什么想要和他亲近。”他还是没忍住问:“你不是知道的么,怎么今天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褚明净的烦闷一扫而空,高兴得差点笑出声来,“啊,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哈哈,我当然知道了,瞧我,都胡说些什么呢。”他讨好地捏捏许绥之的手指,“哥哥别生气,你喜欢的那个跑车系列新出了限量款,我送你,给你赔罪。” 许绥之挑眉,好心情地说:“我本来就懒得跟你计较。”算是同意了。 褚明净确认许绥之真不在意了,才笑嘻嘻地凑过去,又成了平时浑不吝的顽劣公子哥样,捏着许绥之衣领处拖着的长长蝴蝶结往外拉,“怎么系这么紧,你不是最受不了这种了,也不嫌勒的慌……我靠!这什么破衣服啊,这是给人穿的?”他着急忙慌地拉紧没了束缚就大大散开滑下肩膀的衣领,挡住许绥之露出来的大片胸膛,底下的皮肉柔腻光滑,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白的发光。 褚明空简直想抽自己一巴掌,阴狠的眼神扫过一圈,把周围听到动静看过来的人瞪得不敢抬头了,才皱着眉说:“你干嘛穿成这样啊,这能挡住什么,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许绥之无语地看着他一边抱怨一边给自己系丝带,一定要解的是他,解开了发疯的还是他,好赖话都被他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巧了,安玉镜也这么说来着,他不喜欢,我偏要穿,他就给我系结了,原本是挺紧的,没想到被你弄开了。” “他懂个屁,你管他干嘛,服了,他到底会不会啊,连给你穿个衣服都穿不好,要他有什么用。” 许绥之翻个白眼,接过旁边的人倒好的酒喝了口,不理他了。 …… 等许绥之打开门,果不其然看见安玉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本书在看,戴着的金属框眼镜折射出冷清的光,整个一衣冠禽兽样。 真够装的,许绥之没打算理他,径直绕过了他那块地方,躺在了另一侧的沙发上。 安玉镜倒是很快走过来坐到他身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热蜂蜜水,不赞同地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又喝酒了,不是说了不要喝太多,你身子弱,明天又要头疼。” 他想起刚才在电话里凑得很近的张狂声音,脸色沉了一瞬,褚明净越来越过了,褚家既然管不好儿子,他不介意代劳,免得把他的小绥带坏了。 许绥之闭着眼偏开头,不耐烦地说:“你管我呢,怎么这么啰嗦啊,烦死你了。” 安玉镜的动作顿了顿,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似的,亲了亲他的眉心,轻声哄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起来喝点蜂蜜水,我抱你上去睡觉,好不好?” 许绥之就着他喂过来的勺子喝了几口,就不愿意再动了,于是安玉镜又给他擦了擦嘴,抱着他上楼去了。 …… 异国重洋,一间办公室里只有手机屏幕亮起的微光。 慕琤静静看着消息框里大片的绿和前面的红色感叹号,他已经很久没能联系上许绥之了,不管是电话,信息,还是什么,自己好像已经被这人遗忘了。 骗子。他抚摸着对面的头像和名字,想着这个人,第一反应还是微笑。 这时突然推门进来一个人,满室的静悄悄被打散,这人咋咋呼呼地说:“慕,你怎么不开灯,噢,你知道吗,你的点子被采纳了,导师同意助我们一臂之力,我想很快就可以实践了。” 慕琤被乍亮的灯光刺得眯了眯眼,“是么,那很好。” 来人见他兴致不高,反而盯着手机屏幕不知在看什么,瞬间起了一点八卦之心,毕竟这位亚洲来的交流生既好看又优秀,有段时间追求他的男男女女可不少,只不过都被他不留余地地拒绝了。 “怎么了,和女朋友聊天?” 慕琤对这个同学兼合作伙伴对打探他的感情生活的谈兴感到无奈,“丹尼斯,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谈情说爱的打算。” 丹尼斯满脸不信:“怎么,难道真像他们说的,你是无性恋不成?” 慕琤失笑:“当然不是,这是怎么传出来的。” “谁叫你这么难以接近呢。” “你误会了,我已经有了爱慕的人。”慕琤垂下眼帘,点开一张照片,是青葱校园里的双人合照,其中一个人表情淡淡地望向这边,而他旁边的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讲些什么,如果注意去看,可以看见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的手,很明显是兴奋的后者的杰作。 慕琤手指覆盖在了那张略显冷漠的人脸上,丹尼斯原本想大声表示他绝不相信这种套话,此刻看见慕琤的眼神,话却转了个弯:“那把她带来我们的聚会嘛,难道以咱们的关系,还不方便认识认识吗?” “他不在这里。”慕琤熄了屏幕,微笑道:“好了,闲聊结束,我刚正等你呢,是时候做点正事了。” 丹尼斯看他表情,就知道不妙,“慕!没必要这么拼命吧! 起码休息一个晚上!” “不行,我得快点回去,不然就要被某个人丢下了。” 第67章 结婚是多选题 主角受出国了, 他还要被OOC的主角攻迫害,日子真不是人过的。许绥之忍气吞声两天后终于拍案而起,再一次于凌晨被安玉镜环在腰间的胳膊勒醒后,愤怒之下灵光一闪, 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233!我们走吧! 233睡眼惺忪:好……去哪…… 许绥之:帮我定位时间点!主角受回来之前都没我戏份了, 咱们直接跳到下线的时候, 提高效率,这世界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233思索一番,一边调试着设备,问:什么时候走? 许绥之感受到后脖子凑过来的温热吐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咬牙道:一秒也等不及,就现在! 233:好, 那你做好准备, 我现在操作。 但是坏消息来了,由于这次操作时空跨度太大, 需要准备时间,许绥之看着进度龟速的缓冲条, 闭了闭眼:没事, 睡吧。君子报仇…… 身后人动了动,似乎从一个不太好的梦中惊醒,颤抖之后马上抬头确认身边人的情况, 见到这人还好端端地睡着, 舒了口气,凑近亲了亲他的脸颊才重新睡下, 胳膊又搂紧了些。 许绥之被箍得青筋直冒,皱眉推开他, 不满地嘟囔着,腰间的手放松了点,又有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脸侧,很近的地方传来轻轻的一声:“怎么了?” 这人愈发靠近他,问道:“宝贝,怎么了?” “热……” 说完,身上的一双手总算放开了,安玉镜离远了点,许绥之心情刚松快两秒钟,就听到卧室温控器被调低的声响,然后那双手又攀上了他的身体,力度没有丝毫减轻。 “……”许绥之气晕了。 第二天许绥之醒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了人,下楼到了餐厅,这个时间点吃早饭已经晚了,但他下来后,桌子上还是摆着温热适口的饭菜。 许绥之吃着,这两天他没怎么看手机,这会儿一打开,褚明空的消息铺天盖地闪出来,得亏了手机性能好,竟然没卡顿死机。 许绥之挑了些看了,无非是道歉求和找话题,其实他也没多生气,只是觉得有点点丢脸,他那天的意思是今天就这样吧没心情不玩了,没想到让人误会了。 只是褚明空那天说的话也挺惊悚,许绥之不知道怎样面对变质的友情,现在从褚明空已经说了百十遍的解释来看,原来是他想太多了。褚明空说:“我只是看不惯安玉镜的无谓掌控欲,明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想要和你结婚的不是吗,为什么还要管你,我那样说只是气不过,小绥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许绥之表示:“好兄弟。” 这条回复发出去不到一秒,瞬间又弹出褚明空数条消息,说好久没见了,要见面。许绥之想了想,回:“好啊,你来接我。” 褚明空来得很快,其实有点过于快了,许绥之坐上车的时候还笑说:“跟你就蹲在我家附近似的。” 褚明空垂下眼,轻轻应了声。似是而非的,许绥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我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你看着来吧,我陪你呗。” “那去我家吧,你好久没来了。” “行啊。” 褚明空工作忙,为了出行方便,住的房子离市中心不远,许绥之跟着他进去,褚明空拿出了许绥之的拖鞋,许绥之说:“我不喜欢这个颜色了,换一个。”“好。” 许绥之路过客厅,随手拨了拨被房主人仔细挂好的风铃御守,有点眼熟,好像是他上回从国外带回来的那个,原来放这儿了。 接着他和褚明空玩了半日的游戏,即使很久没一块儿玩过了,两人配合仍然很默契,赢得毫无悬念。许绥之兴致高昂,放下手柄,又问他的游戏机在哪。 褚明空说:“帮你收在书房了,你去拿吧,我切点水果过来。” 上楼进了书房,果不其然他心爱的游戏机就在这里,许绥之从架子上拿下来,正要出去,余光瞟到一旁桌上一封褪色信封,它好像被人拿出来看了许多遍,即使再小心,还是留下了时间的痕迹。 许绥之收回目光,转身时却不小心踢到一个小盒子,他重心不稳扶过桌面,又把那信封打掉了。 许绥之吃疼,哪里来的盒子,怎么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没办法,他只好将信封捡起来,途中从里边的夹层落下一张照片。是他小时候的照片,许绥之怔然,打开了信封,看见了一纸婚约。 一段记忆自认为无关紧要,被风随意卷起,历经多年终于又落回他的脑海中。 “你是谁?” “……你是明空哥哥吗?” “我有点看不清了,但是你背着我,我不害怕……” “你救了我,我要怎么报答你呢……” “结婚?我不知道……那你呢……你想要和我结婚吗?” “好……结婚……和你……” 许绥之回头,身后破窗而入的霞光正正好照在褚明空身上,他的眼睛一瞬间盛满了霭霭暮色,里头的情绪便也显得沉重又忧伤。 许绥之望着他,好像望着记忆中的那双眼睛,一样的,又好像有点不一样,那双眼睛里有更深重夜色。 褚明空说:“小绥,对不起,我留着它只是……” 许绥之说:我婚约对象不是安玉镜吗这是啥…… 233说:剧情是这样写的呀要不我去问问…… 褚明空出声艰难,但他还是说:“我前两天整理的时候拿出来忘记放回去的,我知道你的心意,所以……” 许绥之听着觉得不对劲:“等等,我什么心意?” 这时候门铃响了,但是两人都没有在意,可能是保姆阿姨,褚明空发了让她不用过来的消息,接着说:“你说不想跟我结婚,所以我不会提起这件事。”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跟你结婚?” “什么?”褚明空怔愣看向他,“可是明明是……” “小绥,你怎么把明空家的钥匙忘家里了,上次不是跟你说送回来。”安玉镜出人意外地从门口转出来,微笑道:“怎么了?在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么?” 他已经解释了出现的原因,但是没人想去追究,褚明空看他的眼神更是双目赤红,“是你!是你偷了我的……!”褚明空双手死死拽着安玉镜的衣领,后槽牙发出紧咬的摩擦声,“你这个小偷!骗子!” 安玉镜只用了短短一瞬去理解他的话,冷笑一声,“你的,你也配?”褚明空目眦欲裂,破空挥去的拳头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安玉镜准确接住,也被逼得后退两步。 “自己是无能之辈,没本事守住,难道还要要求别人仁慈手软吗?” 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招招狠厉,也不讲究分寸权衡,面子礼数更是全部抛到脑后,打黑拳似的奔着致命点和下三路去,往脸招呼时更是毫不留手,不多时两人身上都挂了不少彩。 安玉镜表现得就如被争夺伴侣的头狼,褚明空更是像失去理智的野兽,两人都是不死不休的阵势,许绥之头疼不已,只好去拉,“别打了。”这样真的会打死人的。 劝解收效甚微,直到许绥之的身子强行插入两人之间,他们才喘着气收敛几分力气。许绥之按着褚明空的胸膛不让他动,他便低下头,紧紧握着拳站在许绥之身边。 安玉镜眯了眯眼,底线被触碰,是真的抱着直接弄死对方的心思,又想动手,被许绥之一把推开。 以他的实力,原本是不可能推动的,只是动手的是许绥之。他不懂要怎样反抗这个人,于是被狠狠推到地上。 许绥之怒道:“你疯了是不是?疯了就滚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安玉镜唇角破裂,脸上身上的狰狞伤口让他看起来疼痛又狼狈,可他感觉不到一样,一手撑着地,另一边手肘撑在单边屈起的膝盖上,坐地板跟坐主位交椅似的派头十足,竟然还看着许绥之笑:“小绥,你要偏袒他吗?我不过打他几下,你就心疼了?你心疼他,我一定会弄死他……” “行,你想玩这套,我奉陪到底!”褚明空直视安玉镜,沉声道:“倒是你,当初用阴谋诡计夺走了我的未婚妻,如今是不是该还回来了。” 安玉镜不笑了,表情黑沉可怖,“该说你不要脸还是神智不清,已经到觊觎别人妻子的地步了么。” “呵,你有病我是知道的,但你难道已经病到连小绥的意愿也不顾了吗?” 安玉镜瞪大眼睛,他回想起他赶到之前两人不知道一块儿待了多久,这句话瞬间如一根尖利毒刺扎进心脏,疼得他眼睫颤动,故作冷静的表情随之破碎,他看着许绥之,不可置信一般问道:“小绥……你,你不想和我结婚?你想和他……你喜欢他?” 许绥之眼见着一股血红从安玉镜体内冲上脖颈,又冲上头脸,最后全数冲进他眼睛里,知道这人如果不是眼珠子要爆掉就是要哭了,一时间只觉得心累。 233:快好了,马上可以脱离。 许绥之:谢天谢地,总算—— 许绥之的沉默让安玉镜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竟露出了脆弱惊惶的模样。这时他手腕上又拉上来一只手,手的主人声音沙哑:“小绥,他一直在骗你,你还要管他吗?” 一句话仿佛点到了安玉镜的死穴,他一下子扑过来抢人,“我不是!你有什么资格——”他的嘴唇早就被自己咬破了,一开口都血迹斑斑的。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认清现实,他根本不想跟你在一起!” “不!不可能!……小绥,你不要哥哥了吗?” 两个人目光灼灼,都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他能说他更想下班吗? 233:走吗? 许绥之:快走!赶紧走! 瞬间周围景色扭曲变幻,模糊了面前的两张人脸,他们同时开口,似乎在说些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许绥之回神后就感受到身体下的急促的颠簸,低头一看自己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十步开外就是一个跨栏障碍。 他按下吃惊,放松身体调整好姿势,到了障碍跟前,马蹄自然一抬,轻松越过了不高的障碍。许绥之趁着这个间隙略微偏头,看见了褚明净和其他一些人和他一样骑行在相当开阔的草场上,看来是一个休闲比赛。 许绥之:嗯?怎么回事儿,我不是应该直接到下线时间点吗?怎么感觉我还挺健康,还能骑马。 233:世界时间线有点异动,现在是三年后,主角受原定五年后才能回来的,你在他回来前一年下线,可是他现在提前回来,甚至比你发病还早,我们不能越过这种重大剧情点,所以卡这了。 许绥之懂了,主角提早回来,他却不能提早死,又要过原本不需要过的剧情了。他轻啧一声,主角意外频发,不按套路出牌,本来上班就累,还要加班。许绥之便问:慕琤什么时候到? 233:明天下飞机。 还别说,卡真准,还贴心地给他留了点准备时间。 许绥之了解完情况,不再分心,牵引缰绳调整角度在跑道疾驰,依样画葫地越过了第二个,第三个障碍,几圈下来和众人结束了这场朋友间的小较量。 结束后几个人聚过来笑谈几句,言语间许绥之听他们对褚明净的称呼是“褚总”,“明净”,就知道这几位应该是褚明净的生意伙伴或者商圈好友,其中一两个他也见过,在各自领域里也算是顶头的,看来褚明净现在混的很不错,只是许绥之有点奇怪这种局自己怎么也在。 几个人兴致不错,说要再开一局,许绥之没这个想法,便没参与,慢悠悠骑着马踱到一边去了。褚明净也控马过来,和他并排走着,笑说一句:“我看你一开始状态不对,还以为你生疏了,现在看来还不错嘛。” 许绥之耸耸肩,“分心了。” 褚明空闻言脸色阴沉一瞬,很快恢复正常,挑眉道:“放松点,别多想了。”他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却被身边人的模样慑住心神。 马背上的人肩宽体直,腰跨放松,身体随着马快步走的颠动微微起伏,姿势优雅且标准。他上身只穿了件浅色衬衫,充风松散的衣料轮廓从肩部往下在腰腹处徒然收紧,束缚进裤装中,漆黑长靴和雪白的马裤勾勒出长而直的腿部线条,从马场上远远而来,阳光撒了满身,做派清贵无比。 这样的情境下,褚明净哪里还想提及某些无关人士呢,他扯开话题,带着许绥之走远了。 许绥之有意早点到目的地,因此夹着马腹加快了速度。 他们下了马,就很快有人将他们的马牵到马棚,另有人带他们到了二楼的独立休息室。室内很宽敞,装饰讲究,按高等级会员的需要设置了茶桌和吧台,里面还有淋浴室和有床隔间,落地玻璃视野开阔,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大片马场。 第68章 动荡也与重逢 许绥之坐在皮质沙发上, 身边的褚明净倒了杯威士忌,摇晃中冰块碰壁叮当响。 许绥之说:“给我也来一杯。” 褚明净顿了顿,这个时候正好有人送来了他刚点的东西,他顺手放到许绥之那边的桌上。 “你现在身子多不好不知道?上回你就把我吓个半死, 这次你说什么我都不能纵你了。” 许绥之看着那杯橙汁, 陷入了沉默。看来是恶化了, 他还是拿起来喝了口,再进一次医院估计就会查出来了。 褚明净以为他不高兴,又凑过来搭他肩,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许绥之总觉得这家伙跟三年前相比变了很多,以前这家伙头发时常五颜六色不说, 酷爱各种离经叛道的奇装异服,浑身上下十几个洞同时漏风。 现在嘛……许绥之上下打量了一会儿, 头发衣饰打理得成熟精致, 即使故作夸张,眼里也再没了从前张狂模样。 看来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 但他没有调取记忆,他还能好端端在这儿, 想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许绥之望着玻璃外广阔的草地, 心里琢磨着剧情的事儿。他不说话,也没有浇熄褚明净的谈兴,只听身边人东拉西扯地绕了个大圈子, 终于问出了心里一直纠结的问题:“哥, 小绥……你真跟褚明空……了?” “嗯?什么?”许绥之没听清那个含糊的字眼,疑惑地看他。 褚明净却不说了, 他摸不准许绥之是不想回答还是别的什么的,毕竟许绥之今天跟他出来, 不就是为了避开那两个疯子的么。 三年这么大的动作下来,那两人还没两败俱伤,并非他们没有用尽全力,而是大环境不容许罢了。他们后面还站着安家和褚家,两家虽然没有很密切的合作关系,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这两个势力任何一个没倒下之前,除去对方都是不可能的。虽说褚家两个儿子都从商了,但长辈们仍然身兼高职,特别是势头正猛的安家,小辈们打打闹闹可以,但都有个限度,真伤筋动骨了脸面上不好看。 还有这个人……褚明净沉默地看着身旁神色淡淡地侧脸,前不久许绥之没回家也没打招呼,安玉镜急疯了,找了半夜结果在褚明空床上找到了。 听说安玉镜当时把枪都掏出来了,要不是手底下人反应过来死死按着,褚明净真不怀疑他那便宜哥身上会多几个血窟窿。或许安玉镜也会多几个呢,毕竟这两人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的了。 许绥之被吵醒了,一边揉眼睛一边不耐烦瞪人,他在那时候才赶过去,只看见两方人对峙,安玉镜捏着许绥之的手哀声质问,褚明空身上挂了彩,在许绥之的眼神下只能冷着脸靠墙站在一旁。 褚明净听了过程,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荒谬不可能,他毕竟是和许绥之从小处到大的,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觉得安玉镜真是昏了头了,玩得晚了互相借宿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点事情大半夜的也值得这样纠缠。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安玉镜问到声音都哑了,许绥之也没开口否认。 之后褚明空就被派到国外,他家老爷子亲自下的令。到底发生了什么,安玉镜,或者安家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褚明净也难以得知。 许绥之去送了褚明空,褚明空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了他很久,久到安玉镜的人上前制止。直到最后,许绥之仍没有否认。安玉镜发疯要把人关起来,链子和锁都准备好了,褚明净气得冒烟,想他要是敢,他就撞门抢人,结果许绥之发了场病,那次太过凶险严重,差点推进ICU,安玉镜吓到了,再不敢提了。 许绥之似是奇怪他反常的沉默,歪头示意他再说一次。褚明净却笑:“没什么,我看你兴致不高,是觉得无聊了?” 许绥之摇摇头,“有点累。” 才出来多久,褚明净想,他的身体到底……他压下心头冒出的酸苦,强笑道:“我最近得了个消息,最近在海外风头无两的那个Echo集团,你知道么?” 许绥之表示也听说了一点,褚明净就接着说:“他们在生物医药和能源领域成果很大,投入的设备几乎覆盖全球。上面讨论下来,有几个方面是我们正需要的,这几天正在和他们谈……” 褚明净最后说:“集团的开创者至今没露过面……都传他白手起家做到这个地步,背后没人指点是不可能的,但我倒听说还是个熟面孔呢。” 许绥之心想能不熟么,就是慕琤嘛。但他也只是说:“这次技术引入上面很重视,项目在哪里落地还没定,洽谈的人明天落地,很多人盯着,你想去吗?” 无论在政商哪一层面都是大功绩香饽饽,包括安家在内,都对这次的会面十分重视。 褚明净笑:“有合作意愿的企业都要争破头了,可惜和我公司的方向不太符合,不然我也不会错过的。” 许绥之点点头,既然对他们两人都不是最紧要的事,这话题也就没继续下去。许绥之没有在这里待太久的想法,休息一会儿就回去了。 “你能自己回去吗?还是我送你吧。”褚明净忧心忡忡看着后座的人。 许绥之失笑:“我是什么小孩子吗,你不是和他们还有事要谈,别担心我了,回去见。” 褚明净只好由他了,“你到了给我发消息。”“嗯。” 谁知刚准备开门,就撞见从里面出来的安玉镜,这家伙感觉不太对劲,心里雷达作响,许绥之不自主后退一步。安玉镜像没发现似的,笑着去接许绥之手里的外套:“小绥回来了,我正打算去接你。” 他才出去多久,许绥之想,他又观察了会儿安玉镜的神色,除了微微疑惑的眼神没再看出什么。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许绥之错开他进门,随口道:“嗯,你最近不是挺忙的,回来得挺早。” 安玉镜面上的笑弧消失了,但声音毫无破绽:“不碍事,小绥饿了吗,晚饭就快好了。” 饭桌上许绥之想着剧情的事儿,既然慕琤明天到,那剧情里Echo集团创始人的接风宴应该是主角攻受重逢的时候了,就问了句安玉镜明天的安排。 安玉镜说:“我没什么安排,明天学校放假,我在家里陪你。” “……”许绥之动作一停,若无其事地咽下嘴里的饭菜,才说:“明净不是说明天有宴会,你不去么?” 安玉镜说:“明天Echo集团来的人是他们头次露面的创始人,给他办了场接风宴,玉玦做了代表之一要去,小绥也想去玩玩?” “……我都可以。”其实他不太想去。 安玉镜用餐巾帮他擦了擦嘴角,道:“好,随你高兴,我陪着你。” 晚上他手机进了条陌生号码的消息:很期待明天见到你,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呢。附件是宴会邀请函。 许绥之:“……”要报仇也不必明示到这个地步。他关了手机没再看,关上灯睡觉了。安玉镜很快进来,看见黑漆漆的房间还愣了愣,身后床垫凹陷,一双带着潮气的手伸进衣领摸上了他的锁骨,还要往下,被许绥之攥住了,“别闹了,睡觉。” “不想吗……我做好准备了。”黏稠的呼吸在耳畔响起,密集的亲吻落在了他的脖颈和肩膀。许绥之仍合着眼,头也没回,“累,不想。”某些时候他很乐意扮演一个无力满足伴侣需求的男人。 “……好。”身后窸窣一阵,一双手抱住了他,许绥之懒得对力度提出异议,自顾自睡着了。 安玉镜的眼睛盯着眼前一段玉似的脖颈,眼里如夜色黑沉。他们很久没做了,安玉镜心里有些惶恐,小绥厌倦了他的身体了么?是不是他太死板无趣,比不上外面的那些……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某个该死的,被他弄出国的家伙,抱着人的手有点发抖,又收紧几分。 第二天晚上的宴会觥筹交错,安玉镜一直在他身边,过来打招呼的人也不少,也有不少人看他们,却不上前,有些脸上表情不好看。许绥之注意到那部分是从前在褚明空身边常出现的,他挑挑眉,看来他过来前那次不知结果的争吵过后二人有些摩擦。 “Echo集团创始人真会来?” “是这样说的,看来这次的合作他们也很重视。” “诶,我怎么听说,他以前还是……大学的学生?” “真的假的,那人神秘的很,之前可一点消息没传出来。” “他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这些年在背后支持他的资本势力,我听说是某国的贵族支持的,还是皇室一脉,要不然短短几年能做成现在这样?” “你这话说的,要没点真本事,能被这身份的人看好投资?” “是啊,不过他们也是站在风口上了,眼光很好,搭上了顺风车,吃了时代红利。” 议论声不绝于耳,许绥之瞄了眼安玉镜,他还是淡淡的社交状态的笑模样。安玉镜注意力似乎都放许绥之身上了,视线很快对上他的,等着听他说话,周围人知情识趣地走开了。 许绥之说:“你知道是谁吗?” 安玉镜表示不知情,许绥之挑眉,三年了还没点进展不可能吧,慕琤都有心情换号跟他打哑谜,也不给安玉镜发条联络消息? 233:主角受常年在外,集团做成现在这规模,可想而知没顾上谈情说爱。 许绥之:也有道理,没事,我会出手。 233:……(祈祷状) 许绥之:喂喂! 宴会的主角也没有吊人胃口的意思,过了不久就很快登场了。聚光灯下,慕琤的笑容得体且完美。 许绥之听到安玉镜说了句:“还真能忍啊。” 第69章 赌约花落谁家 慕琤发言结束后, 现在正在应酬。 当然了,人现在是体面人,那种为了复仇急哄哄过来耀武扬威,将场面弄得很难看的事情还是不会做的。 许绥之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安玉镜温声说了句:“玉玦那边叫我过去谈点事情, 小绥要一起吗?”许绥之摇摇头, 安玉镜捏了捏他的手,说很快回来,就往另一处去了。 他刚走没多久,关翊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许绥之意识到身边有这么个人的时候人已经准备勾肩搭背的了。许绥之侧过身子不明显地避开了, 挑眉道:“关少也来了。” 纯属没话找话,但关翊臣却笑:“我是不感兴趣, 但就怕某人还要我带他偷跑啊。” 这话听起来就太亲近了, 怎么看来这几年跟这哥们儿处的还行? 许绥之便也笑了:“我至于?” 关翊臣刚没搭到人,也不气馁, 这会儿手又执着地去勾许绥之,许绥之闪避不及, 两人打闹间动作变成被他扣住腰, 许绥之嫌弃道:“走路就走呗,黏糊的跟小姑娘似的。” 关翊臣垂下眼,手指摩挲片刻才松开, 再看向许绥之时神色如常, 指着不远处的桌子道:“那边看着挺热闹,去看看?” 两人走进, 发现这桌的人在玩桥牌,一局刚刚结束, 见他们来了,马上有人打招呼:“许少关少,要不要来一局。” 坐在他右边的人立刻嘲道:“怎么,找救兵?”他面有得色,想来在刚才的牌局里赢的不少。 许绥之认识他,林家的小儿子林泽,之前一块儿玩过几次。许绥之有次看见一群人围着个小姑娘,那样的阵势他见多了,按照圈子里的默契,如果不想掺和就走开。但女孩子眼里含泪,显然是不愿意的,许绥之还是过去了,顺手解了围。 谁知道那个女孩是林泽看上的,这事儿虽然也算不上多大仇,只是人爱面子,两人结了个不大不小的梁子。 此刻的气氛并不热络,但关翊臣和他们似乎更熟悉,没聊两句就商量要换人,关翊臣先问许绥之:“玩两把?”许绥之看了看还在应酬的主角攻受,不知道这个重逢剧情还有多久,便点了头。 林泽右边的人很快站起来,笑道:“得,我也给两位腾个地儿。”林泽看了左右空出来的位置,也没说什么。 关翊臣和他笑骂两句,和许绥之坐了下来。这局刚好轮到林泽发牌,他边洗牌边笑:“好久没跟许少打牌了,许少难约,平时难得碰见一回。” 许绥之和林泽要说不对付也谈不上,现在弯弯绕绕的开场白更像是试探,他便也随口道:“哪里,分明是林少贵人事忙,现在不预约还轻易见不上。”林泽笑了一声,牌洗好了,递给许绥之,许绥之接过切牌。 林泽最近行事作风收敛不少,被家里放出来锻炼,也算做出了点名堂,刚和外资签了两单能源合同,难怪在今天的宴会上见到他。 许绥之左边的人突然开口道:“今晚这宴会本该有褚少的,Echo那批要落地的能源设备他看好很久了。” 许绥之把牌给林泽,林泽发牌。他本来没在意,却又听见这人问他:“他为什么不在,许少知道原因吗?” 许绥之以为他在问褚明净,听到后来发觉有点不对,仔细看了看人,发现还挺眼熟,从前褚明空的场子常能见到他。许绥之耸耸肩,“不知道。”这是实话,这时间点他也才刚来呢。 这人拧眉,还要说什么,关翊臣道:“宥川,你既然关心,最好还是问问本人,这种事儿别人可说不来。” 宁宥川眼神冷了冷,“我就是随便聊聊,许少和褚少关系好谁都知道,哪有什么说不来的。” 许绥之说:“我确实不清楚,你要问我,我也只能帮你问问他了。”宁宥川脸色不太好看,说:“看来外面说法也不全对,说是关系好,倒只有褚少一个人上心。” 这话说的就有点微妙了,但许绥之心里更多的是惊奇,他本来没多想,但这会儿看宁宥川神色,真给他品出来一点别的意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林泽突然看了宁宥川一眼,“好了宥川,别说笑了。大家数牌吧。” 牌发好了,几人开始数,这段有些莫名的谈话也就告一段落了。 牌桌上林泽宁宥川分别坐南北方,关翊臣许绥之分别坐东西方,他们玩的是四人定约桥牌,四人按东西南北方位坐,南北一队,东西一队,两队互为对手。 许绥之当作消遣,打得很放松,他们打得速度不算快,几轮下来两方各有输赢,林泽桥牌玩得不错,牌面好的时候大多是他赢,而宁宥川有自己的心思,进攻性很强,因而他们那边赢得更多些。 桥牌是计分制,开场前他们就说好了一分一万,很省事的规则,又一局结束,林泽坐庄,他这把牌很好,打出了个小满贯,加倍下来一下子分数相差直逼两千。几人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接着洗牌发牌。 许绥之倒是发现关翊臣和他配合得挺默契,看来之前没少一块儿玩过。关翊臣看许绥之表情轻松,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于是更是老神在在。 林泽突然笑道:“难得跟关少许少一块儿玩,总觉得这筹码有些无聊了,你们看呢?” 关翊臣换了杯酒,接道:“林少觉得不够过瘾,看来是有想法?” 宁宥川似笑非笑:“翊臣不也不在乎这点钱么,玩起来当然不够刺激了。”关翊臣笑:“你有主意可以说出来听听,如果确实有意思,那就这么着。” “听说许少从前有个小玩……小情人?”林泽看着许绥之,勾了勾唇,“许少不怎么带出来,咱们都没怎么见过呢。” 许绥之有点感叹剧情的力量竟如此强大,自己都避人在角落里打牌了,还是逃不过打脸? 当时夜店初见慕琤时不少人都在,只不过时间久远,没多少还记得这个小插曲的。许绥之一时拿不清林泽到底是想单纯想落他面子还是借他给慕琤卖好,毕竟林家对于这个单子似乎很重视,要耍点小手段也很正常。 不过既然有人主动给他送剧情点,许绥之也不介意配合配合,挑眉道:“怎么,过了这么久林少才惦记上,只可惜林少消息不太灵通,我早玩腻丢掉了,不然还可以送你。” 林泽笑了两声,“是吗,许少当初宝贝得很,让安大少都有了动作,圈子里都传遍了,许少竟然舍得丢?我是不信的。”关翊臣撇嘴:“猴年马月的事了,林少记性未免太好。” 大概猜出来他想干什么了,许绥之抿了口酒,慢悠悠道:“那林少的意思是……” “再来五局,若许少没追回分数,你就给那个小情人打电话,把人家追回来,如何?”出乎意料的,林泽还没说话,宁宥川就盯着许绥之开口道。 关翊臣坐直了身子,看着宁宥川的眼神冷沉,“宁宥川,开玩笑也要适度,你拿这个打赌,别人不说,安大少恐怕头一个不高兴了。” 宁宥川抿唇,看上去很不甘心,但还是不说话了,林泽打了个圆场:“哎,未必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嘛……”他还没说完,许绥之便道:“那你们要输了呢?” 林泽愣了愣,连宁宥川也看了过来。关翊臣眉头收紧,拳头也攥上了,表情看着很凶,这才能窥见一点呼风唤雨惯了的关大少本来面目,而不是蛰伏在许绥之身边的收起爪牙的狼犬。 林泽道:“许少可想好了?现在分数差的不少。”按之前的节奏,想要在五局之内赢回来,基本是不可能的。 许绥之手里是刚洗好的牌,这回到他发。他神情一派懒散,“你只说赌注就是。” “许少爽快,我也玩得起,要求随便许少说。” 许绥之对关翊臣抬抬下巴,“翊臣定吧。”关翊臣马上说:“赢了你就别再联系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了。” “诶?怎么都冲我来。”许绥之失笑:“合着我自己跟自己赌呢。” 关翊臣垂眼,也觉得不妥,有点不情愿地改了口:“那这样吧,就按宁少的创意,要是我们赢了,你们两去追那个人,把人追到手算完,如何?”说出了惊天之语,还觉得吃了亏似的。 这下还真是有点意思了。许绥之嘴角抽搐一瞬,他本来觉得关翊臣是不知道他和慕琤的事情的,但现在不确定了,他要真不知情,还真是歪打正着。 林泽和宁宥川表情复杂,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咬牙应下了。他们这会儿的神色还看不出这是不是一早有意的安排。 一局开始,仍然是林泽宁宥川坐南北,关翊臣许绥之坐东西,现在比分差距2500。 局况为南北有局,许绥之翻牌,黑桃有五张,且为高点数牌,很明了的牌面了,运气也很不错。 他拿出叫牌卡:1黑桃。 接下来是顺时针的宁宥川:Pass。 关翊臣:2黑桃。他支持许绥之的黑桃,看来至少有6到9点和三张以上的黑桃。许绥之确定了将牌花色,等着林泽叫牌。 林泽:Pass。 许绥之:Pass。 宁宥川脑海里转了一圈,许绥之想叫2黑桃定约,意味着他必须至少拿下八墩。自己手里的牌黑桃只有两张,梅花更多,但点力不足以支持高叫牌,想来林泽也是如此。既然这样,只能让他们打宕了,他想了想:加倍。 关翊臣:再加倍。 接下来三人都不再追叫,这局定约2黑桃再加倍,许绥之坐庄。 林泽出了张方块K,用高牌套施压。关翊臣明手摊牌:黑桃8765,红心KQ10,方块AJ43,梅花98,“好运。” 许绥之:“谢谢。”他出方块2,至于林泽的钻石套,关翊臣的牌可以破。仍然可以赢得第一墩。 接下来借助将牌和长套,许绥之轻松赢下了七墩,中间放了两墩,让南北方建套,逼迫他们丢出红心梅花的高牌。到第十二墩,许绥之指示关翊臣出方块A,林泽和宁宥川当然无牌可挡。最后一墩,许绥之打出最后一张黑桃,牌局结束,赢下第十三墩。 最终结果2黑桃再加倍超1,拿到840分。林泽扯了扯嘴角,“看来许少之前是留手了。”许绥之道:“这把运气不错,咱们继续?” 第二局,双方有局,林泽有意在叫牌时作出干扰,但许绥之并不中计,叫出6梅花。关翊臣坐庄,最后一张牌翻出,6梅花打成小满贯,加上高定约奖分,拿到1370分,两方差距瞬间缩小到290分。 林泽神色淡下来,运气之神不可能突然降临,特别是对于桥牌这种运气成分很低的纸牌游戏,他看了看许绥之,后者仍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心里却有种一切尽在对方掌控中的感觉。 第三局开始。林泽看牌,黑桃K10 6 2,红心AJ62,方块A83,梅花KQ,其实不坏,高点数无长套,于是他开叫:1NT。 许绥之:2梅花。他手里的牌是黑桃9,红心5,方块K10 7 6,梅花AJ97432,自然高花色。 宁宥川:2NT。作出邀请,向林泽说明他的点力大概是8到9点,牌面均衡。 关翊臣:Pass。 林泽:3NT。接受邀请。 最终南北为定约方,南北有局,林泽坐庄。 许绥之首攻梅花A,宁宥川明手摊牌:北: 黑桃A Q 7 5,红心K 8 3,方块Q J 9 4,梅花10 6。“好运。” 林泽:“谢谢。”目前牌面优势在他们,如果要保证不输,这局必须打超。 许绥之的高点梅花赢下了第一墩,但不影响,林泽计算道,第二墩他出黑桃2,黑桃高点牌在他们这里,必定可以建立黑桃套,上手赢下第二墩。 接下来的几墩如法炮制,接连赢下六墩,林泽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坐的舒服点。 第八墩,许绥之出方块6,林泽脸色一变,看了看牌局,发现自己入套了。西上手,赢得第八墩,接着第九……第十一墩,许绥之反攻梅花,反攻钻石,全部赢下。林泽瞳孔震颤,第十三墩,许绥之打出最后一张梅花高牌,赢下第十三墩。 输了。这局己方罚分,打宕数加上有局,许绥之那边的比分超出小几百,林泽目光逡巡在许绥之和关翊臣脸上,这两个家伙……他很难想象用三局连赢几乎三千分,难道一直都在戏弄他们? 剩下的两局呢,想到赌约内容,林泽心里十分动摇,他太得意外形了,没留意就被摆了一道,事到如今已经不能用钱了事了,怎么办,难道真要…… “这里好热闹啊,在玩什么呢?”一道轻笑声将林泽拉回现实,他抬头,看见了站在许绥之椅子后的人。 “慕总。”本来他们刚才打着打着,这里就吸引了不少人,刚才三局欢呼声很大,没想到竟然引来了慕琤,这下子人更多了。 林泽视线下意识下移,发现许绥之表情变了,看上去不太高兴。 第70章 再相遇进行时 慕琤站在许绥之身侧微微靠后的地方, 手放在许绥之的椅背上,话按理来说是在问离得最近的许绥之,或者是在和身边正七嘴八舌跟他解释的人说话才对,但慕琤目光看着的又是牌桌上的其他三人。 这样的姿态林泽觉得有些奇怪, 这不像是普通搭话的意思, 更像是用绝对高位的实力和特殊的身份出面代替某个人应对棘手的情况似的。很亲近的, 就像……保护?袒护? 就像将溺爱对象纳入羽翼之下。 林泽被自己的荒诞的猜测惊醒了,视线下意识往下,就看到微微皱眉的许绥之,那股怪异感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哦, 原来在打赌吗,赌注是什么?” 林泽突然有种预感, 这个赌约或许可以给自己带来一些比料想中更多的东西, 而且他们不会输了。 但当他正要开口的时候,许绥之却突兀接话道:“我们闹着玩罢了, 不值得传到慕总这里的。” “怎么会,我很有兴趣呢。” 慕琤微微弯腰, 自上而下的身影就要将坐在椅子上的人整个笼罩起来了。说实话, 过强的压迫感让许绥之不太舒服,关翊臣更不舒服,皮笑肉不笑道:“慕总有兴趣可以另组一局, 如果没有别的事, 我们就要继续了。” 慕琤却笑:“不用这么麻烦,还有两局是吗, 加我一个,打复式吧。” 复式桥牌是为减少牌的好坏对结果的影响而改进的形式, 共八人参与,每队的四人分坐两桌,分为主队和客队,主队开室,客队闭室,主队的两人坐开室南北方,闭室的东西方,客队同理,最后比较两队的总得分。 这样一来,不管牌好牌坏,对方都有一个人拿着和自己一样的牌,所以结果可以不受发牌影响。 但是——慕琤就是许绥之获胜道路上最大的影响,许绥之并不想答应,只说:“慕总好兴致,可惜我们赌约已定,不好更改。” 林泽虽然有意拉他加入,但听到这里也歇了心思。谁知慕琤并不轻易被这个拒绝劝退,仍然笑得暖融融的,“这有什么,我加注就是了。” 许绥之强笑道:“那要看慕总的诚意够不够了,我们这赌注可不小。” “我名下的Echo集团百分之三股份,这个诚意许少可还看得上?” 这话一出,周遭一片哗然。不过一个牌局而已,有必要玩这么大?!他们将建立起来的对于这个幕后创始人的印象不禁全数崩塌。 许绥之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这家伙演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想断然拒绝,但这样一来肯定会引起怀疑,节外生枝,太多人注意到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主角人呢!安玉镜人呢!快把这家伙领走啊! 然后现在的情况是……许绥之捂着脸听完了宁宥川跟慕琤解释他们之前的赌约,很明显的,身边的气压变了,搭在椅子上的手这会儿直接落在了他的肩上。听到后来,力道更是愈发收紧。 “是这样啊,已经丢掉了什么的,许少这方面……该怎么说呢,意料之中的果断,吗。”一字一顿的,饱含着某种不明朗的情绪。 “慕总谬赞了。” “并没有在夸你哦。” 宁宥川直觉有些不对劲,慕琤还是温温和和的笑模样,但总感觉再说下去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是他绝对不愿意被波及的。他思绪转了个弯,本来不过因为自己的一些心思,想找许绥之不痛快罢了,让人加入也是如此。但现在的情形却让他疑惑,难道这两人认识吗? 许绥之冷下脸,拍开了慕琤搂着他肩的手,“这也不劳慕总费心,慕总既然要加入,就选一方吧。” 慕琤说:“本来是想加入许少这队的,但是听了这么有意思的赌约,果然还是选另一方吧。” 说完,他站着没动,这是要坐这张桌子的意思了。在这儿的人知情识趣的,另一张桌子很快就布置好了,跃跃欲试想凑热闹的不在少数。林泽很痛快地站起来让他,两边各点了几个人补位,两桌牌局就这样开始。 慕琤洗牌的姿势十分优雅,桥牌本就是来源西方的聚会纸牌游戏,结合慕琤资本来源是某国贵族的传言,许绥之并不意外他的熟练。 交给许绥之切牌时,慕琤突然说了句:“既然是上了牌桌的赌约,许少会说话算话吧。”宴会厅的灯光亮堂堂的,这人眼底的神色却是看不分明的幽深暗流。 许绥之皱眉道:“当然。” “……我不相信。”明明就把他忘了个彻底不是吗?即使已经走到他面前了,都还想不起来,不是吗。就这么……想和他划清界限啊? 不要,休想,绝不可能。 这人嘟嘟囔囔的,许绥之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开始吧。”慕琤深吸一口气,接过许绥之切好的牌。 两人似乎很是有过些交情的样子让关翊臣觉得极度刺眼,在叫牌过程中就展现了很强的攻击性。许绥之攒眉,使了好几个眼神让他冷静,这才勉勉强强收敛了点。 慕琤实力不弱,相反,他既出牌果决又计策完美。要赢过这样的人,必须比他更加理智。另一边的林泽和宁宥川也不是弱手,他们这边的得分更是关键。 这局慕城那方是定约方,许绥之和关翊臣竭尽全力,但最后还是被慕琤打成,拿了墩分,之前超出的分数马上拉近不少,优势尽失。 这样太危险了,许绥之面色凝重起来,又到了计分洗牌阶段,身后有传来一个声音:“小绥在玩什么这么认真?”安玉镜看了一圈牌桌,摸了摸他的后脑,温声道:“怎么了,累了吗,我替你?” 就差直接说要是他怕输可以找外援了,许绥之摇了摇头,有些埋怨地瞪他一眼,早干嘛去了,现在人都已经加入了,说什么都晚了。 安玉镜看着他气得圆鼓鼓的包子脸,情不自禁地上手捏了捏,泄出一声轻笑,在他旁边坐下了,“怕什么呢,我在这里。” 慕琤突然说:“许少可是要反悔了?”安玉镜目光偏移,和他的视线对上,相互很轻易地就看出对方某些阴暗黏稠的想法,心里同时冷笑一声。 许绥之被他弄得莫名,“怎么会。”临阵脱逃的事他还做不出来。 “嗯,还有一局,继续吧。” 这局许绥之的牌不好不坏,叫牌过程中接到了关翊臣的暗示,决定冒个险加倍,以此博得更多分数。 看出牌来说,慕琤的牌似乎不怎么样,但他的攻势仍然相当难以抵挡。最后一墩许绥之凭借一张将牌勉勉强强打超一局,拉开了些分数。隔壁早就结束了,众人全都凑到他们身边,计分过后,许绥之这一队竟然只超过对面10分,真算是难以想象的结果。 林泽表情难看,表示会履行承诺,但要许绥之透露名字,许绥之本来就被牌局弄得头疼的不行,深觉这赌约真是把双开刃的刀,哪面劈他都难受。人正主就坐在这儿呢,把他盯得直起鸡皮疙瘩,他还能说什么呢? 今晚许绥之倒是没有戴钻石,而是在手腕上绕两圈挂了串翡翠珠子。颗颗大小均匀,通透浓绿,这样品质的玉石,一眼都估不出价格。 他把手腕上那串珠子摘下来,抛给林泽权当封口费,“给你了,赌约别再提了,咱互相放过吧。” 林泽很惊奇,但赢家都这样说了,他也没再说什么,领了好意,招呼着人散开了。 这桌子剩的几个人,关翊臣和慕琤都坐着没动,安玉镜摸了摸许绥之的脸,“玩高兴了?我这边的事情聊的差不多,我们回去吧。” 许绥之先是对关翊臣说:“你先走,过几天我去找你。”关翊臣撇撇嘴,眼睫耷拉着,看着很不痛快,起身时抛给许绥之个车钥匙,“上次借你的,我叫人开回去了。” 许绥之转转钥匙,笑道:“你开着呗,值得你送这一趟的?”关翊臣也勾了个笑,切了声:“就你车多?”许绥之笑得更是开怀。 关翊臣走后这里就剩他们三人,许绥之还想给他们留点交流空间呢,谁知一个想拉着他走,一个想拉着他留下。许绥之这会儿头疼得紧,眼前逐渐黑一块白一块的,大概是犯病了,心情很是不愉。 “别吵了……我……”话还没说完,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安玉镜身上。 “小绥!”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重叠的焦急,慕琤要去扶他,“不舒服吗?我那里有……” “慕先生,我想合同早就已经结束了,如果你还有点合约精神,希望可以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安玉镜冷声打断他,横抱起许绥之转身走了。 慕琤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被阴影笼罩。 许绥之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里,他盯了会儿天花板,安玉镜就推门进来了。听到动静,许绥之仍旧盯着天花板,说:“我不是说过不要来医院。” “小绥。”安玉镜的声音忧心忡忡,“医生说你发病太过频繁,一定要做全面的检查,结果过几天才会出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让人照看着你好不好?” “我不是说过不要来医院。” 安玉镜俯下身,紧紧抱着他,他抱的那样紧,却依旧感觉留人不住。 “好,我们回家。” 【完结】 第71章 悲哀与爱同燃 那天晚上回来后, 安玉镜就开始着手收购Echo集团的散股,几乎不计代价,但他掩饰得很好,动静不算大。即使如此, 许绥之还是知道了。 他不免疑惑道:“玉玦哥不是正在接手合作项目落地吗, 你为什么这样做?” 安玉镜微笑道:“我发现他们最近新型设备的投入很大, 或许会需要新一轮注资的。” 他相信安玉镜的判断,慕琤要研究新技术,还要拓展国内业务,资金压力不会小,他也相信如果必要安玉镜一定会参与投资。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出于好心的帮忙。 事情被摆在台面上是在安玉镜联络几个有着相当持股比例的股东之后。 安玉玦的办公室里, 慕琤笑道:“安大少关心我们集团的发展,想注资成为新股东, 原本也不用这么麻烦的, 咱们直接谈,不是更快么?” 安玉镜慢条斯理地喝茶, 被他点破,表情丝毫不变, “我其实也没有一定要遮掩的意思, 慕总最近遇到了些小问题吧?公司稳定下来以后,接下来的发展确实是个难题,决策上有分歧也是正常的, 想寻找新鲜血液的加入也不能怪他们, 慕总怎么说?” 安玉玦捻捻眉心,他们如何斗法他一点儿也不关心, 但好歹不要在他完成项目任务之后!交上来的计划书一轮一轮地报废,大大增加了他的工作量。老实说, 他一点也不想被拉入战场,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慕琤嘴角弧度消失,再开口时声音里情绪很淡:“你想通过这种方式稀释我的股权恐怕是行不通的,我还是奉劝安大少一句,更不可能注资到我失去否决权,一股的价格是多少,有多少股,想必你已经很清楚。” 安玉镜的表情也冷了下来,“我们拭目以待。”玩明的不行,就玩脏的,他手段多的是,看他能撑到几时。 Echo集团会议室里。 慕琤坐在首位,听着下属的报告脸色越来越沉,还没等人说完就皱眉打断:“不行,我不是已经说过了,集团现在根本不适合再扩张,成本太大了。” 右手边一个年长的男人反驳道:“集团进入稳定期太久了,明明是赚钱的好时候,得到的利润绝对远远大过成本,你却总是不肯,要我看,集团损失得已经太多了。” “如果要投入扩张,新技术的研发势必会陷入瘫痪,长久下去我们失去技术优势,这才是真正的损失惨重。” 那人还要再说什么,慕琤挥挥手,“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以后这个提案不要再拿上来。” 左右两侧的人神色各异,这场高层会议并没有改变一直以来的决策结果,有的人心里天平已然倾斜。 安玉镜最近不知许诺了什么,唱反的声音越来越多,他的目的昭然若揭,慕琤眼神闪了闪,他决不允许自己倒在安玉镜的手上。 这样的情况下,国内的项目落地得更为磕磕绊绊,慕琤想要站稳脚跟,要越过的障碍比预计中的更多。这样说也不对,他早就知道回来后会发生怎样的事了。但他非来不可。 夜晚时分,许绥之还是忍不住问道:“难不成你真要弄垮慕琤不成,何必一定要这样呢?”主角们相亲相爱不好么,整天打打杀杀的,早就已经超过了打情骂俏的范围了! 他的感情线啊!许绥之哀叹,他如今仍未死心,盖因实在是不信这个邪。邪了门了,这么多个世界,就不能走一次正常而完整的感情线吗! 安玉镜闻言,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只说:“你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才会这样说。” 许绥之便问:“他到底想要什么,让你这么生气?”没错,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慕琤是得罪人了,至于得罪谁了,除了眼前这尊大佛再没别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安玉镜却不再说了,他把许绥之搂进怀里,温温柔柔地说:“我们明天再去医院看看,好不好,检查结果也快出来了。” 许绥之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顿时挣动起来,“我说了不去!你最近怎么老这样!明明知道我不喜欢的。” 安玉镜制住许绥之的动作,轻柔地吻着他的侧脸,声音轻得几近叹息:“小绥,我很害怕,你不会有事的,对吗?” 也不知道他在问谁,可能这个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人,一瞬间也生出了求天告地的念头。 如果可以,许绥之现在就想告诉他答案,给他指条康庄大路,别再在他身上崴了脚。可是他不能,于是只能沉默下来,安安静静地呆在这个力气太大,又太过执着的人怀里。 安玉镜的动作终于一路惊动到了安景山那里,安景山倒是还没有表露出态度,只是把他召回去问话。与此同时,许绥之收到了慕琤的见面邀请。 许绥之没有拒绝,慕琤就来接他。等到了地方,许绥之惊讶地发现这房子的布局和从前他给慕琤的那套几乎一模一样。 慕琤说:“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住在以前那里,可惜它被安玉镜收走了。” 许绥之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才说:“慕琤,如果你想报复我,不必这样的。” 慕琤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许绥之看他一眼,看见了满脸凝固的不可置信,他直觉不对,不再看了。 “……哈哈,报复你?你是这样想我的。”慕琤两步并作一步冲过来,紧紧捏着许绥之的肩膀,“许绥之,你一直是这样想我的!” “报复,哈,我要报复你!还会给你那些卡?这么多年你都没看过里面的数字吧?我要报复你,还会让你等我?我要报复你,还一次一次眼巴巴跟狗似的地凑上来,就期待你会看我一眼?!” “许绥之!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的样子,我想要什么,是不是要报复你!” 许绥之愕然抬眼,视线就撞上眼前人浸润得通红的眼尾,“你……”早就准备好的剧本台词一句也说不出了,因为该和他对戏的人已经不符合角色。 “你不想报复,可我做的事难道不是很过分么?” “谁说的!我这个当事人都没说过你,谁说的你过分!” 剧情啊。 许绥之只好捧住他的脸,让他不至于跟他头对头撞死,“好了好了,你冷静点。我本意是想放你自由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确实一直都在欺负你不是吗。” 慕琤眼睛里淌出泪来,他再也忍受不住身体里横冲直撞多年的酸苦和冲动,将许绥之紧紧扣进怀里,“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自由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欺负我了!” 他声音哽咽,担负多年的爱从未被期待过,因此也没有传达的资格,他本来应该适可而止的,他一向有着优秀的自控力。但当他真的碰到这个人时,依然只能近乎绝望地哀求着:“如果这就是自由,我宁愿被你束缚。如果那就是欺负……” 慕琤的声音越来越低,随着说出口的话,连站立的力气也一并被抽去了似的,身体缓缓滑下,最后跪在许绥之面前,“我求求你,那就继续吧……”他仰着头看他,一只手抓着许绥之的手,一只手将心口的衣料攥得发皱,“小绥,我是不是也病了,不然为什么我离你越远,这里越疼呢?” 许绥之蹲下身,给他擦去不停流出的眼泪,叹气道:“慕琤,不要哭了。” 慕琤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像被安慰着更觉得委屈的小孩,哭得眼睛充血,“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小绥,要是你无论如何都不会看到我,我要来干什么呢?你想要让安玉镜拿到Echo吗,可以,可以的,只要你想,决定权本来就在你手上。” 许绥之皱眉,“决定权怎么会在我手上。” “我现在持有的股权是35.7%。” 许绥之愣了愣,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一些之前错过的细节。 慕琤扬起一个笑:“我之前加注给你的百分之三股份,还记得吗?” 只要许绥之动用慕城名下的这部分股份,他就会失去三分之一的股份占比,也就意味着失去了一票否决权和话语权,随时可以被踢出局。 许绥之刚要说什么,一滴红色的液体突然从他们身体间穿过,滴落在地板上。 嗯?这是什么。许绥之搞不清楚情况,慕琤表情却突然凝固,又很快变得惊恐,伸出手要来抹他的脸。许绥之先一步摸了摸,再放下来时看见满手鲜红。哦,原来是他流血了。 许绥之晕过去前,听见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 再次睁眼时头疼欲裂,是真疼啊,许绥之恨不得再晕过去。可是手上无法忽视的力道让他勉强睁开眼睛,“安玉镜,你能不能轻点。” 不知是他声音太小了还是怎样,这人魔怔了似的,眼球上全是红血丝,瞪着眼只会重复道:“都是我的错,不会有事的,都是我的错……” 许绥之抽抽手指,安玉镜猛然惊醒,马上去确认许绥之的状态,勉强扯出一个笑,只是怎么看怎么扭曲,“小绥醒了,是不是很难受,没关系,刚才换了针,马上就会好的,饿不饿,我……” 许绥之说:“结果是不是出来了?” 安玉镜仿佛被这句话按下暂停键,他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好半晌才说:“上次检查得匆忙,不准的,等你好了,我们再重新检查一次,重新检查一次,就会好了。”堪称颠三倒四,自欺欺人。 许绥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从前没做过这样的事,倒是很新鲜。他放轻声音说:“哥哥,没关系的,你别哭了。”他想起一些事,微笑道:“你前几年在学校的那个项目做的怎么样了,我还没问过,我这样子,恐怕不对症,你是不是特失望?” 安玉镜将脸埋在许绥之的手里,遮住了一双眼睛,“都是哥哥的错,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哥哥太没用了,才会让小绥难受的……” “不是你的错。” “小绥,求求你,别丢下我……” 安玉镜伏在许绥之身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小绥,你死了,我也会死的。”你要是不在,我怎么能确定自己还活着呢,我没有向你说过,所以你才这样放心地要离开我吗? 第72章 特制专属沉沦 许绥之能睁开眼睛的时间越来越少, 再次清醒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几天,一睁眼就被床前的人吓了一跳。 “你这是……多久没睡觉了啊。” 安玉镜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球上全是红血丝,听到许绥之的声音时麻木僵硬的身体微微颤动, 好像终于能感知到外部的世界似的。 这绝对不正常, 这不是他记忆里向来从头到脚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活像有什么强迫症的安大少。 “太好了,你醒过来了,医生说如果你一直不醒就危险了。伯父伯母也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安玉镜感觉到许绥之的视线一直停在他脸上,下意识摸了摸,“啊, 好久没整理过了,对不起, 很难看吧……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样的, 但你一直没有醒,我没办法离开去做别的事。” 许绥之叹口气:“我知道了, 我会打电话回去。才过了多久,你瘦太多了吧, 没有好好吃饭吗?” 安玉镜愣了愣, 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是吗,我不知道, 吃饭?不太记得了, 应该是吃了的,我不觉得饿。” 许绥之顿觉烦恼:“怎么一副比我还要危险的样子啊, 多珍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吧,你要是把自己作死了, 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安玉镜握着许绥之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真的不行吗……” 你还真想死啊?! “不行!”许绥之眯眯眼睛:“喂,我说,你想让我生气吗?” 安玉镜慌乱起来,连忙要去抱人,“对不起小绥,别生气,我乱说的,我……” 许绥之不客气地把他一把推开,嫌弃道:“难看死了,去整理一下。”安玉镜站起身时踉跄两步,许绥之皱眉,按铃让护士带他去检查。这人不知道多久没休息过了,不过料想也没人能劝得动他。 过了不久,房门再次传来被推开的声音,许绥之以为是折返回来的安玉镜,道:“怎么这么快……”回过头,却看见了慕琤。 几年不见,慕琤身上的气质变了许多,周身的气度都藏在不见波澜的眼睛和矜贵得体的着装中,整个人清冷沉静又不失温和。要他说,站那跟安玉镜简直肉眼可见的天生一对,连名字都相配。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唯一不和谐的就是此刻这两人身上如出一辙的浑浑噩噩,一股死气。 许绥之头疼了,对于他的病主角的接受度比他预计的还要低得多,这对他的任务而言是随时要失败的信号。很不妙啊……得想点办法才行。 慕琤已经走到了他床前,慢慢蹲下身,许绥之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低低地说着:“怎么办啊,小绥,我查过了,即使技术再先进……我要怎么办啊……” 许绥之没说话,慕琤也没有抬头,伸出手去搂许绥之的腰,头埋在他身上。他在发抖,这个姿势让许绥之轻易就感受到了这件事。 许绥之把手轻轻搭在他头上,问道:“你怎么来了,公司怎么样了?那百分之三我不会动的,会还给你。” 慕琤在这只手的缓慢抚摸下渐渐平静下来,声音被捂在被子里,有些发闷:“公司什么的,怎样都好吧,我不想管了,反正……”再过不久,我也要死了。 他说:“对不起,主人,我一直以来都只有你,努力什么的,也是因为想要接近你罢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要怎样坚持下去。” 许绥之摸着他头的手停了下来。 …… 夜晚,许绥之站在窗前,这次清醒的时间出乎意料地长,他有些庆幸这一点。房门再次被打开,许绥之回头,露出了一个微笑:“明空。” 褚明空停在不远处,他看上去是一众人里难得的平静,只有绷得死紧的唇角暴露了一点惊涛骇浪的心绪。 褚明空按他说的带他回了家,安玉镜还在医院里,被打了镇定剂刚睡下,房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正好方便了许绥之找东西。 许绥之再出去时手里多了个小袋子,外表看不出用途,褚明空目光只停留一瞬,没有多问什么。许绥之一直抬头看天,他便也一同看去,除了一轮圆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过,今晚的月亮确实格外的圆。他听见许绥之问:“你还好么?” 褚明空嗯了声:“安玉镜手伸得再长,也不能真的对我做什么,何况他现在也没精力管了吧。” “那就好,明净呢,他怎么样了?” “被送出去了,你知道的,他如果在这里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冷静不下来的小孩子心性。”许绥之笑了两声。 夜风微凉,簌簌拂在耳畔时却神奇地缓解了一些脑子里难以忍受的疼痛。许少爷病中也一如往日地没有规规矩矩地扣好衣领,只是不同的是,此刻他竟有些受冷。但在他意识到之前,一件厚实的大衣已经披上了他的肩头。 许绥之转头看他,笑道:“你也别太严厉了,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倒希望那两个家伙也能这样,他还能省心不少。 褚明空也看着他,半晌没说话,再开口时眼神里有着难懂的意味,“你是因为早就知道现在的情况,那天晚上才那样做的吗?” 是这样吗?许绥之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那天晚上才跟他演了那么一出戏?在一切尘埃落地之前抽身离去,对执念于他的人而言真是一种仁慈,这种仁慈自己是没有得到的。许绥之他……对安玉镜,有没有,或者说,抱有多少在意呢? 那属于他们的触摸……和吻,到底是真实,还是偷来的大梦一场? “嗯?做什么?”经过233的提醒,许绥之意识到褚明空在说那天安玉镜直接破门而入到褚明空卧室里找人的那晚,险险没露出异样。 许绥之笑:“那个啊,我记不清了,说不准呢。难道还有特别的原因吗,我不是经常跟你玩晚了在你家留宿?”他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对那个晚上耿耿于怀,但仍不觉得有为此调取记忆的必要,而现在褚明空说不定真比自己了解得更多。 褚明空摇摇头,轻轻笑了,某些沉甸甸的东西跟着这个笑容一起被抛出来,他用珍惜的力度摸了摸许绥之的脑袋,“没关系,小绥,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们是这样约好的,不是么。” 什么是好兄弟啊!许绥之很是有些感动,望向他的目光含笑且柔和,他用脸颊蹭了蹭褚明空的手掌,“知道啦,这个我没有忘记啊,你是我的明空哥哥这件事。” 褚明空瞳孔收缩,贴着许绥之的手指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来。他问:“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许绥之歪头想了想,说:“我确实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只需要告诉我。” 许绥之很快说完了前因后果,褚明空垂下眼睫,轻声应了,到最后,也没说出口那句“其实我也会伤心。” 无所谓了,他在心里悄悄地说,只要许绥之高兴就好了,除了这个人的心情,他很难再分心顾虑别的事。 许绥之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出来太久,话说完了他们就准备回去了。下车时许绥之眼前一黑,差点倒在褚明空身上,一瞬间他感受到搀扶上肩膀处不正常的力道。 许绥之稳住身子,安慰道:“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脚步匆忙冲出来的慕琤,看见许绥之时脸上的恐慌才减少一点,迅速朝他们跑来。 许绥之对褚明空说:“你先走吧,他会送我回去。”褚明空沉沉的眼神落在慕琤身上,最终还是松了手,把人交给他后坐上车走了。 他应该一开始就阻止许绥之见到这个人的,当时他明明有一千种办法叫他滚出去。居然能纠缠到现在,真是让人……超级不爽啊。 慕琤把焦急不已去看许绥之的情况,嘴里不住地说道:“你怎么出来了啊!我看见房间里没人都要吓死了,安玉镜那个没用的家伙连照顾你都做不到吗!” 许绥之摆摆手,止住了他的喋喋不休,“还不是为了某个让人头疼的小狗。” 慕琤顿了顿,这才看见了许绥之手里拎着的东西。他问:“这是什么?” 袋子里是一个精致小巧的项圈,还挂着个金灿灿的小铃铛。设计得巧妙,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某种独特的项链。 许绥之亲手套在了他脖子上,在慕琤还怔愣的时候就勾着项圈把他往前拉,故意让他被迫踉跄一步,才恶意地说:“知道是什么了吗?” 慕琤半天才回过神来,脸都要红透了,他轻轻点点头。 许绥之凑近了点,温热的吐息都喷到了人脸上,用说悄悄话的口吻说:“我没有食言哦,东西做好很久了,只是没机会给你。”其实是因为慕琤提前出国,某些未能进行的欺负剧情遗留下来的小道具,但现在用也不耽误。 “属于你是我的小狗狗的证据,喜欢吗?” 慕琤头颈薄薄的皮肤都快兜不住里边充的血了,他咬着唇,用更快的速度点头。 许绥之道:“那么,我的命令都做得到吧?你知道我只喜欢听话的小狗。” 慕琤被哄得头脑都晕眩了,不管许绥之说什么都只知道点头,“我可以做到,我可以的。”他忍不住抓上许绥之的手,真的害怕让人嫌弃了丢掉似的,求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呢,告诉我吧,我都会做的。” 许绥之微笑道:“既然这样,就为我坚持下去吧。”他笑起来时眉眼唇瓣同时弯出的弧度十分好看,在慕琤怔愣的神色中,摸了摸他的脸,“擅自结束自己的生命什么的,不允许哦。” 慕琤还是呆住的样子,没有反应,又或许他身体里正进行着什么激烈的搏斗挣扎。许绥之没再管,朝他伸出手,懒散道:“我好像没力气了,抱我回去吧。” …… 许绥之在剧情显示进程完整时便脱离了世界,彼时他身体已经很不好,清醒的时间大大少于昏睡的时间,因而也算顺理成章。停止呼吸的前一刻,安玉镜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他只听了半截就失去了意识。 连接着病床上的人的机器发出了刺耳的嗡鸣,安玉镜张张嘴,没再说下去。 嘛,也不重要了吧,这个人也听不到了。他站起身去找医生,但失败了,跌倒在了床边,倒落椅子发出了巨大的碰撞声。但也不需要他继续努力,医生护士就已经鱼贯而入,特级病房的服务是很专业的,甚至已经有人将他扶起来,见状不对,拿灯照射他的眼球,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昏厥……瞳孔涣散……应激……镇定剂……”“不行,快去通知……”“你怎么搞的,这都没有发现……” 安玉镜想说别吵了,让他再看看小绥,不知道他疼不疼,他的小绥如果疼会皱眉的。 可是他没能说出口,也没能操控他的身体,到最后,也只感受到针头扎进了皮肤。 …… 安玉镜走出了研究室,天气暖和起来了,阳光有些刺眼,让长时间待在暗处的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转角的墙上靠着一个人,见他出来,熄了手里的烟。 安玉镜冷漠道:“我是不想再追究,但可以请你不要总在我面前晃吗。” 褚明空的语气同样冷漠:“受人之托,来看你死没死。”如他所说,确认过之后,褚明空果断地转身离去。 没了阻碍,安玉镜便走向停车场。他独自走在长长地校道上,两旁银杏换过一轮叶子,仍然茂盛如昨。过了一会儿,正走着的人似乎支撑不住,停下来微微弯下腰,撑着缓了缓,才接着走下去。 从前听说失去挚爱的世界是灰色的,很有道理,听上去也理所当然。但安玉镜现在发现其实不是的,天还是蓝的,草还是绿的,山清水秀,阳光温暖,世界还是一样漂亮,变成灰色的只是他。 他回到家,上了楼,进了房间,脚步不停地走到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是无数封写好了又撕碎的遗书。想对那个人解释的各种借口都写遍了,但还是不敢就这样去死,他怕他的小绥一时气话,会成真的。 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真的会有下辈子吗?安玉镜不知道,但他总是不希望再也见不到许绥之的,也不希望许绥之真的宁愿去跟别人在一起。 安玉镜几乎有些苦恼地想,他能怎么办呢,他的小绥让他总是忍得很辛苦。 第73章 番外 清醒禁区 “安教授, 今天下午有个研讨会需要您出席。”办公室的门被敲开,有人这样说道。 安玉镜回:“好。”笔尖已经在某一页停顿很久了,这个事项提醒惊醒了他,又过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签署一份项目审批同意书。 那个情绪病研究小组似乎获得了新的进展, 最近拿了个奖, 接下来的经费申请也很容易就通过了。 安玉镜垂下眼帘,签上了名字后将文件合上。 研讨会上大家讨论得很激烈,也能理解,毕竟是关于和Echo基因病研究所合作开发新型疫苗,听说他们预期目标是长期潜伏隐性疾病的前期检测率和治愈率提升至八成以上。 安玉镜没有像同事们一样高谈阔论什么观点, 这个合作研究小组还没有组建的苗头呢,关于推荐人员配置就得吵几天, 这可是受国际瞩目的香饽饽, 有望冲击那个科研界最高奖项。 他露了个微笑,那批之前受到不少阻挠的医疗器械才在国内正式应用没多久, 安玉镜心想,慕琤最近真是很能折腾啊, 能有活力到这种程度也挺厉害的。 这次的会议也没有讨论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可能有?安玉镜不是很清楚,他最近能接收到的外界信息越来越少了。 安玉玦很快发现了这点,可能是被和本人口中轻描淡写完全不符合的严重程度吸引了注意, 拿出说一不二的气势押着他去医院了。 最后没检查出任何问题, 安玉玦看他半晌,递给他张业内颇负盛名的心理医生的名片。 安玉镜说:“你最近压力大到要看心理医生了么?” “这是给你准备的, 我总觉得会有需要的一天……没有诅咒你的意思。” 对话里虽然没有明确提及,但是隐晦地指向一件事, 被提起不愿面对的事情按理应该觉得被冒犯而生气,就算不是,也应该会觉得悲伤吧。但安玉镜跟情绪失联了似的,什么也没感受到。为填补气氛突然的空白,他于是笑了一声,“你觉得我有心理不正常的表现吗?” 安玉玦沉默过后,说了句:“你太正常了,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安玉镜又笑了,但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空洞洞的犹如不反射光的黑洞一般。 他将名片收了起来,当然,他是不会去的。 安玉镜回到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他今天回来得晚了点,饭点也依照他的时间推迟了。家里的保姆厨师都是原来的一批,训练有素,能力不用质疑。 饭菜十几年如一日,全是某个人的偏爱口味,安玉镜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不出意料的,没有任何味道。 听不清,尝不出,下一步呢,是看不见?还是什么别的。他似乎正在逐渐丢失和世界的连接,世界排斥他,他也厌烦了这个世界。 他在期盼一场意外。 安玉镜吃完了一碗饭,他觉得味同嚼蜡或许也有字面上的意思,非试过的人不能体会,所以后人才多用它的引申义吧。 饭后是继续没完成的工作或者休息的时间,不管怎么说,要先到楼上去,书房和卧室都在那里。于是他便走向楼梯。 踏上阶梯,安玉镜有点怔愣,他偏头看了看手扶着扶手的位置,没有感受到一点触觉上的回馈。他站在那里,就像站在一片虚空。 原来下一个丢失的是触觉吗,安玉镜静静地想,他停在原地,四周的景象却突然迅速消失,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只有一些发白扭曲的光斑舞动在他身周。 安玉镜仍然没有动,他思考着就在这样景象里通过肌肉记忆上楼的可能性,应该也不是不行,毕竟实话说,这样失真的幻境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他的镇定似乎让光斑们很惊讶,它们波动得很厉害,这倒是第一次。安玉镜等待着幻觉收尾,但这次似乎有所不同,幻觉并没有消失,反而聚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堪以乱真的景象。 他此刻站在安家,他的房间里。和从前每一个傍晚一样,这个傍晚暮色温暖而喧闹。 窗外传来了孩童嬉戏的声音,明明这里是二楼,他却能听得很清楚。 “你怎么才来啊,不是说好了一块去秘密基地的。” 安玉镜笑了,秘密基地,每个小孩儿的童年似乎都有这么个玩意儿,不知道有趣在哪,人人都乐此不彼。他对这次幻境的有些惊讶,做得很精致,也很熟悉。 “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这几天揪着我不放,我废了好大劲儿才出来呢。” “成吧,那就走呗,咱们比赛,看谁先到!输的人要惩罚!” “喂喂!有你这样的么!” 确实很熟悉,安玉镜走到了窗边,低头往下看,前头的几个小孩儿已经跑远了,后头缀着一个,喘着气,小脸红扑扑的。 “小绥?” 那小孩儿听见有人叫他,抬起头,好像对这个叫他的人脸上受惊的神情也有点惊讶,“啊,玉镜哥……你怎么了?” 楼上的人好一会儿没反应,许绥之挠挠头,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他已经落后太多了,好在有条近道只有他知道,赶一赶或许还来得及。 “等等!不要走!”安玉镜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恐,看许绥之真的移开目光,就要从楼上跳下来似的。 “诶?你干嘛呢,慢点啊……” 安玉镜从门口跑到这人面前,真真切切地拉着他了,才颤抖着说出下一句话来:“你怎么不叫我哥哥了?” 许绥之疑惑道:“我有叫过你哥哥吗?”安家的大儿子从小就性格孤高疏离,他们没有一起玩过,安玉镜过于熟捻的反应已经让他感到奇怪了。 安玉镜绷着脸,忍耐着什么很难控制的情绪似的,“为什么,为什么就只有我不行呢?褚明净可以,褚明空可以,甚至安玉玦也可以,为什么就只有我不行呢!” 因为你是主角攻。 “为什么,为什么,我也是,我也是哥哥啊……”小孩揉搓着眼睛,手背覆盖着半张脸,不想让他看见什么似的。 可是他还是看见了,许绥之无奈的叹气:“你别哭了……”主角一个两个的到底为什么总是这样,其他时候即使被打断腿眼睛里都是干的,难道对着他流泪会获得什么好处或者特权吗。 “我知道的,你讨厌我对不对……”他还是揉着眼睛,不肯抬头,结果越揉越多,泪珠已经从指缝里溢出来了。 许绥之自认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最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这样哭唧唧的。许绥之把他的手移开,帮他擦眼睛上脸上的眼泪,“我不讨厌你,好了好了,以后我们一起玩,好吗?我以为你不耐烦玩这些的……” “不会!我想玩,我想跟你玩!”眼泪总算有减少的趋势,安玉镜又闷声道:“我是哥哥,你也要叫我哥哥的……”话说一半,他就开始躲闪许绥之的眼睛,不敢看他。 “哥哥。” 安玉镜猛然抬起头,现在他的脸和他的眼睛一样红,喉咙里冒出一声轻轻的,“嗯。” 许绥之替他擦好了眼泪,牵上他的手跑向他们的秘密基地,耽误了半天,他已经迟到了,不知道要被另外几个人下达什么惩罚任务。 安玉镜边跑还边呼哧呼哧地说话:“别怕,我可以保护你,惩罚我都帮你做!以后什么游戏你都不会输的。” 许绥之有了自告奋勇的帮手很高兴,笑道:“真的吗!说好了,你要帮我。” “嗯。那,可以再叫一声吗?一声,就一声。” “……”好麻烦啊。 “……哥哥。” “嗯!”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一句:“你以后只这样叫我,好不好?” “我说你别得寸进尺……”许绥之扭头瞪他,“哎呀!不要哭!” 许绥之又被迫停下来给他擦眼泪,忍无可忍地揪着他的脸喊:“行行行,我知道啦!我就叫你哥哥,行了吧?” “……嗯。”安玉镜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安玉镜还在笑,幻境却突然结束了,四周重新变得黑漆漆的,只有一扇大开的窗户,他正站在窗边。 他低头往外看,外面是无数融化般互相纠缠的画面,里面有着同一个人,是记忆里最美好的样子。安玉镜几乎有些急不可耐了,它们犹如待人摘取的甜蜜果实,充满致命的诱惑力。 下来吧,我知道你想见到谁,从来都没梦到过,对吗?下来吧,他就在这里。 下去就可以了吧,他这样想着,一片漆黑的空间里只有那片回忆的光亮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他吞噬。 “你也在等我,对不对?”他喃喃道,一边腿跨过窗沿,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身后突然传来噼啪响声,好像在湿布上迸裂的火星,响声不大,光芒也微弱,可它说:“安玉镜,你是不是有病?” 安玉镜回头,看见一团模糊的光影,比起窗外盛放的光芒可差多了,也没有一丁点诱人深入的意思,继续不客气地说道:“看什么看,还不滚过来?” 安玉镜愣愣地看他,半晌才开口:“我不能过去,他在等我。”窗外的光亮照着他的身体,几乎把他映衬成黑点。 “啧。”光影似乎觉得不耐烦了,又好像有点生气,噼啪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出现了变故,窗外的画面被点燃了,很快成了一大片熊熊燃烧的火焰。 火烧得很大,安玉镜从没见过这样烈火,隔着这样远的距离,都燎燃了他半边身体。很疼,他却没感觉到似的,视线没有从那光影身上偏移半分。 光影恶意笑道:“这下没人在等你了,可以过来了吧。” 安玉镜动了动,看着他说:“你这样不好,我找他很久了,好不容易才见到的。” 光影嘲道:“关我什么事?” 安玉镜把腿收了回来,他身上的火焰没有熄灭,仍然在烧着,他没有理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安玉镜从窗沿上下来,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你知不知道,这样让我很疼。” “现在知道疼了?早叫你过来你不过来,被烧到了怪谁?” “不是的。”他们离得越来越近,安玉镜摇摇头,最后倒在了光影怀里,说:“小绥,我心里很疼。” 火势蔓延到整个身体,连同脸上的表情都在一同燃烧,他说:“你丢下我一个人,要我怎么办啊。小绥,我每天都好疼。” 他终于有了点被灼烧的反应,身体颤抖着,声音也颤抖:“我好爱你,可是你不要我了。” 光影顿了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抹掉些什么,“别哭了,现在怎么这么爱哭啊,我这不是在这儿吗?” 怀里的人紧紧搂着他,呜咽道:“你在哪里啊,求求你,让我去找你吧,我一个人不行的,我活不下去。” “那怎么办,我不想你死,才来救你的呀。”光影叹息道:“我没有放弃你,你也不要放弃啊,再坚持一下,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光影似乎露出了个笑,模糊中难以分辨,他摸了摸安玉镜的头发,他身上的火焰就渐渐平息下来,“我想你好好的,哥哥,答应我吧。” 安玉镜看着他,点了点头。周遭的景象飞速褪去,安玉镜睁眼,看见了会议室里同事们惊愕的表情,他摸了摸脸,摸到了满手湿润。 原来会议还没有结束。 有人颤巍巍地给他递纸巾,“安教授,你没事吧,要不要回去休息休息,研讨会我们再选时间吧……”他们知道安玉镜家里出现了什么变故,只是安玉镜从来不显露半分情绪,跟没事人似的照常上班下班,他们便也讳莫如深。 安玉镜接过了,擦干净眼下,又恢复成清冷到不近人情的安教授,他站起身道:“谢谢,我今天的确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说完,打开门走了。 会议室里有人说:“这好像是那人……后,安教授第一次哭吧。”“挺好的,情绪发泄了才能真的走出来啊。” 安玉镜走在路上,天色有些晚了,照下来的阳光仅余微末热意,很像某种将将燃尽的火光,烫的他身侧的手指瑟缩一下。 一人独活,身体里就像不停被撕裂一般,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疼,可他还是答应了。 总不能让那个人不高兴吧。 第74章 新晋金牌员工 这个世界结束了, 许绥之这次的背景板任务也就告一段落。 他回到系统空间时松了口气,233笑说:“辛苦了小许同志,真是曲折呀。” 许绥之瘫倒,长手长腿犹如伸展的花枝, 叹道:“可不是, 在病床上躺的我腰酸背痛的, 好在最后也感受不到什么痛苦了。” 233摸摸他的脑袋,问:“现在回去?”许绥之闭着眼,点点头,“辛苦了,233同志。” 他们回到公司, 一出去就见到了亲自迎接的2。许绥之有些受宠若惊。 2将许绥之带到了它的办公室,让233自行休整, “欢迎回来, 恭喜你,这个项目顺利完成了, 你们做的很好。” 2似乎是对于得力的下属不吝夸奖,即使对着的这位只不过是刚入职的基层小员工。它说话不再是毫无情绪的棒读, 终于带了点语气, 甚至相当亲切地将手放到许绥之的后腰上,轻推着他过去看成果展示。 “这个项目是公司新辟的试验田,原本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没想到激活的世界竟然带来了相当可观的收益。你虽然才进公司不久, 成绩却很亮眼,金牌员工评选就快到了, 我很看好你。” “真的吗!”许绥之惊喜道,又有些犹疑:“可是我搞砸了感情线, 任务并不算完成吧?” 2摇摇头:“瑕不掩瑜,要对自己有信心。” 说话间2有意拉近和员工的距离,便分享一些趣闻,打开了许绥之完成了任务此刻却正在震颤的小世界,从来感情匮乏的脸罕见地露出一点笑,道:“它们最近很不稳定呢,竟然想撕开通道找来现实世界,有一些很拼命,差点被他们得逞了,还真棘手。明明是最低级的小世界,却想挣脱公司规则的束缚……” 它望向许绥之,想问他是不是也觉得这些世界不安分和不自量力,让他受累,却看见眼前这个外表一些小细节经过变动,彻底恢复成原来样貌的青年淡着脸走近几个球状观体,挨个轻轻抚摸了下,于是它剩下的半截话没说出口,连嘴角微末笑意也消失殆尽。 那几个小世界被他一一摸过,震颤明显停滞下来,变成堪称乖顺的安静。许绥之能看见里面的主角们纷纷停下了动作,有人怔然,有人流泪,表情似悲似喜,不知是恍惚混淆真假界限,还是感触旧人久别重逢。 许绥之脱离世界后,他们正常情况是不能再看见他的,不管现实还是梦境,连回忆都会不可抗地日渐模糊。毕竟他只是一个背景板。 2突然说:“收益虽然可观,但它们的维护成本太高,本来也不过试验用而已,公司正在考虑销毁。” 许绥之见状笑了笑,他的脸杂糅着锋利的收角和缱绻的线条,没有表情时十分冷漠,看着攻击性很强,但一旦笑起来,坚冰瞬间融化,只显得深情又温柔。他此刻是后者的表情,看着2道:“难得活泼点,不是很好么?” 许绥之食指关节扶着下巴,似在思忖,微笑向这位二把手上司进言:“这几个世界的数据我刚才提交上去,是相当不错的,而且我做了分析,自信未来收益会远远大于成本,它们不像会坏事的样子,我提议保留观察,再做决定。” 这样一张天生拥有任性特权的脸偏偏配上这样理性至上的性子,真是让人毫无办法,更别说加上极度优秀的能力。配置已然如此,仅需再一点点善良就跟天使没区别,可他本人对此毫无自觉。 2静静看了许绥之一会儿,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嗯,那就这样吧。” 它想,他太不自觉,对危险一无所知,“他们想你回去,你怎么说?” 许绥之奇怪道:“为什么要我回去,什么怎么说?” 2没有回答他第一个问题,静默一会儿,轻声解释道:“扮演员工有些会选择在工作世界里待到身体自然死亡,再进行下一个任务。” 许绥之皱眉,“不了,我工作才刚起步,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 “不,不是的。”2赶紧说:“这是每一个员工都可以做的选择。”它静静看着许绥之,“其实小世界流速可以调整,就算待上几十年,出来也不过一瞬,工作方面不需要担心。” 许绥之还是摇头,“我并没有看出有什么意义,如果想休假我会自己安排好时间申请的。” 2没有马上接话,许绥之也没有开口。2看着许绥之的眼神带着些情绪,不过仍然寡淡,不足以让人注意。过了一会儿,它推过来一份文件,说道:“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们就谈谈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公司看过你的表现,决定让你换个岗位,这是项目内容。” 许绥之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早逝白月光再爱我一次。 “……看上去很特别。” “这个项目公司很重视,我先带你去熟悉熟悉环境。”2示意许绥之跟它出去,边走边递给许绥之一个一颗小芯片,“公司觉得你会需要这个的,算是特别任务辅助吧,有了它,我相信可以修复你唯一的小瑕疵。” 许绥之一听很是好奇,他摆弄着这个小巧的芯片,问道“哦?这是什么,修复什么瑕疵?”它先一步开了门,看见了早早等待的233,但神色没有丝毫停顿。 “关键人物好感度查询。” “……”许绥之动作一停,脸色有些古怪,艰难消化这条爆炸信息:自己竟然是屈指可数需要这种特别辅助的员工之一。 要知道只有最菜鸟的员工才会需要在这方面借助道具,这在扮演行业是很不专业的行为,要不是他这回也算立功,估计就要被打回去重头培训。 许绥之觉得很丢面,登时觉得是块烫手山芋了,艰难地说:“嗯……好吧,既然是公司的意思,怎么用啊,我现在试试?”说着,就要找到开关。 2却捏住了他的手腕,止住了他的动作,“不要现在打开,回去让233帮你。” 许绥之疑惑道:“不可以试试吗,万一有故障呢?” 2捏着他的手很紧,它一向表情匮乏,现在看着许绥之时也是如此,只是平淡地说:“不要现在打开。”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233突然发出一声冷嗤,拍了拍许绥之的肩,“走吧,总裁说得对,咱们该去下一个任务了。” 233扭头笑道:“总裁不必担心,我身为辅助系统,场地路线还是很熟悉的,我带他过去就好,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而且,我收到通知,资料交接的人似乎已经到了。” 系统非人,也没有被赋予感知情感的能力,它们是秩序和纪律的化身,只追求最简路径和最大利益。可2现在突然觉得233实在有点烦。 许绥之浑然不觉,跟233勾肩搭背,高高兴兴地说:“3儿,金牌员工也有你的一份儿,看来你得跟我正式绑定啦!” 233笑:“行吧,这不平等条约我签了,我想想……咱们动作快点儿,这次任务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颁奖礼。” “喂喂!等一下,哪里不平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