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鞍白马照红妆》 第1章 第1章 嫁衣还是棺材,你选 戚氏宗祠,七世祖宗牌位赫然在列,一眼望不到头。 “祸国妖后戚飞燕,认罪伏法,向戚家列祖列宗磕头!” 被五花大绑的戚飞燕刚刚跪起身子,便被人一脚踩住后脑勺,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头发被粗暴地拽起来,额头磕破,血淌进戚飞燕麻木而空洞的眼里,双目猩红。 她疼得迷迷糊糊,只有父亲母亲牌位上的名字灼着她的双眼,让她清醒。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干枯沙哑的嗓音,满满的绝望。 耳边响起一声嗤笑,身着凤袍的戚嫣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讽笑一声,“为什么?戚飞燕,磕了一百多个响头,还没磕明白吗?因为你犯了罪啊。” 一百零八个响头,每磕一个头,便有人细数她的罪行。 通敌叛国、不守妇道、失德、善妒…… 可她何时做过这些? 戚飞燕艰难扭头,看着身后这一张张熟悉却又十足冷漠的面庞。 他们都是她曾经豁出性命保护的家人啊,都因她的牺牲,受过福泽恩惠,可今天,他们要送她下黄泉! “祖母……”戚飞燕看向戚老夫人,语调哽咽,“为何?” 她还是不明白。 为何她付出了所有,为戚家殚精竭虑一生,到头来他们还是要弃她、厌她、杀她? 祖母风氏,一身诰命霞帔,拄着拐杖,苍老的嗓音冷声道“不肖女戚飞燕,死后不得入戚家陵墓,不受后人供奉,今日剔除族谱,永世不得再为戚家女!” 轰隆! 天际炸开的响雷劈开祠堂的窗纸,射进一道冷光。 白绫勒喉,女子脚下腾空,被生生吊了起来。 戚飞燕憋红了脸,额角青筋暴起,她听到自己脖颈的骨头一寸寸被绞断的声音。 还有…… “圣上,那些来救她的戚家军怎么处置?” “哼,谋逆大罪,困于瓮城,烈火焚烧!” “与妖后苟合的江尹已被乱箭射杀,尸体作何处理?” “抛尸荒野,豺狼分食。” 男人声音酷寒,“戚飞燕不是爱他吗,那就成全他们,做一对孤魂野鬼。” 戚飞燕眼珠子爆出,脖子被生生拧断,临死前喉咙里发出呕哑嘲哳的“咯咯”声,似乎在唤…… 哥哥。 “小五,这世上,不是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一定会对你好。恶,是不需要理由的。只有善需要。” 当初哥哥对她说这番话,她还不明白。 如今,她懂了。她悟了。 假如此生能够重来,那么睚眦必报便是她的本分,恩者必还;仇者—— 杀! 风雨凄迷,一双白色绣花鞋脚踩泥泞踏着雨水驻足在祠堂门口,伞檐抬起,露出一双清寒锐利的凤眸,像是被冰霜封动过,卷起千层雪。 祠堂大门四敞,里面黑压压一片,深邃、冰冷。 戚飞燕看着“戚家宗祠”四个大字,脑中闪过前世的一幕幕。 她重生回了五年前。 这年她十五岁,戚家军十万大军对战北漠五万铁骑,却败得一塌糊涂,父母拼死守住天门关,被铁骑砍下头颅,踩烂了尸首。 她失去父母,成了孤女。 父母尸骨未寒,她便被全家逼婚嫁给了三皇子,嫁作人妇,却也从此误了一生。 内宅深宫浸淫五年,从王妃到太子妃再到皇后,步步血泪。 她辅佐萧琅登上皇位,换来的是他赏赐的三尺白绫。 她接纳堂姐成为皇妃,戚嫣然转头便取而代之披上凤袍夺了她的后位。 她豁出性命保全戚家族亲和戚氏满门荣耀,最后换来的却是他们的恩将仇报,一个个都来踩上她一脚,将她逼上绝路! 戚飞燕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角猩红,幽冷深杳。 ——既回来了,那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人怎么还不到……”戚家祠堂人满为患,众人早已等得不耐烦。 戚飞燕刚踏进门槛,就听见大伯母苏氏声色俱厉的冷喝 “戚飞燕,今朝你若不嫁,就是戚家的千古罪人!你没得选择,要么披上嫁衣乖乖嫁给三皇子,要么你就穿上孝服,躺进棺材里,和全家一起陪葬!” 她目扫过去。 红色嫁衣,琳琅满目的大喜聘礼。 白色孝服,一口沉甸甸的乌木棺材。 红白喜事,被同时摆放在戚家祠 堂里,显得不伦不类。 他们也不嫌晦气。 戚飞燕唇角冷冷一勾。 “飞燕,祠堂重地,不可放肆。”座椅上,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老夫人忽然开了口,一向慈爱的面容显出一份严厉。 换做以前,戚飞燕早就跪下请罪了。 可如今,她跪不下半寸。 “祖母,这是何意?” 戚飞燕一身素衣,通红的眼角蓄满伤痛的泪,“爹娘刚死,我孝期还没过,诸位长辈就要逼着我嫁人,要么就得去死?孙女实在不懂,这是何道理?” 众人一怔。 戚飞燕若是和他们闹,他们自然有法子治她,可她同他们卖惨、讲道理,这……可如何讲? 大房和二房的人纷纷朝老夫人看去,等着她的劝说。 他们这位五小姐平日里虽然嚣张跋扈,但老夫人的话她还是肯听的。 “飞燕啊……”戚老夫人鬓发霜白,拄着拐杖,替换上一脸慈容,声泪俱下,“如今也是没有法子,戚家战败,你这几个不成器的伯伯临阵脱逃,这是牵累满门的滔天大罪啊!” “你爹爹虽非我亲生,却也是我一手抚养长大,你阿娘更是我最疼爱的儿媳,他们战死疆场,老婆子我……痛心呐!” 戚老夫人痛心疾首地捶打着自己的心口,众人纷纷过去规劝。 戚飞燕只静静看着这一幕,戚家众亲站在那头,她站在这头,本就是泾渭分明的两家人,只有她天真地以为,他们是同气连枝的一家人。 “既然死的是我爹娘,临阵脱逃的是伯伯们,那为何不让大姐姐和三姐姐嫁过去?” 戚飞燕转头看向戚嫣然和戚采薇,原本事不关己的两个人闻言,面色都是一怔。 戚采薇脱口而出,“那怎么行……” 谁不知道三皇子生性残暴,日常发癫,还只有一只眼。 第2章 第2章 义兄如父,你的婚事我做主 这样的男人,嫁过去就是送命,有命当王妃都没命享王妃的福。 傻子才会嫁。 “怎么不行?” 戚飞燕淡淡道“我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姐姐们都还没谈婚论嫁,哪里就轮到我了呢?” “这……” 戚采薇面色发白,戚嫣然以帕掩面轻咳一声,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温柔模样,“好妹妹,不是我们不想嫁,可谁叫戚家军只认你呢?” 她哀叹一声,“圣上虽未明说,但意思很清楚,你嫁给三皇子,戚家军用过去的功劳折罪。你若不嫁,戚家军就地解散,随军出征的将领,个个都要论罪!” 她声音哀切,“那都是三叔三婶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兵,妹妹,你就算不顾全家的性命,总得顾及一下戚家军吧?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斩首示众吗?” 戚飞燕点漆如墨的眼眸望着戚嫣然,她这个堂姐,可是拿捏人心的好手。 最会往人心窝里捅。 她当然要顾及戚家军,前世她被狗皇帝萧琅打入冷宫压入祠堂赐死之时,她拼命保护的家人无一人护她,最后拼死救她的,只有戚家军。 戚飞燕朝那放置着嫁衣和孝服的案几走去,众人伸长脖子看着,等待她的抉择。 “我……” 一声鹰唳打断了她的话,在众人惊呼声中,一只通体雪白的鹰俯冲而下,飞进祠堂,气势汹汹地兜了一圈,扑闪着翅膀甩了众人满脸雨水。 “是尹哥哥的白鹰!”戚采薇惊呼。 戚飞燕清寒的眼眸亮了一瞬,抬起胳膊,白鹰朝她飞来,稳稳当当地落在她的胳膊上,耀武扬威地抬起一只小脚。 唰! 兜落而下的卷轴是苍劲有力的两行字 “父母过世,义兄如父。小五的婚姻大事不劳诸位长辈费心,我来做主。” 落款者——江尹。 “驾!” 山川峰林在暴雨中模糊了轮廓,一队黑甲骑兵在疾风骤雨中冲出形状,马蹄飞溅,速度之快堪比天际嚓亮的闪电。 一辆并不怎么打眼的青蓬双辕马车被牢牢地裹在队伍之中疾驰。 “加快速度。”车内之人尤嫌不够快,沉声吩咐。 近侍单膝跪地,满脸忧心,“主子,您的伤颠簸不得。” “别废话。” 一道凊凌玉石般的声音从车厢传出,“黑甲卫听令。” “在!” “天黑之前,必须赶回盛京!” “是!” 主子的命令一向不容置喙,黑甲骑兵纷纷挥打马鞭,压低身子风驰电掣地往盛京赶。 “噗——” 颠簸过重,震开了伤口,一口腥咸的血从喉咙喷出。 “主子!” 凌武赶忙上前扶住男人,看着他满身的伤和愈发严重的腿疾,急的眼圈通红。 比起这些外伤,更严重的是主子的内伤,这一路上已经吐了三回血,可主子一刻不停,马都跑废了三匹! “无妨。”江尹擦掉嘴角的血,白净纤长的手染上鲜红。 卧在车里的雪狐伸出舌头将男人指尖上的血舔去。 江尹看着身上血迹斑斑的素衣,眉头轻皱,毫无血色的唇轻启,“将玄衣拿来。” 墨黑的发,雪般的脸,男人不管穿白衣还是玄衣,都是俊美无双。 他极少笑,可这张清隽淡漠的脸任谁看了都挪不开眼,如画般的眉眼自带风流,微微一挑都叫人心颤。 凌武知道主子是怕血渗透白衣会吓到小姐,唯恐小姐担心。 “主子别急,看到白鹰,戚家那帮人多少会有些忌惮,不会硬逼小姐嫁人的。” 江尹表情凝然不动,只紧抿的唇和苍白的脸透出一股深沉的凝重和重回人间的沧桑之感。 小五,莫慌,一定要等哥回去! * 戚家宗祠,众人看到江尹的飞鹰传书,都沉默了。 月前,皇上派刑部侍郎江尹和大理寺少卿蔺远臣去江南一带调查盐务,案子办得大快人心,可回程路上遭人刺杀,江尹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戚家众亲都以为江尹这次凶多吉少,倒觉得正是时候,想趁着他不在悄悄把戚飞燕的婚事给办了。 谁曾想,到了这关头,江尹又忽然冒了出来。 口口声声“义兄为父”,将戚飞燕护得严严实实,堂而皇之地宣告戚飞燕的婚事,他说了算。 这客气中又霸道严恪的姿态,倒是江尹的一贯作风。 他们三房一向护短,帮亲不帮理。 众人纷纷黑了脸,却也不敢开口说什么。 真论起来,江尹不过是戚家义子,从小由戚三爷和顾倾城抚养长大,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与亲儿无异。 对于他的身世众说纷纭。 有的猜测江尹是死刑犯之子,戚家军中都知道少将军是被戚、顾两位将军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戚家众人则觉得江尹定是顾倾城婚前在外和野男人留的种。 只是老三都乐呵呵地笑纳了,对江尹视如己出,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按理说如今顾倾城不在了,他们戚家自然也可以不认江尹这个来历不明的外子,可偏偏,他是朝中重臣,皇上眼中的大红人! 更别说,他身上还有赫赫战功,一双腿都是为救皇上残的。 后来哪怕弃武从文,在仕途上江尹也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年纪轻轻便已是刑部侍郎,专办大案要案,正三品官,地位在戚家所有人之上。 他的话,他们还真不敢不听。 只是……眼看着到了这个节骨眼,差一步就成了,岂能功亏一篑? 戚嫣然眼底掠过一丝暗芒,上前一步,惊喜道“尹哥哥总算是有了音讯,真是太好了!” 是啊,可真是太好了。 戚飞燕拿着帕巾细细地给白鹰擦拭着湿漉漉的毛,一双冰眸总算是有了暖意,她用鸟语跟白鹰交谈着,“小家伙,累坏了吧。” 白鹰非常配合地耷拉下脑袋可不,老子毛都飞秃了! 呵呵。 戚飞燕露出了重生以来第一个笑。 她生性爱笑,活泼明朗,从前盛京城到处可闻戚家五小姐爽朗的笑声和鲜活的身影。 直到嫁人后,五年来,她从未笑过。 仿佛已经不会再笑了。 见戚飞燕只顾着和白鹰玩,没有半点理会她的意思,戚嫣然神色有些不悦,微垂眼眸,忍耐下来。 她转向戚老夫人,柔声道“祖母,尹哥哥虽是戚家义子,却也是飞燕的兄长,如今他要做五妹的主,那咱们也不必操心了。只是,不知他何时才能回来,也不知,皇上那能否等得及。” 说到后面,她面露难色,一脸忧愁。 老夫人抿唇不语,大夫人苏氏急了,“不成!他等得起,我们可等不起!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戚家满门被下了大狱,江尹可有本事救我们?呵,不过是个野种,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戚飞燕脸上笑容顿失,倏然抬头,一双冷眸又犀又利。 第3章 第3章 列祖列宗在上 苏氏眉心一凛。 不等她张口说什么,戚飞燕一抬胳膊,嘴巴轻啼几声,白鹰箭一般冲向苏氏,尖利的小嘴对着她的嘴和脸一通猛啄,咬的鲜血直流。 “啊——”苏氏整个人都被扑倒在地上,挥舞着手臂拼命挣扎,惨叫声听得人肝胆俱颤。 看着她血渍呼啦的脸,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去拦。 “飞燕!”看着母亲被啄得满脸是伤,戚嫣然惊得脸都白了,“你做什么,快让白鹰住口!” 戚飞燕淡淡瞄了她一眼,“大姐姐是在命令我吗?” 她眼里的冷芒刺得人心骇,戚嫣然狠狠一怔。 她这个小妹妹虽然性子跳脱,桀骜不驯,但在家里还是规矩的,对她这个大姐也一向礼让有加。 如今为何这般冷漠疏离,像看仇人似的。 “没有……我,我在求妹妹,高抬贵手。”戚嫣然软下神色,轻声哀求。 戚飞燕却不为所动。 直到白鹰吃得差不多了,喝血怕是也喝饱了,她才轻啼几声,将白鹰召唤了回来。 苏氏已经被咬得昏死过去,嘴巴烂了,脸毁了大半。 戚家众亲皆变了脸色,慌慌张张地命人去传大夫。 戚飞燕也会医术,但此刻竟无人想的起来。 “戚飞燕!你怎么这般歹毒,就为一句话,就让这畜生咬伤你大伯母!”戚家大爷扶起苏氏,指着戚飞燕的鼻子怒骂,“你大伯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好看!” 戚飞燕清冷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毫无温度的眸透出一抹肃杀感。 “畜生,野种,不知在诸位长辈心中,我又是什么?” 众人一怔。 这样冰冷沉潋的戚飞燕,他们从未见过。 看着戚家众亲的嘴脸,戚飞燕心知肚明,在他们心目中,无论是她还是哥哥,都是外人。 有用之时便扯去做挡箭牌,无用之时便弃之如敝屐。 “你……”戚大爷还想说什么,戚老夫人及时喝住了他,“好了,快把孩儿她娘带下去吧,祠堂重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老夫人看似在训儿子,但戚飞燕听得出来,这火气更是冲她来的。 只是她仿佛听不懂话一般,充耳不闻。 戚老夫人见戚飞燕不理她,慈和的脸也挂不住了,“飞燕,别太过火,你就算和江尹再亲,也别忘了你姓戚,咱们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 戚飞燕真想仰天长笑。 这种话,骗骗小孩子还行…… 可她,已经死了一回,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被亲情绑架,耍得团团转的戚飞燕了! “人与人之间,亲疏远近可不好说。” 戚飞燕淡淡道“我只知道我爹娘死了,家中无一人处理他们后事,两位伯父只顾着逃命,竟连我爹娘的尸首都没带回来。兄弟一场,真叫人寒心。” “……”戚大爷和戚二爷被贴脸开大,面色都绷了起来,满脸的心虚。 众人听着戚飞燕清清凉凉的话,脸上都不好看。 戚老夫人悠悠叹一口气,“我听出来了,你这是在怪我。后事自然是要办的,只是三郎和倾城的尸首被敌人的铁蹄踏碎了,别说你两位伯父,就算是骁勇善战的戚家军,不也没带回来吗?” 戚飞燕抬眸看向老夫人。 “祖母,若我爹爹是您亲儿子,您会舍得他尸骨无存吗?” 老夫人被质问住,“我……” 眼看着老夫人都吃了瘪,戚嫣然忙上前打圆场。 “妹妹莫要错怪祖母,你都不知道,祖母私下偷偷哭了多少回。三叔和三婶是为国捐躯,留下忠勇之名,自有后人纪念。当下,我们还是先解决燃眉之急。” 戚嫣然看向抚摸着白鹰的戚飞燕,眸中有细光闪过。 “好妹妹,在座的都是自己家里人,你实话实说,你不想嫁给三皇子,是不是因为有了心上人?” 戚飞燕摸着白鹰脑袋的手一顿,众人也齐刷刷地看向她。 看着戚嫣然狡黠的眼波,她打的什么主意戚飞燕自然清楚,她不答,反问,“大姐姐有心上人吗?” 戚嫣然一怔,忙摇头,“我……自然没有。” 没有心上人,却有情人。 这会儿戚嫣然怕是早已和萧琅暗通款曲,私底下不知颠鸾倒凤多少回了吧。 戚飞燕心头冷笑,淡淡道“我有,所以我不嫁。大姐姐既然没有,那姐姐嫁给三皇子便是,何苦来逼我。” 戚嫣然脸色一白。 她本想套出戚飞燕的话,让她说出她的心上人是谁,没想到被她反将一军。 气氛冷凝成一团。 眼看着戚飞燕油盐不进,众人心中都有些焦急,生怕江尹真的赶回来,那么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将落空,可就真的糟了! “列祖列宗在上,戚风氏无能,护不住戚家,向祖宗们赔罪了!” 戚老夫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在蒲团上跪倒,声泪俱下,痛哭着就要撞向一旁的柱子,众人慌忙上前阻拦,各种哭声喊声不绝于耳,吵得人头疼。 戚飞燕只冷眼旁观着,对白鹰呢喃道瞧这群人,多么虚伪滑稽。他们哭哭啼啼地要死要活,其实是想逼我去死。 白鹰嗷嗷叫去他们的吧!让他们死去! 戚嫣然脸上挂着泪,余光瞟了戚飞燕一眼,见她站在原地看着这里一动不动,便知道今日这出戏怕是打动不了戚飞燕了。 她冲着帷幕后暗暗打了几下手势,继续抱着老夫人抹泪。 不一会儿祠堂外便来了人。 “圣上有令,接戚五小姐进宫商议婚事。” 众人哭声一止,纷纷朝外头看去。 戚飞燕眯了下眸,她记得这些人,前世就是这帮人,奉皇上之命将她接进宫,可一上马车她就被迷晕,醒来后便是在三皇子的床榻上…… 想起那饱受屈辱的一幕幕,戚飞燕牙关紧咬。 她还记得三皇子萧琅俯下身来在她耳边的恶语,“戚家军众将都被押跪在外头,你要是不肯从我,我就将他们都杀了,反正一群败将,死不足惜。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恨意再次袭上心头,烧得戚飞燕整个胸腔都在发烫。 “看来今日这一遭,是躲不掉了。也罢。” 戚飞燕一抬胳膊,将白鹰放飞,转身便抓起案几上的嫁衣披在了自己身上,在众人惊愕的眼眸中跪倒在戚家祖宗的牌位前。 第4章 第4章 我养大的,我惯着 这带有诅咒性的话让戚家众亲面容齐齐一僵,脊背发冷。 戚飞燕看也不看众人,一撩裙摆起身,走出祠堂。 雨还在下。 马车刚驶出皇城街,便狠狠晃动了一下。 听着外面的打斗声,戚飞燕只轻勾下唇角,微微吐出一口气可算来了。 车帘掀起,一个戴獬豸冠,佩青荷莲绶朝服的男人上了马车。 看着来人,戚飞燕唇角一勾。 “世子爷,好久不见。” 来人落座“你哥说,要是他赶不回来,拦不住你,就让我把你给打晕。” 戚飞燕急忙问道“我哥怎么样,受伤了吗?” “这会儿,怕是只剩一口气了。” 戚飞燕脸色一紧,搭在双膝上的手倏然攥成拳,她知道哥哥眼下不会死,可哥哥的身体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心口揪得厉害。 上一世若非她的一纸家书暴露了哥哥的行踪,哥哥早已隐世,也不会被她连累,惨死在萧琅手中。 这一世,她便是豁出性命,也一定要护住哥哥! 蔺远臣看着戚飞燕惨白的面容,刚要开口安慰她几句,便听她沉静地开口道“三皇子那,安排好了吗?” “嗯。放心。” 哥哥办事,她自然放心。 在祠堂里,白鹰见到她就将哥哥的话传给了她“听话,不许嫁。三皇子交给我,哥自有办法。” * 蔺远臣回京述职,戚飞燕有他的保驾护航,得以顺利进宫。 她着一身通红的嫁衣,刚踏进宫殿就引来众人侧目,便是未施粉黛,戚飞燕也自有她的秀丽,眉目间有少年人的英气,也有少女的娇色。 众皇子看到戚飞燕,挪不动眼,心中皆是不解明明长了一张美人脸,却偏爱舞枪弄棒。 “参见圣上。” 跪下行了礼,新帝命起,“蔺爱卿,你先站过一边,待朕处理一下家事。” 蔺远臣躬身退到一旁。 新帝看着身着嫁衣的戚飞燕,只当她是肯嫁了。 “飞燕,看来你是想通了。别说朕不疼你,你若是看不上老三,那就从其他皇子中挑一个,朕儿子多,你想嫁谁都可。” 戚飞燕面色岿然不动,皇上疼她不假,可想将戚家军的兵权收到皇家手中也是真。 他想让她嫁入皇室,可她这一生,再也不想入帝王家。 她抬眸,朝众皇子扫过去,挨个点评。 “大皇子,有德无才。” “二皇子,有勇无谋。” “五皇子,肥腻不堪。” “六皇子,性弱无能。” 戚飞燕淡淡道“圣上,臣女一个都瞧不上。” 皇子们“……” 她可真敢说! “放肆!”新帝重重拍了下龙椅扶手。 龙颜大怒,阖宫的人纷纷跪地,噤若寒蝉,冷汗涔涔五小姐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新帝怒不可遏,“戚飞燕,藐视皇权,恃宠而骄,你该当何罪!” “臣女……”戚飞燕跪直身子,正要说话,殿外便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小妹无礼,还请圣上恕臣管教无方。” 戚飞燕身形一僵,蓦地回头,便见一个身穿玄衣、清逸超然的男人推着轮椅缓缓朝她而来。 世上总有这么一人,他出现的一刹,周遭一切便黯然失色。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他。 只是他。 哥哥…… 心口一热,戚飞燕霎时红了眼睛。 江尹坐在轮椅之上,一身玄衣风尘仆仆而来,却不染纤尘。 素净、淡漠却又绝代风华。 他一出场,大殿之上的皇子们便都不够瞧了,均沦为了陪衬,而跪倒的宫人在江尹出现的一刻,皆在心底松了口气。 只要有侍郎大人在,再棘手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江尹进殿时便看了戚飞燕一眼,温和又沉静的目光分外熟悉,熟悉到戚飞燕鼻腔一酸。 都说恍如隔世,她却是真真隔了一世,才又见到哥哥。 爹娘常年在外征战,她是哥哥一手带大的。 从小她就是哥哥的跟屁虫,哥哥也不嫌她烦,走到哪都愿意带着她,五岁以前她几乎是长在哥哥身上,但凡有哥哥在的时候,她就没怎么下地走过路。 小时候的她比戚嫣然和戚采薇长得都壮实,哥哥将她养的白白胖胖。 每当她调皮捣蛋惹了祸, 哥哥都挡在她身前替她挨鞭子,娘亲总训哥哥惯坏了她,哥哥只是掐着她的小胖脸温和地笑。 “我养大的小燕子,我不惯着她还能惯着谁。” “臣,叩见圣上。” 江尹瘦削的手把着轮椅,身体前倾作势要跪,戚飞燕忙挪动着膝盖上前扶住哥哥。 搭上哥哥手腕的一瞬,戚飞燕指尖倏然一跳,蓦地抬头。 江尹却暗暗在她小拇指上捏了下,用只有两个人能懂的暗号告诉她没事,莫慌。 新帝抬了下手,“若白,你腿疾未愈,无需行此重礼。” 江尹告罪、道谢,戚飞燕看着哥哥的腿,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前世她遍寻良方,翻遍了御书房的典籍想医好哥哥的腿,总算是寻得一个方子,有几味药材举世难寻,偏落到了萧琅手中。 萧琅用药材拿捏着她,逼得她交出戚家云谍,却又背信弃义,也由此诓得她情急之下暴露了哥哥的行迹。 抛尸荒野,豺狼分食。 戚飞燕狠狠攥了攥手,前世临死前萧琅对哥哥的判刑犹在耳边,成了梦魇,绞噬着她的心脏。 这一世,绝不会重蹈覆辙! “你都听见这丫头说的话了?” 新帝沉着面容,“胆大包天得很!” “圣上勿怪,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小妹心里难过,并非有意冒犯龙颜圣威。只是……” 第5章 第5章 这女的是谁,拖出去杖毙 大殿之上,气氛一冷。 但凡别人,谁敢这般和皇上说话,立马拉出去赐死,斩首示众! 可江尹是个例外。 皇上最为爱才,江尹无疑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他天资聪颖,自幼得当代大儒荀公教导,五行八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双妙手舞得了剑弹得了琴下得了棋,可谓全才。 人品相貌,连最为古板严苛的姜丞相,都早早相中了江尹,要将掌上明珠许配给他。 刚到适婚之龄,便给他和姜小姐订了亲事。 新帝倒是没生气,只是神色绷了绷,继而轻叹一声,“朕知道是急了些。” “天门关一战败得实在蹊跷,朕身为一国之君,得给百姓一个交代,否则,朕总得砍几个脑袋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说着声音又冷下来,看向戚飞燕,“别说戚家军其他将领,就说你那两个临阵脱逃的伯父,朕真想摘了他们的脑袋!” 戚飞燕无动于衷。 前世她为了保住两个伯父的脑袋将额头都磕红了,苦苦跟皇上求情,可如今,她恨不得火上浇油一番,助皇上砍下那二人的项上人头! 砍头都便宜了他们,五马分尸才好。 江尹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面容沉静地问“圣上想让小妹嫁给哪位皇子?” 大殿之上的几位皇子都被江尹的眼神盯得想往后退,有这么一位大舅哥在,谁要是娶了戚飞燕,将来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三皇子……” 新帝轻咳一声,“老三虽然身有残缺,但也算骁勇,他有心接手戚家军,飞燕若是嫁给他,那再合适不过了。” 骁勇? 戚飞燕心底掀起讥嘲。 不是她小瞧萧琅,比起哥哥的浴血奋战、百步穿杨,萧琅这种熟读兵法却从未上过战场的皇子,当真只是纸上谈兵的“骁勇”。 耍耍嘴皮子而已,谁不会? 只是皇家赐婚,她一个小小臣女,如何反抗? 爹娘在的时候,无人敢随便打她的主意;爹娘一走,所有人都来欺负她一个孤女。 “三皇子为何不在?”江尹问。 新帝也纳闷得很,别的皇子都到了,老三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他命总管太监去西宫瞧瞧,不消片刻,魏总管哆哆嗦嗦地跪倒在殿外,“圣上,三皇子,三皇子他……” 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口。 “怎么了?出了何事?” 新帝神色一凛,以为三皇子遭遇了危险,觉察到什么似的,朝戚飞燕这边冷冷一扫。 戚飞燕还保持着跪姿安安静静地待在江尹身侧,面容平静。 瞧不出什么异样。 “摆驾西宫!” 新帝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对戚飞燕等人命道“你们都跟上。”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桩亲事给定了! 戚飞燕站了起来,江尹给她拍了下膝上的灰尘,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沟壑和城府。 一种难言的默契横亘在两人之间。 戚飞燕推着江尹,跟着皇上的轿撵往西宫的方向走去。 到三皇子寝宫门口,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 这香味奇特,众人一闻只觉得脸上身上都热了起来。 新帝脸色大变,踢开侍卫冲了进去。 衣衫落了满地,床榻上一男一女正在颠鸾倒凤,战况激烈,旖旎水声听得人耳热。 “你……畜生!” 听着里面的鸡飞狗跳,戚飞燕眼底划过一抹幽深的冷芒。 前世她入宫途中,便被萧琅的人截住,戚家人给她下了软骨散,让她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力,助萧琅得手。 而今,萧琅床榻上之人变成了她的大姐姐,戚嫣然。 进祠堂之前她就安排好了,偷梁换柱将戚嫣然送到了一模一样的马车上,在戚嫣然身上下了红花街的一味情药,名“醉樱红”。 只要三皇子闻到气味,就会动欲。 不做不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份礼物,不知萧琅和戚嫣然是否喜欢? 听方才那要死要活的声音,应该是喜欢的。 只是,她将戚嫣然准备好,至于后面她是如何瞒天过海被送入西宫,又为何无人给萧琅通风报信,她就不知道了。 戚飞燕低头看向江尹,“哥……” 今日之事是哥哥帮了她,只是让他陪她共担风险,戚飞燕于心不安。 和戚家众人的仇怨,她没想把哥哥牵扯进来。 江尹坐在轮椅之中,相比众人的脸红心跳,他则无波无澜,微微扭头,轻声道“进去吧。” 房内动静已消停下来,只听得见皇帝的喝骂声。 戚飞燕推着哥哥进去,便见皇上怒不可遏地踹了萧琅一脚。 这一脚踹在萧琅肩头,直接让他翻滚出去,滚到了戚飞燕面前、江尹的脚下。 萧琅仰头,刀刻斧劈般的脸上系着一只银色的面具,挡住了一只眼。 而另一只眼,死死盯住了戚飞燕。 三目相对,宿敌见面,分外眼红。 戚飞燕攥紧了轮椅,牙关紧咬。 就是这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也害死了哥哥! 虽说当年她是被迫嫁给萧琅的,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明白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哪怕萧琅身体残缺,哪怕他性情暴戾,戚飞燕都尽心尽力地辅佐他。 她替他打理内宅家室,替他筹谋布局,甚至允他将心上人戚嫣然纳入后宫。 她尽到了一个妻子的本分。 可萧琅又是如何对她的? 他的姬妾如雨后春笋般从未停止过,今日宠幸这个,明日纳了那个。 有时候还同时召唤好几个去他房里伺候。 她不爱萧琅,他去哪、和谁在一起,哪怕出去喝花酒,和戚嫣然在野外丛林打得火热,她也权当不知道。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戚嫣然一同算计她! 更不该将哥哥抛尸荒野! 积攒了一世的仇恨点燃了戚飞燕的双眸,她盯着萧琅的一只眼,冷冷勾唇,“圣上,这就是您让我嫁的三皇子?” 言下之意——他如何配得上我? 新帝脸色沉得能滴水,方才他气得将寝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烂了,满地狼藉。 这要不是亲儿子,他真恨不得一脚踢废了他! 路都给他铺好了,可他偏偏不成器! “父皇息怒,儿臣是被小人给算计了!”萧琅跪伏于地,替自己分辨开脱。 第6章 第6章 我不嫁,我嫌脏 戚嫣然惶然抬头,眼看着宫人要将她拖走,她赶忙自报家门 “圣上,臣女是戚家嫡长女,戚氏嫣然!我是戚刚之女,戚烽将军的侄女,戚飞燕的大姐……” 她生怕皇上不知道她,一口气将能报的关系都报了出来。 “五妹,五妹救我!”生死边缘,戚嫣然全没了平日的端庄优雅,从宫人怀里拼命挣脱,死死抱住戚飞燕的大腿,求她救命。 戚飞燕纹丝不动。 “等等。” 新帝抬了抬手,命宫人退下,看了戚飞燕一眼,又将目光移到戚嫣然脸上,眯了下眸,“你是戚刚之女?” 戚嫣然哆哆嗦嗦的,衣衫从肩膀上抖落下来,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她慌忙裹好自己,“……是。” 新帝见状,脸色又是一沉。 “飞燕,你怎么一声不吭?这是不是你本家大姐?” 戚飞燕这才低头往地上瞧去,才认出来似的,“呦,真是大姐姐。你怎么会在三皇子寝宫内,还搞成这副样子?” “……” 听着这明知故问的奚落,戚嫣然咬碎一口银牙。 今日之事肯定和戚飞燕逃不了干系,这笔账她日后再跟她算,眼下,保命要紧! “圣上……”戚嫣然跪伏于地,眼眶泛红,梨花带雨,“臣女和三皇子两情相悦,臣女深知眼下要以大局为重,儿女情长为轻。臣女不求什么名分,做个侧室便好。” 她抬头看向戚飞燕,咬唇道“臣女,愿尊妹妹为主。” 待戚嫣然说完这话,新帝幽沉的面容缓和些许。 戚家嫡长女身份也算贵重,她愿意做小那再好不过,还是个识大体的。 “混账,你怎么说?” 新帝又踢了踢不争气的儿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萧琅忙表态,“儿臣听父皇的,纳嫣然为侧室,至于正妻之位,自然是……给戚五小姐留着。” 呵。 戚飞燕在心中冷冷一笑,他们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 问过她的意愿吗? 新帝见儿子还算听话,脸色稍霁,“那飞燕,你……” “姐妹共侍一夫,娥皇女英吗?” 戚飞燕唇角卷起讥嘲,“圣上,臣女就算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做老姑子,都不愿意这样恶心自己。我不嫁,我嫌脏。” 一句话,又让本就尴尬的局面陷入僵局。 新帝脸色一沉。 萧琅眯了眯一只眼。 “戚飞燕,你是嫌朕的儿子不够好,还是根本就瞧不上皇家?” 新帝板起脸来,冷哼道“你搞清楚状况,朕可不是求着你嫁。你不愿意嫁入皇室,可以,那戚家和戚家军朕也不保了,该论罪的论罪,该下大狱的下大狱便是! 戚飞燕跪了下来。 皇上动怒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不愿为戚家求情,却得保住戚家军。 “飞燕岂敢辜负圣意,圣上赐婚,臣女不敢不遵,嫁给三皇子也并非完全不行,除非……” 她忽然肯松口,新帝和萧琅皆扬了下眉。 江尹指尖微动。 戚飞燕看向萧琅,眉眼间俱是傲色,将年少时的桀骜还原得淋漓尽致,“我这人慕强,只嫁能让我倾慕之人,圣上说三皇子骁勇,臣女也想见识一番。” 萧琅挑了下眉,“五小姐想和我打架吗?” 莽夫。 戚飞燕连一个眼神都不乐意赏给他。 “我想和三皇子同时入驻军营,各领一半戚家军,三个月后校场演练,若三皇子能赢我,我便嫁。若不能……” 戚飞燕将眼底的冷峭藏起,声音铿锵有力。 “便请圣上,收回赐婚旨意,由臣女亲自统领戚家军!” 全场肃静,鸦雀无声。 皇子们满脸震惊地看向戚飞燕。 他们知道戚飞燕一向桀骜不驯、胆大包天,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敢跟父皇打赌。 还要和老三打擂! 她是疯了吗? 新帝脸色讳莫如深,“你想上战场?可你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 戚飞燕不甘示弱地抬起头来,目露坚定,“我娘可以,我也可以。圣上放心,倘若有一日我上了战场,哪怕敌军的铁蹄踩到我的脸上,我也不会临阵脱逃。” 戚嫣然跪在旁边,总觉得众人的目光都在朝她这边看过来,她爹临阵脱逃给戚家丢了大脸,连她这个做女儿的都抬不起头。 戚飞燕明知这一点,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分明就是给她难堪! 可眼下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她再不满也只能忍着。 这次不等皇上开口,萧琅膝行着挪了过来,“父皇,儿臣愿接下此赌。” 戚飞燕在心头冷冷一笑,她不怕他接,就怕他不接。 只要他接了,她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见两个人都跃跃欲试的模样,新帝却沉默下来,并不赞许这一赌注。 “军中之事,岂能儿戏?依朕看,还是尽快把婚事定了,不要再横生枝节。” 新帝看向戚飞燕,目露不悦。 “你大姐姐都肯做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戚飞燕攥了下拳。 听听这话,怎么,戚嫣然将吃剩下的渣滓吐给她,还要她感恩戴德不成? 戚嫣然低眉敛目,委屈明晃晃地摆在脸上,却过来小心地拽了拽戚飞燕的衣袖,大度地劝她,“好妹妹,咱们是臣女,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别再和圣上叫板了,姐姐以你为尊还不成吗?” 戚飞燕斜乜她一眼,甩开衣袖,清冷一笑。 “姐姐若真这么在乎江山社稷,就不会明知皇上赐婚,还恬不知耻地往三皇子床榻上爬了。” 如同被当众往脸上掴了一巴掌,戚嫣然只觉面上热辣辣的。 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她在心里恨恨地骂。 “臣女不敢和圣上叫板,只是臣女再不济,也是要脸的人。正是以江山社稷为重,才不敢随意将戚家军拱手交给别人。” 戚飞燕跪姿挺直,掷地有声,“若圣上定要逼婚,那成亲之日便是臣女去见爹娘之时!” “你……” 新帝勃然大怒,气得朝戚飞燕抡起巴掌。 第7章 第7章 家妹是我的心头肉 新帝扬起来的巴掌落了空。 戚飞燕身子深深地压下去,眼看着要在地上砸个窟窿,却在额头即将贴上地面那刻被及时定住。 江尹拿捏着戚飞燕的脖颈,继续斥道“圣上赐婚,这是多大的荣耀,偏你不知好歹,还敢以性命做要挟。别以为你爹娘为国捐躯,你就胆敢恃宠而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他说了新帝想说的,反而让新帝无话可说了。 众人听着江尹叱责戚飞燕,忍不住在心里点头,但不知为何又觉得哪里怪得很。 是啊,人家爹娘都为国捐躯了,丧期还没过,就逼着人家成婚,貌似是有点过分…… 戚飞燕跪伏于地,听着哥哥的呵斥,只觉得后颈上的肉痒痒的。 以前她在外头闯了祸,被哥哥抓个现行的时候哥哥就喜欢这样捏住她的后颈肉,一路骂一路将她拎回家,回家的途中路过集市又会忍不住给她买冰糖葫芦。 这种有人骂着有人护着的感觉,当真是久违了。 一滴泪,砸在地面上。 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大殿之上落针可闻,于是戚飞燕隐忍的抽泣声落在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听得人于心不忍。 那可是戚飞燕啊! 平时只有她惹哭别人的份儿,可她居然,居然哭了! 可见真是将人欺负得狠了…… “父皇,儿臣觉得五小姐之请并非不可。既然她有报国心志,不如就成全她,叫她和三弟打一下试试。说不定不打不成交,打着打着就打出感情了呢。” 大皇子上前进言,其它皇子也纷纷附和。 江尹静静地听着,并没有说话,目光注视着地上那一小滩水渍,唇抿得紧。 新帝命戚飞燕起来,戚飞燕跪直身子,抹掉脸上泪痕,抬起头来。 她刚刚哭过,本就干净透白的容颜更添一份清丽,在大红色嫁衣的衬托下,竟有种视死如归般惊心动魄的美。 众人看着皆是一怔。 萧琅眉尾一挑。 总不能真的逼死了她……新帝微叹,终于松了口,允了戚飞燕和萧琅的赌注。 二人谢恩,其他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从西宫离开,新帝让江尹跟他回议政殿,还要听他和蔺远臣的奏报。 戚飞燕担忧哥哥的身体,偷偷往他嘴巴里塞了一颗参丸。 “哥,撑得住吗?” 江尹将参丸咽下,脸色苍白,却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对戚飞燕吩咐道“你去大公主那把衣服换下来吧,瞧着怪刺眼的。” 戚飞燕点了点头,要不是还在宫里需要注重仪态,她早就将这身难看的嫁衣脱掉了。 江尹看到走出寝殿的萧琅,深邃的眼底流过一束幽光。 戚飞燕循着哥哥的目光转身,便看到并肩站在台阶之上的萧琅和戚嫣然,眸子一缩。 他们可真是般配啊。 狼心狗肺,一个赛一个的黑心肠。 萧琅从台阶上走下来,他戴着银色面具,仅有的那一只眼如狼似虎地盯着戚飞燕,“五小姐,三个月后,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戚飞燕眸底盛着冷厉,她不和他费口舌之争,只抬了抬手,拇指轻轻划动了一下脖颈。 一脸的肃杀。 萧琅怔了一下,既没想到戚飞燕敢在宫中对他一个皇子做这种大逆不道的动作,也不明白为何戚飞燕对他怀有这么深的敌意。 “飞燕,你这是做什么!” 萧琅还没急,戚嫣然先急了。 她整理好了衣衫和发髻,又恢复了戚家大小姐端庄娴静的姿态。 戚嫣然像护崽的母鸡一般挡在萧琅身前,教训戚飞燕 “你有不满,冲我来便是,怎敢对殿下不敬?” 她摆出一副大姐的姿态,仰着下巴道“君为天上月,妾如水中草,便是日后嫁入王府,成为殿下的妻妾,咱们也该低下身姿好好伺候夫君才是,这才是女子应有的姿态。” 戚飞燕听着这番教训,目露讥诮,“那是你的姿态,不是我的。” 雨刚停歇,空气中还透着些许凉意,但都不如戚飞燕的语气凉。 “虽一同长在戚家,但咱们从小被父母教的不一样,大姐姐熟读《女诫》、《内训》,在男人面前弯的下腰屈的下膝分的开腿,放低身段对你来说不难。可我从小长在军中,学的是《兵法》、《六韬》,我只知道人立于天地,靠的是铮铮傲骨和一双铁拳。” “伺候人我不会,打架,你不 会。谁比谁高贵?” “……” 戚嫣然岂能听不出她的讽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方才在皇上面前戚飞燕踩她也就罢了,现在当着三皇子的面,戚嫣然岂能被她踩在头上? “都是戚家女,本是同根生,五妹何苦这般疾言厉色,咄咄逼人?” 戚嫣然眼泪说落便落,转向萧琅,满脸委屈,柔柔弱弱道“我只不过是一心想着服侍殿下,希望日后能够和妹妹和平共处罢了。” 她的善解人意和戚飞燕的嚣张跋扈形成鲜明对比。 萧琅将戚嫣然揽入怀中宽慰,冷冷看向戚飞燕,“嫣然是你大姐,哪怕她做了本宫侧室,那也在你之上,本宫绝容不得你对她不敬!” 戚飞燕听着这番狂语都想笑。 她还没嫁呢,他就着急摆谱了。 “三皇子容不得,又如何?” 见她一副浑然不惧、有恃无恐的样子,萧琅心头火起,伸手指着戚飞燕,冷声道“这可是在皇宫,吾乃是皇子,你敢藐视皇威,信不信本宫掌你的嘴?” 戚飞燕秀眉一挑,“你试试。” “你——”萧琅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掌刚扬起来,就听见一声低低沉沉的轻喝,“三殿下,慎行。” 萧琅手没有放下,冷冷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江尹。 “戚飞燕冒犯了本宫,我要掌她的嘴,江侍郎想拦不成?” 江尹拂了一下衣袖,淡淡道“自然要拦。臣是出了名的护短,谁敢伤我妹妹一根汗毛,管他是谁,便是天王老子如来佛,我也容不得。” 他墨黑的眸子凉凉略过戚嫣然,看得她一阵瑟缩,不自觉地往萧琅身后退了半步。 江尹稳坐轮椅之中,纤长的手搭在膝盖之上,明明是孱弱病态的模样,气势却盛。 “殿下想动家妹,那便是剜我心头肉。我动不得殿下,便只好动一动你的心肝宝贝了。” 第8章 第8章 殿下,疼吗?可不要声张啊 戚飞燕立在江尹身侧,哥哥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蜗里,鼻腔却是先起了反应。 她忍下酸意,反复回味着那句“心头肉”,眼眶发涨。 萧琅薄唇紧紧抿成一线,巴掌想要落下已失先机,可就这样收回去,又像是被江尹威胁到了一般,骑虎难下。 “殿下!” 戚嫣然抱住了萧琅的胳膊,又泪眼汪汪地看向江尹,满腹委屈道“尹哥哥,我也是你妹妹,你为了小五不惜拿我威胁三殿下,是否太偏心了?” 戚飞燕掀了下眼皮。 前世戚嫣然鼓动着萧琅猎杀哥哥的时候,可没想起过她是江尹的妹妹,这会儿倒是厚颜无耻地攀亲。 “你误会了。” 江尹淡淡道“我没有在说你。” “……” 戚嫣然怔了下,脸上一阵臊。 戚飞燕唇角一勾,毫不掩饰对她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的嘲笑。 戚嫣然咬牙。 萧琅蹙眉,阴隼的眸子射向江尹,“江侍郎何意?” 江尹微微抬眸,口吻清淡不卑不亢道“三殿下还未封王建府,今日的荒唐已然令圣上很不满,眼下还是莫要节外生枝的好。” 打蛇打七寸,萧琅面色一绷。 戚嫣然听着心中也是一紧。 封王一事的确是萧琅心头的一根刺。 圣上爱子,却绝对不是一个慈父,对儿子们都很严厉,皇子们想要离宫封王也是要经过年龄、功绩等诸多考核的。 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封王建府,三皇子眼看着到了年纪,封王的旨意却迟迟没有下达。 和戚家联姻,统领戚家军,无疑是助他获封王爵最好的一个台阶,皇上也已经首肯。 台阶都搭好了,刚要迈上去,就被江尹和戚飞燕兄妹联手拆了! 萧琅岂能不气? 戚嫣然心中惶惶,她和三皇子相处日久,清楚他的脾气,戚飞燕是个骨头硬的,他们两个碰到一起就是针尖对麦芒,他绝不可能喜欢戚飞燕! 她倒不怕戚飞燕嫁给萧琅,现在反倒是怕这桩婚事黄了,那么她的忍辱负重、做小伏低就没有任何意义。 气氛僵持,几个人心思各异。 魏总管折返回来,轻咳几声,提醒江尹莫让皇上久等。 江尹颔首,待大公主身旁的女官来了,将戚飞燕接走,他才放心地前往议政殿,走的时候都没给萧琅一个多余的眼神。 萧琅拳头攥得嘎吱作响。 区区一个刑部侍郎,也敢当面威胁于他,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些不把他放在眼里之人通通付出代价! 他扭头看向傲然离去的那抹红色身影,眼底擦过一簇暗芒。 * 蒙皇上宠爱,大公主虽已嫁人,却常居西宫的昭和殿,距离萧琅的碧霄殿不远。 戚飞燕换下那身扎眼的嫁衣,里面的素衣被雨淋湿了,她一并换了下来,刚要将宫女准备的衣裳从衣架上取下,就被人挣了去。 “谁?” 戚飞燕眼疾手快地将脱下来的素衣重新裹回去,雪白晶莹的胴体在萧琅眼前一闪而过。 他一只狼眸亮了一瞬。 和那些丰乳肥臀的女人不一样,戚飞燕常年习武,肌肤紧致又流畅。 原本今日他是要尝尝这块“肉”的。 如今他也并不打算放过。 “玉体婀娜映花影,纤腰细腻似柳枝。” 萧琅只有一只眼,也不妨碍他色眯眯,目光在戚飞燕的胸前和腰间流连,“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没想到五小姐身姿如此完美。” 戚飞燕将衣衫裹紧,一双凤眸顷刻间堕入冰天雪地。 前世她早已是人妇,不似黄花闺女的娇羞,面对萧琅下作的行径,她只有恶心和无尽的恨意。 “这是大公主的寝殿,你怎么进来的?” 大公主带着驸马去护国寺上香了,不在宫中,但就算不在,也不是萧琅明目张胆闯进来的理由。 萧琅拎着衣衫绕过屏风走进来,轻狂道“整个西宫,还没有我进不得的地方。” 他一步步朝戚飞燕逼近,戚飞燕却并未退后,扭头看了一眼,屏风后有宫女倒下的影子,看来萧琅已经做了清场。 这便是没得手不甘心,想在大公主这把她给办了。 戚飞燕太了解他了,萧琅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哪怕得罪大公主他也无所谓,只要和她生米煮成熟饭,他就能够得到统领戚家军之权。 在皇上面前的赌,不过是他为了掩人耳目的权宜之计。 毕竟比起三个月后在校场厮杀,把女人拐上床对他来说容易得多。 戚飞燕盯住他,语调冰冷,“我看你是连另一只眼也不想要了。” “五小姐说的我好害怕呀,我可得留着这只眼,好好看一看你。” 萧琅无所畏惧地走到戚飞燕面前,脚尖抵上了她的脚尖,身子贴得近,她闻到了他身上那熟悉的不近人情的冰冷味道。 前世、今生,没有一丝不同。 这就是一个冷血的动物,麻木不仁。 “本宫来伺候五小姐更衣,可好啊?” 萧琅声音压得低,透出一丝情色的缱绻。 见戚飞燕一动不动,他眉尾一挑,只当她是默许了,俯首下去就要吻她的唇。 双唇即将贴上的一瞬,他甚至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清香中带着一丝微苦,像灵芝。 正品味着这特殊的体香,肩膀一股锐痛袭来。 萧琅身体忍不住一晃,喉口溢出一声哼。 视线低垂下去,便见自己左肩插入一枚冷兵器。 戚飞燕手上沾了他的血,却面无表情地将燕尾刺在他肩膀捻了一圈。 全程,一语未发。 “啊——”萧琅疼得近乎失声,痛感后知后觉铺天盖地涌来,脑袋嗡的一下炸开,左肩像是被泼上一盆热油。 他膝盖一软,跌倒在身后的床榻上。 戚飞燕欺身上前,用食指在唇上一点,“嘘。” 她声音低沉哑惑,宛如从地狱爬上来的鬼魅 “殿下可不要声张,被人听到就遭了,我可以不在乎我的名节,你是皇子,不能不在乎你的清白啊。” 这是前世他压上来玷污她的时候,同她说的话。 她记得无比清楚。 ——嘘,喊什么。被人听到就糟了。 第9章 第9章 打你一巴掌而已,不算得罪 “戚、飞、燕。” 萧琅疼得咬牙切齿,偏偏那刀子似的东西游蛇一般在他体内钻来钻去,剜着他的血肉。 饶是铮铮铁骨也熬不住这样的酷刑! 他额头布满冷汗,脖颈呈现出酱紫色,青筋暴起。 “你敢……行刺皇子,是要戚家满门同你陪葬吗?” 戚飞燕不恼不惧的一笑。 “你要真能灭了戚家满门,我倒要高看你一眼。” 她手粗鲁地插入萧琅发间,攥住他的脑袋,用自己的额头猛地一磕。 “……” 萧琅只觉得眼前一黑,当即被她砸晕过去。 “这狗头真硬。” 戚飞燕满脸嫌弃地揉了下额头,干脆利落地拔掉燕尾刺。 只是她没有走开,而是将染着血的燕尾刺下移到萧琅心脏的位置,脑袋里闪过前世的一幕幕,眼底覆上猩红。 心里有一个恶魔般的声音在疯狂叫嚣,“杀了他,杀了他!” “五小姐!”耳边传来女官的惊呼。 瑾姑姑是大公主身边的掌事女官,素来稳重从容,却被眼前这一幕骇得差点魂飞魄散。 理智被这一声喊拉回来,戚飞燕身形稍顿才散去眼底重重杀气,在萧琅身上擦了擦燕尾刺上的血,随手一握变成了银簪插回发间。 这是她的防身利器,哥哥亲手给她打造的。 方才只要她狠心一刺,萧琅必定一命呜呼。 可她还有很多事没办,也有好多疑问尚未解决,不能和他同归于尽。 “我换衣裳的时候三皇子溜了进来,想强上我,我打晕了他。” 戚飞燕言简意赅,语气平静到好像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瑾姑姑听得却是脸色铁青。 “三皇子,真是欺人太甚!五小姐受委屈了……” 委屈? 前世遭受了太多,心早已麻木。 戚飞燕知道,如果自己爹娘还在,给萧琅十八个胆子他都不敢动一丝玷污她的念头。 如今他敢这么做,不过是看她没有了依靠而已。 她一个没有家族荫庇的孤女,今日若非哥哥护着,就算她用头撞大殿的柱子以表刚烈,皇上都不会松了让她嫁给三皇子的口。 无论嫁过去的是活人还是一具死尸。 比起戚家军的统领之权,她小小的生死在那些掌权者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这件事不要声张,传出去对大公主声誉不好。” 戚飞燕边换衣服边吩咐,瑾姑姑是宫里老人,有些话不用说白她会懂。 瑾姑姑黑着脸,“五小姐放心,我们昭和殿也不是谁都能随意出入的,待大公主礼佛回来,奴婢一定将今日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大公主比她有手段,戚飞燕不担心她会和萧琅撕破脸,淡淡嗯了一声。 瑾姑姑过来帮戚飞燕整理束腰,压低声音道“大公主昨日为五小姐的婚事和圣上大吵了一架,去护国寺名为礼佛,实则思过。” 戚飞燕神情一顿。 名为思过,实则是皇上故意将大公主支开。 看来将戚家军收归羽林军一事,皇上也是势在必得。 心中激荡,面上却是不露痕迹。 “大公主的情我记下了。”戚飞燕很上道,对瑾姑姑道“烦请姑姑帮我转告大公主,别再为我的事触怒圣上。等她回来,我请她吃酒。” 瑾姑姑瞧着戚飞燕离去步履从容的身影,不禁愣了愣神,总觉得今日的五小姐和从前变得不一样了。 换做从前,三皇子这般作为,五小姐就算不大闹皇宫,也得跟三皇子拼个你死我活。 但话说回来,换做从前,三皇子又岂敢这般欺负她? * 从昭和殿出来,戚飞燕就眼尖地发现趴在宫墙拐角鬼鬼祟祟的戚嫣然。 见只有她一人毫发无伤地走出来,戚嫣然明显愣了下。 戚飞燕朝她走过去,明知故问,“大姐姐是在等我?” “你……” 戚嫣然还不死心地往后张望,“怎么就你一个人?” “除了我,你还想看到谁?” “没……” 戚嫣然下意识地否认,待看到戚飞燕身上素净光华、质地细腻的锦衣,一双杏眸掩不住的歆羡。 不愧是宫里的东西,连素衣都是上好的料子织就。 她想伸手摸一摸,拼命忍住了。 羡慕转瞬变成嫉妒。 同样是戚家女,戚飞燕凭什么就能在皇宫自由进出,还能得大公主青睐结为闺中密友? “妹妹可真是光鲜亮丽啊,守孝期间还穿得这样好看。”戚嫣然轻叹。 戚飞燕抬了下眼,“你吃酸黄瓜了?” 戚嫣然一愕,“什么?” “嘴里一股子酸味,阴阳怪气的。” 戚飞燕直白得很,“嫉妒我,就直说。一身衣裳而已,孝在心里,不在表面。” 她打量了戚嫣然一眼,“你也在孝期,不照样穿得花枝招展,像只行走的老母鸡。” 戚嫣然被戚飞燕呛白的眼圈通红,顷刻落泪,我见犹怜。 “我知妹妹因催婚一事心中不快,可我又没有得罪过你,妹妹何苦前脚摆我一道,后脚又过来讽刺于我?” 瞧瞧,她还委屈上了。 “没有得罪过我?” 戚飞燕回味着这句话,不知她怎么有脸说出来的。 而她的回应干脆利索。 “啪!” 一巴掌扇在戚嫣然左颊上。 习武之人的掌力自然不弱,更何况戚飞燕用了五成力,直接将身娇体弱的戚嫣然扇倒在地,嘴角流下血来。 戚嫣然被打懵了,坐地上缓了半天,捂着脸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戚飞燕。 “你敢打我?” 戚飞燕垂眸看着她,语气轻飘飘的,“既然在马车上给我下药不算得罪,想把我送上三皇子的床榻也不算得罪,那我打姐姐一巴掌,自然更不算了。” 半边脸又疼又麻,嘴里全是血腥味。 戚嫣然从小被全家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可对上戚飞燕的冷言冷语,她心底不由发虚。 倒不是觉得对不住这个妹妹,而是…… 戚飞燕早就知道家里人要给她下药,把她送到三皇子榻上? 所以才玩了一出李代桃僵,把她送了上去。 第10章 第10章 把哥哥扒了个干净 难道有人泄密? 戚嫣然捂着被打疼的脸心思百转千回。 她现在还不能和戚飞燕撕破脸,只能尽量把这个事情圆过去。 “妹妹怀疑是我做的?那我可真是太冤枉了。” 戚嫣然爬起来,用手背轻轻抚了抚脸颊,作出痛色,“家里人也是为了你好。咱们做女子的,婚事本该由长辈做主,若戚家军认的是我,我就嫁了。” 喊冤,甩锅,反过来指责她不懂事。 若非戚飞燕早看透了这张脸,都未必听得懂戚嫣然话里藏着的弯弯绕绕。 “为我好,还是为你们自己好,你心知肚明。” 戚飞燕低头摸了下自己通红的掌心,语调淡淡,“论心眼子的数量,我比不上姐姐。我就这么一股子蛮力,大姐姐不怕疼,就尽管试试。” 她抬了下手,巴掌余威尚在,戚嫣然下意识地躲闪。 戚飞燕冷嗤一声,扬长而去。 望着戚飞燕离去的身影,戚嫣然脸上青一阵黑一阵,一双杏眸眯了又眯。 计划为何会接二连三的失手? 萧琅人呢? * 若不是还没到翻脸的地步,戚飞燕当真懒得和戚嫣然这些人虚与委蛇。 在西宫耽搁片刻,出来时江尹和蔺远臣已经从议政殿出来,在马车旁等她。 戚飞燕忙加快步伐,“哥!” “慢些走。” 江尹声音清朗,俊容温润。 本朝重礼,宫中对女子仪容更是讲究,笑不得露齿,行不得露足。 戚飞燕自小在马背上长大,最拿手的是“飞燕踏马”,她可以踩在马背上纵马驰骋,一度是马球会上最耀眼的那抹身影。 可嫁给萧琅后,她便被折了羽翼。 皇家儿媳不是那么好做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皇家颜面,稍有不慎便得去祠堂跪规矩。 哥哥让她慢些走,只是刚下过雨,地上滑怕她摔倒。 就像小时候教她走路那般。 走到跟前,戚飞燕敏锐地发现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哥哥神色苍白,蔺世子脸色则是黑得能滴墨。 “怎么了,聊得不好?” 蔺远臣唇刚动,一阵风过,江尹重重咳了几声,血丝从嘴角渗出。 “哥!”戚飞燕目眦欲裂,蹲下身去扶他。 江尹把血合于掌心,摁住她的手,低声道“莫声张,上车再说。” 车轮辘辘驶出皇城,戚飞燕探过哥哥的脉后,脸顿时比蔺远臣还要黑上三分。 她忍耐的脾气终于发作,不悦的眸射向近侍,“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哥哥的?” 凌武噗通一跪,小声道“主子担心小姐安危,一路上一刻不让我们停,伤口根本没法养……” “凌武!” 江尹呵斥“住口。” “我看看!” 戚飞燕要看伤,江尹一把按住她掀自己衣服的手,苍白的脸覆上一层红,“成何体统。” 蔺远臣坐在一旁瞧热闹。 “车上又没有外人,治伤要紧。” 戚飞燕二话不说剥掉江尹的衣服。 只剥掉最外面的玄衣,看到里头几乎被鲜血染红的白衣,她身体便僵住了。 内伤足够严峻,没想到外伤也这么严重! 一双眼睛瞬间红透。 “停车!”戚飞燕一声喝,马车沿街停下。 江尹不知戚飞燕要做什么,只是瞧着她黑沉沉的脸,难免底气不足,“小五……” 戚飞燕根本不敢抬头看哥哥的眼睛,她怕自己绷不住。 她何德何能,让哥哥豁出性命赶回来救她?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能够为她豁出性命的,除了父母,只有哥哥。 “伤不能再颠簸了。”戚飞燕掀开窗帘看了一眼,直截了当地对蔺远臣道“这离你府上近,先去你那。” 蔺远臣并无异议,“好。” “不可。” 江尹撑起身子,虚弱道“回府后还有许多公务要办……” “命最重要。我只要哥哥活着!” 戚飞燕蓦地抬头,通红的一双眼满是执拗。 “要么去蔺世子那,要么我抱哥哥走回家,哥哥自己选。” 江尹“……” 蔺远臣看着气势如虹的戚飞燕,眸中闪过一抹讶异。 几个月不见,小妮子长能耐了? 都敢跟她哥叫板了。 江尹总不能真让戚飞燕将他抱回家,只好妥协,“听你的。” 马车转过一条街便是蔺府,蔺远臣率先一步下马车,正准备闪开让黑甲卫将江尹抬下来,便见戚飞燕一掌将江尹劈晕,而后将人背下了马车。 众人“……” 但凡换一个人干这事,此刻黑甲卫都能将其刺成筛子。 戚飞燕背着江尹,用斗篷给他盖得严严实实,命道“哥哥撑不住了,我开方子,你们抓药,要快!” 黑甲卫听令“是!” 蔺府人仰马翻,一盆盆血水从里屋往外端,一碗碗浓黑的药从厨房往里屋送。 江尹还处在昏迷之中,任由摆布。 四面八方的屏风将床榻遮得严严实实,戚飞燕将所有人屏蔽在外,只余她和哥哥在里面。 喂药、上药,不假手他人。 蔺远臣坐在外头喝着茶,看着屏风里的情景,忍不住道“你确定你哥醒了以后,不会找你算账?” 屏风内,江尹赤条条、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戚飞燕正在对他“上下其手”。 江尹伤得很重,身上数不清的血口子,胸、腹、胳膊、腿以及背部遍布伤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触目惊心。 就连后腰处两个月牙状的胎记,都被血染成了圆。 以前那么精壮的男人,如今竟如此虚弱。 戚飞燕默不吭声地给哥哥治伤,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嘀嗒”落在江尹身上。 她想伸手抹去,指尖触到哥哥温热的肌肤。 触到的一刹,仿佛有股热源沿着手指流淌进体内,身体里层层结块的冰顷刻间融化掉,汇成暖流滋润着心田。 明明那里已经干涸了,却像是重新焕发活力,噗通噗通地跳动起来。 戚飞燕手指一颤,倏然缩回。 泪珠还挂在眼睑,脸蛋儿却红了。 她跪在江尹身侧,看着哥哥精瘦的胸、腹,不禁想起从前哥哥带着她骑马的时候,将她裹在怀里,随着马背一颠一颠。 她的背贴在哥哥的身前,摩擦、起伏、激荡…… 视线禁不住地下移…… 被蔺远臣一声喊拉了回来,“戚飞燕!” “啊?” 做贼心虚一般,她猛地回头,咽了下口水。 第11章 第11章 你哥已经将你许配给我 与戚飞燕通红的脸相反的是她沉静的声音,“上药。” 小腹和大腿的伤处理完毕,戚飞燕将亵衣小心翼翼给哥哥穿好,努力忽视某处,又忍不住多看一眼。 哥哥真的是……怎么哪哪都那么好看? “我跟你说话呢。”蔺远臣在屏风外又喊一声。 戚飞燕这才想起他方才问了什么,冷淡地回 “你不告诉哥哥,他就什么也不会知道。” “你当你哥是傻的。” 蔺远臣冷哼一声。 “男女授受不亲,你哥尚未婚配就被你扒掉衣服看个精光,以后还如何娶妻?” 戚飞燕手一顿,垂眸继续处理胳膊上的伤。 “医者不避亲。” 她朝外一瞥,“哪日若世子爷也伤成这般,我也可以把你扒个干干净净。” 蔺远臣嘴里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少咒我!” 想象自己被她剥得赤条条地躺在那里……蔺世子耳朵根都红了。 玩笑几句,戚飞燕就替换上一脸肃容,沉声问“你们在回京路上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何会分开,又为何你毫发无伤,哥哥却伤成这样?” 换做别人,一定会以为戚飞燕在怪罪自己,与她争辩一番。 可蔺远臣和戚飞燕打小便认识,知道她的品性,这般问没有怀疑他的意思,只是想弄清楚真相。 “朝堂上的事情,不能与你细说。” 蔺远臣道“你哥也不让我和你说太多,等他醒了,你问他便是。” 屏风里静了片刻。 就在蔺远臣以为戚飞燕要和他闹一场或者吵一架之时,他听到她一声悠长叹息 “老蔺,爹娘战死,族人逼婚。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戚飞燕吗?” 蔺远臣在屏风外沉默下来。 他自小离家在盛京长大,被戚、顾两位将军照拂良多,戚飞燕如今的心境、处境,他十分了解。 说是四面楚歌,一点也不为过。 不然江尹也不会宁可将自己置身险境,也先保他回京。 江尹“小五绝不能嫁给三皇子!你是云南王之子,倘若我赶不回去,你给我娶她!” 蔺远臣一路快马加鞭地往回赶,总算是赶在进宫之前拦下了马车。 想起在宫中逼婚那一幕,他仍觉得惊险。 只是朝堂之上波云诡谲,知道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险。 呷了口茶,蔺远臣看着屏风内爬上爬下忙碌的纤细身影,道“你这性子哪做得了皇家儿媳,做世子妃我都怕你掀了我这府邸。” “你想得美。” 戚飞燕回得快,“我才不会嫁给你。” 蔺远臣将茶杯放下,轻哼一声,“你哥已经将你许配给我了。” 屏风内,身形一顿。 “你说什么?” 蔺远臣正襟危坐,将回京前江尹同他说的话告诉了戚飞燕。 见戚飞燕不敢置信的模样,蔺远臣补充一句 “比起王妃,还是世子妃更自在些。” 戚飞燕浑身僵硬地站在一侧,定定地看着江尹。 哥哥,希望她嫁给蔺世子吗? 药像是入了她的口,平添一份苦涩。 她搅动着碗里的药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只想做戚飞燕,没有什么身份比做我自己更自在。” 蔺远臣“……” 明白,这就是婉拒了。 他蹙了下眉,想从如今的局势给她分析嫁给他的种种好处,却听戚飞燕沉静道 “圣上不会让你娶我的。” “你是云南王府世子,我若真的嫁给你,你的处境只会更危险,怕是这辈子都回不去云南了。” 蔺远臣薄唇抿成一线。 回云南,是他的梦,她知道。 他们,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窗外又下起了细雨,戚飞燕走过去将窗户关紧,回头看着哥哥伤痕累累的身体,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左膝上一道弯曲狰狞的疤痕尤为显眼。 哥哥的腿,她要治; 哥哥的命,她要保。 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在所不惜! * 戚飞燕得回一趟侍郎府帮江尹收拾一些衣物还有公务文牒。 侍郎府和戚府比邻而居,马车刚在侍郎府门口停下,戚府的人就将马车围住了。 “五小姐,老夫人有请。” 戚飞燕带了一支黑甲卫回来,根本不担心寡不敌众,只回了两个字 “等着。” 戚家的人想上前来硬的,却硬不过身强力壮的黑甲卫,眼睁睁看着戚飞燕进了侍郎府。 侍郎府的大总管凌文,是凌武的亲哥哥,素来持重。 他给戚飞燕撑着伞,伴着雨声,低声禀报着半个时辰前戚府的动静。 戚嫣然做三皇子侧室一事已经定了,只是皇上又下一道旨意,须得等到三皇子萧琅娶了正室,戚嫣然才能入三皇子府。 戚飞燕闻言露出讥嘲,“这不得给戚嫣然气坏了?” 只是她的嘲讽转瞬即逝,因为心里清楚,皇上还是希望她能够嫁给三皇子。 这道旨意是下给戚嫣然,却也是下给她看的,要她看到皇室对她的诚意,也要她明白如今嫁给萧琅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根本就没有什么最好的选择,现在的她别无选择,只能背水一战。 收拾完东西,戚飞燕没急着回戚府,而是窝在自己以前常睡的竹榻上喝了盏热茶,浅睡了一觉,还做了个梦。 梦到杏花树下,哥哥新给她做了一个秋千,她胆子大得很,直接踩在上面摇来荡去,结果玩砸了将自己甩了出去,幸亏哥哥及时抱住了她。 小肥燕直接给江尹扑了个满怀,腰都给闪了。 哥哥被她吓得脸色煞白,戚飞燕坐在哥哥腰上心虚地笑,而后就被哥哥拎着脖颈趴在秋千上挨了顿教训。 梦里一切都如此真实,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戚飞燕嘴角勾起一个笑,微微睁开眼睛,就见凌文侯在屋檐下,见她醒了低声禀道“小姐,戚家的人来催了四回了。” 催催催,催命呐。 戚飞燕笑意顿收,坐起身子扭动了一下脖颈,骨骼发出咯咯声,前世临死前脖子被生生绞断的痛还停留在这里。 白绫、那一张张冷酷无情的脸,是她心里的魔。 一切都历历在目。 “急什么,这不是来了嘛。” 戚飞燕回到戚家,刚踏进东院正堂,就看到一张张乌青的脸,一个比一个难看。 她给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戚嫣然还没哭够,看到她后又开始嘤嘤抽泣,仿佛进宫一趟遭受了莫大的委屈。 “戚飞燕!” 苏氏张牙舞爪地朝戚飞燕扑过来,抡圆了胳膊就要朝她脸上甩巴掌,她那涂着丹寇的手指甲带着弯钩,这是要给她毁容。 戚飞燕站在原地不动,一只手擒住苏氏的手腕,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伸脚踢向苏氏的小腿,疼得她“啊”一声,当即跪倒在戚飞燕面前。 “大伯母当心些,怎么行此大礼,折煞侄女了。” 她适时松开苏氏,不忘在她腕上一折,疼得苏氏将头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戚飞燕不躲不闪地受了。 第12章 第12章 拿捏我?做梦! “大伯母,你脸上伤势未愈,还需静养,不能见风,否则真落了疤痕,可就难看了。” 白鹰的爪子有多锋利,戚飞燕再清楚不过。 小家伙刚抱回来那会儿一身戾气,也挠过她一次,哥哥为此将白鹰关在小黑屋里陪它熬了七天七夜,最终让它低了头。 苏氏又疼又怒,被婢女扶着颇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听见女儿哭才想起正事。 “戚飞燕,你安的什么心!你是家里最小的,居然让你嫣然姐姐做妾!你凭什么?” 听着她的诘问,戚飞燕摆出一副无辜样,看向戚嫣然。 “嗯?怎么是我让姐姐做妾的,不是你自个儿求的皇上,说戚家长女配不上三皇子,自请做侧室吗?” 老夫人脸色一沉,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杵,发出“笃”的闷响。 “戚家长女,如何配不上三皇子?” 老夫人最看重的,便是戚家门楣荣耀。 戚嫣然哭声略止,刚要说话,戚飞燕就顺着老夫人的话道 “是啊,我堂堂戚家赫赫战功,保家卫国,哪里就配不上三皇子了?” “不过大姐姐对皇上说,大伯父临阵脱逃,乃罪臣,身为罪臣之女,能好好活着已是烧高香了,实不敢再占了三皇子正室之位。我在宫里可是求了皇上半天,奈何大姐姐固执得很,一门心思只想做妾,真拿她没办法。” 戚飞燕说的煞有其事,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戚刚在一旁听得老脸讪讪,一阵黑一阵青,重重哼了一声。 “是为父给你丢脸了?” 他利眸射向戚嫣然。 戚嫣然听着戚飞燕的信口雌黄,直接傻眼,“我什么时候说……” “祖母喊我来做什么?” 戚飞燕直接忽视她,看向坐在堂上的戚老夫人。 戚老夫人抬眸,眼角的细纹沟壑纵横,目光晦暗不明。 “嫣然说,是你陷害了她。”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戚飞燕看去。 戚飞燕心底波澜不起,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陷害?” “咱们是一家人,我怎么会害大姐姐?” 戚飞燕目光坦然、一脸痛心地望向戚嫣然 “是大姐姐说的吗?我不信姐姐会这样污蔑我。” “……” 戚嫣然眼睑的肌肉跳了跳。 这并不是她熟识的那个戚飞燕。 以前的戚飞燕有父母护着,哥哥疼爱,性情张扬,宁折不弯; 可现在的她像是被什么艳鬼附身了似的,鬼话连篇,透着一股子邪性。 老夫人问“你没做过对不住你大姐姐的事?” 戚飞燕静静地看着老夫人,也很想这般问他们你们呢,没做过对不住我的事? 他们不仁在先,反倒对她三堂会审。 哪来的脸? “没有。” 戚飞燕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我说过,戚家不负我我定不负戚家。大姐姐又没对不住我,我为何要害她呢?” 反过来,他们若是对不住她在先,那她报复又有何错? 众人都落入了戚飞燕的话语中,一时无言。 眼看着事情要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地揭过去,苏氏岂能甘心,顶着满脸血痕冲上来道 “你现在不害你姐姐,谁能保证你将来不害她?我女儿金尊玉贵地养大,可不能随便给人做妾室。” 她仰着下巴看着戚飞燕“这样吧,你把皇室给你的聘礼分一半给嫣然,并写下切结书,日后哪怕你做了三皇子正室,也要与你大姐姐平起平坐,不得欺负她。” 看着苏氏理直气壮的样子,戚飞燕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凭什么? 只是和这种不知廉耻的人,讲道理无疑对牛弹琴。 白费口舌罢了。 她懒得浪费自己的唾沫星子。 他们和她讲条件,却连像样的筹码都没有摆到谈判桌上,只是仗着亲人的身份对她肆意欺凌。 说白了,窝里横。 他们三房一向护犊子,因此她将家人、亲情看得极重,却反而被这些所谓的亲人拿捏。 面对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戚飞燕依旧觉得心寒至极。 她连装都懒得装了,打了个哈欠,懒散道“我跟三皇子打了个赌,三个月后校场演练,嫁不嫁他还不一定,写什么切结书。” 戚嫣然抽泣两声,哼唧道“可是……万一妹妹输了,我就要给妹妹做小了。” 那不是你自找的吗? 戚飞燕看向戚嫣然,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 “那姐姐可要日日烧香拜佛在菩萨面前祝祷,盼着我赢才是。” “可……”戚嫣然还想再说,戚飞燕困倦得闭了闭眼。 “奔波一天,有些头疼,就不陪各位长辈在这杞人忧天了,飞燕告退。” 说完也不等众人作色,戚飞燕转身便走。 转身瞬间,原本疲乏的双眸尽是寒意,戚飞燕嘴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 拿捏我? 做梦! * 回到蔺府,江尹已经醒了,正倚靠在床头喝药。 “我来。” 在哥哥面前,戚飞燕回归本色,褪去一身寒意与戾气,从凌武手中接过药碗,吹了吹勺中的药,要喂给哥哥。 药送到嘴边,江尹却没有张口,只定定地看着她,“打晕我?” 戚飞燕“……” 江尹“扒我衣服?” 戚飞燕赧然。 江尹“还扒光了?” 戚飞燕端着药碗的手一抖,暗骂蔺远臣个大嘴巴! 肯定是因为她说不想嫁给他挫了他的面子,蔺远臣便跑到哥哥这来告她的状。 那臭狐狸一向最为记仇,小心眼得很。 “事急从权。” 戚飞燕硬着头皮冲哥哥赔了个笑,“我扒光哥哥,总比别人扒光哥哥要好……吧。” 看到江尹雾沉沉的眼睛,戚飞燕及时住口,缩着脖将药又往哥哥嘴边送了送。 她举了半天,药都快凉了,江尹才启唇。 戚飞燕赶紧再舀一勺喂给他,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知道哥哥这是放过她,不跟她计较了。 都说一物降一物,戚飞燕从小天不怕地不怕,连脾气暴躁的老娘都不怕。 唯独怕这个将她亲手带大的义兄。 “咳咳……” 喝完最后一口药,江尹苦得蹙眉。 戚飞燕赶紧倒出一颗糖丸,塞进哥哥嘴里。 这糖丸还是江尹亲手熬的,小时候用来哄不爱喝药的她,每个时节都会熬制一批制成糖丸,没想到这个习惯保留了下来,一做就是十余年。 眼看着小姑娘长大了,都能反过来哄他了。 糖丸入口即化,也缓解了嘴里的苦味。 戚飞燕轻抚着江尹的后背。 伤势未愈,哥哥还有些发热,身上温度比往常要高,掌心都跟着热热的。 第13章 第13章 让她一辈子生不出孩子 “在蔺府住着,多有不便。” 江尹背对着戚飞燕,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只道“我们还是尽快回家的好。” 戚飞燕垂眸看着哥哥还在渗血的伤口,想起在马车上探到他气若游丝的脉搏,依然心有余悸。 “哥,你伤得太重了,需要静养。” 戚飞燕劝他,“我知道你不愿意麻烦别人,可老蔺又不是外人,小时候他也没少霸占咱俩的床……” 她话音未落,江尹像是被她呛到似的,又咳了起来。 耳朵都烧红了。 “什么叫你俩的床?那分明是若白的床。” 蔺远臣进来就听到戚飞燕说他坏话,黑着脸刚要和她掰扯几句,戚飞燕就绕过他从下人手中将饭菜接过,“好香啊。” “正好饿了,世子爷来的十分及时。” 她这话补的也很及时,蔺远臣只轻轻哼了一声,不与她计较。 江尹行动不便,戚飞燕直接将饭桌搬到了他跟前,下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几个人才能抬得动的桌子,五小姐一人轻轻松松就搬了起来。 难怪有传言说五小姐天生自带神力,看来是真的! 蔺远臣则是一脸无语,“你这真是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 美食当前,戚飞燕有嘴吃饭没嘴和他打仗,一边给哥哥夹菜添汤一边投喂自己,忙得不亦乐乎。 很久没和哥哥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这种久违的温馨日常,让戚飞燕觉得碗里的饭菜格外香。 喝着热汤,耳边听到江尹问“你回了一趟戚府?有没有人为难你?” 戚飞燕抬头。 不为难她,就不是戚家人了。 她抿了下唇,“皇上下旨,延后戚嫣然和三皇子的婚期,说是娶了正室,她才能进门。” 江尹和蔺远臣听得眉心皆是一皱。 “这……”毕竟是圣旨,蔺远臣将到嘴边的话过滤了一下,敲打戚飞燕一句“你思量着些吧。” 戚飞燕嘴角挑起一个不似笑容的弧度,“大伯母快气疯了,要我立下切结书,日后若真成了三皇子妃,需和戚嫣然平起平坐。哦,还让我把皇室的聘礼分她一半。” “凭什么!” 蔺远臣瞪大眼睛,“怎的这么不要脸?” 戚飞燕皱了下鼻子,“嗯哼。” 那一大家子,早就把脸皮扔到天外天了。 江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提起筷子夹了根笋丝,语气略沉 “这些日子你同我住在这里,先别回戚府了。” 戚飞燕看了哥哥一眼。 她原本不想告诉哥哥戚家对她做的这些恶心事,只是不说这些,哥哥便急着回府办公,对养伤太过不利。 眼下哥哥是担心戚家人会对她做什么,才要她一同留在蔺府。 明白哥哥对她的爱护之心,戚飞燕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好,我听哥哥的。” 留在蔺府,戚飞燕有自己的打算。 戚府人多眼杂,侍郎府和戚府挨得近,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就知道了,不论她是待在自己院子里,还是去哥哥那,行动都诸多不便。 眼下她既已在皇上面前立下军令状,三个月后要同萧琅打擂,那么戚家军的情况她需要先摸清楚。 这婚,无论如何也要退掉! 戚飞燕稳得住,戚家人却是坐不住了。 “嘶……老娘这张脸,算是被那只畜生给毁了。”苏氏对着铜镜看着自己被挠花的脸,满是愤恨,“戚飞燕那个小贱人!” 戚嫣然想着事情,脸色在烛光下晦暗不明。 回府后她便严刑审问了贴身伺候的几个下人,可他们抵死不认泄密一事,如果不是她身边的人跟戚飞燕通风报信,她是如何知道他们的筹谋? 难道戚飞燕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戚嫣然眯了眯一双杏眸,抬了下身子,只觉得腰背和大腿内侧一片酸涨,忍不住蹙了蹙眉。 三皇子在床上一向粗暴,每次都得做的她丢掉半条命…… 要不是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她真不想去伺候那只独眼龙。 “我和三殿下说过了,他身边有一个医术精湛的神医,最擅祛疤生肌,等抹上他调制的药膏,脸就好了。” 苏氏一听心安不少,来到女儿身边,轻轻拍她,“三皇子倒是挺听你话的。” 戚嫣然抚弄着指甲,淡淡道“听话是听话,只是……有些事他做不得主。” 想起今日的圣旨,苏氏凛眉 ,“做侧室本就委屈你了,眼下还得等正室过门你才能到三皇子身边,真是欺人太甚!” 戚嫣然却浑不在意,“小不忍则乱大谋。三皇子答应我,会让我先有孕,等诞下麟儿,就扶我为正妃。” 戚飞燕,不过是助她飞黄腾达的一块垫脚石。 “那敢情好!” 苏氏喜上眉梢,又摇头道“不成,你自小身子弱,不像戚飞燕长得那般壮实,万一戚飞燕先有了身孕怎么办?” 戚嫣然摸了下肚子,刚要说话,苏氏脸上就闪过一抹阴狠。 “好办,咱们让她一辈子生不出孩子,自然就威胁不到你了。” 戚嫣然挑了下唇不愧是母女,想到一起去了。 * 在蔺府住了几日,戚府三天两头派人来问戚飞燕何时归家。 说五小姐孝期未过,该待在家中为父母守孝。 又说未出阁的姑娘还是该在闺房里待着,住在外男府上算怎么回事。 都被蔺府的管家挡了回去“五小姐伤心过度,一日哭三回实在起不来身。我们世子爷自小看着五小姐长大,也算是她半个兄长,住在兄长家里有何不妥,一辈子都住得。送客!” 戚飞燕给管家加鸡腿。 她这几日当真没闲着,白日易容去军营打探消息,晚上回来给哥哥治伤,和他商议入住军营一事。 “搬进军营,你这不是胡闹吗?” 江尹尚未发言,蔺远臣先急了,“你一个妙龄女子,和一群大老爷们住在一起像什么话?还当自己是小时候?” “我……” 戚飞燕正欲和他争论,下人来报,“五小姐,戚家派人来……” “不见!” 戚飞燕火气正盛,听到戚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白天派人来“问候”她也就罢了,晚上也要吵的她不得安宁。 她没工夫去找他们算账,他们就这么耐不住想找死? 第14章 第14章 怕你给我下毒 天色擦黑,今夜寒风凶猛。 戚家人将时间拿捏得刚刚好,此时尚未宵禁,青蓬马车辘辘行驶在皇城街上,戚飞燕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老夫人身中剧毒即将告别人世…… 呵,她半点不信。 上一世她被锁在祠堂生生吊死的时候,老夫人可还活得好好的。 戚老夫人,风氏之女。 年少守寡,为戚家呕心沥血了半辈子。 即便老夫人并非她的亲祖母,戚飞燕从前也打从心里敬重于她。 可是,她永远忘不了临死前戚风氏冷言冷语说的那番话。 ——不肖女戚飞燕,死后不得入戚家陵墓,不受后人供奉,今日剔除族谱,永世不得再为戚家女! “小姐,到了。” 戚飞燕睁开眼睛,眸中一道利光划过,遍布冰霜。 她裹着哥哥的白色氅衣进了戚府,刚踏过门槛,身后就响起落锁的声音。 这是要将她困于府中了。 戚飞燕心头冷笑。 “中毒”只怕是幌子,这府中还不知有什么样的陷阱在等着她。 可她还不得不回,戚府下人将老夫人的病情说得如此严重,她若无动于衷,置若罔闻,便得背上冷心冷肺的不孝罪名。 本朝以孝治国,一个‘孝’字千斤重,能压死人。 江尹不放心她,要和她一同回,戚飞燕没让,她要做的事,不能让哥哥知道。 整个戚府因着老夫人忙得兵荒马乱,下人们进进出出,步履匆匆。 戚嫣然候在慈安堂廊下,一看到戚飞燕就立马迎了上来,满脸焦色。 “五妹,你可回来了!祖母等着你救命呢!” 她拽着戚飞燕进去,大房二房的人都在,齐刷刷地看向戚飞燕,目光皆是谴责。 苏氏率先发难,“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你祖母危在旦夕,你可倒好,有家不回住到外男府上,都乐不思蜀了!” 戚飞燕被喷了满脸唾沫,嫌弃地皱了皱眉。 苏氏虽是贵门嫡女,但自小娇奢顽劣被苏大人送去乡下由婶娘教养长大,本想收收她的脾性,却没想到一晃几年再回到家彻底成了泼辣村姑,勤俭持家没学会,骂街信口拈来。 前世苏氏也没少欺负戚飞燕,只是那时她本着家和万事兴,没跟她计较。 可如今,兴个锤子。 戚飞燕挣开戚嫣然的手,将氅衣脱给婢女,淡淡道“大伯母哪只眼睛见到我乐了?” 苏氏脸一沉,这是重点吗? “你是有婚约的人,却天天和江尹、蔺世子等人厮混一处,像什么话!也不怕损了自己的名节!就算你不顾自己的,也得顾顾阖府女眷,你不要脸面,我女儿还要脸面呢!” 苏氏连珠炮似的,劈头盖脸教训戚飞燕,其他人一声不吭在旁瞧热闹。 戚飞燕神情淡淡,“大伯母还有闲心训我,看来祖母并无大碍。那要不,我先撤?” 她说着就转身要走,惊得众人立马将其拦住。 苏氏也傻了。 她就骂了两句,戚飞燕就要走? “娘,五妹好不容易回来,你少说几句,救祖母要紧。” 戚嫣然为戚飞燕解围,将她‘请’进里屋。 戚老夫人躺在床上面容泛青,倒真像是中了毒。 戚飞燕走到榻前给老夫人把了下脉,探了探她的唇舌,又问老夫人吃了什么。 秦嬷嬷细说着老夫人的吃食,待说到吃了豆角的时候,戚飞燕就了然。 食物中毒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 看来戚嫣然她们拿老夫人做筏子想逼她回来,却也没敢真要了老夫人的命。 只是不知老夫人知不知道自己也成了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是真无辜,还是在配合着她们演戏? “怎么样,老夫人没事吧?”戚大爷凑上来询问。 “无甚大碍,半生不熟的豆角吃多了,多吐几回把体内毒液吐干净就没事了。” 戚飞燕开了方子,让下人去煎药。 戚老夫人马上又要吐,下人递上木桶,戚家众人纷纷后退生怕被秽物溅到,唯有戚飞燕坐在榻边一动不动。 换做从前,她肯定第一时间接过木桶,亲自服侍祖母。 以前的孝心是真的,现在孝不起来也是真的。 她没在药方里加点别的料,已是心怀慈善。 不是不想,而是不到时候。 “天色不早,既然祖母没事, 那我就回蔺府了。” 戚飞燕刚起身,苏氏就“嗷”一嗓子,公鸡打鸣似的,瞪起眼睛,“你还要回蔺府?” “自然要回去,哥哥还在蔺府。” 苏氏不悦,“那江尹就算是你兄长,你们也没有血缘关系,你和他再亲也得注意分寸,一口一个‘哥哥’的叫,不嫌臊得慌!不要以为有江尹撑腰,你在这个家就能作威作福!” 戚飞燕披上氅衣,抬起眸子冷冷瞧了苏氏一眼。 “大伯母,从我回来你就一直在骂我,你既看我不顺眼,又何必非要留我在家中?” 她一句话点明苏氏的企图,苏氏愣神的功夫,戚飞燕已经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戚嫣然赶紧追上,“五妹……” 刚走到院门,一群家仆就堵住了前路。 戚飞燕眉梢一抬,“怎么个意思?” “五妹难得回家,还是留下吧。” 戚嫣然慢声细语地规劝,“外面再好,又哪里比得上家里舒服?不早了,不如去我那坐坐,咱们姐妹也很久没好好坐下来叙话了。” 戚飞燕眸光轻扫过戚嫣然伪善的面容。 “我和大姐姐脾气秉性没有半点相同,话不投机半句多,有什么好聊的?” “想聊自然有的聊。” “那我若不想聊呢?” 戚嫣然凑近半步,用手帕擦了擦鼻尖,“三皇子身边有一位神医,我从他那得了祛疤生肌的药,对腿伤极好,五妹可感兴趣?” 戚飞燕眼睫微动,在这等着她呢。 她轻扯嘴角,眺望了一下天色,“还真是有点渴了,那就去大姐姐那讨杯茶喝。” 戚飞燕也想看看,戚嫣然搞出这么多花招,到底想做什么。 作为戚府嫡长女,戚嫣然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吃穿用度皆是上好,凝香阁比她的栖梧院大了一倍不止。 “五妹随便坐,来人,上茶!” 戚嫣然轻拍两下手掌,几个婢女捧着早已备好的茶盏点心鱼贯而出,端到了戚飞燕面前。 “我新请了个厨子,做茶点是一绝,五妹可以尝尝。” 戚嫣然笑意盈盈,一副和戚飞燕姊妹情深的模样。 戚飞燕看着摆在面前的点心,捏起一块凤尾酥,仔细端详着。 “卖相确实精美,闻着也香,只是不敢吃啊。” 戚嫣然脸上的笑勉强了些,“为何不敢?” 第15章 第15章 那只独眼狼,谁嫁谁倒霉 戚嫣然一滞。 戚飞燕的话冷刀子似的直直捅过来,叫人接都没法接。 就算想下毒,如今也不能下了。 “瞧妹妹说的,我是你大姐,咱们是家人啊,我怎么可能会下毒害你?” 戚嫣然捏起手帕擦了擦眼睛,“看来五妹当真因三皇子与我生分了,我当妹妹是江湖儿女,不会醉心儿女情长。” “别抠了。眼泪没瞧见一滴,手帕上沾的全是眼屎,怪脏的。” 戚飞燕分外直白粗鲁。 戚嫣然是大家闺秀,哪听得了这个,当即面红耳赤。 想反驳又说不出戚飞燕那样的话。 戚飞燕将凤尾酥往盘子里一丢,“你叫我来不是说有神医的药吗,药呢?” 戚嫣然闻言,身子往软塌上柔柔一躺,姿态顿时摆起来。 “薛神医用药一向名贵,我也是好不容易从殿下那讨来的,妹妹想拿药,总得给我些什么吧。” 戚飞燕冷笑,“三皇子那么疼你爱你,不应该是你要天上星他不给你水中月吗?怎么连个药都要讨,他不爱你啊。” 戚嫣然脸色微变,身子都起了一半。 原本想要分辩萧琅有多爱她,但瞧着戚飞燕那玩味又冷淡的神情,分明是不在乎,只是想气她而已。 差点掉进她话里的陷阱。 戚嫣然顺了顺气,从袖中掏出一只玉葫芦,莹白指尖轻轻捏着,逗狗似的当着戚飞燕的面划了个圈。 “这雪肌露啊,确实名贵,据说每一味药材都是薛神医从雪山冰川之上辛苦采摘凝练而成,一滴都价值连城。我讨来是为了治母亲的脸,知道五妹心系尹哥哥的腿疾,特意留了几滴,我娘的脸你也看到了,之前被白鹰啄得那么狠,如今也已然大好了。” 戚嫣然诱惑够了,轻笑着对戚飞燕道“想来,这雪肌露对尹哥哥也是极好的。” 戚飞燕知道三皇子萧琅身边养着一位姓薛的神医,专门医治他的眼疾。 她通医术,知道那位神医的厉害,前世就想请他帮哥哥治腿,只是萧琅不肯答应,拿捏着薛神医想让哥哥为他做事。 江尹岂是会被要挟之人? 宁可不治,辞官归隐,也不想成为萧琅犬牙。 再后来戚飞燕带戚家军助萧琅称帝,条件之一便是许薛神医治哥哥的腿。 可萧琅翻脸比翻书还快,自己眼疾好了,刚登基就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薛神医赐死。 而那几味举世罕见的药材,也当着她的面毁了。 紧跟着,便是她被打入冷宫,戚嫣然披上凤袍入主中宫。 想起前世种种,戚飞燕眼底寒光闪过,看向戚嫣然,“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皇室给的聘礼,我要一半。你写下切结书,若你日后嫁给三皇子,升我为平妻,与我平起平坐。” 戚嫣然狮子大开口。 她想要的东西,一点也不简单。 戚飞燕看着戚嫣然笃定的模样,想起前世她在戚嫣然的算计下一步步地走向绝路。 被她踩在脚下侮辱轻慢。 原来从这个时候开始,戚嫣然就已经在为她的后位铺路了。 当真是步步为营。 戚嫣然心扑通扑通跳,似乎看到皇后凤印在朝她招手。 区区王妃之位,哪配得上她的美貌与智慧? 算命先生说过,她生下来就是要当皇后的,现在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要抵达皇后宝座。 而戚飞燕,不过是她成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如此而已。 戚飞燕似乎思索良久,答应下来。 “好,我答应你。” 戚嫣然见她应了,嘴角压都压不住,努力按耐着,“还有一个条件。” 戚飞燕冷冷,“药只有一瓶,你的条件太多了。” “妹妹先听我说,”戚嫣然得寸进尺,“三个月后比武,你输给三皇子,别折了他的面子。” 戚飞燕觉得好笑,“那我的面子怎么办?” 戚嫣然很是不解“女人家的面子哪有男人重要?” “放屁!” 戚飞燕脸色冷沉,“女子生于世间本就艰难,更不能自贬自损,自苦自艾。你可以不要脸,但我得要。” 她说话愈来愈不客气,戚嫣然脸上也挂不住了。 “一场比试而已,妹妹何须这般在意?” 戚飞燕不与她多说废话,“聘礼可以给你,切结书我也可以签。比试放水,免谈。” 她态度强硬,戚嫣然知道戚飞燕一向执拗,也不敢逼她太紧。 “好,听妹妹的便是。” 笔墨奉上,戚嫣然看戚飞燕洋洋洒洒地写着切结书,神情闪过一丝复杂。 “五妹可真是在意尹哥哥。虽是义兄,我也劝妹妹莫要动心思,毕竟尹哥哥是有婚约在身的。” 笔尖一顿,戚飞燕收笔,漠然道“管好你自己吧。” 拿了药,戚飞燕前脚刚走,苏氏后脚就匆匆而至。 “怎么样?戚飞燕喝茶了吗?吃点心了吗?” 戚嫣然摇头,“红花药味太浓,戚飞燕是学医的,鼻子灵得很,一闻就闻出来了,幸好没真的下在茶里。” 苏氏拧眉,“那岂不是白折腾一回?” “没白折腾。” 戚嫣然扬了扬手,“聘礼一半到手,切结书也拿到了。” “天爷啊,这可都是真金白银!” 苏氏高兴坏了,但还是不放心。 “那戚飞燕的肚子怎么办,日后她若嫁进王府,还是会威胁到你。” 戚嫣然冷笑,“药她不是亲手拿走了么,中招不过是早晚的事。” * 婢女青茶跟在戚飞燕身后,好几次欲言又止。 戚飞燕好笑地瞥她一眼,“想说什么就说。” 青茶不吐不快,“小姐,您就这么把聘礼分了一半给大小姐,还写下切结书,这也太……” “……大方了吧。”她深吸一口气。 戚飞燕“你是想说蠢吧。” “奴婢不敢。”青茶低了低头,还是忍不住道“等嫁进王府,您要后悔的。” “谁说我要嫁进王府了?” 戚飞燕不屑道“那只独眼狼,谁嫁谁倒霉,我又不傻。” “那您……” “既没打算嫁,皇室给的聘礼自然就不是我的,我大方一回怎么了?” 戚飞燕捏着手中的玉葫芦,淡淡道“至于那切结书,写着逗戚嫣然玩一玩罢了,她开心她的,我不当真。” 第16章 私会的秘密基地 “原来如此。那就好。” 青茶拍着胸脯深深吐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就怕小姐一言九鼎。” 他们家小姐一向最重承诺,答应的事情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去做。 “一言九鼎那是对君子,对小人犯不上。” 戚飞燕冷笑,“我的承诺,没那么贱。” 既然回了戚府,那便收拾些衣物再走,戚飞燕也想拜祭一下父母。 按礼,她还在孝期,需要为父母守灵的。 只是皇室和戚家都在拿孝道压她,却又不顾孝期逼婚于她,若爹娘还在世,早就提剑将那些胆敢欺负她的人给打跑了。 上香,磕头。 戚飞燕跪坐在蒲团上,看着父母的灵位,心中作痛,双目赤红。 爹,娘,女儿回来了。 过去数年,女儿过得苦,哥哥更苦。 是我太蠢,被亲情蒙蔽了双眼,也被婚姻所困,失去了自己,也失去了哥哥。 既然你们保佑我回来了,我便不会再重蹈覆辙,我会护哥哥周全,也会护住戚家军! ——这便是她今生今世的使命! * 连夜赶回蔺府,枫林苑还烛火通明。 江尹和蔺远臣都没睡。 戚飞燕蹙眉,“哥哥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你哥担心你,几次三番要去戚府,被我拦住了。” 蔺远臣打了个哈欠,满脸无奈。 他和江尹也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弟,虽年纪相仿,但江尹的心智成熟度远在他之上,鲜少会为什么事情着慌。 戚飞燕便是那个例外。 他疼这个妹妹,真是疼到骨子里。 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那么深厚,外人很难插进去。 江尹将戚飞燕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毫发无伤,脸色才缓和了些。 “哥哥没睡也好,我刚得了药,正好给哥哥试试。” 戚飞燕净了手,从怀中掏出一只玉葫芦。 她撸起袖子,滴了一滴雪肌露在掌心,搓热后轻轻覆在江尹小腿上。 贴上的一瞬间,仿佛有一股热源顺着小腿蔓延到四肢百骸。 肌肉动了动,江尹有了反应。 戚飞燕和蔺远臣蓦地抬头,这药管用! 江尹也很久没有感受到小腿带来的力量了,只是闻着这药味,觉得不对劲。 “这药是谁给你的?” 戚飞燕又滴了一滴,道“戚嫣然。” 蔺远臣一惊。 “她给的?她会好心给你药?这里面不会有毒吧?” 戚飞燕继续用内力给哥哥搓揉小腿。 “我试过了,没毒。” 江尹神色却冷沉下来,“没毒,但有麝香。” 知道瞒不过哥哥,戚飞燕点头,“嗯,有。” 江尹拍掉她的手。 “我自己来,你出去。” 戚飞燕看着哥哥紧绷的神色,无声笑了下,“哥,没事。” 她又要伸手,江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兄妹二人僵持到一起。 凌武在一旁看得大气不敢喘,悄悄凑近蔺远臣,不解地问“世子爷,怎么了这是?” 蔺远臣板着脸道“麝香对女人身体不好,闻久了难以受孕。” “啊?” 凌武惊呼出声,瞪大眼睛,“大小姐心肠竟如此歹毒!” 后宅里的腌臜手段,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连自家姐妹都能下此毒手。 戚飞燕面不改色,对上江尹深邃的眼眸。 “哥哥,我根本不在乎这个。” 江尹声音发沉,“我在乎。” 戚飞燕听着这三个字,心中不受控制翻涌激荡。 她试图缓和一下气氛,“麝香还有很多别的功效呢,还能开窍醒神,活血通经,消肿止痛……” “还说?” 江尹连一滴药都不让戚飞燕碰了,不容置喙道“你出去,让凌武来,不然这药我不会用。” 眼看哥哥要将玉葫芦摔出去,戚飞燕吓得赶忙抱住江尹的手,赔笑道 “行行行,我出去,别生气嘛。” 不敢再惹哥哥,戚飞燕将玉葫芦交给凌武告诉他怎么上药,便退出门去,候在廊下。 蔺远臣走出来,也有些生气。 “难怪你哥生气,你也是,明知道里面混了麝香,还敢拿来用?” 戚飞燕站得笔直,神情严肃。 “哥哥的腿伤得太厉害了,我遍寻名医,三皇子府上那位神医是治伤高手,医术远在我之上。” 怕哥哥听到她说话,戚飞燕又退了几步,走到院子里,继续道“给哥哥治腿的药方我这里有,只是里面有几味举世罕见的名贵药材,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戚嫣然给的那瓶药虽然掺了麝香,但是管用的,方才哥哥的反应你也看到了,只要管用,咱就得用。” 蔺远臣二话不说,“我把那位神医从三皇子府上请过来不就行了?” “没那么简单。萧琅将他藏得严实,那薛神医不知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对他尤为忠心,只听萧琅一个人的命令。” 蔺远臣看向戚飞燕,“怎么说的你好像请过他?” 当然请过。 就是知道不好请,她才如此宝贝戚嫣然给她的这瓶药。 便是知道戚嫣然主动给她雪肌露是想要害她,让她难以受孕将来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她也跳进了这个陷阱。 反正她也没打算嫁给萧琅,更不会给他生孩子。 “得找到薛神医,弄清楚薛神医和萧琅之间的纠葛,想办法把人给挖过来。” 戚飞燕眸中闪过一抹坚定的光。 蔺远臣磕巴都不打,满脸跃跃欲试,“你说,怎么挖?” “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戚飞燕一锤定音,伸手揽过蔺远臣的脖颈和他商议,“咱们兵分两路,你去找人,我去弄药。” 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得治好哥哥的腿,不会再给萧琅机会拿薛神医来要挟他们。 * 不得不说,蔺远臣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只用了不到三天,就找到了薛神医的住处,萧琅将人养在城郊的一所宅子里。 “行,我去看看。”戚飞燕将地图收好,揣进了袖口。 蔺远臣道“你得当心,萧琅将此人藏得隐秘不说,那宅子外还暗设不少机关,轻易难以闯入,我派了不少人去都无功而返,差点中招。” “不怕,我可以。”戚飞燕云淡风轻。 萧琅擅机关术,可他的机关术在她眼里就是小孩子的把戏,连她和哥哥小时候玩的地宫游戏都不如。 她娘所著的戚家云谍中,囊括古往今来所有的机关秘术。 这也是当年萧琅执意要娶她,从她这里得到戚家云谍的原因之一。 是夜,戚飞燕就闯进了城郊的梧桐别苑。 第17章 第17章 这女的想让他绝后 明明在王府也没人管他们,可两个人就喜欢外出‘办事’,享受那种偷情的刺激和快感。 戚飞燕一身黑色夜行衣,脚步轻快地穿梭在前院后宅,找寻薛神医的下落。 别苑静悄悄的,只有一间房闪动着烛光。 一个蓄着羊角胡须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手上动作不停,似在弄药。 戚飞燕破开了门。 坐在案几前的身影却不是薛神医,而是易容成薛神医的三皇子萧琅。 萧琅守株待兔,冲着戚飞燕邪邪一笑,“我猜到你会来。” 戚飞燕看见萧琅,并不意外。 她冷笑,“我猜到你会在。戚嫣然主动把雪肌露给我,不就是为了将我送到这里吗?” 戚嫣然的心机手段她前世就领教过无数次,她最引以为豪的便是一石三鸟,用最小的东西谋取最大的利益。 拿到药的时候戚飞燕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戚嫣然不会如此好心把给哥哥治腿伤的药那么轻易地交出,给她下红花药让她生不出孩子是她的主要目的。 除此之外,她还索要了一半的聘礼,逼她写下切结书。 但,戚嫣然的胃口大得很。 当她提出想让戚飞燕在校场放水输给萧琅的要求时,戚飞燕就隐隐察觉到戚嫣然可能留有后手。 前世她找寻了那么久都没找到薛神医的下落,蔺远臣不到三天就找到了。 大理寺自然是神通广大,可地图都能弄到手,一切进展得如此顺利,便意味着有人在背后促成这件事。 找薛神医的事戚飞燕和蔺远臣瞒着江尹没让他知道,那么最有可能帮他们的,便是棋手本人。 萧琅摘下易容的并不高明的假面,露出那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银色面具。 他扬了下眉,暗淡灯光下独有的一只眼愈发深沉。 “既然猜到我会在,还连夜赶来,是特意为了见我?” “你脸真大。” 戚飞燕冷嗤一声,“我为谁而来,你清楚得很。” 她对上萧琅阴鸷的眸,“再说我若不来,怎么有机会挑了你这院子?” 萧琅听着她的大放厥词,眉眼间倒是兴致颇浓。 “这梧桐别苑机关重重,哪怕是经验老道的刺客都有的进没的出,你能完好无损地来到我面前,足见你的实力。” 萧琅起身,指了指桌上,“同样,我也想让你看看我的实力。” 戚飞燕顺着他的手看去,桌上摆着的都是名贵药材,她刚才一进来就闻到满室馨香。 但,都不是能治哥哥腿的药,因此戚飞燕无动于衷。 “你有什么实力?”她问。 萧琅道“这些稀世药材,还有薛神医,都是我的实力。你想救你哥哥,我懂,嫁给我,你的义兄便是我的义兄。” 他一步一步朝戚飞燕走近,声音愈发低沉缱绻,竟有几分硬装出来的柔情。 “飞燕,我是真心想要娶你,你我都是有雄心抱负之人,只要联手自然能打出属于我们的一片天地,何必非要斗呢?” 萧琅一脸深情地望着她,夹杂着几分叹息。 “只是你每次见我都是满脸仇恨的样子,就好像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似的……” 他伸手想要触碰她,戚飞燕冷冷一个眼神莫挨老子。 萧琅的手顿在半空中,悻悻落下,满脸神伤。 “究竟怎么样,你才肯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戚飞燕想了想,“要不你去死吧,你死了,我考虑考虑。” 萧琅立马变了脸色,咬牙。 “戚飞燕,你别逼我。” 戚飞燕呵笑一声,“怎么不装了,刚才不是深情款款,说的话把自己都快感动了吧?我不哭一鼻子都对不起你唱的大戏。” 他堂堂一个皇子,戚飞燕却讽刺他是戏子,这比往他身上捅刀子还让萧琅难堪。 前几日被她刺的伤口又气得发作起来。 萧琅猛地上前一步,戚飞燕闪避的功夫,他便飞快地落了锁。 只一瞬间,窗户全部被封死,阻断了戚飞燕逃跑的可能。 戚飞燕冷冷瞧着他,“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萧琅懒得再装,直接伸手去解腰带。 戚飞燕满目冰凉,“又想对我用强?萧琅,你好歹也是个皇子,就只会用这种方式逼女子就范吗?你这样,我如何瞧得上你?” “我不这样做,你就瞧得上我吗?” 萧琅说话间已 经脱了全部,露出坚实的胸膛,他妄图用身体勾住戚飞燕。 可他这样站在戚飞燕面前,戚飞燕却毫无反应,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个木头桩子。 “你说的对。” 戚飞燕淡淡“瞧不上你就是瞧不上,你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句话,彻底惹毛了萧琅。 他像一匹恶狼朝戚飞燕冲过来,戚飞燕拔出袖中剑,抵着他。 “再往前一步,小心我让你断子绝孙。” “你来啊。” 毕竟是自己的地盘,萧琅无所畏惧,“进了这梧桐别苑,你还想全身而退吗?” “那就试试。” 话音刚落,戚飞燕就挑剑冲他刺来。 这剑又快又利,专攻他下盘,这女的真是—— 毫、无、廉、耻! 萧琅又慌又怒,戚飞燕的武功远在他之上,又完全不顾忌他是个皇子,出手皆是杀招。 他想把近卫喊进来,又想起自己此刻一丝不挂,伸手去拿衣服。 衣服刚拿起来,戚飞燕就用剑将衣服挑起,当着他的面凌空一划,天蚕丝织就的锦衣竟被划成了碎片。 瞳孔狠狠一颤,下一刻脖子上一凉。 剑横在了萧琅的脖颈上。 “谋杀皇子,可是死罪。”萧琅瞪着戚飞燕,一动不敢动。 戚飞燕淡淡“我哥是刑部侍郎,大新律法我比你懂,用不着你提醒。” 剑柄一收,敲在萧琅腹部,疼得他一弯身。 戚飞燕抬起右膝又顶了他一下,萧琅当即倒在了地上。 “你……” 这女人真想让他绝后啊! 萧琅忍着痛喊人,近卫冲进来,看到眼前一幕都傻了眼。 他们高贵无敌的三皇子赤条条地蜷缩在地上,怎么看都像是被人给蹂躏了,而戚五小姐事不关己地靠在桌边,满脸冷漠。 “把她,把她给我抓住!”萧琅额头全是冷汗。 近卫正要上前,就听见外头一声嘶喊,“走水了——” 众人慌忙去救火,原本静悄悄的院子顿时乱做一团,藏在暗处的人都冒了出来。 萧琅披上衣服起了身,不敢置信地看着戚飞燕,“你敢放火?” 戚飞燕皮笑肉不笑。 第18章 第18章 兄妹俩一个比一个疯 在场近卫都是三皇子麾下门客,皆知皇上赐婚给三皇子和戚五小姐,打心底都觉得这桩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 毕竟三皇子如今正得圣心,又有皇后和国舅扶持,将来入主东宫的可能性极大。 嫁给三皇子,前途不可限量,怎么看都是一桩上好姻缘。 再说戚家军今时不同往日,戚顾二位将军都不在了,戚五小姐一个孤女,难道还真要和三皇子拼个高下不成? 真是不自量力,不知好歹! “五小姐,敢行刺皇子,可是大罪。” 近卫将戚飞燕团团围住,冷声道“劝你及时收手,否则你无法收场,还要连累戚家和戚家军。” 戚飞燕寒眸一抬,“戚家就算了,你是什么人,敢拿戚家军说事。” 出声的近卫绷了绷面色,“吾乃纪家六郎,纪刚。” “我当是谁,原来是纪家小儿。” 戚飞燕淡淡哦一声,“几年前在军营见你的时候,毛都没长齐,还带着一帮小孩撒尿和泥呢。” 人群中憋不住响起几声嗤笑。 纪六郎面红耳赤,挑枪指着戚飞燕。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我是铮铮铁汉!” 戚飞燕面色一冷。 “既然是铮铮铁汉,更该知道轻重。我戚飞燕做的事,跟戚家有关,但跟戚家军无关,少把脏水往戚家军头上泼。” 她长剑一挥,只见凌厉剑光一闪,众人下意识地闭眼后退,再睁眼时萧琅已经被戚飞燕劫持住了。 “殿下!” 纪刚目眦欲裂,惊愕戚飞燕的胆大包天,“戚飞燕,你当真不要命了!” “我没想杀他。” 戚飞燕看向萧琅,冷笑道“只想证明一下,我如果想要他的命,易如反掌。” “戚飞燕你……” 萧琅话没说完,就被戚飞燕一脚踢了出去。 近卫慌忙将人接住,便见戚飞燕破窗而出。 “追!” 火势还未扑灭,戚飞燕在火光中飞檐走壁,远远看着如同一只浴火凤凰。 众人忍不住发出“哇”的惊讶声。 萧琅瞧着这令人惊艳的身姿,也颇受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女人,真是不要命。” 一声鹰唳袭击长空,众人看着白鹰瞬间变色,知道白鹰在的地方,必有黑甲卫。 手下人灰头土脸慌慌张张来报 “殿下,黑甲卫把薛神医从我们手中抢走了!” “什么?一群废物!” 萧琅气得将手下人踹倒,近卫纷纷跪地告罪,“属下无能!” “去给我追!务必将薛神医抢回来!” 萧琅沉声发令,这一晚上他肺都气炸了几回。 本想守株待兔瓮中捉鳖,哪怕强上戚飞燕和她生米煮成熟饭。 女人嘛,只要占了她的身子人就属于他了,到时候戚家军唾手可得! 可是戚飞燕这个女人桀骜不顺,他打也打不过,上也上不成,还中了她调虎离山之计。 这让萧琅怎么能忍?! 找到薛神医便是戚飞燕走这一趟的目的,她没有恋战,在黑甲卫的接应下迅速离开。 轻盈跳上马车,一掀开车帘,却看到了江尹的俊容。 戚飞燕脚一软,讪讪叫人。 “哥。” 车帘微抬,梧桐别苑的大火几乎蔓延了半个天际,烧得黑暗的夜空亮起一片赤红。 这一晚,真是疯得可以。 “没有人员伤亡吧?”戚飞燕问凌武。 凌武驾着车,声音从外头传出,“咱们办事,小姐放心。” 戚飞燕点点头,偷偷瞥了一眼江尹,脸上写满心虚,今夜闹得太过,她怕哥哥骂她。 江尹神色确实不明朗,来的这一路心就没有松下过。 “有没有吃亏?”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妹妹。 听到哥哥问话,话语中藏不住的关心让戚飞燕抬起头来,忙摇了摇头,“没有!” 她呲出笑容,“我武功那么高,区区萧琅哪伤得了我?” “你啊。” 江尹抬起手,想教训她,却还是舍不得,并起食指和中指在她额头轻敲了下。 “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少做,就算要做,也得告诉我,不能先斩后奏。” 他说的严肃,虽然没发火,戚飞燕还是听出了哥哥的生气。 知道他是担心她的安危,戚飞燕举起手乖乖保证,“知 道了哥哥,我保证没有下次。” 尹见她毫发无伤全须全尾地坐在自己面前,心头的火早就没剩多少了,面容也缓和下来。 蔺远臣看着被烧掉的梧桐别苑,轻叹一声,“这下真是撕破脸了。” 江尹和戚飞燕异口同声,“这脸早晚得撕破。” “……” 蔺远臣嘴角抽了抽,这兄妹俩真是一个比一个疯。 * 凝香阁,戚嫣然收到情报,半夜被惊醒。 “什么?梧桐别苑被烧了?薛神医也被带走了?” 戚嫣然花容失色,“戚飞燕这是疯了吗?敢放火烧皇家的宅子?” 戚怀义提醒她,“那梧桐别苑是三皇子的私宅,房主不是他,自然也不算皇家宅子。” “那戚飞燕就这样和三皇子撕破脸,也是不要命。” 戚嫣然目光沉沉地看着庶弟,“你别忘了戚飞燕还姓戚,一举一动都牵连戚家,如果三皇子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全家都得给她陪葬!” 大姐姐一向温柔端庄,罕见这般疾言厉色,戚怀义被吓到,忙低头应是。 “姐姐教训的对。” 戚嫣然握了下他的手,替换上一脸和颜悦色。 “阿义,你如今为三皇子做事,等我嫁给三皇子,你便也是皇亲国戚,庶出又如何,腰杆挺起来。” 戚嫣然摸摸他的脸,“你放心,你和我都是爹爹的孩子,比起戚飞燕,咱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只有我才是真心疼你。” 戚怀义赶忙表忠心,全然忘了小时候他被苏氏和戚嫣然欺负,还是戚飞燕帮他解的围。 “戚飞燕火烧梧桐别苑就是想挖出薛神医。为了尹哥哥的腿,她可真是不管不顾。” 戚嫣然拢了拢衣衫,半夜起身她只穿着里衣,薄薄一片,看得戚怀义口干舌燥,不敢多瞧,努力按捺着。 戚嫣然浑然不觉,心思都在戚飞燕那,顺了顺乌黑的发丝。 第19章 第19章 你不讲武德 “不好,薛神医跑了!” 听到外头的惊呼,戚飞燕从车里钻出来,“怎么回事?” 凌武捂着口鼻,气道“他给兄弟们下毒!” 戚飞燕看着东倒西歪捂面哀嚎的黑甲卫,脸色一变。 差点忘了姓薛的不仅会医,还会用毒。 毕竟医毒不分家。 “我去追,你保护好哥哥!” 戚飞燕飞身跳上一匹快马,朝薛神医逃跑的方向追去。 江尹抓着侧帘,对凌武命道“跟过去。” “可是主子……” 江尹“去!” “是!” 凌武调转车头,朝戚飞燕的方向追去。 薛神医跑出去没多远,戚飞燕骑在马上,松开缰绳,从袖口拿出了一个面罩给自己蒙上,甚至连眼睛都蒙住了。 听声辩人,戚飞燕追上去,“薛神医,跑什么啊,有话好商量嘛。” “小心我放毒杀你。” “你放啊,有什么招都使出来。” 薛神医不停地给戚飞燕放毒,可她毫无反应,甚至还从马上跳了下来,将他逼到了小河旁。 她脸上戴着的面罩是娘亲生前为她做的,百毒不侵。 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放完了?那我带薛神医下去洗洗脏手。” 戚飞燕二话不说,薅起薛神医便带他一起跳进了河里。 “噗通”“噗通”,水花四溅。 “主子,小姐带着薛神医跳河了!”凌武大喊一声。 蔺远臣惊得半个身子都从车里探了出来,这是什么操作? 江尹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腿。 但凡他腿能走,此刻便跳进河把妹妹捞起来,非得教训她一顿不可。 怎么总做这么危险的事! 河里半天没动静,紧接着两个人影冒了出来,一身衣服被扔上了岸边。 “小姐!”凌武傻了眼。 戚飞燕带着薛神医上了岸,只是薛神医被扒了个精光,白斩鸡似的抖抖索索地站在岸边,死命夹着腿。 “……” 蔺远臣都没眼看,忍不住朝江尹嘟囔,“她这跟谁学的毛病,一言不合就扒人衣服。” 江尹看着落汤鸡似的妹妹则是轻舒一口气。 没事就好,扒就扒吧。 上了马车,戚飞燕裹着哥哥的氅衣,让黑甲卫们服了解药,看向蹲在角落缩成一团委屈巴巴的薛神医,道“薛大夫快喝口热茶,别冻着。” “你不讲武德!” 薛神医梗着脖子喊,瞥到江尹冷沉沉的眸子又立马缩了回去。 戚飞燕喝着热茶,哼笑一声。 “谁让你放毒的,你都没医德,凭什么让我讲武德?” 薛神医哼哼唧唧,“在生死面前,什么德都不重要。” 戚飞燕陡然抬头,看了江尹一眼。 “这话听着耳熟,原来薛神医是鬼门中人。” 这下换薛神医惊讶,“你知道鬼门?” “知道。” 戚飞燕把剩下的茶一饮而尽,“当年我娘送我拜师学艺的时候在昆仑府和鬼门之间纠结过,毕竟都是当今世上一等一的医学圣地,只是昆仑府擅医,鬼门更擅毒,且鬼门号称鬼门关,学成之路太残酷,我娘担心我去了小命难保,还是将我送去了昆仑府。” 她笑睨了薛神医一眼。 “我娘说,昆仑府的人长得都好看,不像鬼门里的人,奇形怪状的。” “你才奇形怪状!” 薛神医急了,他是鬼门里长得最好看的,不然也不会娶到掌门的义妹。 戚飞燕放下杯子,不再和他闲扯,而是谈正事。 “请薛神医来没别的,我哥哥的腿疾,拜托你医治。” 薛神医斩钉截铁,“我不会救江尹。” 在场三人皆是一怔。 戚飞燕蹲下去,脸一沉。 “你知道我哥哥,能准确说出他的名字,是萧琅和你说了什么?” 薛神医也不瞒他们,“三皇子说你们或许有一天会找到我,让我救一个叫江尹之人的腿,但他不许我治,所以我不能治。” 戚飞燕和江尹瞳孔同时缩了下。 蔺远臣板着面孔,“三皇子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开个价,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薛神医吸了吸鼻子,“不是钱的事。” “那就是你有把柄落在三皇子手里?” 戚飞燕盯着他的双 眼,“你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帮你解决。” 薛神医摇了摇头,“说了你们也帮不上忙,她更会没命。” “她?” 戚飞燕眯了眯眼,精准捕捉到了他的字眼,“她是谁?” 薛神医嘴唇紧闭,打死也不说了。 江尹则是看着薛神医,淡淡道“你的女儿,在萧琅手中,是吗?” 薛神医遽然抬头! * 回到蔺府,蔺远臣找人将薛神医看管起来,吩咐好生招待。 分开的时候薛神医还不放心道“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三皇子不好惹,要是他知道我给江尹治腿,我女儿会没命!” 戚飞燕道“你放心,我哥哥的腿和你女儿的命同样重要。说好的,我们把你女儿救出来,你就帮我治哥哥。” 薛神医朝江尹的腿看去,也有些犹豫。 “他腿伤得太重,又耽误了这么多年,我不敢保证治好。” “什么?”戚飞燕当即变色,“那要你有何用……” “小五。” 江尹拉住激动的她,让蔺远臣把薛神医先带下去。 戚飞燕心重重坠落下去。 本以为只要有薛神医在,哥哥的腿一定能痊愈,他能重新站起,重新提起剑带领戚家军,到时候他们兄妹就能一起收复疆场了。 难道重活一世,很多事情还是无法改变吗? 她感受到深深的无力。 “怎么了?” 江尹见她蹲下去一脸颓丧的模样,轻扯嘴角,“我站不起来,就嫌弃我了?” “没有……”戚飞燕张口,莫名有些委屈,“怎么会。” 她索性坐下去,靠在哥哥的膝上,抱着他的腿,轻声道“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我只要你活着。至于腿,我一定能帮哥哥治好!” 方才那一刻她就想明白了,薛神医不行就换别的神医,要是都不行,还有她! 她现在还年轻,再精修苦练几年医术,焉知治不好哥哥的腿? “哥信你。” 江尹摸摸她的头,一脸欣慰。 戚飞燕仰起头,将心中疑惑问出,“对了,哥哥是怎么知道薛神医的女儿在萧琅手里?” 江尹微愣,而后道“提前让人查的。” “还是哥哥厉害,我也让老蔺去查了,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名堂。” 戚飞燕没有多想,只道“看来萧琅那儿还是得派人继续盯着,今天他未能得手,还不知道又要耍什么花招,我得防着他点。” 江尹静静看着妹妹,薄唇微抿。 第20章 很好,成功勾起她的胜负欲 戚飞燕脱口而出“不想。” 她说的尤为笃定,江尹闻言却是轻怔一瞬,眸光闪烁着一丝复杂。 戚飞燕读出了他的想法,“哥哥以为我想要跟三皇子比试,只是为了和他斗气吗?” 她闷着一口气,“我再怎么任性,也不会拿戚家军开玩笑!” “我当真不想嫁给萧琅,戚家军也绝对不能交到萧琅手里!” “好,我知道了。” 江尹见妹妹作色,忙安抚道“你别激动,慢慢说。” 戚飞燕抬眸,眼神充满坚定,混杂着一份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她舒缓一口气,努力将声音放平 “皇上赐婚,目的是让戚家军归于羽林军,可是哥哥,这样一来,戚家军就不复存在。北漠王狼子野心,天门关一战他们大胜还朝,正是军心鼓舞的时候,难道会就此罢休吗?” “北漠王好战,迟早会带领漠军卷土重来,可到时候谁能领兵打仗?凭萧琅,还是纪家军?他们都不是北漠军的对手。” 江尹没想到妹妹竟看得这么长远,在他心目中她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看来父母一走,她是真的一夜之间长大了。 戚飞燕握了握江尹瘦削而细长的手,垂眸掩下神伤的情绪。 “哥哥,咱们都是自小在军营长大的,知道爹娘将戚家军建立起来费了多大的功夫。” 她轻扯嘴角,“若现在是太平盛世,不需要再打仗,那么戚家军最好的归宿确实是解甲归田,哪怕归入皇家禁军也无不可,可是现在战乱四起,戚家军还有保家卫国的重担。这担子,萧琅挑不起来,其他的皇子也挑不起来。” 戚飞燕定睛看着江尹,和他目光对视。 “放眼整个朝堂,能接手戚家军的,舍你我其谁?” 江尹心头一震。 这话轻狂至极,可她说的偏偏是众人都不肯承认的真相。 只有他明白,妹妹这番话里隐藏的分量。 江尹神情动容,“你有这份心,这份骨气,师父和义父在天之灵,会感到欣慰。” 戚飞燕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闪烁着泪光,如繁星点点。 “哥哥会帮我吗?” “我自然会帮你。” 江尹语气笃定至极,却会错了意。 他轻抿薄唇,“你不想嫁给三皇子,那就不嫁。” 戚飞燕嘴角刚要上扬,就听哥哥继续说道“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男子,不想嫁入皇室,想嫁给别人,哥哥也有办法。” 笑容立马消失。 “我不想嫁人!哥哥到底懂不懂啊?” 戚飞燕忍不住炸了毛,“我难道就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吗?不嫁人又不会少块肉,又不会死!” 倒是嫁了人,遇人不淑,伤心伤肺不说,还会有性命之忧。 她就是前车之鉴! 江尹被她吼得心惊肉跳。 “好好好,不想嫁咱就不嫁,是哥哥错了。” 江尹道歉的时候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喜悦的心情,嘴角压都压不住,却又有些疑惑。 “我离开盛京那日你喝醉酒,悄悄跟我说你心里住了一个人,那人不是萧琅?” “当然不是!”戚飞燕差点跳起来。 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狂跳。 死去的记忆席卷而来。 她记得自己喝醉了酒,可是酒后说了什么话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好像趴在哥哥耳边说了什么,似乎还亲了哥哥一口。 ……这都是她重生前发生的事情。 那次喝酒,是因为姜家遣了媒人来交换庚帖,定下了哥哥和姜小姐的婚事。 她不想让哥哥娶新妇,心情不爽,喝了好多好多酒,喝到不省人事,不知道都说了什么醉话。 只是酒后醒来,世界翻天覆地。 先是哥哥不知为何取消了和姜家的婚约,姜小姐想不开一个人策马跑去了城郊,结果遭遇山匪劫持,等到她和哥哥找到姜小姐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一具衣不蔽体的尸体。 丞相痛失爱女勃然大怒,将此事完全怪罪到哥哥头上,在朝堂上多番给他使绊子,叫他难堪。 哥哥深觉对不住姜小姐,主动辞官归隐。 她不想让哥哥离开,正要追出去,戚家军战败消息传来。 天塌地陷。 还没等她从父母双亡的打击中走出来,便被戚家人逼婚,下药送上了马车,带着残败之身还有戚家满门荣耀嫁给了萧琅。 命运最擅长和人开玩笑。 前世哥哥听闻戚家军战败,回到盛京之时,已是她和萧琅的大婚之日。 坐在喜轿上,戚飞燕遥遥看着江尹,泪流满面。 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此生此世和哥哥再无别的可能。 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一眼过后,两个人便是天人永隔。 她心里是住了一个人,可不是萧琅,也不是别的什么人,只是……他啊。 江尹目不转睛地看着矢口否认的妹妹,一颗心也跟着跳动起来。 过去数年,数月,数日,他每时每刻都在想,她心里住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只是当年这丫头话还没说完,就醉倒在他肩头。 嘴唇都贴在了他的脸上。 看着妹妹红通通几乎要沁血的双眸,江尹心揪成一团,不忍再逼问,可他实在太想知道答案。 刚要斟酌着开口,蔺远臣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不好了不好了……” 戚飞燕和江尹几乎同时低头,掩饰情绪。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蔺远臣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怎么了你们?” 戚飞燕又恢复了冷淡沉静的神色,问“什么事?” 蔺远臣想起正事,忙道“我收到消息,萧琅连夜进了戚家军营,将戚家军身强力壮的兵士都带去了他那头,先下手为强了。” 戚飞燕一听即刻变了脸色,没想到萧琅动作这么快。 眼看强求她不行,生米煮不成熟饭,就开始打别的主意了,全他娘的是阴招! 她转身就往自己的院子跑。 蔺远臣在她身后喊道“你干什么去?” “收拾衣服,搬去军营!” 戚飞燕的吼声顺风而来,“他能抢人,我还不能抢回来吗?” 萧琅成功勾起了她的胜负欲。 蔺远臣再一转头,就见江尹推动着轮椅也往自己的院子去。 “你干什么去?” 第21章 第21章 戚飞燕军营立威 戚飞燕动作很快,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衫,便火速赶往军营。 到军营一看,阵营划分得特别快,萧琅留给她的只剩下老弱残兵了。 其中还不乏几个刺头。 折腾了一夜,赶到军营已是破晓时分,天刚蒙蒙亮。 连夜被军号叫醒,几个兵满腹怨言,满脸不忿。 “又不是战时,这么早把人吵醒,赶着投胎啊?” “困死老子了,闲着没事弄什么比武演练,你不嫌累我们还嫌累呢。” “你和三皇子比试关我们什么事啊,两口子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在床上干一场不就得了,跑来军营闹腾什么?” 人群中哈哈大笑,笑得又荤又混,摆明了不服戚飞燕。 戚飞燕站在人前点兵,正低头看着名册。 她耳朵尖,这些人的脏话一字不落地吹进她耳朵里,戚飞燕抬眸淡淡掠过几人。 前些日子她易容混进军营查探,就是为了摸清戚家军如今的状况。 公开叫嚣的这几个人不是戚家军,而是纪家军混进来的。 萧琅故意弄进来搅乱军心,拆她的台。 前世他收服戚家军,便是靠这些阴损招数,也导致军中不和,军心涣散,到了战场上也是节节败退。 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萧琅未必了解她,可戚飞燕对萧琅的招数心知肚明。 “啪!” 名册一合,戚飞燕盯着他们,目光严厉,“你们几个,出来。” “叫谁?” “就是,叫谁啊?” 几个人还在吊儿郎当,混不吝地抖着腿,晃着脑袋。 戚飞燕背着手立在原地,断喝一声,“没叫到的军士,后退一步!” 众人听令,齐齐后退。 只剩下那几个刺头兵,留在原地,显了出来。 他们自然不会听戚飞燕的命令,只是忽然被亮在台前,面上还是有几分不自然。 戚飞燕走至他们面前,目光冷淡,“你们,不服我?” “五小姐言重了。” 带头的那个梗着脖子道“你是千金大小姐,我们都是粗人。只是小的不明白,你一个女人,不在家里绣花,跑军营里来做什么?” 戚飞燕淡淡“干什么,我来告诉你。” 话音刚落,她搭上了这人肩膀,此人一愣,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一拳兜在了下巴上。 几乎是瞬间,鼻血飞溅。 他踉跄几步,倒在了地上,以十分狼狈的姿势。 动作发生的太快,全场鸦雀无声。 剩下几个瞳孔放大,齐刷刷看向戚飞燕,都捏紧了拳头。 戚飞燕面不改色朝他们勾了勾手,“别光看着,一起上。” 几人一拥而上。 戚飞燕接住一人打过来的拳头,拳拳对撞,明明戚飞燕手看上去那么小,却疼得那人骨头都酥了。 废话,指骨全断了,能不酥吗? 与此同时戚飞燕踢向左边之人的肩膀,攀上前面之人的双肩,一个凌空飞跃,几个飞旋踢,以秋风狂扫落叶之势将几人纷纷撂倒。 落地之际,她一脚踹向前面之人的屁股,那人朝前扑倒,几个人又摔做一团。 这整个过程只是几个眨眼,无论是被打的还是看客们都没怎么反应过来,戚飞燕动作快到令人瞠目结舌。 关键是,她以一敌十,赤手空拳,连兵刃都没用。 空气中再次弥漫起一阵怪异的静默。 明明是盛夏时节,站在不远处的萧琅将这一幕从头看到尾,脊背硬生生爬满一层冷汗。 他知道戚飞燕不好对付,却没想到她武艺真就这般好! “好!” 戚飞燕这边,几个女将先忍不住喝彩。 众人跟着鼓掌,原本暗淡的眼睛都焕发了新的神采。 萧琅那边有人想鼓掌,手刚抬起来就被旁边之人按下不要命了? “打得好。”一道清越的声音自人群之外响起。 众人纷纷扭头,便见黑甲卫簇拥着江尹而来,他们脚步轻快,这么多人竟没发出一点声响。 萧琅盯着江尹,危险地眯起眼睛。 真是哪里有戚飞燕,哪里就有江尹。 “少将军!” 戚家军中的老将无人不识江尹,纷纷拱手向他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江尹拱手向众将回礼,淡淡道“诸位不必在意我,今日我来只是为家妹保驾护航。接手一半戚家军,三 个月后和三皇子校场演练,这都是圣上亲口下的旨意,谁敢不从,便是抗旨不尊。身为刑部侍郎,我有普法之责,来人,带这些闹事的下去,给他们讲讲大新律法。” 他坐在轮椅上,轻轻挥手,黑甲卫立马上前将那几个刺头拖了下去。 “少将军,侍……侍郎大人饶命啊!” 刺头再刺,看到黑甲卫也软了骨头。 众人皆知江尹一向护犊子,却没想到他这么护犊子! 都不是暗暗帮戚飞燕,而是明着为她保驾护航,生怕这个妹妹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处理了几个杂牌兵,江尹功成身退。 他看向戚飞燕,声音柔缓下来。 “你说你的,当我不存在。” 江尹眼眸轻轻扫过众人,众人心神一凛,立马转身面向戚飞燕,动作那叫一个整齐划一。 但凡跟着江尹上过战场的,谁没见过少将军的风姿? 若他双腿没残,定能带戚家军重回疆场收复天门关,他们戚家军也不至于落得如今人人嘲讽的尴尬境地。 几个老将心中叹息,免不了垂头丧气。 戚飞燕飞身上台,却没有居高临下地面向众人,而是大刀金马地坐在台边,与众人平视。 这种场面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前世几个皇子夺嫡斗得腥风血雨,那时皇后和国舅已经失势帮不了萧琅什么,他最大的凭仗便是戚家军,可戚家军不愿意为萧琅卖命,关键时刻还是戚飞燕站出来,说服戚家军。 她许给戚家军的承诺都实现了。 萧琅称帝,她为后,便让戚家军成了大新第一军队。 但她低估了萧琅的狼心狗肺,他是靠戚家军坐上的轮椅,登基后便立马翻脸铲除了戚家军。 戚家军和她,无论前世今生,都是割舍不开、同生共死的关系。 戚飞燕拍了拍掌心的灰尘,语气平和,“我知道,你们其中很多人不服我,不服我的原因,大概因为我是个女人。” “可女人就不能做将军,就不能领兵打仗吗?” 戚飞燕的长辫高高束在头顶,红色发带随风飘扬,说不出的少年英姿。 她眉梢轻扬,“要是我娘在,听到这种屁话,肯定得上去给他俩大嘴巴,让他瞧瞧娘们的厉害。” 众人纷纷笑。 人群中女将们扬起头,一脸骄傲。 她们都是顾倾城招进来的兵,这一刻在五小姐身上,她们仿若看到了顾将军的影子! 戚飞燕从台上跳下来,继续说“我自小在军营长大,在场诸位很多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有的是我父亲麾下,有的是我母亲麾下。” 她拍了拍女将们的肩膀,目光扫过几个少年郎,“还有的跟着我兄长一起打过仗。” 第22章 第22章 操碎了当哥的心 戚飞燕声音清朗洪亮,“戚家军不论年龄,不分性别,只要你有报国之心,有鸿鹄之志,都配称我戚家军一员。” 她跨步上台,昂首挺胸,目光定定扫过众人。 “我不敢说文韬武略有多强,但我敢说没有人比我更想保住戚家军,保护戚家军。” “有我在一天,就有戚家军一条生路。” “我有肉吃,你们就有肉吃!我有钱花,就绝不会让兄弟们饿肚子!” 戚飞燕声音笃定,一番壮志豪语听得众人心潮澎湃。 不愧是戚将军和顾将军的女儿,众将在戚飞燕身上,看到了旧主的身影,都不禁红了眼眶。 若戚、顾二位将军还在,定不会让戚家军成为一盘散沙,像面团似的任人揉扁捏圆。 萧琅定定地看着站在台上的戚飞燕。 想起进宫时母后教训他的话“你别看戚飞燕飞扬跳脱,莽莽撞撞的,那是个母仪天下的料。我这个位子,将来也只有她有资格做。” “戚嫣然看着是大家闺秀,但胸襟不大,到底是小家子气,不如戚飞燕开阔。你想成为太子,想做上那至尊之位,非戚飞燕辅佐不可。你若连她都降服不了,还想成为人上人?” 萧琅不怀疑母后的眼光,只是不明白,为何他想得到戚飞燕,这般艰难? 戚飞燕不动声色地扫过台下,知道她说的这番话已然起了一定作用。 娘亲曾说过“军心、士气,带兵打仗如果连这都没有,那还打个屁!” “战士们跟着你抛头颅洒热血,将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保家卫国是为理想,可若肚子都填不饱,理想全他妈是虚的!” “想当将军,除了实力够强,你还得有能力让兄弟们跟着你吃饱饭,饼吃到嘴里才是真的香,不然画再大也没用。” 戚飞燕以前还不懂‘画饼’是啥意思,可她听说萧琅挖人的时候许诺将来立了军功给他们加官进爵。 呵,办不到的承诺就叫画大饼。 “诸位都知道,三个月后我会在这校场和三皇子比试,若他赢了我得嫁给他,”面对萧琅和众人齐齐看来的目光,戚飞燕毫不避讳道“可我不想嫁,那我就只能赢,不能输。” 台下一片哗然。 萧琅嘴唇紧抿,脸皮都跟着绷了起来。 戚飞燕居然敢当众说不想嫁给他,这跟当众往他脸上吐唾沫没什么两样! 不,比那还过分! 简直是公然挑战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下面有人高声问“五小姐,你为何不想嫁?” 萧琅眸光死死盯向戚飞燕,他也想知道理由。 想知道为何戚飞燕就是那么瞧不上他。 戚飞燕反问“嫁给三皇子,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当皇妃啊。”那人不假思索地答。 戚飞燕无谓一笑,“当皇妃威风吗?” “那自然是威风。” “可没有女将军威风。” 戚飞燕拔出一面旗帜,立在台上,“我志不在内宅,而在战场。天下不缺皇妃,但缺领兵打仗的将军。” 她翩身飞起,如一只轻盈灵巧的燕子将旗面插在柱子上,绣着“戚”的军旗在风中飒飒作响。 众人抬头,听见戚飞燕铿锵有力的声音—— “我要的,是将戚家军旗,插满整个北漠。让漠军听到戚家军,便闻风丧胆,不战自败!” 天光大亮,撒下万丈光芒,迷了众将士的眼睛。 有那么一刻他们分不清刺向他们的那束光究竟是太阳还是戚五小姐。 戚飞燕豪情壮志的一番演讲说完,有不少兵士偷偷从三皇子那跑了过来,但也只有一小拨。 对此戚飞燕表示很理解,“无妨,他们也是为了一家老小,怕三皇子报复。” 戚飞燕整理着自己的床铺。 她带的东西不多,就铺了一层薄被,上面再盖一层薄被,外加一个枕头,齐活。 江尹微微蹙眉,将凌武唤到面前附耳吩咐了两句。 “反正都是我戚家军,只要我赢了萧琅,阵营自然也就重归于一了。” 蔺远臣替她发愁,“你说的轻巧,可你带着一帮老弱残兵,怎么赢?” 戚飞燕轻描淡写,“我有哥哥做军师,不怕。” 江尹轻笑了下。 “先不说这些,你就打算这么睡?” 他指了指角落里的土炕,军营的居住环境确实简陋,可他一向爱干净,妹妹也是个自小养 尊处优的主儿,哪能这么将就。 戚飞燕却浑不在意,瞅了一眼自己铺的床,“这不挺好吗?” 她在冷宫中还盖过草席子,再脏乱差的地方都待过,有被子垫着盖着已然很不错了。 “好什么好。” 凌武将江尹交代的铺盖取来,江尹亲自给戚飞燕铺了一下床,操碎了当哥的心。 戚飞燕看着哥哥为她忙活,心头暖洋洋的。 铺好被褥,江尹将两份名册交给戚飞燕。 “这上面分别是三皇子和你阵营里兵士的名单,你看一下。” 戚飞燕眼睛一亮,惊讶不已。 “哥你动作好快,我正需要这个!老蔺,都是人,你学着点。” 蔺远臣气得想踹她,戚飞燕闪躲到一旁,打开名册看起来。 她一目十行地掠过名单,“我这边的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兵,女将,还有一部分是刚到年纪上战场但还没经过正规训练的新兵蛋子。” 又看了一眼萧琅那边的。 “三皇子那边的,都是精兵强将,有不少都是从北漠战场上回来的,有丰富的作战经验。” 蔺远臣一听更急了,“人家又有力气,又有经验,咱怎么干?” “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让我想想。” 戚飞燕思索着,从锅炉上拿起一块烤好的玉米饼子往椅子上一靠,边吃边琢磨,脑中闪过戚家云谍里一些排兵布阵的阵法。 这是她从小的习惯,想事情的时候就喜欢吃东西。 江尹由着她想,也不让蔺远臣打扰,转动轮椅走到一旁的案几上开始研磨。 正是盛夏时节,锅炉里贴着玉米饼,烤的整个营帐都热气腾腾,不一会儿戚飞燕就出了一身汗。 江尹还在写着什么,道“别光躺着,玉米饼子糊了不少,拿出去给兵士们都分一下。” “嗯对!” 戚飞燕经哥哥一提醒,二话不说端起玉米饼子就走出营帐,扬声招呼,“先别练了,都过来吃饼子,刚出锅,香得很!” 香味将众人都吸引了过来,饼子都是江尹带来的,准备了很多,还有米粥,口粮满满。 戚飞燕将几个女兵叫过来和她一起发放,女兵们凑近她都很紧张。 “怎么,不认识我了?咱们还一起睡过,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女兵们目光从疑惑到惊讶,看了戚飞燕半晌恍然大悟,“你是……小五?!” 戚飞燕扮了个鬼脸,和之前易容的样子很像,“是啊。” 第23章 第23章 哥哥的未婚妻 戚飞燕搬到军营后,江尹几乎和她一起搬去了军营住。 蔺远臣说他简直是天底下最操心的哥哥。 江尹振振有词“师父和义父都不在了,我得护着她。” 萧琅也住在军营里,整日虎视眈眈,他岂能放心将妹妹一个人留在那? 戚飞燕反倒不放心江尹的身体。 他伤势还未痊愈,好不容易挖过来薛神医,可那老薛威逼利诱都不成,非得等到他们将他女儿救出来,确保他们父女俩不会有性命之忧,他才肯出手救治哥哥的腿。 薛神医说萧琅将他女儿拐到了烟雨楼,要是他不听他的,萧琅就让他闺女接客。 哪个爱女儿的父亲受得了这个? 而萧琅一个皇子,为了把持住薛神医居然干出这种逼良为娼的下作之事! 试问这样的人当了皇帝,百姓还能有个好吗? 戚飞燕觉得自己上辈子做的最蠢的事情,就是辅佐萧琅登基称帝。 “要是谍影还在就好了。” 戚飞燕轻叹一声,“有十三个叔叔在,别说找到薛女,直接拆了烟雨楼也不成问题。” 萧琅做梦都想得到的戚家云谍分为云影和谍影两部分。 云影汇集古往今来各种兵法和奇门遁甲,是一本军事秘笈,也是戚家军常胜的原因所在。 谍影则是由人组成,共十三人,一人便是一支队伍。 只是顾倾城一死,云影消失不见,谍影十三人也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多人都说他们皆死在了天门关一战中,只是除了顾倾城没人知道他们的相貌。 戚飞燕想为他们收殓都不能够。 “找薛神医女儿的事情你不要管了。” 江尹将写好的训练计划交给戚飞燕,“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是打赢这场仗,这将是你接管戚家军的开端。” 也将会是他们命运的转折。 戚飞燕郑重点头,“我明白。” 事关她的婚姻,事关戚家军的前途,和三皇子这一仗她只能赢,不能输! 戚飞燕和兵士们打成一片,每天早出晚归地带着他们训练,绕着山头跑,熟悉作战基地,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圈,也黑了不少。 江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能将后勤工作做好,亲自盯着一日三餐,确保妹妹吃得香。 又根据训练情况帮她梳理作战计划,连早朝都称病不去了。 萧琅见戚飞燕和江尹配合默契,进展顺利,心里焦躁不已。 明明他这边都是些血气方刚的汉子,一个个却死气沉沉的,就好像有人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训练似的,蔫头耷脑,叫人看着都生气。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也想像戚飞燕那样去训兵,可他好歹是个皇子,让他像戚飞燕那样盘腿坐在兵士们中间和他们插科打诨嬉笑怒骂还同吃同住,有损皇家威严,他可做不到! 就算他这么去做了,戚飞燕肯定得奚落他有样学样东施效颦,他才不会给她笑话他的机会! 于是萧琅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急躁得如同蚂蚁在爬。 “殿下。” 戚嫣然几日不见萧琅,偷偷跑来军营见他,萧琅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妾身想殿下了。” 戚嫣然满目柔情,摸了摸他的脸,“殿下瘦了。” 萧琅在军营待了几日也饿得慌,重重吻住她。 营帐即便再厚实也不至于密不透风,二人干得热火朝天,旖旎之声从营帐传出,听得众人均是面红耳热、面面相觑。 三皇子还真是风流成性,在军营里都管不住自己。 难怪五小姐不愿意嫁他,铁了心要退婚。 皇家子弟又如何,比五小姐可差太远了! 众人心中的天枰不由自主地朝戚飞燕那边倾斜过去。 戚嫣然如同水捞出来一般,大汗淋漓地靠在萧琅怀里,感受到他今夜有些发泄的意味,做好解语花“殿下有心事?” 萧琅琢磨了一晚上,忍不住问“戚飞燕和江尹,只是兄妹?有没有别的关系?” 这些天他看着江尹留在军营陪戚飞燕,兄妹俩虽然隔着帐子住,却同进同出,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他瞧着心里很不舒服。 戚嫣然眉睫微颤,拿不准萧琅的意思,只斟酌着回道“尹哥哥是三叔三婶收养的义子,从小带在身边养大,和亲子无异。家中猜测,尹哥哥约莫是三婶在外的私生子,为此家中一直对三婶不喜,只是维持表面平和罢 了。若真如此,尹哥哥和五妹还是有血缘关系的。” 萧琅拧了拧眉,“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殿下的意思是……”戚嫣然打量着他的神色,惊愕,“殿下是怀疑,五妹和尹哥哥有染?” 她捂了捂嘴,又试探道“可尹哥哥身世不明,如果他们没有血缘关系,那么就算有染似乎也无从指摘。” “不行!” 萧琅忽然激动起来,差点将戚嫣然从怀里推下去。 戚嫣然惶然看着他。 萧琅抿了抿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在意。 他又不喜欢戚飞燕。 萧琅沉声道“不能再让江尹留在军营这么教导戚飞燕下去,江尹在戚家军中威望极高,有他襄助戚飞燕,三个月后的比试我未必能胜。”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戚嫣然稍稍松了一口气。 “啊,我想起一个人。” 戚嫣然主意来得快,对萧琅道“尹哥哥和姜相之女姜小姐有婚约,虽还没走完六礼,但庚帖已换,也算是半个未婚妻了。” 萧琅扬了扬眉,差点把这事忘了。 * 翌日一早,戚嫣然就去了相府,主动约见姜芷兰。 日落西山,夕阳向晚。 江尹正在营帐中画着作战图,方便戚飞燕看得更清晰,手下就来报,“主子,姜小姐求见。” 笔尖一顿,江尹蓦地扭头,“谁?” “相府千金,姜小姐。” 江尹推着轮椅出了营帐,便见一袭紫衫,戴着白纱幂篱的袅娜女子立在夕阳下。 见到他,姜芷兰掀开幂篱,盈盈一笑,“公子。” 江尹神色莫测。 另一边,戚飞燕刚带兵从山上训练完下来,解开绑缚洗了把脸,拿起水缸里的木瓢正准备喝水,凌武走过来,“姜小姐来了。” “噗——”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第24章 第24章 被他逼到床上 凌武纳闷,怎么主子和小姐听到姜小姐来了都这么大反应? 听说姜小姐来找哥哥,戚飞燕忽然想起前世发生的事,心下一坠,扔了木瓢就跑了出去。 她追到军营门口,便见马车辘辘而去,江尹正目送着姜芷兰离开,脸色不甚明朗。 看到戚飞燕脸色才稍缓。 “训练完了?” 戚飞燕扶着轮椅,气还没喘匀,“姜,姜小姐呢?” “走了。”江尹道“军营重地,她一个官家女子不适合多待。” 戚飞燕心扑通扑通地跳着,紧张地看着江尹,“你,你没和她说什么吧?” 想起两个人的对话,江尹薄唇微抿。 “没说什么,怎么了?” “没,没事。” 戚飞燕虚惊一场,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既然哥哥没和姜芷兰说取消婚约,那么前世的惨剧应该不会发生。 “咻!” 信号弹从山林中发出,异常响亮。 江尹和戚飞燕同时凛眉,是黑甲卫发的信号——有危险! 前世,姜芷兰在城郊遭遇山匪,被欺凌,而后自尽。 虽然时间线已经和上一世对不上了,可是……难道真的要重蹈覆辙? 戚飞燕目眦欲裂,当即跑回军营牵过一匹马,策马追去,“驾!” 江尹的马车紧随其后。 这番动静也惊到了戚家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萧琅站在营帐外,一只眼讳莫如深。 戚飞燕骑着战马在土路上驰骋,马蹄踏得飞快,尘土飞扬,戚飞燕犹嫌太慢! 姜芷兰坐在摇晃的马车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她是深闺女子,鲜少出门,这次也是戚家大小姐帮她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江公子回京后他们还未见过,她实在想他。 可这次见面不知为何,公子对她态度冷淡又疏离,话都没说几句就被送走了。 她有些失落,却怎么也没想到,回城之路居然会遇到山匪! 外头充斥着打斗声,车帘被掀起,一个长相粗犷的匪徒淫笑着上来,粗壮的黑手伸过来摸她的脚,呲出一口黄牙,“美人儿……” 姜芷兰吓得面如土灰,啊地尖叫,“你别过来,别过——” 眼看着那头野兽要扑过来,下一刻脚腕忽然一松。 一柄利刃斜着插进匪徒的喉咙,就这样结果了那人。 匪徒瞪大眼睛倒下,露出戚飞燕清冷肃杀的容颜。 姜芷兰呆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她面前死去。 “别怕,我来了。” 戚飞燕将匪徒一脚踹下车,上前握了握姜芷兰冰凉的小手,将自己的短刀给她防身。 “拿着这个,谁敢进来,你就刺他。” 姜芷兰几乎吓傻,握着坚硬的刀柄忙不迭地点头。 安抚她几句,戚飞燕便下了马车,加入了打斗之中。 窗帘微微掀起一角,姜芷兰看着女子一身红衣劲装,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脚尖勾着马鞍,在马背上急速飞转杀得敌人片甲不留。 五小姐在马上的英姿,她在马球会上见过的。 那时姜芷兰就知道她是尹公子最疼爱的妹妹,是她以后的小姑。 莫名便觉得亲近。 同时她又好生羡慕,她能够时时刻刻和尹公子在一起。 “留活口。” 一个清冷又熟悉的声音倏然响起,姜芷兰蓦地惊喜尹公子来了! 很快打斗声止息,黑甲卫将没死的山匪活捉捆了起来,姜芷兰也手脚发软地从车里爬了出来。 江尹坐在轮椅上,一身白色锦衣那么的清雅高华。 “没事吧?” 他一张口,姜芷兰就再也忍不住,哭着上前抱住了他。 戚飞燕站在不远处,看着姜芷兰紧紧抱着哥哥,哥哥低声安慰着她什么。 那温柔的样子……戚飞燕垂下眼眸,心中又酸又涩。 姜家的马车破损,江尹让姜芷兰上了自己的马车,沉声对凌武吩咐“去查,军营重地为何会有山匪出没。” “是!” 转头看向一身血迹的戚飞燕,江尹一把捞过她,仔细打量,“受伤没有?” “没。” 戚飞燕道“区区几个小毛贼,还能伤得了我?” 看着哥哥一脸担忧,戚飞燕心下微暖,看向马车心头又一滞,道“姜小姐受了惊吓,哥哥送她回去 吧,不然相府那没法交代。” 前世江尹之所以会被迫辞官归隐,又被萧琅半路截杀,少不了姜家的落井下石。 对姜家对相府,戚飞燕都没什么好感。 至于姜小姐……戚飞燕并不讨厌她,只是觉得她既软弱又可怜。 哥哥和姜小姐的婚约也是皇上亲定,大家都很看好,如果这一世他和姜芷兰真的顺利成婚,结为夫妇,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可她每想到这里,心就缩得紧,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江尹也知道他应该送姜芷兰回去,正好也和姜相说说解除婚约一事,刚要和戚飞燕交代一番,便见她已打马离去。 不知为何,他感受到妹妹有些不开心。 是因为萧琅吗? 戚飞燕一人回了军营。 萧琅看在眼里,不一会儿手下人过来禀报情况,听说山匪有几个被活捉,他面容一沉,做了个“杀”的手势。 * 江尹送姜芷兰回去就没有再回来。 夜里戚飞燕躺在被窝里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姜芷兰抱着哥哥哭,哥哥轻声哄她的模样。 以前以为那份温柔专属于自己,可哥哥真正的温柔是属于他未来妻子的。 或许她这一生都无法体会…… 戚飞燕抓了抓身下薄毯,哥哥亲手为她铺的床,他用东西讲究,薄毯都是晒过的,干燥清爽还夹杂着一丝药香。 很像是哥哥身上的味道。 戚飞燕贴着薄毯,刚闭上眼睛,敏锐地发现帐外有动静。 哥哥回来了? 她刚支起身子,就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下意识想要捂住口鼻,却已晚了,浑身一阵酥软。 一道黑影挑帘走了进来。 萧、琅! 戚飞燕想叫人,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响。 身子,也像是被钉在了床上,四肢完全不听使唤。 “别挣扎,这药是薛神医给的,比醉樱红烈多了。” 萧琅阴恻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越是用内功抵挡,药性就越强,若是受了内伤,三个月后比武你可必输无疑。” 戚飞燕恶狠狠地瞪着他。 想骂人,却说不出话。 “真不容易,能够见到你安安静静地躺在我面前。” 萧琅走到床边坐下来,伸出手指在她脸颊轻轻划动,声音低糜又危险。 “戚飞燕,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占有你,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话音刚落,他猛地撕开她胸前的衣服。 第25章 第25章 今夜,拿下她 嘴唇即将贴上女人胸前的一瞬,“噗”的一声。 一口鲜血喷在他的脸上。 萧琅直接愣住。 下一瞬,他就被戚飞燕一脚踹飞了出去。 身体重重砸在桌上,直接将桌子砸了个粉碎,萧琅眼前一黑,喉咙涌起腥咸。 他的五脏六腑都快碎了。 黑暗之中,他听到戚飞燕又吐了一口血。 萧琅捂着胸口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对戚飞燕道“我说过这药烈,你这样用内力,会重伤。” 戚飞燕擦了下嘴角,沾了满手的血。 “那又如何?” 夜色沉沉,她声音极冷,“总比被你这个畜生轻薄要好。” 听着这话,萧琅的脸顿时沉冷下来,比这黑夜还要沉上三分。 她宁可自伤,都不肯和他欢好。 “戚、飞、燕。” 萧琅觉得自己蒙受了奇耻大辱,怒火烧得他快要自燃了。 他刚爬起来,戚飞燕又给了他一脚。 此刻她将自己的内力值调到了最大,每一脚都带着致命的杀伤力。 萧琅单膝跪地,也吐了一口血。 戚飞燕走过来,挥拳将他打倒在地,“戚嫣然还没将你喂饱吗?跑我这来找食吃,吃屁去吧!” 她反手给了萧琅一耳光,再补上重重一脚,想起方才扑面而来的肮脏气息,恶心得要命。 戚嫣然来军营找萧琅,她岂会不知? 两个人不顾身份在营帐打得水深火热,全军将士都听到了,她又不是聋子。 可戚飞燕心里半点涟漪不起,前世他们更过火的事情都做过了,当着她的面多少卿卿我我,她看都看腻了。 萧琅越荒唐,在军中的威望越低,于她自然是极大的好处。 可他荒唐到她这里,那戚飞燕就得叫他尝尝厉害。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掴在萧琅脸上,萧琅躲不开,吃了一掌,脑袋嗡嗡作响。 “你够了!”萧琅气道“敢打皇子的脸,你想死吗?” 他的脸除了他老子,还没人敢这么打过。 戚飞燕毫不客气又给了他一巴掌。 “打的就是你,王八蛋!” 她内力维持不了太久,气息已然不稳,手抖得厉害,想拔出燕尾刺重重刺萧琅几下都不能够。 就这么给他几巴掌,实在太便宜他。 萧琅觉察到了戚飞燕气息不平,眉心动了动,知道眼下才是最好的时机。 他猛地上前一步攥住戚飞燕的手腕,她浑身烫得厉害,吐出的气息也越来越热,药效起作用了! 萧琅心头大喜,将她往怀里一揽,“飞燕,打是亲骂是爱,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为什么要拒绝我呢?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滚开!” 戚飞燕想推开他,可内力耗尽,她这一掌像是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 身体像被人点燃了一把火,烧得她快要爆炸。 萧琅趁虚而入,抱着她重重亲了几下。 触到她肌肤的那一刻,萧琅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无比的兴奋。 戚飞燕明明看着那么硬,硬的都不像个女人,可是她的肌肤却那么柔软,软的他心都化了。 如果说他本意是想征服她,可现在他只想好好疼她。 “飞燕,不要拒绝我,我会轻轻的,不会弄伤你的……” 萧琅将戚飞燕放倒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去脱自己的衣衫,“很难受是不是,我知道你难受,一会儿就好了。” 他竟然在哄她。 萧琅自己都觉得神奇,他对女人鲜少有怜香惜玉的时候,戚飞燕这块骨头可能太难啃,即将到手的时候他竟然有些心慌。 戚飞燕疲软地躺在地上,她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力气在消散。 仿佛只剩下一口气了。 那老薛不知道弄的什么药,她大脑昏昏涨涨,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她闹了这么半天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么是萧琅把人都迷晕了,要么是他将人都看管了起来。 哥哥也不在军营,萧琅是故意让人把哥哥支走,好趁虚而入。 难怪姜芷兰会突然来军营,难怪军营外会出现山匪,这些都是萧琅安排的。 为的,就是今夜,拿下她。 而这一切,少不了戚嫣然的从中助力。 他们可真是天生一对,为了他们的宏图大业,什么卑劣的招数都使的出来。 种 种念头在脑中盘旋,不过是一瞬间。 萧琅跪坐在地上,忽然听到一声痛哼,紧接着外头起了一些动静,帐帘猛地被人掀起。 月光洒进来之时,他看到了江尹的一张冷容。 江尹看到了衣衫不整的萧琅,同时看到了平躺在地上,攥着燕尾刺狠狠将它插进自己肩膀的戚飞燕。 眼眸遽然一眯。 江尹修长的手摸向轮椅扶手的瞬间,帐帘放下。 视线一暗,萧琅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 没等江尹这边行动,戚飞燕一跃而起,将沾了血的燕尾刺刺进了萧琅的大腿。 江尹及时收手,才没让银针刺穿妹妹后背。 “啊——”萧琅失声痛喊,戚飞燕疯了一般,将他的两条大腿都刺了无数血洞。 她杀红了眼。 萧琅对上戚飞燕赤红的双眼,毫不怀疑她是真想弄死他。 这一刻他对这个女人的恐惧,达到了巅峰。 “殿下!” 萧琅的近卫赶来营救,被黑甲卫阻挡住,双方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 “小五!” 一声轻呼,帐帘被掀开,戚飞燕跌跌撞撞跑了出来,众人惊得收手,目瞪口呆。 戚飞燕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披头散发,嘴角和肩膀全是斑斑血迹,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碎成月光。 她跑了出去。 江尹转动着轮椅在后面追,嘴上喊着“小五”,急的想要起身,可他腿上完全没有力气,就这样狼狈地扑倒在地。 “主子!”黑甲卫惊得一拥而上。 江尹一向冷淡的眸被急切的红覆盖住,“快,跟上去!” 戚飞燕神志不清,趴在马背上往河边跑去,她不想在哥哥面前失态,虽然……已经无比狼狈。 到了河边,戚飞燕从马背上翻下来,就闭上眼睛一头扎进了水里。 江尹赶到之时,看到的便是妹妹决然跳下河的一幕。 “小姐!” 黑甲卫同时惊呼,又猛地看向江尹,请示他,“主子!” 江尹摆了下手,如水的目光看着河面。 第26章 第26章 哥,你闭上眼睛 寂静夜晚,河边却是灯火通明。 黑甲卫依照江尹的吩咐支起了帐篷,并点起篝火,烧得旺旺的。 干净的衣物、被褥,都准备妥当。 江尹静静地坐在河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面,时刻观察着戚飞燕的情况。 他知道妹妹投河不是想轻生,而是想泡个冷水澡让自己冷静冷静,那么他便陪着她,等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尹膝上的衣服都被他抓皱了。 戚飞燕泡的浑身发软,整个人却是神志清明了很多,药效还没有完全解除,可她知道再游下去就没力气了。 河里真舒服啊,只有小鱼、水草,没有肮脏恶心的人。 她觉得身上脏兮兮的,前世今生,这具身体被萧琅摸过、亲过、占有过,她想洗干净再上去见哥哥。 不然这样的她,怎比得上冰清玉洁的姜小姐,怎配得上和哥哥站在一起? 戚飞燕望着天际淡淡的星光,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些自伤的想法,可是控制不住。 心上太多伤口,要很多很多的坚强,才能够掩盖住。 “小五。” 眼看着妹妹都开始仰泳了,江尹实在耐不住,扬声道“差不多了。” 再泡下去,他都要顾不得这双腿跳下去和她一起了。 听到哥哥的声音,戚飞燕心神一震,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她在水里翻了个身,往岸边游了游,正要上岸,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体情况,又缩回水里。 “哥,你让他们闭上眼睛。” 江尹命黑甲卫,“闭眼,转身。” 众人齐刷刷地闭上眼睛,转过身去,不敢多看一眼。 戚飞燕见哥哥盯着她,脸颊一红,莫名羞涩,“哥,你也闭上眼睛。” 江尹见她又恢复神采,即使还是不放心也照她说的做。 好脾气道“好,我闭眼。” 见众人都闭上了眼,戚飞燕这才放心地从水里出来。 月光浅浅,波光粼粼,洁白的里衣紧贴在戚飞燕的身体上,几近透明,遮掩不住美丽的胴体。 戚飞燕身体摇晃了一下。 在水里泡的时间太久了,加上药效还没有完全褪去,上岸的一瞬戚飞燕只觉得大脑眩晕,虚弱唤了声,“哥。” 江尹睁开眼睛,便见妹妹倒了下去,惊慌失措地上前,“小五。” 黑甲卫齐齐要转身,被江尹一声“不准看”的厉喝又齐齐转了回去。 他们可怕主子挖他们眼睛。 江尹不要人帮忙,弯身将戚飞燕抱了起来。 他虽残了双腿,可武功还在,抱着妹妹并不费力,只是换做以前,他能轻轻松松地将她打横抱起,走回营帐。 可现在,一举一动都吃力得很,只能一手抱着妹妹,一手转动轮椅。 等挪动到营帐,江尹已浑身是汗。 并不比戚飞燕身上干多少。 药效还在,戚飞燕身上还是发烫,肩膀上赫然一个血窟窿,还在往外渗血。 想起她攥着燕尾刺往自己身上捅的那一下,江尹心疼得厉害。 那一刻,他真是杀了萧琅的心都有。 不能让他死的太简单。 江尹目光清寒,暗暗舒了口气才按下心头的杀意和怒气。 先给小五治伤要紧。 婢女不在身边,也不想让别人进来看到妹妹这样,他只能亲力亲为。 饶是已经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甚至努力地说服了自己,可江尹在剥下戚飞燕衣服的时候,还是清楚地觉察到了自己的私心。 哪怕心会骗人,可身体的反应,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江尹给伤口上好金疮药,见她在睡梦中都疼得轻轻发抖,他轻轻哄,“不疼不疼,这就好了。” 黑甲卫驻守在营帐外,听着这轻柔的哄声,既觉得陌生又习以为常。 觉得陌生是因为主子性子清冷,很少会这样说话。 习以为常是因为里面的人是小姐。 放眼整个天下,能够唤起主子如此好性子的,恐怕也只有小姐了。 上好药,江尹又轻手轻脚地给戚飞燕擦干身体和头发,给她换好衣服,尽量不碰到她,可肌肤相触时,还是免不了耳红心跳。 江尹性情冷淡,身体温凉,也很久没觉得这样热了。 他不停擦着额头上的细汗,戚飞燕身上的热度渐渐降低,他身体的温度却一再升高。 等到江尹抱着妹妹从营帐 里走出来时,凌武看着他的脸,大惊失色,“主子,您被小姐传染了?脸怎么红成这样?” “……” 江尹但凡是腿好,必须得给他一脚。 “闭嘴。” 江尹轻斥一声,“去添柴,火烧得再旺些。” “哦哦。”凌武被骂,摸不着头脑,赶忙再去添柴。 虽是盛夏时节,夜里还是凉,江尹抱着戚飞燕,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药效过后,人就会觉得冷了。 她身上本就带了伤,不能再叫她冻着。 戚飞燕确实觉得冷,睡梦中只下意识地往热的地方靠,一个劲儿地往江尹怀里缩。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闻到熟悉的味道,觉得安全。 * 睁开眼之时,戚飞燕只觉得口干舌燥。 她好像睡了很久。 因为很多年都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了。 “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戚飞燕扭头便看到江尹支着脑袋坐在轮椅上,清隽的面容一脸憔悴。 “哥……嘶。” 她一起身,就感受到了肩膀上的痛,紧紧皱了下眉。 江尹坐起身子,“慢点,伤口还没好。” 临时搭起的帐篷空间狭小,只铺了一方薄毡,戚飞燕躺着睡了一夜,江尹在轮椅上坐着守了她一夜。 其实才睡了一小会儿,天就亮了。 昨夜的记忆翻涌而来,戚飞燕看着自己的伤想起发生了什么,脸上罩起寒霜。 “萧琅死了吗?”她没什么情绪地问。 她记得昨晚自己发狂不管不顾地冲他乱刺一通,却不知扎在了他哪里。 有没有一时冲动刺进他心口,让他一命呜呼。 如果真是那样,她也不后悔,甚至都想给自己鼓个掌。 可理智告诉她,如果萧琅死了,那么她的死期也就到了,谋害皇子是大罪。 她不怕连累戚家,却怕连累戚家军,也怕连累哥哥。 心里还有很多软肋,很多顾忌。 第27章 第27章 打的脸啪啪作响 萧琅对戚飞燕做的事,也彻底将江尹激怒。 江尹声音冷调无波“快了。” 对萧琅的恨意,他丝毫不比戚飞燕的浅。 他会让萧琅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戚飞燕这次不光是外伤,内伤得更重,刚醒来没一会儿就又吐了一大口血,气虚至极。 江尹摸着她的脉搏,感受到她紊乱的气息,满脸忧色,沉声道“不能住在军营了,得回府静养。” 这次戚飞燕没有逞强,好不容易活一回,她比谁都惜命,知道身体大于一切。 昨夜损耗太重,必须得把伤养好,才能保证在三个月后的校场演练中获胜。 将士们一腔热血辛苦训练,她这个领军的不能先倒下。 戚飞燕擦了擦嘴角的血,脸色苍白道“萧琅给我下的药是薛神医给的,得找他拿解药。” 江尹额角的青筋绷了绷。 事不宜迟,他立马命黑甲卫将帐篷拆了,抱着戚飞燕离开。 原本要回家,戚飞燕却拉了拉江尹的衣袖,“哥哥,先回军营。” “都什么样子了,还回去?” 江尹心里着急,眉拧得紧,又不愿和妹妹发脾气,火全压在心头。 戚飞燕坚持,“还有些事情要交代。” 江尹拗不过她,陪她又回了一趟军营。 萧琅已经离开了军营,只是昨夜发生的事情很快在军营之中传开了,戚飞燕麾下的人昨夜都被萧琅给看管起来,便是听到动静想出去救戚飞燕也不能够,他们担忧五小姐的情况,也是一夜未眠,心焦得很,并在心里将三皇子骂了八百回! 骄奢淫逸,真不愧是皇子,可这样的畜生如何配率领戚家军? “五小姐回来了!” 众人见江尹带着戚飞燕回来,大喜过望,纷纷迎了上去。 就连萧琅队伍里的人都不禁伸长了脖子,忍不住关心。 到军营门口戚飞燕就让江尹将她放下来,没再让哥哥抱。 她已经不是小孩了,尤其在军中得树立威望。 只是这次回来,戚飞燕是特意回来‘卖惨’的。 凌武搬了把椅子让她坐下,将士们都蹲在她面前,看着脸色苍白虚弱不已的五小姐,深知她蒙受的委屈,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即使戚飞燕不说,他们也都知道萧琅对她做了什么,大家敢怒不敢言,但都气愤不已。 尤其是女将们,一个个都代入自身,气得纷纷抹眼泪。 萧琅不知道他这一招铤而走险,非大丈夫的作为,已经失了军心。 或许他就算知道也并不在乎,毕竟是皇子嘛。 “别哭,我这不是还活着呢嘛。” 戚飞燕摸摸身旁女兵的脸蛋,虚虚地靠在椅子上,目光扫过戚家军,看着众人看着她殷切的目光,就好像她是戚家军的希望。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当初爹爹和娘亲创立戚家军的心。 戚家军是大新的希望,也是天下太平的希望。 “我得离开军营几天,回家养伤,可你们的训练不能停下,我长话短说,你们仔细听着。” 戚飞燕声音不高,可众人听得认真仔细,江尹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也想起了师父顾倾城,她们母女身上果真流着一样的血。 天生,就是当将军的料。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戚飞燕对队伍里的将士也都进行了考察,当即提拔了几个兵士。 这些也都是她前世在军中的左膀右臂,熟悉得很。 有老将,有女兵,也有新兵,相当于是将整支队伍分成三支小分队,每支小分队都挑出了一个核心人物。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要继续带领兵士加强训练,不能懈怠。我回来后会考察每一支分队,你们每一个人,我都会考。” 戚飞燕的目光精准地扫过军中的每一个士兵,和他们的视线对上,她沉着开口 “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不敢说你们跟着我能够得到什么,但我能保证的是,我的麾下绝不会有不公正,绝不会出现怀才不遇。只要你有才能,踏实肯干,我不会吝啬让你飞黄腾达。” 一番话,点燃了众将士眼中的希望。 戚飞燕让副将点兵的时候发现多了几个生面孔。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女副将华云眼里不揉沙子,直接将他们戳了出来。 有人抬手举报,“五小姐,他们是从三皇子那偷偷跑回来的。” 几个人当即被推搡上前,众 人批判。 “你们不是都走了,要投靠三皇子吗,现在还回来干什么?” “就是,有本事待在那一辈子别回来啊,看五小姐人好你们就回来,要不要脸?” 十几号人也都理亏心虚,跪地跟戚飞燕请罪。 “五小姐,小的们是贪生怕死,他们骂的没错,我们是不要脸。” 几人纷纷自掌嘴巴,打得脸啪啪作响。 戚飞燕制止住他们,轻轻摇了摇头。 “戚家军没有贪生怕死之徒,你们是真的贪生怕死吗?” 锥心之问,让几个人眼眶飙红。 领头的老兵老泪纵横,跪在戚飞燕面前道“五小姐,我们也都是上过战场,跟随戚、顾两位将军打过仗的,如果是我们的性命,我们不怕死!可是,可是我们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没办法啊。” 几个人都低头抽泣起来,既羞愤又委屈。 戚飞燕听出来了,定是萧琅私下里以全家老小的性命威胁过他们,只是他们不敢反抗,也不敢说。 “来,起来。” 戚飞燕伸手将几人扶起,表示自己理解,并保证会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几人头埋的低低,戚飞燕知道他们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 毕竟三皇子的势力在那,谁惹得起? 她刚在三皇子那吃了亏,这话说的都没什么信服力。 戚飞燕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江尹在不远处发声,“黑甲卫听令。” “在!”震耳欲聋。 江尹清寒沉定的声音响起“凡是戚家军中人,若有人胆寒伤害军属,诛其满门,格杀勿论。一应罪责,我江尹承担。” “得令!” 众人纷纷抬头,只觉得心神激荡。 江尹的这些话是说给萧琅的近卫们听的,一个个都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谁敢惹黑甲卫? 而萧琅军营中的兵士当初追随萧琅有的是为了飞黄腾达,更多的则是怕得罪三皇子要牵连一家老小,可如今有刑部侍郎发话,即便真的有冤情,至少也不会求告无门。 于是江尹一句话说完,萧琅那边又走了不少人。 第28章 第28章 儿臣知错 回来的人,戚飞燕统统接纳。 并让亲卫女兵将这些人的名单记下,一一归置好,不会薄待任何人。 本着戚家军皆是一体的原则,让回来的兵士放心且宽心,萧琅那边的兵见状又有不少动摇的。 忙完这些,戚飞燕整个人几乎瘫倒。 刚跟着江尹上马车,又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晕厥过去。 “快,赶回去!”江尹声音压抑到嘶哑的程度。 江尹没将戚飞燕送回戚府,而是直接将她带回了侍郎府。 薛神医被带过来,江尹让他将解药拿出来,薛神医还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要不要给戚飞燕治,唯恐得罪三皇子。 江尹眸色冷戾,看得薛神医心底发寒。 “我的腿,我妹妹比我在乎。可比起我的腿,我更在乎她的命,她的身体。” 江尹冷冷,“这毒是你制的,就凭这点,我就能杀了你。你死了,你的女儿会彻底失去后援,你觉得萧琅会放过她吗?” 薛神医通体生寒,他早该知道江尹不好惹。 他对自己的妹子温柔,不代表对别人同样温柔。 薛神医乖乖拿出解药。 江尹扶着戚飞燕的脖颈让她服下,见她气息渐渐平稳,脸色也跟着好看些。 只是面对薛神医,还是一副温淡模样。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也不会让你违背承诺。只要我妹妹平安无恙,你女儿薛绾绾的命包在我身上。” 薛神医心神一震。 他女儿的乳名是她娘给起的,没几个人知道,江尹连这个都知道,足见他的神通广大。 薛神医顿时老实下来。 就算不为这个,比起三皇子萧琅,他也更愿意信江尹和戚飞燕。 江尹说话给人一种笃定、沉稳,很值得信赖的感觉,这种感觉薛神医在江尹和戚飞燕身上都有感觉到,总之比萧琅靠谱多了。 他行走江湖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都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但小人不值得信赖。 还是得抱紧这俩人的大腿,兴许他和女儿还有一线生机。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戚飞燕和萧琅在军营中打了起来,且打得两败俱伤的消息很快传遍盛京城。 蔺远臣听说此事,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戚飞燕谋害皇子,将三皇子打成了重伤。” 江尹给戚飞燕擦着脸,“你没有听说戚五小姐被三皇子下毒戕害,性命垂危,危在旦夕吗?” “这我也听说了。” 蔺远臣愣了下,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让人传的?” 江尹脸色讳莫如深,这还不够。 他修书一封,让凌武跑一趟相府,将那群活捉的山匪和想要刺杀山匪的那伙杀手都交到相府。 姜相是个老狐狸,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进宫!面圣!” 姜相爱女心切,别的事情他都能不急不慢不慌不忙,可一碰到女儿便是天大的事。 女儿受了丁点委屈他都要闹翻天。 新帝正为戚飞燕伤了三皇子的事感到生气。 只觉得她是不满他赐婚一事,所以将火气都撒在他儿子身上。 居然敢刺杀皇子,实在胆大包天! 正准备下旨问戚飞燕的罪,姜相就火急火燎地来了,身后还带着不少武将、言官。 武将们都是戚烽和顾倾城生前的把兄弟,不能看着宝贝侄女被欺负坐视不理。 一个个大老粗,连委婉都不会,当着新帝的面大骂三皇子不是个东西。 “在军营狎妓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对小燕子动粗,算什么男人?” “这还没成婚呢,就作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难怪我侄女不愿意嫁给他,肯定早就看出了他是什么玩意!” “堂堂一个皇子,竟敢对武将之女作这等事,叫人寒心呐。” 言官们也纷纷参三皇子。 新帝听着众人骂自己儿子,虽然不乐意听,但也觉得丢人,脸拉的三尺长。 将武将和言官打发走,新帝还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揉了揉眉心,对姜相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戚家军的归属问题。戚家军刚吃败仗,军心正是涣散之时,将戚家军收回羽林军是最佳时机,也不至于让戚家军没了归宿。” 姜相听出来了,三皇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戚飞燕和皇家的联姻,得成。 他提议道“既然戚五小 姐不喜欢三皇子,那便换个皇子,总之让她嫁进皇家就成。” 新帝重重哼了一声。 “你以为朕不想?朕将所有的儿子都摆在她面前让她挑选,戚飞燕看不上啊。” 新帝没好气道“那眼光比头顶还高!戚飞燕那臭脾气,和她娘一个样。” 姜相知道新帝和顾倾城不对付,顾倾城在的时候也没少和他叫板,有时候当着文武百官都不给皇上面子,气得皇上直跳脚,偏偏戚烽还惯着。 顾倾城在军中威望又高,新帝拿她没办法。 如今看戚飞燕一身反骨,自然想拔掉她的逆筋,不然将来又是一个顾倾城。 “戚将军和顾将军都战死疆场,如今戚家三房也只剩下戚飞燕了。”姜相悠悠感慨一句。 新帝眸光微微闪烁,抬眼看着这个老狐狸,“你想说什么?” 姜相道“老臣只是觉得,戚飞燕再怎么能耐,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如今又没了父母依靠,就算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花去,不足为虑。最重要的还是皇家威严,以及三皇子的威信。” “朕知道,你对三皇子不满。山匪的事,朕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姜相察觉新帝不悦,见好就收。 “圣上圣明,老臣告退。” 姜相一走,新帝就彻底沉了脸色,命内监撤掉屏风,萧琅满头冷汗地跪在地上,血从大腿上的伤口流到膝盖,膝下几乎汇成血泊,只是这份疼都比不上他心底的寒意。 他在这跪了两个多时辰,将武将和言官们以及姜相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他骇得脸色惨白,大气不敢出,等候新帝发落。 “你都听到了?全是参你的!” 新帝“啪”地将桌案上的奏折掀翻,劈头盖脸朝萧琅砸过去。 萧琅不敢躲避,顾不得身上的疼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嘶声请罪,“儿臣知错!” 新帝不理会他的认错,只冷冷道“戚飞燕那,你到底作何打算?” 萧琅手按在地上,掷地有声。 第29章 第29章 哪个男人没荒唐过 新帝沉哼一声,“人家不喜欢你,你这么上赶着,有意思吗?” “这不重要。” 萧琅跪起身子,手扶着大腿,疼得浑身发抖。 大腿上全是血窟窿,每一个血洞都是戚飞燕亲手给他扎的。 他声音颤抖道“戚飞燕是戚烽和顾倾城的女儿,而戚家军是戚、顾二位将军亲手建立的,戚家军士们爱屋及乌,只认江尹和戚飞燕。江尹已经残了双腿,无法再统领戚家军,只剩下戚飞燕是戚家军的希望。我若想统领戚家军,让戚家军臣服于我,势必要拿下戚飞燕。” 新帝看着他,“所以你铤而走险,不惜在军营强行和人家发生关系?” “你是皇子,还要不要脸!” 新帝重重拍了下案几,宫人叩首及地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 “父皇息怒,儿臣是……着急了。” 萧琅俯下身去,可他听得出来,父皇虽然吼声大,可这句话骂的并无多少怒气。 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同为男人,他知道父皇不会因为他的谋划而生气,只会因他耽溺儿女情长而生气,可他又岂是看重情爱之人? 他比谁都知道只要江山在手,天下美人应有尽有的道理。 “皇子扛着天下重任,便是背负骂名儿臣也想收复戚家军。戚飞燕若以大局为重,也当应了这门婚事,不该让父皇为难!” 新帝微微垂眸,也在为戚飞燕的不懂事感到头疼。 “父皇,儿臣有办法让戚五小姐接纳儿臣。” 萧琅顾不得痛,膝行着上前。 新帝瞟了眼地上的血痕,到底是自己儿子,被人伤成这样,说不心疼是假的。 “你都快被扎成马蜂窝了,还不死心?” 萧琅却是笑了下。 “父皇,打是疼骂是爱,打着打着就生出感情了。再说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儿臣心慕戚五小姐,非她不娶,请父皇成全!” 他重重叩头。 新帝听着这番话若有所思,虽是政治联姻,可若他们都心甘情愿那自然最好。 他也年轻过,小儿女之间的打情骂俏也是外人不能理解的。 此时新帝全然忘了萧琅那还有个没进门的侧室也是戚家的女儿,是戚飞燕的堂姐。 过了半刻,新帝缓了口气。 “年少荒唐朕能理解,哪个男人没荒唐过?可再荒唐也要有个度,皇家不养废物,别辜负朕对你的一番栽培。” 萧琅闻言,知道父皇这是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叩首应是。 心里清楚得很他的方法虽然激进了些,可对于戚家军,他和父皇都是志在必得! 只要能拿下戚飞燕,收服戚家军,便是天大的祸在父皇眼里都不算错。 功足可抵过。 想起戚飞燕那张清冷绝艳的容颜,萧琅狠狠咬了咬牙。 他早晚会让她臣服于他。 * 姜相从皇宫回府,就见江尹等候在家门口。 “下官前来,是想问问圣上对三皇子的处置。” “处置,什么处置?” 姜相抖了抖衣袖,略带嘲讽地笑了下,“重拿轻放,圣上对子女一贯如此。” 他进了茶亭,凌武也将江尹推上去。 江尹拧了拧眉,“相爷亲自出面也没用吗?” 姜相命人上了茶,对江尹道“我知道你心疼妹妹,我何尝不心疼自个儿闺女?但萧琅毕竟是皇子,在一众皇子里也算是出类拔萃,再加上小时候由于战乱失散,在外头吃了不少苦,还伤了一只眼睛,对这个儿子圣上也有愧。这事啊,只怕是要雷声大雨点小地揭过了。” 江尹眸子冷了又冷。 哪怕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可当真如此,江尹只觉通体生寒。 天道不公,律法何存? “我知道了。” 江尹垂眸,神色淡淡,“既如此,若白就告辞了。” 姜相都做好了他勃然大怒的准备,没想到江尹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不禁疑惑,可看着他铁青的脸,心陡然一惊。 “你想做什么?若白,可不要做傻事。” 江尹看向姜相,问道“相爷,如果姜小姐那日在郊外失了清白,您觉得她还会坦坦荡荡活于人世吗?” 姜相脸色一下子变了,声音骤然一冷,“放肆!” “并非若白放肆,而是那日如果不是家妹及时赶到,救了姜小姐,山匪早已得手。” 江尹沉着道 “姜小姐性情刚烈,若真失了清白,只怕……” 姜相面容一抖。 他的女儿他了解得很,如果真是那样,她必定不会苟活于世。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如果她没了,他只怕要发疯! “你是何意?” 姜相霍然起身,“若我家芷兰丢了清白,你就不要她了,是吗?” 江尹看着姜相,“相爷,女儿家的名节,她们看得比我们重。若白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家妹被三皇子欺负,外界传得沸沸扬扬,哪怕他并未得手,于家妹的清誉已经造成了损害,换做旁人可能早就挺不住了,家妹坚强,却不是恶人随意作恶的理由。” 话音落地之际,江尹的声音已经酷寒无比。 “相爷爱女心切,我同样爱妹心切。谁欺负我妹妹,我定不会让那人好过,不管他是魑魅魍魉,还是皇家子弟。” 说完,他便要离开。 刚转身,就对上姜芷兰清丽的身影。 “兰儿,你怎么出来了?” 面对女儿姜相一改肃容,满目温和,声音轻柔。 “你受了惊吓,不是让你好生在房中歇息吗?” 姜芷兰福身行了个女子礼,对姜相道“爹爹,女儿听闻您带着武将和言官进宫,也以为您能为女儿讨个公道呢。” “啊,这……” 姜相一时老脸蜡红,从亭子里下来,慌慌张张解释道“兰儿放心啊,爹爹定会为你讨个公道。三皇子敢欺负你,就算皇上护着他,爹爹也有法子让他得到教训,不会让你白受这份委屈的。” “可是爹爹,就算三皇子得到教训,女儿这份委屈也已经受了啊。” 姜芷兰说的姜相一滞。 她微微垂眸,“女儿昨夜一宿没睡,一闭上眼就看到那恶匪龇牙咧嘴地朝我扑来,像野兽一样,我怎么推都推不开他。尹公子说的没错,倘若昨日不是戚五小姐及时赶到,救了我,那么山匪必然得逞。女儿若失了清白,哪还有脸回来见爹爹,让相府蒙羞。” 姜相心疼得无以复加,“兰儿,你可不能有轻生的念头啊!” “爹,我不会死,可这世道不公,我活着都无法惩治恶人,我死了恶人就会为他的所作所为而忏悔吗?” 姜芷兰眼含泪光,“我,五小姐,我们都是一样的,因为是女子,所以似乎必须忍受这种不公,受人欺凌也得指望男人们为我们讨公道。我不想这样,我想五小姐也不甘于此。我不会放过害我之人,这个公道就算爹爹不帮我讨,我也会自己讨回来!” 说完,她朝江尹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