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爪同学想要攻略我》 1、后桌 【达成隐藏结局——永远不会凋零的爱之花】 “苹果派君，请一直、一直这样注视着我吧。” 在熟悉的死亡cg到来之前，孤爪“啪”地一声摁灭游戏机。 果不其然，又是be。这是第多少次了？ 黑发少年颓然向后，倒在柔软枕头上。随着挠头动作，几缕发丝掉落，在纯白棉被上尤为显眼，似乎暗示着主人糟糕的心情。 第四十六次，这是他第四十六次打出be结局。明明避开了所有黑化选项，为什么还是不行？ 孤爪不是多有耐心的人，如果继续下去也只是重复失败的结果，他一定会选择最优选项，立刻放弃。 但是......点开游戏论坛，看着满屏幕的灰色结局，眼底涌起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胜负欲。 果然，还是不甘心“输”啊。 “研磨——”闹钟和黑尾的大嗓门一同响起，两个小时前才睡下的人神情恍惚，连抬手捂住耳朵的力气都没有。 小黑...好吵...... 赖床不作应答的后果便是，刺眼的眼光在一瞬间泼下。黑尾掀开遮光窗帘，看见被窝里一拱一拱的小山，笑得有些渗人：“ken、ma，你昨晚、不，今天早上，几点睡的？” 被窝山小幅度地抖了抖，几束乱发露出，宛如蜗牛小心伸出的触角。孤爪有气无力地回答：“三点......” 哦豁，新纪录。黑尾挑眉，没被额发遮挡的那边眼角一抽一抽。棉被的隔音效果很好，但孤爪研磨还是听到了逐渐靠近的沉重脚步声。他挣扎着攥紧了被角，却还是被高大的竹马提溜起来。 蜗牛失去外壳，变得奄奄一息。 然而黑尾没有就此放过他，声音从遥远地狱传来，宛如恶魔低语：“游戏机，没收。” 孤爪，卒。 “说过多少次了，不许通宵玩游戏，你才坚持了一星期！”回忆起国中时的“赫赫战绩”，黑尾没忍住，狠狠揉了一把孤爪的头发，语气恨铁不成钢，“今天早训起晚了，练习的时候不许偷懒！” “小黑......好像妈妈。”孤爪，气若游丝，但不忘吐槽。 黑尾目光幽幽，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二年级在更高一层，你没糊涂到忘记自己的座位吧？” “没有......”依旧是十分虚弱的回答，听起来非常没有说服力。黑尾叹一口气，刚想抬腿把这滩猫拎走，余光瞥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喊道：“风间桑？” 栗色马尾的女孩转过头，手上还抱着一叠作业本，像是才从办公室出来。她的目光先是在软塌塌的黑发上停留了一会，再转到招呼她的学长身上：“黑尾学长。” 见真的是她，黑尾松了手，推了推浑身散发着怨念像是才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鬼怪”：“这家伙今天状态不太好，放任不管的话说不定会被人当做尸体。我记得你们是前后桌，可不可以麻烦你把他带回去？” 女孩抿了抿唇，依稀透露出“拒绝”的意味。黑尾补充：“请你吃炒面面包？” 风间千穗：“......乐意至极。” 那可是最火爆的炒面面包！开学一周她从来没有抢到过！ 身处肮脏金钱交易中心的人举手：“我也要。” “驳回！” 一年级三组在走廊中间，距离楼梯口不远。只是回班顺便带个路就能赚一块炒面面包，风间千穗何乐不为？ 况且......她偷偷看了眼落后半步、始终低垂着的黑色脑袋，指腹无意识地贴紧作业本。 既然新一周的开端就让她遇见前桌君，或许“成为朋友”并不是没有可能！ ———— 风间千穗，小岛人士，国中时跟随父母来到东京。 东京的一切都和家乡不一样，没有饱满起伏的稻田、没有湛蓝无暇的天穹、没有踩着凉鞋可以淌过的小溪，也没有彼此熟稔的朋友。 她还记得自己离开时，越来越远的码头上，一直朝她挥手的高木。 雀青色的夕阳余晖下，故乡的景象随着流水逝去，高木的眼睛一直追随着远去轮船。 眼眶中泛起酸涩的水光，年幼的她第一次尝到“别离”的滋味。 她很不适应东京，周围的一切就像是包裹了透明塑料袋，她看到的、听到的，全都是模糊的。以至于国中三年，除了拥有血缘关系的表哥和表妹，她没有一个“朋友”。 【千穗，我很担心你】 高木不止一次发来短信表示关心，在漫长的通话过后，甚至提出要来东京找她。 这怎么行呢？从小豆岛到东京，要坐船、坐火车，再辗转复杂的电车。 风间千穗很珍惜儿时玩伴，不愿意她承受舟车劳顿，也不想让她继续担心。于是，初三时她毅然决然选择报考音驹。 离家稍远，但电车直达。新的环境里，她总能交到新朋友吧？ 同为“交朋友苦手”的表哥听完她的计划后，双手双脚赞成并表示自己也要加入。并！且！在开学第一天就和非常可爱的同桌说上话了！ 看着手机屏幕里娇小可爱的女孩，风间千穗流下了羡慕嫉妒恨的泪水。 kuso！她也好想和可爱女同学贴贴啊......可惜的是，音驹是单人单座，而她因为身高和视力，被分到了最后一位，还是靠墙只有一边有邻座的那种。 后排靠窗，王的故乡！ 风间千穗苦中作乐。 右手边的男同学姓藤田，身材高大肌肉盘虬，似乎是篮球部的，一下课就没了踪影。千穗偷偷用自己的胳膊和人家比过，嗯，感觉藤田同学一个能打十个她。 放弃了邻座，那么根据就近原则，她只剩下唯一的一个选择。 鼓起勇气拿出精心包装的手作曲奇，她戳了戳前桌。前桌君没反应，她颤了颤，没敢继续打扰，缩回自己的位置。 出师不利吗...... 呜，再也不外向了。 没想到过了几秒，像是开机成功，黑发男生转过身，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 风间千穗闭眼：“那个......你好、初来乍到请多关照！我叫风间千穗！” 手臂止不住地颤抖，连带着曲奇也左右摇晃，像跳跳糖。 这就是孤爪对后桌的第一印象。 他眨了眨眼，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我介绍，声音温吞，吐字却很利落： “kozumekenma。” 很特别的名字呢......风间千穗想，忽然感到掌心一空，曲奇被人拿走了。 她僵硬着抬起头，看到前桌从书包里掏出......呃游戏机？卡带、光盘和——游戏机。 “放在哪里了？果然...好麻烦......”前桌君蹙起好看的眉，嘴里嘟嘟囔囔。风间千穗后知后觉他可能在找回礼，连忙解释：“不用不用！我只是——” “苹果味的。”终于，前桌君找到了被自己塞到角落的水果糖，挑了红色的一颗放在她桌上。然后不等风间千穗道谢，就像能量耗尽的光之巨人一样倒下。 凭借着优越的耳力，千穗听见他小小声的自言自语：“......最后一颗了...但是小黑说要分享...” 居然是最后一颗糖了吗......前桌君！我们一定能成为朋友的！！ 千穗颤巍巍拿出一块手帕，郑重其事地包起那颗糖，并拍照发送给朋友。 【！！请看！！！】 【发送图片】 【猫猫落泪.jpg】 【这是魔法吧！一定是友谊的魔法！要当成传家宝！！】 高木：【猫猫摸头.jpg】 【很棒的开端！要加油啊千穗！】 来堂（表哥）：【虽然比我要差一点，但不愧是我的妹妹！】 【大拇指/大拇指】 分享完毕，怀着激动的心情，千穗再接再厉，一鼓作气掏出许多手工曲奇。路过的一位女同学看见了，主动和她打招呼： “哎？是风间同学自己做的吗？斯国一！” “唔唔唔（好好吃）！千穗！你介意我这么叫你吗？” “是我自己做的！不、不介意，请随意称呼......” 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膛，曲奇的香甜弥漫开来。原来、原来这就是交朋友的感觉吗？ 好棒！！ ———— 一张桌子之隔，孤爪低头摁着游戏机，即使没带耳机也丝毫不被外界打扰。 【gameover】 【达成结局——高塔之外的守望】 “为什么......想要离开呢？” 嗯？这是什么意思......他怔怔看着灰白的屏幕，意识到这是个badending。 哪里出错了？明明刚才还是百分百好感度。他无意识地敲了敲psp的背面，一番思考后掏出藏在桌肚里的手机，点开游戏论坛。 这是一款昨天才发售的galgame，名为《★无法忘却の昨日、当今与未来之花★》。因为是老牌社团打造，即使前期宣发不足，热度依然居高不下。 果然，论坛里一水的问号，几乎都在控诉这个莫名其妙的be结局。面对玩家们的疑惑，staff冒泡回答：为了保证游戏的可玩度，目前不方便透露更多信息。但请相信，风间千穗线拥有he结局。 不愧是老牌社团，设计很有挑战性。 gameover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下校铃响起，孤爪研磨抬头，果不其然在窗外看见了黑尾。 “都说了不会逃掉。”他慢吞吞收拾好书包，才出门就被揪住衣领。 “领带都露出来了，开学第一天给我好好注意仪表啊。”这样说着，黑尾不禁担心起竹马的交友情况，“不然又会和国中一样传出贞子的谣言......谁会和贞子做朋友啊喂！” “小黑你不就是。”孤爪歪头，顺着他的话认真思考了一下，“贞子的朋友...小黑你是伽椰子吗？或者说，铁子？” 黑尾：“......给我向伽椰子道歉！” “不对，不要这么轻易的接受自己被认成贞子这件事啊！好歹辩解一下吧！” 面对莫名发怒的黑尾妈妈酱，孤爪通常选择装聋作哑。只是今天，在他习惯性摸向游戏机的时候，手指率先碰到了一包曲奇。 “啊。”毫无意义的一个音节，黑尾却听出一丝丝不同。 他看向拉开一半的书包，眼尖地发现，游戏机旁边有一包曲奇。 顶着他好奇的目光，孤爪十分简洁地解释：“后桌送的见面礼。” 黑尾磨牙：“你这家伙，不会连人家的名字都没记住吧？” “记住了的。”居然被质疑记忆力，孤爪有一点不爽，两颊微鼓，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河豚。 黑尾继续诱导他：“那你倒是说说，后桌叫什么？” 他在窗外看得清清楚楚，后桌是一个女孩子。而孤爪在现实生活中，根本没有什么女性朋友。 “叫......风间...千穗。” 河豚漏气。 黑尾不解：“挺好听的名字，你这是什么表情？等等、路上不许玩游戏！” 无视他的大喊大叫，孤爪飞快点开游戏存档。 【结局——高塔之外的守望】 【风间千穗】 2、糖 是巧合吗？毕竟日本有一亿人，同名同姓很正常。 千穗，chiho，通常用作女孩名，孤爪曾不止一次在女性角色身上看到这个名字。偶尔，队友也会叫“xx千穗”。 至于风间，虽然少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所以果然，后桌和游戏角色同名这件事，只是巧合。 话虽如此，次日上学，他还是忍不住多留意了后桌的女生。 “哎——千穗的头发居然是染的吗？好自然啊，能把理发店推给我吗？” “可、可以！不过离这里有点远，在......刚好这周末我要去补染，绘理要一起吗？” “话说，千穗原本的发色不是黑色吧？一点也看不出染发的痕迹欸。” “这个、这个......”千穗捞起发尾，眼神在绘理谈起“黑发”时飘向前桌。前桌的孤爪君一到学校就迅速趴下，一副疲倦的模样，千穗想和他打招呼，又害怕打扰他补觉。 她们在这里聊天，会不会吵到他呀？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不由地放轻声音：“......原本是白色的。” 她其实有些担心新朋友会因此疏远自己。因为国中同学曾经用发色取笑她，私底下给她取过“雪女”之类的外号。 可是、她不想欺骗朋友...... “咚！” 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千穗猛地站起，紧张询问：“你没事吧！孤爪同学！” “好痛......”孤爪痛呼一声，手才摸到额头又迅速撇开。只见少年原本光洁的皮肤上，极不和谐地红肿了一块。 绘理安慰她：“没关系的。孤爪君可是排球部的，这点小磕小碰家常便饭啦。” “欸？是、是吗......”似乎真如绘理所说，除了一开始那句“好痛”，孤爪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默默回到座位复原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上课了，聊天小分队散开，只有千穗留在原地，依旧关注着孤爪研磨的情况。 虽然认识了绘理她们，但前桌君是第一个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不能坐视不管！ 趁数学老师不注意，千穗飞快做出行动。孤爪研磨原本在发呆，眼前猝不及防落下一个纸团。 ？ 稍稍侧目，后桌猛地点头，示意他打开。 刚刚得知她原本发色与游戏主角一致的孤爪：...... 冷静、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这一切只是巧合...... 却在打开纸团的刹那，遭遇暴击。 千穗有一个习惯，很紧张的时候，她会不自觉闭上眼。第一次在课上扔小纸条，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大胆的尝试。在心中默数十个数后，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前桌君应该看到了吧？她特意买的苹果味，应该、应该不会踩雷吧？ 可惜音驹的校服把视线挡得严严实实，除了那一头柔顺的黑发，千穗什么也看不到。 虽然有点遗憾，但这毕竟在上课，数学老师的视线扫过来，她忙不迭端正坐姿。 总之、下课再问前桌君好了！ 遗憾的是，因为下节体育课，大家都赶着去换运动服。一直到放学，千穗都没找到合适的时间询问。 “心情不好吗？千穗。”一起值日的加藤同学是个非常细心的人，马上发现她的心不在焉。千穗摇摇头，将黑板擦拿出宝刀的气势：“放心交给我吧！没问题的！” “是吗？那太好啦。”加藤真纪说，“得知我和千穗一起值日时，我偷偷高兴了很久呢。” 千穗受宠若惊：“哎哎哎！真、真的吗？” 过去三年的值日，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做的。但是现在，加藤同学和她说，很高兴和她一起值日。就好像一直被排斥在外的雏鸟，重新回归了雁群的怀抱。 加藤真纪笑得温柔：“当然是真的！而且，千穗很擅长烘焙吧？有考虑过加入烘焙部吗？” “有的有的！准备值日结束后去递交入部申请书......”她的声音渐渐变小，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惶恐，“可是、之前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社团......国中时我是归家部的，所以这是我第一次......” “那太好了！正好我也要去烘焙部，一起吧？”加藤真纪牵起她的手，樱粉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星子的光辉，姣好面容上洋溢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 天使......绝对是天使吧！ 千穗狠狠点头，之前因为没能和前桌君说话产生的阴霾烟消云散。加藤真纪松了口气，与她分工：“那么我打扫右边三组，你打扫左边三组，可以吗？” “ok！” 这份好心情持续了许久，一直到两人打扫完毕，千穗回座位整理书包。 入部申请书被她郑重地摆在桌面，散发着新鲜出炉的油墨的味道。加藤真纪看着她一脸严肃地阅读完毕，仿佛手上拿的不是高中入部申请书，而是遗体捐赠同意书。 确认无误，感觉良好。千穗同手同脚地背起书包，在迈步时突然感到脚下有异物。她挪开脚，疑惑地低头，发现—— 那是她早上包在纸团里，送给前桌君的水果糖。 ———— “ken——ma，你在做什么？” 黄昏日斜，排球部的报道活动已经结束。黑尾去自动贩卖机那里买了两瓶电解质水回来，就见孤爪还维持着自己离开时的动作，在书包中翻找着什么。 “不见了。”黑发垂下，盖住一半面颊，却仍然能察觉到他的不悦。 黑尾把水放下和他一起找，边问：“什么不见了？psp、钥匙、还是作业？” 其实孤爪并不常丢东西，虽然看起来懒散，但他意外地拥有轻微强迫症，任何东西都能规整到一起，游戏最甚。 “都不是。”在否定黑尾的提问后，孤爪顿了两秒才轻声回答，“糖。” “糖？”疑惑加深，黑尾站起身，“只是糖丢了的话，再买不就行了？” 孤爪摇头，手指一直戳着手机屏幕，声音闷闷的：“别人送我的。” 奇奇怪怪的画面......黑尾眯起眼，“这不是你最近一直在玩的游戏嘛......不过话说回来，谁送你的糖？” 孤爪拒绝回答，低头整理揉皱的裤边。江户川·铁朗限时上线：“风间同学？” 毕竟昨天就送了味道很好的曲奇，今天又送糖。黑尾凑过去，点了点手机屏幕：“后桌很在意同学情嘛，结果你把人家的心意弄丢了，听起来好渣哦。” 孤爪反驳：“不是故意弄丢的......明明放在包里，结果想起来的时候，就不见了。” 实在是看到糖的一瞬间，太震惊了。 【风间千穗】线有一个不起眼但很关键的剧情点——送糖。 当你选择“接受”，那么好感+5，继续过着平淡的校园日常。 如果选择“不接受”，那么—— 喜提“gameover”。 虽然今早才十分富有冒险精神地在游戏里收获了be，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也会在现实生活中做出如此失礼的事。他姑且算是个唯物主义者，游戏和现实互通什么的，太夸张了吧。 况且，现实中的风间千穗，只是一个渴望交朋友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正常jk。 所以——“小黑，我去一趟教室。” ———— 放学两小时之后的校园，空荡的有些萧瑟。无论是值日生还是参加部活的同学，几乎都结束了自己的工作，三三两两向外走去。 逆行的孤爪格外醒目。 他抓着书包背带，唇抿成一条直线。因为如果没记错的话，风间千穗在他前一天值日。他知道明天就轮到自己了，那么—— “千穗！” 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孤爪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他发现声音来自楼上，于是迅速避入阴影里。 ......他这是在干什么？模仿忍者吗？ 少女们轻快的脚步一阵阵传来，空气中似乎充斥着打发奶油的丝缕香甜。坐在风间千穗前面的孤爪时常闻到这种味道，她整个人都散发着甜点的松软气息，仿佛下一秒就会作为烘焙节目主持人出道。 “我就说你没问题的吧！大家都夸你做的毛豆奶油大福好吃。”“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个，没想到、效果还不错......你喜欢吃的话，我今晚回去做一些，明天带过来。”“十分感谢！风间大厨~” 俏皮的对话停了一阵，暗处的孤爪缓缓挪动身体。莫名的，他向犹自残留着大福味道的走廊投去一瞥，骤不及防，与一双清澈的眼眸撞个正着。 风间千穗...还站在那里。 他像是被石化魔法击中的勇者，一动不动。 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加藤真纪作势要抬头：“怎么......”“不，没什么，只是一只猫跑过去了。”千穗平静回答，牵着加藤真纪往下走，“说起来，猫咪在音驹随处可见呢，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这个啊，因为......” 加藤真纪顺着她抛出的话题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注意身边人突然沉寂下去。 千穗垂首，摩挲着干净的指尖，仿佛能回忆起那颗糖的触感。 因为不喜欢......所以丢掉了吗？ ———— 一年级三组的教室门虚掩着，轻轻推开，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不难看出今天的值日生很用心，连黑板最高的角落都擦的干干净净。 唯独有一个地方还残留了字迹—— 值日生：加藤真纪风间千穗。 如果糖落在教室，绝对、绝对被看见了吧。 心情down至极点，血槽被boss一个大招清空。孤爪脚步沉重地回到座位，琥珀色的眼瞳在一瞬间紧缩。 原本空空如也的桌面上，摆了一盒毛豆奶油大福。 盒子下压着一张纸条，她用工整字迹写道： 【今天早上，没事吧？】 今天早上，是指他听到她是白毛后撞到额头吗？这么小的事居然一直记到现在...... 下移目光，那颗糖静静躺在桌肚里，似乎被她看见了，又似乎没有。 是好感+5，还是gameover？ 3、数学课 现实终究与游戏不同。风间千穗既没有因为一颗糖就黑化毁灭世界，也没有明晃晃的好感+5。 这再一次证明，他的后桌只是一个恰巧与角色同名的普通人。 虽然连发色都一致，确实很震惊。 因为昨晚也在熬夜琢磨关卡，第一节课又是最枯燥乏味的数学课，孤爪不可避免地犯了所有中学生都会犯的错——上课打瞌睡。 得益于刻意留长的头发，只要他稍稍低头，视野自然而然就会缩小。根据“光路是可逆的原理”（误），如果他看不见平田老师，那么相应的，平田老师也看不见他。 竖起课本，再把身体挪向墙角，一切准备就绪。孤爪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双目无神但坚定地看向讲台。伪装的最后一步，障眼法。 黑板上的题目不难，几乎扫一眼就能得出答案。感到无聊后，他不可避免地开始游离。 前桌的青木同学驼背有些严重，很容易显出他的身影。如果瞌睡的时候低头太过，平田老师一眼就能发现。要是后桌坐自己前面就好了......即使闲聊的时候，她也坐姿端正，像一株新栽下的樱花树，一定能挡住平田老师的视线。 或许是心中想法过于离谱，一直认真上课的后桌忽然出声喊他：“孤爪同学。” 孤爪浑身一僵，手臂前倾碰到课本，“哗啦”一声倒下。 平田老师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皱眉敲了敲黑板：“孤爪、风间，认真听课。” 孤爪坐直身体垂下目光，很轻的“嗯”了一声。后桌慌慌张张地起身道歉，解释：“十分抱歉打扰到您上课！是我忘、忘记带书了，想要麻烦孤爪同学......和他没有关系。” 最后半句几乎是气音，除了孤爪根本没人听到。平田老师对这两个名列前茅的学生印象还不错，叮嘱她下次不要忘记带书后转身继续讲课。千穗松了口气，可看着摊开的空白草稿本，又开始烦恼。 下节也是数学课，要怎么办呢......隔壁班并没有认识的同学，借不到书，要和加藤或者绘理她们共一本吗？可是她们离得有些远，现在搬凳子过去的话会再次打扰平田老师上课吧？ 果然还是要麻烦前桌吗？但那颗糖...... “不过来吗。”孤爪微微偏过头，问。 千穗抬头，发现他已经清空了右半边的桌子，整个人也往里缩了一些，看起来马上就要和墙壁融为一体了。 她觉得这样的前桌，很像壁炉里长出的猫。 呼吸一窒，千穗拎着板凳，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她坐下时孤爪又往里缩了缩，不大的座位里，两个人之间隔了一条银河。 千穗默默记笔记，假装没有发现他的回避，只是无论再怎么强装镇定，心底还是泛起了浅浅的酸涩。 好像，不知不觉中被讨厌了。 孤爪不是没有发现后桌，啊不，同桌的异样。虽然总给人一种游离以外的错觉，但他对别人的情绪姑且还算敏感。思考了一秒，他伸出两根手指，把课本往右边推了推。 狭窄的座位塞进两个人，左边是墙，右边是风间千穗，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困意入侵大脑，孤爪倚着墙，小半张脸都埋进黑发里。 察觉到身边绵长的呼吸声，千穗悄悄转头，意料外的没和那双琥珀色的猫瞳对视。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不难发现前桌君有着不同于普通男子高中生的安静。此刻的他，阖上了唯一表露情绪的剔透眼睛，像是关上窗子的乡下宅院，透露出一股夏夜的清新静谧。 居然睡着了。 她下意识暂停手上动作，呼吸也放轻。片刻后，实在不得不记录公式，她才小心翼翼的下笔。 所幸数学课的大家都很安静，一时之间，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千穗一边记笔记，一边忍不住分出目光观察身边的人。 他眼下总有淡淡的乌青，似乎开学以来就没睡过好觉。可现在，或许是课堂的特殊加成，又或许是因为这天然的白噪音，他睡的很安稳，眉眼间静静流淌着日光。 因长时间滞留一处，笔端洇出一团墨迹。千穗收回目光，循着黑板上的思路继续解题。突然，耳边传来轻微的敲击声，“砰砰砰”。她抬头，就见一只漂亮的小三花坐在窗台上，睁着大眼睛与她对视。 一只爪子不安分地放在玻璃上，这个距离，甚至能看到被毛茸茸包裹着的粉色肉垫。千穗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会，目光化作逗猫棒，一人一猫隔空交流，玩得不亦乐乎。 小三花甩了甩尾巴，似乎不满于隔空交流，挠了两爪子玻璃想要进来。千穗连忙摆手，比了个“嘘”的手势。孤爪同学还睡着呢。 奇妙的是，小三花好像明白她的意思，没有继续挠玻璃。它低头瞅了瞅底下一动不动的两脚兽，“喵呜”一声，甩尾走掉了。 成功守卫了前桌，啊不，同桌的睡眠质量，千穗信心大增，一鼓作气投入到知识的海洋里，自然错过了身边人睁眼的瞬间。 毕竟是在课堂上，再怎么样也没办法完全入睡。 孤爪看向窗外。 被值日生擦干净的窗户上，此时添了两枚猫爪印。 他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垂睫陷入沉思。 ———— 课间，加藤真纪过来找她。千穗指了指闭目养神的同桌，示意换个地方说话。 “千穗，你要不要和我共数学书？”加藤真纪看出她的不自在，结合对孤爪的了解，主动提出。千穗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已经睡醒的孤爪，低声应下：“好。” 她回到位置上，孤爪看着她收拾纸笔，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却没有出声询问。临走前，千穗小声向他道谢，孤爪点点头，趴在桌子上也回了她一句：“谢谢。” 千穗不解，他为什么要道谢？单纯的出于礼貌吗？孤爪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目光在她背影上徘徊一会，复又投入到游戏大业中。 昨晚他整理了论坛里所有be选项，今天誓要把【风间千穗】线打通。 再次来到“送糖”剧情，“接受”还是“拒绝”？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接受”，好感度上升一小格，已经到了50%，下一步就是相约一起回家。孤爪不免想到昨天听到的对话，已知后桌加入了烘焙部，是不轻松也不忙碌的社团，大概会在一小时内结束部活，而排球部两小时起步。由此得出，他们很大概率不会在放学后碰上。 啊，不知不觉又把游戏代入现实了......漫不经心地点着按键，因为昨晚复盘过很多遍，前期这些基础剧情他已经倒背如流，完全不担心出错。 不甚清晰的屏幕里，【风间千穗】的立绘反复出现。虽然第一印象不太好，但孤爪不得不承认，这张充满青春气息的脸确实可爱，是那种放在一百个galgame女主里一眼出挑的可爱。所以，当天使脸蛋露出血腥残忍的表情时，玩家们的反应才会那么剧烈吧。 思维继续发散。小黑说，既然接受了人家的善意就要好好反馈，毕竟毛豆奶油大福闻着就很好吃。 真是的...这种事就算他不说，自己也知道。问题是，怎么开口？ 他再一次把目光投向窗外，与前来寻找逗猫棒的小三花不期而遇。 小三花冲他咧了咧牙，仿佛在问：你是谁？本喵忠诚的仆人呢？ “私密马赛。”孤爪面无表情地道歉，“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 小三花：？？？ ———— “一塔打给马素——” 天台一角，相约在此午饭的女孩们虔诚合掌。再度睁眼时，都被千穗的便当吸引目光。 “哇——”绘理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语气染上几分神圣，“这真的是，吾等凡人能够品尝的吗？” 只见木质便当内，主食配菜蔬果甜点一应俱全。真纪对比了两人便当的大小，无法理解她是怎么做到的。对此，千穗诚实回答：“因为每一种都无法割舍，所以想尽办法啦。”“吃货，恐怖如斯！” 千穗主动分享：“要吃吗？我特意做了很多哦。” 绘理完全无法拒绝炸猪排，而加藤真纪偏爱玉子烧，一连夹了两个。千穗询问：“我能拍一张照吗？会把你们也拍进去。” “当然可以！请让我与这份米其林大餐合影留念！”绘理夸张道，脸颊一鼓一鼓，仿佛一只囤粮的松鼠。真纪点点头，在吃完玉子烧后由衷感慨：“我已经能预想到接下来暴涨的体重了，真是甜蜜的负担。” 千穗一边和朋友分享日常，一边用干净的筷子给俩人夹菜，乐得看她们胃口大开：“喜欢就多吃点！” 【发送图片】 【今天的便当！绘理和真纪说好吃！】 【猫猫旋转追尾巴.jpg】 高木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可能没看手机，倒是表哥来堂发来了照片； 【图片】 【同桌的便当，十分美味】 【大拇指/大拇指】 千穗：......可恶！为什么有可爱女孩子喂他吃丸子啊！你这家伙长得浓眉大眼的离那么卡哇伊的jk远一点啊再靠近我要报警了！ 千穗：【猫猫咬尾巴.jpg】 【你没有自己的手吗还要别人喂你吃？】 “千穗不要一直玩手机啦！我妈妈做的炸天妇罗很好吃的哦，啊——”“好的！唔唔唔（被烫到说不出来话）。”细细品味着嘴里炸开的滋味，千穗眼睛发亮，竖起大拇指，“好次！” 她收回前言，被别人喂饭的滋味超——好——的！ 4、别扭 正午的天台，烈日灼眼，三人收拾了便当回班上，时不时闲聊两句。真纪和绘理都是音驹国中部直升上来的，对校园很熟悉，一人一句为千穗解惑。 “我们学校的话，最出名的除了猫咪，大概就是排球部了吧。” “哎？”千穗好奇，“是孤爪同学加入的那个排球部吗？” “是哦，没想到吧。”绘理伸手在眼前扇了扇，仿佛这样能够减弱热意。千穗发现了，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一只小风扇：“不介意的话用这个吧。” 绘理大喜，眯眼享受着风扇吹来的凉风。真纪则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千穗擦去颊边的细汗。三人在树荫下站了一会，绘理嚷嚷着“活过来了”把风扇递给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孤爪君虽然看起来宅宅的不起眼，其实是个运动少年呢。” 千穗觉得她有必要替前桌解释一下：“也没有那么不起眼吧？入学考是前二十名呢。” “嗨嗨——不过还是很不可思议吧？瘦瘦小小的一只，居然会打排球。大众眼光里，肯定是黑尾学长那样的人更符合运动少年的描述吧？” “黑尾学长？”千穗茫然，茫然中又有一丝纠结。 真纪提示：“就是昨天部长提到的那个，试吃员。” 啊，千穗想起来了。烘焙部每天都在产出各种食物，部员分不完的情况下，会送给运动社团的诸位补充能量。其中就有提到，排球部的份额通常交给黑尾。 原来以后她做的东西，有可能被这么多人品尝到吗？千穗心里燃起小小的火苗，暗想自己一定要加油做出健康又美味的食物！ ———— 她没想到，这个机会这么快就来到。 看着手上被副部长“委以重任”的鲷鱼烧，千穗双臂僵硬，磕磕绊绊道：“真的没问题吗？由我送过去......”虽然她认得去体育馆的路，但万一忽然记忆错乱迷路了怎么办？况且排球部里她一个人都、好吧虽然认识孤爪同学，但那还不如不认识...... 副部长摆摆手，不以为意：“我已经提前和黑尾打过招呼了，那家伙肯定一直盼着呢，快去吧。” 千穗下意识想要寻找真纪的身影，却只得到一个歉意的笑：“抱歉啊千穗，我要在这里看着烤箱。” 同组的小鸟游见她踌躇不定，解下围裙：“千穗酱毕竟是新生，我陪你去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千穗看出她手上还有收尾工作，不愿意打扰。小鸟游朝她笑笑：“放心吧千穗，黑尾一向待人热忱。” 待人、热忱吗...... 笼罩在巨大的阴影里，千穗忍不住后退半步，险些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绊倒。 眼前这位、发型奇怪神色不明的人，怎么看都和“待人热忱”不沾边啊！千穗开始回想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她是不是不小心闯进了什么不良组织...... “你就是荒木派来的人？东西呢？”声音从高处传来，说着一些危险的话。她闭着眼猛地摇头，试图解释自己只是误入的普通人：“不、不是的！” 声音一顿，阴影靠得更近了，几乎能感受到异于常人的体温......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她要被灭口了？不要啊她还没有留下遗言啊！ 就在千穗以为自己即将小命不保时，极具压迫感的身躯在面前站定。她不动，他也不动。两人僵持片刻，千穗理智回笼，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副部长好像就是他口中的荒木，鼓足勇气问：“请问、是黑尾学长吗？” “bingo，答对了哦。”黑尾打了个响指，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扫了她一眼，“果然是新人啊，之前没见过，难怪不认识我。” “对、对不起！”千穗连忙鞠躬道歉，脸上翻涌着热意，仿佛刚出蒸笼的虾饺。 黑尾摆摆手，拿过她手里的食盒深深嗅了一口，问：“今天吃鲷鱼烧？还是红豆馅的。” “是的。”没想到他在这方面也是个行家，千穗打开话匣，“还有抹茶、酸奶两种夹心，请按需取用。” 居然一直用敬语。黑尾挑了挑眉，指着体育馆门口鬼鬼祟祟的几个脑袋：“真是太感谢了，刚好大家训练完都饿了，要去看看吗？” “感谢您的邀请！但是、但是部活还没有结束，我先回去了！黑尾学长再见，祝用餐愉快！”千穗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体育馆门口，果然没有发现前桌的身影，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告别后匆匆离开。 黑尾拎着食盒，没走两步就被一众人瓜分完毕。他护着两个鲷鱼烧杀出重围，走到盘腿休息的孤爪边上：“吃吗？” 孤爪兴致缺缺，半耸着眼皮无精打采，一副累极了怨念横生的模样。他一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除了苹果派。 黑尾当然知道，掰开其中一个，“啊”了一声语气遗憾：“居然是抹茶陷的，风间桑明明说有红豆馅的。” 风间桑？触发关键词，孤爪的目光跟过来。计谋得逞，黑尾勾起一个笑，两口吃完了自己的那个，作势要去掰剩下的一个。然而已经明白前因后果的孤爪哪里会让他得逞？别看有的猫平常懒懒散散，护食的时候可一点也不马虎。 黑尾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好笑：“不是不吃吗？” 孤爪动作一顿，缓缓抬眸瞪了他一眼，慢吞吞回答：“喂猫。” ———— 烘焙部不是每天都有多的食物送给体育社团，第二天就没有人来。黑尾状似无意地提起那天蹭到的半个毛豆奶油大福，语气夸张：“好想吃后桌做的毛豆奶油大福啊——但有的人还没道歉，说不定以后都吃不到了，真是可惜。” 孤爪早已免疫了他的声波攻击，抓紧休息的间隙浏览论坛。两天过去，还是没人打出【风间千穗】线的he结局，已经有不少人声讨游戏社团，质疑他们的说法。 但他能够肯定，【风间千穗】线确实存在he的可能。只不过，那是一条很艰难的道路，隐藏在数百上千个结局中，每次他以为自己摸到了那条线，回过神时抓在手心里的，却成了错误的选项。 很难，但正好他厌烦了简单的关卡。所以，这个挑战他接受。 眼见着竹马又沉浸在游戏世界里跃跃欲试，黑尾毫不留情地伸出爪子，“啪”的一声将其拍醒：“喂研磨！起来训练了。” 孤爪缩了缩脖子，不用看都知道后背肯定红了一大块，抱怨：“......好痛，小黑你在拍蚊子吗？” 黑尾扯下肩上擦汗的毛巾，悠悠道：“我这是正义之掌，挨了就能挽救高中生岌岌可危的友情哦？要不要再来一次？” 听懂他话外音的孤爪：“不要，再挨一巴掌会直接死掉变成‘已逝的同学情’。” “什么嘛，你这家伙。”黑尾拢过他的肩膀，大笑起来，“既然也在意的话直接道歉不就好了？风间桑看起来很心软，说不定只要你开口她就会接受哦。” 孤爪不习惯被人这样拢着，哪怕是黑尾也不行。他动了动没挣脱，明白自己必须说点让黑尾满意的话才行，便再次用那双没什么精神的眼睛瞪他，不情不愿地吐露实情：“......她好像，不太想和我说话。” 虽然是前后桌，但风间千穗上课认真，除了那一次基本不开小差。下课则会立刻被栗原绘理或者加藤真纪带走，很少留在座位上。 偶尔传递作业，他想要说些什么，她又会在他开口之前迅速低下头。孤爪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她在用肢体语言表示——拒绝交流。 很奇妙，以往都是孤爪如此拒绝别人，第一次被别人拒绝，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接着便默默将作业放下，一言不发地转过去。 游戏里的攻略进度高歌猛进，一直到最后一刻，【风间千穗】对他始终保持着超高好感。即使是be，也是爱恨交织由爱生恨的黑化结局，不存在“讨厌”这种事情。 即便一直在心底强调“游戏与现实有壁”，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在一次次失败下变得急躁，偶尔也会分不清游戏和现实。 所以，之前果然还是迁怒了吗？而后桌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性，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负面情绪。 平白无故被人讨厌，换做是谁都会生气吧？ 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和烦躁又一次漫上咽喉。孤爪咽下一口纯净水，盯着地板，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明天，她来体育馆的话。” 又是只有半截的话头，但黑尾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咧开一个毫无形象的笑：“哟西！这才像样嘛。新的学期就是要交新朋友，贞子那样夸张的谣言才能尽快粉碎。” 孤爪日常吐槽：“小黑好像妈......”“敢说出那个词明天我五点去找你哦~” 5、和好 “千穗，一起去部活吧。”金曜日的放课时间，加藤真纪一如既往地来找后桌参加部活。在前面收拾东西的孤爪暗自松了口气，抬头被窗外似笑非笑的黑尾捉了个正着。 孤爪：有时候真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家伙。 “黑尾学长好。”千穗也发现了窗边的人，主动打招呼。黑尾幅度很大地招了招手，非常自来熟地搭话：“是那天送鲷鱼烧的学妹啊，不知道今天我还有没有这个口福。” 千穗攥着书包带子，有些迟疑。她不知道今天部里会剩下什么，只好求助地看向真纪。真纪显然和黑尾更熟一些，语气轻快地开玩笑：“学长身为运动员，不能经常吃这些高糖高热量的东西吧？” 黑尾一只手扶着窗子，姿态懒散，眼睛里闪着零碎的笑意：“又有什么关系？一百个接球就能消耗掉了...嗷！研磨你为什么打我？！” 他可是使劲浑身解数帮他拉好感哎！ 孤爪摸了摸临时拿来充当武器的psp，确保没有损坏后，低头摁亮屏幕往前走，根本不管黑尾的咋咋呼呼。黑尾难耐地“啧”了一声，和烘焙部的二人告别后一个箭步冲上去，冲击力之大，差点吓掉孤爪的游戏机。 远远的，还能听到黑尾大嗓门的抱怨，真纪“噗嗤”一笑：“看吧，黑尾学长其实一点也不吓人。” 千穗回想起恐怖的初见，认为自己有权保持沉默。 ———— “哟西！荒木说他们今天做了可丽饼，一会就送过来。”接发球练习的间隙，黑尾收到荒木的消息，扬了扬手机。 “哦哦哦！”夜久和山本非常捧场地大叫起来，其实无论烘焙部做了什么，只要有的吃，他们通常都是这副德性。 或许这就是烘焙部愿意给运动社团送东西吃的原因吧，既不浪费粮食，又能收获满满的情绪价值，双赢！ 孤爪实在无法理解这些人，明明刚才还一副累得要死的模样，怎么喘口气的功夫又都生龙活虎了？同为霓虹人，他们的身体构造难道不一样？ 反正，他现在连拿游戏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小口喝着宝矿力，一边把阻挡视线的湿发拨开。 但他不招惹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来招惹他。一道熟悉的冲击力在右肩落下，孤爪防不胜防，口腔中液体倒流，忍不住连连咳嗽。 罪魁祸首连忙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毫无悔过之意：“研磨的警惕性太低了！要知道，球场如战场，随时都可能被炮弹袭击...嗷！”回应他的，是少年纤细却不瘦弱的手肘。 夜久把装死的黑尾拖走，自己在孤爪身边挑了个位置坐下，感慨：“研磨真厉害呢，居然能找到这么舒服的地方。” 四月的夕照依然热辣，剧烈运动后突然静止，整个人就像被塞进蒸拿房，从发丝到指尖，无一处不在冒汗。孤爪挑的这个位置可谓得天独厚，明明是一样的地板，却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凉爽。闻言，他习惯性往角落挪了挪，小小声抗议：“...以后就没那么舒服了。” 毕竟之前这里远离人群，僻静得很。现在被他们发现了，就和闹市没什么区别。 躺尸半晌的黑尾迅速复活，一个鱼跃到了他们周围，半边刘海下的面容显出几分阴森：“凉快说不定是因为，这里有座敷童子哦......” 孤爪对他时不时抽风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听了鬼故事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可苦了夜久和山本，夜久被吓得跳起来追着黑尾打，山本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海信行身后寻求庇护。 终究是可丽饼中止了这场闹剧，夜久自告奋勇要帮黑尾分担“甜蜜的重量”，不然等下的3v3要他好看。黑尾不为所动，拎起地上的猫不忘提醒：“等下要记得和人家道歉啊。” 孤爪摸了摸口袋里的水果糖，确认它还在，“嗯”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早点结束的话，说不定还有时间玩会游戏。 可等两人走出体育馆，却发现来送东西的人不是风间千穗。 黑尾眨眨眼，反常地没有第一时间接过食盒，而是不停朝小鸟游身后张望。小鸟游不明所以，一把将食盒塞给他，转身要走，被身后的人叫住：“等等！就你一个人来吗？” 他明明和荒木指定了派送员，为此还牺牲自己答应做黑暗料理的试吃员，可一切准备就绪，主角怎么换人了？ 孤爪面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仿佛被黑尾硬拖出来，没有一点主观能动性。 小鸟游对他指指点点：“你还好意思说！上次露面就把学妹吓到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肯过来。下次再这样，你就自己跑去拿东西吧！” 黑尾满头问号，解释：“有没有搞错啊、我们今天碰到还打招呼了，她怎么可能...”“外面好热，我先回去了。”孤爪突然插话，然后不等黑尾开口挽留，自顾自地晃回去。他的背影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橙黄的夕阳洒下，凝在指间的一颗折射出七彩光芒。 他当然知道风间千穗不讨厌黑尾。 她讨厌的是他。 ———— 第二天是周末，高三的学长们渐渐把重心放在升学上，并没有组织部活。孤爪得以在难得空闲的时间里，熬个痛快。 一晚上，他通关了两部游戏，可通关之后的百无聊赖更为致命。在新发售的游戏中挑挑拣拣一番，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在《忘却之花》上。 霓虹人热衷于冗长的句式，随便写点什么加个书名号就能当轻小说名。但到头来还是他们先受不了一长串意义不明的文字和符号，提炼关键词将其精简。 《忘却之花》亦是如此。 论坛内依旧热火朝天，有人声称自己窥见了【风间千穗】冰山下庞大的秘密，有人暴言这一切都是游戏社团营造出的噱头、是赤裸裸的营销。更多人选择转战攻略其他女主，并第一百次大喊“这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仿佛昨天那个高歌“双死也是he”的不是自己。 孤爪当然也攻略了其他女主，本以为会有些难度，却没想到意外的简单，尤其是和【风间千穗】线相比。 再精致的立绘也无法引起他的胜负欲。遮光窗帘尽职尽责地发挥着作用，屋子里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就是手中的电子屏幕。 孤爪摩挲着psp的硬壳边缘，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他从必死的结局，想到【风间千穗】招牌的微笑，想到一次次化险为夷的选择，再想到“送糖”。 “接受”或者“拒绝”。 他摁下“接受”。屏幕闪烁，那颗像素不高的糖被纸团包裹着、被丢在地上沾染灰尘、被重新拾起放进桌肚，被他攥在掌心送不出去。 棉被忽然被人掀起，埋下一颗名为少年心事的糖果。 ———— 时间线回到新一周的早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千穗抱着厚厚一沓作业本，好几次都差点被撞到。熬夜带来的疲倦感散了些，孤爪唇角翕动，一言不发地取过一半，替她分担重量。 千穗一愣，落在他后面进入教室。她想和他说一声“谢谢”，但前桌一如既往地在接触桌面的瞬间，倒下了。 ......所以是错觉吧？刚才那一瞬间，她还以为他有话想对她说。 心不在焉的上完一节国文课，千穗拒绝了绘理一起去洗手间的邀请，趴在桌上喝牛奶。如果她换个方向，面对窗户，就能从玻璃反射中发现，前桌正在看她。 小小一颗水果糖，却仿佛烫手山芋，手掌也像被胶水粘住一样，怎么也打不开。孤爪嘴唇紧抿，长睫不自然地上下扇动，明明没有早训，脸上却冒起蒸腾的热意。 啊，转过来了。 他迅速抽离视线，假装在发呆，耳朵却把后桌的话一字不漏记了下来。 “小咪？你怎么来了？啊，不是来找我的啊。” 孤爪僵硬地半侧过身子，余光掠过窗台上的景象。被叫作“小咪”的三花猫正享受着一众仆人的服侍，尾巴一翘一翘，明显乐不思蜀。 后桌看得津津有味，没有发现他的目光。 这显然不是一个开口搭话的好时机，但什么时候才是？ 生活不是游戏，不需要精美的场景cg搭配煽情的bgm，他们不是需要一见钟情的男女主角，“朋友”是由日常点滴堆叠起来的词汇。 所以，他推翻准备许久的腹稿，突兀地开口了：“风间...同学，你能把数学笔记借我看一下吗？” “欸？”她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节课的笔记，满脸写着不可置信。毕竟已经过去好几天包括一个周末，如果存心想要补笔记，早就补上了。 稍加思索，她便明白他吞吐话语以外的未尽之意。孤爪看着眼前这张与游戏立绘有几分相似，却更加鲜活明媚的面孔，心跳后知后觉地直线加速。 会被拒绝吗？被拒绝了也没办法。大不了做回普通邻座，等下一次换座位她有了新的前桌、他们就会变成即使在校园里碰见也装作不认识的那种同学关系...... 满腹纠结与胡思在后桌拿出笔记本的刹那烟消云散。孤爪自己都未发现，他的唇角有隐隐上扬的趋势，当然，忙着写写画画的千穗也没有发现。 她把本子递过去，眼眸闪烁如叶隙碎光，仿佛阴云散后的晴空。孤爪屏住呼吸接下本子，摊开一看，愣在原地。 工整的笔记下角，新鲜油墨写着“孤爪同学！请和我做朋友！” 孤爪第一次发觉，原来字也能发出声音。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等到上课铃响起，趁着老师不注意向后抛出一个纸团。 千穗慌张接住，内心感慨：不愧是排球部一员，抛的比她有水平。 小心翼翼地揭开纸团，她动作一顿，心跳慢了半拍。 纸团里包裹着一颗，苹果味的糖。 6、Papico和炒面面包 “千穗——有什么吃的吗上了一节平田老师的课我感觉要饿死了......”数学苦手绘理哼哼唧唧地蹭过来，一眼看见了笔袋里的糖，巴眨着眼睛问，“这个是什么口味？” “啊...不嫌弃的话请吃这个！”千穗慌张地一手合上笔袋，一手从抽屉里掏出草莓大福。绘理的注意力立刻被大福吸引，一口咬下去，周身飘起幸福的花花：“居然还有芝士夹心！偶依稀！” 千穗见她不再关注水果糖，松了口气，悄悄把笔袋放回书包里。 如果绘理喜欢吃糖，下次会带给她，但这个不行！这是前桌送的“友善之糖”、具有跨时代里程碑的意义！ 真纪接水路过，无奈地戳了戳绘理鼓起的腮帮子：“不要仗着千穗心软就天天蹭吃蹭喝。”绘理咽下最后一口，捧起千穗的手，信誓旦旦：“放心吧千穗！明天我会给你带回礼的！” “没、没关系的！本来也只是顺手做了一些...”回忆起书包里的存货，千穗改口，“一不小心做多了......” 上周末她还沉浸在“无意中被前桌讨厌了”的莫大悲伤中，一不小心化难过为动力，回过神时烤箱已经被塞满。她分了一些给邻居，剩下的就带到学校里，准备投喂同学。 谁能想到，不到一个上午，她就和前桌和好如初！怀着满腔欣喜，千穗看右桌的藤田同学都不害怕了，递过去一盒与他气质十分不符的草莓大福：“藤田同学，要吃吗？” 从来没有被女生主动搭过话的藤田：“！！！是是是送给我我我我的吗？真的吗？”虽然说着疑惑的话，但身体却十分诚实地收下了大福。 “从来、都没有女生、送过我......” 千穗：“等等藤田同学只是一盒草莓大福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没人告诉她一米八的同学会“嘤嘤嘤”啊？！未免也太反差了！ 环视一周，千穗只能硬着头皮向表情平静的孤爪求救，眼睛泛成蛋花状：“孤爪同学......”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孤爪肩膀一抖，眼睛从牛奶盒上的英文转向窗外，仿佛机械音捧读：“刚刚过去的好像是星野学姐。” 一道闪电般的身影蹿出教室：“学姐刚刚我被替身附体了！！！” 果然，百试百灵。 千穗：“咦？藤田同学也看jojo？” 孤爪：......重点难道是这个吗？ ———— 午饭照例在天台解决，不过最近越来越热，三人不约而同加快了进食速度。 绘理抱怨：“明明才四月樱花季，为什么天热的这么快？” 千穗想了想：“好像是什么异常气候。” “那要不要去小卖部买冰淇淋？”真纪提议，于是三人第一次在人潮拥挤的午休时间段进入小卖部。 “是我报恩的时候了！”绘理摆出助跑的姿势，大喊着“哦哦哦”冲进了小卖部。千穗呆在原地，真纪憋着笑为她解惑：“绘理可是田径部的哦~” 千穗发自肺腑：“好厉害！” 身边参加了运动社团的朋友，都很反差呢！ 结果绘理不负众望，顺利带回来两根papico。 至于为什么只有两根......“啊啊啊私密马赛国中时和真纪两个人习惯了，一不小心就...”眼看着绘理泪眼汪汪愧疚到恨不能切腹自尽，真纪思索：“那不如让千穗酱单独吃一根？” 毕竟papico是可以掰成两半分享的食物。闻言，绘理吸了吸鼻子，眼睛红通通充满希冀地看向她。千穗完全抵抗不了这种眼神，一手接过papico，一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没关系的。我接受道歉哦，绘理。” 就这样，千穗带着一整根papico回到教室，刚坐下就听到耳边响起敲窗声。 是手里拿着炒面面包笑得灿烂的黑尾学长。 她赶紧推开窗，窗户另一边的孤爪翻了个身，顶着睡乱的头发与黑尾无声对视。 黑尾：研磨明明没说话，为什么脑海中已经响起不耐烦的“小黑好吵”。 不对，自己又不是来找他的！自己是来贿赂烘焙部学妹的！ “学长好。”与满脸嫌弃的竹马不同，千穗学妹乖乖巧巧态度良好。黑尾的心一下被治愈，不由分说把炒面面包塞过去，十分富有前辈情：“是不是食堂不好吃？瞧着怎么比上午更瘦了？多吃一点，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突然被灌了一耳的叮嘱，千穗愣住，又因黑尾逐渐慈（扭）祥（曲）的表情退后半步撞到桌子，连带着震到椅子靠后的前桌。 “对不...”抱歉的话还未脱口，午睡转醒的前桌缓缓抬起头，似乎带了点起床气，言语犀利：“你吓到她了。” 黑尾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的表情有那么僵硬吗？” 明明夜久就是这么笑的啊。 仿佛看穿他内心的想法，孤爪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选择无视。 黑尾：“......” 千穗：“啊啊啊啊黑尾学长请不要爬窗！” 最终，千穗以一半炒面面包和一半papico为代价，结束了这场战争。黑尾把papico咬的“嘎吱嘎吱”响，一直盯着垂头吃面包的孤爪。唯恐一个不注意他就要爬窗，千穗努力调节气氛：“黑尾学长的教室在楼上吧？但是经常跑下来找孤爪同学，关系很好呢。” 黑尾叼着空了的塑料壳，手撑在窗台上和她聊天：“研磨的排球都是我教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哦~等等kenma你这是什么动作？谋杀吗？” 孤爪扭头：“并没有，我只是伸个手。” 通过聊天千穗发现，黑尾是位健谈且毫无前辈架子的友善学长。她不禁再次为当初的事道歉：“抱歉黑尾学长，当时我太紧张了，把你当成...”“嘛都过去了。诚心道歉的话，不如我们来交换line？”说罢，他东张西望一番，确定教导主任不会突然出现后掏出手机。千穗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从书包里拿出手机，两人顺利交换了联系方式。 黑尾心满意足：“这样就可以直接点单，还不用做荒木的黑暗料理试吃员。” 千穗在备注那一栏输入“黑尾前辈”，抬眼瞥到前桌的身影，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却又不敢贸然开口。黑尾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半个面包都要咀嚼半天的孤爪，心中了然：“研磨，需不需要我把风间桑的line推给你？” “不要，我自己会加。”孤爪吞下最后一口面包，舔了舔嘴唇确保没有沾上面包屑，这才光明正大地拾起手机添加联系方式。 千穗：所以刚才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这样显得她和黑尾前辈偷感很重欸。 不过大部分中学生都不敢堂而皇之地玩手机，所以直到放学，千穗才发现孤爪给她发了消息： 孤爪同学：【风间同学，你有认识的人在游戏社团工作吗？】 千穗：【抱歉没有哦，但是为什么这么问？】 【猫猫眨眼.jpg】 等等这个时间，前桌居然在英语课给她发消息？！ 屏幕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几分钟过去，对面只发来一条简洁的消息： 【没什么，打扰你了】 千穗挠挠头，想起前桌经常抓紧课余时间打游戏，也许只是随口一问想要获得情报？ ———— 【虽然有点小波折，但对方看起来很真诚呢】 【终于，千穗也迈出这一步了啊】 【猫猫送花.jpg】 看着高木发过来的信息，千穗浑身充满干劲，感觉一口气能做十个巧克力蛋糕。聊完自己的近况，话题自然而然转移到高木那边： 千穗：【怎么样怎么样，上周约西片出去玩有什么进展吗？】 【猫猫夜中放光芒.jpg】 高木国一的时候，对领座的西片君产生了好感，两人愈走愈近，对方却始终迟钝地没有更近一步。千穗很不客气地在心底给西片取了外号，叫“榆木脑袋”。 目前来看，“榆木脑袋”隐隐有开窍的趋势，但不多，可能指甲缝那么大吧。 对面很快发来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 【路过书店时，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单恋100%》吸引了......可能，那本漫画书确实很好看？】 千穗：【我、不、允、许！明明高木最卡哇伊！！高木酱在身边的时候，我眼睛里完全装不下别人，也装不下漫画书！！】 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千穗用了一连串感叹号，聊天框震动不止。 高木又发来一个猫猫贴贴的表情包，顺便和她道晚安：【我也最喜欢千穗酱~】 【时间不早了哦，晚睡可是要长黑眼圈的】 千穗迅速回复：【晚安~】 【猫猫拉月亮灯.jpg】 当然，早睡是不可能的，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点开“唯一对手”的聊天框，千穗：【加到了前桌君和一位前辈的line！】 【发送图片】 “唯一对手”：【看来今天是平手】 【发送图片】 “嗯？！”看着屏幕里身材超好的女孩，千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桥豆麻袋！为什么这家伙升入高中后总是遇到无敌美少女啊！她不允许！！ 千穗:【明天，等着瞧】 【猫猫目露凶光.jpg】 “唯一对手”：【乐意奉陪】 【大拇指/大拇指】 一般路过妹妹酱：“哥你这是什么表情？好恶心哦，不会又在和千穗姐打那种无聊的赌吧？” 来堂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高深莫测道：“你不懂，这是友谊之战。” 妹妹酱：......确实不懂你们这些幼稚的高中生，也不想懂。 7、苹果汁 千穗发现前桌眼下的黑眼圈似乎有所好转，上数学课也不会犯困了。 对此，孤爪表示：“因为换了游戏。” “之前一直过不去的游戏终于通关了吗？”她问。 孤爪看着她，缓慢眨了下眼睛，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嗯，可以这么说吧...总之就是换了一款游戏，没有熬夜的必要了。” 继续玩下去还会有分不清游戏和现实的风险，不如早早结束。而且比起galgame，他更擅长格斗游戏，昨晚一路打到最后一关，他可是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千穗全然不知自己是造成黑眼圈的“罪魁祸首”之一，由衷为朋友的睡眠质量转好感到高兴。孤爪看着她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接着低头“窸窸窣窣”翻找起什么，猜想多半又是草莓大福这样的甜品。 明明是一样的款式，后桌的书包却仿佛能够塞下一整个冰箱。 “找到了！”千穗以一种哆啦a梦掏出竹蜻蜓的口吻说道，将两瓶果汁放在桌上。 孤爪闻到了苹果汁的味道，目光迅速锁定其中一瓶。千穗发现了，把苹果汁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眼神期待：“尝尝吗？我朋友从家乡寄过来的特产哦。” 这个朋友当然是高木啦！ 孤爪点头，东西拿到手里却犯了难。饮料盖子不知道为什么压得特别紧，他尝试了各种方法，依旧没能打开。 他不禁蹙起眉头，鼓起脸颊小声嘟囔：“瓶盖只要保护饮料不洒出来就好，为什么要设计成这样？他们没有收到过消费者的投诉吗？” “或许要像这样？”千穗接收到他的碎碎念，拿起手边那瓶示范。只听“啪嗒”一声，瓶盖轻易就被拧下，一丝挣扎的痕迹也无。 孤爪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刚才有用什么特殊技巧吗？没有吧，只是很寻常地像打开一瓶汽水那样、拧开了瓶盖。 他决定再试一次。这次事先做了准备，向后桌要了一张纸巾擦手，确保掌心有足够的摩擦力。接着四指并拢，虎口卡住瓶盖边缘，腹部发力...... 莫名的，千穗觉得眼前一幕有点燃，不自觉双手握拳暗暗为孤爪加油。遗憾的是，孤爪选手不敌瓶盖，败下阵来。 “...我喝水就好。”说不上因为挫败还是尴尬，孤爪融化在她桌上，黑发扎进衣领，嘴唇因桌面挤压微微上翘。这个角度，和讨不到小鱼干吃的小咪一样。 千穗心脏猛地一抽，不忍看他失落，手握上瓶身。“啪嗒”一声，清脆依旧，然后散发着浓郁苹果味的果汁就摆到他面前。 孤爪盯着眼前放大数倍的瓶身发了会呆，仿佛掉线的人物。过了会，千穗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谢谢。” 千穗摇头说不客气，抿了一口橙汁，观察到孤爪的表情有些奇怪。 不是那种没有接收到外界信号的放空，而是一种震惊之余的呆滞和...羞恼？ 等等，她居然这么会读空气吗？ “苹果汁的味道很奇怪？”她忍不住问。孤爪摇头，回答：“比我之前喝过的牌子都要好。” 那为什么不太高兴的样子？千穗不由想起放学路上遇到的猫咪，前一秒亲亲密密，后一秒爱答不理。啊，她没有说前桌像猫的意思！也没有说他们关系很好的意思！ “是我自己的问题......”孤爪犹犹豫豫地吐出半个句子，琥珀色的眼睛被睫毛盖住一半，流露出一丝恼意。 他转身趴回自己的桌子，背对着千穗。过了会从臂弯中悄悄露出半张脸，眼神慢慢飘到她身上，又在她看回来之前迅速撇开。 千穗：......要装没看见等他自己开口吗？ 短暂又漫长的拉锯之后，孤爪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身体向后，顺着椅子靠到她桌前。千穗连忙把课本拿开，害怕书角会磕伤他。 他整个人被校服和半长发包裹着，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猫瞳，还不肯正视她。千穗提醒：“还有半分钟就上课了哦。” 孤爪身形一颤。 “那个...”他伸手抓住桌沿，白皙皮肤下透出一截青黛色的血管，在日光下尤其晃眼。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前桌不是排球部的吗？为什么这么白...... “下次、我可以帮你拧瓶盖。”他甩下这一句，说完不等千穗回答，飞快回到座位把自己缩起来。 千穗：？？？ 孤爪同学为什么每次都到快上课的时候才和她说话！绝对是故意的吧！绝对是吧！ ———— 体育课如期而至，上一秒隐布阴云的天，下一秒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绘理吐槽：“你们不觉得离谱吗？每一节体育课都这样哎！简直像有神明庇护着操场。” 真纪安慰她：“我可是听说，邻国的学生每上体育课，体育老师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请假，然后顺理成章地变成文化课。” 绘理登时挺直腰板不再抱怨，一边跑步集合一边大喊：“哟西！人家最喜欢体育课了！”生怕晚一秒就会被抓回去上平田老师的课。 真纪摇头失笑，晃了晃手里的防晒霜问还在换运动服的千穗：“要涂防晒吗？”千穗点点头，有些别扭地扯着运动服的拉链，腾不出手接防晒霜。真纪凑过去，发现她的拉链卡在某处动不了，伸手帮忙：“我们学校的运动服就是这样啦，下面这个地方会有点卡住，只需要后退一步，然后一鼓作气...” “好厉害！”千穗星星眼，发自内心地称赞起对方，“我完全想不到。看大家都轻松的穿好衣服，还以为是自己太笨了。” 真纪无奈，用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好气又好笑：“为什么不开口寻求帮助呢？你看，如果你早点问我，问题是不是能早点解决？” 千穗捂着额头，也不抵挡她的动作，笑容柔软：“那样太麻烦你了。” 闻言，真纪表情忽然一变，眉头蹙起看着有些生气：“千穗大人总为别人忙前忙后，一幅无所不能的样子，原来连小小拉链都不ok？” “请、不要捉弄我......”千穗被她话中的“大人”惹得脸热，面颊温度直线上升，必须用手掌捂住才行。真纪继续：“千穗大人怎么害羞了？不喜欢我这么称呼你吗？千穗大人——” “真纪...别说了......”她几乎快被脸上的温度煮熟，无措地拿着那支防晒霜，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真纪看出她已经到了极限，再说下去估计会原地蒸发，无声地叹了口气：“千穗，偶尔也多依赖我们一点啊。” “我们可是朋友，不是吗？” 千穗茫然，有一点无法理解她话中含义。 依赖朋友......吗？ ———— “你们两个太慢啦！不会在更衣室里偷偷吃papico吧？”绘理警觉地在她们身上嗅嗅，被真纪毫不留情地拍开：“是哦，还吃了千穗做的樱饼。”“什——么——千穗我也要！” 千穗没办法无中生有，只好答应晚上部活的时候给她做一个。绘理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身为体育课代表，她要协助老师完成课堂任务。 真纪在她经不住绘理撒娇的时候说了什么，两人隔着一排同学听不清楚，但她辨出口型是在说——千穗大人。 脸上蓦地一红，热身运动也做的同手同脚。千穗苦恼：要怎样才能让真纪把这个习惯改过来呢？虽然、这是朋友的言论自由，但是、但是果然还是好难为情啊！ 这股尴尬一直持续到热身跑。千穗缀在女生最后一排的末尾，被路过的孤爪提醒：“风间同学，老师要吹哨了。”“哦哦好的！感谢提醒！”说完加快脚步，“唰”一下跑过去了。 “你这个速度很危险哎。”绘理尽职尽责地记录着每个人的速度，在千穗冲过终点时狠狠皱起眉头，“期末不及格怎么办？” 千穗震惊：“这么严重吗？” 绘理严肃点头：“你国中的时候体育怎样？” 千穗回忆：“嗯...国中时几乎没人注意到我，连我到终点都没发现...最后随便填了一个及格分，就过了。” 绘理沉默。 真纪感慨：“真是出人意料，但发生在千穗身上，也就不奇怪了。” “不行！”绘理震声，表情凝重得像是合体失败的特摄主角，语气深沉，“你可是体育课代表的朋友啊！怎么可以不及格！” 千穗不明觉厉，立刻站直身体猛地点头：“是、是！” 绘理满意颔首：“很好，我们现在来制定一个秘密计划。决定了！就叫代号：晨跑拯救少女！”“听起来很厉害呢！”千穗式海豹鼓掌。 真纪默默后退两步，仿佛这样就能独善其身。绘理把她抓回来，擅自替人做出决定：“真纪也一起来吧！人多才好玩。” 真纪：“我拒绝。说到底晨跑有什么好玩的...”“拒绝无效！” ———— 于是第二天，千穗塞了两片吐司就要出门，风间妈妈疑惑：“小千穗不多吃一点吗？” “不了妈妈，我和朋友约了晨跑，再不去就要迟到了。爸爸妈妈再见！” 望着女儿欢快离去的背影，风间爸爸抖了抖报纸，感叹：“真好啊，小千穗也有朋友了。”他们之前一直不明白女儿为什么忽然想要报考音驹，如今倒是能够理解。毕竟，朋友是很珍贵的存在。 搭乘比往常更早一班的电车，路过自动贩卖机时，千穗在草莓牛奶的选项上摁了三下。玻璃门倒映着少女一闪而逝的裙摆和姣好面容，她一边说着“私密马赛”穿过人群，终于找到熟悉的角落安顿自己。 清晨的东京，像是还未苏醒的机械巨人，收敛了利爪锋芒，余下一片柔软肌肤。千穗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象，在掠过一小片花圃时按下快门。 【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8、友谊论 美好的一天在四百米后戛然而止。 千穗痛苦闭眼，任由汗水划过脸颊，气若游丝道：“好累......” 之前没有这么专注的跑过，她一直以为自己体力还不错，没想到四百米就被打回原形。多亏绘理及时发现，不然高中第一次体育考试就要挂科了！ “没关系！真纪之前也和你一样，但是经过绘理大人的魔鬼特训，国中三年体育成绩都是a哦！”绘理在她们来之前还额外参加了田径部的晨练，这会居然大气都不喘一下，神采飞扬地宣扬着自己改造成功的事迹。千穗有心捧场，奈何手臂有自己的想法，怎么也抬不起来。 真纪跑完两圈回来，虽然出了些汗，但也只打湿额发，远没有千穗这样吃力。 她给出自己的建议：“第一天的话，四百米也ok吧？明天五百米后天六百米，慢慢来。” 千穗点点头，就看到绘理突然蹲下去，抬起她的腿。她连忙按住运动短裤，不知所措地看向真纪：“真真真纪！这是要做什么！” “拉伸啊。你一整个假期都没有运动过吧？昨天体育课今天晨跑，如果不拉伸的话，一定会连疼好几天。”绘理回答。真纪则绕到长椅一侧，好奇地戳了戳她藕白的手臂：“你呀，手臂肌肉倒是挺发达的，不会是端烤盘端的吧？”“嘿嘿，这都被你发现了。” 渐渐地，千穗僵硬紧绷的躯干放松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酥麻麻的温暖。 绘理骄傲道：“哼哼，这可是绘理大人的独门绝技！名曰松弛之掌！” 破案了，真纪奇怪的口癖是被绘理传染的！ 跑完步，三人先去更衣室换校服，迎面遇见了绘理的田径部队友们。千穗也给田径部送过食物，一群朝气蓬勃的运动少女纷纷和她打招呼：“学妹你好呀！”“哦哦！是做可丽饼很好吃的学妹！”“今天有点心吃吗？”“朝比奈你个baka，都说了不能向人家讨要啦！” “没、没关系的，今天应该做樱饼...欢、欢迎来品尝...”千穗扯着衬衫下缘，看着地板小小声说道。真纪发现她的不自在，转移话题和田径部诸位告别。绘理也发现了，还以为是队友的话冒犯到她，主动替她们道歉：“对不起啊千穗，她们没有恶意，只是说话口直心快了一点。有哪里让你不舒服你告诉我！我让她们注意一点！” “不、不是的，大家都很好。是我自己、是我自己还没办法适应......”话说到最后没了声音，绘理还要追问，被真纪阻止。 “已经迈出很大一步了，不是吗？千穗，慢慢来。”真纪牵起她的手，和自己以及绘理的手放在一起。感受着掌心不同于自己的细腻触感，千穗抬头，落入一粉一蓝的两片海洋里。 绘理带着她们的手向上抛出，就像比赛前加油打气那样，语气一如既往的元气满满：“毕竟我们可是朋友啊！” 是朋友呢。 望着湛蓝天穹下部分重叠的三道影子，千穗想。 ———— 回到班上，第一节课还没开始，国文课代表正挨个收作业。绘理大呼“不好”跑回座位，慌慌张张的模样，大概又忘记写作业了吧。 “这家伙。”真纪无奈，熟练地上前和国文课代表搭话，顺便拖延时间。 千穗从书包里把要交的两门作业拿出，戳了戳前桌的孤爪同学。她已经能够分辨前桌的状态了！像现在这样发尾下垂肩膀放松，说明他醒着；如果后脑勺的头发不规则的翘起，肩膀也无精打采地耸拉着，则说明现在很困交谈禁止！ 虽然从旁人角度，都是一样的颓靡。 “孤爪同学，收作业啦。”她轻声提醒。虽然知道前桌醒着，仍旧不自觉轻声细语起来。 “唔...”校服里探出一个可疑脑袋，头顶一小撮黑发特立独行，迎着窗外的风轻轻摇晃，莫名像原野上第一株迎接春天的酢浆草。 几乎是气音：“很困的话，我帮你一起传上去吧。”今天判断失误了吗？看来还需要精进啊。 “不用...谢谢。”孤爪听见她的声音，眸中清明不少。他挣扎着伸手接过千穗的作业，再掏出自己的本子叠上。“噗通”一声，很轻，但回荡在千穗耳里却震如雷雨。 奇怪。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幻听了吗？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推过去一份闻起来就非常可口的牛角包，压低声音：“孤爪同学，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孤爪眨了一下眼睛，当做回答。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孤爪发现后桌有一个习惯，但凡需要别人回答的问题，无论问题多么细小，她都会给予报酬。他称之为“提问金”。 仿佛每一次对话，都是她“买”来的。 简直过分小心翼翼。 “牛角包不合胃口？”千穗却把他的迟疑理解成另一种意思，停顿几秒，很快反思出结果，“那我明天做苹果派。” 孤爪：“......谢谢，但是牛角包也很好吃。” 最后还是收下报酬，并且当面就拆开吃了。千穗觉得吃东西的孤爪同学有点可爱，小小的脸，两颊一鼓一鼓，鬓边黑发也被牵连着起起伏伏。像是...像是什么呢？ 啊！像因为麻雀来了又走、摇摇晃晃的电线！ 她被自己的联想逗笑，“噗嗤”一声，唤回了孤爪放空的神思。 他吞下口感细腻的面包，想起来她似乎有问题要问自己：“不是要问问题吗？” “是的，但还是等你吃完吧。”少女笑容明媚，一双澄澈焕亮的眼睛里，隐约倒映着他模糊的身影。孤爪第一次发现，原来阳光洒下来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人脸上细小的绒毛。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不知不觉停止了咀嚼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时间仿佛过去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啊”了一声道歉，千穗不明所以：“只过去十秒钟吧？” 是吗......时间，果然是相对的。 “所以，到底要问什么？”他揉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声音也含糊不清。千穗十分贴心地又递过去一罐打开的苹果汁，和昨天一样的牌子。孤爪默默接受，想，“提问金”如此丰厚，难道后桌要问昨天数学小测的最后一道题？ 好在千穗还没有好学到这个程度，她问了一个对高中生有点幼稚、国小生刚刚好的问题：“孤爪同学，你是怎么交朋友的呀？” 孤爪仰头喝苹果汁的动作一停，在她真诚的注视中，喉结小幅度地滚动一下，像一粒坠落悬崖的石子。 他舔了舔唇角，猫瞳仿佛蒙了水雾，疑惑溢于言表：“我看起来...有很多朋友吗？” “...比如黑尾学长？”“那你应该去问小黑。” “......因为、因为孤爪同学很聪明，下意识就把你当现实版google了。”千穗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懊恼地把脸埋进臂弯，“啊啊啊啊可是我也没有别的朋友可问了...要是问高木，肯定又会被担心......但我实在无法理解真纪她们说的话，依赖什么的......” 她果然很笨吧？拉链拉不好、社交关系也处理不好，再这样下去又会和国中一样了...... 后桌的情绪变幻太快，孤爪被骤雨浇的措手不及。他迟疑一阵，学着她平常的样子戳戳她的胳膊，一触即离。 很软，但好像又有一点肌肉。 “如果很困扰，不如直接问加藤同学。”他道。 “哎？”千穗露出一双眼睛，连眉毛都透露出困惑，“这样真的可以吗？真纪会不会觉得被冒犯？” 孤爪摇摇头，姿势也从没骨头的趴在桌上改为靠墙。他低头看着马尾散开、露出一点纤细脖颈的后桌，目光像是被烫到般迅速向上移动。 啊，发根居然真的是白色。 “加藤同学对谁都很和气，但对你以及栗原同学是不一样的。就像掌机游戏里，虽然最终o想和宝o梦也很有趣，但我最喜欢怪物o人。”顶着后桌迷茫的眼神，他微微蹙起眉头，有些苦恼该怎么举例说明，目光触及手边的苹果汁，顺势道，“譬如果汁...橙汁很好喝、香蕉味也不错，别人递过来都不会拒绝。但每次路过贩卖机，还是只会买苹果汁。” “风间同学就是加藤同学买下的苹果汁，你和别的饮料是不一样的，所以有特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孤爪抿了下唇，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可等喉咙里灌进熟悉的味道，他又觉得完全不解渴。 毕竟、刚才还把后桌比喻成苹果汁...... 千穗听完他的“苹果汁论”，大脑宕机许久。就在孤爪以为自己需要解释因为他也没什么朋友所以说的话完全不可信时，她猛地抬起头。 “非常感谢！孤爪同学！！”飞扬长发有一瞬间碰到了鼻尖，孤爪下意识闭眼，再度睁开时，面前已经没了后桌的身影。 ———— “没想到我们家研磨，也能成为别人的心灵导师。”不知何时冒出来并听完全程的夜久抹了抹眼角，狠狠抱住孤爪，“真是太好了！” 黑尾也趁乱抱了一下，被猫发现，被挠。 最后是亮起的手机屏幕拯救了孤爪。他从一群不靠谱前辈“爱的抱抱”中抽身，看了眼消息，说：“风间同学说她到体育馆了。” “嗯？为什么不发消息给我？”黑尾点开聊天界面，若有所思地摸着下颔，“明明之前还会问我有没有忌口......这么快就被抛弃了？” 孤爪已经懒得吐槽他不着调的话了，独自出去迎接，一眼看见提着食盒的千穗。 她站在余晖中央，被橙黄的光晕包裹着，脸颊透出不自然的红。 他皱眉，明明不远处就有树荫，为什么要站在门口。 【我看到你了】 看着跳出来的信息，千穗抬头，笑着冲他招了招手。刚刚涨起的一点无名火瞬间被浇灭，孤爪安静地走到她身边，想，一定是夕阳太晒了。 “铛铛铛！今天是樱饼！副部长特意研究了少糖的做法。”千穗道。孤爪接过食盒，见她额发被汗水打湿粘在一起，犹豫着开口：“要不要，进来看看？” 他其实想问她需不需要纸巾，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变成“进来看看”。他思考一秒，得出“反正大家都在休息也不算打扰”的结论。 “可以吗？”意料之外的，她没有拒绝。孤爪点点头，一边带她往回走，一边给黑尾发消息。 【我带风间同学进来了】 【换衣服的，注意一下】 停了一秒，他补充。 9、排球部 “风间桑，好久不见啊，还记得我吗？”黑尾率先打招呼。千穗不明白学长为什么这样问，如实回答：“黑尾学长好。虽然记忆力堪忧，但我姑且还记得我们昨天才见过哦。” “这样啊。”黑尾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到孤爪手里的食盒，像是忽然发现他们两个是同班同学，猛地一拍掌，“既然风间桑和研磨这么熟，以后食物就交由研磨去拿，怎么样？” 孤爪立刻要开口拒绝，没想到千穗的动作比他更快：“不用不用！其实烘焙部离体育馆很近、而且我也熟悉了路线，以后我自己来就好。况且...” 她觑了眼不远处的陌生学长们，偷偷往孤爪身后藏了藏，声音也变小：“况且、总是打扰诸位训练、内心十分抱歉！以后我会在固定时间把食盒放在体育馆门口，休息的时候去拿就好......”说完，她又和孤爪确认了一遍时间，确定这个时候他们在休息。 夜久捂住心口，一脸“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模样。黑尾凑过去听，发现他嘴里喃喃着“太好了我们家研磨居然也有朋友”“还是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两只凑到一起猫猫祟祟什么呢”诸如此类。 他摇着头“啧啧”两声，夜久一改慈祥向他挥出正义铁拳。千穗被他们的动静吓一跳，又往孤爪身边躲了躲。 身着运动服的前桌气质与平时大相径庭。虽然仍是那副清癯身躯，却连呼吸都带着蓬勃的热意。那些素日里蛰伏起来的力量，在球场上展露无遗。 所以她不自觉、就把他当成遮挡物了...... 孤爪注意到她逐渐苍白的脸，低敛的长睫扫过一闪而逝的情绪。他打开食盒将樱饼一块块取出，嘴唇的幅度微乎其微，落入她耳中的字句却无比清晰：“一起把这些分了吧。” 回到熟悉的领域，高悬着的心稍稍下降一些。她冲孤爪露出一个感激的笑，他接收到，别扭地撇开头。 “这位是夜久前辈。”“这位是海前辈。”“小黑。”“为什么轮到我就这么敷衍！” 千穗发现，她每发出去一块樱饼，孤爪就为她介绍一次。而看着吃相豪爽赞不绝口的排球部诸人，陌生环境带来的恐惧感一扫而空。 而且前桌把脑袋放在空食盒上、歪头看她的这个动作，好像钻出纸箱子的小咪！ 千穗内心幸福感爆棚，仿佛着急下班回家撸猫的社畜。山本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就被塞了一大块樱饼，本就局促的神经在对上少女可爱的面孔后，“轰隆”一声引爆火山：“同、同学你好！我是山本猛虎！请多指教！！” 中气十足的声音炸在耳畔，仿佛狼群仰天长啸，而她就是那个倒霉的月亮。千穗茫然地看着孤爪，张嘴发出陌生的声音：“孤爪...同学，我好像听不见了。” 早有预料却慢了一步的孤爪揉耳朵：“......你说什么？” 山本被惊回原画，整个人失去颜色。夜久叹了口气，上前要把这个丢脸的家伙带走，身后突然响起三年级学长们的声音:“这位同学是？” 黑尾站起身把千穗挡住，面对高一级的学长，他收敛了漫不经心的表情，回答：“是烘焙部的学妹，我邀请她留下来看看。毕竟吃了人家这么多东西，总要有点表示。” 其中一位学长扫了眼他身后，淡淡道：“这也无可厚非。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体育馆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来就来的地方，如果像现在这样耽误了训练，后果由谁承担？” 山本身体前倾，似乎想冲上去说什么，被福永拽住。夜久深深鞠了一躬：“确实是我们没有时间观念，对不起。” 那位学长点点头，仿佛对夜久积极认错的态度十分满意。他拍了拍夜久的肩，意味不明道：“我很看好你们啊，可千万不要懈怠。”说罢扬长而去。 体育馆内的温度顿时降到零点，全然不复之前的轻松愉快。千穗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手指死死拽着衬衫边缘，几乎要把布料绞烂。 如果她没有心血来潮地迈进体育馆，是不是就不会...... “和你没关系。那群学长一贯如此，仗着自己虚长几岁，毫无前辈的自觉。” 看着离自己半步之遥、颤抖不止的纤细身影，孤爪吐出一口浊气，忍不住出言解释。却不料这一出声，千穗像是迷路的家猫终于找到同伴，彻底躲进他的影子里。 垂在裤缝旁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拒绝她的靠近。孤爪闷声问：“你要回去吗。” “我能...在角落里看着吗......”千穗抬眸望着他，问。 那双总是藏着各种情绪的眼睛泛起薄薄水色，宛如遍布雨痕的车窗。孤爪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音节就被黑尾打断：“为什么不可以？风间桑就坐那里吧。悄悄告诉你，那可是研磨的秘密基地哦~” 孤爪迅速反驳：“不是什么秘密基地...而且一点也不‘悄悄’。”唯独没有反驳他第一句话。 千穗再三确认前桌的脸上没有其它表情，这才被夜久领着到一处僻静角落坐下。比起排球部性格千奇百怪的其他人，这位前辈温柔得令人落泪。 “这里是干净的毛巾和水杯，请随意取用。一直以来承蒙烘焙部的善意，却没有好好道谢，今天还吓到你了......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抱歉。” “不不不不......”千穗慌忙起身，根本不敢接受夜久的道歉。夜久笑了笑，道：“我要去训练了。如果不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看看大家的表现哦。” 欸、大家的表现？ 包括......孤爪同学吗？ 难以想象“节能派”前桌运动起来的样子，千穗内心好奇，不自觉把目光投向场上那个沉默的背影。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孤爪转过来，见是她，微微点了下头。 ———— 千穗和排球的唯一接触，是在国中的体育课上。那时体育老师让他们自由活动，她被不知道从哪冒出的一颗排球正中脑袋，然后在医务室躺了一下午。 因此，在看到黑尾凌冽的发球后，她脑中第一个想法是，绝对不要被砸到！ “kenma！”高亢的呼喊把场内场外游离的注意力一齐唤回。目光中心的少年，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一双猫瞳却紧紧追随着逼近的球影，连汗水盈目都不曾动摇半分。明明排球掠空不过刹那，他眼底却清晰倒映着那道轨迹，瞳孔仿佛摄像头，一帧帧将其刻录。终于，某个时刻，他忽然抬臂，脚掌似乎只离地公分，颊边鬓发仅荡起细微弧度。被轻轻托起的球分毫不差地落入主攻手掌中，化作最锋利的箭镞利落得分。 “niceball!”夜久适时发出赞赏，纵身接住飞驰而来的球。孤爪随意抹了把颊边的汗，即使很快又会被新的汗珠覆盖。白黄蓝三色抛起、旋转、滞空，在达到最高点时几乎与烈日一般炫目，占据了整片视网膜。汗水砸在肩上震天动地，然而排球破空的音量更大，直至成为此间唯一的声音。 起跳、传球。这套动作他做过无数次，早已熟悉指尖到掌心每一寸纹路。因此，触球的第一秒他就能够断定，这不是个好球。 所以就这样了吗？ 反派boss召唤出的陨石就要击溃人类防线，身处司令塔的玩家会怎么做？ 当然是...... 接到比以往更刁钻的传球，黑尾微微一怔，旋即飞速调整扣球姿势。排球在对面自由人的手臂上高高弹起，毫不减势地落到场外。 夜久欢呼着要与他们击掌，孤爪很有先见之明地溜出来喝水，但没能躲过一直关注着他的千穗。 她的心情向来好懂，此时满眼焕发着“blingbling”的光线，像通关奖励中闪闪发亮的金币。 孤爪后退一步，她就跟着挪一步。如此十几个回合后，他被逼至墙角，黑发直挺挺炸开，仿佛饱受人类摧残的受害猫。 快要被目光融化......孤爪不得不用水杯隔开她炙热的视线，小声抗议：“风间同学，太近了。” 其实之前不是没有过更近距离的接触，但那些时候他们就像正午光线照射出的两粒尘埃，遇见过，紧接着回到彼此的阴影里。可现在的千穗让他觉得，他是被光照耀的尘埃，她则是辉芒。 非常不妙的感觉、必须立刻逃掉......心中警铃大作，猫咪应激了，几乎下一秒就要跑开。然后他便看到，在水杯扭曲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方洁白。 “干净的毛巾，要用吗？”千穗注意到他一直在眨眼睛，担心是汗水或睫毛掉进去了，便主动递上夜久学长给她的毛巾。 孤爪瞳孔微缩，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脸上后知后觉地泛起热意。他胡乱点了点头，接过毛巾道了声谢。千穗学他的样子靠墙坐下，托腮看他。 一开始还能遵循上下左右不放过任何角落的原则，后来就完全胡来了呢。见他恨不能把每根睫毛都撮一遍，千穗关切地问：“是睫毛落在眼睛里了吗？” “不是......”声音埋在毛巾下，闷闷的。过了会，静止画面重新动起来。孤爪露出半张脸，看她一眼又飞快盖回去，继续玩木头人游戏。千穗不明所以，但这些天也习惯了前桌偶尔掉线的性格，甚至有闲心数体育馆里亮着几盏灯。 “黑尾学长叫你了哦。”半晌，发现身旁的人还在“躺尸”，她好心提醒。 传来含糊的回答，应该是听见了吧。接着毛巾被揭开，他因为一时的光线变化睁不开眼。千穗意识到这点，抬起手臂替他遮住头顶的荧光灯。孤爪快速眨了眨眼，眼角果然掉出一根湿漉漉的睫毛。 黑尾走过来，一手插兜，一手提着孤爪的书包，招呼他：“回家了研磨。” 孤爪迅速起身，黑尾发誓他从没见过速度这么快的猫。他的视线在同班二人身上转了一圈，突然伸手按住想要逃走的某人，笑着对女生道：“都这么晚了，我们送你回去吧？” 手掌下不安分的肩膀果然停止了挣扎。黑尾暗自松了口气，心道还不算无药可救。 10、关于“帅气” 出校门时天已经晚了。上弦月割断云幕，与深深浅浅的霞山对峙，把一片天划分成色调迥乎的两场风景。 微凉夜风捎来关东煮的香气，黑尾钻进711，留下从体育馆出来就没说过话的两人。千穗几次启唇欲言又止，见孤爪一直低头摆弄游戏机，只好作罢。 自己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孤爪同学一副不想交流的样子...... 上周不太好的回忆渐渐浮现，心脏像是拧干的海绵，松开时泛着密密麻麻的酸涩。千穗下定决心，闭了闭眼开口： “那个...”“孤爪同......” 却不料和他的声音撞在一起。 孤爪撇开视线，游戏也不打了，手指扣着电线杆上的广告，余光却一直注视她。千穗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掌心一排浅浅的月牙形指甲印子，低低出声：“孤爪同学，我刚才做了让你困扰的事吗？” 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来。孤爪愣了愣，琥珀色眼睛倒映着便利店门前一盏淡淡的灯光，以及光束中断处的人影。 “不...没有。”一如既往的，他选择闭口不提。只有眼睫掩饰性地垂下，声音也微乎其微。 一旦人类松懈，猫咪就会跑掉。 “那、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千穗隐约摸到一点和前桌的相处之道，继续抛出问题。显然，他没法否认几十秒前自己说过的话，即使眼神再闪躲，这次也必须遵循社交礼仪，将眼神落在她身上：“...今天做的樱饼，很好吃。” 非常烂的托词，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千穗也未料到他酝酿许久的话，居然是一句赞美。但就是这样一句平白无故的话，让心底被阴云遮蔽的月亮重见天日。少女弯唇一笑，裙摆和发丝被夜风吹向他，带着那股熟悉的松软气息。 “谢谢。” 冰河解冻，残存的尴尬随风而逝，孤爪不自觉松了一口气，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终于消失。其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排斥千穗在体育馆里的行为，是因为超过社交距离吗？可她只是想递毛巾...... 果然好麻烦，但是...不讨厌。 “你们两个，和好了？”黑尾端着三杯关东煮，甫一出来就察觉到气氛的变化，挑眉问。孤爪不说话，埋头吃福袋。千穗接过关东煮道了声谢，闻言重重点头，眼睛在夜里也闪闪发亮：“嗯！和好了！” 孤爪小声：“你被小黑套话了。” 千穗腼腆一笑：“没关系啦。啊！我包里有果汁，要喝吗？” 依然是高木寄来的家乡特产，黑尾和她喝的都是橙汁，只有孤爪坚守苹果汁。 三人沿着马路慢慢走，不远处的电车在轨道上疾驰，与夜空中缓慢移动的流云形成鲜明对比。路边的福寿花和通泉草矮矮地开着，香气很淡，却吸引了一群渺小生灵在此劳作。偶有单车经过，铃声惊飞几对透明翅膀，磷粉飘散、亮起星点萤火。 一段不长不短的路程，多是黑尾高谈阔论，千穗捧场。孤爪慢了他们几步，缀在后面，专注看着屏幕。 明明灭灭的光照在他脸上，“doublekill”“triplekill”的游戏音效此起彼伏。 “...所以啊，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还要麻烦千穗你监督研磨。” 听到自己的名字，孤爪抬头，便看见竹马一张比夜色更深沉的脸。他抗议：“我没有耽误训练，而且现在是放学时间。” 所以，可以玩。 黑尾皮笑肉不笑，眯起眼语气危险：“刚才要不是千穗拉住你，说不定就要人仰猫翻了哦。” 孤爪移动视线，目光落在后桌和黑尾近乎碰到一起的制服上，眼睛微微睁大：“被策反了吗......” 知道他玩的是某策略游戏，千穗弱弱举手：“请容许我辩解一下...目前大概也许可能，还没有......” 虽然确实体会到黑尾学长养猫不易...... “毕竟我和学妹已经是能够互称名字的关系了，对吧千穗？”黑尾特意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千穗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刺耳。她无助地看向孤爪，希望他明白自己是“清白”的。 孤爪露出嫌弃的表情，气鼓鼓地转过脸：“我才不要。” 叫千穗的话，后桌就和反派boss一样了。 闻言，千穗缓缓吐出一口气。被黑尾学长叫名字，她倒是没什么反应。但要是被前桌喊名字的话...... 她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奇怪，又忽然有点向往。 千穗的车程与他们截然相反，三人在站台告别。黑尾嫌关东煮太咸，要去自动贩卖机买绿茶，孤爪摁着psp尾随其后。忽然，视野里冒出一片熟悉的裙摆。他抬头，就见本该走反方向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啊...就是、突然想起来、有句话要对孤爪同学说。”她拽着书包带子，紧张时的表现居然和他一样。 孤爪眨眨眼，不明白有什么事必须她跑回来当面说。千穗意外地读懂了他的意思，脸上“噌”地冒起热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出现在聊天界面里会有些难为情......就是、就是觉得球场上的孤爪同学......” 等等、等等桥豆麻袋！不会要说那种话吧—— 蒸汽机加热到极致，脑内的火车汽笛开始嗡鸣，几乎要把耳膜冲破。可即便如此，他仍能够听见她的声音： “球场上的孤爪同学和平时不一样！非常帅气！” 黑尾买完绿茶回来，见千穗还在这里，刚要抬手打招呼，却只看到一个仓皇而逃的背影。环顾四周，他惊觉孤爪也不见了，遂拨通电话，发现铃声自脚边响起。 看着蹲在角落扮演蘑菇的孤爪，黑尾疑惑：“研磨，你为什么要蹲在这里？” 难道他一个没看住，又闹别扭了？ “太狡猾了......”煮熟蘑菇喃喃，“说完这种话就跑走......” 留他一个人饱尝尴尬。她分明在体育馆里就想说了吧、居然忍到最后使出致命一击。 ......后桌，太狡猾了。 ———— “阿切！” 真纪关切问：“感冒了吗？我去帮你打点热水。” 绘理凑过来，表情沉重：“现在确实是流感多发期，要认真锻炼增强体质！” 啊，两种截然不同的关心风格呢。千穗摇摇头，折好手帕，微笑道：“没事啦，可能只是妈妈在想我？不是有句俗语叫，‘一骂二想三念叨’？” 绘理掰手指：“刚刚千穗打了一个喷嚏...所以有人骂你？！是谁！” 说完立刻紧张地环顾四周，鸡妈妈一样把她护到身后。 千穗：“......倒也不必这么认真。总之我没事啦。下节英语课要默写，绘理准备的怎么样？” 绘理抬头挺胸：“完全——没有准备！” 不是有意偷听但因为离得太近被灌了一耳的前桌孤爪：......这个气势，还以为完全没问题呢。 “噗。我还以为绘理要说，完全没问题呢。” 孤爪一愣，侧头瞄玻璃窗，却只能看到后桌半个侧脸。 还以为下意识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他松了口气，翻开英语书记忆单词，耳朵里时不时漏进女生们的交谈。 或者是栗原绘理的超大音量，或者是加藤真纪的冷漠吐槽，更多时候是后桌的轻声细语。 已经习惯了所以不觉得吵，纯粹当白噪音。有时候她们不说话，他反而会觉得奇怪。 “e（绘）ri（理）酱。”就像现在，几乎能预见加藤同学对栗原同学的制裁。孤爪波澜不惊地翻了一页英语书。 “完全没有准备是什么意思？你上次不是说，这次绝不会让我被南老师叫去办公室吗？”真纪露出了甜美但致命的微笑。 南老师，一位发明了“一对一帮扶”的来自种花家的英语老师。而巧合的是，绘理就是真纪的帮扶对象。 绘理迅速滑跪：“十分抱歉！还、还剩下一点时间我这就去背！”然后一代体育课代表被拎小鸡仔似的拎回原位。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同身受了的千穗：真纪，扩哇伊！ 于是她也决定翻开课本临阵磨枪，忽然发现原本放在笔袋里的橡皮不见了。 笑死，她一边埋头找一边想，世界上最难保存的东西就是橡皮了。 橡皮君幸不辱命，在半叠大小的地方也能凭空蒸发。四处搜寻无果，千穗只能向前桌求助：“孤爪同学，你有多的橡皮吗？” 孤爪点点头，朝后递给她橡皮，脑袋都不带转一下。 千穗：咦咦咦？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因为经过她的不懈努力，她和前桌分明已经成为“能够说上几句话”的朋友，可仔细想想，除了惯例的晨间问好，今天早上他们居然没有说过一句话！ 友谊大危机！ “那个、孤爪同学......”孤爪终于转过身面对她了，但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顶着那道平静但因为自己的想象颇有压力的目光，千穗硬着头皮道：“我、我好像找到橡皮了，还、还给你......” 孤爪：“......不用了，你留着备用吧。” 糟糕！这个语气和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快想想发生了什么！ 昨天部活结束后他们一起回家，路上也没发生什么呀......难道、难道是因为最后一句话？！ 千穗决定试探一下：“昨天晚上在车站......” 出现了！猫猫闪避！ 看着突然消失的琥珀色，千穗眨眨眼，伸出食指，谨慎地戳了戳前桌的肩。 语气失落：“训练的时候不允许旁观吗？” 摇头。 又点头。 额，应该是尽量不要去免得又被三年级学长训斥的意思吧，她懂了！ “那、正式比赛的时候可以去看吗！” 沉默，然后点头。 这就是可以去看的意思了。 千穗握拳，仿佛现在就身处焦灼赛事的现场，眼眸发亮：“我会去看比赛然后给大家加油的！” 孤爪往墙角缩了缩，好似被她突然迸发出来的光芒灼烧到。千穗顿住，继续道：“昨天那句话，我是发自内心的。” 发自内心地认为球场上的前桌很帅气！如果说平常的前桌是一只懒散觅食的猫咪，那么当他踏上9x18的场地，则变成了随时准备亮出利爪的捕食者。 她很难准确形容自己那刻的心情，等回过神，孤爪已经“拒绝交流”了。 难道前桌不喜欢“帅气”这个词？ 那......“卡哇伊？” 孤爪：“请不要这样形容......算了，你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虽然被认为很有“预测”的天赋，但他完全、完全猜不到后桌在想什么。 不愧是毁灭世界的反派boss。 但他不得不承认，和“卡哇伊”相比，果然“卡扣一”更容易接受。 啊，不知不觉就妥协了...... 孤爪眨眨眼，看着面前略带迷茫的后桌，不自在地抿了下唇。 他想起昨天玩的那款塔防游戏，有一种角色拥有“魅惑”技能，能够让敌人为自己所用。 所以他被“魅惑”了吗...... 11、视频电话 “今天不用参加部活哦，千穗要一起去逛街吗？”真纪发来邀请。 千穗：“虽然很想去，但数学作业还没有写完......明天吧！刚好明天是周五，可以在外面吃晚饭！” “哦哦哦！那我要吃拉面！”绘理提议。真纪脸色突变：“作业写完了？” 绘理：“......可能、大概、也许......”“那就去你家写作业吧。”核善微笑。 千穗羡慕：“好想和大家一起写作业啊。” 临走前，她照常和前桌告别：“明天见！” 孤爪抱着书包，对她点头：“嗯，明天见。” ———— 风间宅内，一家人用完晚餐，爸爸自觉去洗碗，妈妈则准时准点地打开电视收看ntv。千穗正一边上楼一边查看line，妈妈提醒：“走路的时候不可以看手机哦~小千穗在和朋友发消息吗？” “我知道了妈妈。”千穗收起手机，回答，“在和高木聊天。” 妈妈点点头，语气带着一丝惆怅：“我很高兴你和高木酱的友谊能够维持这么久。但最近有没有交新朋友呢？” 女儿国中的时候，她和风间爸爸忙于工作，常常加班出差，一周有五六天不在家。加上千穗性格内向，从来不主动提起学校里的事，所以，他们直到看见录取志愿，才知道她这三年过得有多糟糕。 风间妈妈非常内疚，好在他们的工作已经稳定下来，可以更多地关心女儿。此外，进入新学校后，千穗的交友状况似乎有所改善，前几天还说“约了朋友去跑步”。 “有的！”提及朋友们，千穗脸上绽开幸福的笑颜，“真纪和绘理一直都很照顾我！我们每天一起跑步、一起吃午饭、一起参加社团活动，别的同学都说我们像三胞胎呢。” “还有、还有我的前桌孤爪同学！”停顿两秒，她补充道，“也帮助了我很多。” “太好了！”感受到女儿发自内心的喜悦，风间妈妈面上也洋溢出笑容，“可以邀请她们来家里做客哦，妈妈非常支持！” 千穗重重点头，并在备忘录里记下这件事，高木表示羡慕：【好想念千穗做的冰淇淋蛋糕啊.....可惜上次见面是在新年，冬天吃不到】 【猫猫哭泣.jpg】 千穗连忙安慰：【没关系！暑假我做给你吃！】 【猫猫拥抱.jpg】 对面发来一个扣扣人求饶的表情包，千穗觉得有趣，顺手保存了。 众所周知！表情包只有一种来源，那就是偷—— 高木：【好的千穗大人，明白了千穗大人】 千穗惊的从床上滚下来。她赶紧往前划拉聊天记录，然后发现自己真是一点事也藏不住，居然把真纪打趣她的事情也和高木说了。 联想到被高木“玩弄于鼓掌”的西片同学，千穗选择放弃抵抗，只小小挣扎一下： 【扣扣人求饶.jpg】 【别说了、好羞耻啊高木......】 高木：【眯眯眼微笑.jpg】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千穗大人】 ......打不过就加入！用魔法打败魔法！ 千穗咬牙，发送： 【高~木~大~人~】 谁料对面不走寻常路，毫不客气地收下这个称呼： 【我截图了哦】 【眯眯眼微笑.jpg】 kuso！kuso！一定是那个西片把高木带坏了！把她温柔美丽善良大方的好朋友还回来啊！ 高木还要逗她，一条紧急插播的消息拯救了这段岌岌可危的友情。千穗飞快打字：【先不聊了，我同学找我有事！】 另一端的高木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疑惑谁会这么晚打扰同学？ 千穗还真没骗她。看清发信人是谁后，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发一个可爱表情包表示友好： 【眯眯眼微笑.jpg】 【孤爪同学！有什么事吗？】 纠结了几个小时才鼓起勇气给她发消息的孤爪看见这个表情包，披在肩上的被子随着身体一抖而滑落。 这个表情......生气了吗？ ———— 虽然孤爪看手机的频率很高，但他并不常和人聊天，或者说，根本没加几个人的联系方式。深夜打扰后桌，是因为他找遍了书包，甚至返回学校都没找到作业本，这才考虑起作业本会不会落在后桌桌上，被她带回家。 如果是别的科目，明天早点到教室补完就好了。但偏偏是最棘手的数学作业，那绝非半个小时就能解决。而平田老师非常严厉，不会原谅忘带作业这种事情。 综上，后桌是关键npc，必须从她这里取得任务卡，否则明天将毫无装备地直面大魔王。 难度系数，五颗星。 所以现在要怎么解决后桌的“愤怒状态”？ 孤爪手指悬停，眼底的光因为手机息屏倏地暗下去，直到新消息弹出，重新点亮被窝。 【啊啊啊我不是说没事不可以给我发消息......找我聊天大欢迎！】 【猫猫送花.jpg】 原来没有生气啊......缩在一起的眉毛顿时舒展开，被子山蠕动几下，孤爪打字道：【其实是想问，有没有看到过我的作业本？】 【可能落在你那里了】 末了，他模仿她的表达方式，发过去一个表情包： 【猫猫探头.jpg】 收到这条消息的千穗“噗嗤”一笑。原因无他，探头猫猫好像前桌呀！ 她“蹬蹬蹬”跑下楼，无视爸爸“慢点跑”的嘱咐，又“蹬蹬蹬”跑回来。 打开，果然在数学书中发现了不属于自己的作业本。她只看了眼封面，确认署名是“孤爪研磨”后没再翻动，拍照发给他： 【真的在我这里！非常抱歉！】 【猫猫鞠躬.jpg】 【啊啊啊今天的作业有点难，明早平田老师一定会检查，怎么办？】 【方便告知地址吗？我可以让爸爸送过去！】 孤爪垂眼，屏幕荧光照得他手指莹白修长：【不用那么麻烦，你把题目拍给我就好】 【我明天早上把答案腾上去】 千穗照做。目光触及自己的作业本，她想起来还有一两个步骤不太确定，于是发消息请教年级排名比自己更高的前桌：【孤爪同学知道第二题怎么写吗？】 看到这条消息，孤爪从后往前写题的动作一顿。他回复“稍等”，然后翻开新一页草稿本，看了眼题目，思索几秒便下笔。 两分钟后，答案新鲜出炉。千穗照着步骤比对，恍然大悟：原来这里要多次分类讨论！ 【总是忘记讨论为零的情况......】 【我要写在便利贴上！时刻提醒自己！】 【猫猫斗志昂扬.jpg】 屏幕倒映出少年眉眼微弯的弧度。他点击“添加表情”，想，这个表情和她好像啊。 殊不知自己也被对方如此认为。 话匣子打开后，千穗又询问了两道自己存疑的题目，孤爪也都一一解答了，直到被问及附加题。 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持续了整整五分钟，千穗赶紧解释：【平田老师说这题超纲了，涉及下个单元的公式】 【暂且放一放吧？时间不早...】 一句话尚未打完，对面紧接着发来消息：【什么公式？】 千穗一愣。不知怎地，她竟然从这几个字里看出了斗志？前桌这是、开启了战斗模式吗？ 她连忙翻开课本，按照笔迹找出这个平田老师只提过一遍的公式，忽然自己也有了解题思路。 【或许可以用函数图辅助一下......】 孤爪认真思考了函数辅助的可能性，在纸上推演一番，回道：【你的思路是对的】 又觉得自己语气生硬，补充表情包：【猫猫送花.jpg】 “噗嗤。” 她发送：【盗图逮捕证.jpg】 孤·冲浪小能手·虽然不用但存了很多表情包·爪：【盗图许可证.jpg】 什么呀，好幼稚的对话，像国小生。 千穗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脸上莫名有点热。 好在话题很快回归“高中生”——思路有了，计算却出了问题，几次验证的结果都不一样。 于是被数学冲昏头脑的千穗提议：【打字好像很难交流清楚】 【我们视频通话吧】 “战斗模式”的孤爪不假思索：【可以】 直到屏幕亮起“来电显示”，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 视频...通话吗...... 他呆滞地眨了眨眼，突然跳下床收拾起书桌，又觉得自己应该先收拾一头乱发，或者应该先接电话......总之，一顿手忙脚乱后，一个被兜帽盖住的脑袋和小半张露出游戏机手柄的书桌，呈现在千穗面前。 反观女生这边，明亮的灯光、一览无余的整洁摆设，以及身着粉色睡衣的少女。 睡衣领子微微散开，露出一小截平常很难看见的锁骨。 孤爪迅速移开视线，不自在地抓了把头发。 四月末的夜应该很冷才对...... 所以为什么，他觉得耳后一阵燥热。 “稍等、我去开个窗......”隔着公里的距离，前桌的声嗓略微失真，比之白天的温吞疏懒，平添了几分低哑。像是闲置许久的吉他，忽然被人拨动e弦。 “哦...嗯，好。” 千穗干巴巴回答，不知怎么也感到口干舌燥，心虚地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两人都不是健谈的性格，又都感到莫名的“热”。一时之间，耳机里只有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却无人提起要关闭这无用的视频通话。 静谧的夜，月光如絮，在窗棂间流淌。晚风轻柔地吹起薄纱，抚摸过少年少女的指尖，留下转瞬即逝的缱绻。天穹沉酣，星幕迢皎，呼吸却仿佛跨越距离，扑洒耳膜。 “答案是...”孤爪率先得出答案。千穗核算一遍，点点头：“没错。” 他们心中的巨石同时放下，又是一幕沉默。千穗咽了咽口水，在对方挂断之前开口：“孤爪同学那边...能看到月亮吗？” 为什么不能？即使不住同一町，他们终究共处一片东京的天空下。 对面很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屏幕仍然对着草稿本，主人却不知所踪，千穗只能凭空想象他在做什么。 难道、睡着了？ 思及前桌在学校里的种种表现，她合理怀疑。 “嗯...能看到。”答案是没有睡着。 孤爪站在窗前，厚重的遮光窗帘被拉开。月光倾泄如雨，纷纷落在眼底。 “那......晚、晚安？” 千穗揉了揉耳朵，手指触到一片异常的温度。 她抬头望向月亮。一轮清辉，漫天星子。 前桌对她说： “晚安。” 12、女子高中生日常 周五的商业街，比平常的工作日更加拥挤。三人还穿着校服，手拉手才没有走散。 绘理精神饱满，真纪和千穗都已经有点丧失兴致，尤其是看到奶茶店门口大排长龙时。 “先找个人少的地方休息一下吧。”站了一路，真纪现在双腿发软，千穗也是。绘理凭借优越的视力，还真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冷门店铺。 她指着前面：“那里有个抓娃娃的店，好像没什么人。” 嘛，毕竟这种活动大家都玩过成百上千遍了，除了热恋的情侣，也就只有抓娃娃发烧友会光顾。千穗和真纪对视一眼，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这种店可以不消费。 三人来到娃娃店，果然如绘理所说，基本没什么人。真纪瘫在座椅上，只顾得上揉腿。绘理的体力仿佛永远不会枯竭，自告奋勇去奶茶店排队。千穗陪着真纪坐了一会，目光掠过眼前一众形态各异的娃娃。 真纪把她的跃跃欲试看在眼底，道：“千穗想玩吗？想玩就去玩吧，我再坐一会。” 千穗犹豫，揪着衬衫边缘不知如何抉择。看出她的纠结，真纪眨眨眼，使出必杀技：“千穗大——”“失、失陪了！” 一个两个的，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真纪无奈摇头，深觉责任重大。 ———— 抓娃娃机，一种随处可见的娱乐活动，对于国中的风间千穗来说却遥不可及。 毕竟她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伴侣，父母忙于工作更不可能带她来这种地方。她看过“孤独的一百件事”，独自抓娃娃名列前茅。 但现在不一样。她拨了拨手机上的粉色水晶挂件，眉眼柔和下来。 这是绘理送给她的“伙食费”。 她也是有朋友陪伴的人呀。 毕竟是第一次玩，千穗决定先观察别人的操作。环顾四周，只有一个脖子上挂着报警器的国小生在玩。她悄悄挪动脚步，假装在玩对面的机器，实则借着玻璃的反光观摩。 夹子落下，抓到了！又掉了？ “啊啊啊啊！” 千穗一惊。只见玻璃反光中，小女孩连下数夹，每次都在临门一脚时功亏一篑，看的人揪心。 “欺诈！这是欺诈！我要报警、消费者协会都不管的吗？！”在耗尽所有硬币依旧一无所获后，女孩终于忍不住落泪，肩膀哭得一颤一颤。 千穗不忍，正要上前安慰，视线里忽然走来一个眼熟又陌生的女生。 银发蓝眸，表情有些呆呆的，看身高应该是国小生...等等这个制服！好像和表哥来堂的一样...... 混乱思绪被小女孩一语道破。 “阿波连玲奈！” 千穗恍然大悟。 是她！表哥的同桌！也就是表哥高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要打招呼吗？可是对方完全不认识自己打招呼会不会有点突然......或许、该和她介绍孤爪同学？两方的第一个朋友胜利会晤什么的...... 就在她走神的间隙，阿波连已经投下五百日元开始操作。小女孩由震惊转向愤怒，嘴里嚷嚷着：“为什么摆出一副「你等着瞧」的嚣张模样？”“竟然炫耀自己的财力真是下作......” 千穗认真观察了一番阿波连的面部表情，发现她居然比前桌还难读懂！ 表哥竟然能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吗...可恶，感觉自己输了！孤爪同学，再冷酷一点啊！ 此时，正在体育馆练习的孤爪莫名感到一阵背寒，打了个喷嚏。 黑尾：“感冒了？” 孤爪摇头：“没有......就是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夜久科普：“俗话说‘一想二骂三念叨’，说不定有人在想你哦。” 孤爪低头看着手里的排球，缓缓开口：“没有这回事......” 商业街这里，只见阿波连一顿操作猛如虎，抓夹在她手下一改“肌无力”状态，无情扼住恐龙玩偶的咽喉。 在看清玩偶真容的刹那，千穗迅速想起那次旁观排球部训练遇见的山本同学。 毕竟是很独特的莫西干头，想忘记都难。 阿波连满载而归，顺便给了小女孩一只恐龙玩偶。小女孩红着脸接过，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四下无人，千穗鼓起勇气想和阿波连搭话，却不知道从何开口。余光瞥到她遗落在地的玩偶兑换券，千穗捡起来递过去：“阿波...这位同学，你的东西掉了。” 阿波连转身，双臂拢着满满当当的玩偶，越发显得娇小。 看出她已经很吃力了，千穗主动提出：“需要帮忙吗？” 银色大眼睛定定看着她，缓慢眨了一下。千穗笑，从工作人员那里取来大号纸袋，一边装玩偶一边自我介绍：“我叫风间千穗！也许你...听过这个名字？” 臭表哥最好向他的朋友介绍过她！ 阿波连点点头，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但千穗却觉得她连发丝都透露着雀跃。长相可爱的少女声音也细细柔柔：“...玲奈。” “reina？”千穗跟着读了一遍，内心十分震惊。 第一次见面就能交换昵称吗？难道不知不觉中，她的社交能力已经nextlevel了？ 千穗吸了吸鼻子，感动道：“玲奈酱叫我千穗就好！” 瞬间，仿佛小行星撞击地球，阿波连的内心也掀起惊涛巨浪。她握住千穗的手，激动地上下摇晃，毫无波澜的眼睛里翻涌着层层浪花。 “玲奈酱，可以教我怎么抓娃娃吗？”千穗指了指她战绩斐然的那台机器，阿波连狠狠点头，小小身躯蕴含着巨大能量。 在她的指导下，千穗顺利抓到了和山本同学神似的莫西干头恐龙玩偶。 那天山本同学一脸紧张的样子，不如送一个玩偶示示好？ “谢谢。”千穗蹲下来，没忍住伸手揉了揉阿波连的头发，“下周让来堂给你带我做的蛋糕~” 阿波连乖巧任揉，千穗得寸进尺又掐了把她婴儿肥的脸颊，直到手机弹出真纪的消息，她才依依不舍地撒手，和新交的朋友告别：“再见玲奈酱！” “....” 哎哎？明明看到嘴唇动了为什么没有声音？ “绘理都买好奶茶了你还没回来，就抓了这么一个娃娃？”真纪戳了戳恐龙的莫西干头，对她的审美表示疑惑。千穗笑了笑，没提娃娃像山本同学的事，吸着珍珠含混不清道：“遇到好心人才抓到这么一个呢。” 绘理深有同感，表情凝重：“像绘理大人这么厉害的人，也经常空手而归，你们还是远离比较好。” 千穗严肃点头。真纪喝了小半杯奶茶，精力恢复的差不多，便点开备忘录查看来之前计划好的路线：“附近有几家新开的精品店我关注好久了，走吧！” “好耶！” ———— 事实证明，大部分高中生逛街都是一个固定流程：走进装修精美的店铺、看到可爱的饰品、遮住标签让朋友猜价格、对着镜子自拍然后把东西放回原位，接着来到下一家店铺并重复以上行为。 “啊！终于找到了！”真纪手拿一个白色垂耳兔头箍，示意千穗低下头。千穗乖乖照做，还扯了扯脸颊边的兔耳朵，疑惑：“真纪一直在找这个吗？” 真纪一边“咔擦咔擦”给她拍照，一边回答：“是呀。因为觉得比起猫咪，千穗更像家里养的小兔子。结果这么多家店铺都只有猫耳朵，岂可修。” 听完她的理由，千穗微微睁大眼，面上泛起红晕：“这么说的话，真纪更像猫咪吧！” 聪明又漂亮，偶尔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捉弄人，人类还甘之如饴。 真纪眨巴眨巴眼，想装作没听懂开溜。可是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千穗才不会放过。她仗着身高优势，毫不犹豫地把猫耳朵扣在真纪头上，惊呼：“好适合！” “你们在玩什么？我也要我也要！”绘理见了，举手表示自己也要加入。千穗和真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狗狗耳朵。 毕竟这家伙是显而易见的犬系。 绘理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目光经过她们两人，眼睛一亮：“我们去拍大头贴吧！” 千穗“欸”了一声，不确定地扯了扯货架上的兔耳，小声询问：“我们就......这样去吗？” 会不会有点羞耻...... 真纪结账回来，晃了晃装着三个发箍的手提袋：“没关系啦。我们先把耳朵收起来，等到要拍照的时候再戴上去。” “拍大头贴很好玩的！去吧去吧！”绘理推着她往外走，兴致勃勃地分享经验，“我们可以先摆迪o的pose，再摆赛o的pose。啊！三个人的话，还可以cos火影o者！”“达咩！你就不能选择一些少女漫吗？不要毁了千穗的初体验啊。” 大头贴一如既往地受欢迎，三人排了差不多半小时的队才进入机器。 “快快快！我想拍这个僵尸吃掉了你的脑子！” 面对绘理异于常人的审美，真纪选择无视，扭头摁下了最普通的“花花边框”款式。绘理原本哭丧着一张脸，一旦开始拍摄就迅速进入状态。结果照片出来时，只有千穗表情呆滞格格不入。 “但是很可爱。”“超可爱的！” 千穗一愣，拿着照片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相片上笑容僵硬的自己，莫名地，也觉出一丝可爱。 后续又拍了很多种边框，包括绘理心心念念的“僵尸吃掉了你的脑子”。真纪威胁：“不许把这张照片发出去！” 绘理悻悻收回蠢蠢欲动的手，乖乖把手机交出去，神秘兮兮地和千穗解释：“出来玩的照片要经过审核才能发到推特上哦，这是必须遵守的规则。” 真纪无情拆台：“不，这条规则只对你奏效。” “什么！”绘理大吃一惊。真纪继续补刀：“因为千穗肯定不会像你一样，把毫、无、形、象的残影都发出去。” “毫无形象”四个字语气之深沉，足以见得真纪曾遭受过怎样惨无人道的“虐待”。 千穗听完，谨慎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四宫格，确认无误后才点击发送。 【大头贴初体验`(*n_n*)′】 “啊，小千穗出去玩了啊。难怪今天是小鸟游送点心。”回家的电车上，黑尾刷到千穗的推特，顺手点赞。 孤爪没有接话，全神贯注地盯着psp，控制勇者躲避喷火龙的攻击。 屏幕亮起来，显示【victory】。他放下游戏机，揉了揉因长时间低头而酸痛的后颈，问：“你刚才说什么？” 黑尾扬了扬手机，故意不给他看照片：“我说——后桌戴兔耳朵的样子超可爱。” 孤爪淡淡扫他一眼，点头：“嗯，谢谢。” 想炫耀自己有学妹推特却完全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的黑尾：等等他这是什么语气？骄傲吗？！ 你们只是前后桌而已！ 孤爪“哼”了一声撇过头。 小黑的心思太好猜了，才不要让他得逞。 13、同伴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孤爪难得没有在回家的第一时间打游戏。他趿拉着拖鞋从浴室走出来，拿起手机，黑尾发来的消息映入眼帘。 【山本最近有些急躁，找个时间和他沟通一下吧】 指尖顿了顿，他微微蹙起眉头，想回复“不要”。字还没打完，又跳出一条发自后桌的消息。 【孤爪同学，排球部下周一照常训练吗？】 【猫猫送花.jpg】 孤爪干脆略过黑尾的消息当没看见，打字回复她：【嗯，一般不会改时间】 【猫猫探头.jpg】 虽然线上聊天的次数不多，但他已经习惯在和后桌聊天时发猫猫表情包。有一次误发给黑尾，结果被追问“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太好了！那我明天可以拜托你帮我送一样东西吗？】 【卡o兰大眼睛.jpg】 拜托他送东西？ 孤爪回复：【送给谁？】 前桌：【就是......前几天路过抓娃娃机的时候，看见了一只非常像山本同学的玩偶！所以想送给他！】 【恐龙玩偶的图片】 看着照片中神似的莫西干头，孤爪愣了愣。他知道后桌渴望“交朋友”，可这也包括只有一面之缘的山本吗？他们什么时候熟起来的？哦，黑尾还知道她的推特号。 明明是因为他才认识别人的，不是吗？ 回过神来，他已经打下“一点也不像”这种一看就很奇怪的话。孤爪默默把文字删除，重新输入：【礼物还是自己送比较好吧】 充分的理由。 他没有再看后桌发了什么，顶着半湿的头发倒在床上。 只是一个很蠢的玩偶而已。 他想。 ———— 千穗发现今天的前桌有点奇怪。虽然一如既往的安静，但她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可要问具体表现在哪里，她又说不出来。 问候也有、闲聊也有，虽然回答比以往更简洁，但也不算敷衍。 是她多心了吗？ 千穗茫然地和小咪对视，以眼神询问。 三花扬了扬尾巴，高傲地转身，不理会愚蠢的仆人。 这份不对劲一直持续到放学也没有解除。尽管很想问清楚，但部活不能迟到，还是等下去排球部送点心的时候再问吧。千穗提起装有恐龙玩偶的纸袋，和真纪一起前往烘焙部。 路过孤爪时，她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落在自己身上。可等她扫回去，却只能看到背影。 果然......她抿了抿唇，不知如何掩饰失落的情绪。 孤爪看着玻璃反光中越走越远的身影，昨晚就有的难以名状的情绪渐渐弥漫开来。直到黑尾站在班级门口，提醒他部活快迟到了。 “你今天怎么了？”到底是认识多年的竹马，黑尾立刻察觉到他的低落。 “不，没什么。”他听到自己欲盖弥彰的回答。 ———— 简直糟糕透了。 积攒许久的怒气在这一刻被激发，当被山本揪着领子质问：“你这种没毅力的家伙不许谈论毅力”时，孤爪忽然就明白，也许昨晚的那番心境，是因为他预感到自己和山本终有这一天。 理念不同却被迫捆绑在一起、一个拼尽全力地努力着，一个却仿佛永远懒散不上进。他们之间积怨已久，争吵是迟早的事。 那他讨厌山本猛虎吗？并不。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他觉得对方浪费了真正的才能与天赋，没有找到最优解放大自身实力。 一味的超负荷的练习和追赶是无用的，只有莽夫才会这样做。 他知道，却从未挑明。因为他们只是普通的部活关系。 但今天，情绪有如喷发的火山，言语化为岩浆，烫的彼此伤痕累累。 “又不是濒死残血了！这样能通关的游戏也打不通了！”“别说些听不懂的话！这和游戏有什么关系！” 熊熊燃烧的怒火，顷刻就有焚原之势。少年是执拗且自我的，哪怕撞得粉身碎骨也不服输。 直至福永的一桶凉水，浇的他们身心冷静。 头发和衣服都湿哒哒的，但是...... “好久没有这么大声的说过话了。” 原来不顾一切的直抒胸臆...酣畅淋漓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是这种感觉。 “喂kenma。” 孤爪停下滞涩的脚步，回头。 山本猛虎也湿了半身，神情却浑不似淋过水的狼狈。 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宛如救场发球员般的坚定眼神，看着他。 “你可以喊我虎。同伴们都这么叫我。” “同伴”......么？ 火山融化雪峰，留下一池汩汩温泉。 孤爪垂下眼看向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拨回视线，表情略显别扭：“必须这么叫你吗......” 山本：...... “你说什么？！！” 姗姗来迟的黑尾抓狂：“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不、福永你先把水放下！！” 最后到底如何收场，孤爪都有点不记得了。不过不重要的事本就无需占用“记忆宫殿”，只要记住从今天开始，当他传球给山本时，呼喊的都是名字。 而这声代表着他们成为同伴的“虎”，将会在未来两年的球场上，震穿每个对手的耳膜。 “嘛——虽然过程很惨烈，但起码结果是好的。”休息室里，黑尾理清来龙去脉，总结道。 孤爪忿忿啃着香蕉，不予评价。 “呵。”望着黑尾脸上突然出现的不坏好意的笑，孤爪差点没被香蕉噎到。 心中警铃大作，他重申：“不是我先动的手，而且已经罚过打扫卫生了，拒绝秋后算账！” 黑尾无语：“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冤枉啊，他勤勤恳恳养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孤爪点头，答案不言而喻。 黑尾咬牙切齿，狠狠揉了一把还滴着水的头发：“就当我自作多情，还找了人来安慰你，真是好心没好报。” 找了人来安慰他？警报响彻脑海，就在孤爪拼命回想黑尾会找谁时，眼神触到门口的少女，他浑身一僵。 ......想骂脏话。 “学长好。”她先是和黑尾打过招呼，再把关切目光投向他。孤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环顾四周发现避无可避，只好放弃挣扎。 冷静......只是被看见最狼狈最尴尬的一幕，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脸上留疤了吗？都怪虎那家伙下手太重......小黑呢？他要去哪？！ “我还有事，先走了。”黑尾退出休息室，贴心地关上门。 “咔哒”一声，轻飘飘的，落在孤爪耳里却堪比夏雷。 千穗观察到他唇线紧绷，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以为他口渴，递上盛满的水杯：“要喝吗？” “......谢谢。”奇怪，原本不觉得渴，怎么脱口的声音这么沙哑？ 虽然他很想慢点喝，然后借此时间整理心情。但显然，一杯水的时间再长也长不到哪里去。玻璃杯见底，孤爪抿了抿唇，犹觉口干舌燥。 千穗想拿回他手里的空水杯，第一下却没能成功。两人俱是一愣，孤爪这才反应过来手下的力道太大，松开后不忘道歉。 “抱歉。” 千穗摇了摇头，身影在饮水机边上停住。孤爪呼吸一窒，眼睫紧张地上下忽闪。 要问为什么了吗？ 其实不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但要他在女生面前承认自己动手打架.....果然还是太逊了。 比被一级小怪kill还逊。 游戏少年悲惨地比喻。 “我...”“要吹头发吗？” 孤爪再次怔住。千穗指了指敞开的柜子，问：“这个吹风机能用吗？” “正好”是他的柜子，不用想都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见他沉默，千穗无措地解释：“那个、因为头发不吹干的话会很难受吧？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前桌现在这样，就像一只被大雨淋湿的、无家可归的小猫。 孤爪起身，哑声道：“我自己来就好。”千穗让出位置，又扯了扯他的运动服外套：“衣服也湿了，我看到外面有洗衣机，我帮你拿过去吧。” 手指刚搭上外套拉链，意识到她也在这里，孤爪忽然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放。 他里面穿了衣服吧？通常会在运动服里穿短袖的吧......糟糕，脑袋晕晕的，像灌了一团浆糊。 千穗也发觉他的异常，见他手指一直扯着拉链不放，恍然大悟：“运动服的拉链偶尔会卡住，只需要后退一步，然后再......” 这是自她从真纪那学会后第一次实践，平白有些紧张。孤爪想要阻止，但原本滞涩的拉链在她手下顺滑无比，轻易拉到底部。 还好。他闭上眼，暗想，还好里面穿了衣服。 千穗走后，休息室里奶油和蛋糕胚的味道终于不那么浓郁，他得以喘息。 比往常更吵闹的吹风机轰鸣在此刻化作晨钟暮鼓，使人冷静。孤爪试图理清这件事的逻辑：他和山本吵架，淋水受伤，黑尾找后桌来安慰他......说到底为什么要找后桌啊！他们只是前后桌而已！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 小黑，baka！ 在心底胡乱埋怨一通后，他隐隐感觉到晚上会发烧，整张脸克制不住地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千穗回来，看到一只煮熟的猫，惊慌失措：“孤爪同学！你没事吧？” 孤爪摇头，眼神虚虚落在她脸上，琥珀色瞳孔中闪烁着异样的光泽，声音轻之又轻：“风间同学...找到队友了吗？” 队友？是想说朋友吗？ 千穗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似乎是觉得凉快，孤爪不自觉蹭了蹭她的掌心。 感受着掌心的触感，千穗表情一愕，仿佛真的收留了一只落水小猫。 她轻声回答：“找到了哦。” 14、探病 一整个上午都没有看到前桌，发的消息也不回，千穗只好求助黑尾学长。 于是从黑尾那里得到了孤爪昨夜发高烧，今天请假的消息。 【昨天他情绪太激动了】 【每次比完一场激烈的赛事，研磨就会因为用脑过度发烧】 班长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风间同学和孤爪同学比较熟吧？可以拜托你把作业转交黑尾学长吗？我知道他们住的比较近。” 千穗点点头，将整理好的笔记和作业放在一起，预备放学后和黑尾学长一起去看望前桌。 【孤爪同学你还好吗？病人的胃口都不太好，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猫猫担心.jpg】 或许因为休息了大半天终于有精神，孤爪回复：【谢谢，但是不必】 【猫猫蹭蹭.jpg】 看着屏幕里憨态可掬的猫猫，千穗发散地想，前桌现在会不会正很不舒服地缩成一团窝在被子里？ 她见过小咪生病的模样。小小一团蜷缩在垃圾桶边上，难受地眼睛都睁不开，只会在行人经过时弱弱地叫上一声，仿佛在说“救救我”。 孤爪同学现在一定也很难受吧...... 【放学后我可以和黑尾学长一起去探望你吗？】 被窝里的孤爪看着这行字，额头的温度好似又上升一点。他回道:【距离你家太远了...不用这么麻烦，作业什么的交给小黑就好】 没记错的话，他们回家的车程截然相反。 千穗：【不麻烦的！我和爸爸妈妈说一声就好】 像是怕他再次拒绝，对面紧接着抛来一个拙劣的借口：【而且上次抓娃娃的地方就在孤爪同学家附近，我正想再抓几个娃娃送人！】 【猫猫送花.jpg】 她不提娃娃还好，一提娃娃，就让他想起那个酷似山本的莫西干头恐龙。孤爪沉思两秒，非常理直气壮地变卦：【风间同学刚才不是问我想吃什么吗？】 千穗：【是的！现在有想法了吗？】 【猫猫紧张.jpg】 孤爪戳了戳表情包，仿佛这样能够戳到后桌的脸。他继续道：【我也想要一个娃娃，可以吗】 疑问句但是没打问号，他故意的。 凭什么山本比他先收到后桌的礼物。 千穗立刻回复：【当然没问题！有喜欢的款式吗？】 孤爪打字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悬停几秒，重新落在屏幕上： 【想要兔子】 “欸？”千穗略感惊讶。她在表情栏中挑挑拣拣一番，发过去一个【兔子转圈圈】，很快被对面学以致用。 【兔子转圈圈.jpg】 【转晕了，没有胡萝卜起不来.jpg】 千穗：“噗嗤。” 她忍笑打字：【其实兔子不能吃太多胡萝卜哦】 【真纪养过兔子，说胡萝卜是高糖食物，兔子吃多了会生病】 孤爪捧场：【认真听课.jpg】 千穗忍俊不禁，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真纪看见了，好奇：“在和谁聊天呢，笑得这么开心。” 绘理语出惊人：“难道千穗网恋了？” 千穗赶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绘理你不要学会一个词就乱用呀，只是朋友......” 绘理态度良好，积极认错。真纪眯着眼，望着她红彤彤的耳廓不说话。 ———— 千穗和黑尾抵达孤爪宅时，夜幕已然降临。 她拍了一张天空的照片发给孤爪，附文:【等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你的病就好啦！】 孤爪认出照片里的建筑在自己家附近，知道他们快到了。果然，他才下床穿好拖鞋，门口就响起妈妈的声音：“研磨，你的朋友们来探望你了。” 不是“铁朗”，是“朋友们”。 他听出妈妈语气中的欣喜，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算作回复。不等他开门，黑尾毫不客气地领人进来，熟稔得好像这里是他的房间。 相比之下，第一次上门拜访的后桌显得礼貌多了。她先是小声说了一句“打扰了”，跨过门槛时还险些被绊倒。黑尾眼疾手快把她提起来，拎小鸡仔似的拎到孤爪面前，不忘提醒：“注意脚下啊，小千穗。” “谢谢黑尾学长。”千穗羞愧捂脸，声音从指缝中泄露出来。黑尾爽朗一笑，终于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关心起生病的竹马：“研磨你还好吗？” 孤爪缓缓掀起眼皮，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黑尾给千穗拉来一条椅子，自己则将就着席地而坐，被散落的游戏卡带膈了一下。 他拿起卡带，质问孤爪：“研磨，你不会玩了一整天游戏吧？” 劣迹斑斑的猫。 孤爪不自在地别开脸，黑发把表情完全遮住。 黑尾无奈叹气，正要展开第不知道多少次耳旁风，从待机状态恢复过来的千穗忽然开口：“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好像会靠近熟悉的物品汲取安全感...所以、所以孤爪同学应该是在用精神抚慰战胜病魔！” “？？？”黑尾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满脸不可置信，“我以为我们是一伙的！” 千穗尴尬低头，揪着衣摆不知所措。一直沉默的孤爪开口：“小黑太夸张了。” 他挪动步子到千穗身边，隔开黑尾，理直气壮道：“怎么看，都是和我组队吧。” 黑尾：“......很好，很有精神，完全没有生病的迹象呢。既然这样——” 他话锋一转，语调微微上扬，孤爪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既然这样，我们大家开始愉快地写、作、业、吧。” 孤爪震惊地睁大眼，看向千穗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千穗再度把脸埋进双手，弱弱解释：“我把你的作业本带过来了......” ———— 孤爪妈妈端着果盘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振奋人心的一幕。 她停在门口欣赏“岁月静好”，用手帕掖了掖感动的泪水，欣慰地想：终于，他们家研磨也有除铁朗之外的朋友了！还是这么积极的朋友！ 黑尾第一个察觉到她的到来，挥挥手：“妈妈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监督研磨。” 孤爪轻轻“哼”了一声，继续埋头解题。千穗有些手足无措，想打招呼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幸孤爪妈妈比她想象的热情，放下果盘招呼他们取用。千穗被塞了一众小零食，顶着孤爪妈妈过分热络的眼神，给出中肯评价：“非常美味！感、感谢您的招待！” 黑尾插嘴：“千穗可是我们学校烘焙部的，她都这么说，证明妈妈你做的真的很好吃啊！”“你这孩子，从小就嘴甜。”孤爪妈妈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投喂的心情愈发迫切，“厨房里还有红豆年糕汤，我去端上来。”黑尾连忙跟上：“我也一起！” 孤爪小声吐槽：“小黑肯定是不想做作业了才借口下去的。” 千穗“啊”了一声，瞥到自己鼓鼓囊囊的书包，想起来包里的两个娃娃，趁现在没有其他人赶紧取出来送给前桌：“给。” 孤爪笔尖一停，抬头被怼到面前的白色兔子玩偶惊了一下。他道了声谢，随意把玩偶放在怀里，发现她仍然注视着自己，疑惑地歪了下头：“还有什么事吗？” “啊...没什么、就是听说你昨天...和山本同学吵架了......”千穗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摁着圆珠笔，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这是紧张和不自在的表现。 孤爪亦是如此。 他僵硬地直起背，不一会又塌下去，脑袋放在兔子玩偶上，声音陷入一片毛绒绒：“嗯...吵架了。” 千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后来...和好了吗？” 孤爪仰头望她，这个角度，千穗能看到前桌纤薄的锁骨、削瘦的下颌线条和因生病略显苍白的唇。 薄薄一片，仿佛蝴蝶翅膀，启唇时轻轻一扇，将心绪吹到西洲。 别忘了，猫咪总是让人移不开眼。 “...算是吧。”他回答。跑偏的思绪被这道声音拉回现实，千穗慌慌张张拉开书包拉链，取出另一只玩偶，孤爪一愣，认出这是她准备送给山本的那只。 “就是、收到礼物更开心吧？孤爪同学要不要试试？”她抖了抖莫西干头恐龙，红扑扑的脸从恐龙后面冒出来，略显滑稽。 见他沉默不语，千穗继续道：“昨天我想了好久，总觉得最后那句‘找到队友了吗’不仅仅是对我说的。” “孤爪同学其实是在问自己，对吧。” 她不了解前因后果，彼时只是凑巧去排球部送东西，被黑尾拉去安慰人。但她熟悉孤爪不经意流露出的那种落寞，是因为“没有人能够理解自己”而产生的“孤独”。 原来她和孤爪同学，是一样的人啊。 “......”孤爪垂下眼睫，长而密的睫羽投下一片阴翳，绕过鼻梁，仿佛蝴蝶翻山越岭。他揪着兔子耳朵，一圈一圈缠在自己手上，有点痒，但不及心痒。 “明天...我会把它交到山本手上的。”他闷声道。 千穗长长舒了一口气，解除了自进入他房间以来一直紧绷的神色，绽开一朵笑靥：“我很期待你和山本同学全新的组合技哦！” 孤爪避开她的视线，胡乱地将碎发挽至耳后，这样反而让千穗看清了那与白皙皮肤格格不入的一片绯红。 千穗眨了眨眼，心想，孤爪同学的房间，确实需要开窗呢。 ———— 送走千穗和黑尾后，房间重新陷入安静。妈妈嘱咐他早点睡，为了防止游戏机被收走，孤爪只能乖乖照做。 遮光窗帘尽职尽责地发挥作用，一丝月光和星光也没有放进来。 一片静谧，但完全睡不着。 他起身倒水，余光瞥见床脚并排坐着的两只玩偶，越看越觉得不顺眼。伸臂捞起兔子玩偶，顺手给了恐龙一拳。 嗯，硬邦邦的，一点也没有他的兔子玩偶好rua。 恐龙玩偶：？没惹。 15、私藏的世界 发烧来的快去的也快，隔日孤爪就病愈回校了。 刚坐下便听到身后小声的呼唤。他回头，瞳孔撞入一片荡漾的果红中。 后桌捧着苹果汁，眉眼弯弯，嘴角仿佛噙着花露。 “欢迎回来！” “...谢谢。” 入手，瓶盖果然已经拧开，后桌的贴心总体现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浅尝一口，产自小岛的独特果香唤醒了失效一天的味蕾，甚至在唇舌深处酝酿起更盛大的甜。 日光正好，瓶身被晨光照得五彩斑斓，吸引了好奇的三花。 孤爪发现了窗外的熟客，伸手将果汁放回抽屉，如独占珍宝的恶龙。 三花：“？” “喵嗷——” 千穗侧目，看到一只隔着玻璃张牙舞爪的小咪。她屈指敲了敲窗户，悄声和猫咪商量：“现在保持安静，下课我再喂你好不好？” 音驹校如其名，常有猫咪出没，入学不久千穗已经养成了随包携带猫条的良好习惯，这也是三花愿意找她玩的原因。但今天，某人类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猫猫大人决定让最忠诚的仆人替它严惩这个坏家伙！ “喵喵！喵喵喵喵喵！”是他！这个可恶的人类抢走了本喵的东西！仆人你要替本喵报仇！ 千穗的目光在小咪和前桌身上来回切换，一脸茫然。三花气得上蹿下跳，连喵带嗷，方言都飙出来了。 她很苦恼，只好戳前桌请求支援：“孤爪同学...你知道小咪为什么生气吗？” 孤爪抿了一口苹果汁，顶着猫咪愤怒的视线平静开口：“可能因为现在是春天吧。” “欸？” 窗外，晴天一片蓝，日光透眠蝶。 ———— 因为之前约定东西送到排球部门口就好，所以今天，千穗给前桌发完消息就准备离开。却不料体育馆的门被“砰”一声打开，她惊讶抬头，与气喘吁吁显然才结束训练的山本面面相觑。 她眨眨眼，脸上充满疑惑：“山本同学？” 山本立正，大声回答：“是！” 千穗：为、为什么要用这种军训的语气？ “那个、我、你...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被他突如其来的深鞠躬吓到，千穗后退半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 等等，她有做什么吗？ 山本仍然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声音却渐渐变小，最后几乎到了完全听不见的程度：“关于前天的事还有......” 千穗忍不住靠近，想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山本忽然拔高音量：“总之就是非常感谢！！” “感谢”回荡在校园内，惊飞了栖枝的山雀。千穗不明所以，但还是秉持礼貌的原则回复：“不、不客气？” “其实我想问一下...”“该回去训练了。”孤爪拾起滚落门口的排球，对山本说。 山本挠挠头，拎起食盒钻进体育馆。孤爪落后他一步，朝千穗点了点头算是道别。 所以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山本究竟因何道谢。 ———— 代号晨跑计划十分奏效，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千穗虽然不能立刻及格，但起码不会一跑就喘。 对此，绘理大人表示：“哼哼哼不愧是吾的弟子！哟西，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跑进三分钟！跑进接力赛！跑进奥运！” 千穗惊惶：“哎哎哎？绘理对我的期望这么高吗？但是三分钟已经很难了......”虽然不清楚接力赛是什么，可奥运会也太夸张了吧！ 真纪毫不留情地戳破绘理的幻想：“你想什么呢？千穗又不是田径部的。说起来，接力赛是不是要开始了？” 接力赛，指“全霓虹高等学校駅伝競走大会”，每年5月举办一次。绘理虽然是新的不能再新的一年级，但因为自身实力过硬，破格被安排进参赛队伍。 绘理舔了舔唇角，眸中流露出不同以往的跃跃欲试：“嗯！所以未来一个月都不能和大家一起了......真纪！千穗！我会想你们的！” 千穗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真纪则淡定许多：“上课总能看到人影吧？而且，不要妄想能抄我的作业，准备比赛的同时也不能落下功课。” 绘理：“？！真纪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呜呜呜呜呜.......” 虽然少了绘理的监督，但有真纪陪伴，千穗的晨跑之路也不算太艰辛。 而在渡过最初的“开发期”后，她跑步的频率渐渐维持在一周三次。因为知道真纪国中时就定下目标要考东大，所以千穗偶尔想加练的时候并不会打扰她。一个人时，她的晨跑路线漫无目的，最近她在学校附近发现了一条绝佳的跑步路线，左手边是开得绚烂的樱花树，右手边则是漫长的芳草堤，呼吸间充斥着清冽的河水的气息。 清风徐来，波光粼粼。伴着潺潺水声和细漪微浪，千穗不自觉放慢脚步，安静欣赏这一派春日胜景。 原来东京和故乡，也是同一片风月流水。 不知道高木那里，樱花凋尽了吗？ “...风间同学？” 听到自己的名字，千穗猛地起身，险些因为惯性跌下河堤。幸好孤爪及时出手抓住她的手臂，才不至于传出“女子高中生不幸落水”的社会新闻。 他提醒：“小心。” 千穗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赶紧带着他一起远离河岸。孤爪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松手，掌心仿佛被火烫到，迅速收回。 所幸后桌没有在意这个小细节，问他：“孤爪同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孤爪指了指几乎看不到人影的前方：“这是排球部的晨跑路线。” “欸——是么，之前都没发现呢。”千穗踮起脚向前望，马尾堪堪扫过孤爪的脸庞。 轻盈果香灌进鼻腔，咽喉微痒。他环顾一周，却并未发现香气源头。直到一阵微风吹拂少女的发丝，掠过他。 是...洗发露的味道。 孤爪呆愣一秒，有奇怪的感觉从胸口往上蔓延，必须说点什么改变现状。他后退半步稍稍拉开距离，让新的空气挤入胸腔，才得以开口：“风间同学...又为什么在这里？” 千穗于是把前因后果和他说了一遍，语毕自信满满：“我有预感，最迟下个月我就能及格。” 孤爪点点头，算是赞同她的说法。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会，不知道说什么但什么都不说又很尴尬的样子。千穗自觉她比前桌更开朗一点，打破沉默：“排球部的训练没关系吗？” 她好像耽误他训练了。 孤爪摇头：“只剩最后一圈，跑回学校就算完成。” “这样啊，那、要不要一起？”千穗试探着问。其实她只是随口一说，这样前桌就能顺理成章地拒绝她继续训练。 她没想到孤爪会答应。 “好。” “欸？”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被提醒鞋带散开了，才有一点真实感。 两人沉默着跑了一阵，之间只有错落的脚步声。千穗稍微落后于孤爪，盯着他的侧颜，想如果是这样，自己好像也不算打扰。 春岚从河对面的山上滚落，漫过浮光跃金，变成温柔的风落到行人身上。入目滚滚盎然，樱花树绽放余晖，芳草堤上间或开着几朵蒲公英，几乎可以预见成熟的时候它们的种子越过河水，奔向不知名的远方。 胸腔也被这股生机勃勃填满，某种情绪几乎要溢出来。察觉到身后人逐渐放慢的脚步，孤爪驻足，以眼神询问。 千穗看着樱花树，呢喃：“现在是春天啊。” 林间风再度把果香送来，还带着股熟悉的打发奶油的味道。 孤爪第一时间想起自己早上对猫咪说的那句话。 因为现在是春天啊。 ———— 还剩下一半的路，千穗忍不住问：“今天没看见黑尾学长呢。” “小黑他们在前面。” “前面？”“嗯，大概二分之一圈。” 千穗愕然：“孤爪同学是因为我刻意放慢速度的吗？！不、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只是正常速度晃悠的猫：...... “哼。” 突然就只能看到一个黑色后脑勺的千穗：哎哎哎说错话了吗？！ 又跑了一会，千穗观察到孤爪的视线总是飘忽不定，时而落在水面，时而落在居民楼的外墙。 她好奇，问他在看什么，他回答：“把路上的见闻想象成游戏，会更有趣一点。” “想象成游戏？”千穗不解。 孤爪抿唇，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自己的真实想法。毕竟对于不怎么玩游戏的人来说，这些想象未免太过于天马行空。 说不定还会被认为很幼稚。 但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孤爪深吸一口气，描述了一遍他眼中的世界——湖泊是水怪的老巢、垃圾桶是藏宝箱、白色斑马线是加速带，居民楼顶层的花园阳台则是攀爬点。 就连路人，都可以想象成隐居山林的魔法师。 “斯国一！”千穗发出赞赏的声音。接着她用手指框住不远处的街景，按下空气快门：“这可是孤爪同学私藏的世界呀，要好好记录下来。” 私藏的世界，吗？ 不是幼稚的想象、不是听不懂的怪异描述，是【私藏的世界】，要【好好记录下来】。 孤爪望着后桌的背影，这一刻，他的眼睛仿佛也把什么记录下来了。 远远的看见了排球部诸人，千穗改道校门的方向，和他告别：“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训练，先回班啦，byebye~” 孤爪站在原地，直到黑尾的手搭上他肩膀，他才惊觉自己居然维持着挥手的姿势站了这么久。 夜久看了眼计时器，惊讶：“居然比昨天快了一分钟。” 孤爪也觉得奇怪。 以前，晨跑的路有这么短吗？ 16、喜欢怎样的人？ 来堂（表哥）：【阿波连同学说，蛋糕很好吃】 【可爱少女面无表情的感谢视频】 千穗：【你对玲奈酱做了什么！这个角度、简直像是在审问犯人...】 【猫猫开炮.jpg】 来堂（表哥）：【她说这样比较有诚意】 【她本来还想表演切腹，但我觉得那个过时了】 【大拇指/大拇指】 千穗：【猫猫震惊.jpg】 【我只是送了一个蛋糕...对吧？】 所以为什么又是切腹又是下跪...难道玲奈是天然呆吗...... 更萌了，可恶，好羡慕啊。 孤爪同学：【...羡慕什么？】 欸？ 千穗抬头，就见原本在玩psp的前桌忽然侧脸看她。她慌忙看向手机，发现自己把本来想发给表哥的信息错发给前桌了。 好尴尬！为什么有一种背着妻子在外偷吃的感觉orz。 【猫猫送花.jpg】 【没什么！我发错人了！】 随着这句话的发送成功，他们的聊天界面里突然弹出一条系统消息： 你与孤爪同学连续互发消息7天，获得“友谊的小船”互动标识。 【猫猫疑惑.jpg】 【这是什么？】 孤爪思索两秒，得出结论：【互动标识】 接着发来一张截图：【好像维持一个月，会变成“友谊的舰船”】 最近他们经常线上讨论数学题，不知不觉互发消息七天了。 千穗震惊：【听起来好厉害！毕竟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舰船”是不是意味着“坚不可摧”？】 【星星眼.jpg】 孤爪：【所以你想要吗？】 发现对面一直在“输入中”，他补充：【这个只需要每天互发一条消息】 千穗：【那就提前感谢你的配合了孤爪同学！】 【比心.jpg】 孤爪看着屏幕上的表情包，轻轻笑了下。忽然，手机振动声和后桌疑惑的声音一同响起：“说起来，我们明明是前后桌，为什么要用line交流？” 孤爪缓缓举起手机：“为了舰船？” 千穗恍然大悟，叮嘱：“那你周末可不能忘记给我发消息呀。” 孤爪点头：“不会忘记的。” ———— 之前从没发现line还有互动标识的功能，千穗对此产生兴趣，放学后捧着手机研究起来。 不研究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互动标识。像是游戏搭子、学习搭子、运动搭子、饭搭子和减肥搭子，话说后两者真的能同时拥有吗？ 普通的则有“闺蜜”“情侣”“死党”“基友”，这些关系都可以主动建立。千穗依次向真纪、绘理和高木发去“闺蜜”的邀请，她们都接受了。 三人小群里，绘理得到启发：【我们还是“饭搭子”哎！】 “绘理”向你发来“饭搭子”的邀请，是否接受？ 千穗点击“是”，绘理的备注后面便多了一个饭碗。之后她又同意了真纪“运动搭子”的邀请，标识是一只哑铃。 绘理：【我和真纪能建立什么关系呢？】 【猫猫宇宙思考.jpg】 真纪：【“学习搭子”的邀请】 “噗——” 千穗笑出声，真纪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督促绘理学习的机会。 绘理：【猫猫暴风哭泣.jpg】 【这样会不会太暧昧了...真纪......】 真纪：【“情侣”的邀请】 【现在，暧昧期结束】 绘理：【......】 千穗：【......】 这个女人，恐怖如斯！ 绘理：【不对！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千穗：【发现作业还没写完？】 绘理：【是的...不对、不是！】 【问题是，我和真纪结成“情侣”之后，千穗就落单了呀，这样不对！】 真纪：【我们可以去参加那种活动】 【情侣用餐带电灯泡免单的活动】 绘理：【好残忍......】 千穗：【还有这种好事？我可以！】 绘理：【？】 【千穗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妥协了！那之后我和真纪离婚了怎么办？】 千穗：【这、这么快就要面临跟爸爸还是跟妈妈的世纪难题吗！】 真纪：【所以千穗你跟谁？】 千穗：【怎么连你也被带偏了？！】 ———— 或许是因为前一天提到了“情侣”，第二天上学时发生了一件尴尬的事情。 午休还剩十分钟，绘理要去小卖部买冰淇淋，真纪担心她吃坏肚子，偷偷跟了上去。千穗回去时前桌的位置还空着，她就顺便帮他领了作业本。 “风间同学！” 门口传来有点熟悉的男声。千穗回头，努力辨认了会扒着门框的男同学，终于想起来他叫什么：“松尾同学你好。” 是烘焙部的部员。 她走到门口，松尾探头望了望她身后，没看到想见的那个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加藤...不在吗？” 原来是找真纪的。 千穗摇头：“真纪出去了，你有事找她的话，我可以代为转告。” 松尾浑身一颤，支支吾吾道：“不、不用...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过了两秒又改口：“好吧，请帮我把这个交给她...拜托你一定要收下！！” 说完他深深鞠躬，也不等千穗反应，把粉色信笺往她手里一塞就跑掉了。 千穗：？？？ 他是来表白的？！但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开始看她？不是和她表白啊米娜桑！ 最后，这封信还是落在了真纪手上。绘理拍了拍千穗，安慰：“嘛，多经历几次就习惯了。做真纪的朋友，就是要有这样的自觉！” “呜......” 绘理尴尬收手，挠头。看样子，完全没被安慰到呢！ “抱歉千穗，我没想到他会找你。”看完信的内容，真纪皱了皱眉，对被牵连的好友深感抱歉。 闻言，千穗立刻不颓废了，连忙摆手：“不不不不关真纪的事！不需要道歉......是我自作主张说了‘代为转告’这样的话......那个，对于松尾同学，真纪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某一刻松尾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如果真纪对他有好感，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比起两个心情大起大落的朋友，当事人显得尤为平静：“没什么想法。” “那要写信回绝吗？还是约出来再拒绝？”千穗问。 这事绘理就能回答：“不用那么麻烦，发条消息就行。毕竟他都不敢当面表白，反而麻烦你，十足的胆小鬼。” 千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发表何种感想。绘理莫名对她的感情状况产生了兴趣：“千穗呢，收到情书会怎么处理？” 她摇摇头：“没有收到过。” 毕竟国中时被取了“雪女”的外号...... “啊？！那些臭小鬼太没眼光了吧！如果我是男生，我一定要追求千穗！” 千穗震惊，旋即想明白原因，无奈：“为了吃甜品和便当吧......”“哎嘿嘿，这都被你发现了。” 真纪发完短信，加入她们的话题：“千穗有过恋爱经历吗？” jk哪有不聊恋爱话题的？ “也没有......”千穗如实回答。绘理突然兴奋伸手，自豪：“我也没有哦！” “先说好，未来三年都要一起吃午饭哦，先离开的人是叛徒。”真纪露出一个甜蜜的笑，笑容却仿佛淬了毒液。千穗和绘理瑟瑟发抖，异口同声地回答：“是！” 经历短暂的偏题，话题回归正轨。千穗好奇：“真纪有喜欢的类型吗？” 天使也会动凡心吗？ 真纪微笑着爆言：“完全没有。男人都是狗屎。” 千穗：好的她知道这个话题很危险了！ “那、绘理有喜欢的类型吗......”根本没法忽视她亮晶晶的眼神，千穗硬着头皮问。 绘理把作业本卷成话筒，清了清嗓子，又整理了下衬衫领子，严肃道：“迪o！” 千穗：......她就不该多嘴问的！ 真纪忽然问她：“千穗有理想型吗？” “啊，应该...没有。”她诚实摇头。真纪支腮，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点了点头：“是互补型吧？千穗这么内向。” 绘理也点头：“感觉会喜欢，很open很sunshine的人！” 千穗稍微顺着她们的描述想了想：“和我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吗？好像没有遇到过......” 真纪怜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关系，你只用记住男人都是狗屎就好。” 又补充：“恋爱也是狗屎。” 原本还要深入八卦，奈何上课铃响起，三人只得分开。千穗这才发现前桌回来了，连忙递过去他的作业本。 孤爪看着手上的作业本，想起在门口听到的传言。 “风间同学...被表白了......” ———— 放学后的部活上，千穗第一次在意起松尾的存在。结果扫视一圈，发现对方根本没来，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下。 真纪比她平静许多：“别管他，我们把食物送出去吧。” 今天做的是御手洗团子，年糕外包裹了清甜的酱油糖浆，闻之令人食欲大振。真纪负责送田径部，千穗负责排球部，两人在路口告别。 烤年糕额外花费了一些时间，为了不错过排球部的休息时间，千穗破例走的近路。 说是近路，其实就是穿过竹林，呈直线抵达体育馆。 这片竹林长势喜人，夏天时很多人喜欢在这里乘凉。与此同时，在天色渐暗的现在，茂密竹林透出浓浓的阴森之感。 黑暗深处，仿佛蛰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喵嗷——” 她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低头见是路过的猫咪，不由松了口气。 还是、快点走吧。 千穗不由加快脚步，食盒里的碗碟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就在已经看见体育馆、快要离开竹林的时候，忽然，一道人影出现在她背后。 “咚！” 食盒坠落在地。 17、意外 “今天小千穗不来吗？” 黑尾见孤爪出去这么久都没回来，以为他在外面偷偷打游戏，出来抓人。 孤爪摇头，蹙眉翻聊天记录：“说了今天会来的......” 但是，五分钟前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甚至没有显示“已读”。 他干脆拨通电话，铃声响起却无人接听。 轻快音乐在昏暗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他盯着通话界面，心头涌起异样的情绪。 想起那个一直【gameover】的游戏结局。 “喵！” 鞋子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孤爪低头，发现是之前对自己颇有微词的三花。他蹲下身，不明白它怎么忽然愿意搭理自己了，模仿后桌的口吻唤：“小咪？” 三花“喵”了一声，脚步迅捷，不一会身影就消失在夜色里。它转过头见他一动不动，又跑到他脚边咬鞋带，一副着急想带他去哪里的模样。 引导npc。 瞬间，孤爪脑海中浮现这几个大字。无视身后黑尾的疑问，他握紧手机跟上三花，听见那道渐渐重叠的铃声。 ———— 千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松尾。 他不是没来参加部活吗？为什么还留在学校里？ “请问...”“你对加藤说了什么？” 她一怔，不解地反问：“什么意思？” 除了那封信短暂引起了关于他的话题，其它时间里，她们的聊天内容根本不涉及松尾。 松尾上前一步，近得千穗甚至能看见他唇周未处理干净的胡茬。她不禁皱了皱眉，后退一步想保持正常距离，却莫名刺激了松尾：“一定是你和加藤说了什么对不对？不然她怎么会拒绝我！” 尖锐的声音刺痛耳膜，那一刻千穗几乎以为自己间歇性失聪了。她缓了一会才回答：“我把信交给真纪后什么也没说...即使被拒绝，你也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胡说！”松尾面红耳赤，完全听不进她的话，粗声大喊，“她明明喜欢我！不然国三毕业典礼上为什么对我笑？还和我读同一所高中？一定是你从中挑拨离间，让加藤误会了！” 千穗根本没想到，自己好心帮他转交情书，结果造成这种荒诞局面。她忍了忍，终究是教养占了上风，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我想你才是误会了的那一个。音驹大部分人都是从国中直升上来的，而且，同学三年，毕业典礼上谁都不会愁眉苦脸。” 她就差把“一切都是你不切实际的幻想”直接说出来了。但显然，松尾现在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他一改白天的胆怯踌躇，表情扭曲地质问：“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你现在就去告诉加藤，你说的都不是真的！现在就去！” 竹林幽幽，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他愤怒的声音。面对性情大变的松尾，千穗不免慌张起来。 冷汗攀上背后，浸湿衬衫。她咽了咽口水，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如常：“恕我拒绝。请让开，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再不出去他就要进来找我了。” 她特意用了“他（かれ）”，希望松尾能够知难而退。然而，他的理智似乎已经被表白失败这件事打击成负数，没有任何言语能让他停下来。 “如果我不让呢？”他双目通红，像只失去理智的鬣狗，狠狠砸向她身侧的树木。千穗下意识想要闭眼，却在退缩的刹那生生止住了。 逃避是没有用的，想想办法，不能再激怒他......千穗咬紧牙关，把惊叫吞回去。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借这一点疼痛保持冷静：“我问你，你对她的了解有多少？你都说的出来，我就考虑再给你一次机会。” 果然，松尾狰狞的面目松懈了一点，他结巴道：“加藤长得很漂亮，说话声音也好听，尤其是身材...” 千穗本以为自己能够抓紧拖延出来的这点时间与外界取得联系，但她听着对方越来越下流的形容，忍无可忍地打断：“如果只是因为这些，你的喜欢未免太肤浅！” 她直视松尾，声音出离激愤：“你喜欢的只是国中时的想象，你追求真纪，也只是因为得到她会有优越感。你的喜欢肤浅且低劣，所以，她才会拒绝你！！”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千穗不再害怕，满心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你、你知道什么？她就是喜欢我...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似乎是被她徒然拔高的音量吓到，松尾气焰顿失，说话也磕磕巴巴。千穗此时才明白，绘理说的没错，他只是个连告白都只敢借他人之手的胆小鬼！ 她盯着松尾神情闪烁的双眼，一字一句道：“真纪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她根本不在乎你，一切只是你的幻想！” 或许是那句“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刺痛了他，松尾眼中闪过一丝暴戾，恶向胆边生推了她一把。 千穗跌倒在地，感受着脚踝处传来的剧烈痛意，视线瞬间被生理性泪水模糊。 松尾冷哼一声，还要继续靠近。突然，一声尖锐的猫叫响起，她隐约看见有什么东西扑向了松尾。 “千穗！” 耳边传来前桌的声音，是幻觉吗？她抬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确认眼前人是孤爪后，强装镇定：“我没事......” 怎么回事...明明、明明刚才还能忍住不落泪，为什么孤爪同学一来，眼泪就不停往下掉呢？ “嘶——好痛。” 闻言，孤爪搀扶的动作顿时停止。他低下头，发现她的长袜破了，脚踝处露出星星点点的鲜红。 那点红在周边白色的衬托下尤其显眼，如灰白界面上的【badending】一般刺目。孤爪抿唇，转头想找罪魁祸首，却发现松尾早已不见踪影。 ———— 医务室内，校医处理完伤口，对千穗道：“不是什么大事，等不那么痛了就可以下地。你家里人能来接吗？不能我开车送你回去。” 千穗连忙道谢：“谢谢您！已经和家里人说过了，马上就到。” 校医颔首，转头吩咐孤爪：“那我先下班了，你们走时记得锁门。” 孤爪点点头。校医又叮嘱了一遍注意事项，说罢起身离开，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俩人。 “你...”“孤爪同学...” 目光交汇之际，孤爪率先移开视线：“你先说吧。” “啊...嗯。”千穗眼睫上下扇动，忽然觉得医务室的空气有些沉闷，“就是...谢谢你呀。” 他摇头，不经意瞥到她褪下丝袜的小腿，眼神仿佛被火苗烫到般迅速收回。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脱下外套垂着眼递过去，示意她遮一下。 千穗连忙道谢。直到那双纤细完全被运动服外套罩住，孤爪才抬起眼，问：“你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不由想起今天早上听到的那个传言。风间同学被表白了，稍一打听，就知道表白者是谁。 ...虽然他不是很想知道。但刚才那种气氛，事情...好像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千穗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讲了一遍：“早上他拜托我转交情书......却又以为我和真纪说了他的坏话...之后就莫名其妙地跟踪我。再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刚才真的非常非常感谢！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闻言，孤爪表情一变，手掌无意识攥成拳复又摊开。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点头道：“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空气复又陷入安静。过了一会，孤爪稍稍侧目，自以为动作很隐蔽，却撞进千穗望过来的目光里。 四目相对，琥珀色陷进黑色，黑色又溶于琥珀色。 像说不出名字的星子，在夜里宁谧地互相吸引着。 “我...”千穗咬着下唇，仿佛鼓起很大的勇气，手臂不安地环抱双膝，轻轻扯着运动服的袖子，“爸爸还在路上，你可以再陪我一会吗？我有点...害怕。” 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当面对峙时，愤怒比害怕更迫切所以不觉。等冷静下来，她才后知后觉刚才有多危险。 如果孤爪没有出现呢？ 才上了药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提醒她之前的遭遇都是真的。 想要抓住什么，填补安全感......她缩了缩手指，摩挲着袖口的布料。 只是袖子也可以...... 孤爪看着袖子被她攥进手里，攥得很紧，他的呼吸也微微凝窒。 【可以陪她】 【但是不想再让她说出“害怕”这种词】 “以后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很轻的声音，但就是莫名让人心安。 那双眼睛，明明是一样的琥珀色眼瞳，眸底此时却沉淀着她看不懂的混沌情绪。 【像是在球场上】 她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回过神时，前桌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她见他一直盯着果篮，想起他很喜欢苹果，拿起一个问：“要吃吗？” 孤爪：“...我姑且，还不会压榨病人替我削苹果...” 虽然他是很喜欢苹果没错，但...... 猫郁闷，猫生气，猫生气但给病人削苹果，猫好。 千穗郑重接过，看着手心里一小片薄薄的形状，绞尽脑汁猜测：“这是...向日葵？” 大体是圆形、突出的部分大概是花瓣？ 虽然造型上一言难尽，但是...“偶依稀！” 可他却丝毫没有被夸到。孤爪气鼓鼓地偏过头，黑发中露出微红的耳朵尖，声音里带了一丝尴尬：“是兔子......” 欸、又是兔子？ 千穗忆起她送的兔子玩偶，想，前桌最近很喜欢兔子呢。 有点可爱。 18、解决 等孤爪终于削出一个完整的兔子，风间爸爸总算到学校了。 他大概一收到消息就立刻驱车从公司赶过来，手里还提着公文包，一看就是太着急忘记放下。见到女儿，立刻紧张地问：“医生，小千穗还好吗？” 孤爪：“欸？问我吗...校医说风间同学没什么事，只要修养一阵就好。” 千穗忍不住道：“爸爸，这是我的朋友孤爪同学。” “哦哦哦，同学你好，我是小千穗的爸爸。”风间爸爸下意识掏出名片递过去。孤爪愣愣收下，向千穗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千穗捂脸。为了避免气氛再度尴尬，她小声道：“我感觉脚上好多了...我们回去吧。” 风间爸爸猛地点头，毫不费力地背起女儿。到了校门口，千穗问：“爸爸，你拿了我的书包吗？” 好吧，一看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忘记了。千穗无奈摇头，忽然，视线里多了一个毛绒绒的黑色脑袋，和本该被老爸遗落在医务室的书包。 原来孤爪一直默默拎着他们的书包跟在后面。风间爸爸大为感动：“帮大忙了同学！” “不...这没什么。”被突然迸发的感谢光芒刺到眼睛，孤爪不自在地后退半步，暗想不愧是“风间”。 车子驶出去很远，校门和孤爪都化作小点看不见。风间爸爸一边开车一边感慨：“刚才那位就是你新交的朋友吗？真热心啊。” 千穗用力点头。 看吧看吧，果然爸爸也这么觉得！ “不过刚才我应该再多问一句的。毕竟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嘶，要不要现在掉头回去？” “对哦！我问问！”千穗连忙打字询问，得到了“已经在电车上”的回答。 风间爸爸再一次感慨：“真好啊，我们小千穗也有新朋友了！记得邀请人家到家里玩呀，爸爸全力支持！” “啊...嗯。”千穗张了张嘴，后知后觉爸爸好像把孤爪认成女生了。不过也没关系，下次碰见再解释吧！ ———— 【到家了吗？】 收到孤爪的消息，千穗拍了一张阳台外的夜景，附文：【到家啦到家啦！你呢？】 孤爪很快也发来一张照片，她点开，是上次探病时一起写作业的书桌。 桌子右上角的游戏机显示出【victory】的标志，嗯，看来到家有一段时间了。 【今晚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消息弹出，千穗一怔。对面似乎也从一直显示的“输入中”看出她的纠结，道： 【对于松尾这样的人，不警告到位，他或许还会伺机报复】 报复......她把身体蜷缩成一团挤在椅子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下：【我想过告诉老师，但是好像没有证据...】 其实就算告诉老师也未必有用。国中三年让她明白，老师根本不关心这种与成绩无关的事。 刚刚父母问起来，她也只是搪塞过去，不欲令他们担心。 孤爪：【猫猫抱抱.jpg】 【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替你解决】 看着这条与前桌气质完全不符的消息，千穗打字的动作一顿，脑中浮现孤爪指挥一群猫把松尾淹没、孤爪用排球把松尾击败、孤爪在考赢松尾后勒令他退学等各种荒谬的画面。她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些离谱的想法甩开，回复：【我感觉，如果说话的声音比他大、看起来比他愤怒，他就不敢对我做什么】 【是那种欺软怕硬的类型。所以只要我足够强势，他就不敢再找我！】 【肌肉猫猫.jpg】 对面发来【猫猫送花】的表情包，似乎在安慰她，千穗回复了一个【猫猫抱抱】。 备注后紧跟着的“友谊的小船”亮了亮，吸引视线。她忍不住抱着毛绒玩偶翻了个身，指尖停在小船下的一行小字上。 您与“孤爪同学”每天互发大量消息，已点亮此标识。 她想，网络上的孤爪同学，比现实里活泼很多呢。 另一边，在和她互道晚安之后，孤爪没有熄灯睡觉，仍然凝视着手机屏幕。 确实，对付松尾这种只敢朝落单女生下手的人，只要表现的稍微硬气一点就足够。 但他眼前闪过那点醒目的鲜红，如五线谱中极不和谐的音符，刺痛他的感官。 果然还是要...... 他摁灭手机，眸光和屏幕一同暗下去。 ———— 脚上的伤不算太严重，第二天千穗照常上学，只比平时晚到了一点。 “风间！有人找！”听到自己的名字，千穗不由一愣。这是第一节课的课间，许多人都忙着去小卖部买早饭，什么人会来找她？ 走到门口发现是松尾，她瞳孔猛地一缩，瞬间回忆起昨晚和孤爪说过的话。 只要她表现的强势一些、松尾就不敢做什么。 而且，周围还有这么多同学...千穗深吸一口气，刚想先发制人，就见松尾突然弯腰九十度深鞠躬，同时大喊：“我对昨天的事深感抱歉！请您原谅！” 等等、这是什么走向？千穗一下子懵了，周围看热闹的同学也炸开锅，你一言我一语的八卦起来：“昨天的什么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昨天松尾向风间表白了！”“可我怎么听说，松尾要表白的是加藤，风间只是代交情书...” 这一刻千穗的血都冷了。三人成虎，流言的真假往往无人在意，反驳也只能得到“不是空穴来风”的冷漠回答。 这就是他的报复吗？ 但松尾却表现的比她还极于澄清。眼见众人的口风开始往爱恨情仇方面倒，他赶紧解释：“不不不不事情不是这样的！是我、是我在被加藤拒绝以后鬼迷心窍，把告白失败归因于风间同学，还、还跟踪她想报复......我就是个人渣！”话音刚落，松尾咬咬牙，“噗通”一声跪下，行了个最标准的土下座。 人群惊呼着后退，因吃瓜群众蜂拥而显狭窄的走廊硬是挤出一块“对薄公堂”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千穗茫然看着松尾的表演，不明白他怎么就痛定思痛决定重新做人了。 “风间同学，我这次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愿意赔偿！多少都可以！只要你肯原谅我！” 虽然头贴着地面，但他的嗓门丝毫不弱，千穗甚至看到了三年级的学长。 连更高楼层的人都吸引过来了，那教导主任岂不是也...... 果不其然，松尾震耳欲聋的话音才落下，教导主任严厉的声音就响起：“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都要上课了还不回班！” 人群顿做鸟兽散。教导主任打量着一站一跪的俩人，冷声道：“你们，来我办公室一趟。” ———— “千穗！”“千穗！发生了什么事！你还好吗？”甫一进入教室，千穗迎来两个朋友的关心。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迷茫一丝尴尬，更多的是轻松：“具体的事等午休时候听广播就知道了。总之，对我没什么坏处，你们放心吧！” 真纪拉着她的手，急得都快哭了：“怎么可能没有坏处？我听说、听说松尾报复你......是不是和你脚上的伤有关？难怪昨天你匆匆忙忙就走了，对不起、我......” “好了好了都过去啦，我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吗？”千穗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温声安抚，“不哭了真纪，就算松尾要报复我，但我把他打跑了呀，不然他怎么肯道歉？” 千穗和绘理对视一眼，绘理心领神会：“千穗可是绘理大人的弟子，腿上功夫一定了得！你质疑她，就是质疑田径部正选的实力！” 眼见真纪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千穗松了一口气，保证午休时一定把来龙去脉完整告诉她们。上课铃响起，她摊开课本，难得的无法集中精神，目光从课本游离到前桌的背影上。 松尾不可能平白无故用这么大的阵仗和她道歉，一定是有谁和他说了什么。 她不由想起聊天记录里的那句话： 【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替你解决】 19、第三颗糖 因为实在太好奇，趁着和绘理她们吃完便当午休还剩下一些时间，千穗借口忘记预习溜回座位。 原本还担心前桌不在，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熟悉的黑色脑袋。半长发软软地盖在脸上，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秀气的眉眼。像是害怕被别人打扰，他特意朝着墙壁，路过时只能看到背影。 到底是运动少年，肩宽一日日渐长，透着青涩的形状，如初长的青竹。 千穗呼吸一滞，正要轻手轻脚绕过，抬头却对上窗户倒影中的琥珀色眼瞳。 眼角的弧度...是在笑吗？ “我吵醒你了吗？”她小声询问。 孤爪摇头：“没有。看见你回来就知道午休快结束，干脆不睡了。” 声音懒洋洋，还带了一点沙哑，结合重出江湖的黑眼圈，千穗忍不住问：“昨晚没睡好吗？” 他缓慢眨了下眼睛，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千穗便知道答案多半是“没睡好”，换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说服松尾道歉的呀？” 面对教导主任，根本不用她开口，松尾一个人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且一点想要隐瞒自己过错的意思都没有。如果不是他“过分配合”，千穗也不能这么顺利地从办公室里出来。 那么究竟是谁，能让松尾在短短一夜改过自新？思来想去，前桌是唯一的可能了。 眼下的黑眼圈，也是因为这件事吗？ 孤爪摇晃着从桌上起来，黑发落下，露出颊边一道红痕，大概是被衣褶压的。他顶着这样一副懵懂惺忪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沐浴着阳光睡过去，开口却是截然不同的画风：“昨天晚上查到了一点东西......他不想自己做的那些事人尽皆知的话，和你道歉是最好的选择。” 这句话看似风轻云淡，却隐藏着松尾最不愿为人知晓的秘密。让他宁愿在全校面前丢尽颜面，也要死死护住。 所以是什么呢？ 看着孤爪静如深水的眼睛，千穗张了张嘴把疑惑咽下去。 总感觉...说这句话时的孤爪同学，和以前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却描述不出来。大概就是以为养了一只小猫咪，却被猫科反过来照顾的感觉...... “啊，给你这个。”孤爪出声打断她的联想，伸手把一颗红色的水果糖放在她掌心。 千穗扬起唇角：“谢谢你呀。” 他看着她把糖收进抽屉，疑惑：“不喜欢这个口味吗？”他感冒好的第二天，后桌送了一瓶苹果汁。如果他送的是不喜欢的东西，可不算礼尚往来。 “这个嘛...”千穗小小卖了个关子，在抽屉里鼓捣一番，双手攥成拳递到他面前，“猜猜糖在哪里？” 孤爪脸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虽然不理解，依旧配合。他观察了一会，试图从她的微表情里得到线索。多方衡量下，给出答案：“右手。” 千穗笑着摇了摇头，摊开左手：“在这里哦~” 孤爪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睡翘的头发像两只萎靡不振的耳朵。千穗见逗猫成功，“噗嗤”一声揭晓谜底：“其实两只手都有啦。” 原来右手也藏了一颗水果糖。 孤爪小声抗议：“这是作弊...所以我猜对了。” “嗯嗯！”千穗忍笑，又掏出一颗放在桌上，“猜对了有奖励。” 现在，桌上足足有三颗糖。一样的包装，颜色却不一样。孤爪依稀觉得眼熟，困惑地看向后桌。 千穗：“这些都是孤爪同学送给我的呀。话说，集齐七颗可以召唤龙珠吗？” 闻言，孤爪脸上的表情瞬间由困惑转愕然。千穗也惊讶，原来前桌拥有这么丰富的表情吗？ “等等、难道是我开学的时候给你的那颗糖吗......”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完全听不见了。 千穗重新把三颗糖包入手帕，郑重点头：“是的！一颗是你开学时给我的，一颗是你包在纸条里扔给我的。友谊的里程碑我都有好好保存哦。”想了想，她补充，“如果真的收到七颗糖的话，那时候我们绝对已经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吧。” 孤爪没有回答，缩在自己的位置上，垂着眼不知道想什么。千穗没有打扰他，掏出课本预习下节课的内容。 透过玻璃窗的反射，他看到她翻开英语书，下笔字迹娟秀。 心里有点闷闷的，像春雷来临前，努力发芽、却怎么也顶不开石头的种子。 她会把每一份善意收集起来、无论多么微小。 却只是想要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不要。”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 尽管千穗再三申明，自己的脚伤已经痊愈现在她能跑能跳，真纪和小鸟游还是坚持免去她的外送服务。 小鸟游叉腰训斥荒木：“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体育馆离这里又不远，他们想要吃东西为什么不自己过来拿，还要我们大费周章送过去？” 身为副部长的荒木在小鸟游面前根本不敢有脾气，连连道“是”，当即拍板：以后谁想吃烘焙部的东西，自己过来拿，烘焙部不外送了！ 决策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大部分运动社团还是愿意走几步来讨这个口腹之欲，排球部也不例外。 将食盒递给满脸生无可恋的孤爪，千穗忍笑道：“辛苦了孤爪同学。” 孤爪撇撇嘴，小声嘀咕：“小黑说猜拳输了的人来拿食物......” “哎呀，孤爪同学也有输游戏的时候吗？”千穗略感惊讶。她以为凭借前桌对游戏的热爱，他已经无所不会了呢。 闻言，他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移动视线盯着木质地板，吞声道：“...想的话。” “欸？”千穗不解。什么叫想的话？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眼前毛绒绒的脑袋吸引。因为孤爪低着头，她能看到后脑那一小撮特立独行的呆毛。 迎风而立，摇摇晃晃，像才长出来的猫菖蒲。 可爱，想摸。 可她只敢在心底偷偷这样想，唯恐说出口吓跑前桌。 “...还有，最近我们偶尔会提前下训，你要不要一起去车站？”像是怕她拒绝，孤爪目光游离，补充，“小黑也一起。” 担心她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吗？千穗感动点头：“真是太谢谢你了孤爪同学！” 孤爪略过她的蛋花眼，视线停留在她被夹子夹起来的一缕刘海上，伸手点了点：“这里，沾到沙拉酱了。” 千穗“啊”了一声，连忙掏出纸巾按照他指的方向擦了擦，解释：“今天做的是章鱼烧，可能不小心蹭到了。”“闻出来了，味道很香。”孤爪客观评价完，视线依然停在那点突兀的白色酱汁上。千穗发现了，懊恼：“还是没有擦掉吗？” 他迟疑一会，取过她手里的纸巾，在她头上很轻地拂了一下。 感觉就像一只蝴蝶停下又飞走。 时间耽误的有些久，他该回排球部了。千穗在廊下和孤爪告别，目睹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落日收起浮光沉于晚霞的海洋，天空为夕阳烘成樱花色的薄云。余晖变幻着色调，暮山紫、拾芥紫、凝夜紫，再被转瞬的气象吞没。但目光中心的人从不曾被暮色模糊，一直一直向前走着，直到与那天穿过竹林抵达她身畔的身影重合。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孤爪停下脚步转身回望，眼神仿佛在问为什么不回去。 千穗冲他挥挥手，返身回到室内。路过玻璃窗时，不禁驻足检查自己的仪容。 她忽然有些懊恼自己居然顶着沙拉酱就来见他了。 总觉得，应该再注意一点形象。 20、美猫计 部活结束后，真纪见千穗没有离开的意思，问：“不回家吗？” “啊那个、等朋友一起回去。”千穗慌张把手机藏到身后，真纪虽然疑惑但也没多问，只当她找到了顺路回家的新朋友：“好吧。那明天见！” 千穗招手：“明天见！” 待真纪走后，她才重新拿起手机，不禁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奇怪。 只是和孤爪同学聊天而已，为什么觉得不该让真纪知道呢？ 【下训了】 【小黑说要去小卖部，让我们等一下他】 千穗回复：【猫猫送花.jpg】 【我这边也结束啦，我去体育馆找你们吗？】 孤爪：【不用，我快到烘焙部了】 【稍等，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欸？遇到了麻烦？！ 一瞬间，千穗脑海中闪过各种校园怪谈。人为的灵异的，无一不恐怖悬疑。 她不由攥紧拳头，暗下决心：总是接受孤爪同学的帮助，这一次，该轮到她回报了！ 只是她没想到，孤爪口中的“麻烦”指—— 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猫、不，一猫一人，千穗弱弱出声：“请问...还需要帮忙吗？” 听到她的声音，孤爪宛如看见救兵猛地点头。千穗掏出随身携带的猫条，试探着呼唤三花：“想吃吗？来、到我这里来。” 谁知以往百试百灵的招式今天失了效。三花回头看了她一眼，扫了扫尾巴继续盯孤爪。 千穗：“那个、孤爪同学，你最近有得罪小咪吗？” 孤爪默不作声。 毕竟得罪猫的事确实有那么一两件，但为什么偏偏忍到今天发作？ 孤爪：像那天一样合作，不行吗？ 三花：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好的，确认过眼神，沟通失败。 眼见周围的气氛莫名紧张起来，千穗手忙脚乱地两边安抚：“小咪你不喜欢这个牌子了吗？那我明天给你做猫饭好不好？”“孤爪同学请放心，小咪它没有恶意，它或许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啊，交朋友！ 她得到启发，一手抓住一只猫爪子，一手牵过运动服袖子。一猫一人就这么看着她把他们的手放在一起，语重心长道：“那么现在开始吧！牵手一分钟哦。” 孤爪：？ 三花：？ 因为太过震惊，一人一猫居然真的维持着牵手的姿势长达一分钟。等彼此反应过来，三花突然大叫一声直直冲向千穗，孤爪也迅速收手并掏出纸巾擦拭。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我生气了！要五根、不，十根小鱼干才好！ 意外地，这次千穗居然听懂了。她熟练地五指岔开给猫顺毛，从耳朵尖到尾巴根，循环往复、渐入佳境，梳得某猫瞬间变成夹子音。 孤爪清理完掌心的猫毛，抬头就看到这一幕，十分不屑地冷哼一声。 “对了，还没有谢谢你呢。那天竹林里，是你替我赶跑坏人的吧？小咪真棒！” 三花非常受用地抖了抖胡须，耳朵尾巴一并翘上天，那神情仿佛在说：既然知道本喵的厉害，还不速速将小鱼干呈上！ 孤爪第一次后悔音驹有这么多猫。他忍了忍，没忍住，干脆偏过脸不看相处和谐的一人一猫，但黑发下鼓起的脸颊还是暴露了他心情不愉快的事实。 千穗后知后觉，哄好了一只还有一只呢。 她绞尽脑汁，憋出几个字：“要不要、抱一下？” 应该没人能拒绝美猫计吧？起码她不能。 孤爪一愣，对视时，眼眸将她的身影染上琥珀般的颜色。微风吹起黑发，露出一只泛红的耳朵。 千穗也愣住，想，难道自己说错话了？不应该啊...等、等等！ 靠近的瞬间，心跳声忽然变得好大。鼻尖传来很淡的撒隆巴斯喷雾的味道、混杂了一点水果糖的甜味。然而还不等她仔细分辨，一切味道又都烟消云散。 她眨了下眼睛，确认着这是真实的世界。 刚才那个、算拥抱吗？ “...小黑说他买完东西了。”她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孤爪低头看了眼手机，提醒。千穗僵硬地点了点头，明白刚才前桌可能误会了她的话。 “我其实......”想问你要不要抱抱小咪。 算了。 望着少年云销雨霁般的眉目，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千穗咬着下唇，混乱揉了两把“罪魁祸首”，含混道：“那、那我们走吧......” 都说了，她拒绝不了美猫计。 ———— 黑尾来时，便看见他们目光闪躲各走一边，脸上还都带着可疑的红晕，一副刚才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他随口问了一句，听完千穗的回答，啧啧称奇：“哦？所以研磨被一只猫拦路了？我还以为同为猫，他们关系很好呢。” 千穗想笑，但碍于孤爪就在身边，只能猛咳几声以示清白。 孤爪：“...小黑你话太多了。” 他要把三花和小黑都投进丑猫bot！ 黑尾“嘿嘿”一笑：“开玩笑啦别生气，喏，请你吃papico。” 孤爪脸色不爽地接过，发现是苹果味，勉强消了点气。 千穗拆开粉色包装袋，好奇：“孤爪同学很喜欢苹果味呢，有什么原因吗？” 黑尾发挥竹马优势：“准确来说是因为很喜欢苹果派，顺带着对苹果味爱屋及乌。” “至于为什么喜欢苹果派——”黑尾摸着下巴，“好像自从意识到这点以后，就一直这样了。” 于是两人一齐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孤爪。孤爪没有回答，反而将papico一分为二询问千穗：“要交换吗？” papico是适合分享的食物。千穗没有多想，掰了一半自己的草莓味递过去。黑尾眼珠提溜一转，坏心眼地插队：“小千穗也和我换吧，我喜欢草莓味。” “欸？”千穗震惊。一米八的学长居然喜欢草莓味？！虽然有点奇怪但...尊重？ 孤爪额头缓缓冒出一个井号。接收到他的怨念光波，黑尾立刻改口：“突然觉得还是汽水味最好喝。” “那、孤爪同学呢？还要吗？”天气炎热，只是暴露在太阳底下这么一小会，冰淇淋已经开始融化。孤爪的目光在她沾染了粉色水渍的指尖停留一刹，开口：“要。” 他们交换了彼此的冰淇淋，千穗评价：“苹果味确实很不错欸。” 回忆了一番，她疑惑：“改良配方了吗？以前好像没有这么好吃...难道是因为孤爪同学的加持？” “噗，小千穗已经有滤镜了啊。”黑尾悠悠道。千穗眨眨眼，不解地看向孤爪：“有滤镜是什么意思？” 孤爪含糊解释：“没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坏事。” 他低下头，看着被一粉一红两滴冰淇淋融液吸引过来的蚂蚁们，眼睫轻颤：“那就一起买苹果味的好了。” ———— 【抱歉啊千穗，前段时间手机出了点问题，没办法回复你的消息】 【猫猫哭泣.jpg】 千穗赶紧回复：【没事没事！反正我们每周都有打电话！】 【猫猫比心.jpg】 【说起来，你们为什么会比赛在海边骑单车？】 得知高木因为和西片比赛把手机弄坏后，千穗满腔震惊不知从何吐槽起。要不是电话不能发送表情包，她一定会用【小猫问号】塞满聊天框。 高木：【他就是这样啦，你不觉得单纯的有点可爱吗？】 千穗：【......】 【高木你醒醒啊你的滤镜也太厚了吧！】 等等！她居然这么自然地用出“滤镜”这个词......所以当时、黑尾学长为什么觉得她对孤爪同学有滤镜...... 【因为我喜欢他呀】 “咚”的一声巨响，手机砸到脸上。千穗捂着鼻子捡起手机，眼角噙着因吃痛分泌的泪珠：【为、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刚好是在她想起孤爪同学的时候...... 高木：【猫猫害羞.jpg】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原来是在说她和西片......千穗松了口气，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怀中玩偶的尾巴:【我当然知道啦...哎呀就是、总之下次放假回去我一定要看看西片到底是何方神圣！！】 【胆敢勾引我家高木！！】 【猫猫目露凶光.jpg】 之前每次放假回乡，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没有见到西片。虽然高木有给她看过照片，但线上线下的意义截然不同。颤抖吧！不知名的西片同学！ 高木：【猫猫哭笑不得.jpg】 【对了，之前你说的那个松尾的事，解决了吗？】 千穗：【放心吧现在已经没事了！】 【猫猫打滚.jpg】 高木：【所以你那位前桌不仅及时赶到救人，还让松尾当众对你道歉？】 【猫猫思考.jpg】 【总觉得很厉害呢】 千穗有于荣焉地挺起胸膛：【那当然！】 【就像解数学题一样，孤爪同学总能从复杂的题干里，一针见血地提取出最关键的信息】 看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是因为大多数问题太简单，扫一眼就能够知道答案。 类似于在玩“破解版”的游戏。 【千穗，听你这么夸另一个人，我稍微有点吃味哦】 【总感觉我们家千穗也要被人拐走了】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千穗疑惑：【高木你撤回了什么呀？】 只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不到了。 高木：【不，没什么】 【猫猫比心.jpg】 在千穗意识到之前，她才不会助攻呢。 21、dokidoki 春樱落尽，街角的风景渐渐被各色绣球代替。上课间隙偶尔向窗外眺望，棉花糖似的淡积云点缀青空，扯出一两条机云，模仿海浪的痕迹。 蝉鸣渐响，绿意铺天盖地，视网膜宛如被山泉水濯洗过，每一处都明亮热烈。 “总感觉此情此景，很适合发生一些dokidoki的事呢。”绘理咬着嘎哩嘎哩君，口齿不清道。 等嘴里的清凉融化殆尽，她紧闭双眼缓慢抽出木棍，过了一会又悄悄睁开一只眼查看，发现木棍上什么都没写后，发出懊恼的声音：“啊！又没有中奖！” 真纪吐槽：“所以你说的dokidoki的事就是‘再来一根’？” 绘理瞪大眼睛，反驳：“当然不是啊！我说的是那个、那个！” 真纪一头雾水地看她胡乱比划：“那个是什么？” “就是、就是电视上演的......”绘理抓耳挠腮地回想，表情痛苦极了。忽然，她瞥到千穗背后的墙壁，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是壁咚！” “欸？”千穗愣了愣，疑惑，“是...什么意思？” 绘理双手叉腰，科普：“简单来说，就是男主把女主逼到墙角，然后伸出一只手将她困住！同时缓缓低下头，在女主小鹿乱撞的心跳声中说出一系列浪漫的话，并向她展示自己完美无缺的下颌线！” 虽然没听懂，但千穗日常鼓掌捧场：“听起来很厉害呢！” 真纪嘴角抽搐：“下颌线杀人事件吗......” 听到她的话，绘理猛地回头，表情严肃：“真纪你不要不相信！等你试过了，你一定也会觉得dokidoki的！” “呵。”真·放言恋爱和男人都是狗屎·纪不屑一顾，“试试就试试。我要是脸红了，我让你抄数学作业。” 绘理不甘示弱：“好！要是你没脸红，我请你吃一周嘎哩嘎哩君！” 被迫充当裁判的千穗：等等、为什么莫名其妙燃起来了？ 第一回合，绘理壁咚真纪。然而还没开始，真纪就忍不住偏过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不行、哈哈哈太好笑了...你比我还矮哎，这怎么壁咚？” 绘理努力垫脚尖，愤愤不平道：“你配合一下啊！蹲下去一点啦！” 真纪照做。绘理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右手撑在墙上，居高临下说台词：“怎么样女人，满意你看见的吗？” 真纪忍了忍，没忍住：“绘理你嘴角有饭粒。” 绘理：“啊啊啊不许说！气氛都毁了！” 第二回合，为了拼起绘理破碎的心，千穗自告奋勇当她的女主。对此，绘理感动地表示：“请不要怜惜，尽情地蹂躏我吧！” 千穗：虽然不懂，但台词一听就不对吧。 梅开二度，绘理显得游刃有余。她眸光深沉，邪魅一笑：“如果你是故意的，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千穗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干脆闭上眼破罐子破摔：“答应我，下次壁咚时，中午别吃蒜好吗？” 看着角落里自闭的蘑菇绘理，千穗不忍心道：“还要进行第三回合吗？” 说到底，朋友之间玩这个根本不会觉得dokidoki吧？ 真纪刚想开口拒绝，绘理突然满血复活蹿过来：“当然要！说不定只是我不适合当男主，换成千穗，真纪就害羞了呢？” 真纪：“你就这么想抄我的数学作业？算了，来吧千穗，让她彻底死心。” 第一次壁咚别人，千穗不可避免地感到紧张。真纪一边摆好姿势，一边教她：“手要放到我耳朵边上，对，就是这样。然后眼神...你的眼神太单纯了，要三分薄凉三分讥笑三分漫不经心外加一分深情...好了，你可以开始念台词了。” “嗯...那、那我开始了？”千穗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绘理刚才的表演，模仿她的口吻道，“怎、怎么样女人，满意你看见的吗？” 真纪面无表情地点头。 感受到绘理投来的灼灼目光，千穗硬着头皮继续：“如果你是故意的，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继续波澜不惊地点头。 糟糕，没有台词了...千穗脑中一片混乱，想到什么说什么：“昨天那道附加题，答案应该是...” “我觉得是...”“欸？我也算出过这个答案，但是...”“你说的有道理，或许应该两个结合一下，比如这样...” 绘理：“等等等等你们这不是霸总啊！是在霸凌我的智商！” 最终，此事以绘理钱包干瘪告终。真纪总结：“肯定要两个互相有好感的人做才会dokidoki吧？要是不小心被陌生人壁咚了，第一反应当然是推开啊。” 千穗点头附和：“因为是喜欢的人，突然靠近才会脸红心跳。不如说，只要面对喜欢的人，做什么都会增加好感吧。” 绘理蚊香眼：“好吧...下次我一定钻研透了再挑战！” 千穗和真纪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真是不长记性呢，居然还想有下一次。 ———— 今天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课程结束后，身为课代表的绘理负责收拾器械，一般这个时候，千穗和真纪也会留下来帮忙。 “加藤——栗原——南老师找你们！” 不用猜，肯定是绘理的英语小测出了问题。绘理痛苦闭眼，千穗安慰道：“你们有事就先走吧，这里交给我。” 绘理原本还在犹豫，看到真纪阴沉的脸色后，她虎躯一震，边跑边喊：“麻烦你了千穗——明天我请你吃咖喱面包——” 千穗微笑着挥手，心道，希望真纪手下留情，明天还能看见绘理。 剩下的工作不多，只需要把一筐球搬回器材室就大功告成。但看着眼前足有半人高的球筐，她开始苦恼该从何下手。 也许、没有想象中那么重呢？抱着这样的心理，千穗闭了闭眼，蓄力后一鼓作气抬起球筐，发现确实比想象中的轻。 抬头，猝不及防看到熟悉的黑发，她惊讶：“孤爪同学？” 孤爪从五颜六色的球后冒出，点了点头。 千穗眨眨眼：“今天不用去排球部吗？” 孤爪目移，盯着地板道：“搬完这个再去也可以。” 黑发被斜阳镀上一层金边，那一缕追着风摇摇晃晃，像扑腾蝴蝶的猫咪。 特意留下来帮她的吗？唇角不禁弯起，她莞尔道：“谢谢你呀。” 笑的弧度很小，却莫名比阳光醒目。孤爪垂下眼睫，刚才那幕反复上演，脑海中挥之不去。 所幸这里离器材室不远，两人一起抬，一筐躲避球也不算太重。 确认无误后，千穗擦了擦额角的汗：“之前都是绘理一个人做这些事，真辛苦啊。对了，排球部是不是没有经理啊，那这些事都是一年级在做吗？” 孤爪把最后一颗球归纳完毕，点头：“小黑他们也会帮忙，没有很累。”像是怕她担心，末了他又补充半句。 “欸——为什么没有经理呢？招不到吗？”她问。孤爪回忆了一下排球部的招新状况，给出解释：“因为排球部没落了吧...而且当经理要做很多麻烦且琐碎的事，但大部分人都想轻松地度过部活。” “这样啊......”千穗踮起脚拿下一颗排球，放在手中仔细观察一番，抬眼看向他，“但我觉得，或许明年会不一样哦。” 孤爪缓缓眨了下眼，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千穗轻轻一笑，将手里的排球抛给他。他毫不费力地接住，神情更加疑惑。 千穗眉眼微弯，解释：“因为大家很厉害啊，孤爪同学、黑尾学长、山本同学还有夜久前辈你们都是。啊，虽然我不懂排球，比赛也只看过转播和你们那次练习！但、但感觉是不一样的！就像植物奶油和动物奶油，即使是不懂行的人也能尝出优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球场上的大家，每个人都闪闪发亮，随时准备去征服网的另一边。我想，拥有如此恒心和信念的你们，必然会走向更大的舞台、迎接更多观众的喝彩。”千穗停下来，想要通过观察孤爪的表情判断自己有没有说错话。然后，她就听到一句纠正：“不是‘你们’。” 什么...意思？ 孤爪抬臂掷球，黄蓝相间的排球不偏不倚落在她怀里。他静静看着她的眼睛，再次纠正：“是‘我们’。” 因为同在音驹这个集体，所以是“我们”吗？千穗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词语的用法，转身将排球放回原位，对他道：“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闻言，孤爪忽然面露难色，指了指不知何时关上的门，苦恼：“好像被风关上了......” “欸？这么倒霉的吗？”千穗用力拍门，试图发出声响吸引路人，“有人吗——外面还有人吗——” 孤爪蹙眉：“现在是放学时间，使用这片体育馆的篮球部刚好今天休息，估计没人会路过。我的手机不在身上，你呢？” 千穗懊恼地一拍脑袋：“在校服口袋里......” 但因为体育课，大家都换成了运动服。 孤爪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想开口说什么，忽闻“啪”的一声，原本明亮的器材室瞬间陷入黑暗。 祸不单行，断电了。 千穗立刻朝身边呼喊：“孤爪同...”最后一个音节还未落下，她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住。她顺着那股力道向右摸索，不确定地伸出手又唤了一遍，“孤爪同学？” “...嗯。”指尖被人捏住，凉凉的。声音很轻，像在发抖。 怕黑吗？ 霎时，脑海中闪过瘦弱小猫蜷缩在纸箱中抵御黑暗的画面。她不禁又往他的方向挪了挪，直到肩膀与他靠在一起。 她感受到身边人颤抖了一下，接着像冷夜中找寻温暖的人，也靠了过来。 昏暗室内，声音和光亮一同消失，只剩下两道存在感极强的心跳。错落着、交织着，各赋心事。 过了一会，孤爪像是终于从瞬间的黑暗中恢复过来，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千穗蜷起指节一一抚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本该是冰冷的，此刻却莫名滚烫。 “抱歉，我......”孤爪低下头，声音微哑。千穗连忙摇头：“没关系的！我们想想怎么出去吧。” 他点了点头，环顾四周，目光突然锁定层层货架后的某处：“那里有一扇窗户。” 很小的一扇，又在高处，有灯时显不出来。断电后室内比室外暗，窗户所在就格外明亮。 千穗站起身，努力辨别一番才确认：“真的欸，有救了！” 可到了窗户底下，又有新的难题：“太高了吧......” 那估计是扇排气窗，安在最顶上。 孤爪扫视一圈，指着堆在角落的纸箱和球筐道：“叠起来或许能够到，要试试吗？” 千穗答应了，两人一起把纸箱叠到足够的高度。孤爪推了推，确定有一定稳定性后，和她商量：“你介意我先出去吗？虽然看起来只有两三米，但如果外面是水泥地，姿势不正确很容易受伤。我先出去的话，可以在下面接住你。” 千穗没有异议，反而担忧地看着他：“请务必小心些。” 孤爪颔首，身形轻盈地一跃而下。千穗再度在心中感慨，不愧是猫咪。 轮到她时，看着底下突然有了距离的地面，她难免感到害怕。可余光瞥到张开双臂的孤爪，心脏又稳稳落回胸腔。 是呀，他在那里呀。 看出她的迟疑，孤爪扬声道：“别害怕，我会接住你的。” 千穗闭上眼，纵身一跃。 失重感只维持了一瞬，下一秒，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然而这个怀抱没能持续多久，身前再度天旋地转。千穗慌张睁眼，就见孤爪一脸惊愕地倒在地上，黑发如蒲公英散开。 她的手撑在他脖颈边上，只差一点就能碰到那泛粉的耳朵。 噗通、噗通。 目光交汇之际，她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蓦地想起早上说的一句话： 因为是喜欢的人，突然靠近才会脸红心跳。 22、甜 四目相对时，蝉声都远了。晚霞的光影浓了又淡，唯独眸中的余晖一直明澈。 热烈的、明亮的，和夏天一样。 “啊、啊对不起！”千穗反应过来，倏地站直然后弯腰道歉。孤爪撑起身，眼睛瞥向旁边的草丛：“...没什么。” 黄昏的风还带着白天的温度，慢吞吞穿过他们，仿佛在说借过。 千穗不自在地挽了下碎发，手指触及耳廓，一片滚灼。她悄悄瞟了眼孤爪，发现他的脸庞也染上绯红，如烂漫霞光。 她无声舒了一口气，手指缠在一起，踌躇地想。 夕阳也很晒呢。 天边的云掠过他们，投下一束淡淡的阴翳。孤爪站起身，手插进运动服口袋，和她告别：“那...我去排球部了，再见。” “嗯...再、再见。”千穗原本低着头，见他要走才抬起。骤然看到他小臂上的红痕，出声，“稍等一下！你这里好像受伤了...” 孤爪转头看了眼她指的地方，无所谓道：“只是一点擦伤...”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人严肃的神情堵了回去。他沉默地抬起手臂，配合她检查伤口。 千穗紧张地看着那片擦伤，问：“我可以碰一下吗？” 孤爪垂首，盯着石缝里不知名的黄色小花，轻声应答：“…嗯。” 得到准许后，她屏住呼吸，轻轻点了点伤口四周，仿佛担心会惹疼他。孤爪漫无目的地四处打量，目光最后还是落在她身上。 啊，手腕也擦伤了。 “我身上只有创口贴，稍微忍耐一下。”千穗撕开创可贴，覆上他的伤口。他指了指她的手腕：“你这里也是。” 他拿过她手里剩下的一个，撕开包装覆上。靠近时，千穗颤了颤睫羽，再次感到面颊温度上升。 她小声道谢，孤爪摇头说不用。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谁也没离开。 还是千穗后知后觉部活快迟到了，先一步和他告别。孤爪站在原地，直到目光尽头的人影彻底消失，才抬腿迈向体育馆。 山本见他姗姗来迟，叉腰喊道：“哟西，我又比你早到！研磨你要加把劲啊！” 孤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走到一边慢吞吞换鞋。山本挑衅未果，连平常惯有的“好无聊”的评价都没得到，不禁感到奇怪，凑过去左看右看：“研磨，你今天不对劲。” 孤爪这才分给他一个眼神，拍开他的脸，语气平淡：“不，你看错了。”说罢走到黑尾身边配合练习，不给他继续骚扰的机会。 山本不死心，练习途中一有空就凑到他身边观察。终于，他在孤爪第六次揉着手臂时发现了端倪，表情一言难尽：“研磨，你...家里有姐姐妹妹吗？” 不然怎么解释那个水冰月的粉嫩创口贴？ 孤爪勾起唇角，漫不经心道：“没有，这是别人给我的。” “噢噢，那个人的品味，还挺少女...”山本没有多想，抱起球缠上孤爪，“给我传球吧！我昨天新学了一招...” 黑尾看着闹哄哄的这边，若有所思。 别人是谁？ ———— 答案在回家的路上得以揭晓。 黑尾看了看千穗的手腕，又看了看孤爪的手臂，一脸坏笑：“你们这是，一起卷入了斗殴事件？” 他故意把“一起”两个字读得很重。千穗瞬间心虚，耳根开始泛红，孤爪则一脸平静地解释：“并没有，只是不小心擦伤了。” “噢，两个人都这么‘不小心’啊。”黑尾还要继续调侃，孤爪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他顿时话锋一转，“说起来明天就是周末了呢，真难得啊，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话音落下，却迟迟没人接话。黑尾这才惊觉自己身边没了人影，扭头一看，前后桌像是约好了一起慢他一步，两颗脑袋正凑到一处小声嘀咕。 “欸？给我的吗？”这是惊喜的千穗。 “嗯...刚才在...就想给你了，但一直没有机会。”这是眼神飘忽的孤爪。 “现在有四颗了哦。”这是开心到冒花的千穗。 黑尾挑眉，大步走过去挤到他们中间：“什么东西？我看看？” 千穗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摊开掌心：“啊...是、水果糖。” 黑尾谴责地看着孤爪：就送人家一颗糖？ 又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千穗的脑袋：一颗糖就把你收买了？ 千穗捂住额头，一头雾水地望向孤爪。孤爪淡定朝她点头，示意别理他。 明明自己人在中间却莫名很没存在感的黑尾：不要当着他的面加密通话啊喂！ 于是理直气壮地伸手：“研磨我也要。” 孤爪别过脸：“没有了。” “哈——？”黑尾震惊，转头向善良的学妹寻求安慰，“小千穗能施舍我一点吗？” 千穗犹豫道：“实在不好意思啊黑尾学长，今天做的小饼干都发完了。” 他指着鼓鼓囊囊的书包，不可置信：“真的一点也没有了吗？” 千穗迟疑一阵，顶着巨大的目光压力拿出书包里的东西，声音不自觉变小：“这是给孤爪同学的苹果汁......”糟糕！学长看起来要晕过去了！ 好在黑尾只是夸张了一点，并没有真的晕倒。他愤怒着冲向便利店，出来时手上拿了两根papico，并表示：“学长很生气，所以今天你们两个每人半根。” 千穗由衷道：“谢谢黑尾学长！”虽然嘴上说着生气，但还是愿意请他们吃棒冰呢。 黑尾“哼”了一声，大力咀嚼着棒冰，泄愤似的把塑料壳咬得“嘎吱嘎吱”响。千穗掰了一半棒冰给孤爪：“柠檬味的？之前没吃过呢...呃，好酸！” 几乎是在她说话的瞬间，孤爪脸上也露出了被酸到的表情。黑尾看着皱巴巴的两个人，哈哈大笑：“抱歉啊我没想到这么酸...不过一起被酸到怎么不算‘一起’呢？” 不欲理睬真·酸的某人，孤爪把苹果汁递给千穗：“你先喝吧。” 千穗被酸得眼泪都出来了，忙不迭接过，拧开后仰头猛灌几口，总算缓了过来。待孤爪喝完把空瓶丢进垃圾桶后，她才后知后觉：刚才她有对嘴喝吗？孤爪同学注意到了吗？ 如果都没有的话，那、那岂不是....... 岂不是...... 见她整张脸都微微发红，像是泡在凤仙花里。孤爪歪头，问：“还觉得酸吗？” “不...没有。反而、甜过头了......” 唇角勾起一个隐秘的弧度，孤爪点点头：“的确。” ———— 回到家中，千穗第一时间点开和高木的聊天框，“噼里啪啦”打了一大堆字，临到要发送却又迟疑了。 她想说什么呢？说今天晚上那个不伦不类的“壁咚”、尚且存疑的“间接接吻”还是唯一真实的心跳。 噗通、噗通。 声音从左心房一路向上，直抵耳膜。 千穗迷茫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咽下会酸涩，吐露会泛苦。仿佛身处一叶孤舟，周围迷雾重重，海面风浪不息，但眼前的月光那么明亮，灯塔般指引她一直往前。 往前，或溶于月色，或化成泡沫。 【高木，我觉得自己好奇怪……好像一靠近孤爪同学，心跳就会加快……】 发出去的瞬间，像是紧绷许久的箭镞离弦而出，她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高木没有立刻答复，可能没看手机。千穗刚想退出，目光就被【孤爪同学】烫了一下。 她没有点进消息，倒在床上怀抱玩偶，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微微出神。 会说什么呢？问她有没有到家、讨论数学作业还是...... 手腕上的创口贴质量不太好，随着她的动作翘起了一边。千穗把它撕下来丢进垃圾桶，脑海里一会是孤爪把空瓶丢进垃圾桶、一会是捞起袖子让她贴创口贴。 明明是运动少年，袖子下的颜色却比她还白，这是什么原理？ 记忆里的白逐渐融化，变成灼眼的日光，落在那个拥抱上。 接着又变成医务室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床单、晨跑路上波光粼粼的水面，第一次互道“晚安”时的泠泠月色。 最后，变成他击球时眸中一闪而逝的弧光。 噗通、噗通。 她惊觉，原来，从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思绪被震动声打断，她赶忙拿起手机，高木和孤爪同时发来消息。 千穗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看高木的回复。只见她一连发了好几个震惊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句： 【这么快？我还以为会再晚一点......】 【虽然有点不想说，但既然你都问了，我也不能故意保持沉默】 【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糟糕的天气、麻烦的事情，但那个人一出现，天就放晴了】 看着屏幕里抽象的形容，千穗一时也摸不清自己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没等她继续和高木讨论，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上赫然写着【孤爪同学】四个字。 她愣了两秒，屏住呼吸按下接通。 “摩西摩西？” 对面也愣了两秒，声音轻轻的：“很抱歉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但是你一直没回信息，稍微有点担心...” 千穗赶紧解释：“啊那个、感谢关心，我到家了！刚才、刚才在写作业所以没看手机，抱歉！” 听筒里的声音闷闷的：“到家了就好。” 察觉他的低落，千穗试探着问：“怎么了吗？” 孤爪揪着兔子玩偶的耳朵，垂睫道：“家里停电了......” 欸？这么不走运吗，家里也停电了？千穗张了张嘴，绞尽脑汁想安慰的话。片刻后，她提议：“那要不要和上次一样打视频电话？你手机有电的话......” 毕竟孤爪同学怕黑，这个时候还是多陪陪他比较好吧。 “嗯，有电的，你稍微等我一下。” 一阵窸窸窣窣后，千穗接到对方视频通话的邀请。 书桌、电池式台灯，作业本和兔子玩偶。 兔子玩偶端端正正坐在边上，脖子上还戴了蝴蝶结，一看就知道有被悉心照料。 她不禁面上一热，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角度，只露出半张脸。 孤爪看见了，没有说什么。他们沉默地开着视频，之间依然只有笔尖划过纸本的“沙沙”声。 半晌，千穗突然开口问他：“现在，心情有变好一点吗？” 孤爪点头，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他那边太黑了，她看不清楚。 “好多了。” “那、那就好......” 她低下头，发现草稿纸上不是计算公式，而是一行无关紧要的小字—— 糟糕的天气、麻烦的事情，但那个人一出现，天就放晴了。 所以孤爪同学有觉得，“放晴”了吗？ 23、情诗 清晨的阳光洒下，照着被子上凸起的小山。孤爪从小山中探出头，思绪和头发一样混乱。 昨晚几点睡的...好像视频结束后，十点钟左右就睡着了...游戏都没有打。 嗯，下次要提前给手机充好电，不然又视频到一半没电。 思及此处，过度睡眠带来的眩晕终于消退一点。脑子逐渐清醒，他机械地穿上校服、拎起书包，出门前不忘把兔子玩偶摆正。 忽然，瞥到落灰已久的某款psp。他一怔，拿起开机。 屏幕上缓缓浮现出《★无法忘却の昨日、当今与未来之花★》一行字，久违的奇妙感觉涌上心头。 出于礼貌，自从和后桌成为朋友之后，孤爪就没有再碰过这个游戏。带着难以遏制的好奇，他点开游戏论坛搜索一番，发现依旧没人打出【风间千穗】的he结局。 玩家大多转而攻略其他女主，剩下一小部分图鉴党时常声讨游戏社团，坚称【风间千穗】线有bug，不可能打出he结局。 倒也未必。 孤爪点进galgame，想。 不过他乐于见其他人收获gameover，最好永远be并因此放弃。轻车熟路地打开存档，看着【回家】cg里笑容甜美的少女，他一眼锁定上方的好感条。 75%。 现实里也差不多，但是还不够、想要100%...... 想要happyending。 微风吹起窗帘，遮住孤爪眼底的情绪。他把psp放回原位，转身下楼。 “快来吃早饭。”妈妈看见他，招呼。孤爪在桌边坐下，小口咀嚼着吐司，脸颊一鼓一鼓，像只仓鼠。 妈妈满意极了：“看来铁朗说的没错，我的厨艺真的有变好嘛，研磨都长胖了。” 爸爸也附和：“而且最近作息也改善了不少，昨天早早就熄了灯，凌晨也没有‘早起’打游戏。” 闻言，孤爪吞咽的动作一顿，默默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我去上学了。” 在街角遇到黑尾，他迟疑地问：“我变胖了吗？” 黑尾眯起眼仔细打量一番，点头：“脸颊确实有肉了。不过任谁和小千穗做前后桌，都会长胖吧？这谁能忍得住不吃...不是，你干嘛突然打我？” 孤爪收回拳头，不爽地磨了磨牙。 他可没忘黑尾一开始一口一个“后桌”喊得亲热。 无视黑尾埋怨的目光，孤爪“哼”了一声，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打字： 【早上好】 【猫猫拉开窗帘.jpg】 后桌：【早上好！】 【猫猫跑步.jpg】 【又是新的一天！】 他轻轻笑了一下，回复： 【嗯，新的一天】 ———— “哇塞塞！千穗你已经能达到这个速度了吗？及格完全ok啊！” 接力赛结束后，绘理重新投入到三人晨跑中，对千穗的进步大为吃惊。 千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十分自然地夸赞起她：“主要还是绘理大人教得好！” 她现在已经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个后缀了！ “哼哼哼，都是小意思啦~”绘理叉腰大笑，鼻子宛若匹诺曹般伸长。真纪吐槽：“千穗你太顺着她了，这家伙要是有尾巴，肯定翘上天了。” 千穗眨眨眼，发自内心道：“可是绘理真的很厉害啊，接力赛是全国第三呢！” “对的对的，全国第三！”绘理抬头挺胸，郑重申明。 真纪揉了揉听出茧子的耳朵，无奈：“那也是田径部全体部员的功劳吧。算了，再跑一圈就回去吧。你不许跑太快！”“哦哦哦最后一圈！” 结果还是跑得没影。最后半圈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她们遇到了结束晨跑训练准备解散的排球部。 黑尾先看到她们，热情打招呼：“还没恭喜田径部斩获全国第三，真不错啊栗原桑。” 绘理嘿嘿一笑，非常热心地要把这份喜气传递出去：“把好运分给你们好啦，春高已经过去了，ih加油！” 去年的春高，音驹的成绩并不理想，所以绘理才说ih加油。 千穗对这些名词似懂非懂，很有学习精神地求教于前桌。孤爪和她解释了一遍何为春高何为ih：“下个月就是ih了。” “下个月？”闻言，千穗突然生出一股紧迫感，“上次给田径部求的得胜御守全部发完了，要抓紧时间再求几个才行。” 孤爪显得无所谓：“很麻烦的话还是算了吧。” “欸？”千穗诧异，“不用给你求吗？” 只有“你”，没有黑尾或者山本。 嘴角不自觉上扬，他偏过头将稍长额发别至耳后，再正视她时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ih我只是替补，你可以明年给我。” 三年级的学长还未退役，即使技不如人，也不会让他越过前辈。 千穗表情惋惜，还要说什么，因为听到真纪喊她，只能留下一句“加油”离开。 更衣室里，真纪忽然冒出一句：“千穗和孤爪同学关系很好呢。我还以为除了黑尾学长，没人能和他搭上话。” 千穗系扣子的动作一顿，不解：“为什么这么说？孤爪同学挺好相处的呀。” 此话一出，连绘理都加入进来：“真的吗？国中三年，我跑步的时候经常遇见排球部的人，和差了一级的黑尾学长都混了个眼熟。唯独孤爪同学，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哦。” 末了，她又指了指真纪：“国中二年级的时候，真纪和他一个班，你们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 真纪接上：“同学麻烦让一下。” “这么、这么夸张的吗？”千穗大为吃惊。她回想了一番自己和前桌的相处，认为有必要改变她们的刻板印象，“我国中的时候也很内向，但现在不一样了呀。孤爪同学人很好的，会借我橡皮、教我数学题，还会开导我。总之这段时间，他帮了我很多忙...大概、大概是那种要慢慢接触的类型？” 千穗第一次因为形容词匮乏而感到苦恼。 孤爪同学真的很好很好，她却不能把他的好准确描述出来。可恶，今天回去要狠狠学国文！ “但是大多数人不会‘慢慢接触’吧？”真纪道，“只是普通同学的话，又不一定要发展成朋友。在尝试交涉失败后，基本不会再花时间交友。” “唯独千穗，因为想和每个人做朋友，所以连难度超高的孤爪同学都能攻略。了不起！”绘理朝她比了一个大拇指，继而嚷嚷起运动消耗了太多热量现在肚子好饿。话题自然而然转移到“吃什么”上，只有千穗还在想刚才的话。 “普通同学没必要花时间发展成朋友”。 孤爪同学对她而言只是普通同学吗？亦或者，只是朋友吗？ ———— 即便ih孤爪不上场，千穗还是求了三个得胜御守，拜托他转交给二年级的前辈们。 虽然早在听说她给黑尾求了御守时就闷闷不乐地蹙起眉头，但孤爪还是妥帖收好她的心意，并替前辈们道谢：“谢谢，会加油的。” “嗯！”千穗展颜，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他的目光在她嘴角弧度停留一瞬，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今天放学后，我想...” “风间同学，请务必帮我这个忙！！” 猝不及防，话语被右桌的藤田打断。千穗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疑惑：“藤田同学，找我有事吗？” 藤田猛地点头，一米八的个子在她面前却莫名局促：“就是...下节英语课轮到我的组上台表演，但是青木今天请假了，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救这个急。我可以请你吃炒面面包！” 每次上英语课之前，南老师都会预留五分钟给同学上台演英语短剧，千穗和真纪绘理演过了，今天正好轮到藤田他们组。 闻言，她面露踌躇：“可以是可以，但我不知道你们的剧本...”“很简单的！我们组演的是《仲夏夜之梦》的大结局！我知道你喜欢莎士比亚！”招架不住藤田热情的眼神，千穗迟疑一阵，正准备答应，忽然听到孤爪问：“她演谁？” 藤田：“啊...风间同学演海伦娜。” 孤爪一愣。 剧本里，海伦娜一直单恋狄米特律斯，最后在仙王的帮助下如愿与心上人走到一起。回忆到这里，他想也不想，替千穗拒绝：“她不演。” 藤田皱眉：“你为什么替她做决定？风间同学都说...难道你想演？” 孤爪怔了怔，下意识想要拒绝。余光瞥到千穗，硬生生改了口：“...可以。” 此言一出，千穗和藤田都震惊了。千穗想劝孤爪不用勉强，触及他的视线，话音散在嘴边。 也许，孤爪同学也喜欢莎士比亚并渴望为艺术献身？ 五分钟短剧圆满落幕，除了四个人没一个女角，一切顺利。 南老师似乎被这出戏勾起了青春的回忆，洋洋洒洒写了一整个黑板的粉笔字。 据说是他年轻时，化用莎翁手笔写给喜欢的第一个女孩的信。 千穗正听得入神，忽然，孤爪转过头，问：“我有点看不清黑板上的字，你能读一遍吗？” 她没有拒绝，于是小声念起：“shallparetheetoasummersday?thouartmorelovelyandmoretemperate:roughwindsdoshakethedarlingbudsofmaie,andsummerslease.......” 念到最后，竟不知怎地停住。 风止声息，玻璃晴朗。孤爪静静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里，有清新绿意、有棉花糖似的云、有路过的同学还有，她。 或者说，只有她。 伴随着呼之欲出的心跳，千穗在他的注视中，于心底将最后一段补全：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也不会损失你这娇艳的红芳，或死神夸口你在它影里漂泊，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诗同长。 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 这诗将长存，并且赐给你生命。 24、“suki” 自从千穗察觉自己对孤爪同学可能抱有不一样的心情后，原本稀松普通的小事突然都变得不同寻常。 比如昨天英语课上，孤爪说他看不清黑板上的字，拜托她读一遍。 如果是正常的课文也就罢了，偏偏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念给他听，简直就像告白一样......想到这里，不自然的绯色再度攀上脖颈，染红少女白皙的面颊。真纪和绘理面面相觑，担忧地问：“千穗，你身体不舒服吗？” “啊没有...我只是、觉得最近天气有点热......”她把脸埋进双臂，闷声道。 绘理赞同她的说法：“确实很热呢，好想去游泳啊——真纪我们这周末去游泳怎么样？天气很好的样子。” 真纪探了探千穗额头的温度，确定她没有生病后才抽空回答：“你昨天还说要去花火大会，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绘理坐在隔壁藤田的桌子上，双腿一晃一晃：“花火大会要人多才好玩嘛，如果只有你、我和千穗，那和国中的时候有什么区别？欸——千穗，你今天是不是有哪里和平常不一样？” 习惯了她的跳跃性思维，千穗抬起头，疑惑：“有哪里不一样吗？” “嗯...说不出来，但就是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绘理苦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像是在修理老旧的电视机。她跳下桌子蹲在千穗面前，左看右看，终于发现：“啊！是刘海对不对？刘海比昨天短了一点！” 千穗点点头：“因为昨天去补染发根了，顺便修剪了一下刘海。” 真纪一如既往的犀利：“比起只短了一寸的刘海，难道不是发根补染更明显吗？” 绘理被打击得连连后退，千穗赶忙解释：“也没有很明显啦！因为原来就是浅色，染的又是栗色，所以一时看不出区别也正常。” 闻言，绘理这才“哼哼唧唧”地挪回来，表示和千穗天下第一好，至于真纪，她是谁？ 看着朋友们嘻嘻哈哈打闹的模样，千穗却提不起一点兴致加入。 她趴在桌上，像是前桌经常的那样，把自己缩成一团。 阳光刺眼，蝉鸣急躁，连同她的心脏也一并躁热起来。 望着窗外的夏日盛景，她在心中反问自己： 对孤爪同学的那份心情...到底是什么呢？ ———— 孤爪察觉到了后桌的异样。 消息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秒回复、放学回家也总是和黑尾走在一起，好几次他故意制造眼神对视，她都会立刻移开目光。 他知道这是通往happyending必不可少的环节，千穗比一般人更迟钝，要等她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但是，哪怕是必经之路，还是觉得太漫长了。 “我能和你一组吗？” 家政课上，他向她发出邀请。 听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声音，千穗肩膀蓦地一颤，低低道：“可以、但是......”“原本和你一组的青木还没有回来上课吧？我的组员也是。”不等她再次开口，孤爪非常自然地拿起她身边的围裙穿上。见她满脸犹豫，他眼神暗淡地垂下头，问，“不愿意吗？” 千穗猛地摇头：“没有没有...非常愿意、请自便！” 天哪，她怎么能因为自己心情混乱不知该怎么面对孤爪同学，就拒绝他的正当要求？这太不应该了！ 在心底狠狠检讨自己一番，千穗发誓一定要平常心对待孤爪。可一抬眼，看着他身上和自己款式相同颜色不同的围裙，脸颊再次不争气的红了。 穿粉红色的围裙也好可爱...感觉和她身上这件蓝色的交换一下也不错...等等、粉色蓝色？这岂不是、岂不就是传说中的自古红蓝出cp？ 啊啊啊啊她到底在想什么！孤爪同学只是因为没有组员顺势和她一组而已，围裙颜色什么的更是随机，不要这么发散啊！ 深知自己不能再这样待下去，千穗深吸一口气，拿起部分材料准备投奔真纪她们，却在临走前被孤爪询问：“我们的烤箱坏了吗？” 千穗：“...没、没有...” 孤爪接着问：“材料不够？” 千穗：“也没有...” 孤爪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那为什么要走？” 请快一点明白啊，关于你对我的心情。 不然，会很苦恼的。 “不...不走了......”千穗讪讪放下材料，走到他身边，小声道，“接下来交给我吧，我比较擅长这些......” “一起吧。”孤爪分给她一块模具。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有一点痒。 千穗轻轻蹭了一下他碰过的地方，眼睫难以遏制地上下扇动。 好烫。 “头发，补染了吗？”等烤箱的间隙，不可避免的触发闲聊。千穗诧异于他居然发现了，摸了摸头发：“嗯，不然就要变成布丁头了。” 孤爪眨眨眼，“唔”了一声：“但是原本的白色也很好看。” “是、是吗...”她不敢和他对视，所幸烤箱十分懂事的“叮”了一声，于是她逃似的投入到烤饼干大业中。 凭借千穗烘焙部的水平，家政课老师大手一挥，给了他们a。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孤爪看见了，抿了抿唇。 千穗原以为波折已经过去，自己能够安然度过这一天剩下的时光。却没想到才回座位，孤爪就丢下一个重磅炸弹：“为什么躲我？我最近有做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吗？” 千穗：！！！等等孤爪同学原来是直球吗？这会否有些ooc...而且太犯规了吧！ 对着他的眼睛，她难道能撒谎吗？ 彼时经验不足的少女尚且不知，猫咪是一种战术丰富、想要就必须得到的生物。 尤其是打排球的猫咪。直球吊球，一应俱会。 孤爪趴在她桌上，近得她甚至能看清他瞳孔的颜色。她不得不靠后拉开距离，借此喘息：“没有...没有躲你，也没有做让我讨厌的事...我只是...” 只是什么？ 他的眼神仿佛在问。 千穗咽了咽口水，逃避地把目光移向窗外，意外：“欸？下雨了。” 明明早上，绘理还说过天气很好......这算什么，寓情于景？ “有带伞吗？”孤爪问。 千穗摇摇头：“天气预报没说，所以没带......”她刚想说可以和同学借，就听到孤爪说：“那放学一起回去吧。” 一起，又是一起。 好像自从黑尾学长那天调侃完之后，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就变高了。或者，是因为她在意，所以才觉得生活中处处是“一起”？ “...好。”雨水敲打玻璃窗，留下晶莹的痕迹。景象都模糊了，一如沉沉浮浮的少女心事。 ———— “千穗你没带伞吗？那我的借给你，我和绘理一把。”真纪见她站在廊下踌躇不前，主动提出。 千穗摆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笑了笑：“不用了，我和...”“走吧。”孤爪撑着伞站在台阶下，向她伸出手。 “不是说一起回家吗？” “啊...嗯。再见真纪，下周见！”千穗没有搭他的手，跳下台阶和真纪告别。 孤爪看了眼廊下的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绘理收拾完书包出来，见她愣在原地，疑惑：“真纪你在看什么？” 真纪喃喃：“他们...算了，回家吧。” 或许雨天总是容易发生什么吧。 ———— 原本千穗还祈祷这只是一场骤雨。雨停后一切如常，她和前桌各走一边，中间还有黑尾调节气氛。 不巧，这是梅雨的前兆以及，黑尾不在。 一把伞的空间何其有限？即使再刻意，某些时刻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 “对、对不起！”第不知道多少次触碰以后，孤爪停下脚步，问：“为什么要道歉？” 千穗垂下头，低低道：“抱歉，是我的原因，我...” 我好像没办法像平常一样对待你。 只是一些寻常的接触，心跳就会止不住加速。 如现在这般，噗通、噗通。盖过雨声。 孤爪看着她长筒袜上的泥点，道：“就快到车站了，再坚持一下吧。” 千穗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身边的人。然而，只坚持了几秒，视线就不自觉飘向孤爪，发现他湿了半边肩。 反观自己，被雨伞遮得严严实实，一点湿的痕迹也无。 “怎么了？”孤爪觉察到她的视线，问。千穗沉默一瞬，挪动脚步靠近他，轻声道：“再、靠近一点吧。” 感受着左肩的温热，孤爪垂下眼睫，把伞端正：“嗯。” 再靠近一点吧。 不止伞下的距离。 雨还在下，浸透长满青苔的石砖，如满溢而出的薄荷酒。街边房舍融化在雨雾里，红的绿的，都淡了褪了。雨幕应该是磅礴的，亿万滴坠落在地应该是喧哗的，然而，她只能看到眼前一小片由他撑起的平静，只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噗通、噗通。 想表达什么呢？有什么呼之欲出呢？ 什么时候，雨才能停呢。 “啊，雨停了。” 她听见孤爪的声音。 蓦地抬头，伞面撤去，眼睛被骤然出现的日光烫了一下。孤爪抬手遮住太阳，手掌在她眼前投下一片阴影，缓解了她的不适。 “不要一开始就直视太阳，先看点别的什么吧。” 看点别的什么...目光毫不犹豫地，落在他脸上。 他轻轻笑了一下，这次她看清了。 纠缠几天的结忽然解开。 【糟糕的天气、麻烦的事情，但那个人一出现，天就放晴了】 孤爪同学一出现，天就放晴了。 因为她...... “su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