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重生退婚,摄政王哭着求入赘》 一、上天垂怜重来一世 云鸿王朝。永安侯府。 六旬的上官海桐一口饮尽安神汤。她扶着案角站起,却一时头晕又坐回大椅。 “幻霜,幻霜。”上官海桐揉揉太阳穴,有气无力喊叫。 “老夫人不用叫了,她来不了。”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款款进屋。 她满头珠翠,一张脸保养得宜。 正是侯府的儿媳。 上官海桐眼皮轻抬,伸出手:“扶我去看看汐儿。我必会护住她。” 儿媳妇一步未动,眼神嘲弄唇角轻扬:“老夫人,汐儿为证清白,保侯府名声,已悬梁去了。以免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儿媳特来请老夫人驾鹤西游。” 上官海桐怒目圆瞪,手抓案角缓缓起身:“什么?你,是你们?!” 儿媳妇静静而笑。她背后的大门敞开,一群人气势汹汹赶来。 侯府家大业大,族中长辈亲戚众多。他们纷纷进屋,压迫感十足。 上官海桐咬牙冷静,端坐高位:“我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你们想做什么?” 老虎垂暮,余威尚在。众人互相看看,不敢也不愿做出头鸟。 “当家主母?好大的威风。”一声呵斥众人让开道。 一个八十高龄的老头,拄着拐杖被人搀扶进来。 永安侯李善齐! 上官海桐冷哼,老不死的。 李善齐满头白发,眼睛却炯炯有神,一步一步走到屋中间。 他在,众人有了底气。此处到底是永安候府,岂容一个外姓女人掌控! 李善齐一生筹谋,怎甘心一时大意被一介女流玩弄于鼓掌中。 他怒声斥责:“上官海桐,汐儿已为你探路。你该走了。” 事到如今,上官海桐还有什么不明白。一切不过是个局,置她于死地的局! 上官海桐怒火中烧,面上扬起笑:“汐儿是你的重孙女,你竟一点亲情不念。薄情寡义,手段毒辣,连嫡亲的重孙女都能舍弃。诸位,你们敢信任这个人吗?” 有人动摇,有人心里发虚却强装坚定。 “少挑拨离间。你又算什么好人?别以为你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我们不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说自己的手干净吗?” 上官海桐扫过在场众人,一群蠢货。 李善齐从不敢低估这个女人,他扬手命人行动。 两个年轻人上前,一左一右压制住上官海桐。 丫鬟送上一碗药。儿媳妇接过,捏住下巴亲自逼主母喝下。 药喂尽,碗碎裂。 压制的年轻人松开退走。 上官海桐忽然低低而笑,随后倚靠椅子仰天大笑。 众人面面相觑。 一个人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上官海桐抬眸注视李善齐:“我笑老侯爷机关算尽,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你想在我儿回来之前杀他女儿,害他母亲。你自以为瞒得很好。可惜,他心知肚明。哈哈哈哈。” 这四四方方的宅院,困了她一生。到头来连最疼爱的孙女也护不住。 喉头腥甜,上官海桐嘴角溢出血。她颤颤巍巍站起,手指老侯爷:“老不死的。想拿回侯府的权利,做梦!我儿是当朝皇帝最器重的臣子,大权在握。我死,你们也休想好过!” 她笑得肆意又张狂。 就算输,也要拉这些人垫背! 李善齐眼睛危险眯起,猛然掐住上官海桐的脖颈:“他究竟是不是我的亲孙子?!” 一口血喷在厌恶的人脸上,上官海桐压低声音:“你的几个儿子全死在我手里。我多好心啊,让他们兄弟死法皆不相同。到黄泉底下还能多聊聊,不至于干瞪眼。” 李善齐手上用力,杀意尽显:“他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孙子!” 上官海桐轻蔑笑着,口型无声吐出四个字:“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 李善齐目眦欲裂。所以,所以他最疼爱的孙子不是…… 上官海桐眼神一厉,突然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刺入男人的脖颈。 血流如注,溅了她满脸。上官海桐眼神异常平静,谁都别想挡儿子的路! 李善齐捂住脖子,一把将人推开。 上官海桐脚步不稳,摔倒在地。 喉头发痒,她歪头吐出一大口血。身上力气被抽走,她轻轻躺倒。 外面闹哄哄的,一个中年男人被簇拥进来。他脚步匆匆,眼神焦急又担忧。 儿媳妇想解释。 中年男人毫不犹豫一巴掌扇过去:“滚!” 上官海桐人生最后的画面,是儿子奔来的身影和满目的血…… 她没有输。既然必死,就把挡路的人全都带走。 她没有输…… 她的身体越来越轻,坠入无边的黑暗…… “一拜天地。”傧相的高喊嘹亮又喜庆。 大红鸳鸯盖头下,上官海桐猛然回神胸口剧烈起伏。 喜庆的鼓乐响在耳畔,丫鬟搀扶的真实触感恍然如梦。 莫非奈何桥边再见昔日光景? 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喜气洋洋,落落大方朝天一拜。 本该一起拜的新娘却立在原地,迟迟没动。 空气一瞬间安静。 宾客们开始轻言议论。 丫鬟小声提醒:“姑娘,该行礼了。” 恍如隔世的声音,上官海桐一愣。 银华? 行礼?不。 无论而今是黄粱一梦,抑或上天垂怜重来一世。 她决不再嫁入侯府! 在众人惊疑中,上官海桐抬手掀开红盖头露出冷峻的眉眼。 十六岁的她面容秀丽,略施粉黛,美艳不可方物。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看呆。 新郎李希祖尤为痴迷,好一个美人。 身旁粘稠的视线令人不适,上官海桐眼眸微斜溢出一丝冷笑。 她该死的废物丈夫…… “胡闹。”端坐高堂的侯爷声音威严。 上官海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眼神蕴含滔天杀意。 她缓缓转过身,直视不怒自威的永安候。年轻的永安侯。 李善齐混迹官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眼前女子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气氛僵持之际。 一女子穿过众人跑到喜堂,跪下禀告:“姑娘,老夫人去了。” 满堂皆惊。 银华认出女子是伺候周姨娘的丫鬟,名唤宝莹。 她当即发问:“姑娘出门前,老夫人还好好的。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 宝莹抬手抹泪,悲戚道:“大姑娘出嫁后,老夫人陪宾客在花厅闲话家常。谁知聊着聊着突然晕过去,没多久便去了。喜宴已散,如今府里乱成一团。特派奴婢前来知会一声。” 好些人不由打量新娘子。 家中长辈去世,当守孝三年。 然新娘已被抬入侯府,不知会否热孝出嫁? 上官海桐冷冷瞥一眼宝莹。 来得正好,可借此摆脱侯府。 上官海桐抬眸,福身一拜:“我与祖母情谊深厚,愿守孝三年。请侯爷放我归家。” 守孝三年?! 李希祖第一个反对:“父亲,万万不可啊。她已进门,当是我侯府之人。” 二、清点嫁妆,我们归家 上官海桐长身而立,胸有成竹。 她知道侯爷定会答应。若不允,传出阻人尽孝的名声可不太好。 几位旁观的高门夫人拿手帕掩唇角,上官家的姑娘有点意思…… 侯府夫人皱眉。婚事告吹,之前的准备全部白费。 候府颜面何存? “拜堂之礼虽未完成,但你已入我侯府的门……” 上官海桐唇角微勾,双眸直视侯爷:“孝经有言: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我与令公子还未拜堂行礼,便不算侯府之人。夫人不想放我归家,侯爷以为呢?” 孝道,天经地义。 阻扰之人,其心可诛。 侯府夫人吓一跳,不敢再说话。 李善齐眼神深邃,审视一身嫁衣的女子。并非错觉。 此女眼中的野心和杀机毫不掩饰,如蓄势待发的恶狼。 他忽而一笑:“千万经典,孝义为先。阻人尽孝,有悖伦常。姑娘请自便。” 众人惊讶侯爷如此轻易放人。 上官海桐却顾不了那么多,即刻交代:“银华,吩咐下去。清点嫁妆,我们归家。” “是。”银华颔首,立刻离开。 上官海桐耐心等待,不卑不亢立在喜堂中间。 快刀斩乱麻,现在的她不能和侯府多做纠缠…… 李希祖心急如焚,好几次想说话被侯爷凌厉的眼神吓回去。 如此美人本该是他的正妻。今朝放过,以后还有机会吗? 等待并不难熬,相反上官海桐心中无比平静。 笼中鸟总算等到展翅高飞的一天…… 少顷,银华和幻霜进屋奉上嫁妆单子:“姑娘,嫁妆已清点完毕,无一缺漏。” “好,我们回家。”上官海桐含笑行礼,眉眼轻抬,“海桐拜别侯爷。” 今日别,来日会。 以后有的是机会打交道,永安侯。 李希祖看看父亲,又看看美人。想拦不敢拦,想劝不敢劝。 只能拂袖叹息一声,自个生闷气。 上官海桐与其擦肩而过,含笑瞥一眼。废物,这次不会比上次死得轻松。 美人眼波流转的一眼,撩得李希祖心里如猫爪子抓似的。 银华和幻霜一左一右随姑娘离开。两个婆子快步进屋,将宝莹一并带走。 上官海桐带着浩浩荡荡的嫁妆队伍回家,来时坐喜轿,去时乘马车。 她满意看一眼银华,做得很好。银华颔首福身,跟在马车边。 幻霜左右看看,不知道两人打什么眉眼官司。 上官海桐落下车帘。 队伍前行,缓缓归家。 霎时间,急切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上官海桐掀开帘子往外瞅,一人一马印入眼帘。 恍惚间,似看到曾经的最后一面。那人眉眼清俊,长发如墨。 他与马车去往不同方向,经过时未看一眼。 上官海桐嘴唇微动,看到男子紧皱的眉宇时一切吞入腹。 马蹄声渐远,前往城门方向。她轻轻放下帘子。 九皇子,谢秋光。 她的救命恩人…… 心绪翻飞间,马车停下。 银华掀开车帘:“姑娘,到家了。” 上官海桐款款下车,扫上官府的匾额一眼。 门口的大红灯笼尚未撤去,可见白事并未对外宣扬。 父亲母亲……上辈子离心无事从不见面,堪比陌生人。 她转头吩咐:“先回去换身衣裳。把宝莹拖到院中,打十板子再来回话。” “是。”两个老婆子使眼色很有眼力见,立刻捂住宝莹的嘴拖下去。 上官海桐走进宅子,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回院子换下嫁衣,着一身缟素。 刚着装完毕,一名丫鬟来请:“姑娘,老爷和夫人请你去前厅回话。” 上官海桐态度冷淡:“你去告诉父亲母亲,我不便过去。让他们过来吧。” 丫鬟有些为难,看姑娘心意已决。她只能应下,行礼出去。 银华进来禀报:“姑娘,已把丫鬟婆子们都叫到院中,让她们数宝莹的板子。”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做得好。今日辛苦,看完热闹把赏钱发下去。” “是。”银华领命去办。 片刻,外面响起宝莹的声音。 她被按在凳子上,尽管受刑依然高喊:“姑娘,我说的都是真的。请相信我。” 上官海桐慢条斯理梳青丝,并不理会。众目睽睽下,宝莹的呼喊一点点淡下去。 一对中年夫妻进院,本就不好的心情看到这般闹剧变得更差。 他们正是上官海桐的父母:上官岿和杨兰艺。上官岿进屋,高坐主位横眉冷对。 杨兰艺絮叨:“大婚之日,你怎敢擅自回府。当知晓你嫁入侯府本属高攀,老爷多希望此事能成。现在你携嫁妆回府,一切前功尽弃。” 上官海桐起身行礼:“父亲母亲。” 杨兰艺满脸愁容,眼神责备:“拜堂当日你清点嫁妆回家,不仅让别人看了笑话。侯府那边我们如何交代?两家联姻,本为喜事。老爷朝堂上遇见侯爷,又该如何自处?” 上官海桐眼神冷然:“母亲开口闭口斥我擅自归家,却从进门开始不问我为何归家。我一小小五品官员之女,确实高攀不上永安侯府。这桩婚事亦非我求,而是你们的意愿。” “你。”杨兰艺愣住,不敢置信审视。 往日乖顺,顾全大局的女儿。 大婚之日擅作主张返家,还出言顶撞于她? “好大的架子啊。”上官岿冷嘲热讽,“未顺利嫁入侯府便让爹娘来见你,成功出嫁还得了。成婚当日擅自归家,你从哪学的礼仪?又是谁教你的规矩?” 杨兰艺亦一脸不赞同:“母亲过世,老爷里里外外忙。你身为女儿,归家理当去拜见。哪有让父母来见你的道理。现今你翅膀硬了,竟如此大逆不道。” 上官海桐冷漠抬眸:“父亲母亲发怒前,何不先问问屋外之人?带进来。” 两个婆子住手,把受了板子的宝莹拖进屋丢在地上。 即便痛到身体发颤,宝莹依旧慢慢爬起来跪好。 杨兰艺皱眉打量:“宝莹?怎么回事?快说。” 宝莹嘴唇苍白,有气无力回话:“老夫人过世,有人吩咐我去通知大姑娘。” “有人吩咐?谁吩咐的?如何吩咐的?一一道来。”上官海桐逼问。 宝莹咬唇:“那人站在暗处,我没看清是谁。声音听着耳熟,想来是哪位嬷嬷。” 上官岿若有所思。 杨兰艺信以为真:“究竟哪个不怀好意的乱传消息。” 上官海桐一笑:“嬷嬷是吧?幻霜,把府中嬷嬷全叫来让她指认。” “哎。”幻霜立刻出去。 宝莹脸色更白,眼神慌张。 “大姑娘,听闻你归家,我特来看看。”周姨娘手持团扇提裙而入,对老爷夫人行礼。 幻霜止住步伐,默默退到门外。 银华归来,见她探头探脑眼神责备。幻霜吐吐舌,安分了。 周姨娘瞧一眼宝莹,含笑温柔道:“宝莹这是做错了什么?惹得姑娘大发雷霆。” 上官海桐神色淡定:“姨娘不知道吗?你应该知道才对。” 周姨娘微微摇头:“奴家确实不知。老爷,究竟发生了何事?” 三、大姑娘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哼,你调教出的东西,自己问她!”上官岿气急败坏。 好好一桩婚事,竟被一个蠢丫鬟破坏!可气! 周姨娘俯身关切询问:“宝莹,怎么回事?你慢慢说,不用着急。” 宝莹潸然泪下:“姨娘相信我。当时确实有人让我去告知大姑娘。往日姑娘与老夫人最是亲厚,若见不到最后一面会何等伤心。我便没多想就去了。姨娘,你相信我啊。” 见宝莹哭得梨花带雨,委屈无比,周姨娘不确定转头:“大姑娘,莫不是弄错了?” 上官海桐淡淡反问:“即便不是有意,她的所作所为到底错了。应该乱棍打死。” 宝莹一听,吓得跪伏在地发抖:“求姑娘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回。” 周姨娘惊讶不已:“事情尚未查清楚,姑娘怎喊打喊杀起来。宝莹平日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她必然是冤枉的。老爷,夫人,是我没调教好。你们要罚便罚我吧。” 杨兰艺隐隐透出不满:“姨娘调教的人往日没谁说半句不是。今儿不过办砸一件事,你便要乱棍打死。一个姑娘家,何处学来如此狠辣手段。依我看,就让姨娘领回去好好教导。” 上官岿没说话。 他不表态已默认夫人的处置,追根究底返家是女儿自己的主意。 上官海桐微不可见嘲讽一笑:“宝莹闯我喜堂,坏我婚事。于情于理应当交由我处理。母亲糊涂了,姨娘若能教导好怎会发生今日之事。倒不如在我院里好好受教一番。” 杨兰艺当家的威严被触犯怒喝:“你把人留下?想干什么?背着我们打死吗?” 上官海桐轻轻瞥三人一眼道:“父亲母亲最好把人给我,她尚能保住一条小命。今日她敢出这个门,我保证有千万种方法弄死。或者可以让宝莹自己选,留,还是不留。” “你,你敢威胁父母。好啊,胆子越发大了。”杨兰艺气愤指责。 上官岿亦大怒:“放肆!公然忤逆,简直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 还有更无法无天的。 上官海桐走向周姨娘,对方未露半点胆怯。 她轻轻一笑,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际拔下周姨娘发上的朱钗。 “逆女,你干什么!”杨兰艺又惊又怒,心底涌上说不出的害怕。 上官海桐冷冷一笑,上前一把揪住宝莹的头发往后仰。 朱钗抵在对方白皙的脖颈,她轻轻一刺便流出鲜血:“父亲母亲,我不是在同你们商量。要么留下宝莹的人,要么留下尸体。趁我还给你们选择的机会,好好回答。” 上官海桐眸子轻抬,肃杀狠辣的眼神震慑所有人。 杨兰艺心一跳,不敢做决定:“老、老爷,你看这事……” 上官岿怒目而视:“你……” 上官海桐握紧朱钗,用力在宝莹脸上划一道口子:“嗯?” 性命被握在别人手中,宝莹就算疼痛万分也不敢大喊大叫。 但颤抖的身躯出卖她内心的恐惧,大姑娘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周姨娘震惊,何曾想往日温和的姑娘竟这般毒辣。 她微微皱眉,宝莹要不回来了…… “老爷,夫人,姑娘喜欢便留下宝莹吧。不过一个婢子,何必伤了父女情分。” 有了台阶,不至于一直僵持。 “随便你。”上官岿哼一声,拂袖而去。 杨兰艺心惊胆战,小步跟上。 “姑娘保重。”周姨娘提裙缓缓离开。 银华和幻霜忧心进屋:“姑娘。你没事吧?” 上官海桐丢开宝莹:“找个大夫来,别让她死了。” “是。”银华掏出手帕展开。 上官海桐放下朱钗,接过幻霜递来的帕子擦手:“把朱钗擦干净还给姨娘。” 银华用手帕包好,轻声应下。 她唤来外面的婆子把宝莹带下去,又让人寻大夫。 丫鬟打来水。 幻霜伺候主子洗手。 衣上溅到血迹,上官海桐换身衣裳。收拾妥帖,她才去正厅。 府邸正厅。 仆人们正忙碌撤下红绸,换上白绸。 为着和侯府的婚事,本打算拖几日发丧。 如今新娘已经归家,自然没了顾忌。 早前放置家中的棺材搬到正厅,老夫人收拾好遗容便会放入。 大厅门口,上官海桐看见走来的小姑娘停下脚步:“三妹妹。” 排行第三的上官云舒上前,规规矩矩行礼:“大姐姐。” 上官海桐看着三妹妹哭红的双眼心情复杂,周姨娘唯一的孩子…… 被盯着瞧,上官云舒有些不好意思:“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祖母突然故去,我始终不敢相信。明明前一刻还好端端说着话,怎么就……大姐姐看过祖母了吗?” 祖母过世,对上官海桐来说是段非常遥远的记忆。 上辈子这些事照样发生。 宝莹喜堂报丧,众人惊愕。她为大局着想,决意继续拜堂行礼。 直到娘家发丧,她才回来看到棺材。那段时间浑浑噩噩,伤心却无人知晓。 除了在灵前哭一哭,无人懂她心里的苦。 “等会去看。三妹妹,宝莹……算了,没事。”上官海桐到底不想小姑娘牵扯其中。 上官云舒捕捉到关键词:“宝莹?她怎么了?平时干活挺利索的。” 淡淡一笑,上官海桐没再说什么。 “你们姐妹俩在这说什么呢?”一身缟素的年轻男子走来。 他名上官宴,乃家中最长。 姐妹俩行礼:“大堂哥。” 上官家两兄弟,上官巍与上官岿。皆在朝为官,互相扶持。 上官宴见到上官海桐没说什么:“刚过来遇见九歌,周姨娘在找你。云舒妹妹快回吧。” “我马上回。”上官云舒福身离去。 上官宴颔首,举步往院中走。 上官海桐静静跟上,小厮和丫鬟退远一些。 上官宴负手慢行:“当初父亲反对与侯府结亲,偏二叔一意孤行。那李希祖文武不精,不过一个二世祖。未嫁过去也好,寻个机会拿回婚书。这亲,早退早散。” 亲生父母满心责备,堂哥言语关切。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大伯一家给予更多亲情和关怀。 上官海桐垂眸:“恐怕这桩亲事没那么好退。” 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怎么说?他李希祖还能耐着性子等你三年?”上官宴无论如何不信。 上官海桐掩藏眼里的不屑和嘲讽:“喜堂上,他见到我的容貌。” “这……”上官宴皱眉,转而安慰,“没事。二叔不给你做主,我和父亲为你做主。” “多谢堂哥。”上官海桐真诚道声谢。 上官宴轻声叹息。 二叔一心高攀,也不想想侯府是那么容易攀得上的吗? 可怜海桐妹妹,好好的姑娘被许配给那样一个人。 婚事,必须退! 二人谈完话,去后院祖母卧房。老夫人安详躺在床上,已穿着打扮妥当。 子孙跪地一圈,边哭嚎边请尸入棺。老夫人顺利进棺后,点蜡烛烧纸。 从今夜开始守灵,一众子孙磕头。 上官海桐落下两行清泪,虔诚叩头。祖母,走好…… 忙至半夜,撑不住的年轻一辈回院。 上官海桐刚进屋,银华禀报:“宝莹已搬至院中,大夫看过留了药。她早前发起高烧。” 幻霜不悦:“她害我们家姑娘,受这点苦应该的。” 上官海桐看向幻霜,一时有些恍惚。 多久没见如此鲜活的幻霜了? 跟着她在侯府里如履薄冰,早没了欢喜的笑容。 银华无奈:“这话可不兴到外面说。若是让姑娘落下不好的名声,看我怎么收拾你。” 幻霜愧疚低头:“知道了。不说就是了。” 上官海桐坐到桌边:“今日有人值守,你们早些歇了吧。银华,明日一早打探下消息。” 银华领命。 幻霜讨好搀扶:“姑娘,我服侍你歇息吧。” “嗯。”上官海桐点头。 明日,侯府的人会来…… 次日一早。 上官府大门打开,门口的大红灯笼换为白色。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有人来吊唁。侯府众人来得不早不晚,上炷香。 李希祖见过上官海桐一身嫁衣,美丽无双的模样。 今日瞧到清丽脱俗的孝衣,更是移不开眼睛。 侯府夫人咳一声,不悦提醒。 李希祖尴尬收回视线,依旧止不住偷瞄。 女眷由杨兰艺招待。侯府夫人寻个机会小声商议什么。 幻霜匆匆进来,小声提醒:“姑娘,三皇子,三皇子妃,三皇子侧妃到了。” 三皇子谢承明…… 上官海桐抬头,看到未来的皇帝和皇后,以及堂姐上官沫语。 上官两兄弟亲迎,三人上香。 一个小丫鬟来叫,夫人有请。 上官海桐悄悄起身,离开灵堂。去见母亲的路上,遇到回来的银华。 两人边走边说。 银华低声言语:“侯府那边没什么动静。周姨娘照常,看不出不对劲。宝莹家的哥哥欠下过赌债,不久前还清。姑娘,继续追查宝莹不开口也会开口。” 不出所料,上官海桐半分不吃惊:“不用了。你命人好好照顾宝莹。” 深挖下去说不定能牵扯出周姨娘,不查了?银华疑惑:“姑娘,当真不查了?” 上官海桐没多做解释:“查来查去不外乎那些事。知道就行。” 听主子的,银华想起另一件事:“今早外面盛传九皇子被处罚的事。” 上官海桐止步:“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银华见主子感兴趣,细细说道:“听闻昨夜九皇子擅自出城,被人告到皇上那。一早,九皇子刚回城便被请进宫。不晓得在御书房谈了什么,只知皇上大怒。罚九皇子跪在殿前。” 上辈子好像有这么一件事。 上官海桐站在廊下搅帕子,许多人猜测圣心。自舒妃娘娘病逝后,九皇子一直不得宠。 外面的风言风语从未少,一个没有母族势力,又不得宠的皇子就是一个笑话。 此次罚跪,无数人认为九皇子遭到皇上的厌恶。 岂料没多久皇上下旨,封九皇子为陵昭王,赐封府邸。 只是王爷自己无心权利,更在之后的政变丧生…… 那场他救了她,她害死他的政变…… “姑娘,夫人那边……”幻霜轻声提醒。 上官海桐回神:“走吧。” 几人来到后院。丫鬟留在外面。 上官海桐进屋行礼:“母亲。” 杨兰艺笑呵呵扶她起来:“海桐,好福气啊。快坐。刚刚我和侯府夫人聊过,他们没有退亲的打算。但李八公子不可能干等你三年,侯府决定先娶正妻。三年后,再娶你为平妻。” 上官海桐眼神冷漠,拂开母亲的手:“够了。絮叨个没完,烦不烦。” “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娘,能害你吗?嫁入侯府是多么……”杨兰艺还在沾沾自喜。 按住母亲的肩膀,上官海桐强迫其坐下。 她眸中深藏杀意,语气冷然:“正妻变平妻,是该高兴的事吗?只因那是永安侯府,我便无可选择吗?告诉你,这件事我不同意。” 杨兰艺不满女儿的强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同意也要同意。” “是吗。”上官海桐轻轻一笑。 她居高临下俯视母亲,犹如看陌生人。父母解决不了这件事,唯有自己来。 人没了,怎么结亲? 上官海桐转身离开。有些人找死,何必手下留情。 丫鬟匆匆跟上。 上官海桐眼神锐利:“银华,去探探侯府挑选谁结亲。” “是。”银华和幻霜虽守在外面,里面的话听得真切。 当侯府的正妻都不稀罕,何况平妻。说好听是平妻,实际就是妾。 夫人怎可这般糟践姑娘。她俩愤愤不平,以往姑娘最是孝顺。 亲生母女,没想到夫人完全不在乎姑娘的终生幸福。 上官海桐在廊下见到堂姐,福身行礼:“民女见过侧妃娘娘。” “你们下去吧。”上官沫语屏退左右,“你的事我听说了。你什么想法?” “我自己能解决。”上官海桐垂眸。 大伯一家,她与堂姐的关系最为复杂。上辈子因为相同利益合作,却从未真正交心。 堂姐从侧妃到贵妃,最后成为万人之上的太后。 表面温柔贤惠,却用软刀子爬上权利的顶峰。 垂帘听政,又还政新皇帝。 日子舒适得让人羡慕…… 上官沫语微笑宽慰:“一家姐妹不说两家话。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垂眸细思,上官海桐顾左右而言他:“堂姐以为,三皇子妃如何?” 五、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努力争取 “蕙质兰心,秀外慧中。”不明白堂妹为何突然提及三皇子妃,上官沫语含笑回答。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福身行礼:“我还有事先行告辞。堂姐自便。” 说完,她举步离开。 上官沫语转身遥望堂妹的背影,若有所思。 心腹丫鬟走近询问:“海桐姑娘提及三皇子妃,是否意有所指?” “倒是和以前有些不同。且待日后吧。”上官沫语隐约猜到堂妹想说什么。 心照不宣,不说破才是聪明人。她很期待堂妹以后带来的惊喜…… 后院。 周姨娘借口换衣裳,在屋里整理仪容歇一歇。 一个小丫鬟送来东西。 赵嬷嬷接过,走到主子身边小心翼翼翻开手帕:“姨娘。” 周姨娘漫不经心看一眼被清洗干净的发钗:“出嫁一场,大姑娘跟换了个人似的。” “谁说不是。”赵嬷嬷压低声音,“那日在院里打板子,多少下人看着。不说吓破胆,却是万万不敢对大姑娘有多怠慢。听说银华给宝莹请了大夫,好好照看着呢。” 捏起发钗,周姨娘一笑:“大姑娘派人去找宝莹的家人了?” 赵嬷嬷摇头,十分不解道:“只派银华稍微打探一下,并无后续行动。” 周姨娘将发钗放回首饰盒,继续对镜梳发:“她追根究底,只会逼死宝莹一家。攀扯不上我,也就随她去。她不继续追查,反而引人深究。大姑娘行事,耐人寻味啊。” 正因猜不透,才有所畏惧。 赵嬷嬷收起帕子:“姨娘,云舒姑娘昨儿问起宝莹。” 周姨娘动作一顿,轻声叹息:“她早晚会知道的。不用刻意瞒着。” “是。”赵嬷嬷欲言又止。 云舒姑娘知道后该多为难啊…… 三皇子和三皇子妃上过香后离去。上官沫语换上孝衣,暂住几日。 夜晚凉爽。 跪了一天,上官海桐疲累回院。 银华服侍更衣:“姑娘,打探清楚了。侯府选中了右扶风萧家的庶女,名风和。虽为庶女,早记在主母名下和嫡女无异。只是萧姑娘以前定过一门亲,估计不作数了。” 右扶风,正四品上。与京兆尹、左冯翊同为三辅,主管京城各事。 上官海桐嗤笑,倒是门好亲事。 她坐下,拿起团扇轻摇:“想办法让我见一见萧家姑娘。” 银华一愣:“姑娘,是否不妥?而今家中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看见。” “小心些就是。不妨事。”上官海桐喝口幻霜端上的茶。 比起银华的谨小慎微,幻霜大胆许多。她不以为意:“咱们坐上马车悄悄出去,谁知道。” 银华无奈摇头,府中情况特殊。若被外人撞见,肯定传出闲言碎语。 上官海桐看着她俩轻轻一笑:“我就见她一面说说话,不会有什么事的。” 主子心意已决,还能怎么办。 银华应下:“可惜老爷和萧老爷没什么交情、若关系好说不定来吊唁时带着萧姑娘,我们轻易便能见到。姑娘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嗯。”上官海桐点头。 银华办事她向来放心,稳重能干,贴心温柔。只是…… 隔天一早,薄雾尚未散尽。 银华出门。她经常光顾胭脂铺、绸缎庄,和老板有些交情。 银华知道萧家姑娘在哪家定过东西后,给银两请求帮忙带一封信。 老板很为难,生怕出事担责任。 银华解释:“只是送一封信,牵连不了你的。” 多番恳求下,老板答应了。她带着胭脂上萧府,光明正大见到萧家姑娘。 老板偷偷递上信,只说受人所托。 萧家姑娘看过信,买了胭脂对窗发呆。到最后,她收起信决定去见一见。 萧风和起身:“更衣。” 丫鬟进来服侍。 另一边。 老板办妥事情后回到店里,告知消息。银华道谢,匆匆回府。 午时。休息时间。 一辆马车从上官府后门而出。 银华换了男装充当车夫,驾马往约定地点去。 上官海桐坐在车里,神情淡淡。 车子停在无人的胡同,三人耐心等待。没多久,萧风和赶到。 银华下车:“萧姑娘请,我家姑娘在车上。” 萧风和点点头。她缓缓上马车,掀开帘子见到人那刻被惊艳到。 上官海桐微微颔首:“萧姑娘。时间匆忙,恕我无法久待。” 落座,萧风和抿唇一笑:“上官姑娘,你大费周章请我前来所为何事?” “听闻萧府有意与侯府结亲,特来问问你的意思。”上官海桐不动声色打量。 萧家姑娘清丽婉约,优雅端庄。多好的一个美人,岂能便宜侯府那废物。 萧风和眼神哀伤:“上官姑娘应当知道。我们的婚事不由我们自己说了算。说好听我们是精心栽培的花,说难听不过是个物件。嫁给谁,送给谁,不过长辈一句话。” 女子命运如此,无计可施。 不是这个男人,还有那个男人,总归要出嫁。 上官海桐懂了:“看来萧姑娘不想嫁入侯府。听说你之前定过一门亲。” “是。”萧风和捏紧手,“在父亲决定高攀侯府时,那门亲事便再无可能。” 萧家姑娘脾性温和,嫁入侯府铁定被欺负死。 上官海桐想起自己上辈子刚入侯府,群狼环伺不得不做小伏低。 隐忍多年方得翻身。换成萧家姑娘怕不出几年便被磋磨而死。 上官海桐微笑安抚:“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努力争取。想要的东西不可能天上掉下来,恰好掉进你手里。有机会,希望你把握住。府中尚有事,我该回去了。” 萧风和欲言又止,心不在焉下车。有机会,真有机会吗? 银华上车,马鞭一抽。 马车前行,缓缓走远。萧风和望着马车远去,心中似有一些期盼…… 马车中。 上官海桐眼眸轻抬,唇角扬起自信的笑。第一步…… 上官府后门。 幻霜接应:“好险,我紧张死了,生怕被人发现。” 上官海桐下车进门,转头道:“银华,去办一件事。” 银华跳下马车领命。 上官海桐凑近耳语:“……小心些,别被发现。” 六、对敌人不必仁慈 “是。”银华牵走马车。 幻霜一脸疑惑,到底说了什么? 上官海桐一笑:“想知道?” 幻霜低头:“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敲一下小丫头的头,上官海桐转身往里走:“回了。把门关上,别站那发呆。” “哦。”幻霜关上门,赶紧跟上。 回到院中,上官海桐吃点东西前去灵堂守着。 一日,两日,或者三日,事情一定有进展。 侯府最在意的好名声…… 上官府正在办丧事,外面正热闹着。茶楼、酒栈等地不知何时流出传言。 哪个小胡同里有美人,一颦一笑无比勾人。当然有人去寻,不了了之。 一群衣着光鲜的酒肉朋友喝点酒,听了传闻互相怂恿。 五六个人吆喝着找美人,在胡同口迷了路。 到底是哪啊? 这犄角旮旯真有美人? 一个过路人好心指路。他们立刻结伴过去,果然见到一个美人。 那美人含羞带怯,实在销魂。 一身灰扑扑衣裳的过路人躲在拐角,看那伙人冲进宅院里。 叫喊,嬉笑,最后有人赶来。 双方发生冲突,大打出手。 那伙人鼻青脸肿,叫嚣着跑开:“狗东西,给小爷等着!” 见事情已成,过路人离去。 上官府。 用过午饭,上官海桐回院歇息。 幻霜脚步匆匆进来,一脸喜气道:“姑娘,你不知道外面发生好大的热闹。” “什么热闹?”上官海桐洗了手,取过帕子擦干。 幻霜一脸激动,绘声绘色讲:“李八公子和人打起来了,原因竟是为了一个外室。据说那外室被养在偏僻的宅院里。因为长得美貌被一伙人惦记上,冲进屋差点被糟践。” “李八公子得知消息,带人过去把他们打了一顿。结果那些人都是有身份的公子哥,什么世子啊,将军的儿子啊。现在统统找上侯府,讨要一个说法。李八公子拒不认错。” “听闻那个外室怀孕了。因为这次惊吓,孩子没保住。现在几家扯皮,闹得不可开交。可惜不能亲眼看这场热闹。也是刚刚巧,公子哥们看上的偏偏是他李八公子的外室。” 银华不敢置信,转头看向主子。 上官海桐微微一笑:“够热闹,也确实很巧。” 幻霜很想知道后续,一跺脚跑出去继续听消息去了。 银华心情沉重,走到主子面前:“姑娘知道那女子怀有身孕?” “知道。”上官海桐端起茶浅抿一口。 咬唇,银华感觉眼前的主子越来越陌生:“为什么?” 上官海桐放下茶盏,轻描淡写道:“他挡了路,就是敌人。对敌人不必仁慈。” 为什么? 因为上辈子那女子揣着肚子出现在她面前,好一顿耀武扬威。 “你是正妻又如何?不下蛋的母鸡,坐得稳那个位子吗?待我进府,请姐姐好生照料。公子可宝贝这个孩子,毕竟是长子。若是姐姐能让位子,将来也会是嫡子。” 对于认不清身份的人,她不会手软。 上辈子孩子没生下来,这辈子同样不可能。 外室挺着肚子出现的那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明白侯府为什么着急娶亲。为什么看上她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 只是为了身份低,性子好,容易拿捏。她上辈子当真骗过许多人。 从不争执不是因为软弱,而是不屑。 乖顺不是因为好拿捏,而是没有想争取的东西。 可人一旦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上官海桐的视线落在妆匣里,一支发簪上。她过去,拿起攥在手心。 看她柔顺可欺,李希祖敢当面取走嫁妆中的发簪,赠予青楼名妓。 看她不知反抗,侯府夫人日日变着花样磋磨,毫不顾忌颜面羞辱打压。 孰不知这一切都是伪装。当怀上身孕那刻,她不再需要丈夫。 上官海桐一把将发簪丢在地上,眼中满是恨意。 就算最后拿回来,只要想到它曾戴在别人头上就无比恶心。 “处理掉。”上官海桐冷冷开口。 银华一怔,捡起发簪退出去。 姑娘变了…… 上官海桐深吸一口气,才知有些恨即使隔开一辈子也无法淡去。 侯府带给她的屈辱,必须用血来偿。 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院外。 幻霜进来一脸好奇审视:“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银华满面愁容:“你觉不觉得姑娘变了好多?有些手段过于……” “姑娘是姑娘就好啦,变成什么样无所谓吧。”幻霜双手叉腰一笑。 恍然大悟。 银华轻松许多:“你说得多。姑娘就是姑娘。” 幻霜瞅瞅四周,凑近小声说:“刚听到的消息。李八公子和人打斗间,好像伤了重要部位。外面好多人传他不能人道,估计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还好姑娘没嫁给他。” 银华轻推嗔怪:“你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说这些话也不脸红。” “脸红什么。食色性也,人之常情。说说怎么了。”幻霜哼一声,“我找姑娘去。” “哎,你。”银华无奈,只能先去处理簪子。 幻霜进屋:“姑娘,我刚刚听到外面好多人说。李八公子不能人道了。” 这般直言直语,上官海桐习以为常:“看你嘴巴快咧到耳后根去。高兴坏了吧。” “谁让他欺负姑娘。还平妻,我呸。他也就是投胎投得好,不然算个什么东西。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可惜这门婚事退不掉。”幻霜一脸不高兴。 上官海桐一笑:“谁说退不掉?过几天咱们就去退婚。” “真的?太好了。以后再结亲,可得好好相看。要找个对姑娘好的。”幻霜瞬间笑了。 看着活波开朗的小丫头,上官海桐眼神温柔。 陪伴了她一辈子,一生为她着想的人啊…… 幻霜还在畅想:“也不能找丑的。生女儿像姑娘,美丽可人。生儿子要英俊非凡。” 银华走进屋,一时感觉格格不入。 她不该质疑姑娘。姑娘那么做,一定有姑娘的道理。 上官海桐转头看向门口,突然问:“银华,你想当大夫吗?” 银华和幻霜同时愣住。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七、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上官海桐思忖片刻:“并非要你精通医理,而是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银华从小定下一门亲,前世顺利出嫁。岂料最终生产时大出血,年纪轻轻便去了。 若能懂些医理,注意调养身体,必不会走了老路。 银华自知先前说错话,跪下表明忠心:“姑娘吩咐,银华定尽心竭力。” “快起来。待府里大事结束,我寻个机会送你去医馆。能否学得一二,端看你自己的努力。”上官海桐心中已有满意的去处。 求人不如自救,但愿银华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银华谨记。”银华起身。 姑娘命她学习医理,必然有其用意。此后定有大用。 侯府与闹上门的人家和解。 无奈传出的谣言无论如何也止不住,李希祖出门听见那些话气得火冒三丈。 他上青楼,找外室,只想一展雄风好破除谣言。 当日打斗中他的确受点小伤,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 外面那些话听多了,他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即使依旧能感觉到欢愉,总觉得大不如前。不过到底能用。 他让人大肆宣扬,好挣回些脸面。谁知越描越黑,讥笑声更甚以往。 青楼名妓的话无人信,外室的言语引来质疑。 一个给钱就说话,一个自家人。 懂的都懂。 平日的酒肉朋友打着帮助的名义推荐药方,实则嘲笑。 李希祖无比气愤,让下人抓几个嚼舌根的百姓当街殴打。 他姿势嚣张:“谁再敢乱说,这几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给我狠狠地打!” 百姓惧怕,李希祖放肆大笑。 这些愚民合该如此对待,看他们还敢再说半个字! 老百姓们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说。 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带人匆匆赶来:“住手!” “大哥。”李希祖迎上去。此事父亲不管,自有大哥为他撑腰。 永安侯府年轻一辈最长,李宗允,从四品上,司农少卿。 李宗允过去毫不犹豫打弟弟一巴掌:“丢人现眼。将八公子拖回去。” 跟来的下人立刻动手,一左一右架起八公子迅速离开。 李希祖被打懵了,反应过来人已经在回去的路上。 他心中涌起害怕。大哥不帮,回家后父亲岂不要打死他? 李宗允留一个下人善后,为被打伤的百姓请大夫抓药。 永安侯府。 李善齐重重一掌将李希祖扇倒在地:“废物东西,尽会找事!” 嘴里腥甜,李希祖不敢抱怨。 他乖乖跪好,言语委屈:“爹,外面那些人把孩儿说成什么样了。我刚没了儿子,又受各种编排。孩儿心里苦啊。这才做事糊涂了些。” 侯府夫人赶忙劝说:“祖儿这些日子受了大委屈。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啊。” 李希祖看懂母亲使的眼色,立刻摆出一副可怜样:“爹。孩儿知错了。” “滚去祠堂跪着,不反省好不许出来。你的事自有为父做主。”李善齐不耐烦挥手。 “多谢爹。”李希祖麻利站起退下。 侯府夫人赶紧跟去嘘寒问暖。 李善齐皱眉摇头:“慈母多败儿。” 从外回来,李宗允拱手:“父亲。” “嗯。”李善齐转身坐到主位,淡定喝茶,“事情调查的如何?” 李宗允坐于下手:“谣言不止,确有奸人作祟。以王家为首,那几家表面与我们和解,背地里使出如此卑劣手段。爹,太子妃素来溺爱她那幼弟,怕不会善罢甘休。” 太子妃王渡云,镇国公王家的嫡长女。出名的难缠,宠爱胞弟。 放下茶盏,李善齐凌厉抬眸:“他们与希祖发生冲突,使些报复手段不出奇。我想知道的是谁把他们引到那外室居住的宅院,当天那个过路人你查到了?这才是一切的开端。” 李宗允摇头:“毫无痕迹。不是深藏不露,便是做了伪装。” “知晓希祖私藏外室,引王家等人过去。闹得侯府鸡犬不宁,此人不简单。”李善齐树敌无数,一时竟无法判断谁人在背后搞鬼。 简单直白,又狠辣恶毒的手段。 沉思片刻,李宗允皱眉:“敌在暗,我在明。爹,我们该怎么办?” 李善齐起身拍拍衣裳:“与萧家结亲,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确实如此。 李宗允颔首放下心来,只是忧心背后之人还有后招。 萧家。 萧风和款款走入大厅一拜:“爹,娘。” 萧夫人一笑,招手:“我儿过来,让为娘好好看看。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闷声不吭的萧家老爷萧跃饮口茶,他并不将外面的风言风语放在心上。 萧风和瞥一眼父亲,捏帕子的手攥紧:“爹,女儿认为与永安侯府的婚事应当暂缓。” 茶盏磕出声响,让她身子不由一颤。 事已至此,不能回头。 萧跃声音隐隐透出不悦:“哦?你说说,因何暂缓?” 鼓足勇气,萧风和微微抬头:“爹。侯府近来诸事不顺,外面传言更不好听。我们此时上赶着结亲,难免有攀附之嫌。爹爹疼爱女儿,断也不想被曲意误解。” 萧跃沉思,并不回应。 开了头,萧风和感觉轻松许多:“侯府与上官家的亲事才过去没多久,女儿眼巴巴嫁过去算怎么回事。不如暂缓,等过了这段时间谣言歇了再说。” 面无表情,萧跃依旧不言。 萧风和心里打鼓,求助看向母亲。 萧夫人温和笑道:“近日圣上为了九皇子的事心情欠佳。他侯府不怕发落,你也不惧弹劾?多少言官睁大双眼等着机会,你那死对头更巴不得你出错。老爷,缓缓而已不耽误事。” 流言蜚语不怕,萧跃却不得不考虑言官的嘴,更不能让死对头抓住把柄。 最关键的是皇上心情不愉,没必要上赶着找不痛快。 他慈爱笑笑:“女儿大了,知道替父分忧。亲事暂缓,暂缓。” 说完,萧跃背着手起身出去。 萧风和松一口气,惊觉手心都是汗。 萧夫人无奈问:“你爹什么脾气你知道。只是暂缓,不可能打消结亲的念头。那侯府高门深院,为娘自不愿你嫁进去受磋磨。你可是有万无一失的法子?” 摇摇头,萧风和心底欣喜事情办成的喜悦淡下去:“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八、到她手里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 “哎。”萧夫人叹气。她捏着帕子抹泪,哀叹女儿命不好。 萧风和柔声宽慰,心里彷徨不安。 必须尽快找出法子,方可避免嫁入侯府。 上官家停灵七日满,纸钱开道,恸哭相随。 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出城,上官海桐披麻戴孝在其中。 立新坟,别故人。 她终于有重来一世的真实感,以后的路要越走越高。 下午回城。 上官海桐更衣洗漱,顺便问问侯府那边的消息。 银华点上香薰:“侯府夫人上门去过萧府,回去后并未紧锣密鼓准备婚事。想来碍于谣言,两家亲事暂缓。李八公子该着急了。一天不娶妻生子,外面那些谣言不可能歇。” 侧坐软榻,上官海桐接过茶一笑:“既然能缓,也能掰。要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有的是人不想两家结亲,如今多出时间筹谋,可不得乐坏了。” 幻霜不是很懂:“侯府有意娶亲,不是萧家便是别家。姑娘为何不看好?” 上官海桐抿口茶:“萧大人与另外两位大人主管京中各事。婚事成了,侯府办事方便。一个想高攀,一个要便宜行事。两家一拍即合,触碰了别人的利益。不可能顺利的。” 银华恨铁不成钢戳一下幻霜的额:“京兆尹大人背靠王家。王家有太子妃。” 幻霜摸摸额头,还是不明白。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左冯翊大人或多或少与三皇子有牵扯,而侯府嫁女入四皇子府。 右扶风萧大人夹缝生存颇为艰难,自想找个靠山。 三位大人分别代表太子、三皇子、四皇子。看似一场婚事,实则内里的门道很大。 多位皇子成年,且在朝堂有些建树。理所当然盯上那个至高的位子。 至尊之位只有一个,鹿死谁手? 皇子争夺,官员站队,这场无可避免的战斗早已开始。 “姑娘,方嬷嬷来了。”小丫鬟进来禀报。 “请她进来。”上官海桐扬起笑。 祖母刚入土,母亲便按捺不住了。 方嬷嬷进屋行礼,笑着说:“姑娘安,累着了吧?夫人派我来问候姑娘的身体。这些日子大办喜宴,又为老夫人筹办丧事。库房捉襟见肘。夫人想知道姑娘带回的嫁妆何时归库房。” 银华和幻霜对视一眼。 除了金银和地契、身契,其余东西已然放回库房。 上官海桐手握茶盏,吹一吹热气:“劳烦嬷嬷走一趟,告诉母亲因为归家后一直忙碌未来得及细心整理。等我把嫁妆按单子整理妥当,自然交还母亲归入库房。” 方嬷嬷得了准信一喜:“是,我这就去回禀。姑娘歇息。” 她退出去。 幻霜一脸不乐意:“姑娘,真把嫁妆放回库房?” “怎么可能。且看吧。”上官海桐按住茶盏感受热气在掌心散开。 她唇角上扬,眼神势在必得。到她手里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 主院。 杨兰艺得到消息有些不相信:“她当真半点推脱没有,一口答应?” 方嬷嬷点头:“夫人,大姑娘终究是您的亲生女儿。母女哪有隔夜仇。” “你没瞧见她之前的态度,哪将我当母亲看。算了,嫁妆能拿回来就好。”杨兰艺松口气。 接连两件大事,花费甚广。她只盼望能拿回一些,缓缓府里的开销。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谁懂她的难处? 杨兰艺想想:“如今孝期,府中应当节俭。那些成天混吃混喝的,工钱减半。其余人的赏钱和开销,能减一律减。少开口闭口问我拿钱。” 方嬷嬷点头,福身下去办。一层传一层,下人们议论纷纷。 每月等着日子领工钱,谁乐意到手的钱减少? 别人还好,夜里守后门的吴老五尤为不忿。工钱直接被减掉一半。 他好酒好吃,每月大部分工钱都花在这上面。 而今一减,可怎么过得下去。守夜懒散,吴老五越想越气。 下了工,他找一群朋友喝酒。几杯黄酒下肚,骂骂咧咧。 陪同的几人互相看看,各有各的心思。 “你跟我们说没用啊。中馈由夫人掌着,你有本事上夫人面前嚷嚷去。” “说不定夫人在乎颜面,把工钱给你涨回去。岂不好事一桩?” “对。听说今早方嬷嬷提了一嘴,他侄子被减少的赏银又拿到了。” “看来还是得说,不说谁知道。你在这里生闷气,人家在府里大鱼大肉。” 吴老五被煽动,跃跃欲试。 几人再一吹捧,他红着脸歪七扭八要去讨说法。 人一走,几个人瞬间散了。 也是奇了,吴老五从后门进府一路畅通无阻。 他顺利进到主院,巧得很连方嬷嬷都不在。 杨兰艺正准备午歇,见到来人怒喝:“滚出去,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借着酒劲,吴老五胆子比天大。 他冲上去推搡:“你凭什么减我工钱!我就指着工钱喝点酒吃些好的。减了工钱你让我怎么活?怎么活?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杨兰艺被推,腰撞到桌椅大喊:“来人呐!快来人!方嬷嬷,方嬷嬷!” 吴老五用尽全力,抓住夫人摔向地面泄愤:“还我工钱,还我工钱!” “哎哟。”养尊处优的杨兰艺浑身都疼,爬起来往门口跑。 下人们听到动静,纷纷跑来。几个家丁拦住吴老五,好险没把人按住。 方嬷嬷扶住夫人。 杨兰艺发丝微乱,指着吴老五大吼:“带下去打,狠狠打!” 她的手颤抖,心里惊惧。 方嬷嬷忙安抚:“夫人消消气,消消气。” “还我工钱!”吴老五奋力挣扎。 杨兰艺吓一跳,疯狂喊:“打,重重打!拖下去,快拖下去!” 家丁们把吴老五拽走。杨兰艺这才缓下来,头一歪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大夫,快去找大夫!”方嬷嬷边喊边扶夫人回屋。 落晚院。 银华匆忙进屋:“姑娘,夫人出事了。” 正在练字的上官海桐抬眸,眼里沉静无波。 她放下毛笔:“走,去看看母亲。” “是。”银华随主子离去。 幻霜想跟。 上官海桐抬手:“你留下,将我刚写的字晾干。” 福身领命,幻霜等她们离开后进书房。书案上放着一幅字:水无常形。 九、库房钥匙交给我吧 与姑娘平时练的字不一样,她歪头左看右看瞧不出名堂。 这几个字什么意思呢?…… 主院。 当家主母受惊,孩子们和周姨娘焦急赶到。 上官岿刚回,换下官服匆匆过来。 上官沫语坐在桌边,吩咐下人赶紧去熬药。丧事已毕,她明儿回府。 杨兰艺受了惊吓脸色不好,撞伤摔伤的地方隐隐作痛。 大夫交代静养,几天不要下床。 上官岿得知医嘱,站在床首宽慰:“你好好将养着。” 上官云舒规规矩矩站着。 反而比她大一岁的上官思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转。 但凡有人发话,估计早跑没影。 最小的孩子名上官迟,年岁十二。 他担忧趴在床尾,时不时询问母亲疼不疼。 有这么贴心的儿子,杨兰艺心里舒服很多:“迟儿乖,娘不疼。不疼啊。” 周姨娘捏帕子抹眼角,言语担忧:“姐姐受惊,我心急如焚,恨不能代为受过。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尚需姐姐做决定,谈何静养?只怪我是个愚笨的,帮不上什么忙。” 上官沫语不动声色瞥一眼,倒杯茶慢慢饮。此事处处透着蹊跷…… 杨兰艺心里一暖。丈夫、子女、妹妹轮番关心,怎不让人欣慰? 她虚弱一笑:“妹妹,你进府多年。往日忙不过来时,你帮姐姐从无二话。而今姐姐卧病在床,不易操劳。府中各项事宜耽搁不得。姐姐愿交由妹妹打理,自个也好专心养伤。” “这,”周姨娘为难看向上官岿,“妹妹愚钝,怕是做不好。还是交给别人吧。” 杨兰艺劝慰:“老爷身边只我姐妹二人伺候,交给谁?妹妹莫要推辞。” 上官岿赞同点头:“夫人说得对。交给你我们都放心。” 周姨娘谦虚垂首而笑:“那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 杨兰艺伸手,拉过周姨娘满意一笑。平日安分,出点事能顶上,是个好的。 上官沫语唇角微扬,闻着茶香垂下眼眸。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慢着。”上官海桐走进来,“我认为如此不妥。” 上官岿皱眉。 杨兰艺有些不耐烦:“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上官海桐福身行礼,含笑解释:“母亲卧床离不开人。姨娘理当日日守在床边照顾才是。妾服侍正室,是应尽的本分。晚上伺候父亲,白天照顾母亲。姨娘怕是忙不过来吧?” 衣袖掩唇,上官沫语眉眼带笑。她这个堂妹倒是语出惊人。 上官云舒瞅瞅大家,不敢作声。 上官思桐只惦念什么时候能走,好无聊啊。 今儿醒得早,上官迟趴在床尾昏昏欲睡。 上官岿脸一沉怒喝:“放肆,这些话是你一个未出阁的闺秀该说的吗?” 杨兰艺气得胸口起伏:“长辈的事何时轮到你插嘴。不用你来看,回屋呆着去。” 上官海桐唇角一勾:“父亲母亲不妨见过几个人再下定论。带进来。” 一个面容冷硬的家丁领人押进来几个下人,仔细一看他们全是出事时擅离职守的。 下人们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上官岿一脸疑惑:“你什么意思?他们出错罚就是。” 不搭理脑袋空空的父亲,上官海桐冷眼俯视跪着的人:“当时你们因为什么擅离职守?一个个说。敢撒谎或隐瞒,被我查到有你们好果子吃。从右边开始。你,说吧。” 下人们听命,从右边第一个开始说明原因。 “我,我内急。” “我去取刺绣的花样。” “管家差我往各院送香薰。” “打扫的扫帚坏了,我换新的。” “我,我去打水浇花。” 轮到一个丫鬟时,她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俯身重重磕一个头:“老爷夫人饶命,我离开是因为私事。” 丫鬟低着头,上官岿一时没认出是谁。 杨兰艺听声音感觉有些耳熟,她坐起身望。 唯有认出是谁的上官云舒不敢置信盯着那人,怎么会…… 上官海桐眼神凌厉含笑走向周姨娘:“我记得九歌是姨娘院里的人。她何时调到母亲院中服侍?母亲知道吗?也是巧,所有人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居然无一人坚守岗位。” 周姨娘咬唇,似有难言之隐。 上官海桐看向静守一旁的方嬷嬷:“连平时寸步不离母亲身边的嬷嬷都不在。巧合?父亲,母亲,你们信吗?九歌,说说你为什么离开。说!” 方嬷嬷急忙跪下。 九歌吓得一激灵,不敢隐瞒:“方嬷嬷为她的侄子向我说亲,所以……” 上官海桐出言打断:“原来如此。方嬷嬷的侄子看上九歌,特意把人调到身边关照。理解,但不是你擅离职守的理由。你们一个两个离开,院里居然没留一个人,害母亲受惊。” 话已至此,上官岿和杨兰艺难免升起一丝怀疑。 院中怎么可能一个人不留?连最信任的嬷嬷都不在。 原因…… 一番设想,杨兰艺难以置信看向周姨娘声音颤抖:“妹妹,你……” 周姨娘直接跪下,梨花带雨道:“九歌只是我院中的一个洒扫婢女,被方嬷嬷的侄子看上是何等的福气。方嬷嬷是姐姐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区区一个婢女我自然乐意奉上。” 上官海桐居高临下:“姨娘对母亲敬爱有嘉,更该在床前服侍。你一人分身乏术,无暇兼顾府中大小事的决策。至于九歌,方嬷嬷的侄子喜欢赏给他就是。其余人拖下去打。” 除了九歌,其余人被家丁拖下去。 很快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惊得人头皮发麻。 上官海桐微笑询问:“姨娘,你认为他们该受多少板子?” 周姨娘落下两行清泪,用帕子轻轻擦拭:“全凭大姑娘做主。” 上官海桐转头扫过父母伸出手:“父亲母亲以为呢?他们擅离职守,不适合继续留在母亲院中伺候。我自会挑批新人过来,保证不再发生今日之事。所以,库房钥匙交给我吧。” 空气安静,气氛压抑。 上官海桐噙着笑,冷冷注视父母。 上官岿首先移开视线,干咳一声掩饰尴尬。 面对女儿的眼神,他居然逃了。 十、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杨兰艺咽咽口水,心里那股莫名涌出的畏惧又来了。 没人提出异议,她被架在那。 女儿如狼似虎的眼神,仿佛不答应就会吃了她。 杨兰艺愤愤别开头:“方嬷嬷,取来钥匙交给她。” 周姨娘擦泪的动作慢下来,眼里满是忌惮。这场局,她终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方嬷嬷赶紧起身,取来一个木匣子。 银华上前接过匣子退到一旁。 上官海桐福身:“祝母亲早日康复。女儿先行告退。” 话毕,她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上官海桐看一眼桌边的堂姐。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眼见堂妹离去,上官沫语起身告辞。 “你们起来吧。”上官岿发话。 上官云舒上前扶起周姨娘。 她有很多话想问,今日的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周姨娘捏捏女儿的手。母女俩什么话也说,已经明白心里的想法。 院外。 上官海桐等来堂姐。她们同行,缓缓往前走。 丫鬟们退远一些。 上官沫语言语欣赏:“多日不见,堂妹当真让我刮目相看。能否告诉堂姐,今日之事你算将计就计还是推波助澜?你考虑过若有万一吗?” 问的直白,上官海桐却不想回答:“堂姐可想好今后的道路?”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上官沫语浅浅一笑,颔首离去。 上官海桐莞尔,慢慢往上攀登吧。直到登顶…… 落晚院。 幻霜见主子回来迎上去,看到后面跟着的家丁十分好奇。生面孔。 上官海桐回屋落座。 银华站在一旁,幻霜赶快去泡茶。 在主院听命抓人的家丁跪下,重重磕头:“卫承叩见主子。” 卫承,普通人家出身。 母亲早亡,父亲酗酒好赌,底下还有个体弱多病的妹妹。 年仅十四岁,托人在上官府找份做粗活的活计。平日连见主人家的资格都没有。 几日前。 大姑娘闲逛看到他,随手交代一件事。他办得很好,得了一个继续伺候的机会。 妹妹每月抓药需要不少钱,他必须抓住一切可以赚钱的机会。 上官海桐接住茶抿一口:“为我办事,亏待不了你。你妹妹体弱多病,你又长时间在外忙。指望你那嗜酒好赌的父亲照顾?卫承,我允你把妹妹带入府中安置。” “多谢主子。此后,卫承愿为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卫承激动再度磕头。 放下茶盏,上官海桐一笑:“跗骨之蛆理当清除。卫承,你明白吗?” 卫承瞪大双眼,眼眸慢慢变狠:“卫承明白。” “下去吧。今日的事办得不错,准你提前归家。”上官海桐挥挥手。 卫承磕头,爬起来退下去。 上官海桐凝望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卫承,未来的卫大将军。前半生坎坷,后来战死沙场。 落魄过,风光过。 待他最后一次出征拜访侯府,才惊觉人人敬仰的大将军竟受过上官家恩惠。 大将军一生遗憾,年少时优柔寡断。为父所累,亲妹被卖终生不曾再见。 上官海桐垂下眼眸。 卫将军,这次切勿犹豫…… 潋影院。 周姨娘回到屋中坐下。 上官云舒关上房门急切询问:“姨娘,是你做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最后得到好处的是大姑娘。”经过这次,周姨娘看明白了。 最好不要对如今的大姑娘掉以轻心。这局她输了,以后多的是机会。 上官云舒急得快哭了:“姨娘,你怎会有争夺中馈的想法,还谋算如此一个局。” 周姨娘不耐烦扶鬓:“我若是妾,你一生都是庶女。我必须往上爬,你才能以嫡女身份风光出嫁。大姑娘出嫁时陪嫁快搬空库房,多让人艳羡。你已十三,不小了。” 摇头,上官云舒蹲在姨娘面前含泪道:“我从未想过高嫁,也不需要那么多陪嫁。” 周姨娘垂眸看着自己的女儿:“云舒,我不能让你永远矮人一头。有些东西咱们必须争,才能过得好。我辛苦经营那么多年为的什么?有朝一日中馈在我手中,不再看人脸色。” 上官云舒还想再劝。 周姨娘别开头:“我累了,你下去吧。” 一滴泪落下,上官云舒缓缓站起。 她转身行至门口:“姨娘,我不渴望大富大贵,只盼一家安稳喜乐。我不愿高攀,想嫁个普通人家平平淡淡过一生。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说完,上官云舒开门出去。 周姨娘转头遥望女儿的背影眼眶微红,太晚了…… 她抬手抹去泪花。 赵嬷嬷进来禀报:“姨娘,外边又来信了。” “拿来吧。”周姨娘伸手接过信,看完面无表情。 她捏紧纸张,盯着一处发呆。 赵嬷嬷关切问:“又是要钱?没拿到中馈,我们哪还有钱。” 周姨娘折好信一笑:“凑凑总能有的。” 欲言又止,赵嬷嬷始终不懂姨娘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周姨娘走到窗边,仰头看一只鸟儿飞过。或许结局已经注定…… 小山村。 卫承拿到赏钱,抓好几服药往家赶。刚到门口,他听到陌生的说话声。 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卫承奔进屋。 只见父亲抱着酒坛歪歪扭扭坐在长板凳上,对面三四个男人。 妹妹脸色苍白缩在角落,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她看到卫承,眼眶瞬间红了:“哥——” 卫承走过去,把妹妹抱进屋。 出来关上房门,他瞪来路不明的几个人:“你们是谁?” 为首的中年男人邪邪一笑:“小子,别怪我。你爹拿了钱,已经把女娃卖给我了。” 什么?! 卫承捏紧拳头,气得发抖:“多少钱,我还给你。” 中年男人伸出手张开:“五十两。你能拿出来我们立刻就走。咱们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你爹可签了字据,闹到官府也得把女娃给我。怎么,你有那么多钱吗?” 卫承怎么可能有。 刚得的赏钱花一部分买了药,他掏出省下的几两碎银:“我先还这些,剩下的你给个日子。如若不允,有我在你们别想带走妹妹。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十一、事事以姑娘为先 跟来的打手呸一声:“硬骨头我见多了。你小子够嚣张。六爷,让我给他点颜色看看。” 被唤六爷的中年男人眼露欣赏:“哎,说了我们是生意人。和气生财。” 喝醉酒的父亲迷迷瞪瞪醒来,瞥见银两恶狗扑食般要抢:“钱,我有钱了。” 卫承死死攥紧碎银,推搡比他高许多的父亲:“别动,这钱不是给你的。” “我是你老子,你的钱不给我给谁!松开!”父亲用力争抢。 死活不给,卫承哪怕被狼狈甩到地上也不松手。 他愤愤瞪父亲,恨得要死。 喝醉酒的人眼里只有钱,又凶狠扑上去把儿子按在地上抢夺。 六爷起身走过去毫不费力拉开耍酒疯的男人,一个窝心脚将人踹翻在地。 两个打手立马上前,边踢边骂。 “给六爷的东西还敢抢,活腻歪了是吧。” 六爷居高临下瞅地上的少年:“你的银子我收了。咱们三天后见。” 说完,他一笑迈步走出破败的屋子。 打手啐酒鬼一口,骂骂咧咧跟上。 一个打手拿走少年手里的银两,拍拍他的脑袋:“六爷给你机会,可要把握住啊。” 卫承不顾身上的擦伤,立马跳起来收拾东西。 父亲被打晕过去,现在正是跑的好时候。 他带上不多的行囊,背上妹妹火速进城。妹妹安全,他才能安心办接下来的事。 上官府。落晚院。 银华进屋禀报:“姑娘,已命人将吴老五乱棍打出去。” 上官海桐收笔,只轻轻应一声。 银华过去研墨:“底下不少人讨论。姑娘掌管中馈,会不会恢复工钱和赏银。夫人刚裁减不久,想改还是能改的。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提笔,上官海桐换一张白纸继续书写:“母亲的决策很好,不用改。孝期府中确实应当朴素节俭。何况母亲前脚刚下命令,做女儿的后脚便改。无论怎么说都不合适。” 将一副副字晾晒的幻霜没好气道:“银华你做什么帮他们说话。平日里逢年过节,遇上喜事给底下那些人的赏银只多不少。而今府中连番操办两件大事,有多少银两够挥霍?” 银华自然知晓。 讨生活的人最在乎的不过碎银几两,谁不想多得一些。 幻霜哼一声:“他们给了多少好处,指派着你来问询姑娘。越发不懂规矩。” “我怎么可能收好处,你莫要冤枉我。不过顺口一提,瞧你急的。”银华无奈。 上官海桐开口:“好了,我知晓你们为我好。一件小事还让你们吵起来了。” 银华无声叹息。 幻霜气不过别开头,她们是姑娘的贴身婢女,理当事事以姑娘为先。 此时,屋外小丫鬟禀告:“姑娘,卫承回来了。还带来个小女孩。” 上官海桐放下毛笔,看看两人:“走吧。去看看小女孩。” 银华福身。幻霜点头。 上官海桐好笑摇头,整理下衣裙去厅堂见人。 厅中。 卫承挎着包袱,抱着妹妹。见主子进来,他立刻跪下。 上官海桐坐上主位:“行了,无需多礼。她就是你的妹妹?” “是。”卫承跪得笔直,语气隐忍愤怒,“我回家才知道父亲将妹妹卖了五十两。若非我回去得早,妹妹就……头领叫六爷,给我三天时间还钱。恳请主子施恩,卫承愿当牛做马。” 六爷? 上官海桐唇角勾起一抹笑:“幻霜,先安置小姑娘吧。” “哎。”幻霜上去抱小姑娘,靠近发现脸红得不对劲。 一摸才知道发起高烧。她和银华赶紧把人带去客房,寻大夫抓药。 妹妹有人照料,卫承安心许多。可五十两他去哪里找? 上官海桐站起缓缓向前,她唇角扬着笑注视为金钱折腰的少年。 卫承诚惶诚恐,不敢抬头。 上官海桐眼眸沉静得可怕:“我可以将你妹妹留在身边照料,也可以拿出五十两替你还债,甚至保你日后荣华富贵。卫承,向我展现你的价值吧。” 威严的压迫视线,令卫承冷汗直冒。他俯身叩拜,战战兢兢回答:“是。” 客房。 卫承送大夫到门口。 幻霜吩咐小丫鬟去煎药:“小姑娘身子弱,好好调养便是。” 卫承拱手:“多谢幻霜姐姐。我妹妹自小体弱多病,以后劳你照拂。” 幻霜掩唇轻笑:“未免太客气了些。还没告诉我小姑娘的名字呢。” “凌波,卫凌波。”卫承言语间尽显骄傲。 “好名字。我知道姑娘有事交由你办,快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呢。”幻霜含笑挥挥手。 卫承再度行礼,转身离去。 幻霜看着他的背影抿唇一笑,是位好兄长。 卫凌波服了药,夜里病情反复。 幻霜照顾一夜,直到早上才打着哈欠走出房间。 上官海桐让她赶紧去睡,休息好再来伺候。 银华颔首:“姑娘身边有我呢。” 幻霜放心去睡了。 上官海桐洗漱完看向外面,还没消息传来? 早饭时间过后,周姨娘到主院服侍。 杨兰艺还未缓过来,忧心忡忡,精神不是很好。 周姨娘笑着宽慰:“姐姐过于忧心。昨儿那吴老五过度饮酒,已然醉死家中。” “当真?”杨兰艺精神一震,仿佛压在心里的石头被搬开。 点点头,周姨娘轻轻为主母捏腿:“可不是。昨夜的事,今早才被发现。” 杨兰艺松口气,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报应啊。” 周姨娘垂眸一笑。 报应吗?难说。太巧了。昨天被赶出府,晚上就死了。 落晚院。 卫承风尘仆仆赶回,单膝跪地回禀:“事已办妥。” 上官海桐看着少年,倒有些未来大将军的影子。 她吩咐银华取来六十两:“你做得很好。五十两还债,剩下的是赏钱。六爷有些门道,你好好和他接触。另外,你和你那些兄弟必须读书认字。我要你们文武双全。” 卫承接过银两大惊,主子怎么知道他有一帮兄弟? 有些是村里从小一起玩的,有些是进城后认识的孤儿。 大家意气相投,兄弟相称。主子比他想象得知道更多,也更可怕。 卫承低头一拜:“是。多谢主子赏赐。” 十二、心药治心病当真快 “退下吧。”上官海桐抬手。卫承行礼退下。 上官海桐起身:“更衣,我们出门一趟。” “是。”银华取来一套素色衣裙,为主子换上。 因在孝中,上官海桐头上的发饰简单素雅。她收拾妥当,由后门乘马车出去。 京城的街道繁华热闹。 马车缓缓停在一间医馆前,银华掀开车帘。 上官海桐下马车,步入医馆。 学徒迎上来:“两位姑娘看病还是抓药?看病稍等,抓药这边请。” 银华拿出药方:“大夫有空吗?麻烦帮我们看看这个药方如何。” 接过药方,学徒往内堂走:“姑娘稍等。我去请教大夫。” “好。”银华扶主子到一旁坐下。 片刻后,学徒领一个老百姓去抓药。 坐堂大夫姓张,胡须发白,言语温和。他拿着药方含笑走来。 上官海桐起身施礼。 张大夫落座:“姑娘请坐。不知姑娘对这份药方有何疑惑?” 上官海桐一笑:“实不相瞒,家母前日受惊。请了大夫抓了药,吃过一段时日却不见好。为人子女心急如焚,特意前来问问药方是否可以改进?或者换一副药效更好的。” 了解到原委,张大夫摸着胡须点点头:“此方对症下药,实乃良方。令慈不见好转,恐心中惊惧未消。常言道:心病需心药医。姑娘不必忧心,常常陪伴病情自能缓解。” 银华听到心病,微微抿唇。 上官海桐颔首:“大夫所言,令我安心。多谢。” 张大夫摆手:“姑娘不必客气。老朽身为大夫,举手之劳。” “银华。”上官海桐示意付钱。 张大夫摇头:“寥寥几言,无须银两。” 上官海桐起身相劝:“于大夫而言不过无关紧要几句话,对我来说却是安心良方。问诊哪有不付钱的。还望大夫莫要推辞,否则我心难安。以后再不敢登门拜访。” “哎,姑娘何出此言。”张大夫依旧婉拒。 这般几句话根本算不上问诊。 正在两人互相客气时,一个汉子进屋。他看见人,上前一把揪住大夫:“庸医!” 银华大喝:“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汉子冷哼一声:“我上你这抓药,不仅没治好我娘的病,还把人吃死了。” “啊?!”张大夫大惊,“定然不可能。快带我去看看你娘。” “人已经死了,你还想抵赖不成?”汉子怒目圆瞪,摊开手,“赔我二百两,不然拉你去见官。到时你这老字号的招牌可要砸了,人还得蹲大牢。拿钱,赶快拿钱。” 张大夫只想自证清白:“老朽行医多年,不曾出过人命。即便见官,我也要查明真相。” “你!”汉子气急败坏。 上官海桐上前,按住他的胳膊:“二百两,我替大夫给了。” 汉子松手:“算你们识相。” 银华拿出银两递上去:“喏,数清楚。出了这个门,我们可不认。” 拿到银子咬一口,汉子满意离开:“今天放你们一马。” 张大夫想追:“哎,你别走。把钱还回来。” 汉子跑得飞快,哪里还能看见人。 张大夫回屋叹息:“姑娘,我问心无愧不惧见官。你怎可给他银两,二百两啊。伙计,拿二百两给这位姑娘。事是我们的,不能牵连旁人。” 上官海桐婉拒:“张大夫,无论此人所言是否属实。你开门做生意,息事宁人方为上策。二百两是我自愿出的,大夫不用归还。倒是有件小事,希望大夫能帮助一二。” 学徒拿来银子,银华却不收。 张大夫想想开口:“何事?老朽能帮则帮。” 上官海桐一笑:“我这位婢女一心学医。无奈拜访好几家医馆,皆不收女学徒。我也没有多大的要求,只望张大夫教导些皮毛。二百两,权当学费吧。若不够,我再添。” 一听,张大夫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二百两已经很多,哪能让姑娘再破费。这样吧。我收这位姑娘当学徒,她有空便过来学学基本。姑娘以为如何?” “好。”上官海桐一口答应。 既然拜师,哪怕并非正式也要懂些礼数。买些必要的东西以示诚意。 张大夫满意收了,认下银华为徒弟。 上官海桐走出医馆,回头看匾额上“善杏堂”三个大字。 银华行礼相送。 上官海桐微笑交代:“好好学。以后会有用的。” “是。”银华知道姑娘良苦用心,决定全力学成好派上用场。 上官海桐一笑,坐上马车。 车夫驾马,马车缓缓前行。 掀开车帘,上官海桐看医馆渐渐远去。银华,不要辜负她的期望。 另一边。 卫承找上六爷,还上约定的银两。 打手接过数一数,确认后点头。 六爷抽着旱烟,吞云吐雾:“你小子有些本事。” 卫承不卑不亢:“多谢六爷夸奖。六爷有用得上的地方,小子愿意效劳。” “我就喜欢聪明人。”六爷在桌角磕烟杆子,“听说你老子昨晚掉进河里淹死了?看你一点不惊讶,估计早知道了。也是,这种没用处还拖后腿的老子,死了更好。” 拳头微微攥紧,卫承没说话。 六爷示意打手:“给他十两安葬老子。” 打手立刻拿出十两,直接塞到少年手里。 卫承皱眉。 打手没好气道:“给你就接着。小子,记得六爷的好。” “多谢六爷。”卫承拱手。 六爷懒懒摆手:“下去吧。我有事自会找你。” 卫承拱手退下。 打手掂掂手里的银子:“这小子有点意思。本事不小啊。” 六爷抽口烟:“不是他有本事,是他背后的人有本事。先搭着线吧,以后多条出路。” 打手点点头,看向手里的银子:“六爷,这些银子……” “给兄弟们分了吧。”六爷不在意道。 “好嘞。”打手龇牙笑,立刻把银子揣兜里。 六爷笑笑,没说什么。 上官府。 上官海桐回屋洗了手,接过茶饮一口。 小丫鬟进来禀报:“姑娘,夫人的精神好了许多。问起姑娘如何管理府中诸事。” 眼眸微垂,上官海桐唇角轻扬:“心药治心病当真快。” 十三、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小丫鬟静静等回复。很明显,夫人康复要拿回管家权。 特意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希望大姑娘知情识趣主动上交。 上官海桐一笑:“我知道了。等会去拜见母亲,你先下去吧。” “是。”小丫鬟福身退下。 大姑娘到底是女儿,必然不会违背生母的意愿。 上官海桐慢悠悠用盖子拨茶叶,眼里的情绪看不真切。她放下茶盏,取出绣帕轻拭唇角。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起身去往主院。 主院。 心病已解,杨兰艺舒舒服服侧卧软榻。身旁有周姨娘和丫鬟服侍。 上官海桐进屋福身:“女儿拜见母亲。祝贺母亲气色大好。” 杨兰艺坐起身笑呵呵道:“妹妹相伴,丫鬟服侍。我的病啊好了大半。你来得正好,府中账册你并未过目。而今我身体已愈,你不用看了。交还库房钥匙,省去麻烦的工夫。” 周姨娘低眉顺目,力度适中为主母捶腿。夫人就是夫人,身份压人一头。 上官海桐淡淡一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母亲应当再好好调养几日,以免病情反复。女儿尤为忧虑母亲的病,今日特意问询过大夫。静养为上,不宜操劳。” “我觉得自个身体挺好,你只管把钥匙交来。即便我偶尔精神不济,也有妹妹在旁帮扶。你管家这些日子,没弄出什么花来。早日归还钥匙,大家都省心。”杨兰艺言语责备。 瞥一眼周姨娘,上官海桐气定神闲:“是。明儿我便把钥匙拿来。” 杨兰艺不耐烦摆手:“知道了。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女儿告退。”上官海桐福身退下。 周姨娘望着远去的背影,隐隐有种预感。库房钥匙怕是拿不回来。 大姑娘会如何做? 总不能对亲生母亲下手…… 下午。 幻霜睡醒,精神奕奕伺候。 上官海桐握笔习字:“幻霜,去做一件事。” “姑娘交代。”幻霜领命。 上官海桐轻描淡写道:“告诉方嬷嬷一句话:静候佳音。” “是。”幻霜立刻去办。 她不了解姑娘何时与方嬷嬷搭上线,只知道完成吩咐。 方嬷嬷听了话脸色一变,片刻后重重点头。 幻霜想到什么,随口一问:“九歌可好?” “挺好的。”方嬷嬷满面愁容。 她还有事要做,先行告辞。 幻霜想不明白,方嬷嬷是夫人的陪嫁,理当一心向着主子。 姑娘能拿捏到什么把柄? 静候什么佳音呢? 夜晚。 夫人身体渐好,今儿煎最后一副药。 方嬷嬷支开所有丫鬟,亲自将药倒入碗中。 随着碗里的汤药增多,她不由想起大姑娘。 “方嬷嬷,你的侄子与九歌两情相悦,我自不会棒打鸳鸯。你要明白一件事,我能成全他们,也能毁了他们。还有你那躺在床上的儿子,需要不少名贵药材吧?” “我岂会害自己的亲生母亲。不过希望她安分些,别来坏我的事。以后你在她身边服侍不会有任何不同,但她该闭嘴时必须闭嘴。懂吗?不然,我就让你们一家永远开不了口。” 大姑娘含笑,在她肩头轻轻拍两下。方嬷嬷却觉得犹如千斤重。 夫人过于天真,不是大姑娘的对手。 她在后宅讨生活大半辈子,不用知晓全部。仅一点点信息便能窥得大姑娘的一些手段。 拿取走库房钥匙来说。放吴老五进内院,真没有大姑娘的手笔吗? 夫人裁减工钱,底下人敢怒不敢言。 大姑娘接手后没有整改,可见对此情况很满意。 拿取走了钥匙,把怀疑周姨娘的种子打在老爷和夫人心里。 换掉主院所有下人…… 方嬷嬷算不完那一局大姑娘收获多少好处。这样的人,岂是夫人能够抗衡。 她端着药走向主院,进屋笑着说:“夫人,喝药了。” 杨兰艺一脸嫌弃别开头:“太苦了。若非生病,谁想遭这份罪。” 方嬷嬷宽慰:“夫人身子已然见好。这是最后一副药。前面那么多苦都吃了,总不能栽在最后一步上吧?大姑娘答应明日送还库房钥匙。夫人喝了药,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才是。” “你说得对。”长痛不如短痛,杨兰艺皱着眉将药一口饮尽。 方嬷嬷立时奉上蜜饯。 杨兰艺接过含在嘴里缓缓苦味:“若非那该死的吴老五,我何必遭这种罪。便宜他醉死在家中。按我说,应该乱棍打死丢去乱葬岗。省得闹心。” 方嬷嬷笑而不语。 夫人何时能明白,不一样的。再恨也不能让人死在家中。 杨兰艺念叨一会打个哈欠:“我乏了。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是。”方嬷嬷扶主母到床边,放下纱帐后步出房间关上门。 她转身看见今晚值守的丫鬟,对方恭敬站在一旁却好似虎视眈眈的野兽。 “守好夫人。”方嬷嬷沉声交代。 丫鬟行礼应声。 方嬷嬷前往落晚院,进去后发现厅中灯火通明。 上官海桐端坐主位,底下跪着休养后可以下床的宝莹。 心一紧,方嬷嬷先行礼。 上官海桐抬手:“幻霜,安排宝莹做洒扫的活计。看大夫的银钱免了,以后好好干活。下去吧。方嬷嬷,你深夜前来想必事情已经办成。” 幻霜过去扶起宝莹,带出去安置。 方嬷嬷提着心跪下:“是。” 上官海桐优雅整理手中绣帕:“做得好。你儿子所需药材只管到库房领取。” “多谢姑娘。”方嬷嬷沉思片刻问,“姑娘明知宝莹是周姨娘的人,为何将人留下?” 唇角勾起,上官海桐冷眼俯视:“因为她活着比死了有用,在我院中比放到其余地方更令人心惊肉跳。你猜周姨娘会不会做些什么?我倒希望她狗急跳墙。” 方嬷嬷咽咽口水:“姨娘进府以来温顺可人,从未逾矩。姑娘缘何容不下她?” 上官海桐抬眸,眼神森冷:“方嬷嬷,我之所以对你有些耐心,是因为你在母亲身边服侍。这些年,背着母亲你没少为自家谋好处。我放过你,不代表容忍你指手画脚。” 大惊,方嬷嬷连忙磕头:“老奴胡言乱语,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十四、姑娘们什么没见过,你不顶用啊 “行了,退下吧。”上官海桐没心思继续应对方嬷嬷。 夜色已深,该歇了。 方嬷嬷躬身退下。 出来后她才惊觉掌心全是汗,大姑娘威仪全然不似十六岁少女。 方嬷嬷脚步匆匆离开,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存在。 府里变天了…… 翌日清晨。 上官海桐梳妆打扮,一袭青衣清雅无比。她前往主院请安。 幻霜捧着木匣子跟在后面。一进屋,丫鬟忙碌跑出去。 上官海桐走到床边,见母亲似梦似醒询问:“怎么回事?” 昨儿守夜的丫鬟跪在地上:“昨晚还好好的。今早叫了好几遍,夫人没回应。我们以为夫人想多睡一会儿。可屋里没动静,再三思虑下我们进来查看。才知道夫人又病了。” “可有命人去请大夫?”上官海桐坐下,用手探探母亲的额头。 并未高烧。 杨兰艺迷迷糊糊,能听见说话。她只是全身无力,好像怎么也睡不醒。 除了去上朝的上官岿,府中其他主子匆匆赶来。 丫鬟请来大夫,把脉时众人焦急等待。大夫把完脉说没什么大事,多休息几日便是。 大家听了,这才松一口气。 周姨娘留下伺候,其余人离开。 上官海桐回屋,让幻霜把匣子放回原处。 “没想到夫人又病了。这次不知道几日能好。”幻霜担忧念叨。 可能需要很久。 上官海桐垂眸,想起什么问:“幻霜,你喜欢的那些话本子给我看看。” “啊?哦。”幻霜立刻回屋取来话本子,“姑娘怎么想起来看话本子?” “心血来潮。正好今儿没什么事做。”上官海桐接过话本子翻开。 她一直很疑惑,上辈子幻霜为何那般刚烈。宁死不妥协。 被逼婚,情愿剪了头发出家也不嫁。最后梳起妇人发髻,一生常伴身侧。 有些言语,不像幻霜能说出来的。可上辈子的幻霜言行如一,令人敬服。 姑娘们喜欢看的话本子,大多讲述才子佳人的情情爱爱。 上官海桐从始至终不感兴趣,上辈子幻霜推荐皆婉拒。 手上这本寥寥几句,却和别的话本子不一样。 看下去渐渐入迷,有情爱,又不光是情爱。 它在传递思想,与古往今来女子们所学思想大不一样。 “女子以柔弱身躯撑起家,那一刻她们便是参天大树。” “我希望死后墓志铭上记载毕生功绩,而非谁谁谁的妻子,连全名都掩埋。” “背叛就是背叛,无从原谅。愿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上官海桐忽而翻到第一页,想知道是哪位先生的手笔。 “种花家”三个字映入眼帘,她不明其中含义。 幻霜睁大双眼凑近:“好看吧?我可喜欢种花先生的话本子,可惜从六年前开始不再出新作品。这些年书铺反复抄录以前的话本子,我收藏了好几版不一样的呢。” 不再出新书,旧书一直有人抄录。上官海桐眼神惋惜,种花先生恐怕…… 幻霜兴致勃勃:“姑娘想看先生的其他作品吗?我那里还有。我去拿来?” “好。”上官海桐点头。 幻霜开心得像只小鸟,飞快回去取来宝藏分享。 她激动不已:“种花先生的每一本都很好看。我陪姑娘一起看。” 上官海桐无奈笑笑。 她翻开种花先生的书,犹如翻开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先生笔下,女子可以为官、为相、为皇。可以嫁人,也可以不嫁人。 自由自在散发光芒,自信又洒脱。 幻霜抱紧其中最旧的一本,小声说:“姑娘,这本看了不可以说出去。几年前朝廷发布告示,将它列为禁书。我一直藏着不敢给人看。” 上官海桐看过去,是女子最后为皇那本。成为禁书不奇怪。 写出此般书,想来皇帝知道后不止封禁那么简单。抄家灭族…… 她轻轻抚摸书本,种花先生,相见恨晚呐。不,或许并不算晚…… 永安侯府。 李希祖被关在家中几天天,快憋坏了。父亲一不在家,他即刻出门直奔青楼。 风头已过,谣言渐歇。 他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很满意没再听到不入耳的话。 小厮狗腿笑道:“恭喜少爷,贺喜少爷,谣言不攻自破。” “算这些贱民识相。走,今儿本少爷要好好玩玩。哈哈哈。”李希祖笑得格外开心。 “是是是。”小厮恭维。 一行人昂首阔步去往青楼,抬手左拥右抱。 老鸨看见财神爷,笑得见牙不见眼迎接:“李公子,好久没来了啊。楼上请。” 李希祖今儿高兴:“本少爷心情好。赏,统统赏。” 小厮拿出银票。 老鸨瞬间两眼放光,直勾勾盯着银票不放:“还是李公子大方。” 抽出两张银票,小厮递过去。 老鸨马上收起来:“瞧我没眼力见的。我给公子带路。” 李希祖很满意,搂住姑娘恨不得马上泡在温柔乡里。 没成想,他们走到楼梯中间时遇到一伙人。 为首的是太子妃的幼弟王永荣。 他揽着一位姑娘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嘲笑:“哟,这是谁啊?你那玩意儿不是没用了吗?上这来想重振雄风?姑娘们什么没见过,你不顶用啊。” 两人前不久因为外室一事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可谓冤家路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你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下来,咱俩单挑。”李希祖怒骂。 老鸨见情况不好,立马打圆场:“两位公子息怒。都来寻开心的,何必生气呢。” 王永荣讽刺瞥仇人的下半身:“我是来寻开心的,他嘛。啧啧啧,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出门,丢脸呐。你说你好好的喜事掰了,孩子没了,那玩意儿也坏了。” 李希祖气急败坏顶胯:“谁那玩意儿坏了!狗嘴吐不出象牙!老子雄起着呢!” 耸耸肩,王永荣完全不理会蠢狗乱吠:“你霉成这样还不赶紧去庙里烧柱香拜拜,说不定能去去晦气。大家可离远一点。万一霉运传到你们身上,指不定怎么倒霉。” 撸起袖子,李希祖愤怒冲上去:“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十五、那个废物已然成为众矢之的 老鸨赶紧拦住:“两位公子消消气,别打别打。酒水全免,你们千万不要动手啊。” “起开!”李希祖一把推开老鸨,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挥拳。 “哎哟,快、快来人。拉开他们,别让他们打啊!”老鸨摔得四脚朝天仍然不忘记大喊。 眼瞅着仇人上来,王永荣也不是吃素的。他松开姑娘,抬脚飞踹。 身后便是楼梯,李希祖身子不稳一个后仰跌了下去。 两个小厮慌忙上前扶:“少爷,少爷你没事吧?他们人多,咱们不吃这个亏。” 李希祖被搀扶着爬起来,抬头看见王永荣一伙人正笑得高兴。 “堂堂李八公子成了软脚虾。少了重要玩意儿,果然威武不起来啊。哈哈哈。” “不如割个干净,入宫当个太监。也好光耀门楣啊。是不是?” 一群人哄堂大笑。 连其他客人和姑娘们亦忍不住笑,只是没那么明目张胆不敢得罪人。 李希祖滚下楼闪了腰,打是打不了了。他恶狠狠放下狠话:“好,你们好得很。我们走!” 小厮立马扶着主子离开。 王永荣等人得意洋洋,总算出了之前的那口恶气。 “别走啊。再比划比划。看你那娘们唧唧的样,哪还算个男人。” “碰不了女人,和太监差不多。确实不算个男人。哈哈哈。” 王永荣满意抬手:“行了,人走远了。丧家犬一只,我不信还有人肯把女儿嫁给他。” 狗腿子们止住笑声,互相看看。 王永荣大方道:“今儿我请客。兄弟们敞开了玩。” 一片争先恐后的奉承声,这件事告一段落。 老鸨松口气,好险没把楼砸了。 大庭广众下闹的事,很快传开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上官海桐闻言眉眼未抬。 王家,太子妃,太子……铁了心要搅合侯府的婚事。 起码不能娶萧大人的女儿。她翻到书本下一页,一心两用。 父亲为正五品下朝议大夫,是个无实权的闲职。自然入不得众人的眼。 堂姐嫁入三皇子府,大伯被迫站队。父亲高攀侯府不过想多条出路。 可惜贪心不足。 永安侯府前几位公子皆身居官职,侯爷有心想让最小的儿子低调些。 无奈闹出许多事,想低调都难。 李希祖那个废物已然成为众矢之的。 是时候再添一把火了…… 灰溜溜回家的李希祖,趴在床上哀嚎。大夫看过伤势,写下药方。 侯府夫人满眼心疼:“那王家的小霸王,下手没个轻重。我找他们评理去。” “不许去!”李善齐沉着脸进屋,“还嫌不够丢人?但凡他能安分些,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能发生这些事吗?我看伤得好,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放他出去。听到没有?” “老爷。”侯府夫人想劝,被侯爷一个眼神吓回去。 李善齐恨铁不成钢看一眼最小的儿子。王家那小子演的纨绔,这废物是真纨绔。 越想越气,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除了一副还行的皮囊,简直一无是处。 李希祖委屈得不行:“娘,你要替我做主啊。他们打我,还是我的错不成?” 侯府夫人最宠小儿子,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好了好了,你安心养伤。他们不就拿之前的谣言笑话你嘛。你养好伤,去萧府生米煮成熟饭。我看别人还有什么话说。” “这主意不错。还是娘对我好。”李希祖喜上眉梢,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亲眼看着吃药睡觉,侯府夫人叮嘱丫鬟小厮好生照料。 她前脚刚走,李希祖后脚睁开双眼。他招来丫鬟:“快快给我更衣,我要去萧府。” 天大地大,没有他的面子大。 男人的尊严不容许别人说他不行,必须马上行动。 两个丫鬟迅速为主子更衣。 眼见外面已经天黑劝解:“要不改天再去吧。” “你知道什么。晚上才好呢。”李希祖自信一笑,叫上小厮从后门溜出去。 丫鬟忧心忡忡,却只能帮忙遮掩。 李希祖几人一路摸到萧府,小厮去叩门。 门房询问来人后,回去禀报。 此时的萧跃正听小妾唱曲,乐在其中。门房不敢打扰,只好报给夫人。 萧夫人得知登门的是谁,又看看天色。她吩咐门房:“就说我们都睡了,让他改日再来。” “是。”门房迅速出去回话,然后将门关上。 兴冲冲赶来的李希祖没想到吃了闭门羹,但他会这样简单放弃? 必然不会。 李希祖哼一声:“门进不去,咱们爬墙。走。” 萧府内院。 萧夫人匆匆寻到女儿:“李八公子登门,定不是什么好事。我命人拦下了,没告诉你父亲。我看他行事荒唐,不像良人。女儿,你要早做打算啊。” 听闻此事,萧风和大惊失色:“他白天才在青楼与人打了架,来找我做什么。” “管他来干什么,你绝不能和他单独见面。”萧夫人拍拍女儿的手宽慰。 “我知道。”萧风和点头。 心里难免害怕,万一那人是个混不吝的…… 院墙。 李希祖踩着小厮的肩膀爬上墙,只要今晚事成,不愁婚事。 看王家那些人还敢不敢笑话他。 小厮在外面小声喊:“少爷,我们怎么办?” 李希祖站上墙拍拍手:“在外面接应,等少爷我的消息。” “什么人?!”巡逻的家丁听见动静,立马过来查看。 李希祖不急不忙:“我是永安侯府的李希祖,还不让你们家姑娘来见未婚夫婿。” 家丁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管家远远瞧着,招手叫来一个家丁耳语几句。 家丁点头,小跑到墙下大喝:“分明是贼人,打!” 众人听命,举棍子拍打。 李希祖跳脚,生怕被打到:“你们干什么,我真是……” “还敢冒充侯府公子。上去把人揪下来狠狠打,看他还胡说!” “是。” 眼见家丁们打得更凶,李希祖一个慌神脚下不稳摔到外面去。 “哎哟,哎哟。我的屁股。”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贼人摔到外面去了,快追!抓到后扭送官府!莫让他跑了!” 十六、这婚岂是他想退就能退的 里面喊得凶,小厮扶起自家主子就跑。真被送去官府,老爷非揭他们的皮不可。 院子里的家丁叫得凶,却没真正追出去。 管家转身前去禀报夫人:“李家公子已经走了。” “居然做出爬墙这种行径,简直、简直……”萧夫人气得不行。 萧风和一阵后怕,顿时反应:“明日一早,管家你带人去报官。就说家中遇到贼人,打着李八公子的旗号想闯进府。事情宣扬得越大越好。父亲问起来,你也这样回。” 管家领命。 萧夫人欣慰看着女儿,别人帮助不如自己立起来,软弱是没用的。 另一边。 小厮怕被责罚开始劝:“少爷,趁老爷还没发现,我们快回去吧。” 李希祖愤怒道:“回什么回。少爷我受了这么大委屈,直接回去算怎么回事。找家酒馆,我要喝酒。王家也好,萧家也罢,一个个都欺负我。你们给我等着,等着!” 不敢忤逆,小厮就近找家酒馆。 李希祖叫上几坛酒,咕噜咕噜灌下去一扫憋屈。 醉意上头,他十分不服气:“老子是侯府的公子,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能受那些人的嘲笑!对,不能接受。我一定要一雪前耻。走,走。去一雪前耻。” 小厮扶住摇摇晃晃的主子,不知道要上哪儿。 等站在上官府门口,他们十分疑惑。 来这干什么? 李希祖指着大门道:“给我去叫门,我要见上官海桐。去叫!” 没办法,小厮只能上前叫门。 门房打开一条缝,询问来人是谁。小厮报上名号。 门房赶紧把门关上,跑去禀报。 落晚院。 上官海桐正专心致志看书,听见禀告一笑:“派人去侯府通报一声。” “是。”门房退下。 上官海桐放下书起身:“幻霜,叫上家丁随我出去。” 幻霜不理解,有必要理会吗? 她点头:“我立刻去办。” 大门。 李希祖醉得满脸通红,他打个酒嗝不耐烦喊:“人呢?怎么还没来?人……” 一声响,门敞开。 一身月白衣裙的上官海桐走出来,发上只插一根簪子。 简单素雅,清丽脱俗。 李希祖一时看呆,双眼大瞪,心里蠢蠢欲动。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李八公子夜里叫门,不知有何重要之事?” 美人的笑,勾魂摄魄。 小厮连扯带拉,才把主子叫回神。 李希祖一副施恩的模样:“我来是想告诉你。虽然咱们婚事推后,但可先做夫妻。你们这些下人,还不跪迎姑爷。我可是永安侯府的嫡子,做我的女人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上官海桐嗤笑,好久没见这么蠢的人。 幻霜气愤道:“永安侯府的嫡子怎么毫无礼数?即便我家姑娘并未孝期在身,也不该出言羞辱。我们上官府是清白人家,做不出腌臜之事。李公子还是去烟花之地寻开心吧。” “你个婢女,有何资格说话。不进府,当街也不是不行。”李希祖勾起笑,兴奋不已。 “你你,无耻至极!”幻霜怒极,一双眼狠瞪出言不逊之人。 上官海桐神情淡淡,看李希祖犹如看一个死人。 上辈子让他死在青楼花魁肚皮上,全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意愿。 这辈子该用什么死法呢? 丑陋又恶心的死法……选项挺多的。 马蹄声和脚步声匆匆而来,李宗允领一行人赶到。 他高坐马上,一手勒缰绳,一手挥鞭重重打在不争气的弟弟肩上。 霎时间,皮开肉绽。 李希祖痛呼一声,跳起来大哭。 “带回去。”李宗允冰冷下令。 随行的家丁立马将李希祖拖走。 李宗允翻身下马,上前拱手:“家弟吃醉了酒。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 上官海桐眼眸深幽,轻轻笑:“李八公子胆气惊人,侯府后继有人啊。” 嘲讽之意过于明显,李宗允皱眉抬眸:“姑娘与家弟尚未退婚,你早晚也是侯府的一员。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今夜抱歉,在下告辞。” 他大踏步转身,利落上马。 上官海桐望着上辈子的手下败将,勾起唇角:“人尽皆知的事,我说与不说有何区别?不过是你们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罢了。大公子,对吗?” 李宗允回头,目光凌冽:“上官姑娘,须知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只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上官海桐毫无退意。 或者说永安侯府一直是她的猎物,绝无可能收手。 李宗允眉头紧皱。 上官海桐轻松笑道:“大公子可知道鹤顶红之毒?” 突如其来的一问,令李宗允疑惑:“自然知晓。为何问起此物?” “知道便好。大公子请回。”上官海桐含笑请。 因为上辈子大公子死于鹤顶红之毒,还是发妻亲手送上。 她稍稍推波助澜,便让永安侯府的继承人魂归西天。 死前愤怒又怨恨,不懂结发妻子为何下此毒手。 李宗允,李大公子。这一次要不要试试别的死法? 更加痛苦的死法…… 李宗允一脸莫名,驾马离开。 幻霜气不过:“什么人哪。还侯府呢。我呸。” 上官海桐十分淡定:“幻霜,将今晚之事散播出去。” 一愣,幻霜忧心:“此举固然能让那下贱胚子名声狼藉,可也累及姑娘声誉。” “声誉这种东西,在乎时自然重要,不在乎便一文不值。去办吧。”上官海桐转身进府。 吃过嫁人的苦,这辈子她不想嫁给任何人。若一个不好的名声能阻挡桃花,何乐不为。 “知道了。”幻霜依旧很生气。老爷挑的什么姑爷,烂透了。 永安侯府。 李善齐怒不可遏踹翻李希祖:“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事?!” 侯府夫人哭着相护:“老爷,他知错了。他身上有伤,受不住打啊。” “不想挨打,别干出荒唐事。来人,把他丢去祠堂好好反省!”李善齐负手不想多看一眼。 下人立刻进来,把李希祖带下去。 侯府夫人还想求情,见侯爷脸色不好作罢追儿子去。 一旁的李宗允开口:“爹,上官府可能要退婚。” 李善齐转头,冷声道:“这婚岂是他想退就能退的。” 十七、多少男儿比她不及 “那位上官姑娘恐怕没那么简单。”李宗允虽只在大婚与今日见过两次,面对一介女子却有不寒而栗之感。 仿佛看见的不是一个十六岁闺阁少女,而是身经百战的野心家。 李善齐想起喜堂上那双充满野心和权欲注视过来的眼睛,若非女子,当真劲敌。 他坐于主位蔑视一笑:“区区女子能如何?后宅尚不得干政。她一个未出阁的丫头纵有滔天手段,又能掀起什么风浪?站不上朝堂,成不了大事。只配在后院拈酸吃醋。” 李宗允颔首。 懊恼自身过于忧虑无关紧要之人,侯府的敌人在朝堂上,在夺嫡中。 上官府。库房。 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家丁们忙碌进出搬运。 上官海桐斜靠大椅主持大局。 幻霜照着聘礼单子高声念,说一样取一样。 小丫鬟奉上茶。 上官海桐浅抿一口,等来心急火燎的父亲。 周姨娘随行,见这般大张旗鼓惊叹:“哎呀,大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上官岿愤怒拂袖:“胡闹!这桩婚事不许退,让人把东西搬回去!” 放下茶盏,上官海桐起身行礼:“父亲,此事你最好装聋作哑。” “你!”上官岿大怒,左右找趁手的东西。最后没找到,扬起手作势要打人。 周姨娘赶紧拦住:“老爷,大姑娘定有她的原由。咱们不妨先听听。” 上官岿气急败坏道:“逆女逆女,她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原由。你早晚要嫁到侯府,李八公子吃醉了酒胡说八道怎可当真。敢退这门亲事,莫怪为父不认你这个女儿!” 老爷竟如此糊涂! 幻霜担忧看向主子。单薄的身影何其令人心疼…… 上官海桐冷笑:“父亲,好歹在朝为官,你怎愚蠢到如此地步?” “什么?你还敢骂我。好好好,拿家法来。我今天非打死……”上官岿怒火中烧。 上官巍和上官宴闻讯赶来。 见侄女毫无惧色,上官巍抬手:“稍安勿躁,先看看。” 上官宴担忧堂妹被打:“爹,二叔是个拧不清的。万一他真动手……” 拍拍儿子的肩,上官巍轻抬下巴示意:“你的堂妹没那般软弱可欺。” 转头见堂妹一派淡定,上官宴收起焦急和担忧。 堂妹会如何做呢? 上官海桐从容开口:“够了。这段时间外面闹得风风雨雨,你还看不清局势吗?” 闻言,上官岿火气消下去大半:“什么局势?不过一些小打小闹。” “小打小闹?”上官海桐有时候真想撬开父亲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堆草,“小打小闹背后是多少人的手笔,你想过吗?永安侯府属意萧家后,几次三番发生针对事件。” 上官岿想想,确实如此。 侯府高门大户,京中哪个女子不想嫁进去? 之前他下手快,抢得先机。而今肯定是那些不死心的家伙又在搞鬼! “谁?是谁在捣乱?我去和他……”上官岿怎甘心煮熟的鸭子飞了。 上官巍和上官宴表情无奈。说好听是天真,说难听就是蠢钝。 上官海桐微微皱眉:“父亲莫不是还以为能高攀侯府,是你的真心诚意感动?不过因为你身居闲职,毫无用处罢了。萧家和你不一样,掌管京中诸事。自然入得了各方的眼。” 瞪大眼睛,上官岿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经由提醒,他总算反应过来。 惊骇,后怕。 上官岿慌张无措:“你的意思是,是他们……他们……” “事情闹到如此,我们抽身只能退婚。难不成父亲想好好露个脸?”上官海桐嘲讽。 上官岿立刻摆手:“不,不不不。你说得对。退婚,马上退婚!” 一旦牵扯上几位大人物,卷进那场争斗。他一个小小五品,还不被生吞活剥。 保命要紧。可退婚定然惹侯府不快,恐遭受打压。 上官岿看向女儿:“为父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他快步离去。 周姨娘看看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看看上官海桐眼神复杂。 她再留下没有意义,只好追上去。 上官巍和上官宴满意一笑,走上前。 上官海桐福身:“大伯,堂哥。劳你们半夜过来看这场笑话。”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上官巍亲切询问,“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家里男人没死光,不用什么事你都一个人撑着。你父亲蠢了点,不是很坏。你别往心里去。” 蠢也好,坏也罢。他们之间的父女情分早所剩无几。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倒真有一件事需要大伯相助。” “哦?说来听听。”上官巍倒是好奇。侄女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竟然还有搞不定的事。 上官海桐说出心中顾虑:“明早谣言传开,我上门退婚固然占理。但侯府不会那般容易让我如愿。最坏的情况便是双方僵持住,谁也拿谁没办法。届时我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她创造了十分有利的环境,但架不住对方无赖死不松口。 到时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筹谋一件事首次不成,其后再难功成。 上官巍点头,是这个理。 上官宴主动请缨:“我陪你一起去,为你撑腰。” 摇摇头,上官海桐直言:“你的份量不够。需德高望重之人或皇亲贵胄。此事必须我一人担着,你们出面性质截然不同。烦劳大伯出面请一位贵人相助,海桐感激不尽。” 看侄女又要行礼,上官巍上前虚扶:“不必客气。小事一桩,大伯必为你办成。” 上官海桐松一口气,最关键的一步棋终于落下。 待天明,她将走向战场。 事情商定,上官巍父子回院。 上官巍感慨:“可惜海桐是女儿身,多少男儿比她不及。” “爹明日打算请哪位相助?事情能成吗?”上官宴忧心功亏一篑。 心里有计较,上官巍颔首:“此事他出面最好。你无须担心,为父心里有数。” 上官宴点点头:“二叔脑子不清楚,二婶卧病。海桐妹妹撑起偌大的院落实属不易。” “咱们两家并未分府,以后多照拂便是。”上官巍负手而行。 “爹说的是。”上官宴将此事放在心上。 深夜寂寂,渐渐天明。 上官海桐坐于镜前梳妆打扮,这一天终于来了。 十八、只求与令公子解除婚约 公鸡啼鸣,天色渐亮。 皇宫。 众大臣候在殿外等待上朝,言语商榷最新的国家大事。 上官巍走向护国公,郑重行礼:“借一步说话。” 护国公身强体壮,精神奕奕。 他抬手示意身边的人离开,自行走到一旁。 上官巍随行:“早朝在即,下官长话短说。护国公知晓下官二弟的女儿早前与永安侯府的幼子结亲,怎料拜堂之时家母骤然离世。侄女孝顺,自愿归家守孝三年。” 这件事前段时间可谓闹得满城风雨。 护国公听夫人提起过,还笑话了一场永安候。 他了然点头:“听过这件事。她守孝,永安侯府不是打算另娶萧家女儿吗?” “是。”上官巍也不隐瞒,“近日京城谣言甚多,下官的侄女只想安心在家守孝。昨晚又和永安侯府那些人闹了些不愉快,决意今日退婚断个干净。还请护国公相助一二。” 护国公笑笑:“你侄女倒是个孝顺的。小事一桩。命我那整日不学无术的孙儿走一趟,让他多历练历练,长长见识。你侄女孝心可嘉,她所求定能实现。你,过来一下。” 他随手叫一个侍卫,吩咐去宫门前给等待的车夫传个话。 侍卫领命去办。 上官巍深深拱手:“多谢护国公。改日我定带侄女好好拜见致谢。” 护国公摆手:“举手之劳。我俩别在这聊了,上朝时间到了。走吧。” “请。”上官巍退后一步。 护国公颔首先行。上官家的这个人情,有点意思。 “有事准奏,无事退朝——”殿中太监高喊。 皇帝不怒自威端坐在皇位上,扫视文武百官似一切尽在掌握中。 “臣有本奏。”一个官员站出来。 早朝由此展开。 上官府。 小丫鬟匆匆进屋回禀。 幻霜为主子梳好发道:“姑娘,昨晚的事已在外面传开。你说巧不巧,听闻萧家一大早上衙门告状。昨晚有人冒充李八公子擅闯萧府。” 上官海桐嗤笑:“李八公子好大的胃口。先去萧府,被拒后又跑来寻我。” “呸,下作的玩意儿。拿姑娘当什么。”幻霜边骂边别上发簪。 对镜望年轻的容颜,上官海桐没多少愤怒。跳梁小丑,不值得动肝火。 “好了。”幻霜梳妆完毕赞叹,“姑娘此般美丽,李八公子哪配得上。” 上官海桐笑笑起身。 小丫鬟递上浅绿披帛。 幻霜接过,为主子穿上。 上官海桐瞧瞧天色:“什么时辰了?外面可准备妥当?” “快巳时了。外面均已准备妥当。”小丫鬟恭敬回答,等待吩咐。 “嗯。出发吧。”上官海桐走出院落,没想到在廊下迎面遇见周姨娘。 欲言又止,周姨娘思索片刻一笑:“祝你马到功成。” 上官海桐颔首,擦肩而过离去。 周姨娘回头,眸中情绪复杂。 赵嬷嬷一声唤。周姨娘敛去情绪:“走吧。去伺候夫人。” 两人渐行渐远,与上官海桐去往不同方向。 大门。 聘礼排成长队放在地上,家丁们等在一边。上官海桐出府,坐上马车。 幻霜仰头宣布:“启程。” 车夫挥鞭,马车缓缓前行。 家丁们抬起聘礼,队伍浩浩荡荡跟在马车后面。 路过的百姓议论纷纷。一些话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引无数人猜测。 不忙的人跟上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永安侯府附近街道的茶楼。 萧夫人与萧风和临窗而坐,看下面经过的队伍。 同为女子,由衷佩服。 萧夫人感叹:“你若有她一星半点,何至于受制于人。” 大实话,无从反驳。 萧风和满脸担忧:“娘,你说她能成功吗?” “你不懂。精于谋算之人不打无把握的仗。她会胜的,你且看吧。”萧夫人满眼欣赏。 萧风和紧张搅帕子。上官姐姐,一定一定要成功啊…… 马车在永安侯府前停下。 上官海桐下车。 幻霜前去叫门:“劳烦通报,上官家前来拜访。” 门房扫一眼家丁们放下的聘礼,着急忙慌进府禀报。 侯府夫人听了,带着大儿媳妇到门口。她笑笑:“欢迎欢迎,姑娘快屋里请。” 上官海桐瞥一眼大儿媳妇,福身行礼:“多谢夫人,不必了。小女子此番前来不为别的,只求与令公子解除婚约。婚书、庚帖皆在此。劳烦夫人取来我的,两府交换。” 得知来意,侯府夫人脸一垮。 她第一时间推脱:“侯爷上朝未归,此等大事我做不得主。” 上官海桐气定神闲:“那我便在此等着。祖母过世,我心悲痛,决意守孝三年。小女子实不敢耽误令公子寻求良缘,故而前来解除婚约。相信侯爷会成全我的一片孝心。” 远处围观的百姓们窃窃私语。李希祖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昨晚还那样。 难怪人家要来退婚,还给足脸面没把事情捅出来。 侯府仗着高门大户欺负一介弱女子,行事令人不耻。 眼看议论愈甚,侯府夫人不得不咽下胸口恶气:“姑娘言重了。我儿对你情根深种,不介意等三年。婚事退不得,待三年期满你还是我侯府的儿媳。请体谅我这做母亲的一番苦心。” “情根深种?”上官海桐微笑,“夫人不知道吗?昨夜李八公子跑到上官府,扬言要与我先做夫妻。我孝期在身,他此举何意?这般行径,实非君子所为。” 传言是一回事,听到当事人亲口说是另一回事。 “简直厚颜无耻!”不知道哪位好汉大喊一声,引发百姓激愤。 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大。 侯府大儿媳妇提议:“事关两府,怎能轻易做决定。上官姑娘请进府,我们仔细商议。莫在门前纠缠,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女子重声誉,寻常定顺水推舟应下。 上官海桐不在乎。 她颔首轻笑:“多谢好意。侯府的大门我进不得。深宅大院进去了,再难出来。我无心攀附,更不想落个反复的名声。还是在此解决吧。大家都看着。” 软硬不吃。侯府夫人哼一声拂袖:“那你便等着吧。” “我确实要等着。等夫人一个决定,等侯府一个态度。”上官海桐的话成功让侯府夫人止步,“聘礼在此,我已退。收不收是你们侯府的事,少了可不归我管。” “你!”侯府夫人没想到对方居然耍起无赖。 聘礼她亲自准备的,自然知晓里面有些什么。若有损坏,心疼啊。 十九、他救了她,她害死了他 上官海桐转头吩咐:“幻霜,将聘礼清点给夫人看。过后磕了碰了与我们无关。” “是。”幻霜掏出聘礼单子,从最上面开始念。她每念一样,家丁将对应的物品打开。 围观的百姓何曾见过如此多的稀世珍宝,一个个垫脚的垫脚,伸脖子的伸脖子。 机会难得,恨不能长八双眼睛盯着价值不菲的物什瞧。 一辈子有这么一遭,也算他们的福报。不愧是永安侯府,出手真阔绰啊。 人群外,街道上。 三位男子骑在马上看热闹。 他们皆十几岁的年纪,肆意张扬。 护国公府嫡长孙,蔚雨游。年十七,尚未婚配。 他收到祖父传回的话,叫上弟弟特意赶往。路上遇见九皇子谢秋光,非要一道过来。 蔚雨游挺欣赏上官家的姑娘:“公然对永安侯府叫板,此女子属实令人敬佩。” 最左边的少年名蔚景颜,护国公府嫡次孙。他笑得最开心:“解气。李希祖那废物躲着不敢见人,让两位妇人顶在外头。真不是个男人。哦,好像他确实已经不是个男人。” 谢秋光遥望那道坚韧不屈的身影,驾马缓缓走过去。 两位公子赶紧跟上。马儿停在人群外,高处看得更清楚。 上官海桐转头与幻霜说话时,眼角瞥见马上的三人。 她望过去,不由一愣。 护国公府的两位公子,应当是大伯找来的帮手。 九皇子来凑什么热闹?没见过退婚吗?有什么好看的? 蔚雨游注意到上官海桐落在九皇子身上的目光,明显有些故事。 他打趣问:“九公子认识上官家的姑娘?莫不是何时惹了芳心而不自知?” 谢秋光仔细想想:“大概有过几面之缘,距离太远没怎么接触。” 宴席也好,赏花宴也罢。以上官家的身份大概率接近不了皇子。 他没印象很正常。 所以才奇怪上官家的姑娘看自己的眼神,为何含怨带嗔。 多个观众而已,上官海桐稳定心态。 幻霜还在念单子展示聘礼。 侯府夫人再也忍不住:“够了!你如此羞辱我侯府,想过后果吗?” 大儿媳妇想劝,已经来不及。话出口再难收回。 上官海桐不解道:“夫人的话,恕海桐听不懂。聘礼是侯府正大光明抬到上官府的,我正大光明送回有何不妥?夫人不愿宝物公之于众,命人搬回侯府就是。海桐绝不拦着。” 侯府夫人胸口堵着一口气。她当然明白抬回聘礼意味着解除婚约。 可那是侯府的东西,放在眼前不能取回是在挖她的心啊。 上官海桐一使眼色,幻霜继续念。一样样,一件件,全摆出来。 侯府夫人的心在滴血。 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干脆退婚算了。这样的儿媳侯府要不起。 理智却在提醒她,要顾及侯府的颜面。更不能让上官家得逞。 “谁欺负我娘?”此时,李希祖气势汹汹走出来。 他跪了祠堂,身上又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捣腾得却挺快。 正主登场,上官海桐上前一步:“李八公子。我今日来退婚,你给个说法。” “退婚?你凭什么退婚?你一个区区五品官的女儿,能嫁入侯府是你的福气。想退婚,门都没有。告诉你,少爷我已有正妻人选。你三年后嫁过来只能做平妻。”李希祖得意道。 此言一出,百姓议论纷纷。虽有平妻的说法,实际上没什么人这么干。 要被戳脊梁骨的。 蔚家两兄弟瞠目结舌,没想到侯府打着这样的主意。 谢秋光微微皱眉,神情不悦:“我记得上官家的姑娘是侯府原定的正妻,因家中祖母过世返家。一片孝心,竟被侯府如此对待?永安侯简直仗势欺人,不顾孝悌人伦。” 李希祖听到这话仰起头叉着腰嚷嚷:“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吗?” 侯府夫人和大儿媳妇年节进宫赴宴远远瞧见过九皇子,但看得不是很真切。 九皇子特立独行,不喜宴会。 基本露个脸就走,大多臣子只与其打个照面。 两人不确定是不是九皇子驾临。皇子怎么会给上官家撑腰? 上官府老大那一支尚有可能。 老二不过闲职,能力寻常,为人也不出众…… 谢秋光翻身下马。蔚家两兄弟跟随。百姓自行让开道。 三人走到上官海桐身前。蔚景颜路过时眨眨眼,示意放心有他们在。 颔首回礼,上官海桐视线不自觉落在九皇子身上。她上辈子的救命恩人…… 那场宫宴,太子和太子妃发难。三皇子、四皇子等一众皇子反击。 参加宴会的家眷被奔进来的官兵冲散,各自躲藏逃命。 那一夜,血洗皇宫。多少人杀红了眼,分不清敌我。 她奔跑时被一队士兵找来,眼看扬起的刀要落下。 一个高大的身影骤然出现挡在前面,带着一队精锐诛杀敌人。 男人抬手擦拭脸上溅到的血,回过头来:“你们没事吧?” 她认出来了,陵昭王谢秋光。 清除掉障碍,陵昭王带人准备离开。看方向是去往更残酷的战场。 上官海桐没忍住开口:“那边危险,你们最好不要去。” 靠这点人冲进战场的中心,与送死无异。 陵昭王用力一甩剑上的血,态度冷硬:“无碍。本王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比性命还重要?一直未参与夺嫡,为何在最后关头牵扯其中? “你们……”九皇子欲言又止,最后转身远去,“保重。” 这一走,是诀别。宫中大火烧掉了许多东西,包括九皇子的性命。 他救了她,她害死了他。 如果九皇子知道那场政变有她的手笔,还会出手相救吗?…… “放肆!这位是九皇子殿下。”蔚雨游厉声呵斥。 上官海桐回神,因站在几人身后不怕被发现。她毫无顾忌打量尚且年轻稚嫩的九皇子。 并非那个干脆利落挥剑,身形高大的陵昭王。 十六岁的鲜衣怒马少年郎,却已有那份沉着冷静成熟模样的雏形。 面对这个背影她想道声谢,说句抱歉。她自认上辈子未亏欠任何人。 唯独九皇子…… 二十、无论借谁的势,只要目的达成 视线这种东西,被瞧着的人最能直观感受。 谢秋光心中懊恼,上官姑娘真对自己芳心暗许?什么时候的事? 不记得了怎么办? 该如何委婉说拒绝的话?必须好好斟酌斟酌,把人惹哭就不好了。 侯府夫人和大儿媳妇一惊,立刻拉李希祖一起弯腰行礼:“见过九皇子殿下。” 家丁齐齐随同。百姓纷纷效仿。 谢秋光转身抬手:“请起。” 眼神猝不及防与上官思桐的碰触,他干咳一声立刻避开。 罪过罪过,可不能让上官姑娘越陷越深。他知道自己很好,但感情讲究两情相悦。 上官思桐不明所以。 面前的九皇子和她记忆中的有些相似,又好像大不相同。 李希祖不服气,口中嘟囔:“神气什么呀。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子,还想管侯府的闲事。” 蔚雨游眉头一拧:“侯府夫人,你便是如此教育儿子?对皇子不敬,该当何罪!” “我说错了吗?”李希祖半点不惧,“给面子才尊你一句九皇子,不给面子你算老几。我永安侯府的事你管得着吗?你拿什么管?我劝你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少折腾。” 侯府夫人忙拉自家不成器的儿子:“九皇子,抱歉。他被我惯坏了,不懂事。” 上官海桐看向九皇子,发现对方并未生气。习惯了?还是无可奈何? 生母出身平民,无母家帮扶,无朝臣俯首,无帝王宠爱。 说是九皇子,实际孤身一人。势单力薄,面对永安侯府只能忍气吞声。 谢秋光没怎么听旁人的废话。 他心里正抓耳挠腮,上官姑娘一直看自己。这怎么好啊。 怪他魅力太大,误人终身。等事情解决必须解释清楚。 蔚雨游脸色一沉:“侯府夫人一句不懂事就想揭过?今日之事我回去必然告知祖父,也好与永安侯到朝堂上说道说道。求皇上明断,你永安侯府是否凌驾皇子之上。” 大儿媳妇慌忙解释:“蔚公子,息怒。请进屋一叙,容侯府真诚致歉。” 对护国公的孙儿致歉,而非九皇子。 上官海桐眼眸一沉:“侯府门槛太高,我们怕是进不去。” 蔚雨游冷哼一声。 蔚景颜捏捏拳头示威。 谢秋光内心乱成一锅粥。上官姑娘果然对他情根深种,处处维护。 看在这份真心上,拒绝时必须温柔。或者提前送个小礼物更好? 蔚雨游提醒神游天外的九皇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谢秋光清清嗓子,负手一本正经道:“你说得对,本皇子确实管不了永安侯府的事。但你们堂堂侯府仗势欺人,欺辱一介柔弱女子。小人作恶,人人可管,人人可诛!” 蔚景颜附和:“没错,我们就看不惯你们永安侯府仗势欺人的嘴脸。” 之前李希祖当街打人的事百姓记在心里,此时此刻由衷叫一声好。 上官海桐注视九皇子,明明自身处境堪忧还义无反顾帮她。 这样的人生在皇家,难怪上辈子落得那般结局。 那股视线又来了。 谢秋光一阵惶恐,上官姑娘切莫泥足深陷,千万要悬崖勒马啊。 脚步声渐近,众人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太监双手高举圣旨,领着一队禁军奔来。 禁军开道,太监停在永安侯府门前。他高声宣读:“九皇子接旨。” 所有人跪下,高呼万岁。 太监展开圣旨:“……今册封皇九子谢秋光,为陵昭王。赐居陵昭王府……加赐黄金万两,丝绸一百匹。钦此。” 上官海桐垂眸,迟来的圣旨。九皇子依旧被封为陵昭王。 一般人该受宠若惊,欣喜接过圣旨。谢秋光猛然抬头愣住,眼中情绪复杂。 没人知道这对父子有何纠葛,皇上明摆着并非不宠九皇子。 不,陵昭王。 除了不给权利,什么都赏赐。似在忌惮,又像防范。 “臣接旨。”谢秋光起身接圣旨,心情沉重。 太监连声道喜。蔚雨游赶紧掏银两打赏,好生好气相送。 太监瞥周围的聘礼一眼,笑呵呵告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蔚景颜喜出望外:“以后你可是陵昭王了,得罩着我们啊。” 侯府夫人赶紧揪着自家儿子上前行礼:“臣妇参见陵昭王。请王爷府里坐。” 谢秋光握着圣旨转身:“不了。你们退还上官姑娘的婚书和庚帖,从此她与你们永安侯府再无任何关系。如若不然,本王即刻进宫面圣。请下圣旨来,你们别想讨到好。” 大惊失色,侯府夫人咬唇思忖片刻。她无奈命人把东西取来。 李希祖跳脚:“娘,不行。不可以。怎么能退婚……” 谢秋光一脚将人踹翻在地,面容冷冽:“给脸不要脸。来人,把他捆了。” 随行的侍卫即刻上前拿住人。 侯府夫人惊慌失措:“退退,马上退婚。请王爷高抬贵手。” 上官海桐看着谢秋光默不作声。想成事,她此时不能多言。 无论借谁的势,只要目的达成。 丫鬟小跑拿来婚书和庚帖。侯府夫人忙递上前:“王爷,东西再这。你看。” 上官海桐接过,确认无误后把对方的还回去。 从今往后,她和永安侯府只有恨! 谢秋光却不放人:“侯府不会好好教育子孙,本王替你们教育。回府。” 说完,头也不回上马离去。 侍卫抓着李希祖跟上。 上官海桐小声询问:“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 蔚景颜侧头回答:“估计与之前被罚跪一事有关。王爷和皇上因为什么较着劲。” “行了。事情办妥,我们也该回了。上官姑娘,后会有期。”蔚雨游潇洒一拱手。 上官海桐颔首一笑:“后会有期。” 蔚家两位公子离开。上官海桐也不多留,上车打道回府。 上辈子关于陵昭王之事她知道的不是很多。 表面看似皇上不喜王爷,却只有这位能几次三番顶撞。 皇上最多罚跪,未见更大惩处。 不知道这对父子在打什么哑谜。让王爷接圣旨时脸色难看成那样。 马车晃晃悠悠前行。 上官海桐手撑下颚,或许与当初王爷口中重要的事有关…… 二十一、九弟与你这位堂妹倒是有缘 下车回到府邸,上官海桐进院由丫鬟伺候净手。 其余人下去,幻霜感慨:“真好,顺利解决。可恨不能亲手收拾那个下流胚。” 上官海桐但笑不语。 她拿出袖中的匕首交由幻霜收好,事情比计划更顺利。 永安侯府并不好对付,以她现在的身份和能力只能示弱。 上演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利用舆论相压。 护国公两位公子见今日这般场景,自然告知护国公,借此上达天听。 九皇子的出现始料未及,谁也没料到圣旨突然降下。 九皇子摇身一变成为陵昭王。 王爷一番出手,侯府只能吃下哑巴亏。还得毕恭毕敬去王府把李希祖接回去。 这便是权势的威力。 今日筹谋许久,却只能憋屈依靠他人。无权无势,便低人一等。 上官海桐张开手,缓缓握住。 唯有大权在握,方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陵昭王府。 李希祖被粗暴丢进柴房,门重重关上。 即使双手被绑,他依旧毫不畏惧跳到门边破口大骂:“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关我,等小爷出去要你们好看。快给小爷松绑……” 下一刻家丁拿着抹布开门,手脚麻利把李希祖吵闹的嘴塞住。 管家贴心提示:“李少爷,老实点还能少受些委屈。回见。” 门又被关上,还上了锁。 管家叮嘱两个家丁守在外面,别让人跑了。 李希祖怒目瞪大门,嘴里哼哼个没完。什么陵昭王府,等爹来了有这群人好看! 水边凉亭。 管家走到廊下,询问抱剑的挺拔少年:“王爷回来后便一直喝闷酒?” 抱剑少年乃贴身侍卫,名凌择。他点头:“舒妃娘娘的忌日近了。” “哎。这新赐的府邸好是好,只是……”管家摇头叹息。 凉亭中。 谢秋光一口饮尽杯中酒。册封为王,便是父皇给的回答。 不许再探究,不许再追问。好好当个闲散王爷,享受荣华富贵。 他愤愤摔掉手中酒杯:“凌择,把她接到府里来。我倒要看看,父皇会不会动手。” 凌择领命,即刻去办。 管家躬身上前:“王爷。皇上此般定有他的道理。” “道理。他的道理是隐瞒母妃的真正死因,不允许我深究。他到底在护着谁?或者说怕我知道什么?母妃只不过去了一趟秋瑶宫,怎就重病身亡?”谢秋光如何能相信。 母妃前一刻还在高高兴兴为他准备生辰礼,下一刻病死贵妃宫中。 父皇亲自下令,不许任何人追根究底。他不甘心,不相信。 一路狂奔去找贵妃娘娘要个说法。然,宫门高墙,大门禁闭。 谁都不说,谁都不允许他见母妃。 灵堂上亦被隔绝距离,不允许靠近棺材。 身为人子,他必须弄清楚母妃的死因。 无论这件事最后牵扯出谁,他定要手刃仇敌,为母报仇。 皇宫。秋瑶宫。 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头戴凤钗,站在窗前修剪花枝。她姓董名若笙,静立许久未见有所动作。 一个小宫女匆匆进屋禀报:“娘娘,圣旨已下。九皇子被册封为陵昭王。” 董若笙微微皱眉,剪掉一株开得正艳的芍药。 贴身伺候的嬷嬷见状,忙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宫女立即退下。 嬷嬷含笑上前:“娘娘,三殿下的侧妃近日诊出喜脉。” “侧妃?上官家那位?”董若笙抬手,由嬷嬷搀扶到软榻边倚靠歇息。 嬷嬷站到一旁,轻轻为贵妃捶肩:“是的。三殿下而今膝下只有两女,若能得男当是大喜事一件。娘娘,依奴婢拙见。九殿下不参与朝政,做个富贵王爷挺好。” 董若笙垂眸掩去情绪:“侧妃有喜,让她好生将养着。赐些补品,告诉她皇嗣为重。” “是。奴婢亲自挑些好的命人送过去。娘娘乏了?要不躺下歇歇。”嬷嬷手上力度适宜。 红唇微扬,董若笙手撑下颌:“确实有些乏了。让人都下去吧。” 嬷嬷福身领命,出去挥退众宫女。 她进屋点上助眠的香薰,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贵妃。 三皇子府。 谢承明回府直接前去看望上官沫语:“母妃听闻你有喜,赏赐许多珍贵补品。母妃说,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但皇嗣为重。不用理孝期那些规矩,没人敢胡言乱语。” 上官沫语福身,接了丫鬟手里的茶递过去:“沫语懂得。” 端茶饮一口,谢承明想起什么道:“我从宫里回来才知道,你那堂妹与永安侯府退婚。也怪李八小子行事鲁莽,唐突了她。此事本该我们帮扶,倒让九弟出了面。” 低眉顺目,上官沫语温和笑道:“说来也巧。父亲受堂妹所托,原本求了护国公出面。朝堂事忙,护国公便让两位公子前去。哪知道半道遇见九弟,这才一并出现在永安侯府门前。” “还有这等事。九弟与你这位堂妹倒是有缘。”谢承明状似无意道。 上官沫语轻轻一笑:“赶巧的事。堂妹与九弟素未谋面,哪有什么缘分不缘分的。” 谢承明拉过她的手温柔宽慰:“好在婚事顺利退掉,也算皆大欢喜。现在你的身子最重要,外面乱七八糟的烦心事统统不要过问。为我生个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皇儿才是要紧。” “殿下。”上官沫语含羞带怯依偎进男人的怀抱。 她眼睛看向知心的陪嫁丫头。 陪嫁丫鬟有两人,一玉容,一沉烟。两人对视一眼,默默躬身退下。 沉烟守在屋外,玉容离去让人前往上官府带个话。 家丁领命,即刻赶往。 上官府。 上官海桐刚午睡而起,更衣后正梳妆打扮。 家丁弯腰回话:“三皇子问起姑娘与陵昭王,似乎另有打算。” 幻霜拿来赏钱,将人打发回去。 她看向自家主子:“姑娘,三皇子想撮合你与王爷不成?” 上官海桐对镜梳发,淡淡一笑:“他猜不透皇上那道圣旨的用意,示好总无错处。” 幻霜不懂:“不是说王爷最不受宠吗?就算封王赐府,依旧不能参与政事。” “是啊。正因如此才让人想不通皇上此举的含义。”上官海桐一时费解。 皇上赏赐以示恩宠,却又不许陵昭王站上朝堂。 似乎在告诉所有人一个讯息:陵昭王在他心中有分量,但与皇位无缘。 二十二、于你不过举手之劳,对我来说恩同再造 此时。 一个小丫鬟禀报:“姑娘,卫姑娘身体康复,前来拜见。” 上官海桐点点头。 幻霜走到门边:“让她进来。你先下去吧。” 瘦瘦小小的卫凌波忐忑进屋,战战兢兢跪下磕头:“问姑娘好。” “起来吧。”上官海桐放下木梳,“抬起头来。我又不是女罗刹,吃不了你。” 卫凌波起身,小心翼翼抬头。 幻霜惊喜道:“好标致的小丫头。” 上官海桐一笑:“喜欢啊?以后跟着你做事吧。她身子弱,你多看着点。” “是,姑娘。”幻霜笑盈盈过去拉小丫头的手。 卫凌波有些害怕,但不敢有所动作。哥哥说过,乖顺听话才能留下来。 幻霜捏捏小丫头的脸:“太瘦了。以后你就和我一起伺候姑娘。知道了吗?” “知道。”卫凌波坚定点头。她要留下来,不想回去被卖掉。 “真乖。”幻霜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好好调养身子,长大又是一个美人。 卫凌波缩着脖子举止拘谨。 幻霜起身,牵着小丫头往外走:“我带你去换身衣服。” 她出去,候在门边的小丫鬟进屋为主子梳发。 卫凌波换上新衣。幻霜教她行礼,规范的走姿坐姿。 小丫头努力学,但事与愿违。她轻轻咳嗽,身体不堪负荷。 幻霜拍拍小丫头的肩语重心长道:“先把身体养好,才能好好伺候姑娘。不必逞强。” “是。”卫凌波现学现卖,行了一个礼。 “做得好。”幻霜让人领小丫头回去休息。年纪小,慢慢来吧。 下午。 上官海桐查看账册。府中接连两件大事,确实入不敷出。 她合上账本,决定明日去店铺上看看经营情况。 次日清晨。 上官海桐早早起身,用过饭乘坐马车到店铺上巡视。 掌柜的恭迎,奉上账本。 管家多年,她一眼看出不对劲。恐怕店里有两本账,一本对外,一本对内。 上官海桐不动声色走出店铺,随即招来一个家丁吩咐小心盯着。 幻霜轻声惊讶问:“姑娘,他们这么做夫人知不知道?胆子忒大了。” 母亲什么性子,上官海桐知道。她若有所思:“恐怕另有其人。” 连续查看几家店铺,生意好的账本或多或少都有问题。 生意差的明显经营不当。 上官海桐愁眉紧锁,难怪上辈子抄家流放没抄出什么东西。 “姑娘。”幻霜在外惊呼,“是王爷和蔚家两位公子。要去打招呼吗?” 上官海桐掀开车帘,果然见三人走进茶楼。 垂眸思索片刻,她起身:“昨日相助,还未道谢。我们过去。” “是。”幻霜语气雀跃。 马车停在茶楼前。小二热情恭迎。 上官海桐戴上帷帽。 幻霜搀扶主子下车:“蔚家公子和王爷可在里面?” “在在在,在二楼包间。小的这就领两位上去。”店小二在前带路。 上官海桐和幻霜提裙上楼。 天字号包间。 店小二叩门:“三位公子,有位姑娘寻你们。” 小厮将门打开。 蔚景颜见到来人率先说话:“原来是上官姑娘。快请进。” 店小二退下。 上官海桐走进去,福身行礼:“昨日多谢几位相助,海桐特来道谢。” “无需客气。上官姑娘请坐。”蔚雨游让开位置。 幻霜为主子取下帷帽,和小厮一并退到外面关上门。 上官海桐过去坐下,瞥一眼对面的谢秋光。对方今日似乎心情欠佳。 蔚雨游倒上一杯茶放在桌上:“上官姑娘可知道,那李八公子还在王府关着呢。” 微微吃惊,上官海桐一副不解的模样:“侯府没把他接回去吗?” 摇摇头,蔚景颜乐开了花:“估计觉得丢人,不想认他了。关个十天半个月,看他还敢不敢嚣张。王爷将他五花大绑关在柴房,至今未给吃喝。上官姑娘,解气吧?” “解气。”上官海桐礼貌笑笑,饮一口茶。 侯府一直不派人接,王爷十分难做。 若真关个十天半个月,倒成个烫手山芋。主动放或驱赶都落了下乘。 蔚雨游与祖父谈过,同样忧心此种发展。无论如何他们已经牵扯进去,息事宁人为上。 他看向谢秋光:“依我看还是早些放了吧。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 “做什么放了。那李希祖是个什么玩意儿,哥你不知道吗?”蔚景颜不高兴道。 上官海桐在外人看来是个十六岁的闺阁少女,理应天真烂漫。 她放下茶盏笑道:“是啊。王府关着他能怎么?侯府还敢告到皇上面前不成?” 蔚景颜一听瞪大眼睛。 他终于反应过来抓抓头:“好像确实不能一直关着。这不给王爷找麻烦嘛。真是个祸害,怎么都不消停。等会我把他丢到侯府门口去。” 谢秋光一直端着茶杯望窗外,没理会这些言论。 上官姑娘一进来就看他,实在让人压力很大。他还没想好拒绝的言词,如何是好? 蔚雨游见当事人始终神游天外,他上手拍一下肩:“想什么呢?” “没什么。”谢秋光回神,可看桌子看杯子就是不看对面的美人。 上官海桐直言来意:“几位相助,海桐感激不尽。你们有什么愿望吗?我尽量实现。” “愿望?”这可难倒蔚景颜,“想摘天上的星星算吗?” 蔚雨游赶紧撞一下弟弟,懂不懂什么叫客气?那是人能办到的事吗? 低下头,蔚景颜撇撇嘴。不是问愿望吗?他说了啊。 上官海桐直视对面的人:“王爷呢?有什么特别的愿望吗?” 她愿还两世恩情,从此两不相欠。 谢秋光盯着杯里的茶叶瞧:“上官姑娘不用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蔚雨游瞧出不对劲,扒拉自家弟弟示意出去。 可惜单纯的蔚景颜不懂,身子扭两下还在闹情绪。 蔚雨游干脆拽住不懂事的弟弟,先拉出去再说。 门打开又关上,包间里只剩两人。 上官海桐轻松不少,微笑道:“有恩必报,方能安心。于你不过举手之劳,对我来说恩同再造。还请王爷给个机会,让我能偿还这份恩情。” 谢秋光摇头:“小事一桩,不用还。” 态度坚定,上官海桐坚持:“我不喜欢欠人恩情。” 二十三、她任性胡为惯了,总要吃点苦头才长记性 “施恩不图报。姑娘已然道谢,而我接受了。这点小事姑娘不用挂怀,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不等对方反应,谢秋光即刻起身打开包间的门离去。 脚步匆匆,生怕慢了被叫住。 蔚家两兄弟见人出来,装作一副很忙没偷听的样子。 谁料王爷压根没看他们。 上官海桐颇感无奈,陵昭王不知道这份恩情中还包括上辈子的救命之恩。 岂是一句道谢可以抵消的。她轻轻一叹站起:“幻霜,我们回去吧。” “哎。”幻霜进屋,为主子戴上帷帽。 美人失落惹人疼,王爷何等不怜香惜玉。 蔚景颜忙出主意:“过段时间是王爷的生辰。姑娘不妨送份用心的贺礼。” 拉开自家弟弟,蔚雨游解释:“姑娘莫听他胡说。自舒妃娘娘过世后,王爷再未过生辰。姑娘若听我这位蠢弟弟的话送上贺礼,只会惹王爷不快。我代他致歉,姑娘请。” 上官海桐颔首,离开茶楼。 蔚景颜不服气:“万一呢?万一上官姑娘送的礼物王爷喜欢呢?” 实在拿自家的蠢弟弟没办法,蔚雨游无语敲一下他的头:“没有万一。回家。” “哦。”蔚景颜摸摸头想不明白。 生辰收到礼物多高兴的事啊,怎会有问题…… 马车缓缓前行。 车内的上官海桐摘下帷帽,舒妃娘娘的忌日,王爷的生辰…… 前后相差不到半月,是否有什么联系? 王爷身为皇子,什么精致物件没见过。即便心存侥幸送上贺礼,又能送出什么花? 她记得舒妃娘娘突然重病,不治身亡。一个好端端的人哪可能说生病就生病,其中定有内情…… 福灵心至。 上官海桐想通皇上和王爷之间的较量,或许她能帮上忙。 马车停在府门前,上官海桐下车。 管家躬身相迎:“姑娘。一个时辰前尚书府送来赏花宴的邀约,我原想回绝。不料二姑娘看见,拿走请帖前去赴约。走了已有一刻钟。” 上官海桐入府进院:“哪个尚书府?按理说请帖应当递不到我们家来。” 一没交情,二在孝期。 这种情况谁费时费力递请帖?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管家瞧一眼主子的脸色回话:“礼部尚书祝家递来的。说桃园桃花开得正好,邀京中各府贵女一并欣赏。二姑娘喜出望外,从库房拿一套头面……姑娘嫁妆中那套,打扮一番去了。” 幻霜接过小丫鬟手里的茶端给主子:“你怎么不拦着点?” 一脸为难,管家解释:“二姑娘什么性子,我们哪拦得住。好说歹说非要去。” 上官海桐抿口茶:“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管家退下。他心里惴惴不安,拿不定主子什么心思。 幻霜收起帷帽神色担忧:“姑娘,二姑娘不会出什么事吧?” “自然会出事。”上官海桐淡定饮茶,“礼部尚书祝府与永安侯府互为姻亲,你猜他们为什么给我们递帖子?府里情况特殊,找个理由拒了便罢。一旦去了,可讨不到好。” 收拾妥帖出来,幻霜惊讶:“那姑娘还不着急?二姑娘要吃亏的。” “她任性胡为惯了,总要吃点苦头才长记性。”上官海桐站起,“更衣吧。” “是。”幻霜招呼一个小丫鬟进来,一同伺候主子。 上官海桐解开腰带:“穿白衣翠竹那套。桃花正艳,咱们也去瞧瞧。” “哎。”幻霜满脸笑答应。 她迅速找出衣裳,为主子梳妆打扮。 城外。桃园。 盛开的桃花连成一片,宛如最绚丽华美的锦绣。 公子姑娘们摆桌于树下,诗情画意,言笑晏晏。 受邀而来的京中贵女,无不精心打扮,披罗戴翠。偶有桃花花瓣飞洒,宛若仙女轻舞落下。 上官思桐被一群姑娘众星捧月。她发上的头面金镶宝,盛装压群芳。 上官思桐洋洋得意,虚荣心大大被满足。为配首饰,她特意选一套红衣。 如此惊艳,定能让所有人记住。 不远处,桃花树下。 祝家千金祝亦柔掩唇轻笑:“上官府的孝心不过如此。” 身旁坐着李家排行老七的女儿,李思蓉。 上官府和永安侯府的梁子已经结下,如此时机怎能放过。 她朝一位婢女招手,耳语几句。 婢女福身,即刻去办。 李思蓉露出看好戏的笑:“大家稍等,马上有好戏看。” 祝亦柔娇笑:“思蓉准备的好戏,我们可要好好看。” 众女笑成一团。 专心赏花的几位公子听见,不明所以。今儿有什么乐子吗? 婢女快步走到一个贵女身边传话,随即退走。 贵女眼珠子一转,笑着夸奖:“思桐妹妹,你这副头面如此精致,价值不菲吧?” “自然。”上官思桐越发自得。 她早早惦记上大姐嫁妆中的首饰,无奈只能看不能戴。 而今姐姐婚事告吹归家,首饰全部入库。都是府中的姑娘,她如何不能戴一戴? 贵女机灵道:“实在好看。我们能摸一摸吗?不愿意就算了。” 上官思桐大方道:“当然可以。不过你们小心点,别给我摸坏了。” “哎。”贵女给其他人使眼色。 大家一哄而上摸首饰,说是摸实际为抓。抓乱头发,抓掉首饰。 上官思桐痛呼:“你们干什么!快住手!” 可惜没人听她的。 一个个边笑边大力薅头发推搡。 “思桐妹妹,哎呀,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是啊。簪子没戴稳掉了。这可不怪我们,是你的问题。” 上官思桐极力阻止,丫鬟想护主却被挤开。 华贵的首饰全部落下,一人踩上一脚。断裂的断裂,变形的变形。 “住手,你们住手!”上官思桐哭喊,却无一人帮助。 她被推倒在地,厮打不赢只能护住头哭泣。谁来救救她? 不远处的祝亦柔等人笑得前仰后合。 “好戏,确实是一出难得的好戏。” “可惜了一副好头面,戴在不配之人头上。只能被踩进泥里。” 公子们看见,有些想上去相助被拉住。身边的人皆摇头,此事不掺和为妙。 二十四、你们不想赔偿,我便只能自己来讨 为权势低头不可耻。迈出去的步伐又收回来,唯有撇过头不去看。 只有一位公子上前。 贵女们见状,纷纷让路。 公子半蹲下询问:“你没事吧?” 上官思桐满含希望抬头,泪眼朦胧中看见眼神冰冷如蛇的富家公子哥。 永安侯府第六子,李世航。出名的心狠手辣,毒如蛇蝎。 心跌到谷底,上官思桐抱住自己往后缩。她后悔了。不该来的…… 李世航邪笑,倾身低语:“要怪就怪你的好姐姐,打了侯府的脸面。” 上官思桐泪流满面,不住摇头。 李世航不怀好意伸出手:“上官姑娘,你没事吧?” “拿开你的脏手,我妹妹有没有事自有我过问。”上官海桐携一众家丁而来。 她一身白衣,翠竹纹饰。在一片红艳艳的桃花林中尤为醒目。 不少人被惊艳。 李世航转头,眼神阴鸷。就是这个女人踩侯府的脸。 上官思桐惊呼一声大姐,急忙跑到家人身后寻求庇护。 幻霜忙为二姑娘披上披风,让伺候的丫头把人带到一边整理仪容。 祝亦柔等人止住了笑,纷纷站起走过去。 李思蓉一脸抱歉:“开个玩笑而已,思桐妹妹太不经逗了。” 上官海桐瞥一眼地上散落的首饰:“毁人财物,你们照价赔偿吗?” 动手的贵女们噤了声。 祝亦柔笑着打趣:“姐妹们闹着玩,一时没注意轻重。” “一时没注意轻重啊。”上官海桐缓步上前,一一扫过贵女们。 最后停在传话的婢女面前。 多熟悉的面孔啊。上辈子在她面前哭泣求饶的人。 上官海桐抬手就是一巴掌:“我也一时没注意轻重。你们不会介意吧?” 李思蓉气急败坏:“打狗看主人。上官海桐,你不要太过分。” 婢女不忿,想还手。幻霜立刻让两个家丁上前,把人死死抓住。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从袖中拿出匕首抽出锐利的刀刃:“若非主人,这条狗怎会挨打。要怪就怪你的好主子,做事不知分寸。既然你们不想赔偿,我便只能自己来讨。” 话毕,她反手握住匕首狠狠刺在婢女肩头。霎时鲜血飞溅,如同红艳的花落于白裙。 养尊处优的姑娘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纷纷惊惧捂住嘴。 正由丫鬟梳发的上官思桐大惊失色,嘴唇苍白身体微微发抖。 拔出匕首,上官海桐轻描淡写看向李世航:“她值多少钱?算下够不够赔偿我的损失。” 多眼熟的人啊。喜欢玩蛇的李家六公子,最后死于蛇窟。 李世航眼神阴冷:“一个婢女而已,怕是不够赔偿这副首饰。姑娘看,我够吗?” “哥,你胡说八道什么。”李思蓉扑过去挽住哥哥的胳膊,小声道,“她就是个疯子。” 幻霜递上手帕。 上官海桐接过慢慢擦拭手上的血迹:“永安侯府的六公子,我岂敢动。可给我的赔偿不够啊,有点难办。妹妹啊,告诉我谁弄坏的,我好一一上门讨要。” 动手的贵女们脸色一变。她们看看祝亦柔,又看看李思蓉。 明显谁都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心底的害怕占了上风,贵女们立时褪下首饰赔偿。 “这些够了吧?实在不够,你给个数。我们回去取了银两送到府上。” 幻霜展开的帕子上前,接住不少金银首饰。价值不好估算,她看看主子退到一边。 上官海桐微微一笑抬手:“姐妹们这是做什么。我跟你们说笑的。” 家丁松开婢女。其余婢女立刻接住,想方设法止血。 匕首入鞘,上官海桐伸手抹掉唇边的血尝尝味道:“下次不要这么玩了,容易让人误会。” 贵女们没做声。 眼前的女人固然美丽,却散发出强烈的危险讯息。 如艳丽的毒物,闺阁姑娘心生畏惧,公子们心头震撼。 上官海桐转身:“桃花烂漫,诸位请继续欣赏。家妹受惊,恕不便相陪。” 丫鬟扶起上官思桐,家丁们跟随。 一众人渐行渐远。 等人走远,好些贵女才松口气。 惊觉刚刚大气不敢出,别的心思不敢有。 李世航眼眸深沉,杀意翻涌。又一次让侯府颜面扫地,上官海桐…… 回去的马车上。 上官思桐裹紧披风小心翼翼瞅自家大姐:“我……” “回去跪祠堂两个时辰。想明白错在哪再回话,不然家法伺候。”上官海桐没心思搭理愚蠢的妹妹。 此番一闹固然能够震慑住不谙世事的公子姑娘,可他们背后有群老狐狸。 以此事为由头,少不了找麻烦。朝堂上针对父亲,或拿孝期做文章。 上官思桐不敢再说话,如鹌鹑一样缩在一边。她现在感觉大姐比父亲还可怕。 回到府中。 上官思桐更衣后跪祠堂,今日一遭大错特错。她不敢怠慢。 落晚院。 上官海桐沐浴后换上干净的新衣,她坐于书案前手握书本沉思。 幻霜端茶进屋:“姑娘,是在想送什么生辰贺礼给王爷吗?” “我在想该如何历练二妹。”上官海桐放下书,“把三妹妹叫过来吧。” “是。”幻霜福身出去。 上官海桐垂眸,无人知晓她心底的复杂情绪。 让她又怜又恨的亲妹妹,该如何避免上辈子的那种局面…… 上官云舒得到消息,立即赶来。 她进屋缓步靠近:“二姐此事做的糊涂。还望大姐莫过分生气,身体为重。” 上官海桐取来账册放在桌上:“家里经营的铺子或多或少有些问题。你拿去与二妹一同处理。我不问过程,只要结果。交还账册时,我希望所有铺子有所盈利。” 过去拿起账册翻一翻,上官云舒吃惊:“我和二姐一点经验没有,恐怕……” 上官海桐含笑拍拍三妹妹的肩:“你没有别人有。勿闭门造车,多向人请教学习。” 向人请教?府中谁有经验? 上官云舒颔首:“妹妹知道了。” “去吧。”上官海桐脸上的笑浅几分。 三妹妹,周姨娘的软肋。 莫让姐姐失望。 上官云舒福身,抱起账册离去。她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心情雀跃。 只要做出成绩,让姨娘看到大姐温柔的善意。 便不会再有那些争抢的想法。他们是一家人啊…… 二十五、万事以我的女儿为先 上官云舒提着食盒到祠堂,拿出一盘糕点:“二姐,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青团。尝尝。” 捏一块圆圆绿绿的青团,上官思桐尝一口欣喜道:“三妹妹的手艺越发好了。” 腼腆一笑,上官云舒看向贴身丫鬟。丫鬟名桃夭,立刻奉上带来的账册。 上官云舒拿过账册说:“大姐让我们经营铺子。二姐,你点子多,肯定能盈利。” “经营铺子?这是账册?我瞧瞧。”上官思桐手上沾了油,一时不好拿。 她的贴身丫鬟云屏忙递上帕子。 上官思桐随意擦两下手,接过账册翻看。 她学过皮毛,没看出哪里有问题。想让一个铺子盈利方法多的是,简单得很。 上官思桐合上账册自信道:“包在我身上。云屏,扶我起来。三妹妹,一起去找大姐。” 她眼珠子一转,正巧借这个机会不用跪祠堂。 跪了好一会儿,应当够了。 “好。”上官云舒收起食盒,交由桃夭。 二人来到落晚院。 上官思桐一副认错的模样:“大姐,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手捏一本书,上官海桐没说话。 上官思桐瞅瞅三妹妹,低眉顺目。 “大姐,二姐真的知错了。我没经营过铺子,二姐主意多能帮上忙。”上官云舒说情。 上官海桐抬眸,望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二妹:“真知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上官思桐委屈巴巴道。 上官海桐放下书:“行。祠堂不用跪了。好好经营你们的铺子,三个月为期。” “知道了。那我们先下去了。”上官思桐见大姐点头,忙招呼三妹快走。 姊妹俩出了这个门,有说有笑好不开心。 幻霜端来茶水担忧道:“那样一个烂摊子她们能收拾好?” “怎么可能。”上官海桐接过杯子抿一口茶,“投石问路罢了。” 长廊下。 上官思桐边走边看账册:“有些地方不懂怎么办?” “大姐说可以问人。我们去问母亲如何?”上官云舒早有想法,此时提出来。 “走。”上官思桐犹如快乐的小鸟,两个人笑闹跑起来。 主院。 上官思桐进屋扑到床边:“母亲,精神可好些了?” 杨兰艺看女儿小脸红扑扑的笑道:“着什么急,瞧给你跑的。” 上官云舒规规矩矩行礼:“母亲。” 周姨娘伺候在侧,含笑打趣:“姐妹俩心系姐姐,见您必然要跑着来。” 杨兰艺心花怒放,拉过女儿的手:“这些日子我感觉身体好多了,就是总不得力。” 上官思桐乖巧回答:“母亲洪福齐天,歇几天便无大碍。女儿来有事相求。” “什么事?”杨兰艺和周姨娘对视一眼。 她们难免好奇。 拿出账册,上官思桐一脸骄傲:“大姐给我们账册,让我和三妹妹经营铺子。” 周姨娘笑容一僵,不甚高兴。 杨兰艺开心不已:“好事啊。说明你大了,能主事了。” 上官云舒微笑开口:“我和二姐刚接手诸事不懂,特来请教母亲。” “好好好。都是我的好孩子。来。”杨兰艺招手,欣慰拉着两位女儿说话。 此时的周姨娘倒像个局外人。 她尴尬陪着笑,只有自己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杨兰艺让人递来账册,掰碎了揉烂了教导两个女儿。 姐妹俩认真听着。 一个想干番大事,一个想完成姐姐交代的事情。 周姨娘看一眼这副母慈女孝的幸福画面,转身走出屋子。 赵嬷嬷看看四周,见无人小声说:“姨娘,大姑娘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按按太阳穴,周姨娘心事重重:“外面的事缓缓。我总得先考虑自己的女儿。” “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再拖下去……”赵嬷嬷忧心忡忡。 周姨娘转头瞪视:“管他们做什么。万事以我的女儿为先,明白了吗?” 赵嬷嬷低头小心回答:“明白。” “云舒学经营铺子是好事。让底下的人好生伺候,长点眼力见。”周姨娘一甩帕子离去。 “是。我会盯着他们。”赵嬷嬷即刻跟上。 落晚院。 上官海桐靠在软榻上看书:“盯着周姨娘那边,一有动静立刻动手。” 卫承站在下首领命:“是。姑娘,我与六爷浅浅接触了下。他们背后似乎有人。” 肯定有人,还是不得了的人。 上官海桐淡淡一笑:“聪明人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六爷在为以后铺路,可见他发现危机。挑个合适的时候,安排我们见一面。” “小的明白。姑娘,我能去看看妹妹吗?”卫承试探性问。 上官海桐抬头倍感好笑:“我没绑住你,也没关着她。你想看便看。” “多谢姑娘。小的告退。”卫承急忙退下。 幻霜摇摇头:“毛毛躁躁的,办砸了事看我怎么收拾他。” 上官海桐手掌盖住书页,眺望远方。想来快了,银华那边应该有进展。 相比上官府的安宁,赔了首饰的贵女们家中正热闹。 尤其婢女被伤的永安侯府,脸被打得生疼。 李宗允回家得知此事,怒声呵斥:“没用的东西,被一介女子压了气势。” 缩在六哥身后,李思蓉不敢说话。 李世航眼神狠辣:“大哥,那婢女我未请大夫看伤。等明儿她死了,让人告到衙门去。她一个在孝期的女子做出杀人之事,焉能讨到好。” 听到此话,李思蓉大惊。 她抿唇扯六哥的衣袖摇头道:“六哥,她从小伺候我……” “七妹,莫要因小失大。一个婢女而已,大哥再给你挑好的。”李宗允同意此举。 李思蓉不敢置信看两位哥哥。 不懂为何要置上官姑娘于死地,丢了脸面讨回来就是。 杀人陷害……她想都不敢想。 夜晚。 李思蓉来到婢女住的房间,用力推她:“醒醒。快醒醒。” 随行的丫鬟上前一探:“姑娘,不好了。她发起高烧。” 本就失血过多的婢女,此时已经烧迷糊。 李思蓉急得不行,这可怎么办好? 事不宜迟,她咬牙道:“搭把手,扶她去后门。今晚必须送走她。” 二十六、像你这般没心没肺,世上能有几人? 丫鬟立刻上手,两人合力扶起婢女。 她们轻手轻脚行动,顺利到后门把人扶上马车。 李思蓉给车夫一袋银子:“给她请个大夫,好生照料。告诉她,别回来。快走。” 车夫立时驾车远去。 李思蓉和丫鬟回府,却在走廊遇见李世航。 心头一惊,李思蓉强装镇定:“六哥,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 李世航打量妹妹:“你不也没睡?干什么去了?” 努力扬起笑,李思蓉解释:“有些失眠,便在院里走了走。我现在去睡了。” “去吧。”李世航摆摆手。 李思蓉马上回屋,一刻不敢多待。 李世航看看妹妹的来路,后门? 回到房间的李思蓉,心中大石才算放下。从小相伴的情分,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好好活着,千万别回来…… 寂静的街道,马车前行。 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拦住,车夫不得不停下马车。 一把刀从边上架住车夫的脖子:“识相的,马上滚。” 车夫吓得要死,刀一挪开立马跑了。 持刀的男人嗤笑一声,掀开车帘。 看到里面的婢女,他转身道:“哥几个,打道回府。” 一个男人驾车,其余人小跑。一行人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 银华去医馆前,与幻霜一起伺候主子更衣。 卫凌波在一旁学习,睁着大眼睛舍不得眨。 洗漱完毕,上官海桐倚靠软榻而坐。 卫凌波跟着小丫鬟端早饭。 榻上摆着桌子,丫鬟将饭食端上桌。上官海桐用餐:“银华,你该去医医馆了。” 银华福身:“姑娘,我有事禀报。请姑娘屏退左右。” 上官海桐看一眼幻霜。 心领神会,幻霜立刻让众人下去。 人已退下,银华垂首道:“这段时间我在医馆学习,受益良多。前几日,有位男子前来与师父谈话。他叫康觅,算我的师兄,也是宫中御医。每个月会抽出几日到医馆请教师父。” 幻霜走到榻边:“康御医?没听说过。想来刚入职,没什么名气。” “是。”银华心里有很多话想问。 姑娘挑中善杏堂是巧合吗?那日闹事的人是巧合吗? 若一切都是算计,让她怎么面对真心教导的师父? 上官海桐用瓷勺搅动碗里的粥:“张大夫医术超群,有徒弟不稀奇。他的徒弟争气,当上御医全靠自己的本事。银华,有个师兄当榜样,你该更加努力学习。” 银华抬头,心情复杂跪下:“看在往日情分上,请姑娘说句实话。这一切都是算计吗?” “重要吗?你以真心换真心才重要。”上官海桐转头俯视,眼里没有半分情谊。 一切都是算计……银华颓然。 幻霜上前将人扶起:“想那么多做什么,好好为姑娘办事就行。” 银华看看毫无动摇的幻霜,轻轻挣脱:“你说得对。我会为姑娘好好办事的。” 她行礼转身欲走。 上官海桐开口:“银华,我知你重情重义。我答应你,不会害他们。你只管与他们真心相交,不用有任何顾忌。你我相伴多年的情分,我一直记在心里。” 银华回身行礼,心情并未轻松半分:“多谢姑娘。银华告退。” 说完,她转身离去。 幻霜看着背影摇头:“好好做事不行嘛,整日想些有的没的。” 上官海桐笑笑,继续喝粥:“像你这般没心没肺,世上能有几人?” “姑娘这话不对,我怎么没心没肺了?我心里可全装着姑娘。”幻霜瘪嘴生气。 “知道了,给你涨月例。”幻霜的忠心,上官海桐上辈子就知道。 听到涨月例,幻霜两眼放光。 她笑着福身:“多谢姑娘,你真是活菩萨。” “油嘴滑舌。”上官海桐摇摇头,眼眸微垂。 康御医啊,许久不见…… 善杏堂。 一个高大男人走进去:“你们大夫呢?跟我去救个人。” 银华刚到医馆,上前询问:“大夫尚在看诊,麻烦你稍等一下。” “救命哪能等。”男人直接进内室,抓住正在看诊的张大夫,“跟我走。” 一个斯文男人进来,见状忙道:“老二,你干什么?还不松手。” 高大男人不情不愿松手。 斯文男人抱歉道:“性命攸关,还请大夫见谅。” 张大夫和气道:“无碍。你的病没大问题,按照药方抓药就行。” 说着,他整理药箱。 病人由学徒领着去抓药。 张大夫收拾好:“走吧。去瞧瞧病人。” 高大男人大踏步出门。斯文男人客客气气请。 他们走街串巷,来到一所破旧的宅子。 院中无杂草,被开垦出来种上了菜。绿油油的,生机盎然。 屋里一群屁大点的孩子,春寒料峭,衣着单薄。有几个大点的孩子光着脚在地上跑来跑去。 斯文男人领路到卧室。卧室中除了床,一件家具也没有。 床上躺着一名嘴唇苍白,面色泛红的女子。她的肩头渗血,呼吸微弱。 张大夫一惊,上前一探果然发着高烧。屋子四面透风,被子脏又旧。 女子头上敷着毛巾,显然没起到降温的作用。 张大夫查看伤势,发现伤口撒过些药。他摇摇头:“打盆清水来。” 斯文男人用手肘一捅高大男人,对方立马出去打水。 水到了,张大夫先清理伤口、上药、缠绷带。 做完以后,他从药箱里拿出个药瓶:“一天两颗,不能过量。” 斯文男人接过药瓶一口答应。 高大男人好奇,一把夺过打开倒出来看看。药丸而已,他大失所望。 斯文男人没好气瞪一眼,把药倒回去。张大夫看完诊,叮嘱注意事项。 斯文男人解下腰间的钱袋:“诊金多少?” “你看着给吧。”张大夫微笑道。 斯文男人犹豫再三,给出几个铜板。张大夫欣然收了。 高大男人送大夫出去,回来惊讶道:“看大夫原来这么便宜啊?” “放屁。”斯文男人给他后脑勺一巴掌,“是大夫心善,不忍多收诊金。” “哦。”高大男人摸摸头。 没多久,门被敲响。 一个大点的孩子跑去开门:“老大,老大来了。” 提着一包糕点,卫承走进院:“给大家分着吃。” “好耶。”孩子们拿走糕点,一窝蜂分抢。 二十七、永安侯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卫承到卧室看一眼:“看过大夫了?大夫怎么说?” “死不了。”高大男人快言快语。 斯文男人没好气瞪一眼老二:“大夫给了药,需要每天吃。” 卫承点点头,拿出钱袋给一两银子:“那么多张嘴吃饭,大家省着点花。” 高大男人双手捧着准备接。 斯文男人打开老二的手,拿过银两放钱袋子里系好。 “老大,你跟的那个什么主子怎么不多给点赏钱,这点哪够啊。”高大男人虽排行老二,年龄却是最大的,已经十九。 他叫瓮得强,和卫承认识算不打不相识,从此认了老大。 斯文男人名展珣,年十八。 他叹口气道:“要是多一点钱,也好添床被子。” 晚上所有人挤在一张床上,睡在外面的冷得发抖,睡在中间的又挤又闷。 卫承为主子办事,手里不能没有银两傍身。 他很无奈:“我再想想办法。” 瓮得强出主意:“要不你带我去见那个什么主子吧。我有把子力气,能干活。” 展珣其实也想认识认识,但不好说出来。 卫承思考片刻:“有机会我问问主子的意思。” “好嘞。”瓮得强乐开了花。 别看他长得牛高马大,心肠最是软。 院里的孩子多是他捡来的,或被丢弃或是孤儿。 他们栖身在这无主的院子里,顶多饿不死。想过上好日子,还需赚大钱。 瓮得强平时搬搬抗抗,能赚一点。 展珣操持一大家子的吃喝,一天都不得闲。 卫承有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大家都难,凑在一起格外惺惺相惜。 上官府。 三个衙役敲响大门。 门房开门询问:“几位官爷,请问有何事?” 为首的衙役十分客气:“有些事请教上官姑娘,麻烦帮忙通报。” “稍等。”门房关上门,立刻跑去落晚院禀报。 上官海桐嘴角一勾:“请他们进来说话。幻霜,看茶。” “是。”幻霜领卫凌波下去泡茶。 门房赶快去请几位官爷进来。 人进屋,上官海桐亲自相迎:“几位请坐。不知寻我有何事?” 三位衙役落座。 幻霜等人上茶,随即候在一旁。 为首的衙役拱手道:“府中在孝期,我们原不该来打扰。实在不得已。姑娘可知今早永安侯府的一名丫鬟,因肩上重伤身亡。侯府的小厮指认是你昨日所为。请问是否有此事?” 上官海桐淡定饮一口茶:“确有此事。昨日在桃园,出手教训了下侯府一个不知礼数的丫鬟。官爷看我能有多大力气,不过一点皮外伤。侯府请个大夫,几日便可痊愈。” 三个衙役互相看看。 昨日之事不是什么秘密,永安侯府闹这一出什么目的大家心知肚明。 他们职责在身,不得不来一趟。 为首的衙役温和道:“侯府的小厮已将此事告到京兆尹衙门,还请姑娘走一趟。” “公事公办,小女子明白。幻霜。”上官海桐起身。 幻霜立刻拿来帷帽,为主子戴上。 收拾妥帖,上官海桐轻轻一笑:“请。” “请。”三位衙役站起。 上官海桐颔首先行,衙役们紧跟其后。大门前已备好马车。 幻霜搀扶主子上车。 三位衙役开道,启程前往衙门。 马车慢慢前行。 路过茶楼时,临窗向下望的蔚景颜出声:“咦?那是上官家的马车。” 一听上官二字,谢秋光如坐针毡。 蔚雨游行至窗边瞧:“京兆尹衙门的衙役?找上官姑娘何事?” 提到这,蔚景颜洋洋得意道:“哥,孤陋寡闻了吧。今天一大早,永安侯府的一个小厮到衙门告状。说上官姑娘昨日在赏花宴上伤了一个婢女,昨晚死了。” “有这事?”蔚雨游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诡计,“好个永安侯府,心思何其歹毒。” 谢秋光皱眉起身:“我们跟去看看。莫让府衙冤枉了人。” 蔚家兄弟俩点头。三人一起离开茶楼,赶往京兆尹衙门。 衙门。 马车停在门口,幻霜扶主子下车。 告示栏附近有些百姓围观,见状纷纷望过去。 上官海桐提裙步入府衙,朝公堂上高坐的京兆尹大人行礼:“海桐见过大人。” 幻霜留在外,不能进去。 谢秋光三人赶到,瞧瞧事情如何发展。 幻霜见到他们,福身行礼:“蔚公子,王爷。” 蔚雨游开口询问:“昨日赏花宴上到底怎么回事?你且细说。” “是。”幻霜简明扼要说一下昨天发生的事。反正错不在姑娘,都是永安侯府的错。 谢秋光三人听完大惊,没想到外表那般柔弱的姑娘,做起事来有够狠。 “啪!”一击惊堂木吸引所有人注意。公堂上京兆尹大人开始审问。 婢女的尸体被放在担架上,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苍白的脸。 京兆尹姓万,他严肃问:“上官海桐,你可认识死者?” 上官海桐瞥一眼,摇摇头:“不认识,从未见过。” “你说不认识,这位侯府的小厮却状告你杀人。昨日赏花宴上,你出手伤人可有此事?据实招来,不得有所隐瞒。”万大人再击惊堂木,一脸威严。 唇角勾起一抹笑,上官海桐福身:“大人容禀。昨日赏花宴上,我确实出手伤人。但所伤之人并非死者。我伤的那位婢女名入画,是侯府七姑娘的贴身婢女。” 人群中打听案件的人一惊,立刻回去禀报。 谢秋光眉头一松,永安侯府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怒目圆瞪,万大人又击惊堂木:“她说的可是实情?昨日所伤之人到底是谁?” 小厮慌乱无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我我……我不……” “大人不用问他,还是找个仵作来验尸吧。”上官海桐俯视小厮,眼中冰凉,“看看我用的匕首,以我的力道能造成多重的伤。究竟是否能将一个大活人,一击毙命。” 万大人立刻吩咐衙役叫来仵作。经仵作验伤,死者被人由后一刀刺下。 力道之大,一击毙命。 仵作认为凶手应当是名习武的男子,不然做不到如此干脆利落。 人的骨头很硬,伤势又在肩膀。 无论怎么看,凶手都不可能是一个闺阁中的柔弱千金。 二十八、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偿还 上官海桐转头逼问:“你蓄意栽赃有何目的?永安侯府怎会做出此等阴险之事,定然是你这不安分的小厮杀了人想逃脱罪责。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攀扯我。” 小厮惊吓磕头:“不是,我没有。大人明鉴,我没有杀人。真的没有。” 案子审到此,万大人心如明镜。 他一拍惊堂木:“不是你,是谁?说!” 上官海桐垂眸。万大人背后的靠山是王家,是太子妃。 想借此给永安侯府找点麻烦无可厚非,可惜太着急了。 “赵大人到。”一个中年男人越过众人上公堂,正是左冯翊赵大人。 此人背后站着三皇子。 永安侯府难得的把柄,谁不想要? 赵大人笑呵呵拱手:“哎呀,万大人。我路过听审,没打扰你吧?” 二人官职平起平坐。 万大人客套起身拱手:“赵大人,稀客稀客。” 赵大人垂首看下面跪着的小厮:“依本官看,此案尚有许多疑点。不如将此人关押,容后再审?上官府的姑娘既是被冤枉的,当堂释放。来人,将嫌犯带下去。” 万大人没有意见。 哪怕最后不得不一起握这个把柄,也总比没了强。 “慢着。”沉稳的声音传来,李善齐与李宗允从衙门口走来。 他们站上公堂。 李宗允朝两位大人行礼:“府中一件小事让两位大人劳心,实在抱歉。” 万大人和赵大人下来,一起见礼:“见过侯爷。” 李善齐瞥一眼小厮:“府里不懂事的下人,自作主张做出此等事。简直丢侯府的脸。” 小厮闻言,眼神惊惧,身体颤抖。 上官海桐已能预料到结局,带来麻烦的棋子理当毁掉。 万大人抬手请:“侯爷请上座。” 李善齐颔首,岂料他刚走两步小厮毅然决然咬舌自尽。 赵大人大惊:“阻止他!别让人死了,快把他抬下去请大夫。” 果然。 一切都在上官海桐意料之中。这个局最好的死者应该是画脂本人。 然而从中出现波折。 李世航不得不随便弄具尸体,希望侯爷再出面给压力。 哪知道他的自作主张,让侯府陷入非常不利的局面。 不仅没料到上官海桐熟悉画脂,更没料到万大人和赵大人的心思。 一个死意已决之人,不可能救得回来。 李善齐为此事画下句号:“当着两位大人的面畏罪自杀,想来他已有悔意。” 万大人和赵大人只能尴尬回应。 上官海桐不动声色福身,准备离开公堂。 李宗允突然开口:“劳上官姑娘专程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但姑娘昨日的行为,是不是该给侯府一个交代?姑娘身在孝期,不仅参加赏花宴,还出手伤人……” “大公子知道画脂在哪吗?”上官海桐抬头,不紧不慢道。 住了口,李宗允眼睛危险眯起:“上官姑娘对我七妹身边的人很熟悉?” 上官海桐一笑:“侯府既然不知道她在哪,我便也不知道。家母卧病尚需我服侍。耽搁许久,小女子应该回了。案件若有什么疑惑,大人尽管来府中询问。小女子先行告辞。” 没人拦她。 李善齐有种不祥的预感,上官家的姑娘对侯府未免太过熟悉。 他不信画脂会无缘无故失踪。 从赏花宴的动手,到老六和老七的举动。再说今日公堂,究竟有多少在此女算计当中? 她如何笃定即使画脂失踪,老六依旧会不折手段实行计划? 上官海桐走向府衙大门,因带着帷帽无人看见她唇边嘲讽的笑。 “姑娘。”幻霜欣喜迎上去。 点点头,上官海桐看向三位公子:“蔚公子,王爷。多谢。” “谢什么,我们什么忙都没帮上。倒是看了出好戏。”蔚雨游抬手请。 上官海桐颔首,坐上马车。 她掀开车帘:“王爷可否上车?我有话同你说。” 谢秋光全身都在抗拒。 蔚景颜却伸手一推:“大男人扭捏什么。上去吧。” 被推到车前,谢秋光无可奈何上车。 落下车帘,马车缓缓启动。 蔚家兄弟遥望车辆走远,一副成全有情人的满足模样。 车内。 上官海桐摘下帷帽:“王爷最大的心愿是不是查清舒妃娘娘的死因?” 谢秋光不敢置信转头:“你从何得知?蔚家两兄弟应当不知道。” “我猜的。”上官海桐直视王爷,“突然传出死讯,又与王爷生辰那般近。舒妃娘娘一向身体康健,没听说有什么病。按理来说不可能重病而亡,除非其中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当事人最有发言权。 即使谢秋光当时才十岁,也感觉到整件事情十分不对劲。 匆忙遮掩,忌讳难言。 掩埋真相,处处透着谎言。 上官海桐端坐道:“我帮你查清事情的真相,还你相助的恩情。” 谢秋光摇头:“上官姑娘最好不要草率牵扯其中。你不知道此事有多难,多……” “王爷怀疑皇上,对吗?”上官海桐直言不讳。 愁眉紧锁,谢秋光抬头注视眼前的美人:“上官姑娘,莫要探究皇家秘事。我孑然一身,不惧生死。父皇大不了砍了我。你身后有家人,无须为一点恩情冒天大的风险。” 上官海桐颔首:“我明白王爷的心思。难怪你……” 上辈子未娶妻,因不想连累别人。又在最危险的时候,带人步入皇宫参与政变。 不知道最后王爷查到真相没有。舒妃娘娘究竟碍了谁的路? 谢秋光以为上官海桐听进去劝告,叫停马车下车。 多年来埋在心底的秘密,没想到被个几面之缘的姑娘揭开。 他明白上官姑娘的心意,但无法回应。谢秋光转身离去。 上官海桐掀开车帘看着那道背影,形单影只。仿佛与上辈子的最后一面重叠。 既然知晓王爷心中所愿,她必全力达成。 救命之恩,愧疚之情。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偿还。 上官海桐放下帘子:“回府。” 马车出发,就此回府。 永安侯府。 李善齐愤怒扇李世航一巴掌:“愚蠢!如此明显的栽赃嫁祸,当别人是傻子吗?还有你,私自放一个婢女离开,才会造成不利局面。你们两个都去祠堂跪着!” 二十九、年纪轻轻的姑娘岂会做生意 挨了打,李世航不敢说话。 李思蓉害怕抿唇。两个人乖乖行礼,退下跪祠堂去。 李宗允劝道“爹,你别生气了。好在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事已至此,生气只会伤身。 李善齐坐下端起茶“以前我倒小瞧了上官家那位嫡女。不过到底是女子,手段上不得台面。你身为大哥多盯着点,别让弟弟妹妹们又上她的当。” 宗允点头应下。 正在这时,一个门房来通报“老爷,八公子回来了。” 父子俩眉头一皱站起“怎么回来的?” 门房小心翼翼回答“蔚家小公子骑马送回来的。” 说是送,其实是丢。 李希祖被另一个门房搀扶进来“哎哟哎哟,爹,大哥。” 他捂着被摔疼的屁股,一瘸一拐进屋。 李宗允不耐烦摆手“扶八公子回屋歇着去。” 房领命。 李希祖本来还想卖惨哭一哭,看气氛不对立马走了。 李善齐哼一声“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废物。成日只知道吃喝玩乐,惹是生非。” 他们故意不去接,就是想过几天找个由头到皇上面前提一嘴。 好探明圣心。这下好,人回来了。 还是被不体面送回来的。一个两个净知道坏事。 李善齐放下茶盏,后院没个贤惠的当家真让人操心啊…… 祠堂。 兄妹俩好好跪着,丫鬟小厮守在外面。 李世航愤愤道“我不明白。一个婢女有那么重要吗?让你这个妹妹宁愿背叛哥哥。” “六哥。她从小陪伴我长大,情分不一样。”李思蓉试图让哥哥理解自己。 气笑了,李世航咬牙道“情分?她一个女婢,生来就是伺候人的。打也好,骂也罢,全看主子心情。这次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不计较,再有下次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李思蓉难以置信“六哥。你想对我动手是吗?就为了你的破计划!” “本来能让上官家那贱人名誉扫地的,甚至能关进牢里。”李世航拳头捏紧,越想越气,“是你私自把人放走,我才不得不找人顶替。如今不好的局面全是你的妇人之仁造成的。” 从未想过自己的哥哥是这种想法。 李思蓉红了眼眶“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你亲妹妹。你就在乎你那破计划,动我的人你还有理了。你再这样,我告诉爹去。” “随便你。”李世航直接闭上眼睛躲清净。话不投机半句多。 咬紧唇,李思蓉默默流泪。 她擦了又擦,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上官府。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丫鬟上前敲门“我们家姑娘拜会上官姑娘。” 门房通报后回来,打开门请。丫鬟扶主子下车,一同进府。 落晚院。 上官海桐站在门口迎接“萧姑娘,里面请。幻霜,上茶。” 霜带人退下。 上官海桐热络拉客人落座“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萧风和笑道“原不该来打扰的。实在没办法,还请姐姐帮帮我。” 幻霜上茶后退出去。 上官海桐温柔宽慰“好妹妹,有话尽管说。我能帮自然帮。” 叹口气,萧风和这才说明来意“我爹有意与侯府结亲,轻易不会改变主意。我虽听你的想法子让议亲一事暂缓,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特意来拜托姐姐帮忙想个一劳永逸之法。” “原来是这件事。妹妹尝尝今年的谷雨茶,这一芽一嫩叶滋味最是鲜浓。”上官海桐含笑端茶请。 萧风和先闻再品茗,而后回味。茶水翠绿,温和清新,好茶。 上官海桐饮一口笑问“可喜欢?好妹妹,你上一门亲事订的哪家?” 萧风和用帕子擦擦嘴角道“父亲年少时与好友订下的,是个普通人家。这些年过去,父亲哪还瞧得上白身。不止一次提起想退亲。而今有更好的人家摆着,哪有回旋的余地。” 摇摇头,上官海桐不赞同说“那家公子可读书?明年开春科考……” “一旦高中,一飞冲天。”萧风和眼睛一亮。 上官海桐颔首“新科进士,前途无量。相信令尊会仔细斟酌。妹妹自己的婚事,要好好想清楚。对了,还未问与妹妹定亲的是哪家公子。姓甚名谁。” 萧风和羞涩一笑“姓聂名怀清。每逢年节,他会寄些当地特产过来。” 聂怀清……聂大人…… 上官海桐想起那个君子如玉的身影“他会高中的。” “承姐姐吉言。”寻得办法,萧风和心里松口气。她愿意将自己的未来赌上,博这一次。 上官海桐眉目弯弯“妹妹心想事成之时,姐姐一定前往恭贺。” 萧风和放下茶盏“姐姐与侯府退婚,守孝三年。三年之期一满,姐姐年岁十九。我看永安侯府不像会善罢甘休的。未雨绸缪,姐姐应当早做打算。” “我心里有数。”上官海桐淡淡一笑。三年之后,永安侯府将是另一番天地。 萧风和垂眸抿唇,站起福身告辞“我出来许久也该回去了。多谢姐姐。来日再会。” “慢走。幻霜,送送妹妹。”上官海桐将人送到门口,脸上笑意淡去。 萧风和一路走出上官府,坐上马车。她是否说错话?有些多管闲事的意味。 萧风和摇摇头。上官姐姐多么聪慧的人,哪用她提醒…… 落晚院中。 上官海桐坐在书案前,手握一本书。这期科举会有很多老熟人登场,得加快进度了…… 街道上。 上官思桐和上官云舒接管铺子后,无论怎么弄生意依旧毫无起色。 瞅瞅对面门庭若市的店铺,上官思桐不服气道“他们打折,我们也打折。凭什么他们生意那么好,我们这边就没人光顾?他们肯定用了什么手段,我得去看看。” 上官云舒忙把人拉住“二姐姐,千万别去。大姐知道,你又要受罚了。” “可是我们只有三个月时间。客人不来,我们怎么赚钱?”上官思桐急得直跺脚。 掌柜和小二在一旁默不作声,年纪轻轻的姑娘岂会做生意。 三十、黑心商人黑心肝 上官思桐泄了气,一腔热情被浇冷水。在母亲那学的东西全无用武之地。 看看对面,上官云舒叹口气。 问题到底出在哪呢?明明铺里的货物没问题…… 主院。 周姨娘一直贴身伺候,主母的病情看起来不重却一直下不了床。 她瞄一眼方嬷嬷,轻手轻脚起身。 杨兰艺已经睡着,周姨娘命方嬷嬷留守。其余下人退出去。 她走出屋子,快步回自己的院子。 大姑娘啊大姑娘,对亲生母亲都下得去手。心够狠。 周姨娘刚进屋喝口水。 赵嬷嬷进来禀报“姨娘,那边又催了。你看……” 烦躁放下杯子,周姨娘抬手“把压箱底的几百两送过去。告诉他们管家权旁落,以后没那么容易弄到钱。一直从我这里捞好处,他们也该出出力。这个忙不帮也要帮。” 垂头,赵嬷嬷不是很看好。 本事再大。也难管别人家后宅的事。 周姨娘捏帕子擦擦额角“云舒那边怎么样了?经营铺子哪有那么容易。” 赵嬷嬷叹息“谁说不是。那些铺子之所以亏损不止经营不当。两位姑娘心思单纯,哪懂生意场上的那些手段。姨娘,我们要不要……” “让她历练下也好。自己不立起来,谁帮都没用。你去吧,我歇会。”周姨娘起身进内室,打算睡个午觉。 赵嬷嬷应一声。 她到屋里轻轻从大箱子中掏出一包银子,出去后左看右看。 赵嬷嬷脚步匆匆走出府邸,不知道有一个人悄悄跟在后面。 她一往后瞧,跟踪的人就躲起来。 赵嬷嬷没看见人,拐进一所宅子。等她再出来,手里的银子没了。 赵嬷嬷脚步轻快走出宅子,下一秒被套上麻袋扛走。 落晚院。 卫承将麻袋丢在地上,打开露出里面的人。 赵嬷嬷看见端坐主位的姑娘,一笑“姑娘请我来何必用这种手段。” 上官海桐倚靠软榻,案上放着熏香和一本书“你在和谁通消息?” “姑娘说什么,我听不懂。”赵嬷嬷打算装傻到底。 将书本翻到下一页,上官海桐唇角扬起一抹笑“不想说是吧?” 赵嬷嬷梗着脖子“我什么都没做,姑娘要冤枉我也得有证据才是。” 上官海桐转头看过去“不说便不说吧。放她走。” 卫承粗鲁抽走麻袋,不客气赶人“走!” 赵嬷嬷不敢相信,就这样放她走? 继续看书,上官海桐没太多反应。 咬咬牙,赵嬷嬷当真转身就走。她回头望,居然没人拦着? 赵嬷嬷赶紧跑,生怕被抓回去。 屋里。 卫承不解“姑娘,老东西骨头再硬,打几顿就老实了。”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打得半死不活,不一定能得到真实的消息。我要她主动来求我,求我给她机会,求我听她知道的那些事。你与六爷那些兄弟处得不错,去办件事。” 承拱手领命。 上官海桐垂下眼眸,借此也好试探试探那位六爷。 街道。 上官思桐左思右想不服气,站起冲向对面“我就不信他们家那么好。” 想拦没拦住,上官云舒只能跟上去。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阻止二姐做错事。 对面是家杂货铺,物美价廉。 上官思桐到处瞅瞅,特意看同样东西的价格。 明明一样的,为什么都在这家买? 她好奇询问边上的客人“大娘,对面也有卖杂货的,你怎么不去那买啊?” 说到这,大娘来劲了“嗨,别说了。对面那家少去,不仅缺斤少两,还不吉利。” 不吉利? 上官云舒不解“此话从何说起?” 大娘兴致勃勃道“以前我确实去那家买过东西。买回去后呢不是少就是缺,最主要能吃的吃了拉肚子,能用的用了倒霉。那时有人买过一个锅铲,回去的路上就摔了。” “摔跤是他不当心吧?怎么能怪人家铺子。”上官思桐认为过于牵强。 她们越不信,大娘越兴奋“不止一个人遭殃啊。摔跤就算了,还有头发被割的,鞋子破洞的。多着呢。后来有人找算命的算过,那家风水不好,做生意又不厚道。不吉利。” 这…… 姐妹俩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谣言虽离谱,但有人信。 不破除谣言,客人肯定不愿意光顾。 回去的路上,上官思桐苦思冥想。她想不到,决定来手狠的。 “我们也造谣?”上官云舒一脸不认同,“不好不好。快想别的办法。” 上官思桐说的头头是道“一看你就什么都不懂。那些谣言肯定是对面铺子传出去的。咱们不过以牙还牙。这条街,以及另外几条街,只有我们两家杂货铺子。” “一家吉利,一家不吉利,你去哪家?如果两家都不吉利呢?东西总要买吧。大家都一样,顾客便不挑了。到时咱们再降降价吸引客人,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好像说的有点道理。 上官云舒不确定问“能行吗?” “一定能行的。”上官思桐拍拍妹妹的肩。 还是不放心,上官云舒犹豫道“我们要不要跟大姐商量一下?” 上官思桐揽住妹妹的肩“大姐把铺子交给我们是信任我们。动不动去请教大姐,怎么能达到历练的目的呢?听我的准没错,有事我担着。不过传几句话而已,没事的。” 只要别太过分的话…… 上官云舒到底被说动“那我们传什么谣言?” 看向对面铺子,上官思桐灵机一动“有了。等我一会。” 她跑出去,掏银子让街边的小乞丐去对面喊话。 上官思桐满意拍拍手回来“等着看好戏吧。” “真的不是很过分的话吧?”上官云舒忧心问。 摆摆手,上官思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放心放心。我有分寸。” 她抿唇偷笑,不信这样还有客人去对面。 对面门前。 只见三四个小乞丐边敲破碗边唱“黑心铺,黑心铺。米里掺屎,油里掺尿。干货上吐口水,豆子地上踩。黑心铺,黑心铺,黑心商人黑心肝。” 闻言,上官云舒瞠目结舌。 上官思桐“噗嗤”一声,笑得前仰后合。 三十一、从小被她宠到大的女儿,何曾受过这样的伤 小乞丐们翻来覆去不停唱。 店里的顾客听见不由自主放下东西,赶紧往外跑。不管是不是真的,听见了心里难免膈应。 掌柜看见,忙上去拦“挑得好好的,怎么能走呢。打折,打九折。不,八折。” 顾客们不吃这套,找各种理由跑。 “我刚想起来家里不缺。下次,下次一定来。” “家里晒的被子还没收,等会该下雨了。以后,以后再来。” “哎,哎!回来,你们回来呀。”无论掌柜怎么叫,人一下子跑没影。 小乞丐们目的达成,顿时一哄而散。 掌柜追出来气急败坏吼“别让我再看见,不然有你们好看。” “哈哈哈,三妹妹,你瞧他。”上官思桐乐得看笑话。 一肚子气的掌柜正愁没地方发泄,瞬间对准矛头“是不是你们干的?见不得我店里的生意比你们好,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好哇,小小年纪一点不学好。” 上官思桐一脸得意“是我们又怎样?我们店里没客人,你们店里也别想有。” “故意搞事是吧。伙计们,抄家伙,揍这不懂事的小娃娃。”掌柜撸起袖子怒气冲冲道。 霎时间,五六个店伙计手持扁担或擀面杖等物冲出来。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一群人气势汹汹逼近,恨不得手撕了搅和生意的仇人。 上官思桐知道怕了,躲到三妹身后“你们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啊。我们可是上官府的姑娘,有事你们担待不起。云屏,桃夭,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保护主子。” 万一出点什么事,真的担待不起。 自家店铺的掌柜和小二冲上去挡在前面。 “消消气,消消气。别和一个小娃子一般见识。我向你道歉,别动手。千万别动手。” “晚了。”掌柜的一声令下。 伙计们扬起扁担和擀面杖等往上抡,一心想给个教训。 上官思桐等人立即往铺子跑,想关门躲一躲。 伙计们一把推开门,开始动手。 “啊——”上官思桐胳膊被重重打中一下,又哭又叫躲到柜台后面。 上官云舒见状,忙以身护住姐姐。两名丫鬟为保护主子,以背承受殴打。 自家店铺的掌柜和小二双拳难敌四手,倒在地上缩成一团抱住头。 凄惨的痛呼和尖叫不断,围殴持续好一会儿。 掌柜的这才让人停手“小娃子,记住这个教训。否则以后有你受的。把店砸了。” “是!”伙计们愤怒砸店。 吃的用的散落一地,瓶瓶罐罐全部摔碎。 直到店里一片狼藉,掌柜的才满意招呼人离开。 脚步声走远。 上官云舒忍着背上的痛直起身子“二姐,你没事吧?” 泪眼婆娑,上官思桐好不委屈“我没事。三妹妹,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上官云舒摇摇头。 桃夭扶起主子“他们人已经走了。姑娘,我们快回府吧。” 官云舒起身,见丫头脸色不好询问,“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桃夭手指微颤摇头“我没事。姑娘,快走吧。” 官云舒扶起姐姐。 云屏一边忍疼一边扶主子,不免担心回去后挨罚。 她们互相搀扶回府。 留下的掌柜和小二除了治伤,还要收拾整个铺子的烂摊子。 上官府。落晚院。 小丫鬟匆匆进屋禀报“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被人打了。” 上官海桐细问怎么回事。 小丫鬟说出来龙去脉。 幻霜瞧瞧主子的脸色,让小丫鬟先下去“姑娘,两位姑娘受了伤,先上药为好。” “嗯。让她们上了药再过来。另外,叫卫承把他两个兄弟带来我瞧瞧。”上官海桐坐于榻上,轻轻捏起黑子下棋。 幻霜福身下去。姑娘毫不惊讶,莫非料到二姑娘她们会出事? 另一边。 上官思桐和上官云舒各自回院中。 背上太痛,上官云舒脸色肉眼可见苍白。 贴身丫鬟菲香忙扶主子坐下“怎么回事?姑娘哪疼?” “背上。不要声张。去取伤药来敷一敷就好。”上官云舒忍痛道。 桃夭立即取来伤药。 菲香已经扶主子趴在床上,脱去外衣露出背部。 瞧见一道又一道红痕,她无比心疼“怎么弄的这是?谁敢对姑娘动手?” 桃夭递去伤药“别说了。快给姑娘上药,然后换身衣服。待会大姑娘那边肯定要问话。” 菲香倒出药粉皱眉道“姑娘,我给你上药。可能有点疼,你忍一忍。” 上官云舒咬牙叮嘱“我忍得住,你动手吧。桃夭,这边有菲香。你也挨了打,快去上药吧。吩咐下面的人,不要告诉姨娘。大姐那边,我换身衣裳便去请罪。” 桃夭应一声,为主子不值。 事情分明是二姑娘闹出来的,却害主子一起受伤。 她退下,寻个小丫鬟回屋帮忙上药。 这件事她们想瞒,哪可能瞒得住。 周姨娘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她匆忙赶来,正巧看见女儿背上的伤。 已经上好药,菲香福身退下。 周姨娘坐到床边,按住想起身的女儿“怎么闹的?伤这么重?你们不是去铺子上看账吗?出了什么事?瞧你细皮嫩肉的,疼坏了吧?” 上官云舒轻轻摇头“姨娘,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得换衣服去向大姐请罪。” “你伤成这样请什么罪。好好趴着,大姑娘那我去说。”周姨娘眼角湿润。 从小被她宠到大的女儿,何曾受过这样的伤。 动手的人太可恶。 上官云舒咬唇坐起身“姨娘,此事错在我们,该请罪的。我们做了错事,让姨娘出面算怎么回事。我们行事不妥,大姐如何惩罚都不过分。姨娘千万不要闹。” 周姨娘又气又疼惜“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能犯什么错。肯定是二姑娘又连累你。” “是我没劝住二姐姐。”上官云舒下床,“菲香,为我更衣。” 菲香进屋福身,找身衣裳拿来。 周姨娘搅紧帕子,有时欣喜女儿的懂事,有时又觉得女儿太懂事。 被人拖累不说,受了伤还得去请罪。 三十二、今日只是挨顿打,下次说不定丢掉性命 相比上官云舒的忍耐,上官思桐咋咋呼呼许多。 她胳膊上有一道红痕,贴身丫鬟如虹正在温柔上药。 “疼死我了。你轻点,那些人简直不讲理。说动手就动手。”上官思桐泪水吧嗒吧嗒掉。 父母宠溺,姐姐呵护。她长大到现在何曾吃过什么苦,更别说挨打。 一个小丫鬟进来禀告“二姑娘。大姑娘那边来传话,让你上好了药过去回话。” 上官思桐擦擦眼泪委屈道“知道了。弄好没?弄好了更衣吧。” 虹收起药,取来衣裳。 不远处的屋子里。 云屏脱了衣服,小丫鬟拿着药帮忙上药。她咬唇忍痛,满头大汗。 小丫鬟十分不忍“不过出去一趟,怎么伤成这样?” 云屏不愿多说“快帮我上好药。弄好换了衣裳还得去大姑娘院中回话。” “你伤得这么重……”小丫鬟想劝。 摇摇头,云屏握紧拳“主子也受了伤。她都要去回话,何况我。” 小丫鬟赶紧上药,翻出一身衣裳。 帮忙穿衣时她半点不敢碰到,生怕弄疼了对方。 落晚院。 上官海桐面对棋盘沉思。她对面无人,持棋自己与自己对弈。 上官思桐和上官云舒进来,站在那认错等待处罚。 四位贴身丫鬟候在门外。没受伤的两个担忧受伤的两人。 拿起白棋,上官海桐落子。她的无言让底下的人大气不敢出。 幻霜瞧瞧二位姑娘的脸色,有心提醒“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到了。” 官海桐轻轻应一声,依旧没搭理。 伤口上了药,起初冰冰凉凉很舒服。过了一段时间火辣辣的疼。 两位丫鬟冷汗直冒。上官云舒嘴唇发白,感觉随时都会倒下。 委屈噘嘴,上官思桐瞅瞅大姐。要罚赶快罚,做什么不说话嘛。 此时,小丫鬟前来禀报“姑娘,卫承到了。” “让他进来吧。”上官海桐瞥一眼两位妹妹,“站到一边去,别挡住路。” 上官云舒福身,走到一边。 一脸不高兴,上官思桐跟着过去。 须臾。 卫承带着两位兄弟进屋拱手拜见“姑娘,他俩便是我的兄弟翁得强和展珣。” 上官海桐放下棋子,看向上辈子有过几面之缘的两人。 卫大将军的左膀右臂,凶悍勇猛的副将和足智多谋的军师。 她微微一笑“我知你们生活窘迫。现在有个机会摆在面前,做好了吃饱穿暖。” 翁得强自进府东张西望,被上官府的雕梁画栋震撼到。 他大大咧咧抬手“什么事姑娘尽管说。咱们保证上刀山下火海办到。” 展珣颇为无奈“姑娘请吩咐,我们定会竭尽全力。” “对,竭尽全力。”翁得强憨憨一笑。 幻霜上茶。 上官海桐接过,用杯盖刮茶沫“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我手底下有个铺子,刚闹出点事。生意不好我不在意,但我的人被打了。希望你们把铺子做起来。” 翁得强一喜“那敢情好。我们做生意有一手。” 展珣刚来便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丫鬟,两位好像受了伤。 而今厅内也有两位姑娘,看穿着打扮不像下人。关键是她们应当也受了伤。 只是做生意?大概没那么简单。 他试探性问“抢生意这种事,对付不同的人需用不同的手段。姑娘以为温和一点好,还是不温和点好?我们兄弟没经验,请姑娘指教。” 上官海桐饮一口茶“咱们家的铺子与那家铺子正对门打擂台。你以为呢?” 明白了。 展珣略微思索有了主意“铺子里出了事,需要银两重新置办。” 上官海桐使个眼色。 幻霜端来银子“事情办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红布打开,一锭锭银子格外晃眼。 翁得强眼睛一亮,想伸手又不敢伸手。 卫承接过“多谢姑娘,我们一定会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都是给我们的啊?那么多?能买好多米呢。”翁得强喜不自胜。 上官海桐看向两位妹妹“你们办砸的事交给他们,想学东西就好好看着。还有时间,期待你们完成剩下的任务。幻霜,给铺子的掌柜和小二安抚金。赏赐云屏和桃夭护主的银两。” 霜福身,命小丫鬟拿来银两递给云屏和桃夭。 两位丫鬟跪下拜谢。 幻霜扶她俩起来“好好养伤,下去歇着吧。” 两人看看自家主子。 上官云舒颔首。上官思桐没反应。 幻霜轻点头,安抚道“去吧。” 菲香和如虹也让她们去休息“这里有我们,你们放心吧。” 两位丫鬟起身,躬身退下。 上官思桐不服气,凭什么她们做主子的还不能走? 赶紧拉住二姐,上官云舒摇摇头小声道“大姐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什么鬼道理。”上官思桐嘟囔,到底继续乖乖站着。 上官海桐轻轻抬手“你们都下去吧。三妹妹留下。” 所有人退下。 上官思桐一喜,毫不犹豫走了。 幻霜去泡茶。 上官海桐放下茶盏“三妹妹。坐吧。知道我为何留下你吗?” 福身落座,上官云舒咬唇“请大姐指教。” 上官海桐轻轻笑,继续捏起棋子落子“算起来这件事你是受二妹拖累,遭了无妄之灾。你心里肯定很委屈,又或者后悔当时没拦住二妹。没必要,你拦不住她的。” 垂眸不作声,上官云舒的心情被说中。越这般,她心里越酸楚。 “二妹什么性子我知道,她不闹出什么事才奇怪。三妹,经此一事你还不懂吗?万事不能顺着二妹,她被母亲惯坏了。任性胡为,半点不考虑后果。”上官海桐想起什么眼眸一沉。 上官云舒抬头“大姐,二姐心思单纯,她只是没想那么多。” 手攥紧棋子,上官海桐眸底蕴藏暗涌。好一个没想那么多。 她忽而一笑“三妹,我比你更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记住这次教训,以后莫要再随她任性。今日只是挨顿打,下次说不定丢掉性命。而她不会在意,只会推脱。” 三十三、我只有你了 上官云舒不知大姐为何此般评价,分明以前同母亲一样十分宠二姐。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何况还是亲生骨血。她垂头不作回答。 上官海桐收敛心神“好了,你身上有伤回去歇着吧。” 站起福身,上官云舒告辞。 此番看似未受罚,好像又受了罚。她猜不透大姐如何想的。 因背上疼痛,回去后上官云舒脱了衣服露出背部趴在床上。 既然大姐让她学习,便多关注铺子那边的事吧。 上官云舒吩咐家丁盯着铺子,一有动静立刻回报。 外面的消息来得很快。 上官云舒趴着正昏昏欲睡,小丫鬟进屋绘声绘色讲述。 “挂牌出售?”伺候在侧的菲香惊讶,她看看主子将到嘴的话咽回去。 一头青丝垂落两旁,上官云舒想想细问“除此之外,他们还做了什么?” 小丫鬟回禀“他们还放出铺子大吉大利的消息,听说不少老板出高价争抢。” 菲香很不理解“他们这是做什么?难不成真打算把铺子卖了?” “不,他们在造势。”上官云舒若有所思。这般操作使铺子改头换面,而后再重新开张。 她很好奇后手,如何转亏为盈?大姐想让她学习的,一定不止这点手段。 破败院落。 瓮得强换上一身新衣乐开了花,臭美左看右看。 卫承给孩子们每人置办一套新衣,还扯了布让会动手的多做些穿用。 画脂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虽脸色依旧苍白,却已能下床。 她主动承担针线活,为孩子们缝缝补补。 展珣没好气道“别臭美了,赶紧弄好还得去办事。” 提到这,瓮得强做贼般小声问“我们花钱给自己买东西,姑娘知道不会怪罪吧?” “姑娘哪有你以为的那般小气。再说办这件事,不好好装扮一番可不行。”展珣换上长袍,搭配自身气质有那么点书生的味道。 只要把事情办好,他相信姑娘不在乎花多少银两。 一旁缝制衣服的画脂含笑看他们,垂头间心思百转。 孩子们得了新衣,今儿又吃得饱饱的。一个个比过年还高兴。 瓮得强傻傻一笑“你伤势还没好全,也别太累了。” 画脂羞涩颔首。 卫承和展珣对视一眼,无奈耸耸肩。 “还傻笑呢。走了。”展珣揪住老二的衣领往前拖。 瓮得强憨笑挥手“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画脂没说话,只低头缝衣。 卫承看一眼,招来一个机灵的小孩叮嘱两句。还有事忙,他先走了。 管事的都离开,画脂紧张抿唇。手指不小心被戳到,她放在嘴里吸一吸。 几岁的小丫头哒哒跑过去,显摆新衣裳“姐姐,小丫好看吗?” “好看。”画脂摸摸她的头,“小丫,姐姐想上茅厕。你带姐姐去好不好?” 丫头软软的小手牵住画脂,一边领路一边指。 几个大一点的孩子看见却没阻止。小姑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 茅厕在后门附近。 画脂蹲下哄道“姐姐要上茅厕,小丫自己先回去好不好。” “好,姐姐你快一点哦。”小丫头迈着小短腿往回跑,跑了几步还回头笑。 画脂含笑挥手,见人走远看向后门。 她一步一步迈过去,打开门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永安侯府。 李思蓉不敢置信“你说什么?画脂回来了?” 贴身婢女点点头“她没走大门,从后门让人递了消息。我怕有人看见,把她藏在我屋里。姑娘,怎么办?万一被六公子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咱们收拾点银子,送她出城吧。” “对,不能让六哥发现。”李思蓉反应过来,立马翻出一包银子。 她们整理出一个包袱,赶紧去见画脂。 房间里。 画脂焦急等待。 见到主子,她含泪迎上去“姑娘,可算见到你了。” 李思蓉把包袱塞过去“你回来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把你送走。这有银两,你快离开。” 主仆俩还未互诉衷肠,又不得不分开。 岂料,门一打开,外面站着李世航一干人等。 他邪邪一笑“想去哪啊?该死的时候不死,害我计谋不成。你还想跑?” 李思蓉立马将人护在身后“六哥,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放过她吧。我保证把她送得远远的,绝不再你面前碍眼。六哥,看在我们的兄妹情分上,你放过她吧。” 一把抓住妹妹的手腕,李世航眼里满是怒火“我的好妹妹,你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说着,他用力将人甩到一边,随即抽出贴身护卫腰间的佩刀大踏步上前。 “不!”李思蓉惊惧回头。 她想扑上去,被家丁拦住。 丫鬟护住画脂求情“六公子,求你大人大量放过她吧。” “滚开!”李世航推开丫鬟,抓住惊愕的画脂一刀捅上去。 鲜血飞溅,落在他身上。 李思蓉难以相信瞪大眼,身子一软滑倒在地。 丫鬟捂住嘴,满眼泪水。 李世航狠狠抽出刀。 画脂倒下,血瞬间流了满地。 她抱着的包袱散开,白花花的银两沾上红色的血。 画脂缓缓闭上眼。 或许回来是个错误的决定,但能见主子最后一面值了…… 李思蓉泪流满面,扑上去捶打哥哥“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她已经没用了,为什么不能放过她?你还我的画脂,还我的画脂。你怎么能这么恶毒,这么心狠……” 厌烦推开妹妹,李世航一甩刀上的血“丢去乱葬岗。” 丁们垂头。 李思蓉摔倒在地,痛哭自己的无能。 将刀还给护卫,李世航迈步而出。 家丁迅速上前,准备搬运尸体。 李思蓉反应过来,立刻起身挡住“你们不许动她。都给我滚!” 家丁们不敢冒犯“七姑娘,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你们给我滚,滚呐!”李思蓉发疯般又踹又打,无论如何不让他们靠近。 家丁们无法,只能退出去。 人一走,李思蓉呆呆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丫鬟走上前,小心翼翼伸出手“姑娘,你不要吓我啊。” 李思蓉紧紧握住那只手,眼中的泪夺眶而出“书韵,我只有你了。” 三十四、她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街上。 瓮得强买了一包糕点小心藏在怀里“你说我带回去她喜欢吃不?” 展珣真想翻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你们才认识几天,怎么就认准了她。” 捂住嘴偷笑,瓮得强高大的身躯透出害羞来“她多好啊,会缝衣服会做饭,长得又好看。你没看见她陪孩子们玩的样子,可温柔了。还会回头冲我笑。嘿嘿嘿嘿。” “少恶心了。早点办完事回去吧。”老二这副模样,让展珣不自觉起鸡皮疙瘩。 瓮得强却来劲了“你说我也老大不小了,讨个媳妇不过分吧?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啊,赚钱都有劲。我知道了,老三你嫉妒了。你嫉妒我快有媳妇,而你还没有……” 展珣捂住耳朵加快步伐“闭嘴吧你。谁想听你一直叨叨个没完。哎呀,你别说了。” “你听我说啊。捂什么耳朵,不许捂。你就是嫉妒我,就是嫉妒……” 上官府。 上官海桐手持黑子,注视棋局道“想走的人,无论如何也留不住。” 卫承忧心问“计划失败,她回去定会挨罚。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挨罚……”上官海桐扬起意味深长的笑。 确实是挨罚,最重的罚。 一直盯着侯府动静的家丁,匆忙进来禀报“姑娘,侯府七姑娘出府了。” “知道了。”上官海桐挥挥手让人下去,“幻霜,为我更衣。” 霜过去扶主子。 卫承躬身退到外面,等待一同前往。 上官海桐换了身衣裳,戴上帷帽。卫承驾车,他们从后门出发。 人烟稀少的小巷。 李思蓉坐在马车里,后面紧跟简陋的马车,车上放着东西。 白布遮盖一切,让人看不清上面有什么。 卫承一头雾水,这是干什么? 幻霜下车,前去拦侯府的马车。 车子停下,书韵掀开帘子“怎么回事?” 幻霜微微福身“七姑娘,我家姑娘有请。” 书韵放下帘子回禀“姑娘,是上官府的婢女。说她们姑娘要见你。” 李思蓉心情不好“不见。让她走。” 掀帘下车,书韵态度明确“我家姑娘不见,请你不要拦路。” 幻霜大声朝马车说“七姑娘想落得和画脂一个下场吗?” 韵惊愕。消息应该没传开才对,怎么知道的? 李思蓉面色不虞下车“你们家姑娘最好有重要的事情说。” 幻霜福身,躬身请。 李思蓉跟上,书韵不放心也过去。 在马车前站定,幻霜上前掀开车帘“姑娘,七姑娘到了。” 上官海桐下车,走向李思蓉“七姑娘,别来无恙。” “你想说什么快说,我现在很忙。”李思蓉半分面子不给。 看一眼车上盖的白布,上官海桐唇角勾起一抹笑“七姑娘痛失贴身婢女,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你知道为何会造成今日的局面吗?全怪你这个主子呀。” 卫承惊讶抬头看向白布,那下面盖着的是…… 李思蓉恼怒“纵然是我没护住她,与你何干?” 上官海桐轻轻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之所以护不住自己身边的人,是因为无能无权。她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或许你不信,认为你的好父亲、好兄弟不会对你怎样。” “放弃你那天真的想法吧。骨肉至亲?可笑。对他们来说母亲、妻子、姐妹、女儿,谁都可以舍弃,可以出卖。你还有利用价值,便养着哄着。有朝一日没了价值,下场……” “够了。我不想听你挑拨离间。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李思蓉愤愤道。 上官海桐浅浅一笑“言尽于此,望你珍重。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毕,她转身上马车。 幻霜福身,跳上车。卫承驾车,马车缓缓离去。 李思蓉的心情无法平静,站在原地许久。 书韵很担心“姑娘……” “她胡说八道的,一定是胡说八道的。”李思蓉笃定道,转身回车上。 书韵忧心忡忡上车。 她们把尸体交给画脂的家人,给了银两叮嘱好好安葬。 哥嫂边抹泪边收下银子,表现得相当伤心。但一直放在袖子里的手出卖了他们。 以为安排妥当,李思蓉放心离开。一切因她而起,她对不起画脂。 李思蓉郁郁寡欢,想向父亲说一下上官府挑拨离间的事。 刚走到厅外,她听见里面在讨论自己。不知为何,李思蓉停下脚步侧耳静听。 屋内。 李宗允喝口茶“父亲,七妹不小了。应当谈婚论嫁。” “原打算办完老八的婚事,再将她嫁出去。谁知生出这许多波折来。”李善齐感叹,“女大不中留啊。她的婚事好几家来问,为父一时倒有些拿不定主意。” 什么拿不定主意,心里早有计较。 李宗允放下茶盏“前些年毅勇候的原配因病离世,我看七妹嫁过去做个续弦未尝不可。毅勇候除了年纪大些,样样出挑。” 听闻此话,李思蓉震惊后退一步。 毅勇候已近六十,家中美妾无数。底下子女更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她才十六,如何能嫁过去做续弦? 李思蓉有心想进去争取,下一句话却让她生生止住了步伐。 满意笑笑,李善齐夸赞“你说的不错。老七及笄时毅勇候便瞧上了她,因为各种事情耽搁下来。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留老七到现在还没嫁人。改日,便过礼吧。” 嘴唇颤抖,李思蓉泪盈满眶。这一刻,她终于相信上官府那位的话。 父亲兄长对她好,只因为她有利用价值。不管她愿不愿意,这桩婚事都推脱不掉。 一滴泪滑落,李思蓉转身回院。她失魂落魄,可怜自己何等苦命。 书韵上前搀扶担忧道“姑娘,你怎么了?” 李思蓉握住这双手犹如握住唯一的安慰。她又哭又笑“爹想把我嫁给毅勇候做续弦。” “什么?那毅勇候快六十了。家里姬妾子女无数,姑娘你嫁过去怎有好日子过。”书韵满脸心疼。 彻底明白上官姑娘说的话,可笑的至亲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