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利己的后宫生活》 第1章 皇宫里的酷刑 大脑寄存处,按需领取,切勿领错...... ~~~~~~~~~~~~~~~ 大乾王朝天启三十八年三月,太安宫望春台。 一个大约十七八岁,身着青色宫女服饰,唇不点而红,眉若远山,面如银盘,眼似秋水的少女坐在花丛边上。 一边拿着小锄头给牡丹培土,一边嘟囔个不停。 辛苦苦读了十几年书,一朝穿越变成文盲不说,还要被安排种地。” “种地就算了,还是付费上班.....” 少女名叫季寒苏,上个月刚满十八岁,只是花房的一个普通宫女。 原本是个每天上班十四小时的社畜,却在上班路上遇上了车祸。就那么一撞,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在采选入宫的马车上。 梳理好原身记忆之后,季寒苏很快就接受了现实,丝毫没有再穿回去的想法。 毕竟车祸也不能提前预料,以至于她走得太匆忙,手机都没来得及格式化。 就算能穿回去,身体健不健全还两说,再(社)死一次是肯定的..... “可惜不是历史上的朝代,不能凭着先知先觉来捡漏。” 季寒苏不停的在心里哀叹,宫女的日子苦啊! 睡大通铺不说,还只许侧睡不准平躺。否则就是冲撞神灵,不仅对皇帝的福气有损,还会影响到大乾国运。 虽然她一点都不明白,国运和皇帝的福气,为何会与她们睡觉的姿势有关,但她大受震撼。 不仅睡姿不舒服,每日还要亥时(21-23点)入睡,寅时(3-5点)起床,这么点儿休息时间,比高三还惨。 一天只能吃两顿饭,除了节日或者遇上喜事上头开恩。每旬才有一顿肉,每隔五天能领一个鸡蛋。 宫女一入宫便是皇帝的人,且不像清朝那样,年满二十五就能出宫。若非上头开恩,终身不得离宫。 最大的出路也没了...... 又有祖制规定,嫔妃无所出者殉。 季寒苏倒不觉得自己生不出来,而是再过两个月,就是老皇帝的六十大寿。 即便她机关算尽成了嫔妃,枪炮不响,子弹不够,又有什么用处? 而那些皇子皇孙,没出结果前,又知道最终会是谁得偿所愿,执掌神器...... 往上走是为了活得更好,不是为了与人共赴黄泉,王府也是有殉葬传统的! 便是想上进,这会儿也不是时候。且宫里有这样打算的宫女,也不止她一个。 辛苦大半日,终于将这些牡丹都安排妥当。 季寒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将周围收拾干净之后,钻进望春台角落的假山。 一个三四平大小的山洞,里面铺上了厚厚的杂草,上面放着一方草席,还有一床被子和一个小枕头。 季寒苏躺上去,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这个地方是她五年前无意中发现,过了段时间确定没别人过去,她就拿出了两年的积蓄,得了这份儿差事。 不为别的,就图一个清净。不忙的时候,可以躲在里头睡个午觉,有个独处的空间。 也幸好有这么一个地方,她才没被逼疯。 这会儿底层的人都不讲究什么隐私,被选做宫女的,在家里也大多是和姐妹挤一间屋子。 不像她,刚来的时候睡不惯,被姑姑拿着藤条,活生生的改了过来。 美美的睡了半个时辰,季寒苏才慢悠悠的走回花房。 刚进院子,季寒苏就看到一群宫女太监围在那里,都畏惧得不敢出声。 倚翠姑姑和贤妃宫里的如玉站在中间,含露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 “贱婢含露,送到章台宫的芍药带有污秽之物,惊吓到贤妃娘娘。” “娘娘仁德,法外开恩不送你去宫正司。” “奴婢多谢贤妃娘娘。” 含露面露喜色,迫不及待的谢恩。 皇后早丧,皇上并未再立皇后,命周贵妃主理后宫,贤、德二妃从旁协助。 贤妃脾气不好,在宫中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被发落到公正司服苦役,她怕是一年都熬不过去。 谁知贤妃居然仁慈起来,她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倚翠看了眼跪着的含露,又看了眼居高临下,满脸嘲讽的如玉,便知今天的事情,绝不会善了。 果然,如玉嗤笑一声,弯下身子说道,“娘娘说了,这么大的青虫都看不见,显然是个眼盲心瞎吃白饭的。”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赏你板着之刑,你若能撑得下来,便去浣衣局伺候吧。” 含露闻言整个人都恍惚起来,直接跌在地上,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跪着挪到如玉面前,双手捏着她的裙角,求饶道, “姑姑慈悲,替奴婢向贤妃娘娘求求情吧,奴婢罪不至死啊!” “不然,不然将奴婢发落到宫正司也好啊。” 众人皆面露不忍,板着之刑是有名的酷刑之一。需受刑者面向北方站立,弯腰用手扳住两脚。期间不许身体弯曲,持续一个时辰。 这么长的时间,受刑之人必定头晕目眩,僵扑卧地。身子差些的,还会呕吐成疾,因受此刑毙命的人不在少数。 看起来十分简单,实际上却非常变态,杀人还不见血。 含露苦苦哀求,如玉不耐烦的说道,“娘娘仁善,对你网开一面,又何时说过要你性命?你如此不识好歹,是对娘娘心存怨言?” 含露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倚翠姑姑,您帮奴婢说说情,饶了奴婢吧。” 倚翠皱了皱眉,她倒没什么不忍心的,也不愿为了一个普通宫婢,得罪高高在上的贤妃。 只不过花房的人都在,她要是一句话不说,底下的人难免会有怨言。 “再有两个月就是万寿节,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也难免晦气。” “不如禀告娘娘,将这丫头送去净房服役,您看如何?” 如玉有些意动,心道让人去洗马桶倒是个好主意,下回再有人得罪了她们娘娘,倒可以这么来。 “娘娘金口已开,我们是什么人,能让娘娘收回成命。如此做法,岂不是让娘娘食言?” 倚翠闻言也不再开口,含露哭成了个泪人,抱着如玉的腿不放。 如玉用力踢了她好几下,也没能将她踢开,恼怒道, “还不堵上她的嘴,拉下去受罚。” ...... 季寒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含露是有过失,但也罪不至此。 落到这个下场,她们这些人看了,也免不得物伤其类。 这也是她付费上班的原因,除了换岗的那一笔费用,这些年明面上一半的收入,都用来上下打点。 不然望春台那种地方,虽然冷僻少有人过去,留在那里种地清苦,但胜在安全。 那些想着韬光养晦,或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图个清静的人虽少,但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都没她舍得罢了。 第2章 利益加感情才更可靠 一个多时辰后,含露被两个小太监,像丢破烂抹布一样丢了回来。 一个大通铺里睡了好几年,在场的人扶上床的扶上床,打水的打水,换衣裳的换衣裳,拿痰盂的拿痰盂。 甘凝坐在床边,让含露靠在她身上,看着她呕吐不止。 两只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两条腿直愣愣的也不能弯曲,时不时的抽搐两下,看得人毛骨悚然。 “热水来了,热水来了。” 妙莹急匆匆的端来热水,季寒苏将自己和妙莹的面巾都拿了过来,拧干后给她热敷。 大概回来前已经吐了个干净,这回吐出来的酸水,居然带上了血迹。 露吐血了!” “怎么办......” “上次,上次邓公公就是这样,没两天就.....” 众人见状都不知所措起来,邓公公是内府的太监,因为以次充好贪污宫中财物,被人揭发后便是被处以此刑。 施完刑后,并未当场殒命,而是像含露这般呕吐带血。才开始并没多少,只是人虚弱了些。但后来越吐越多,不到一个月就吐血而亡。 “凝姐姐是不是要死了?” 含露眼中没有丝毫神采,那盆花送出去之前,她明明检查过的,一个虫卵都没留下。 甘凝急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 “邓公公当时都五十多了,就算没这事儿也活不了几年。你才多大,身子比他好上十倍不止,一定不会有事。” “最多,最多就是以后身子弱一些,养几天就好了。” 含露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很快又熄灭下去。若是留在花房,有姐妹们帮衬,她或许还能挺过去。 但贤妃让她去浣衣局,显然是不给她活下来的机会。 这些众人又何尝不明白,只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她们不过是胳膊上的几根汗毛。 妙莹又是害怕,又是担忧,望着季寒苏说道,“寒苏姐姐,怎么办?” 季寒苏说道,“凝姐姐说得不错,既然能被送回来,就说明命不该绝。” “我这就去太医院要两副药来,然后去求倚翠姑姑,这几天你好好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含露期盼的望着季寒苏,能活命谁会想死。哆嗦着从枕头的稻草里掏出几块银子,只有三两多。 她家里人口多,弟弟妹妹都还小,这些年攒的钱大多都送了回去,只剩下这么点儿,两副药是怎么都不够的。 “我只有这么多了,寒苏姐姐能帮我跑这一趟,已经是天大的恩情。若是不够,那也是我命该如此。” 季寒苏犹豫的接过来,事情既然是她提出来的,差的那些她自然由她补上,就当是还她当年的人情。 “你放心,磨破嘴皮我也给你把药回来。” “等等。” 甘凝叫住转身离开的季寒苏,从怀中拿出来一个荷包,从里面倒出来一点散碎银子,约莫一两二三。 “我这里也有一些,你拿去凑一凑,要是不够我们再想办法。” 妙莹犹豫了一会儿,把耳坠子取下,放到季寒苏手上,“寒苏姐姐,你知道我贪吃,月钱大多都换了零嘴。” “这个你拿去,好歹也是银打的。” 周围的宫女犹豫了一番,有不忍心的,也有抹不开面子的,多多少少也拿了些凑上,所有的加在一起,大约有六两的样子。 含露虚弱的支起身子,跪在床上向众人磕头,谢你们....我一定想办法,尽快还上。” ...... 季寒苏拿着银子,紧跑慢跑的赶到太医院后门。 太医们在宫里当差,家里还有不少产业,几两银子在人家眼里和几文钱没多大差别,她们求药都是找相熟的医童。 一通讨价还价下来,十五两银子才换来两副药。一下子填进去九两银子,回去的路上,季寒苏心疼得直捂着胸口。 这些药在宫外,最多也就二两银子。这么多年下来,她都还没习惯宫里的物价。 要不是她还有外快...... 要不是这几年睡一个屋的情分...... 要不是宫斗剧里,大多都有浣衣局的戏份,皇宫里的人就喜欢在衣物上动手脚...... 既然有了目标,她这也算未雨绸缪,说不定哪一天就用上了。利益加感情,总比临时抱佛脚的收买来得安全可靠。 嫔妃位分参考明朝 皇后—贵妃—妃—嫔—昭仪—婕妤—美人—才人—选侍 第3章 用药记得套马甲 任季寒苏等人说尽了好话,也没争取到几日时间。 两副药刚喝完,身子还没好全,含露就不得不搬去了浣衣局。 唯一幸运的是,这会儿天气已经暖了,若是换作寒冬腊月,那才真是九死一生。 万寿节就要到了,花房越发的忙碌起来。宫女被当成太监用,太监被当成畜牲用。 就连季寒苏,忙完望春台的事情后,还要赶紧回花房帮忙。不说一点偷懒的时间都没有,但和之前比起来差远了。 太安宫占地足足五千亩,同样是皇宫,明清故宫才一千多点。 永明河自西北向东南流过,在中央是三百亩太液池。娘娘们居住的宫殿,都围绕在太液池和永明河边上。 望春台在太安宫的西南处,花房则在太安宫的西北方向。即便是走最近的小路,也要半个时辰,中间还要路过冷宫。 要说地理上有什么优势,便是离寿安宫还算近。早些年太后还在的时候,喜欢在此处设宴,让嫔妃们陪着赏花看戏。 自从太后驾鹤西归,这地方便被后宫冷落。不仅是望春台,就连周围这一圈儿地方,也都安静得很。 季寒苏如往常一般抄小路回去,经过冷宫外面的石林时,突然听见有说话的声音,吓得她赶紧躲了起来。 听声音,一个是管理冷宫的崔嬷嬷,另一个十分陌生,像是个年轻宫女。 “就是这个?这么丁点儿当真够用,不会是诳我的吧?” “惠妃留下的就只有这些,都在这里了。” “别看没多少,就这些十个人都够用了。” “用的时候时候,只需用指甲弄上那么一点儿放进酒里。再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也会变成色中饿鬼。” “且医术再高明,也绝计查不出用药的痕迹。” “还真是个宝贝,可惜用一点少一点,再没有多的。” 婢的事情?” “又不是什么大事,过上几日娘娘自有办法,让你名正言顺,风风光光的出宫。” “记得把嘴闭紧,不然......” “您放心,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今日没见过您,惠妃也不曾留下过东西。” “知道就好,否则......” 季寒苏死命的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害怕被发现,都不敢探出头去看那人的长相。 也不敢继续待在这里,赶紧轻手轻脚的离开。直到回了花房,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惠妃是老皇帝年轻时的宠妃,得宠的时候连如今最得宠的宁妃也有所不如。 却不知为何得罪了皇上,被废去冷宫,没两年便死在里面。 联想到刚才崔嬷嬷和那人说的话,惠妃为何盛宠,又为何会被皇上厌弃,这其中缘由,多半就在那东西上了。 给皇帝用春药,藏得严实不叫人发现是本事,但若让人知晓,便再难翻身。 这事儿是个警醒,想用春药这种东西争宠,一定要套个马甲,让皇帝自己寻着服用才行。 至于那人为何向崔嬷嬷要这药,季寒苏只知道不会是用在皇帝身上。 针对太子的可能性最大,但用在其余几位王爷身上的概率也不小。 谁让老皇帝已经垂垂老矣,而太子在东宫已经住了三十五年,太子的长子,都比她还大上一岁。 至于是哪位娘娘在背后谋划,就看崔姑姑怎么名正言顺,风风光光的出宫。 “寒苏姐姐。” 妙莹一个巴掌拍在季寒苏身上,吓得她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 “该我问你怎么了才对,想什么这么入神,叫了你几声都没发现。” 季寒苏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到含露,不知道她身子好些了没有。” “这些天大家都忙,也没能去浣衣局看看。” 妙莹刚才还眉开眼笑的,这会儿就苦着一张脸坐下,和季寒苏一起修剪花枝。 “小陆子昨日去浣衣局领衣裳,远远的看了她一眼。说瘦了好大一圈儿,还在那里拧衣裳,她以前可是比我还有肉些。” “看到她这样,姐妹们都胆战心惊的厉害,怕以后也落得她一样的下场。” “为了这个,如意姐姐还答应了王公公和他做对食,只求有个照应的人,不用再给送去各宫的花挑虫。” 王公公在太监堆里,算得上是一号人物。皇帝爱猫,王公公管着猫房,时常能凑到皇上跟前。 为人和气不说,说话也好听,就是长得肥头大耳,腿都有如意的腰粗,很是着急。 即便这样,想与他结成对食的宫女也不少,但他只对如意上心,只是如意并不情愿。 没想到因为这事儿,终究还是点了头。 “希望王公公以后能好好对她,不过看王公公的为人,还有这段时间对如意的态度,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妙莹点了点头,随后小声问道,“寒苏姐姐,你是怎么想的?” 季寒苏随口说道,“什么怎么想的?” 妙莹犹豫着回道,“她们都说,要找对食得赶早。” “不然好的都被人挑走了,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第4章 但凡她犹豫一秒 一入宫门深似海,宫女的出路还不够一手之数。 想要出宫,那得是天时地利人和。 就像崔嬷嬷这事儿,老皇帝的六十大寿就是最好的契机。 那位娘娘只需劝上一句,放阴出宫为皇上积福,便能顺理成章的做成此事。 不过每回放阴,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宫女,最年轻的也要过了三十五岁才行,怎么也轮不到季寒苏头上。 皇帝也不愿意养太多老员工...... 出宫的机会渺茫,能被皇帝或者太子等人看上,更是凤毛麟角。 那么找个太监对食,也算是一种慰藉,比不得真正的夫妻,但终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季寒苏想到,她要是没有上辈子的记忆,说不定也会这么选,可她偏偏都记得。 站着还是躺着,她选站着。 但躺着还是跪着,但凡她犹豫一秒,都是对皇权富贵的不尊重。 季寒苏说道,“就算是太监,也不是菜市场的大白菜,任别人挑挑拣拣。” “就算有这个心思,也别傻乎乎的,谁都不是傻子。” 妙莹撇撇嘴,“我知道,谨言慎行嘛,都记得的。” “再说你是我姐姐,又不是别人。” 说完,妙莹看着季寒苏修剪花枝的手,白皙细腻如玉,不由得看呆了眼。 回过神再看看自己这双爪子,长年累月的给花培土、剪枝,指尖的缝隙藏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沙尘。 手掌和几根手指内侧,早就起了一层薄茧,自己摸着都嫌弃...... “大家都是一样的做事,我们的手越做越粗糙,寒苏姐姐,你的手怎么越做越好看?” 季寒苏说道,“还是之前的法子,培土的时候戴上一层厚厚的手套。落下的玫瑰花瓣都收集起来晒干,用杏仁油泡上一个月。” “然后每日早起和入睡前,和着香膏抹在手上。之前就教过你,你嫌麻烦抹了两日就没碰过。” “这会儿知道自己的手粗糙了,怪得了谁?” 妙莹叹了口气,“怪我自己懒,早知道就少吃些零嘴了。” 季寒苏觉得妙莹很不对劲儿,往常大大咧咧的,最在乎的就是吃,哪像今天这样,此刻看起来竟有些...萧瑟? “你今日是怎么了,有心思感叹这些。” 妙莹说道,“上午和甘凝姐姐一起去清凉殿送花,回来的时候看见何昭仪几人,在园子里扑蝶,祥嫔也在。” “她头上戴着宫花,手里拿着缂丝扇子,身上穿着浮光锦做的衣裳,腰间还坠着彩珠。” “请安的时候,我还瞧见她鞋上的珍珠。有龙眼那么大,椭圆椭圆的,可好看了。” “皇上这个月,除了去宁妃娘娘那里,就是祥嫔侍奉得最多,多有福气啊。” 祥嫔姓展名笑容,原本是荷风曲院的宫女。 两年前皇上在荷风曲院赏荷听曲,第二日就封了她为选侍,之后步步高升。 两年之间越过才人、美人、婕妤、昭仪,位列九嫔之一。若非有宁妃珠玉在前,整个后宫的风采,她要占去大半。 季寒苏笑道,“怎么,看到她你嫉妒了?” “我才不嫉妒呢!皇上都六十了,还能再荣耀几年?” 妙莹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低着头说道, “我要是能出宫就好了,每年见家人的时候,最开始都是爹娘哥哥弟弟妹妹一起,后来越来越少。” “上回就只有我娘和弟弟两个,下回不知道是怎么个光景。” 季寒苏默然,这种事情在宫里再常见不过。 隔着重重宫墙,一年只能见得上一面,说不了几句话就又要分开。 即便是血亲,长年累月下来,再深的情分也都断了。 对比起来,妙莹父母对她已十分不错。 就像原身,家中是京郊寻常农户。 上有祖父母,中间她爹有三个嫡亲兄弟,除了夭折的几个,另有两个姑姑,都拿去换了亲事。 原身的娘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用二十斤粗粮换来的童养媳。 到了原身这辈,下头还有三个弟弟,她若不是是长女,也活不下来。 若不是被选入宫,留在这样的家庭,那才真的是地狱开局。 这也是为何季寒苏对于出宫,并不那么向往的原因。 宫女出宫会被遣回原籍,家里长辈还在,她年纪正好,还带着财物。会是什么结果,不用想都知道。 这几年都只有她娘过来,季寒苏每次都没有让她空手而回。 不是她有多大方,而是这时候讲究三纲五常。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做人要合群,宫中人人如此,别的宫女乃至管事姑姑,甚至那些嫔妃,都逃不脱家里盘剥,她季寒苏凭什么例外? 第5章 老天保佑 果然不出季寒苏所料,放阴的事情有了结果,很快便传得宫中人尽皆知。 贵妃娘娘怜悯宫人,特意向皇上请旨放阴。 凡年满三十五岁,愿意离宫归乡的宫女,都可以到内府报名。等万寿节庆典之后,再分批离宫。 除这些年得的赏赐检查以后可以带走外,每人还会有五十两银子的养老钱,算是对她们这些年辛苦的奖赏。 即便这种事和年轻宫女无关,但也不妨碍季寒苏等人高兴。 管着她们的倚翠姑姑,今年正好三十有六。自从知道放阴的事情,脸上的笑就再没有停过。 花房的油水不少,她早就攒够了银子,下半辈子都不用愁。家里侄子也是个老实人,总说要给她养老。 在太安宫里困了半生,她总算是等到了! ............. 望春台的事情,季寒苏每日都做着。 除了那些牡丹,台下还有一圈玫瑰,绕着戏台生长,好似戏台就建在玫瑰丛上一般。 每过一段时间,都要将长出来的枝叶剪掉,不让它们攀得太高。 忙活了两个多时辰,才将这些玫瑰花枝都修剪了一圈。 季寒苏揉了揉酸软的手腕,这些花长得也太快了些。 最近宫中事多,她不过就晚了十几日,就多出这么一摊子事。 哎,拖延症害人不浅...... 把这些收拾了之后,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临近皇帝大寿,她们的伙食都好了不少。这几天日日都有一个鸡蛋,每隔三天就有一顿红烧肉。 听说是贤妃吩咐的,看来是不想让贵妃专美于前。这么一来,找崔嬷嬷拿药,多半与她无关。 “王爷您这,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站住,不许去!” 季寒苏!!!!!!!!!! 这时候望春台怎么会有人过来,而且听起来情况不怎么好啊。 季寒苏下意识的就想逃走,只是她刚巧在戏台子前面,和身后的两人,就隔了一根柱子。 只这一动,便被其中一人发现。 “谁在那里,王爷在此还敢跑?” 这要是别的什么地方,只要没看见她的正脸,她都敢赌上一赌。 偏偏望春台只有她一人宫女过来,那个负责扫洒的老太监,在她过来前,就已经清扫完回去歇着。 两人这几年就没见过几面,且性别不同,想要张冠李戴,都没有空间。 季寒苏认命的小步挪了过去,“奴婢参见王爷,因急着收拾那些花枝,并未注意到王爷驾临,还请王爷恕罪。” 赵琚转头看了眼戏台那边,发现地上的确放着许多修剪下来的花枝未置可否。 一时不慎竟遭了他们这般算计,还好他发现不对直接翻墙跑路,不然此刻怕是已经被人...... “抬起头来。” 季寒苏暗叫不好,这粗重的喘息声,这压抑的声音,明显就是中了春药。 让她抬头,是想拿她当解药之前,先验一验货? 呸,人渣,都这个时候了,还挑! 季寒苏紧张的说道,“奴婢容貌丑陋,怕误了王爷的眼睛。” 赵琚还没有说话,高程就训斥道,“大胆!” “王爷跟前,岂容你多嘴,还不抬头!” 季寒苏无奈,只能认命的把头抬起来。 赵琚见眼前这个女子,虽是宫女但皮肤白皙细腻,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月光下的泉眼,让人见过之后,便忘了所有。 高程已经猜到他的意思,这药虽不致命,但实在难忍。王爷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很难得了。 再憋下去,怕是要憋坏了。眼前这个宫女,恰好合适。 不过这事儿,显然不能让王爷亲自开口。 “这里有什么地方方便歇息?” 季寒苏犹豫着说道,“戏台后面有间屋子,是唱戏时换衣服的地方。” 赵琚压抑着说道,“带本王过去。” 高程连忙小心的将他扶起,看季寒苏还跪在地上不动,不由得皱起眉头。 好个蠢笨的宫女,怪不得被打发到这里修剪花草。这样大的福气砸在头上,还不知道主动些。 “愣着干什么,还不扶王爷过去。” “是,奴婢遵命。” 季寒苏不得已,只能起身,和高程一起把赵琚往屋里扶。 这会儿她才看清楚,中招的原来是楚王。他的生母,正好是死在冷宫的那位惠妃。 母亲当年的拿手好戏,时隔多年作用到儿子身上,还连累到她...... 老天保佑,楚王一定要长命百岁! 第6章 不想认账? 季寒苏脸上布满了泪痕,全身都疼得厉害。即便她费尽力气,想要让自己好受些。 无奈这人中了春药,只顾着自己好过,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感受。 赵琚拿起衣裳往自己身上套,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季寒苏回道,“奴婢姓季,名寒苏,是花房安排在望春台照顾花木的宫女。” 赵琚说道,“今日的事情,不许透露出一个字。若是让本王听到什么,便拿你是问。” 这是想不认账?不过也正合她的心意。 夺嫡之事向来波云诡谲,动辄要人性命。只看今天的事情,就知道楚王并不能独善其身。 且他虽是皇帝最小的儿子,却因为生母的缘故,在皇子里面最不受待见。 谁知道会不会因为从小缺爱,想要证明自己,上台演上一出,就像电视剧里的那些反派男二...... 她只是一个宫女,还是在望春台混日子过活的。纵使心中有千般计较,也万万不能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 若是显露出丝毫的野心,只怕第一个容不下她的,就是楚王。 没别人知道最好,楚王要是真的倒霉,殉葬的名单怎么拉,也拉不到她头上! 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季寒苏还是含着眼泪,委屈的点头, “奴婢明白,一定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玷污了王爷的清誉。” 赵琚看季寒苏这样,知道她想差了,想到她也是受了无妄之灾,难得安慰道, “你已经是本王的人,本王自然也会给你个名分。只是要再过一段日子,时机成熟了来。” 时机成熟?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千万别是想让她当眼线,帮他打探消息! 季寒苏说道,“奴婢知道,多谢王爷恩典。” 赵琚穿好衣服,随手把她的衣裳,丢到她身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直接打开门离开。 等外头彻底没了声音,季寒苏才抹掉脸上的泪水,把脱下的衣裳,一件一件的穿回去。 事情已经发生,再后悔也是无用。她要好好想想,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不能白白受这份罪。 季寒苏拖着酸疼的身体,将剪下来的花枝收拾干净后,早就过了吃饭的时间。 膳房和食堂没有区别,误了时辰就什么都没有,只能忍饥挨饿。 季寒苏又累又饿的回到花房,坐在凳子上喝了半壶清水,算是混了个水饱。 唉,枣泥糕前天就吃完了,最后那点花生,也都进了妙莹的肚囊。这些天忙忙碌碌的,也没时间再去弄些回来。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心酸...... “寒苏,你可算回来了,用晚膳的时候没看见你,是出了什么事情?” 甘凝进来后问道,她觉得季寒苏看上去,和往常有些不大对劲儿。 季寒苏心都提了起来,她回来前特意整理了好一阵,应该不会被看出来。 “没什么,这些天望春台的玫瑰长得忒快了,我今日重新修剪了一遍。清理花枝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耽搁了时间。” 甘凝说道,“摔了一跤?严不严重?怎么和妙莹一样,这么不小心。” “我那里还有一些药酒,你坐着别动,我拿出来给你揉揉。” “怪不得你头发都乱了,想必是被那些花枝给勾的。” “望春台那种地方,一年到头都没几个人会去,晚两天修剪又能怎么样。” 甘凝絮絮叨叨的说着,她们这间大通铺里,她的年纪最大。 前几年有小宫女被分进来,几乎都是她照顾着长大,季寒苏也不例外。 所以众人都对她格外尊敬,视她为异父异母的亲姐姐。 季寒苏不自觉的摸了摸头发,突然想到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老脸一红,赶紧说道, “好姐姐,别麻烦了,我只是摔了一跤,没被伤到。” “脚上的皮都没红,哪里用得着擦药酒。” 甘凝转过身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 季寒苏点头,“真的,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摔伤了吗?” 说完,就站起来原地跳了两下。 甘凝这才相信,也懒得再拿什么药酒。这东西也是好不容易才弄来的,能省则省。 季寒苏说道,“凝姐姐,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吃的?我回来晚了,膳房连汤汤水水都没了。” 甘凝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是两个白面馒头。 “刚才没看见你,就猜到是有事耽搁了,所以特地给你准备了这个。” “虽然凉了,但还没硬。赶紧吃吧,不然一会儿其他人,都回来了。” 季寒苏笑着将馒头拿了过来,一边吃一边说道,“好姐姐,谢谢你。” “我就知道,你最心疼我们。不像隔壁屋,每天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得厉害。” “倚翠姑姑就要出宫了,这管事姑姑的位置,我们大家可都只服你一个。” 甘凝连忙伸手捂住季寒苏的嘴,看了眼门口,小声说道, “这事儿要看上头的意思,我今年也才刚满二十五,怕是没这个运道。” “上头没安排下来之前,千万不能胡说。不然新的姑姑过来,你我都讨不到好。” 季寒苏点头,甘凝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即便是有十成的把握,没公之于众之前,她也不会透露分毫。 只听她叹了口气道,“我们都只是宫女,能住在一个屋,也是大家伙的运气。” “若是再不能一条心,日子只会比现在更难。真出了什么事情,连帮忙说句公道话的人都没有。” “凝姐姐说得对,至少咱们屋里的人,都是一条心。” 季寒苏点头说道,底层奴婢抗风险的能力太低,宫里栽赃陷害又太多。 隔壁就因为偷东西被赶出去好几个,至于是真偷还是被人陷害,真当别人看不出来? 真要让那样的人来管花房,她们这些人,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第7章 她们这样的人,有疑心就够了 楚王府书房 高程取到消息之后,急匆匆的送到赵琚面前,将密封好的蜡丸递上。 “王爷,张大人那边来消息了。” 赵琚接过蜡丸,用力捏开,取出里面的字条。看过之后,便丢进了桌上的香炉,眼看着烧成灰烬才把盖子盖上。 “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本王这位大哥,如今怕是再也装不下去了。” 高程惊道,“王爷的意思是说,太子想要......” “可皇上这些年,虽然对太子多有不满,但都是些小事,并不像是有易储的打算啊!” “且皇上前些年对太子如珠如玉,太子真能这样狠心?” 赵琚冷笑道,“他们或许没有这个意思,但别人可不一定。” “满朝文武,后宫嫔妃,还有本王的那些兄弟,会裹挟着他们往前走。” “权势面前,再是恩情深厚,也少不了猜忌之心。” 高程低下头,说这话,王爷多半是又想起惠妃娘娘了。 赵琚突然问道,“那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高程说道,“回禀王爷,奴才让人暗中调查,已经有了眉目,只是还未确定。” “您去惜春亭休息只是一时兴起,反倒是皇长孙这些日子,喜欢带几位郡主去那里放风筝。” “那日也去了,只是您过去之前,玉郡主摔伤了手,皇长孙才着急带她回去。” “那壶茶原本是为皇长孙准备的,送茶的太监懒得再泡一壶,所以才......” “您兴许是替太子挡灾了。至于到底是谁下的手,恕奴才无能,还未查明。” “好在那药只要及时行房,并不会对身体有损。” 至于为什么会是春药,大概是因为试毒的都是太监,喝了也不起作用。 淫乱后宫的罪名不小,也大损皇帝和后宫的颜面。一旦事发只会捂盖子,将事情糊弄过去。 至于是不是被人陷害,真相如何,都比不上脸面二字。 皇帝当然不能被人愚弄,所以明面上处置之后,背地里的调查不会放松。 等弄清楚背后之人,再找个借口处理了事。至于补偿受害者?太蠢也是原罪...... 嘶~,高程倒吸一口凉气。细想下来,这招比见血封喉的鸩酒还要毒啊! 赵琚冷哼一声,“除了本王的那几个好兄弟,还能有谁?” “王爷说得是,对皇长孙下手,显然是为了牵连到太子身上。” “唉,多好的机会,这玉郡主怎么就这么巧,摔伤了手呢!” 高程在边上唉声叹气,不住的摇头惋惜。赵琚只觉得有团怨气堵在心口,如鲠在喉。 “你......” 他怎么就有这么个亲信,越说他越是气不顺。索性转过脸,不再看高程这张馒头脸,让人憋得慌! * 东宫明月阁 一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身穿一身素色轻纱广袖宫装。头戴珍珠花蔓冠,发髻两边点缀着蝴蝶扑花的步摇。挽起衣袖,让侍女为她伤了的手臂换药。 红菱心疼的看着郡主手上的青紫,都好几日了还有这么大一片,她看着都心疼。 “您对自己可真下得了手,长孙殿下和唐侧妃也未必领你这个情。” 玉郡主说道,“我原不过是做做样子,谁知道一时不慎,居然踩到石子上,摔得这么惨。” “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人感激,都是为了东宫和爹爹。” “再说了,大哥对我也很疼爱,哪能看着他被母妃算计。” 玉郡主表示无奈,她娘是太子妃,但她爹最喜欢的却是唐侧妃,不仅让她生下长子,平日里也多有偏爱。 大哥温和俊朗,文武双全。作为皇长孙,在皇爷爷跟前也很是得脸。 而她弟弟虽是嫡出,今年才不到十岁,于读书上并无什么天分,对骑马射箭倒是十分喜欢。 两相对比,谁更得重视一目了然。她娘虽是正妃,但在唐侧妃面前,从来就没有正室应有的体面。 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怨恨,也怪不她母妃出这样的昏招。 以她爹如今的态度,即便有朝一日登上皇位。皇后之尊,太子之位究竟属于谁,还是两说。 与其搭上娘家给丈夫鞍前马后,最后却给别的女人做嫁衣,被人摘了果实,还不如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来得划算。 于她母妃来说,自己和孩子的地位都要保不住了,哪里还管得了丈夫的皇位! 红菱说道,“恕奴婢多嘴,娘娘此计虽然狠毒,但对您也是有好处的。” “太子殿下最多被责骂一通,不会有太大的损害。” 玉郡主笑道,“不会有太大损害?” “你太小看我母妃的狠心,那天的事情如果成了,势必还会有后招。大哥一定会被打落谷底,晋王叔他们,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为了一时意气,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实在太不值得。”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过就必有痕迹可循。很多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只不过是因为大家没有疑心罢了。 皇室倾轧又不是公堂断案,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很多事情只要有所怀疑就够了,根本就用不着证据。 皇长孙真的要是出了事,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母妃。 即便碍于证据,权衡之后没有当场拆穿,也不过是一时隐忍罢了。 后续发作起来,她们才真是危如累卵。 第8章 她都不知道自己脾气这么好 玉郡主看着自己绑得严严实实的胳膊,觉得自己也算是身残志坚的典范。 她才多大点儿,就要给她娘娘擦屁股,为整个东宫盘算。 说到底,根源还是在她爹身上。内帷不修惹出这么多事端,就算当了皇帝,于后宫之事上,也是个糊涂虫。 红菱说道,“您整日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也该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 玉郡主说道,“我的事情有什么好操心的,只看皇爷爷和爹爹的意思。” 嫁到哪里,她都是皇帝的孙女儿,公婆舅姑都要向她行礼,谁还敢薄待她不成? 玉郡主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婚事,只忧虑该怎么调和东宫两辈人的和谐。 而在另一边,太子妃正仔细挑选京中适龄男子的画像。 屠嬷嬷陪她一起,这些天下来,对京中的纨绔与膏粱,也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太子妃对郡主疼爱非常,眼看着皇上万寿将至,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还要抽出时间操持郡主的姻缘。” “其实郡主年纪还小,天之骄女不比那些小家碧玉,晚些出嫁也没什么。” 大乾法度,女子年满十五及笄之后,方可成婚生子。 盖因二十多年前的某一日,老皇帝焦虑自己女儿的婚姻,便和人多聊了几句。 聊到他那些姐妹、姑母的时候,突然发现,她们中有大部分,死因都和生产有关。 为此特地让太医论证,派人去民间搜集信息。足足调查了十万产妇,才得出这个结果。 太早成婚生子,不仅对女子损伤极大,孩子也容易先天不足,乃至夭折。 这个结论一出,前朝后宫顿时掀起轩然大波。彼时早婚沿袭少年,从上到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女子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跨进鬼门关,遇上难产也只能怪她们命该如此。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年纪太小的缘故。 老皇帝本想将女子成婚年龄改成十八岁,但不说满朝文武摇头,外头那些百姓也都不答应,所以才折中定下十五这个年纪。 但不论朝廷如何宣传科普,几千年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 民间十二三岁就让女儿出嫁的,还是大有人在。民不举,官不究,只能慢慢来。 不过老皇帝的三个公主,都是年满二十之后才和驸马成婚。 在生育这件事上,比她们的姑姑,还有那些堂姐妹,要顺利的多。少吃了不少苦头,身体也康健许多。 有这些事情在,太子妃也没想过让玉郡主太早出嫁,打算先挑个好的定下婚事,等年纪到了再成婚即可。 “娇娇是天之骄女不错,但到底也是个女儿家,终究比不得男人。要是嫁错了人,就是公主也一样受委屈。” “现在先把驸马人选预备上,还有几年时间可以慢慢调教。我走过的路,踩过的坑,不能让她再踩一遍。” “不过这孩子人不大,主意却一点儿都不小。非要等她有了儿女,才能体会到我这个做娘的苦心。” 屠嬷嬷劝道,“其实郡主说得也不错,那些手段实在太显眼。您是太子妃,犯不着和他们一般计较。” 太子妃说道,“事情过去了就不必再说了,儿女都是债,我上辈子不知道欠了他们姐弟多少,这辈子给他们还债来了。” 她也知道自己之前一气之下出了昏招,但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 不把她当一回事,还要她忍气吞声,处处为他周全,她出嫁前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好的脾气! ............. 自从那天的事情之后,季寒苏还和往常一样,每天在花房和望春台来回奔忙。 刘琚和他身边的人,再没有找过她,好像当初的事情并不存在一样。 季寒苏躺在自己的秘密空间,花房最近太热闹了,看不完的戏,她得躲远些。 手上把玩着一块和田玉蟠龙玉佩,果然是触手生温,摸起来比婴儿的肌肤还要细腻光滑。上面雕的龙纹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那天在望春台,她趁赵琚不备,偷偷拿到的。 能被赵琚贴身佩戴的,一定是难得的好东西,或许还是他的爱物。 等到尘埃落定之后,赵琚要是敢把她给忘了,她就拿着玉佩找上门去。 不过下药的事情,季寒苏这些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那位娘娘花这么大功夫弄来的药,就为了算计刘琚这个最没希望的王爷? 还让中了春药的赵琚,就这么带着人跑了,事后也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或许有波澜,只不过她地位太低,根本就感受不到...... 季寒苏摇了摇头,想太多伤脑,后面宫中一定不会太平,她得再小心些。 不知道谁会是那个倒霉蛋,但愿不要是赵琚。不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也不能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有了上回的经验,季寒苏觉得,他应该能平安躲过。 第9章 老皇帝的好榜样 季寒苏猜得大差不差,老皇帝大寿那天,台上台下的大戏轮番上演,你方唱罢我登场,怎么排都排不过来。 只是再怎么演,也没演到季寒苏面前。 贤妃母子二人不知怎么竟触怒圣颜,晋王、陈王在老皇帝大寿之后,直接被责令就蕃。 晋王的生母贤妃,丢了宫权不说,还被贬为婕妤禁足两年。禁足期间,更要抄写佛经为后宫祈福,在此之间连荤腥都不能见。 周贵妃与德妃也受了牵连,被老皇帝狠狠责骂了一通,扣了一年的月例。祥嫔更惨,直接染上了恶疾暴毙身亡...... 而东宫那边则截然不同,老皇帝让人送了不少奇珍异宝过去,对太子的态度比以往好了许多。 一时之间,好似只有太子是他儿子。同在京中的怀王、赵王,还有楚王,都是后娘养的一般,越发的不受待见。 宫中各种小道消息接连不断,流传最广的,便是晋王图谋储君之位。贤妃为了儿子的前程,自恃手里有宫权,又嫉妒祥嫔得宠。 于是借皇上寿宴,想对太子下药,诬陷太子与祥嫔秽乱后宫。谁知阴差阳错之下,陈王成了那个倒霉蛋。 陈王比太子小两岁,在诸皇子中排行老二。年纪一大把了,还是文不成,武不就,只知道吃喝玩乐。 但他生母淑妃,是南宁长公主次女。南宁长公主与先帝一母同胞,因而淑妃在老皇帝面前,也与其他嫔妃不同。 见自己儿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淑妃怎么能忍,当场就闹了起来。 老皇帝头上就算顶了个大草原,也不能让她们母子受这委屈! 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贤妃头上。包括怎么从崔嬷嬷手上弄来了药,又怎么借别人的口撺掇周贵妃向皇帝进言放阴的事情。 祥嫔和陈王虽然是被算计的,但到底做了不该做的事。祥嫔自知没有活路,直接撞柱而亡。 至于陈王,听说就番的时候还挺高兴,走之前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在抱月楼荒唐了一晚上。 上马车的时候,脖子上的都挂着红印。气得老皇帝在勤政殿大发雷霆,他驾崩了都不让陈王回来...... 其余说法也有,但都没什么市场。如此种种,越听,季寒苏越觉得不寒而栗。 宫里的小道消息,很多时候就可能是真相。 若当真如传言一般,贤妃和晋王算计了这么大一圈儿,甚至用老皇帝的六十大寿来做筏子,丝毫不顾及老皇帝的颜面。 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这件风流韵事的主角,最后却换了人物,还偏偏是陈王。 之后查案的事情又那么顺利,整得跟开卷考一样。本该被造黄谣的太子,最终名利双收。 季寒苏从来不相信受害者有罪论,但也同样不相信皇宫中某件事上,会出现一连串的巧合。 要么是贤妃和晋王的阴谋被太子发现,顺水推舟让他们自食恶果。 要么,这事儿从头到尾就是个圈套。不管怎么看,这母子二人,都不是太子的对手。 被赶去封地,相当于断了晋王名正言顺夺嫡的可能。 晋王真的能甘心认命?太子又会愿意,放他这个四弟一马? 季寒苏觉得这事儿不大可能,兄弟之间已经刺刀见红,这么多年下来积怨已深。 即便最后太子顺利登基,他也不会相信晋王这些和他争夺过皇位的人,能甘心俯首。 晋王也不会相信,太子能念着那点兄弟情义既往不咎,让他做个尊贵的王爷,安享富贵。 谁让老皇帝自己都没做到,登基前登基后,七八个兄弟直接间接的死在他手上。 上行下效,有老皇帝这个好榜样,那些血淋淋的手段,太子和各位王爷,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些事情对季寒苏来说,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倚翠姑姑即将出宫,新任管事姑姑今日便要上任交接。 花房的几个大宫女,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天,又是拉拢又是送礼,又是亮肌肉显背景,做承诺谋福利的花样百出。 忙活了一圈儿,结果不是她们中任何一个人,而是将千鹤园的管事姑姑调了过来。 据说这位林姑姑,年轻的时候还在太后身边伺候过,皇上面前也是叫得出名字的。 第10章 新官上任 宫里的事情,只要是和主子们沾边,再小的事情也是大事,要大干特干。 若与主子们没有妨碍,再大的事情,也都是小事,糊弄过去即可。 放阴原本是件好事,既是一件善举,显示皇帝和周贵妃体恤宫人,引得人人称颂。 又能将一大批年老宫女放出宫,宫里不用再管她们的养老,长久下来,能省下不少开销。 但谁叫这事儿,本就是后宫算计的一环?皇帝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自不能更改。 但如今这事儿,显然不能再像刚开始准备的那样,盛大的操办。至少周贵妃是没那个脸面,再去主持放阴出宫的大典。 因而各宫各院都十分低调,私底下的送别都自觉停了。迎接新任上司的宴席,也不敢像往日那般张扬。 唯恐碍了上面主子的眼,成了那只出头鸟,被上头迁怒。花房自然也不例外,这种事情上,宫中各部门一向是随大流。 不过原有的席面暂时停了,回头风声过了再补上。但该有的红封,却一分都不能少。 两日前大家伙儿就已经将银子凑了上来,只等着今儿个孝敬。 季寒苏站在宫女中间,看着内府总管韩声慢带林姑姑过来上任。 “这位是林姑姑,之前管着千鹤园,在宫里几十年的老人了。如今过来接管花房,你们跟着若能学到林姑姑一半的本事,这辈子都受用不尽,懂了吗?” “奴婢明白。” 众人心里对这位林姑姑更尊重了几分,人事上面,后宫和前朝也没多大区别。 底下的人大多都看菜下碟,管事们新上任,不管传得有多厉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谁送他们过来上任。 林姑姑这样的规格待遇,就是最拔尖的那种。内府总管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他忙活的,就不可能是一般人。 韩声慢说完,林姑姑和他温和的笑了笑,亲自将人送出了院门,看着人离开才转身回来。 对着众人说了几句场面话,重点意思只有一个。 便是花房一切如旧,以前是怎么当差的,以后也还是一样,她不会随便改动。 “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们都忙去吧。万寿节虽然过了,但也不能松懈。若出了什么差错,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容不得任何徇私。” “是,奴婢遵命。” 众人眼瞧着四散开来,甘凝和另外两个屋的领头宫女,恭敬而讨好的走到林姑姑身边。 甘凝隔着两步的距离,先是行了个礼,随后说道,“姑姑请慢,奴婢甘凝,参见林姑姑。” 边上二人也行礼说道,“奴婢兰梦,参见林姑姑。” “奴婢清欢,参见林姑姑。” 林姑姑面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温和慈目十分好亲近。 “有什么事情直接便是,大家都在花房做事,那便是一家人。” 甘凝和二人对视了一眼,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封拿了出来,略带歉意的说道, “姑姑今日过来,我们原准备了几桌席面,迎接姑姑上任。只是事有不巧,如今各宫都低调着做人,奴婢们也不敢张扬。” “这里是奴婢们的心意,就当作姑姑的贺仪,还请姑姑笑纳。” 林姑姑闻言面上笑得更和蔼可亲,这种事情她经历得多了,各宫都是如此,也拿的利润应该。 将荷包接过来,轻飘飘的没什么感觉,林姑姑心里就更满意了。 若放的是银子,这么大的荷包就算塞满了,也装不了多少。 轻成这样,里面放的定是银票,看来花房的油水,的确比千鹤园要多。 林姑姑说道,“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只要好好当差,别惹出什么乱子,我也不是什么刻薄的人。” “但若是有别人欺负了你们,只要道理在你们这儿,我也一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 甘凝三人喜笑颜开道,“多谢姑姑,奴婢们一定规规矩矩,好好当差。” 又过了两个月,林姑姑果然像她初来乍到时说的那样,一切维持原状。 这两个月里,一直在花房还有宫中打转。不仅将花房管理的地方,都走了一遍,还时常向甘凝等人询问花木养护之道。 对甘凝,兰梦,以及清欢都各有倚重,但显然对甘凝更亲近,使得其余两人十分不满,私底下有不少怨言。 季寒苏看在眼里,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迟早要烧起来,只要烧不到她身上她也懒得管。 她现在该认真的,是怎么处理好和楚王之间的关系。 消失了几个月的人,突然就找上门来了。 第11章 体力活 望春台 季寒苏全身上下,只着一件芙蓉团花花样的浅蓝色肚兜,千娇百媚的靠在赵琚肩上。 额头上的细汗将碎发打湿,贴在余韵过后,还泛着红霞的面颊上。 赵琚衣衫凌乱的靠在墙上,露出坚石一样的胸肌,还有腹部一块一块,泾渭分明的肌肉。 大手将季寒苏揽在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清明,心里想着万寿节上的事情。 终身误是他母妃当年用过的东西,他这个儿子怎么会不知情。太子用这招陷害晋王和贤妃,也是给他添堵。 老皇帝这些天,看他横眉毛怒眼睛,半点好脸色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任谁也不会想到,他在这件事上动过手脚。 赵琚神情越发的肃然,季寒苏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当真是不解风情。娇娥在怀,居然还能想到别的事情! 瞥了一眼眼前的风景,季寒苏手随心动,慢慢的伸了下去。 真不愧是在军营里历练过的人,这样的模样身材,放到上辈子,妥妥的不用努力。 只要稍微点点头,就有大把的富婆上门,愿意均一下贫富。 季寒苏咽了咽口水,不等她多摸几下,就被身下这人,抓住了作乱的小手。 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人听不出喜怒,“还真是大胆,竟敢对本王动手动脚。” 季寒苏眉头微皱,习武之人就是粗手粗脚,哪哪儿力气都大。 转瞬间又笑盈盈的看着赵琚,娇媚中又夹杂着一抹天真, “王爷来找奴婢,不就是喜欢奴婢对您动手动脚?” 季寒苏直接翻身坐在赵琚身上,面对面的看着他,光裸的手臂直接攀上了他的脖子。 惊得赵琚深吸一口凉气,面上的清冷都维持不住,脸上也再没了刚才的镇定。 “人家这么个大活人躺在王爷怀里,王爷却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奴婢这心里啊,可太不是滋味儿了。” 季寒苏在他身上动弹个不停,那一团火热很快便从腿间,蔓延到全身,直接冲上脑门儿。 赵琚这会儿再也没心思,去想他们一家子的伦理道德问题。 只觉得眼前这个,根本就不是个女人,而是只修炼千年,功力高深的狐狸精。模样看着是个规矩的,但私底下比他见识过的都要撩人。 尤其是和季寒苏在望春台幽会,竟是种偷情的滋味,与别人尤为不同。 赵琚稍微用力,便将季寒苏压在身下。顷刻间,两人便攻守易位。 “本王目光都在你一人身上,何曾想过别的事情?污蔑本王,可是要承担罪责的。” “王爷若是觉得奴婢有罪,奴婢也甘心受罚,只是不知王爷想要如何惩罚?” 赵琚嘴角勾出一抹笑,粗冽并带着些许薄茧的手指,从季寒苏的红唇,慢悠悠的往下滑动。 季寒苏浑身酸软,从喉间溢出几声娇喘,他反倒更来了兴致。 浅蓝色的肚兜忽的被人抛起,又在半空中摆出各种姿势,再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 这回季寒苏是真的累了,躺在刘琚身上,半点都不愿动弹。 突然想起那块,被她藏起来的玉佩,季寒苏觉得还是要说一声才好。 “王爷上次离开的时候,遗落了一块玉佩,被奴婢捡到了。” “您小半年都没来找奴婢,奴婢还以为您把奴婢给忘了,也不敢来打扰,怕给您惹麻烦。” 赵琚说道,“前朝事务繁忙,本王这才冷落了你。既然那块蟠龙玉佩被你捡到,你拿着便是。” 季寒苏笑道,“奴婢谢过王爷。” 门外传来几声轻响,高程压低了声音,在外头提醒道,“王爷,差不多该出宫了,再晚宫门就要下钥。” “知道了。” 转头对季寒苏说道,“本王下次再来陪你。” 季寒苏期待的望着他,不舍的点点头,伺候他穿好衣裳,赵琚转身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 拾掇好自己之后,季寒苏忍着不适往回走。才经历了两场大战,又错过了用晚膳的时间。没办法,只能用钱去膳房换了两个窝窝头。 原本就是粗粮,再加上是粗加工,也没有加白面牛奶进去,少嚼两下都噎得慌。 季寒苏想,上辈子常听家里的老人说,他们年轻的时候物资匮乏,能吃饱就很不容易。大多数人家,一个人就只能吃一顿肉。 说他们这代人享福,一出生就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体会过挨饿受冻的滋味...... 唉~上辈子没吃过的苦,这辈子她都已经忍了十年。 宫里物资一点都不缺,她搞外快挣的银子也有,但为了苟命,实在不敢随便花...... 但凡她多吃一个鸡腿,周围的人就都能闻得出来! 第12章 玉清宫里的假道士 那日之后,楚王来望春台的日子,间隔比之前短了许多,平均下来,一个月有那么一两回。 听着虽然不多,但联想到老皇帝的后宫。僧有三十多个,稀粥却只有一碗,一个月轮上两回,四妃都不一定有这个待遇! 只是来得多了,季寒苏难免添了层忧虑。她和赵琚两个身体健康,再这样下去有身孕是迟早的事情。 这个时候她还不能怀上,宫女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女人。她和楚王这事儿换到外头,和做儿子的沾花惹草,探春探到当爹的房里没什么区别。 若换作以前,赵琚好歹是个王爷,这点儿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偏偏皇帝年纪大了,朝堂内外人心思动得厉害。 季寒苏看着丝帕里包着的紫丁香粉末,抖了一些在杯子里,用水冲好后一饮而尽。再把杯子里里外外涮了一遍,才放下心来。 皇室讲究开枝散叶,太医院对有碍生育的药物,称得上是严防死守。每次使用,是什么缘故,用了多少,都要有迹可循。 她一个宫女,就算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在太医院有几个熟人,也不敢轻易和人讨要红花、麝香这样的东西。 这不明摆着和人说,她心里有鬼? 还好上辈子短视频刷得多,知道紫丁香有这方面的作用,不然她真要愁死了。 “寒苏姐姐,你回来得正好,新到了一批花木,其他人都在忙别的事情,林姑姑让我们送去玉清宫,我正找你来着。” 妙莹从外头蹿了进来,叽叽喳喳的说道,“玉清宫那些道士,脾气比主位娘娘还大。” “咱们要是送得晚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给我们眼色看呢。” 两个多月前,凉国公向老皇帝举荐了两个道士。自称是无妄山练气士,在山中修行一百二十年道行已成。 此番下山只为红尘炼心,了结凡俗因果,早日登仙。 不知这两师兄弟,在老皇帝面前玩弄了什么手段。 师兄长春子被封为南明真人,师弟长青子被封为九华真人,金银珠宝流水一样送去。 还将两人安置在玉清宫中,日日都要召见两人,谈论养生之道。 季寒苏只听过两人的威名,却并未见过,看了眼外头,还没说话,妙莹便拉着她说道, “姐姐放心,我刚才已经看过了,这里没有别人,所以才敢开口。” “快走吧,不然一会儿回来天就晚了。” 季寒苏说道,“你知道就好,别拉了,我这就跟你过去。” 这次的鲜花以兰花为主,十几个宫女太监一人抱了一盆,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玉清宫。 玉清宫中的太监宫女,都穿着一身道袍。见了外人都自称贫道,也不让人以公公、姑姑称呼他们。 好似这玉清宫,当真是超脱世外的道家圣地,而不是在太安宫中。 “这两盆放在左边的花架子上,这两盆放在右边儿,这几盆放在外头,剩下几盆最贵重的,供奉在天尊面前。” 花房的人也没多话,横竖怎么安排的他们照做便是。刚把手里的这盆建兰刚放在花架上,季寒苏就听见正殿中央,传来一阵吵闹声。 “天尊座前,你一个粗手笨脚的奴婢,既没有皈依,也没有传度,能让你上供仙草,已是你十辈子修来的福分,怎么就不知道放尊重些。” 那道士将妙莹拉开,朝天尊的塑像拱手说道,“平日里上供香火,还需三跪九拜虔心敬上。” “你拿着花盆就往供桌上放,毫无尊敬可言。这是对天尊不敬,亵渎神灵!” 婢没有。” 妙莹被这假道士的车轱辘话,说得不知所措。 玉兰见此情况,庆幸自己稍微慢了一步,差点儿就把花放上去了。 暗骂这没根儿的东西找事,之前几次她们就是这么放的,也没见谁说放得不好。 不过如今玉清宫势大,两位道长得皇上看重,这些阉狗也都水涨船高,狐假虎威起来。 玉兰十分从心的抱着兰花,对着天尊雕塑行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然后恭恭敬敬的把兰花放在供桌上。 假道士满意的说道,“瞧见了吗,这才是知道规矩,有诚心的!” 妙莹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开口就要为自己分辩。 甘凝给了个她个眼色让她住嘴,帮着说道, “李道长息怒,这丫头原是个不懂事的小宫女,因今日送的花比以往要多上几盆,所以才把叫她过来凑数。” “这还是她头一回过来,不知道玉清宫的规矩,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她这回?” 其他人在边上窃窃私语,看到小李子的目光扫过,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长春子师兄弟没来之前,玉清宫在宫里就是个清水衙门。虽能在香火供物上挣些好处,但出了这门,他们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地位。 他们师兄弟来了之后,玉清宫炙手可热。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这两个月听见的好话,比他前头那二十年都要多。 小李子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但转瞬间又疾言厉色的说道,“这奴婢是对天尊不敬,哪里轮得到贫道来饶。” “皇上来玉清宫的时候,尚且对天尊礼敬有加,她一个奴婢却这样大胆。” “甘凝姑娘这番话,是存心想让贫道犯错误,你们花房的宫女,真是让本道长涨见识了!” “李公公慎言!” 妙莹气急,“这事儿和花房有什么关系,凝姐姐只是为我说句公道话罢了。” 甘凝拉着妙莹,脸色也难看起来。想到这小李子突然发难,她们低头低的这样干脆,还不依不饶。 这是拿她们花房做筏子,只是不知道是做给谁看。今日的事情,怕是不能善了! 小李子说道,“本道长说错了吗?难道花房的宫女,就这样尊贵?” 季寒苏叹了口气,要是换作兰梦几人摊上事儿,她就当没看见了。妙莹和她做了这些年的姐妹,这点儿事情她不能当作没看见。 何况这假道士一口一口花房,还把皇帝带在嘴上,这是想要她们的命! “天尊慈悲为怀,恩德昭彰,岂会为些许小事垂目。” “寒苏姐姐。”妙莹红着眼睛,委屈的叫道。 小李子冷脸问道,“你又是谁?” 季寒苏说道,“奴婢季寒苏,对李公公刚才的话实在不敢苟同,因而多说了句,还请李公公见谅。” 第13章 记仇还要告诉她 一个花房的宫女,竟然敢当众不给他脸面,小李子整张脸都阴沉下来。 在他们玉清宫的地盘上,就敢和他过不去,显然是不把他们玉清宫的人看在眼里。 小李子说道,“有什么不敢苟同,你直说便是。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玉清宫必不与你干休!” 甘凝担忧的看向季寒苏,有心想劝说几句,但看季寒苏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显然对小李子的咄咄逼人,并无丝毫惧意。 猜想季寒苏心中应当有所倚仗,所以才会如此,便并未多话。 而妙莹又急又怕,只因她一时疏忽,就被人抓了个把柄。若是真的闹起来,惊动了两位真人,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刚才怎么就那么没用,慌乱之下话也不会说,事也不会做。 要是当机立断,三跪九叩再做一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累得季寒苏为她出头。 这会儿她要是上赶着磕头认错,不仅打了季寒苏的脸,也是将花房的脸丢在地上让人踩。 季寒苏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客客气气的说道,“公公刚才所言,不对有三。” “公公刚才说我等上供花草未行礼叩拜,是对天尊不敬。玉清宫虽为道家宫殿,却也分属太安宫内。” “正如公公所言,我等既未皈依,也未传度。身为宫女就该按宫规行事,为皇上效忠,这是其一。” “天尊座前供奉仙草,乃是宫中旧历,上百年来皆是如此。若改了规矩,为何不告知奴婢等人,而是之后紧抓不放。公公如此作为,让人不得不怀疑您的居心,这是其二。” “你!”小李子气得面红耳赤,伸手指着季寒苏,当即就要大骂开来。 季寒苏才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说道, “皇上何等尊贵,一言一行岂是奴才能随意揣度,挂在嘴上的?这是其三。” “再则天尊法驾在前,理应庄严肃穆。公公口口声声说我们不敬天尊,自己却在神灵面前喧哗吵闹,平生事端,惹出这番口舌之争。” “如此行径,实在让人怀疑,您是否真的存有敬畏之心!奴婢知道您对天尊的尊崇并非只在嘴上,但人言可畏的道理,公公在宫中多年,理应再清楚不过。” “今日奴婢正巧遇见,想着大家同在宫中效力,为皇上尽忠,所以才多嘴替您指了出来。若有冒犯,还请公公见谅。” 说完季寒苏也不理他,转身对着天尊塑像跪下,“奴婢无意犯上,还请天尊怜悯,宽恕奴婢。” 直到行完三跪九叩之礼,才缓缓起身。 小李子心中又怒又悔,他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让其他人都知道,他们三清宫有了靠山,与以往不同。 谁知遇上个硬茬子,几句话说得他无言以对。别说借此让人看到他的虔诚,今天的事若真传到两位真人那里,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小李子心中暗恨,以前怎么没听人说,花房还有这么个能言善辩的宫女。 这事儿和她本没有关系,偏要和他过不去,哪日叫这贱人落到他手里,她才知道道爷的厉害。 不过眼下的事情,还要糊弄过去才行。 小李子也跟着跪在天尊面前,跟死了亲爹哭坟一样,一边说自己没这个意思,只是嘴笨不善言语,所以被人误解了去。 一边磕了个五体投地,跟个狂信徒似的,让人叹为观止。 甘凝生怕事情闹大,到时候不能收场,只能做起和事佬,劝道, “都是误会,道长对天尊的尊崇,奴婢们都看在眼里。寒苏性子直了些,但心是好的。” “您在宫中多年,资历深厚,别和她一个小丫头计较。” 好话说了一箩筐,小李子才借坡下驴。只是环顾四周,总觉得季寒苏和其他宫女,面上虽然没什么动静,实则心里都在讥讽于他。 走着瞧,今天这仇,他早晚都要和他们讨回来。 小李子一连道了三声好,咬牙切齿道,“今日的提醒,贫道必定铭记于心。往后的日子还长,但愿你能一直这样伶牙俐齿!” 季寒苏扯出一抹微笑,冲他眨了眨眼。记仇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当面告诉她?这下就算她原本只想做到五分,也不得不做到八分。 * 从玉清宫出来,花房众人都松了口气,凑到季寒苏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了好一阵,又安慰了妙莹一番才散开。 妙莹红着眼睛,像只博美一样,扒拉着季寒苏的衣袖, “都怪我不好,小李子一定记恨姐姐了。皇上对两位真人这样看重,要是等他们出关之后知道此事,和姐姐过不去怎么办?” 甘凝也担忧的说道,“妙莹说得不错,到底是在玉清宫。你刚才给小李子没脸,要是两位真人觉得你这是在落他们的面子,那就麻烦了。” 妙莹急乎乎的说道,“那可怎么办啊!凝姐姐,等真人出关,小李子一定会添油加醋,在真人面前诬陷姐姐的!” “凝姐姐,你快给我们出出主意吧!” 甘凝刚才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季寒苏能有什么靠山,只能以为她是心疼妙莹,才不得不站出来,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在宫中为奴,该服软的时候还是要服软,等寻到机会再徐徐图之。” “要不然,我们......” 第14章 林姑姑的帮忙 甘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只不过对这样的人,只会得寸进尺,并不会因为她们退后一步,便见好就收。 季寒苏说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不能得罪也得罪了,就算我们能与他握手言和,他又能与我一笑泯恩仇?” “这事儿我心里自有了计较,不用怕他这样狐假虎威的东西。” 季寒苏是闭过一次眼的人,什么黑白无常,地狱黄泉,不过都是活人的假想罢了。 要是真有鬼神,为何她连影子都不曾见过。 长春子与长青子两人,若当真有那么厉害,还用得着依附皇权? 什么下油锅(醋上倒一层油,醋的沸点低,四十度就沸腾。),如来神掌(手上抹一层面粉,然后添上黄磷。),火烧不断的绳子(在盐卤水里泡过)...... 她要是愿意,说不定也能捞个仙姑当当! 皇帝修仙,金丹长生?嘉靖修了半辈子的仙,金丹都磕入味儿了,还是死在五十九岁。放到上辈子,还没到退休年龄,养老金都领不上。 季寒苏心里对凉国公佩服不已,赌上全家也要给皇帝举荐道士,真是忠心耿耿啊! 就是不知道,他的这份儿忠心,到底是对着谁! 甘凝说道,“你让我们如何不担心,君子好惹,小人难缠!” 妙莹点头,“是啊寒苏姐姐,要不我们去求林姑姑,说不定她会有办法呢。” 季寒苏说道,“林姑姑在宫中根基深厚,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收到了消息。一会儿回去,肯定是要给她个交代的。” “两位道长德高望重,是神仙中人,岂会由奴才摆布。再说他们为皇上闭关炼丹,还有半个月才能出关。想添油加醋,怕是没那个机会。” 甘凝一直知道,季寒苏面上看着不争不抢,安安静静的。但以前的罪过她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倒大霉。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她所为,但宫中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尤其是她刚才那句话,听着温温柔柔的,但透出来的寒气怎么都遮掩不住。 “你有把握就好,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不过我还要提醒一句,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绝。” 妙莹狠狠的点了点头,她们的逆来顺受,从来都只对站在云端上的主子们,还轮不到太监出身的假道士! * 回到花房之后,林姑姑果然已经知道此事,直接将三人叫了过去。 到底是在太后身边伺候过的人,听完三人解释,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似乎这些事情,还不到让她操心的程度。 林姑姑走到季寒苏身边,继续说道,“我原本觉得你温和知礼,与人为善,喜欢清静,没想到竟也个有脾气的。” “姑姑恕罪,奴婢也是一时情急。那小李子句句都往花房上带,非要把大不敬的帽子扣在花房头上。” “若真让他得逞,奴婢们被罚是小事,丢了花房和姑姑的颜面才是大事。” 季寒苏对林姑姑一向警惕,若无必要尽量不出现在她面前。 听说有些眼神好的老宫女,只看女子走路的姿态,还有眉眼的变化,就能看出那名女子是否是清白之身。 她现在这情况,要是被林姑姑看了出来,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 林姑姑沉稳的说道,“玉清宫如今是炙手可热,底下的奴才也水涨船高,难免有人脑袋进了水,想踩着别人往上爬。” “你们虽然做得不够精细,但也没什么大错。不过下次要是再遇见这些,站出来之前先在脑子里多过两遍,权衡利弊。” “好好想想,还有没有更妥帖的法子。” 季寒苏三人异口同声道,“多谢姑姑教诲,奴婢明白了。” 林姑姑说道,“好了,这事儿我知道了。忙活了一天,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去吧。” “是,奴婢告退。” 三人出了院门,离远了之后,见四周没有别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妙莹捂着胸口道,“林姑姑可比倚翠姑姑威严多了,明明笑得那样温和,声音也好听,可我就是莫名的觉得害怕。” 甘凝道,“林姑姑是太后身边伺候过的,当然和别的姑姑不同。还好,她没有怪罪我们。” 妙莹道了一声无量天尊,随后说道,“我知道,这就是寒苏姐姐之前说过的,上位者要有的担当。” “不过林姑姑说这事儿她知道了,到底是有什么意思?” 季寒苏说道,“姑姑的意思是,花房不是任谁想踩就能踩的。这事儿她帮我们处置了,让我们安心。” 甘凝如释重负的笑道,“没错,应该是这个意思,总算能放心睡个好觉了。” 几日过后,小李子当差的时候出了差错,送东西的时候没注意脚下,摔了一跤不说,还挂坏了九华真人的道袍。 两位真人都在炼丹房,全心全意的为皇上炼丹,自然也听不到小李子被捂住嘴,拖到宫正司受罚时的哀求。 这做法和季寒苏不谋而合,不过她想做成林姑姑这样,付出的成本会多上不少。 第15章 幽会 望春台 季寒苏只着一件赤色鸳鸯肚兜,脸贴着赵琚胸膛,把玩着刚收到的琥珀。 声音透着一股慵懒,“世间之物还真是神奇,琥珀难得,带水的更是少见。” “这块里面除了水还有花草,叶子和菰草相似不说,花也是淡紫色的,可要真是菰草,这大小上又差了太多。” “这样稀罕的宝贝送给奴婢,王爷当真舍得?” 赵琚刮了刮季寒苏的鼻梁,笑着说道,“再难得也只是件死物,哪里比得上你这个活宝贝。” 季寒苏羞涩一笑,随后略带忐忑的问道,“那姐姐们要是知道,会不会不高兴啊?” 赵琚道,“王妃贤德大度,不会在意这些。至于别的,你们原是一样的人,合得来就多说几句,合不来互不搭理就是了。” 季寒苏愕然,她绿茶之前,就已经在心里想过,赵琚会怎么回答。没成想,竟是这样不按套路出牌...... 作为王爷,作为夫君,他应该理所当然的认为妻妾和睦,坐享齐人之福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关系到她以后对其他人的态度! 季寒苏问道,“王爷为何会这么说,难道是其余娘娘都不能容人?” 赵琚轻笑一声,淡淡的说道,“本王自小也是在后宫长大,什么样的美人,什么样的心思没有见过。” “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有什么不明白的,也都看会了。父皇的那些嫔妃如是,王府后院儿也如是。” “亲兄弟之间,尚且做不到真正的和睦。你们非亲非故,更没有相亲相爱的道理,本王看着都累。” 这般直言不讳,倒叫季寒苏不知,这会儿该如何应对。她原本以为赵琚除了身份尊贵,美色诱人之外,身强体健就是最大的优点。 没想到他竟是个人间清醒,这些事实男人心里其实很清楚。 只是大多都装作不知情,更不放在心上,甚至有意挑起妻妾之间的争斗。反正好处都让他们得了去,后果都是别人来承担。 赵琚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季寒苏竟生出一种心思,她在赵琚心里,是不是与别人不同。 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就直接被季寒苏掐断。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要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普通人是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放在皇家,则是权位名分在哪里,真心就在哪里。 甜言蜜语再动听,眼前的饼画得再大再圆,也比不上手里实实在在的好处。 季寒苏紧紧的将人抱住,“王爷您怎的说起这些,我听着心里怪不是滋味儿。” “不过您既然不喜欢,也不担心我们给您添麻烦,那我也不愿给自己戴上脸谱,强迫自己去与别人交好。” 赵琚目光闪烁,“你不怕本王是在试探,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季寒苏摇摇头,笑道,“当然怕,不过我没那么聪明,但有自知之明。只要是王爷告诉我的,我都信。” “再说了,前朝的差事都忙不完,在外头和人勾心斗角没斗够,回了家躺在床上,还要和自己的女人斗心眼儿。” “那日子得过得多累啊!还是您当真觉得,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 赵琚哑口无言,他想反驳,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母妃怎么算计的父皇,他当初年纪虽小,但也已经记得清楚。 不过季寒苏的反应,的确超出了赵琚的预料。之前他也和其他人说过这些,只是她们都以为他是在试探。 个个都贤惠过人,诚惶诚恐的和他说,嫉妒是女子品行的大忌。她们一定会恪守妇道,与其他姐妹好好相处。 赵琚一度觉得厌烦,明明是不一样的人,那些影子却能重合到一起。 每当他说得真心实意,都以为他是虚情假意。他虚情假意的时候,后院那些妃妾又常常为此感动,连王妃也是如此。 后来再有新人入府,他便再也没有说过这些。左右说了她们也都不会当真,他又何必多费口舌? 赵琚希望季寒苏是真的和其他人不同,而不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听说你前几天受委屈了,玉清宫的人和你为难。” 季寒苏一愣,赵琚怎么知道这事儿,难道他安排了人盯着她? “王爷听谁说的,不过是宫女太监的口角罢了。我不仅没受委屈,还狠狠的骂了他一顿。” 赵琚说道,“你是本王的人,自有本王护着。区区一个太监,既然不懂规矩,打杀了便是。” 季寒苏不愿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若有可能她更愿意自己动手。 再说宫正司也不是那么好待的,活罪比死罪可难受多了。小李子之前得罪的人不少,他落了难大家伙当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有王爷这句话,我就已经很知足了。林姑姑已经回报回去,王爷大人大量饶他一命,省得脏了自己的手。” “既然你求情,本王就放过他。不过玉清宫的人......” 赵琚陷入沉思,眉间竖起了一处褶皱,显然是想到了那两位真人。 季寒苏好奇道,“听说这两个道士着实有些本领,除了炼丹之外,还会御火之术。双手凭空生出火焰,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三昧真火?” 第16章 幕后是谁 老皇帝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 亲自检验过两个道士的本领,才欣喜的封了真人,专替他炼制能让人长生久世的丹药。 只不过大臣们对此并不以为然,太子更不止一次的劝诫老皇帝,保养身体,多问问太医的看法。 只是被老皇帝狠狠的责骂了一通,说太子觊觎皇位,容不得他这个父皇多活几天。 吓得太子跪下请罪,此后再不敢多言。 赵琚面上看不出喜怒,只说道,“有这么回事儿,倘若两位真人的丹药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父皇万寿无疆,也是天下之福。” 天下之福?应该是天下之孽吧! 季寒苏暗地里想着,就是不知道,这事儿是否与赵琚有关。 “王爷,既然两位真人这样厉害,想必还有许多仙家手段没有使出来。您就一点不好奇,神仙都有怎样的伟力?” 赵琚看着她,眼珠子漆黑一片,像阴天的夜晚,又像山谷里寂静无波的深潭。 “你有什么主意,本王姑且一听。” 季寒苏笑道,“我从小就怕打雷,只因每次雷声大作的时候,就胸闷气短难受得厉害。” “所以就想着,要是有人能将雷霆收走,存在琉璃灯里该有多好。” “这样我再也不用怕打雷,也不用担心晚上灯火昏暗,起床的时候找不到鞋。” “两位真人能让皇上深信不疑,这样的事情,想来也难不住他们。” 赵琚闻言大笑,只当季寒苏说的这些,是小孩才有的幻想。 “你还真是个活宝贝,知道怎么逗本王开心。天雷是何等伟力,能掌控这些的,想必也不会是一般的天神。” “就算被收走,又岂是琉璃这等凡物能承载的?有这功夫还不如去看看太医,多开两副药,喝完你这怕打雷的毛病,应该也能好了。” 季寒苏不高兴道,“妾可是认认真真的和您说这事儿,王爷您就知道笑话我。” “以后再有什么心底话,只我一个人知道就好,省得说出来惹人笑话。” 啧,王爷又怎么样,一样是个没见识的土包子。电灯这种东西,她上辈子司空见惯。再穷的山沟沟,都不会缺这个东西。 转瞬,季寒苏的心情又低落下来,上辈子司空见惯的东西,这辈子却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以前嫌弃那些科技狠活,觉得猪肉不够香,鸡鸭不够鲜,油腻腻的吃多了难受。现在想吃块卤猪脚,都只能在梦里。 赵琚轻挑的抬起季寒苏的下巴,“你生起气来,也一样好看。不过本王还是更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别气了,本王答应你,日后一定找人试上一试,看是否真能将雷霆引入灯中。” 季寒苏这才笑了起来,侧脸对着他,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季寒苏眼底的思绪。 赵琚心底对长春子的那些神迹,并不放在心上。 不仅如此,底下人的性命在他这个天潢贵胄眼里,也并不当回事。 对玉清宫的小李子如此,对两个道士也是如此。 或许他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当真,但也能透露出他心中所想。 要是不能让赵琚对她有几分在意,即便赵琚真的夺了皇位,也给了她名分。她未来的路,只怕会比现在更难走。 ............ 离开望春台,赵琚带着高程直接出宫准备回府。 高程落后一步跟在后头,小心观察着他的神情。 望春台那个叫季寒苏的宫女,显然很符合王爷的心意。 那样宝贝的琥珀,说给就给了,半点都不带犹豫的。他之前还以为,王爷要把它送给小郡主的。 赵琚说道,“玉清宫那边不能松懈,但也不能太过刻意。如今宫里宫外都盯着长春子二人,让我们的人都小心些。” 高程道,“王爷放心,小春子知道该怎么办。他在玉清宫多年,其他人再怎么猜测,也一定想不到他其实是王爷的人。” “这些日子德妃和太子都给了他不少好处,那可是大手笔。总要问过王爷,才知道该如何处置。” 赵琚道,“告诉小春子,既然他们愿意给,收下便是,犯不着把银子往外推。” “还有,尽快查清楚,凉国公背后究竟是谁。安排两个道士到宫里,难道真为了让他长命百岁?” 高程道,“奴才遵旨,眼下已经有了些眉目,凉国公私底下,与德妃娘家似乎有些关系。” 赵琚嘲讽一笑,“还以为怀王多尊敬太子,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想着有朝一日能继承皇位。” “道貌岸然的蠢货,只怕太子这会儿已经想好,怎么拿他来填坑。” 高程道,“王爷要不要暗中提醒怀王?他们两个斗起来,咱们正好渔翁得利。” 赵琚沉吟片刻,“做得隐秘些,不要让人发现和本王有关。” 高程笑道,“王爷放心,这样的事情,奴才轻车熟路。” “还有件事儿,王妃想您晚上一起用晚膳。” 赵琚刚在季寒苏那里忙活一场,根本就提不起兴致。不过到底是王妃,一顿饭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是有些日子没去王妃那里,去青裕园。” 第17章 龙筋凤爪 青裕园 孟宜宁正吩咐婢女摆放餐具,听到赵琚过来的消息,笑着迎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有两日不见的丈夫,大步走来。 “可巧,我这儿刚准备好,王爷就回来了。” 赵琚温和的冲宜宁笑了笑,自然而然的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去。 等进了屋,宜宁先是替他脱去外衣,换了件宽松些的便服。闻到衣服上熟悉的寒苏花香味儿,宜宁嘴边的笑容微滞。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回闻见,王府中并无其他人用,显然是赵琚从外头带回来。 不过这种事情赵琚不提,宜宁也不愿随便多嘴。替赵琚换好衣裳后,宜宁拉着他在餐桌前坐下,殷勤的伺候用膳。 “王爷先喝口汤,您最近唇角有些起皮,太医说可以多喝些冬瓜排骨汤,利湿化滞。” 赵琚接过汤碗,顺手给宜宁夹了筷子酸黄瓜,放到宜宁碗中。 “别光顾着我,你也多吃几口。” “夏日炎热,瞧瞧你自己都清减了。这酸黄瓜辣爽口,适合开胃。” “多谢王爷惦念,您尝尝这龙筋凤爪,厨房研制出来的新菜。” 说完,宜宁也给赵琚夹了一筷子递过去,赵琚皱着眉头看了眼,显然不怎么情愿。 “尝尝嘛,和以前那些不一样,我保证你一定喜欢。” 赵琚看王妃这样,勉为其难的尝了口,嚼巴了两下,的确和以往吃的鸡爪不一样。没有那股让他难以忍受的腥味儿,反而带着鲜甜。 “厨房来新人了,这手艺比以前好上不少。” 宜宁笑着说道,“哪儿来的什么新人,就是厨娘们想出来的法子。知道你嫌弃鸡爪的腥气,特意用鱼做的。” 赵琚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凤爪,惊讶道,“什么鱼,能做成这样,几乎是以假乱真。” 宜宁回道,“用鲟龙鱼做的。” “鲟龙鱼和别的鱼不一样,身上都是软骨,背脊上还有根龙筋。把筋取下切成鸡爪模样,再将软骨截下做成鸡骨,放入模具。” “剩下的鱼肉鱼骨熬成高汤,过滤之后放入魔芋粉大豆粉等,调成膏状,然后再放入模具上锅蒸。” “蒸好之后取出来,便可以假乱真。放进一早准备好的泡椒坛子浸泡三日,等到入味之后取出来装盘即可。” “这龙筋凤爪做起来不难,难的是这份儿心思。听说父皇最近不思饮食,太子和怀王那边,都想着献菜上去讨他欢心。” “咱们也不好当做不知道,就把这个送上去如何?父皇用过之后若觉得尚可,也算我们的一点儿孝心。” 赵琚一边吃饭,一边说道,“这事儿你决定就好,老爷子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只要不出错就成。” “不过太子妃和怀王妃那边......” 宜宁问道,“她们怎么了?” 赵琚道,“没什么,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这段日子,宫里宫外都不清静。” 宜宁马上就反应过来,赵琚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怀疑宫里的两个道士,是太子或者怀王背地里的算计。 仔细回想了一番,宜宁道,“你与太子怀王是什么关系,我与她们两个便是什么关系。这种要命的事情,她们再傻也不会在我跟前透露出什么来。” “若真是太子的意思,那......” 宜宁被自己心里的想法一惊,手上一松,两声脆响,筷子掉在面前的盘子上。 “若真是这样,王爷,我们该如何做?” 赵琚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无需太过担心,事情还没弄清楚,或许是我们想多了。”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着急,只是想提醒你,和她们说话的时候小心些,别中了算计。” 宜宁道,“王爷放心,这么多年的妯娌都过来了,我知道该怎么应对。” “您再多吃几口,尝尝这个锦衣玉带,调料淋在上头之后用热油溅过,吃起来更香更入味。” 用完膳,赵琚又喝了一杯清茶,和宜宁聊了一会儿。外头天色晚了,两人梳洗之后,赵琚坐在床头拿起书翻看。 宜宁见他跟块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穿着一身寝衣,从身后将人抱了个满怀,双手在他胸膛上游走。 赵琚合上书页,换了个姿势,从宜宁怀里挣脱,有些尴尬道, “本王有些累了,早些睡吧。” 说完往里一躺,倒头就闭上眼睛,气得宜宁拳头都攥紧了。哼了一声,扯过被子背对着他入睡。 赵琚也是无奈,回来之前他就已经操劳过几回,这会儿已经进去贤者时间,实在提不起兴致。 想到最近的确冷落了宜宁,罢了,后面抽些时间多陪陪她们就是。正好可以麻痹太子和怀王,让他们以为他当真不在意宫里的事。 不过太子还当真是好心思,要不是晋王母子吃了大亏,他还不知道,宁妃竟然是他的人。 第18章 宫里的流言 第二天, 宜宁伺候完赵琚更衣,将人送出房门之后。刚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就隐匿起来。 “你昨天也闻见了吧?” 芳嬷嬷点点头,“是寒苏花的味道,王爷在外头忙差事,总有逢场作戏的时候。” “既然没将人带回来,也没和您提过,就说明王爷没这个意思,王妃不用在意。” 宜宁叹了口气,“要说一点都不在意是假的,昨晚上......” 沉默片刻后,宜宁继续说道,“王爷若真想要纳新人,也该按照规矩将人接到府里才对。” “在外头胡来,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让人看了笑话。” 芳嬷嬷道,“您在奴婢面前多说两句没什么,到了王爷跟前,可千万别显露出来。” “您是名正言顺的楚王妃,儿女双全,夫妻和睦。外头的女人再蹦哒,也不过是个玩意儿,怎么也越不过您去。” 宜宁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芳嬷嬷一怔,“那您的意思是?” 宜宁道,“王爷今年也二十有六,整日忙于政务,骑射功夫也荒废不少,身子骨也虚。” “让人炖一盅甲鱼乌鸡汤,等王爷回来后送去,给他好好补补。” 芳嬷嬷闻言大惊失色,这这...这就虚了,怪不得王妃今天意见这么大! 晚上赵琚回府,就收到婢女送来的补汤,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赏给了高程。 之后抬脚便去了青裕园,让宜宁知道,他这年纪,还不需要大补! ....... 花房的宫女太监,都是十日一沐,今日两位真人出关,正好也是季寒苏几人休息的日子。 妙莹一边嗑着荷包里的杏仁儿,一边说道,“听说两位真人给皇上炼的金丹成了,每隔七日服用一颗,就能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甘凝道,“听说为了炼这丹药,太医院送了不少名贵药材过去。” “几百年的老参、灵芝,还有熊胆、鹿茸、虎骨、虫草......只要是宫里有的,都流水一样淌了去。” “我也听说了,好像还有上等朱砂,犀角、金箔之类,几万两银子就只能炼一炉丹。” 在场的几人,都惊呼一声,几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就拿她们这些宫女来说,不算年节的赏赐,一个月就只有一两银子的月钱。 几万两银子,她们不吃不喝十辈子,都省不下来。 妙莹惊叹道,“这么多宝贝炼成药,怪不得能延年益寿,不过黄金也能入药吗?我只听说过吞金自尽的。” 季寒苏说道,“那是一整块黄金吞进去,若是入药,需捶打成金箔才行。” “太医院有一味安宫牛黄丸,是救命的神药,里面就有金箔。有高热不退,神昏妄语,中风昏迷的,只要及时用上一丸,就能保住性命。” 甘凝道,“这么神,怕是不便宜。” 季寒苏道,“几年前我发热好不容易熬过来,之后就去太医院后门儿问过,想要买上一丸以防外一。” “结果一丸就要五十两银子,所以只能作罢。” 妙莹怒道,“太医院那些人,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一颗药就要五十两银子,他们怎么不去抢。” “风水轮流转,等哪天我们得了势,非要让他们知道厉害才好!” 甘凝泼起了冷水,“得了势也还是宫女,三十岁上调到别处做姑姑,就已经是烧了高香。” “终究比不上太医院,在皇上娘娘面前有脸面。” 妙莹泄了气,转头又精神起来,“谁说得势就只能做宫女,以前祥嫔娘娘......” “住嘴。” 甘凝看了看周围,小声道,“周贵妃说了,不许宫里再提及祥嫔,你有几个脑袋,敢不把周贵妃的话当回事!” 妙莹缩了缩脖子,“我就是一时说顺了嘴,以后再也不敢了,凝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当没听见。” 季寒苏道,“你这嘴把不住门儿的,早晚要吃大亏。” 妙莹道,“知道了,知道了。” “不过我说真的,论容貌论体态,祥嫔也没多漂亮。虽然去得早,但前面那几年过得多快活,也算不枉此生了。” “寒苏姐姐,你长得也不差,要是哪天被太子或者哪位王爷看上,可千万不要忘了我和凝姐姐。” “你这丫头越说越离谱,寒苏,你别理她。” 甘凝恼怒的看了眼妙莹,“嫔妃哪有那么好当的,你要是有这份儿心思,就自己去,别指着旁人” 她是真心不觉得被皇帝或者太子看上,是什么幸事。就拿当今皇上来说,抛开已经薨逝的嫔妃不算,如今后宫还有三十多人。 这样多的嫔妃,就只有三位公主,六位皇子。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等到殉葬的时候,还不如她们这些宫女。 妙莹委屈的说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们要是不喜欢听,我不说就是了。” 季寒苏道,“你之前不是还觉得祥嫔可怜吗,只能风光一时,不能风光一世,现在怎么变了?” “是又听谁说了什么?” 妙莹平日里咋咋呼呼,其实并没有太大主见,很多时候都人云亦云。 既然提到她身上,季寒苏就不能不问清楚。 妙莹道,“是清欢她们说的,清欢同乡的姐妹,之前托了关系到宁妃宫里伺候。” “前两日得了宁妃的眼,赏了她一只金镯子,特意过来显摆。说嫔妃每天早上,要用玫瑰汁子洗脸泡手。洗一次澡,要用上百条丝绸方巾,而且用完就丢。” “一双袜子,就要针线房的宫女做上三天,鞋底都是玉做成的。还特意镂空之后,装上香料。” “大家就说了,要是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就算只有几年,也好过做一辈子宫女,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清欢说她们屋的锦绣最漂亮,真到了太子跟前,她的机会最大。” “我听了就不服气,寒苏姐姐长得也不差,凭什么就是锦绣。” 季寒苏听完,心中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为什么。 只能再三嘱咐妙莹,没事儿不要和人说这些。不止不要提到她,其他人也别提。 果然,没过多久,这番言论在宫里遍地开花,翻新出十多个版本。 老皇帝震怒,太子三天被骂了九顿,顿顿都没落下。 第19章 皇帝老了 勤政殿 老皇帝连着喝了两杯凉茶,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怒火。 平日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的祝他万岁万万岁,背地里却巴不得他早点死。 好把位置腾出来,早日当家做主,下头的人也能混一个从龙之功,富贵盈门。 就连宫女也敢嫌他年纪大,嫌弃跟了他就没了出路,一门心思的想着往东宫那边儿凑! 王谨给老皇帝将杯里的凉茶满上,太医说了,多喝几口有利无害,最适合用来清火。 “那些宫女太监大字不识一个,能知道些什么。” “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老皇帝又一口将茶水喝了个干净,怒道,“连他们都知道朕已经老了,太子年轻!” “不怪他们,怪朕多活了几天,生生的挡了他们的青云之路!” 王谨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息怒,容奴才多一句嘴。您要是真为此龙颜大怒,气坏了身子。那幕后之人,还不知道会怎样得意呢。” 老皇帝不蠢,当然知道这件事,是个彻彻底底的阳谋。 目的就是挑唆他对太子的信任,让他对太子的忌惮更深的同时,也让太子感受到深切的不安与威胁,乱中出错。 可即便心里都清楚这些,他也不得不跳进这些算计之中。 老皇帝闭上眼睛,再睁开之后平静的说道, “朕心里清楚得很,儿子大了,难免有自己的算计。他们这些把戏,都是朕几十年前就已经玩过了的。” “不过太子也非全然无辜,四十岁的年纪,头上还压着一座大山不说,兄弟们也都不安分,时常想着要取而代之。” “若换作是朕,怕是也早就按捺不住了。” 王谨心中惊骇,本想再劝说几句,话都到了嘴边,又及时咽了回去,半个字都不敢再提。 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日日跟在皇帝身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过。 皇帝老了! 十年前还能拉七力弓,骑在高头大马上,隔着百步正中红心。一顿饭能吃半只羊,晚上也一觉到天亮。 如今只能拉得动四力半,眼神也不如之前灵敏,十支箭有一半能射中靶心,就已经很难得了。 晚膳的时候多喝碗汤,不出个三五次恭,都消停不下来。 太子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王谨暗暗想道,到底是哪位王爷做出来的事情,这般凌厉毒辣,直击人心。 老皇帝冷冷的说道,“查清楚这事儿是怎么流传开的,为首者割了舌头乱棍打死,从者掌嘴五十,以儆效尤。” “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嘴,那朕就大发慈悲,帮他们长长记性。” 王谨低下头,“是,奴才遵命。” 有小太监进来禀报,“奴才参见皇上,宁妃娘娘的宫女说娘娘病了,想请皇上过去。” 老皇帝皱眉,这事儿一开始,就是宁妃的宫女闹出来的。 以前觉得宁妃任性浅薄,但傻得可爱,什么都写在脸上,他宠爱起来也不用花多少心思。 可连自己宫里的人都管不住,惹出这些事端让人心烦,老皇帝又觉得女人太蠢,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真要计较起来,宁妃也听不懂。 老皇帝揉了揉脑袋,语气显然不怎么好,“让她回去,不舒服就找太医。要不然就多读几遍道德经,修身养性。” 小太监跪在下头愣了愣,宁妃承宠之后便恩宠不断,以前再怎么任性,和别的嫔妃过不去,皇上也是站在宁妃那边。 他还是第一回,见皇帝这么不耐烦的。不过真这么出去回话,宁妃不敢怪罪皇帝,但一定不介意怪罪他一个奴才。 还是得委婉一些,就说皇上在忙,让宁妃好好静养。 小太监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说了好一通软话,才将人送走。 宁妃得知皇帝没来,又想到自己平白被人算计,还连累到太子。想必太子那边,因为这事儿也难免迁怒。 将宫里的瓷器又砸了一遍,仍觉得不够解气。 拿着藤条将几个多嘴的宫女,打得遍体鳞伤,身上没一块好肉。自己也累得手软,才消停下来。 ........... 季寒苏一路从望春台往回走,就发觉宫里不太对劲儿。听到皇上下令严查,犯事儿的宫女太监一律严惩不贷。 想到这些天的事情,尤其是妙莹那个丫头,急忙往回跑去。 谁知刚到花房门口,就见宫正司的人,将清欢几个绑了往外推。见妙莹没在里头,才松了口气。 进门之后,就听林姑姑严肃的站在中间训话。其余宫女太监站在边上,都是一脸的后怕。 “你们最小的,入宫也有几年了,应该清楚。在宫里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多嘴多舌。” “清欢几个就是例子,皇上亲口下令,为首者割了舌头之后,乱棍打死。从者一律掌嘴五十,以儆效尤。” “以后若有人再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先想想今日的前车之鉴!” “奴婢谨听姑姑教训,绝不再犯。” “行了,都去做事,若有不要命的,只管犯就是了。” 众人散开之后,季寒苏见妙莹站在那里神情恍惚,全身哆嗦得厉害,额头上也都是细汗,赶紧过去将人扶着。 “寒苏姐姐,我好怕,差一点儿我就和清欢她们一样了。” 第20章 指望不上 季寒苏直接捂住妙莹的嘴,小声说道,“小心隔墙有耳,先回去再说。” 妙莹惶恐的点了点头,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确定没有旁人,妙莹才害怕的哭了出来。 “寒苏姐姐,好可怕,清欢她们被抓走的时候,就我就在边上看着。” “我好怕宫正司的人转过头,说我当初和她们一起说过这些,把我也抓起来!” “割了舌头,乱棍打死......” 季寒苏冷静道,“你和我说实话,那天之后,你还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这些。” 妙莹用力的摇着脑袋,“没有,没有,你和甘凝姐姐让我不要多嘴,我都记在心上的。” “后来看清欢她们和人闲聊,我都找了个借口转身就走,没有和人多嘴。” 季寒苏道,“那就好,只要你没掺和进去,多半就没有问题。” “不然刚才抓人的时候,也不会抓了她们,只落下你一个。” 妙莹擦了擦眼泪,忐忑道,“可是,清欢第一回说这些的时候,我和她争辩了几句。” “你说她会不会把我供出来,林姑姑说了,其他人也要掌嘴五十。” 妙莹紧紧拉住季寒苏的手臂,泣不成声, “寒苏姐姐,我该怎么办?以前有宫女被掌嘴,牙被打掉了好几颗,吃饭都只能喝粥。” 季寒苏很想来一句,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当时怎么不谨慎些。 不过看她这样惶惶不安,犹如惊弓之鸟,虽然头疼她这性子,但也难免有些心疼。安慰道, “放心吧,这事儿应该牵连不到你。宫里太监宫女不知凡几,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若真说了一两句就掌嘴五十,那能脱身的也没有几个。” “主子身边要人伺候,宫里的事情也要有人去做。真要这么严苛,宫正司只怕也剩不下几个人。” 妙莹闻言,稍稍稳住了心神,“姐姐说得对,就是这样,这样就好,牵连不到我身上。” 季寒苏说道,“虽说如此,但也不能全然放下心。还要防着有人和你过不去,或者被人拉出来做替死鬼。” 妙莹惶恐道,“宫正司的人,我从来都避之不及,一句话都没说过。” “现在想送银子,也找不到门路。” 季寒苏叹了一声,还算不是傻得彻底,但脑容量也当真有限。 宫里想过得好些,少出些差错,就一定要多交些朋友,尤其是宫正司这种要害部门。 不交朋友的下场就是这样,想要拜佛都不知该拜哪一座。 季寒苏反手握住妙莹,轻拍了两下让她安心,“这事儿我可以帮你。” 妙莹面上一喜,随后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手里一共只有三两多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 季寒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多攒点银子傍身,入宫两年的小宫女,都比你有远见。” “应该是够了,不够的我这里先给你垫上,等得了月钱再还我。” 妙莹破涕为笑,点头答应道,“寒苏姐姐放心,我以后一定管住嘴,多攒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安抚好妙莹,这事儿宜早不宜迟,要早些安排妥当。季寒苏拿着荷包,就往宫正司那边走。 刚和人说好,就听说清欢受了型一通攀咬,其中就有妙莹的名字。 如此荷包里的三两银子,显然是有些少了。季寒苏赶紧又拿了十两银子递过去,又说了几句好话,得了肯定的答复,才放心的回了花房。 这几个月破的财,比以往多上不少。宫里的气氛不对,日子越来越艰难。 老皇帝显然已经要压制不住儿子,再加上服用丹药,就算今晚上驾崩,季寒苏也不觉得奇怪。 万一遇上宫变......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不过是个宫女,和蝼蚁没什么区别,稍不注意就能被人碾死。 虽然赵琚对她还算大方,但真要到了危急关头,楚王府都不一定能保全,她季寒苏又算什么人物? 连收尸,怕都指望不上他! 第21章 平等的怀疑每一个人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夜晚风过后,地面也被铺了一层枯萎的黄叶,萧瑟而冷寂。 而庭院中盛放的菊花,又显现出勃勃的生机。 往年入秋之后,宫里宫外都会举办菊花宴。不过今年的菊花依旧,赏花的人却不是往年的心思。 赵琚穿着一身宽松的紫色便服,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用一只簪子固定,额前两条龙须刘海垂下。 慵懒的斜靠在躺椅上,露出腰间的扇形龙纹玉佩。手里还拿着一只酒壶,慢悠悠的摇晃。 目光幽深,只一眼便能夺人心魄,说不尽的风流肆意。 “王爷,孟参将到了。” “请他进来。” “是。” 高程领命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就见一位三十出头,身穿黑衣劲服,面容刚正的男子跨了进来。 “参见王爷。” 赵琚一改刚才的慵懒,坐直了身体,笑道, “快快坐下,都是一家人,大哥不必拘礼。” 孟旭道,“礼不可废,王爷可以不在意这些,但臣却不能不放在心上。” “否则让那些言官看见,又是一番引经据典,吵得人心烦。” “大哥既然这么说,本王也不再多言。” “前些日子宫中风言风语不断,太子栽了个跟头。虽然大半火气都撒在了怀王身上,但对本王也比之前更为警惕。” “以后再想动手,怕是没这么了容易了。” 赵琚这话看起来是为此觉得可惜,但语气中并没有丝毫遗憾。 他们这些兄弟,彼此之间最大的信任,就是平等的怀疑除自己之外的每一个人。 孟旭勾起嘴角,尽是对太子等人的嘲讽,“怀王蛰伏多年,跟在太子身边,忠心耿耿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露出了马脚。” “以前有晋王顶在前头,就算太子察觉到什么,他轻而易举就能推脱。” “现在接他黑锅的人没了,王爷轻描淡写之间,就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 “前两日怀王骑马的时候,马匹突然发狂。亲随护主不利,以致怀王从马上跌落,断了条腿。” “王爷认为,这是谁的手笔?” 赵琚笑道,“除了怀王兄本人,谁都有可能,就是本王的嫌疑也一点都不小。” 孟旭说道,“怀王受伤之后,德妃整日在皇上面前哭诉。言语中虽然没提太子一个字,但句句都指桑骂槐。” “太子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这口黑锅被扣得严严实实。这会儿正忙着抓捕真凶,好把这口锅甩出去。” 赵琚给倒了两杯菊花酒,推了一杯到孟旭身前,拿起自己这杯指间轻摇,玉做的酒杯中晃动琥珀的光泽。 “怀王和德妃未必相信这事儿是太子所为,之所以抓着太子不放,是想利益最大化。” “若是太子做的,便算不得是黑锅。若不是太子,为证明清白,太子也不得不查清此事,给世人一个交代。” 孟旭说道,“微臣以为,一事不劳二主,太子身为储君,理应多承担一些。” “至于怀王的腿,身有残缺的人岂配为君。” 赵琚饶有兴趣的看着手里的酒杯,笑着说道,“怀王兄的腿自有太医院照料,你我不用费心,只管喝酒即可。” 孟旭一愣,随后似有明悟,笑着举杯,“王爷说得是,喝酒即可。” 楚王府喝酒闲聊好不惬意,东宫则焦头烂额,瓷片碎了一地。 玉郡主今年大约是命犯太岁,之前摔伤的手臂才痊愈没两天,听到太子发怒赶过来劝说,刚进门就是一个花瓶砸过来。 慌乱之下,玉郡主也顾不得前后左右,侧着身子就躲。花瓶是躲开了,但脚被扭了,肿成了以往的两倍大,疼得眼泪一颗一颗,串成珠帘一般的往下掉。 太子没料到女儿会突然过来,见她伤成这样,既心疼又心焦,连忙叫人去请太医过来。 本就多事的东宫,又添了一桩是非,越发的愁云惨淡。东宫伺候的人也都收敛了三分,不再像以往那般趾高气昂。 季寒苏帮妙莹送花过去的时候,太子妃身边的宫女,难得给了她们一张笑脸。好似之前的挑剔,都是他们幻想的一样! 第22章 不愧是夫妻 怀王的腿,终究没得恢复如常。 刚受伤的时候,太医说只要好好休养即可。然而怀王似乎并不相信太医所言,只是几天不能下地,脾气就变得格外暴躁。 大约是担心恢复得不好会失了前程,或者是忧虑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府里躺上三个月,前朝的势力会被众人趁火打劫。 怀王再也维持不住以往的君子风范,喜怒不定,将怒火都发泄在侍疾的侍妾身上。 一只茶盏砸过去,香云被砸得头破血流,送回去的时候已经发起了高热。 王妃怜悯,安排了府医给她医治,下了猛药退烧。命是保住了,但额头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怎么都是要留疤的。 “人家侍疾是争宠,有的人侍疾偏偏遭了厌弃,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原本就不得宠,又损了容貌,王爷怕都记不得府里还有她这么个人。” “话不是能这么说啊,那么大块疤,蜈蚣一样顶在脸上。我之前只瞧了一眼,连着做了好些天的噩梦,王爷要是见了,这辈子怕都忘不了她!” “生来就是洗脚婢,还想爬上枝头做人上人,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可怜啊,王爷瞧不上她,也不能嫁给别人,活着独守空房,死了也没人供奉。” ........ 屋外婢女的嬉笑声,字字句句都扎在香云心上。 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头上裹着纱布,哭红的双眼肿得像肚脐眼儿,面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乍一眼看上去,还真分不清是人是鬼。 当初被卖进王府,是她爹娘的主意,没人问过她的意思。入府之后被分到正院,专伺候王妃洗脚,也不是她的主意。 后来王妃有孕不便伺候,因怀王多看了她一眼,她便成了王府里的侍妾。 但只一个月不到,怀王又有了新宠,她再无人问津。若非王妃与其他侧妃都吃了挂落,也轮不到她来侍奉。 而这次的祸事,也是因为她听人说,怀王因为腿伤脾气不好,最在意有人关注他的腿。 因而心里害怕,不敢多看一眼,却被怀王以为,她嫌弃他是个瘸子。 香云怎么都想不通,明明太医说过,只要好好静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为什么怀王却笃定似的,一心认为自己这腿好不了。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香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神从恐惧到犹豫再到坚定。 她才不到二十岁,往后的日子就一眼能望到头。 “每一次都是被人指使,人这辈子,总要有一回是自己选的......” 怀王原本要结痂的伤口,突然疼痛异常,红肿化脓,整个人也开始发热。 几位太医守在怀王府里,将怀王用过的东西都查了一遍,最后发现是伤药中,被人混入了腐骨散。 性命是保住了,但腿伤恶化得太快,要把腐烂的地方剔除干净,必得伤及经脉。 “把那贱人带进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怀王凶狠残暴的声音传了出来,香云却觉得格外的动听。 如往常一样,理了理额边的碎发,稍稍整理了两下衣襟,第一回抬着头走进去。 怀王红着眼睛坐在榻上,露出的那条伤腿,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屋里的香料都不能完全压下。 怀王妃站在边上,对香云既厌恶,又惊惧。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不过是个命如草芥的侍妾,她怎么敢! 怀王深呼吸了好几下,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杀念。即便是五马分尸,也要等问清楚之后再说。 “伤药里的腐骨散,是你动的手脚?” 香云平静的说道,“是我。” “何人指使你的?” “无人指使,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怀王强忍着心里的暴虐,抬手将药碗砸在地上。 怀王妃终于再也没能忍住,大声问道,“我与王爷哪点对不起你,你竟这般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 香云萋惶的笑声填满了整个屋子,然后说道,“你们看看我这额头,伤口还结着痂,还问我为什么?” 怀王妃又惊又怒,不可置信道,“就为了这个,你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 香云说道,“当然不止这个,被卖进王府为婢,这些年受尽了欺凌折磨。但若能嫁给他,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也心甘情愿。” “被你推给王爷的前一天,他告诉我说他娘同意了,过几日就和你求了我去。” “侍妾和洗脚婢又有什么不同,一样伺候人,一样伏低做小,遭人凌辱。” “我本已经认命,只想躲在落里苟活,可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马疯了与他有什么关系,他给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凳子,你一句话就要了他的命!” “我好好的待在那里,你们嫌他不好伺候,就拿我去填坑!” “既然不让我好过,那大家就都别过了。我就是要让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知道,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怀王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就不怕本王要了你一家性命?” 香云半点都不在意,“你想要就去拿啊,若有人让你吃尽苦楚。” “然后再告诉你,若你敢反抗,就杀了太子和其余几位皇子,你会在意吗?只怕他下手不够狠吧!” “您二位当真是夫妻,天造地设的一对。问的问题,都一样可笑,可笑至极!” 香云笑得好似疯癫,眼角带泪的看着指甲里的粉末,没有犹豫就放进嘴里。 等身边的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断肠散见血封喉,鲜血不断的从她口中喷涌而出,很快就没了气息。 第23章 一碗水端平 怀王没有想到,他这个人中龙凤,最后竟然栽在一个奴婢手里。指着香云的尸首,怒吼道, “把这个贱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喉头一腥,好大一口血喷了出来,怀王两眼一闭,直接气得晕了过去。 “王爷,您怎么了王爷?” “太医!快传太医!” ...... 太子知道怀王那条腿,无论如何也好不了了的时候,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头疼。 他还没来得及动手,怀王就已经残了。少了这么个竞争对手,若是在平日,他一定高兴得大醉一场。 偏偏在这个时候,老皇帝本就对他不满,德妃跪在勤政殿不肯起,要给儿子讨一个公道。 明面上是没人指摘是他干的,背地里所有人都认为是他所为! 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第一回这么憋屈,他百口莫辩! “查清楚了,是谁在陷害孤?” 霍刀说道,“回禀太子殿下,朱衣卫调查发现,怀王上马的时候,马匹正好被毒蜂所蛰,剧痛之下突然发狂。” “怀王刚坐上去,还未调整好姿势,就被发了狂的马带动,直接摔在地上。” “后来对怀王下手的那个侍妾,也是因为情郎被杀,自己被怀王责打毁了容貌,受尽欺凌的缘故。” “看起来似乎是合情合理,但京中突然出现毒蜂,侍妾香云原是奴婢出身,从哪儿得来的腐骨散,又如何下在怀王的药里?” “内情到底如何,还要仔细查证。” 太子问道,“那毒蜂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霍刀回道,“并无什么特别,京郊的山林里就有,每年都有人被蛰。” 太子皱眉,“那个叫香云的,若是想为自己报仇,大可直接毒死他。” “有毒药不用用腐骨散,显然只是想断了怀王的夺嫡之路,没准备要他性命。” “晋王?楚王?或者是陈王?” 霍刀说道,“陈王虽然尊贵,但文不成武不就,又去了封地,应该不会吧?” “至于楚王,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了,这段时间又一直称病。若说是为了掩人耳目,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是罪妃所出,皇上又对惠妃厌恶至极。这事儿分明是冲着您来的,微臣觉得,或许是晋王仍旧心有不甘。” 太子看了眼霍刀,一手放在身前,一手附在身后,来回走动了几步。 “孤这些弟弟,一个个的都是心比天高之辈,怎么都不肯安分。” “他们难道不知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只有孤登基,他们才能保住性命?” 霍刀一本正经的说道,“殿下英明,只可惜几位王爷,并不懂得您的良苦用心,心存妄念。” “等他们明白您的心意,想到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必定后悔不已。” 等霍刀离开之后,太子又招来心腹,商量了应对之策。同时预料了一番各方,可能会有的反应。直到夜已经深了,也还是没能定下来。 盘旋在天上的乌云,又浓厚的往下压了压,季寒苏站在望春台的小楼上往远处看,突然想起一句黑云压城城欲摧。 京中接二连三的闹出事端,件件都能和皇室有关。好好的儿子瘸了条腿,还是被侍妾所害。 老皇帝既觉得痛心,又深感子不肖父,丢了皇家颜面。 赏了些东西给德妃与怀王做为安抚,又给德妃娘家侄子,和怀王妃的兄弟升了官。 交代朱衣卫查明真相之后,又派了个牙尖嘴利的太监去东宫,把太子和太子妃狠狠的责骂了两个时辰。 又让太子这些天不用再操心朝政,在东宫多读几遍孝经,想清楚什么是父子之情,兄弟之义,再去忙别的事情。 太子妃当场就吓得晕了过去,楚王这个势发之前,就抱病告了假的也没能躲开。 领了和太子一样的太监+孝经套餐。至于晋王和陈王,虽然已经去了封地,但也不能幸免。 宫里安排的人,正带着东西,快马加鞭的往封地赶,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 季寒苏忍不住想到,要不是魏王已经去了有些年头,老皇帝说不定还会让人到他墓前,烧一份儿送到地下。 这样才真是一碗水端平,一个儿子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