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源头》 渊源 渊源 先前数代是年盛夏,京城里皇宫内院。备受父皇宠爱的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极其娇惯任性,虽说是得天独厚的正宗皇嗣,却自带一种天生超脱于自然的圣凌尊光,更具傲视万物之气。这天清早,她在父皇的特允之下,约上朝中一个重臣的小儿子魏渊,还有刚熟识不久的护城将军的儿子朱先,让他俩陪她在宫内花园里玩捉迷藏。 晨光初曦,和风微起。三个童龀少年围绕着假山、花圃、柳林、荷塘……沿各色光滑鹅卵石覆铺的多条回转幽弯小径,在这胜似仙境般的宫廷豪园里,一个个犹如自由飞翔的燕雀,无忧无虑尽情地相互追逐玩耍着。藏呀藏,找啊找,找到你就跑不了。找啊找,藏呀藏,藏起你就找不到…… 朱先这是第一次应约陪同小公主来皇宫内院玩耍的,到了这奇异梦幻般偌大的花园里,相继映入他眼帘的是那些从没见过,且数不清的奇石、怪树、异花、香草……他内心在不平静中波动着,受到震撼后的一种略显呆呆的新奇感也触景而生。他眼花缭乱,顾左忽右,当那双眼从树木缝隙里,看到花园深远处被绿树、假山覆遮着的东北角方向时,一下子定住了。缥缈的薄雾中,隐现出一幢雕梁画栋高大气派的楼宇,显得是那么的异常独特。它在曦光下的薄雾里,那富丽堂皇如梦如幻的色彩中,闪现着不可抗拒的圣灵之辉。顿时,他那颗童心竟不由自主一振,已经忘记了那个进行中的捉迷藏游戏,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这幢异常的楼宇所吸引,将小脑袋左伸右探仔细观察起来。立刻,这栋神秘的建筑魔力倍增,成了他所瞩目的焦点……脑子里即刻便产生了几个大问号?好奇心,使他忘记了陪同小公主来玩耍的重要使命,竟鬼使神差般抬手一指那幢奇异的建筑,并且嘴里还一惊一乍大声嚷嚷着“那边的高楼好奇怪呀,像天上的仙阁,是谁在那里面住?” 此时的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正全神贯注于游戏中,悄悄躲藏在一株,历经了数百年雪雨风霜,现在仍枝繁叶茂花浓的老紫薇树后。哪承想,不远处朱先惊诧之声突然间传了过来,这声音一下子就搅扰了她那浓烈的兴致,愠怒之态瞬间便挂上了稚幼粉嫩的脸颊。那边的言语还未落地,她却一下子从树后闪出身来,傲气十足,脸挂鄙夷之色,内心根本就看不起地位卑微的朱先,用带有训斥,嘲笑,且非常凌锐的口气说道“你在那儿瞎叫什么?那地方是战神堂,是神宝血红骷髅修炼的地方。你连这事都不知道,真是个傻子!” 魏渊藏在假山后一块虎形石旁,听到小公主这一番话后,便一下子不失时机地窜了出来。他经常陪同小公主玩耍,比较了解她内心的喜怒哀乐。他虽然年纪小,但很会拍马溜须,在这种场面下,会淋漓尽致表现出自己的狗奴之相来,见风使舵的本领是与生俱来的。他极速颠跑了数十步后,来到小公主旁边,俯身用眼角观察着小公主的脸色,接着便损言狠语的酸辣馊臭剧下,帮着小公主像老子训儿子样数落着朱先“看你长那熊样,长脸,蛤蟆眼、黑爪、钩腿……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屎壳郎。连这么有名的地方你都不知道?真是的!废物一个!” 朱先本来地位就较为卑微,无非也就是个应约陪小主子玩耍的小奴才,被这一番暴雨加馊水的淋漓数落,立马就有点蔫。他沉肩,缩脖,低着头,眯着眼睛,尽显一副夹尾巴狗样。即便是纵然内心存有千般不服,但在傲视一切的主子面前,也不敢有丝毫的反驳。 别看阿拉坦那木其年龄小,那可是盛气凌人,公主的范儿不装自有,高高在上的惯了,见不得有半点冷落。当她看到朱先低头不语时,误以为他内心不相信她说的话。顿时,竖柳眉,瞪杏眼,胳膊一伸,朱先的手腕处就被她那小手强制性钳住了,随手一拉,语气非常强盛地说道“你敢不信?走!我领你去看看什么叫战神堂。”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边说边拖拽着跟头踉跄的朱先向那战神堂快速走去。 “对!让那傻子开开眼,看看战神堂里的宝贝。”魏渊也紧紧跟在后面摇旗擂鼓,且不时地用脚踢一下朱先的屁股,给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帮忙助威。 此时的朱先如同一个捆住了嘴待宰的羔羊,虽然受到扯拽踢打,还要默不作声,任由那只纤纤细嫩的小手牵拽着…… 一段时间之后,三个豁齿稚童一路上拉拉拽拽,气喘吁吁来到了那战神堂的大门口。由于这里是皇宫内院,外人根本进不来,门口也没有人把守着。阿拉坦那木其来到门口后,松开了拽着朱先的那只手,在强烈的好强之心驱使下,自己没有丝毫的犹豫,用力推开了战神堂的大门,在她的带领下,魏渊和朱先就先后走了 进来。眼前出现的是一幅令人意外的景象,整个大厅内空空荡荡的,除了四面洁净的墙壁外,别的什么东西也没有,而且也没有向上攀登的楼梯。 朱先微低着头,不时用眼角偷偷地东瞅西扫着,也没见到一丁点东西,眼中不觉就露出了些许的不屑之光。心想,还战神堂呐!吹吧!神宝血红骷髅在哪?还修炼,修炼个鸟呀!空空如也,连个喘气的都没有。不过这些话只能放在脑子里短暂想想,嘴上是万不敢说出来的。 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傲面依旧,但内心却处于意料之外的茫然中。她虽然以前偷听父皇讲过这个战神堂的秘密,但这地方她也是第一次进来。她看到厅堂里是空的,两个伙伴也把目光先后留在她的脸上时,心里不免产生了一丝疑虑,脱口说道“哎!怎么什么东西也没有呀?我们家的神宝血红骷髅呢?” 魏渊聪明伶俐,听语解意,自己的心里比小公主还急,马上便献殷勤讨好,围着屋内的墙壁向四处寻找……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竟在靠墙角处,很不显眼的地方发现了一扇小暗门。一时间,偶然的惊喜使他兴奋度高涨,便喊了起来“公主,这里还有个小门。” 处在疑惑之中的阿拉坦那木其赶紧跑过去,一探究竟…… 朱先也跟了过来…… 阿拉坦那木其看到暗门后略作初步的观察,以命令的口气对魏渊说道“你去把它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魏渊得到小公主的命令,不敢怠慢,用力将暗门推开。门开之后,出现了令人没想到的现象,一股浓醇的酒气从里面扑面而来。 魏渊不敌这浓烈的酒气,即刻不自主用手捂着鼻子,扭头将眼光落在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脸上,没有说话,在观察小主子的脸色。 朱先虽然人小,但以前也曾多次偷喝过家里的酒,扑鼻的酒气到了他的鼻孔里变成了醇香琼浆,迫使他情不自禁咽下了一口唾液,使劲一抽鼻子,在一边小声地说道“这是个酒窖。” “胡说!战神堂怎么可能是酒窖?你再瞎说,我就告诉我的父皇,砍了你的头!”没想到他这微弱的声音,竟然没有逃脱过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的耳朵,她用小手指着朱先吓唬着说道。 朱先着实吓了一跳,整个身体也不由一颤,还差一点尿了裤子。他可不敢惹这个极受皇帝宠爱的小公主,要是她真和他那嗜血成性高高在上叱咤风云的父皇一说,他这颗不值钱的小脑袋绝对就落了地。他惶恐至极,条件反射下,嘴里吞吐不清怯怯的一个颤音“我……我……” “快走!赶紧进去看看”。阿拉坦那木其盛气凌人,催促起来。 朱先赶紧缩头弯腰,在小主子和高人一等的魏渊面前,尽力将俯首帖耳夹尾巴狗状态,表现到淋漓尽致程度。他紧跑几步,随魏渊之后,也进了那个暗门的里面。 这个暗门里面还是一个大厅,只不过比外面那个小点。只见在大厅的中间放置着大条几,在条几下面的大香炉旁,竟有几个已经空了的盛酒用的瓷坛子,不用说,那些酒香味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大条几上面摆放着一个很大的红木盘,盘中安坐的就是那颗熠熠发光品质为血红石的血红骷髅头。 三个人都是孩童,又是第一次看到这发着光在修炼中的血红骷髅,面部立刻出现了瞬间的石化,紧接着便是悚然与惊诧,内心恐惧感倍增。虽说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是血红骷髅的主人,但往昔的面貌于今却是大相径庭,此时的她也显得有点惧怕,竟不由自主往魏渊身后躲藏着…… 血红骷髅之所以今天被安顿在此,一切皆因皇帝内心所致。他的内心崇尚的是个人能力,舍我其谁驰骋万里原野,顶天立地的血肉之躯。虽然知道血红骷髅灵性十足,可以物、人互变,法力无边,却自始至终,把这血红骷髅当作一个物品来看待。特别是在江山已定的太平时代,血红骷髅处于无用武之地时,已经开始备受皇帝的冷落。他先是一道旨意,就修建了这座战神堂。建好后,紧接着又传旨,把原先伴在自己身边的血红骷髅(老道士),安置在这新修建的战神堂里静心修炼。 年复一年,天长日久没人过问,血红骷髅就有些寂寞,昨天晚上偷偷溜出去搞了些酒回来,闷坐独饮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刚才还没喝完。不承想,令血红骷髅始料不及的是,这好久见不到人影的地方,竟突然来了三个顽皮的孩子。 因血红骷髅受到惊扰,刚刚闪身变回原形,端坐在红木盘中,还是没来得及去处理地上那些空酒坛。当看到小公主的身影时,他不得不慢慢地变成了一个老道士。然后,飘然而落地,站到了条几的边上,尽量用身体去遮挡 那些凌乱的空瓷坛子,并以亲切和善的样子,俯身拱手缓缓轻声地说道“贫道不知小公主前来,有失远迎,请公主恕罪。” 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看到血红骷髅,又瞬间变成了从前那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士,也就不害怕了,闪身上前撒娇说道“你吓着我了,你要包赔我。” 老道士怕把偷酒喝之事露馅,想尽快把她打发走,免得夜长梦多,自心以为都是些小孩子好糊弄,要求不可能过于出格,因此,也就很爽快“说吧,怎么个包赔法?老臣我认了!” 小小的阿拉坦那木其比较单纯,看到他眉毛和胡子都白了,也听说过血红骷髅是不灭之体,具有高强的仙法之力,没有别的意思,也就想跟着沾点灵光,便说道“很简单,就是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好,好,我答应,说吧!”老道士一听,觉着小孩子翻不出什么花样来,想尽快答应下来完事,随口说道。 阿拉坦那木其一看老道士这么快就应下来,公主的脾气又上来了,想给其一些难为,加一加码,刻意逗他一下,便说道“我说的是三个人,一人一件事。” 老道士这回可真有点为难了,知道是自己因过度饮酒亵渎了苦难修行的清贫之心,想必此事定是上天安排这些孩子来惩罚自己,今天这个祸是躲不过了,只好自吞苦果,皱起眉头拉着苦脸说道“行,快说吧!” 阿拉坦那木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的事就是,我和魏渊两个人长生不死。”小公主很精明,刚说完,也不管老道士答不答应,转身就跑出了暗门。 老道士一怔,眨了眨眼,叹了口气“唉!乱了!” 魏渊看到阿拉坦那木其跑出去了,心里有点着急,忙乱中急急说道“我要荣华富贵。”说完就去追那阿拉坦那木其去了。 老道士望着魏渊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唉!坏了!” 最后剩下朱先,他刚才围着大条几转了一圈,也就在别人没注意到他时,竟伸手把红木盘中两本羊皮卷书的其中一本偷偷藏入怀中。他转过来后面对着老道士,怕偷书之事被发现,心里‘嗵嗵’跳着,嘴里含糊着小声说道“我要江山。”说完后,做贼心虚的他,怕老道士问其要回那羊皮卷书,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朱先的举动并没有逃过老道士的慧眼,但在意识里已无法阻拦,冥冥之中已经感觉到某些事上天在注定着。当听到我要江山四个字时,便手捂额头,狠狠叹了一口气“唉!完了!” 战神堂的事情过去后一年半左右,魏渊的老爹就被革职法办,砍了头,偌大的一个官宦之家在数天内就家破人亡。魏渊和仅剩的几个老弱病残家人被关入了囚牢之中,过段时间再斩首示众。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念旧情,便不顾个人的安危,设法将他救出牢狱。魏渊死里逃生,跑出京城后,就流浪于遥远的乡间僻壤。可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被一个告老还乡的公公看中了,先是把他收养为养子,后又雇了几个人强行把魏渊捆绑起来,给他也做了阉割术。因为这个公公和皇宫内有关系,目的是准备以后伺机把魏渊送到宫里面去做太监,让他能旱涝保收有饭吃。 也就在魏渊家出事后不多久,朱先的老爹护城将军也被贬了职,被罚派到外乡远处去镇守一个关隘,他只好携全家老小去了离京城遥远的边关小镇。也就是他到此地的第二年,便在起义军的攻打下,关隘失守,他也在这场战斗中命丧黄泉。朱先孤身一人侥幸逃出后匿藏在庙里,假装成小和尚躲过一劫。 若干年后,朱先已是今非昔比,统率着浩大的反朝廷武装连年征战,最后攻克了京城。至此,朱先便黄袍裹身,坐上了皇位。那个魏渊经过宫内宦官推荐则成了个太监,因投其所好极力讨好巴结,并鞍前马后侍候着做了皇帝的朱先,再加上又是熟人熟面知根知底,就逐渐上升,最后就当上了皇宫的总管,为朱先唯命是从奴性十足地服务着。朱先在攻克京城不久后,就去宫内花园战神堂找那血红骷髅。但那案几上已遍布数载的尘灰,除了那空空的红木盘仍在原地外,已经不见了血红骷髅的踪影。朱先也不顾那厚厚的灰尘,伸手把红木盘掀了起来,在盘的下面竟然发现一块巴掌大的羊皮卷。 朱先特别敬崇血红骷髅,发布诏书四处寻访,可就是杳无音信不得其踪。在尽心尽力还寻找不到的情况下,朱先也没放弃。他一道旨意,把战神堂原样精心修饰了一番,并规定每天香火不断,所有朱氏子孙每年必须来祭拜两次。 山河色变,皇位更移,万劫险渡,远乡求生,怒火时刻在阿拉坦那木其心中痛燃。她恨透了这两个童年时俯首帖 耳的玩伴,朱先和魏渊。于是,便用自己皇家公主的影响力,组织起一些残余武装,与朱先的王朝在暗地里连年不断殊死战斗着。 朱先贪婪,虽获取了江山,可不能长命百岁,数年后便病死了。就这样,朱家王朝在延续了几代后,便开始没落。魏渊看到朱家王朝要日薄西山,便暗中勾结另一个强大的宗室势力,把老王朝变成了新王朝。 老王朝的朱家皇室子孙几乎被斩尽杀绝,只有极少一部分人从皇宫内逃了出去。他(她)们匿藏起来,组成了一个相对应的地下王朝,四处苦苦寻找血红骷髅,并世代延续着复国正宗之梦。也正因此,朱家残存的老王朝子孙痛恨这个颠覆了自己家王朝的魏渊,与他结下了世代深仇。 引子 引子 一起血案,祸连两家,数具尸体,扑朔迷离;梦源多山,山是情骷,长流源水,水孵缘孽。 夜黑天阴沉,伸手难见自己伸出的指尖。两个头戴面罩的人,腰佩钢刀,脚步匆匆,从梦源镇沿江边的小路溯江而上,向北疾行着。两人于夜幕中转过了一座横卧于江边的高山后,便进入到树木高粗且枝叶茂密的水柳林中。这片水柳林距梦源镇约四五里远,面积并不算太大,是源江边一片半圆形由于流水的经年冲积而形成的小平原,林中仅有两栋相距十多米的草顶泥木房。两个人感觉到离这两栋草房不远时,就在靠近江边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其中的一个人,迅速从怀里拽出半尺余长指头粗的两根香,递给另一人一根。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东你西,咱们先把屋里的人熏迷了再动手。” 两个人走了几步,在一棵粗大的水柳树后蹲了下来,聚在一起俯着身,特意遮挡着树后的部分空间,用随身携带火镰、火石引燃艾绒后。将香点燃,都用一只手捂着面罩下的鼻孔,屏住呼吸,各自蹑手蹑脚靠近房屋的门,将点燃的香挤插在那简陋的门缝中…… 约少半个时辰过去,两个人各自服下一颗解毒的药丸后,在其中那领头人的轻咳声示意下,两块河卵石飞向木格式的前窗。‘嘭,嘭,’一前一后两声闷响瞬间压过江水的轻喧。片刻之后,那两栋房子里仍没有任何反应。其中一个人,手一挥,两个人就同时跑到了一栋房子的屋门前,一个人上前对着门板狠狠踹了一脚,一下子就把里面的门闩给踹断,随着‘咔嚓’声,门板即刻向两边洞开。两个人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前一后便冲了进去,用刀一挑内屋的麻布门帘,就闯入了内屋。 他把屋内一盏油灯燃亮,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一男一女躺在炕上,当清晰而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举刀冷笑起来“哈,哈……”随着笑声,钢刀在男人的身上急速翻飞着,随着刀起刀落,血肉往四处飞溅,边剁边念叨着“三弟!哥没死!哥刚探到你的落脚地,就马上来看你。哥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不得已才……”微顿少许,他又跳上那遍布血污腥气冲天的土炕,用一只脚拨动着那个赤裸着上身女人的脸“贱人!你们让我找得好苦,八年了,终于我们又相见了,这是最终,也是……”他的脚现在已经不是在拨动那个极其漂亮的脸了,而是连续地踩踏着,发泄着心中无限的怒和恨。 女人靓丽的脸,在那鹿皮靴一次次连续重踏之下,血肉纷飞溅落于四周,最后已是处处残骨外露,脑浆随着外涌的血水,瞬间就印湿一大片炕上的苇席,屋内浓郁遍布着令人作呕的强烈血腥气味。那人并未就此解恨,声音嘶嚎着说道“多好的一张脸呀,属于我的,我带走,带走!你的!你留下……” 暴行过后,两个人不做任何停留,又再一次出现在另一栋房子的门前…… 时间不长,这两栋房子的窗口便闪现出了红红的火光,顷刻间,大火便燃烧到了屋顶。 水柳林外不远处山坡上峭峰边有一个溶洞,在黑幽的洞口处,一个形如鬼魅的人居高临下目不转睛地向下看着。当那人由外面的树空里看到由小到大吞噬着两栋房子的烈焰后,把头狠狠地点了几下,嘴里低声念叨着“哈哈,果然在意料之中,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实施了十年多的卧底掏心计策,在今天晚上终于完结了。我那大师姐,自今晚之后,你也就彻底解脱了……” 火光弱红,映着山坡和洞口,那个形如鬼魅的人此时沉浸于成功的喜悦之中。片刻之后,他随即转身面向洞内,想通过这个贯穿山体的溶洞离开此地…… 第1章 横祸突降,梦源顽童神鬼百态: 第一章横祸突降,梦源顽童神鬼百态 梦源镇不算太大,于江的一边,河的两岸,稀稀拉拉分布着几百户人家。一江一河呈丁字形流淌,上横是宽阔的源江,下勾是入江的梦源河。 清晨,静谧中初醒的莽原小镇,既古朴又清纯。炊烟袅绕,水声幽旋;山野翠叠,露吻花羞。东方一轮艳红在两山衔丫处向外跳绽着,将原野江河万物浸染千层朝晖,沐浴万缕曙光。 两个七八岁的孩子,从镇上一家贴有双喜字的大门里一前一后走出来,他们是昨天这户人家特意请来扮招财童子的。这梦源镇人有个悠久的传统风俗,结婚时必须备有两男两女四个小童子,俩男童唤作招财,俩女童唤作进宝。而且还必须是八岁以下的,按照当地俗规,这四个童子必须在举办婚礼的那个东家住上一晚。不住可不行,那白天招来财进来宝,晚上就跑了哪行?必须留住! 两个男孩子手里拎着办喜事那家送给的一些小礼物,兴高采烈往家里走。俩人在江边的土路上蹦蹦跳跳,打打闹闹,顺着树木繁盛青草丛生的弯曲小路,溯源江向上行走着。走了多时,眼前便是一座高高的青山,青山的灰岩裸露处断崖边,有个一人多高的溶洞口,那溶洞黑乎乎幽深阴冷,瘴气暗涌,弯弯曲曲地贯穿着整座青山。两个人沿小路绕山而过,转过山,走了约半里多路,就进入了一片枝繁叶茂高大密实的水柳林里,他们俩的家也就在这柳林之中。 林中寂静无声,放眼望去,小路的尽头已经不见了那两座熟悉的草顶泥木房的屋顶。两个孩童微微一愣,感觉不太对劲,不由产生了疑问。家呢?怎么一宿之间就没了?他们俩用疑惑的眼神相互看着,那份无比焦虑之态,也随之挂在这两个孩童幼稚的脸上,立刻地快步向前跑去。可等走近一看,哎呀!烧光了!爹呢?娘呢……在这片水柳林中的空地上,留下的只是两堆燃烧过的灰烬和黑色的废墟。临近房屋的数株水柳树也未能幸免,大多数枝叶都被烈焰灼过,焦枝残叶低垂,显现出一片萧败惨象。 俩人各自扑奔到一堆废墟前,双手在扒着残留的灰烬,灰雾腾旋飘散着,焦黑的尸骸隐约突现。顿时,嚎啕的哭声压断江水的长喧,倾流的泪水洒入温热的灰山…… 梦源镇南山的半山腰中,有个光滑的洞,名叫‘玄神洞’,已修炼了千年的道士无影偷偷在此继续密闭修行。‘玄神洞’是南山河边水面之上垂直悬崖半空中的一个洞,常年有团不算太大的雾气时浓时淡悬飘在洞口周围。略显椭圆形的洞口在垂直绝壁上部,高阔各约一丈左右,下距河面十丈有余,上望顶峰五丈挂零。 由于这个‘玄神洞’处于悬崖峭壁的中间,距离镇子虽然不过五里远,但处于险恶处,没人能上去。镇子里的人对那围绕洞口的雾团并不稀奇,因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都已经习以为常。关于里面有个修行道士,镇子里的老老少少没一个人知道。 道士无影正在洞内深处潜心修炼,忽然间,就感觉到心烦意乱。却原来是那遥远的哭声传入他的耳孔。在这如此远的距离,也就是这两个孩子那不同一般的哭声,能被他这个超凡脱俗之人听见。他虽然早已决定两耳不闻人间世事,一心修炼成仙。但今天这哭声的确太凄惨,总是能深深刺痛着他的心,不觉之中,竟然身不由己,起身向外搜寻着。站在云雾缭绕的洞口处,他眼前便立刻幻现出遥远的水柳林中,那两个孩子匍匐在废墟的尸骸旁,悲痛欲绝,哭得死去活来的场面,此悲惨情景目不忍视,感觉实在可怜,令他那颗不为事事所动的铁石心,也不由为之一颤。又不知是哪一声哭诉,拨动了他心中的痛弦,竟也抬手抹了一下双眼,无泪感叹道“罢罢罢!罢就罢了;缘缘缘!缘来缘去。也许这是上天注定,让我再管一回这扯不断,理不清,道不明的闲事吧!”他原本想着一心苦修行,不问人间任何悲欢事,但在这一刻,由于一些诸多理不清的事情,和自己多少还有些小关联,便萌发了慈善之心。他一声长叹,又自言自语道“唉!世间有缘,就有因,有因,就有果,有果,今天就注定找到我!”说完后,便轻展白色拂尘,凌云幻雾中飘然而至水柳林,降落到两个孩童的面前。 两个孩童现在已无家可归,更是无亲可投。他们俩怨恨在胸,咬牙切齿,面对着灰烬中的父母遗体发誓。只要活着一天,就一定要报仇,捉到凶手后,把他千刀万剐……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鹤发白眉面目慈善的道人,观其形态,道骨仙风,超凡脱俗。顿时,他们两个,心中猛然一颤。呀!神仙来了! 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下,止住了哭声,但仍满面灰垢在抽泣着,不 约而同聚到无影的面前。无依无靠的两个孩童,此时如同溺水之人见到了一块漂浮物,并先后急切俯身跪地磕头,恳求他拜为师“您老人家收下我们吧,我们要跟您学功法,为死去的爹娘报仇……” 无影来此处的本意,是想化解两个孩童带有浓重杀戮的愤怒之心。正好俩人急切想拜他为师,便借此意收他们俩为徒,可于日后再慢慢予以心解。于是,就上前一步,将两个人扶起,将拜师之事答应了下来。但他却有言在先,想学本事也行,必须无条件听从他这个师父的安排,学功法要全靠自己的悟性,学会学不会那可不管,这与他无关。他只字未透露自己的住处‘玄神洞’,这是有一定原因的。一是,因为他实在是嫌麻烦,不愿意为俩年幼的徒弟接上送下的成天忙活,当保姆哄孩子的事,他到现在可从来没干过。如果弄在洞子里住在一起,忒麻烦!吃、喝、拉、撒,一切,一切……他脑子里一想,头立刻就大了。二是,因为这俩孩子的岁数太小,没有能力也不具备法力,在空中来去自如登上‘玄神洞’。再说,他无影也不需要别人帮他做事,自己这么些年来独往独来清静惯了,经不得多余的烦心事。但最主要的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踪迹,这也包括这两个刚收的徒弟。 面对眼前两个孤苦伶仃的孩童,无影也不想考虑得太多。他先是用手轻轻捏了一下稍微大一点那个孩子的脖子“嗯!筋骨还行,以后还能长。你家原先就姓贾,别叫贾天狗了,我给你改改名,就叫贾义刀。” “我没刀!”话随口而出,但贾天狗心中纳闷,这个老道,他怎知道我姓贾呢?不由自主摇晃了一下小脑袋。这一晃不要紧,由于无影的手还放在他那稚嫩的脖子上,那脖子随脑袋一晃动,柔弱的脖子怎经得起他那化腐朽为神奇的超俗仙骨之手。瞬间,脖子就给拉长了许多。 无影赶紧把手从贾义刀的脖子上移开,再一看贾义刀那个脖子,显得更加纤细瘦长了,的确比以前增长了许多,他顿时就无语了。慈眉未变,内心微波。刚刚收下的徒弟,怎么就不小心就给整残了呢?只好心纠物报,只见无影的手在空中瞬间旋抖了一下,触目不及间,他手中就握有一把红白双色的‘桃木剑’。他随手就将‘桃木剑’送给了贾义刀,只好用此物作为歉意的回报。 这‘桃木剑’它可不是一般的桃木刻的。它是用万年赤榆精雕细刻而成,是由两棵不同色泽和品质阴阳两重的赤榆精心严密嵌合制作的,一面为红色,一面为白色。红面,红光闪赤;白面,寒光凝霜。它上面雕刻了许多种符文,遍布整个剑的全身。两面各镶嵌一条浅粉色桃木血槽,因这血槽是选用的桃木,就把它叫做‘桃木剑’。此剑坚硬过铁,且韧性特足。舞动起来,如游龙穿云;顿颤之间,犹委蛇盘旋。在剑柄尾部,有那么五根棕褐色长毛轻垂,长毛柔韧如筋,二尺有余,它就是这把剑的剑穗。 贾义刀接过‘桃木剑’,心想,名叫贾义刀,实耍‘桃木剑’,这也有点名不副实呀,您就不能给把刀吗?因有了刚才把脖子捏得酸酸的教训,也就没敢再说什么。 无影又俯下身体,随手摸了下小一点那个孩子的右脚,满意地点了下头并说道“呀!好骨头,像个脚样,以后你就指着他吃饭。你家姓丰,我也给你改个名,别叫丰崴子了,就叫丰明烨吧。” 丰崴子听到此话,在想,脚不像脚,还能像爪子不成?因有刚才看到刚改名那贾义刀脖子被拉长活生生的教训,也就吓得不敢说话。只是连脚带腿杵在那里直直地僵挺着,一点也不敢动。他生怕和贾义刀似的,稍微一活动,把这条腿给抻拉长了。这要是真给抻长了,腿一长一短,以后可怎么走路呀?必定会和个跛子似的! 无影看着贾义刀那瘦长的甲子脸,就用手掌尖托了一下他的下巴。贾义刀的脸就变成一个圆形的圆脸。 丰明烨原本也是个甲字脸。经无影用手一抹,竟成了国字脸。 无影一看,微微点了下头,为自己这改容术感到非常满意。此陈年之术,这么些年来除了给自己施展外,还从没在外人身上用过,今天小试身手,效果还真不错。他可不管俩徒弟对于这换面之事愿意不愿意,你们既然愿意拜我为师,那就要一切都听我的。‘嘿嘿’,以前你们那两张极其相似的面孔就不要了,我给你们免费一人来一副,各具特色新式样的。 俩徒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讶之情无以言表…… 无影又走到一棵大碗口粗细且早已枯死的水柳树旁。瞬间挥掌,即刻将枯树推倒。树干轰然倒地,立马摔成好几个节段。他选中一段,双手托起来,枯树段立刻就变成 了以前那个贾天狗的模样,只不过是个死的,直挺挺的。他原地双手上扬,那僵挺的贾天狗便飞向数十丈远的源江中,溅起一片水花后,那个死贾天狗就顺水向下游漂去。他又双手托起一段枯木,是一个和以前一模一样死了的丰崴子,又同样向江中扔去…… 贾义刀和丰明烨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没敢言语。他们太小,根本猜想不到师父无影用意。实际无影的用意很明确,就是怕让梦源镇上的人再认出他们两个人来,想避免人多嘴杂众人瞎猜测,让歹人知道再生祸端来。 师父无影看着两人,把左右手放在各自的头上,千叮咛万嘱咐着“以后对谁也不要提你们以前的事。以前的你,死了,永远死了……” 两个人将眼光向那灰烬中的父母遗体望去,悲痛之情又涌了上来,眼泪也再次夺眶而出。他们满怀希望,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师父,渴望他能助一臂之力,将父母已经半碳化的遗体入土为安…… 无影看到俩徒弟那祈盼的眼神,知道此时两个孩童的心情,可他不能施法将那尸体埋葬于地下,一埋,准露馅不可。他安慰着俩人“不怕,放心吧,以后会有人来埋葬的。”说完后,他伸出双臂,一揽两个孩童,便飞掠水柳林,向远处飘移而去。 无影本来已经可以成仙上天,只因有一根未净,也就暂时困在‘玄神洞’里。他携两个徒弟来到梦源镇的西山,在密林边山神庙前的空地前停住了脚步。看了看那破旧低矮即将要倒塌的山神庙,这庙既无窗棂,又无门板,仅有一尊塑像还色彩斑驳破损不堪,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本意是想,给新收的两个徒弟寻个安身栖身之地,却越看此庙越不尽如人意,不得不运用颇费功力的幻物移景之法。顷刻便风云突变,天昏地旋,眼前的一切景物全部处于虚幻缥缈之中……转瞬间就风平浪静,景依旧,物所变。在这梦源镇西山密林边,原有的那座矮小破旧山神庙的基础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座外观规模较大的山神庙…… 贾义刀和丰明烨,被师父无影的这番神奇举动惊呆了,表情瞬时定格在蜡像石化状态。哎呀!小的能变大的,破的转换新的,矮的可成高的……也就在他们站在庙门外直眼惊叹之时,庙内瞬间又多了一尊高大的泥塑山神塑像。 山神像前的地面上,覆铺着一块五尺见方的青石板。在这块石板前,是一尊表面极其陈旧的夔龙纹铜鼎香炉,那斑斑深绿色铜锈几乎遍布整个铜鼎,尽显岁月的沧桑。在这个香炉内,已经存有近两寸厚的香灰。 第1章 横祸突降,梦源顽童神鬼百态: 无影将塑像完成后,就走出了庙门,来到了庙前的空地上。他做了个样板动作的姿势,让两个小徒弟每天风雨不误地按照他的样子练功。其姿势也就是一个马步,然后双掌向前一推,脚步不动,两掌一伸一拉,如此来回循环着。并再三告诫“不准偷懒,天天苦练。” “是,谨遵师父教诲。”两声童音过后,贾义刀和丰明烨就照着师父教的动作练了起来。 无影手拿拂尘,眯眼观看了一番,满意地点了一下头说道“以后你们俩就住在这山神庙里,如别人来问,你们一概推说不知,让他们去找为师询问。一切适用物件,都放在那泥像后,你们进去把衣服换掉,泥像前有个大青碗,碗中会有香火钱,供你们买米用。” “谢师父的关怀!我们这就进去换衣服。”贾义刀嘴里抢先回应着。他怀着好奇心,为了到庙内一睹为快,拉着丰明烨的手,就向山神庙的门口跑去…… 无影微眯着眼睛,善意的眼光看向两个天真孩童的后背,内心却在深深叹着气,嘴里嘱咐道“为师有事,不能常来,你们要好自为之。”余音未消,就白雾绕身不见了踪影。 将近中午时分,梦源镇上的一些人,在河江的汇流处,发现了靠近岸边的水里有两具儿童尸体。打捞上来后,一看,了不得,这不就是源江上游水柳林中那两户人家的两个儿子吗?他们就用破门板抬着两具尸体,急匆匆奔江的上游水柳林而去。众人都在摇头叹息,认为是扮完招财童子后,早上返回家的俩小孩贪玩失足坠入源江淹死的。必须赶快去告知他们家里的人,他们家里的人现在还没见到人回去,不一定会急成什么样呐?等众人到达后,就发现情景有异……因此,也就发现了烧过的废墟,以及烧成焦炭的四具死亡者尸体…… 梦源镇一些善心人,就共同拿出一些钱财来,组织起众人,在水柳林里废墟的边上,挖了两个大坑。在男女老少一片哀叹声中,纸灰青烟消失后,就把这遭遇横祸的两家人,分别葬在两个大坑中。这里因故就多了两个大坟头,从此这地方便有了个新名,叫两家坟。 梦源镇上的人非常崇敬山神和龙王,对这突然焕然一新的山神庙,脑中虽有疑惑与猜测,但共同存有那份对山神的虔诚之心,使其一致相信,这一定是山神在显灵…… 自此以后,在庙前的空地上,便多了两个道服裹身、青履覆地的小道士,练着师父无影教的这仙道之功。在庙门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贾义刀和丰明烨一次次不断地重复练习着,师父无影教给他们的这唯一招式。这无影师父也颇为怪异,吝啬得很,在这一年之内,所谓武功只是教了这一招,从不多教一点。但在道法上,却可劲地教,能学多少教多少。很显然,师父无影用心良苦,想用枯燥的招式,来消磨掉他们的怒气,用道法来平息他们心中的愤恨。 暑过寒尽,转眼间已过去了整整一年。在某一天的傍晚,两个人一起来到梦源镇的北山边。他们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头上,等待天黑严实以后再行动。因为今天是他们两家父母遇害的祭日,师父早就交代过,不让其暴露身份,白天不能去。所以俩人就选择在晚上月黑人静时,准备去水柳林中的两个坟上去看看,祭奠一下各自惨死的爹娘。 夜较黑,风轻拂,星空下,浓浓的夜色环裹着山野,吞没了河川。贾义刀和丰明烨睁大两眼,目所能及地辨别着路况,慢慢向水柳林走去。因为年纪小,不擅长走夜路,加上路途比较远,一路上遇到不少磕绊,在摔过数个跟头后,总算来到了两个坟头前。坟是梦源镇上的一些好心人草草掩埋的,坟前自然没有人给立碑树传。两个人既无法知道,也根本不能辨别出这两座坟丘,哪个姓贾?哪个姓丰?俩人只好先给左面这个坟头磕完头,再移到右面那个坟头上磕,俩人不敢大声痛哭,只能连续地低声抽泣着。 也就在这时,几十丈外,水柳林里出现一个腰佩一把长刀的人,也匆匆向这两座坟前赶来。当那人隐约发现坟前有人影时,瞬时间,就以一个速度极快的闪身动作,一下子便闪躲到一棵粗大的水柳树后。当那人停了片刻看到自己没被发现时,就在树后偷窥着。尽管天很黑,但是距离较近,只要能隐约观察到坟前有两个矮小的,且极其模糊的身影,究竟那两个黑影在干什么,是不得而知的。那人瞪大眼睛恨不能将这黑夜望穿,想知道这两个黑影在坟前的一切举动,因实在看不清,就向前伸头,侧耳倾听。刻时之后,那人摇着头,显然,这一切都很徒劳,很失望…… 贾义刀和丰明烨也不敢焚香烧纸,更不敢培土,就是坟头上的那些蒿草,也原封不动地长着,不敢拔 除掉,怕留下痕迹,以免让外人发现。他们略微祭奠一番,磕了几个头,洒了几滴泪,驻足凝望了片刻,就匆匆往山神庙返。 那个人并不死心,一直紧紧跟随在贾义刀与丰明烨的后面,并保持好一定距离,既不让被跟随者发现,又不会失去目标。可见此人有极高的探侦能力,没有十年、八年是练不成的。那人脚步极轻,身捷如豹,无论地面多么凹凸不平,始终是步履稳健,且能做到跟踪中无声无息。从这系列行动上看,此人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侠客中高手,夜行能力非凡且经验非常丰富的人。 贾义刀与丰明烨可比不了那个人,跟头踉跄的,费了不少劲,挨了数次树枝子抽、顽石绊,终于回到山神庙中。他们可不知道后面有人跟随,俩小孩子没那么多的想法。进庙以后,就摸索出火镰、火石,打火,引燃火绒、火绳,将油灯点上。然后,各自抚摸着脸上被树枝划过的伤痕处,火辣辣的痛感随手指的移动而向外扩散着。 外面那个人趴在山神庙的门上,用左眼对准一条稍微宽些的缝隙,再向庙的里面窥看。当那人看油灯亮起,在灯光下贾义刀和丰明烨的那两张脸面时,犹豫了一下,又由上而下打量着俩人的身形……片刻之后,那人沉思了一会,忽然之间,恍然大悟,暗自说着“噢!原来如此,明白了!”随即那人就向山的北面奔去,眨眼间,就消失在夜色里。 在距山神庙直线距离一里之外,便是卜家酿酒的烧锅大院,此处名叫卜家烧锅。梦源镇与山神庙和卜家烧锅形成一个锐角三角形,镇子距山神庙最远,有一条y字形小路弯转起伏于林地之间,并连接着这三个地方。 卜家烧锅的掌柜叫卜酩醒,他家里有个男孩子,名字叫卜酒料,年龄与山神庙里那两个小道士相仿。但这个卜酒料生来有个不讨人喜欢的特点,那就是特别调皮,且人小鬼大,是梦源镇上极其有名的小贱皮子。甭管谁,见到他都会不由自主皱下眉。因为这小子就像根搅屎棍子,不定哪天、哪时、哪刻,准能给你滴答出点臭水,恶心恶心你。 镇子上老老少少,有很多人或轻或重被这卜酒料戏耍过,但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又不能把他怎样。一个小孩子,罪未杀人,过不及刑,总不能像逮住个鸡屎亮那样,就地用手捏死吧! 可人虽人面,心非心同。有人就不服,扬言从小偷针,大了偷金,爹娘管不了,我给他治一治这贱皮子病。此人便是镇上的光棍子,名叫张胡根。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只因前时,卜酒料路过张胡根那没有院墙门的破屋子时,看着两扇新换的房门后,疑问、浮想也就接踵而至。随之,灵感一下子也就在脑中产生,恶作紧随其后立刻付诸实施……双手托着荷叶,往返于门口数次。那两扇新门板上,也就增添一些新鲜牛屎的涂鸦……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张胡根绝不会等待十年,心里清楚得很,若卜酒料羽翼丰满,自己那可就老了,想报也会无能为力的。 一天,早有预谋的张胡根,事先抓了一条刚孵出来的小乌梢蛇,放在经过精心改造过的袖筒子里。然后,就沿街到处寻找那如同幽灵鬼样,神出鬼没毫无固定点的卜酒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找了几条街道,终于发现卜酒料正和史鳌、皮诚等一干小孩子,正在‘驶大江’大车店大门前的街上玩耍。 此时的卜酒料,正以一副得胜者神态,戏耍着几个处于窘迫中,抓耳挠腮也无法应对的小伙伴。 张胡根怕打草惊蛇,装作到大车店来办事的样子,悄然来到眉飞色舞一脸洋洋自得的卜酒料身后。瞅准时机,趁他得意忘形时,快速将早已准备好的小蛇给他放入了怀里,随即,拔腿就跑了。 突如其来的事件,令卜酒料始料未及,凉凉的蛇身在怀里乱窜,把原本就害怕蛇的他,吓得魂飞魄散,瞬间便出现了短暂的昏迷状态,一下子就倒在地上。 那些被卜酒料羞辱过多次的孩童,一个个咧着开心笑容的嘴,在哄笑中,四散而去。 片刻之后,清醒过来的卜酒料,是嚎啕大哭,躺在地上翻滚着,抓狂般用手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卜酒料人虽小,但心眼多,坏水特足,那次风波过后,他在梦源镇里又干了件特损的事,差点就搞出人命来。这件事,在镇子上人们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却极深。每每提起此事,人们都脸现厌恶之情,摇头、叹气或咒骂这个卜酒料。 梦源镇有几条弯弯曲曲,且长短不一,大体为东西方向延伸的街道。在最长的那条街西面,有个胡同,住着一户寡妇,带着一个四岁的男孩过日子。寡妇本姓张,两年前死去的男人姓徐, 人们习惯地称她为徐寡妇。 徐寡妇虽然年纪轻轻守寡,但脾气既倔强又暴躁,骂人是她的家常便饭。因此她那门前是非不多,没人敢在她门前停留,怕挨骂,都是匆匆而过。 卜酒料顽皮,一天的下午,溜溜达达就来到了这个胡同里。一只飞过胡同的家雀引起了他的注意,立刻驻足,眼光便追随着家雀看去。只见那个家雀嘴里叼了个小虫子飞到徐寡妇两间草房顶,在树皮搭扣的屋脊上落下来,跳了几下,就钻到一个树皮洞里去了。他瘦瘦的小脸上那一双蛤蟆眼顿时就亮了起来,同时头一歪,薄薄的嘴唇,嘴角上翘着,在徐寡妇门前专心致志向房顶上观察着。 事也凑巧,正赶上徐寡妇挎了个筐准备去田地干活。徐寡妇在院子里隔着木篱笆墙就看到了卜酒料,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丧门孩子,他怎么今天在我的大门口站着呢?不行,我要把他撵走,他在这儿准会闹出点恶心事来。她匆匆几步来到墙门前,伸手拉开那几块木头串钉成的门,疾行数步之后,就来到卜酒料的面前。她拉着个脸,瞪着眼,高声训斥道“你个小破孩,看什么看!走!走……滚到一边去!”她以大欺小,以为卜酒料会乖乖地走掉。 哪知卜酒料并不吃她那套,将目光从屋脊上移下来,直勾勾地盯在近在咫尺那徐寡妇的脸上,同时微仰着头,将左手的中、食二指塞在自己的鼻孔里,右手在鼻子边上往外扇着风,嘴里只吐出一个字“哇。” 顿时,徐寡妇脸就发紫了,小毛孩子胆子不小,竟敢羞辱蔑视我,我不打你骂你,你不知道那马王爷他长了几只眼。随即便开口就骂道“你个满地爬的臭烂蛆,滚回你家里那个茅厕里去……”说骂的同时,随手将筐扔在地上,人就冲到柴垛边,起手就抽出了一根木棒子。 卜酒料一看,‘嘿’,小寡妇,你真够狠的,这一棒子下去,还不得腿断胳膊折呀。他比个猴子都灵敏,双手一搭那小碗粗的木篱笆院墙,就蹿到篱笆上面的木桩子顶端,脚踏高矮不同的篱笆顶,歪歪斜斜就到了与邻居接壤两家相隔开的土院墙处,略一抬腿,就又上了土院墙,顺着土院墙,几步就到了房檐边,手脚并用,‘噌,噌,噌,’就来到了房顶的树皮屋脊上。 徐寡妇抽出木棒子刚转过身来,就看到卜酒料蹿上了木篱笆。她原地站着没动,有些幸灾乐祸,傻东西,不顺着胡同跑,上那顶上去,掉下来,摔死你!也就在高兴之时,卜酒料已经上到了房脊。徐寡妇一下子傻眼了,在下面骂道“你个该死的贱皮子,上我的房子干什么?你把房上苫草都给我踩坏了,滚下来,快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