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同人)秦始皇在西游当唐皇》 第1章 秦始皇在西游当唐皇 作者故国有虞 文案 求长生而不得的秦始皇穿越了,穿越到西游世界。 成为弑兄夺位的大唐贞观天子,唐皇李世民。 注意,是西游世界里的唐皇,而不是历史上的二凤。 看着手中的《西游记》,嬴政陷入到沉思。 所以这不仅是个仙神显世,还是一个可以长生不老的世界吗? 吃唐僧肉就可以长生? 西天之上有佛国? 只要取回真经,就可以度亡者升天,度难人脱苦,修无量寿身? 嬴政抱着手中的《西游记》看了一夜,当西游开始...... 状元郎携妻赴任,为人所害,其子被抛入江中,成为江流儿?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大唐治下,法度严明,互相检举。 贼人还没动手呢,就已经被人举报出来,蹲号子了。 李世民梦游地府? 魂飞冥冥,至于地府的嬴政轻嗤 “阎王,你且看看,朕究竟是谁?” 阎王家人们谁懂啊,我只是奉命勾个魂吓唬一番,保证取经工作的圆满进行,谁知道胳膊上挨了一箭不说,地府又被人给掀了。 唉,我为什么要说又? 以祖龙气运,建无上仙国,人人如龙。 于是当十八年后,观音来到大唐便发现—— 大唐境内,仙神禁行。 东望大唐又一年 灵山 如来观音啊,算算日子,唐僧应该走出大唐了吧? 观音没有呢,亲亲~ 如来??? 观音不过唐王,啊不是,秦王陛下的军队,已经快要到灵山了呢! 多年以后,唐僧只要把世界变成大唐的,那么大唐的恩泽何愁不能遍布天下?只要占领了西天,又如何不算是拥有了极乐?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洪荒古典名著爽文东方玄幻神话传说 主角视角嬴政配角西游众 其它西游众 一句话简介政哥求长生?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立意热爱生活、热爱世界 第001章 嬴政睁开了眼。 这是大唐贞观十三年,西游开始的时间。而嬴政的身份,是唐皇李世民。 原身的记忆同沙丘行宫中的种种在脑海中交织,君王闭目垂首。良久,方才将其间的种种消化。 秦二世而亡,现下,是八百年后的唐朝。 然后下一刻,嬴政便再度睁开眼,将目光落在手上。 手中所握着的,正是一本《西游记》。 嬴政并不知晓这书册自哪里来,又是何时出现在自己手中。原身的记忆里,同样没有这《西游记》的存在。只是冥冥中的直觉,却促使嬴政以指尖伸出,将那书页翻开。 时间仿佛因此而凝滞,整个辉煌的大明宫内,再无一丝多余的声响。直至最后,嬴政的指尖在那书页的最后停留。 却正是唐僧、孙悟空、猪八戒等俱正果位,天龙马亦自归真。而后便是大众合掌皈依,口诵无穷佛理。 天资向来聪颖的帝王自然不乏那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的本事,只是一番玄妙神奇、引人入胜的故事看过之后。嬴政却是唇角微弯,只觉得荒唐。 按照那书中说法,此世之间既然有着神仙妖魔。有着超亡者升天,度难人脱苦,修无量寿身,作无来无去的三藏正法。怎生大唐治下物阜民丰百姓安乐,便连盗贼亦是少有。 反倒是愈发接近西天,便是愈发妖魔聚集,众生沉沦,一派修罗炼狱之景? 更不必说那所谓的妖魔,同仙神们的关系,并不清白。 遑论是最后唐僧师徒取得真经,八大金刚等护送其等回转东土,却不敢进到那长安城中。 只道是这里人伶俐,恐泄露吾像。 所害怕叫长安城中居民百姓看到的,又究竟是什么? 不过—— “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北俱芦洲、南赡部洲。” 仅凭借记忆,嬴政便将《西游记》中所提到的地名复述。而后提起了笔,蘸起了墨水,于纸间勾勒。 由长安出发,至双叉岭、两界山,而后便是鹰愁涧、西番哈咇国、观音禅院等。经大小国度、神仙妖魔地盘,直至最后的西天灵山。 恰是一幅再简陋不过的西行取经路线图。 只是最后一笔落下,嬴政内心却是不由得有些好笑。 “小说家言而已,朕难不成要拿着此路线,一路打过去不成?” “邹衍大九州尚未得到论证,此四大部洲,谁又能说清楚,究竟是真是假?” “况且这世间若是真的有神明......” 嬴政忽然住了口。 前世求仙访道,想要寻求长生的种种尚在眼前。只是最终的结果,却委实算不得好。更不必说大秦几代人的心血,于他死后烟消云散。 这世间若是真的有神明...... 然后嬴政便眼见着手中的《西游记》化作星星点点光芒而消散,再没有任何痕迹。 所以,这《西游记》中所记载的种种,很可能便是真实吗? 这当真是一个道法显世有着仙神的世界? 还有,长生。只要吃了唐僧肉,便当真可以长生? 嬴政心中有疑虑闪过,而后下一刻,目光微凝,落在了一份诏书之上。 “各府州县,不拘军民人等,但有读书儒流,文义明畅,三场精通者,前赴长安应试。” 这是一份经由原身早已拟定的,只待明日早朝,便会颁布、宣读出来的诏书。 在那《西游记》中,正是因为这样一份诏书,方才有海州人陈光蕊高中状元打马游街,接下丞相殷开山之女殷温娇绣球。彩楼结亲,成就一段良缘。 第2章 只是这是一段良缘,同样是一段孽缘。唐僧西行取经九九八十一难中,出胎几杀、满月抛江、寻亲抱冤此三难,便应在此处。似是机缘巧合,却又更像是有力量在暗中推动。 然而嬴政目光于此停留,以手叩过桌案,却是吐出两个词汇。 “科举,贤才。” 这是一种全新的选拔人才的方式及制度。做为帝王,纵使脑海中的记忆尚未完全融会贯通,嬴政同样可以清楚的看到这门在八百年前不曾出现的制度,将会带来何等样的好处。 “既然是如此,朕倒要看一看,这八百年后的世界,又能给朕带来怎样的惊喜。” 桌案上诏书合拢,嬴政以目光扫过经由自己写下的西行路线图。而后在下一刻,将那纸页折叠,放置在烛火之下。 跃动的火光照耀过君王的眉眼,虽是龙章凤姿天日之表,同过往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同。然而全身的气质,却又发生了改变。 如渊如山。好似是那高山明月,空谷幽潭。 充斥着说不出的威仪。 恰似是一柄未曾出鞘的天子剑。 这样的一柄剑纵使藏在匣中,同样不会将光芒遮掩。 然后嬴政任凭着那纸页成灰,灰烬散去,将一旁的奏章翻开,开始了解此世的种种。 这无疑是一种极有效的手段。 此前的原身不曾见过仙神,不曾知晓此世之间同样有着妖魔存在便罢。现而今的嬴政换了一种目光来看待,很快便自那些繁杂的奏章中,窥探到不少隐秘。 又或者说妖魔鬼怪的踪迹。 当然,如果要说超脱凡俗,按照《西游记》的说法,唐皇手下,可不是有几个现成的大臣? 秦琼、尉迟敬德可安定门户,使鬼神不敢近前不说。那魏征、崔珏二人,可是在那阴曹地府中挂有职司的。 并不可单纯的以凡俗而论。 然而思至此处的帝王却又更觉得可笑。 德兼三皇功过五帝,六合一统立下前人所未有之功业的帝王,固然求长生,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对鬼神妥协之辈。 伐山破庙,破其祭祀,断其传承。你若是老老实实的匍匐在朕脚下,替朕效力便罢,若不然......朕自有手段绝你根基,杜你苗裔,断你香火。 使你就此陨落,永绝于当世。 有看不见的人道气运、皇道气运升腾,将整个长安城笼罩。随着嬴政一念既起,长安城外不远处的终南楼观中,有道人停下脚步,目露惊奇,目中异彩连连,继而发出一声叹息。 “可惜此非是上古之世,更非是八百年前。若不然......” 若不然如何,那道人并未吐出。只是遥遥望过长安方向,望向那如罗网、如云层一般笼罩在长安城上空的气运洪流,现出几许追忆。 这样的景象并非是凡人肉眼可见,更非是世人所能理解和想象。只是对那修行中人、对那仙神而言,却又是寻常。 但一切却又有了不同。 便如同八百年前,又或者那更为久远的时期,有炼气士、有方士借助此气运而修行。更有帝王借此成就人皇至尊,将苍生和鬼神驱使。 至尊至贵,拥有无上威能。 可是等到八百年后,天子?人皇? 这世间又哪还有所谓的人皇?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蝼蚁,是仙神棋局里的棋子。 “本座又有多久未曾见到,如此恢宏浩大的人道气运洪流呢?” 道人似是在追忆,又似是在自言自语。脑海中闪过的,是玄鸟泣血黑龙被封印到地底,是本应当再强大不过的龙脉被生生斩断。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这样的气运,还未到达极盛。而坐宝山者却又不自知,更无法引为己用自行修行。无怪乎有人布局谋划,想要分一杯羹。” 道人摇头,眸中似是有种种天机闪现,对此做出分析。只是很快,这道人却是目露惊愕,失声。 “怎会?” 但见那气运洪流如渊如海,极是沸腾。却又似乎是无主的,笼罩在长安城上空,并不具有任 何攻击护卫的功能。 可是不知自何时起,那些气运却又本能地被吸引,如同涓涓细流一般向着大明宫内的某一方向而汇集。 投诸到嬴政体内。 终南楼观之内,看着气运洪流此一幕发展与变化的道人起指算过,而后皱眉。 只觉得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天机混沌,一片茫茫,看不分明。 “难道那唐皇竟然是自行领会了人道气运修炼之法不成?” 道人袍袖微拂,缩地成寸咫尺天涯,向着那长安城而去。 大明宫内,嬴政固然法眼未开,却同样感觉到了某种变化。 几乎是本能地,这帝王按向腰间长剑,却摸了个空。 于是嬴政陡然意识到,自己现下是唐皇,而不是秦皇。 有铜镜被立在宫殿之中。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铜镜立在此处,为正衣冠,同样为明得失。 这是原身所立下。 只是现下随着嬴政双眼抬起,眸中倒映出原身于镜中的倒影。有气运金龙于镜中成型,弹指瞬息间至于嬴政眼前,扑到这帝王身体中。 并不给予任何反应。 铜镜因此而大放光芒,嬴政周身仿佛同样被这光芒所侵染。却又圉于这一室之内,并不曾叫任何内侍抑或是外人所察觉。 嬴政在唐皇身上醒来的意识似乎要因此而陷入到黑暗。 只是在将要昏迷的最后一刻,嬴政听到了模糊不清的、稍显童稚的话语。 “唉,怎么不是?” 第3章 “难道搞错了人不成?” 第002章 虽然似乎是秉承天命而生,却从未将天命放在眼中的帝王再度睁开了眼。 嬴政现在似乎处在一处陌生的地界,又或者说可以被称之为神魂识海、为紫府的地界之内。 这非是现世之中,而是灵魂层面,是仙神又或者炼气士、修行者所能掌握。 玄之又玄,谓众妙之门。 人体有大药,有诸多种种不可思议之威能。曾经求仙访道,致力于寻求长生的嬴政对此虽未曾过多的了解,却多少有所涉猎。 只可惜嬴政原本所在的是一个没有任何超凡力量存在的时空,纵使举倾国之力,最终所获得的亦不过是一场空。更徒增笑料,叫卢生、候生等欺瞒。 但天命也好世间的种种也罢,对这帝王却又似乎是仁慈的。因而嬴政在这时空中、在唐皇的身上醒来,并且踏出人道、皇道修行的第一步。 有神魂识海因此而开辟,有金龙游走在其中,猛地向后退开,同嬴政之间拉开距离。 “你不是唐皇,你、你究竟是谁?” 陷入黑暗之前最后所听到过的声音回荡在自己的耳,于这仿佛是被金色的水流所布满的识海间掀起道道涟漪。于那头生两角,身具五爪的金龙双目中所倒映的,是属于原身的样貌一点点褪去,嬴政恢复到本来。 着袀玄衣,戴通天冠,身姿笔挺而容颜清俊,雍容典雅,器宇轩昂。 腰间悬着一柄长剑。 长约七尺,同某位小字阿瞒的故汉征西将军曹侯身高等同。 这帝王无疑是极俊美的,其生母本就是昔日的邯郸城中声名传唱的有名美人。 只是相较其容颜而言,世人首先所注意到的,无疑是其通身的气度与威仪,以及那份压迫。 那心智似乎懵懂的金龙同样不例外。 “嬴政。” 以手按剑柄,嬴政给出答案。伴随着其话音落下的,是现世之内,长安城上空如同云蒸霞蔚的气运洪流由此而陷入到静止。 但紧随而来的,却是急剧的沸腾,是朵朵金花绽放异象生出。便连朗月之下,正向着长安城而来的道人身形亦有那么一瞬间凝滞。 “这样的表现,难不成这唐皇真的要踏出人皇之道不成?” 道人挥手,遥遥再添上一份助力,将那本就混乱不堪的天机搅得愈发混乱。而后脚下踏开,再度踏上路途。 “什么,你说你谁?” 嬴政因那人道气运所开辟的神魂识海之内,金龙跳脚,双目睁大将自己绷成直线,问出疑问。 仿佛是想要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但墨衣袀玄的帝王傲然而立,虽一人,却如同千万人,如同本应当湮灭在历史尘埃里的帝国在嬴政身后复苏。 齐齐发出怒吼。 风,大风。 于是头角峥嵘,暗自一咬牙,似乎是想要做出些什么的金龙不由得惶然。 期期艾艾的开口,小心翼翼道 “你、你真是秦皇?华夏祖龙?始皇帝?” “秦皇是朕,始皇帝是朕,但祖龙......” 嬴政皱眉,于金龙那下一刻仿佛是要哭出来的目光中摇头而后又点头,道,“如果你们认为是,那便是好了”。 这帝王并没有想象中的在意身后名,更没有想象中的在意那身死之后的洪水滔天。只是嬴政的目光之下,本应当再是威风凛凛不过的金龙却似是在六神无主。 在内心深处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尖叫。 金龙仿佛因此而陷入到纠结,便连整个身躯,同样因此而纠结。直至那某一刻,嬴政以指尖叩过剑柄。 于是金龙点头哈腰,做足了一副谄媚模样。俯首帖耳,对着嬴政问道 “秦皇陛下,请问我可以知道这唐皇身体内的是您,那唐皇去了何处吗?” 嬴政摇头,给出否定答案。于是金龙瞬间瘫倒,仿佛因此而丧失了所有的精气神,变得萎靡不振。 伴随着破罐子破摔的话语,在嬴政的神魂识海间回荡。 “等了这么多年,还以为是有人能打破玄关突破界限,自行领会人道气运修炼之法。没想到是秦皇,秦皇......” 金龙仰角四十五度望天,闷闷不乐一脸失望。 某些话语下意识的便脱口而出。 未成想一旁的嬴政目光微动,继而开口,顺着金龙的话语道 “朕如何?” 金玉相扣恍若滚珠落玉盘一般的声音传入到金龙的耳。虽然并不曾具有如何巨大的声响,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金龙的心头。直叫金龙一点点将僵硬的笑容扬起,对嬴政做出回复。 “您......” 欲哭无泪的金龙吞吞吐吐大半晌,并未曾说出个所以然来。直至嬴政双眼微微眯起,指尖于那剑柄之上缓缓摩挲。方才开口,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道 “非是我不愿意为您所用,而是您是秦皇,我等当属于唐皇。就算您懂人道气运修炼之法,可......” 金龙支支吾吾,仿佛是有所顾忌,所以不敢将剩下的话语再吐出。只道是 “您不应当出现在此的。” 秦皇的帝国已经覆灭,而此间之种种,同唐皇相关,却未必同秦皇有任何联系。纵使这人道气运如同潮水,没有一个确切的、可以将其运用的主人。可如果有可能,金龙所希望踏出那一步的,自然是唐皇而非是秦皇。 这是大唐,而非是大秦之气运。 只是嬴政目光微凝,掌中剑柄缓缓压下,而后露出笑容。 对着金龙将事实陈述。 “但这是朕的神魂识海,是朕的世界。所以你凭什么以为,这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之地?” 第4章 “臣服,或者死。你大可一试!”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随着嬴政话音落下,神魂识海之内,同样生出改变。 冷月高悬夜幕升起,有玄鸟的旗帜和黑水龙旗于空中被风吹起。 替代了金色水流的夜色与月色之间,古老的城池升腾,在脚下展开。 伴随着两个篆字勾勒,形成牌匾,被挂在那城门之上。 咸阳。 嬴政所站立的位置,恰是那咸阳城的中心,是那至高处。 有无穷台阶在脚下延伸,有道道金光被排挤和挤压,而后形成锁链,将那金龙束缚。 神魂识海之内一片静谧,金龙的身形仿佛因此而被急剧压缩收小。直至叫无形的力量托举,落在嬴政眼前。 玄衣高冠的帝王垂下了眼。 金龙在眼前张牙舞爪嘶吼咆哮,妄图将那束缚及锁链挣脱。但这是嬴政的神魂识海,是嬴政的世界。便如同嬴政所言一般,金龙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纵使外间的气运洪流如渊似海,连绵不绝。但这新生的气运意识却是如此弱小,并不能同嬴政千锤百炼的灵魂相等同。更不必说,在嬴政身上,金龙似乎看到有庞大的黑龙盘踞,对着自己睁开了眼。 于是金龙挣扎停止。大明宫内,嬴政睁开了眼。 以指尖伸出,对着那铜镜方向,凭空虚握。 空气中似乎并没有任何声响,更没有任何变动与异象。 只是随着嬴政抬脚走开,吩咐宫人准备沐浴。嬴政身后,铜镜无声息间碎裂。 身量高大的帝王龙行虎步,雍容典雅,形容举止俱是威仪。仿佛是在一夕之间扫尽长孙皇后逝去后的哀伤,充满了无穷的精力与斗志。 但这样的表现落在有些人眼中,却是不免生出疑惑。 “陛下可是在服长生药?” 这一日的朝会之后,魏征以手捋须,故意落后同僚数步。而后走向一旁的偏殿,寻求面圣。 但甫一开口,便是王炸。 无怪乎魏征多想,实则是唐皇近日精气神等种种都有所不同。便连平日里来的态度、政见与想法,同样生出改变。 况且此前长孙皇后病重,药石无医之际,唐皇便生出想法和打算,想要求诸丹药。 现下长孙皇后虽然逝去,可是陛下因此而心性大变,想要求长生什么的,似乎不是不可能? 魏征话音落下,眼见得嬴政一瞬间垂了眼,眸光晦涩难言。只以为是唐皇被自己说中,恼羞成怒。却是老神在在的开口,不急不缓道 “陛下莫不是忘了秦皇汉武之故事耶?” “这自古帝王求长生,空耗国力靡费民力,又哪有讨得了好的?” “生死有命,一切种种,皆是定数。陛下可莫要自误,更不要为此而劳民伤财。” ............ 魏征一字一句,俱皆是一派拳拳报国爱民之心。欲要使唐皇迷途知返,不要因为贪图那丹药一时的功效,所以犯下大错来。 又引经据典,一阵疯狂输出。最后痛心疾首的表示,陛下啊陛下,您难道忘了您想要做尧舜、做明君,君臣共创盛世使我大唐更加辉煌的志向了吗? 虽然知晓魏征主要输出对象是原身,却取代了原身直面大唐第一喷子,并且总是莫名被cue到的嬴政...... 拔剑的手蠢蠢欲动。 说出来你可能不行,朕其实是秦皇,不是唐皇。 对,就是你口中那个沉迷嗑药并且为此劳民伤财,想要求长生的秦皇。 所以天凉了,这个魏征,当杀了吗? 还有,古之帝者,地不过千里。三皇五帝,比朕如何? 尧舜?朕为何要做尧舜? 但这是个仙神显世的世界。 因而嬴政开口,对魏征递上一杯热茶道 “朕听闻阴司之中有生死簿,而魏卿为地府三曹官,武曲星下凡,同那酆都判官崔珏更是好友。” “魏卿不妨手书一封至阴司,叫那崔判官替朕在生死 簿上增改一二。将朕姓名划去,求个长生万万年?” 第003章 上古礼制,三公坐而论道。宰相于帝王面前,同样保留有该有的体面。 更何况是在这等非正式的场合。 因而嬴政随手给魏征递上一盏清茶,以示对这位宰相的荣宠什么的,其实并不罕见。 只是所有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记好了价格。 更何况是皇帝陛下手中的茶盏,是秦皇递上的茶水。即便魏征以为自己所面对的是唐皇,但纵使是唐皇,难道堪称李唐开国第一功臣的天策上将、原秦王便是什么吃素的不成? 嬴政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下,魏征的手僵在了半途,面目与神情同样陷入到僵硬。 这位耿直一生,素有能言敢谏名头的丞相大人自然不是什么贪生怕死的。只是嬴政口中吐出的隐秘,委实太过惊奇。叫魏征心惊胆战,内心惶然。不敢想象,个中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以致于眼前的大唐皇帝陛下竟然能将一切娓娓道来,将那些本不足为外人所道的事情揭露。 更不必说,嬴政口中提到的请崔判官代为篡改生死簿一事......魏征唇角嗫嚅,下意识的便想要俯首请罪。 未成想嬴政出手,稳稳当当地扶住了魏征的手。身形前倾,制止了其进一步想要跪拜的动作。开口,明知故问道 “魏卿这是何意?” 于是魏征无言,良久,方才开口,对着嬴政一一将情况说明。 自身之前生身份以及同崔判官的交情等种种自不必说,临到末了,又语重心长的对嬴政表示。人之生老死病等种种,自有定数。又岂可轻易干涉? 第5章 遑论是陛下这等至尊至贵的人间帝王。 位格等诸多方面,同阴间天子分属相同。并没有任何的高低贵贱。 故而属于唐皇之寿命等种种,其实并不在十殿阎君掌握。 若是强行涉足、牵扯其间,恐有大祸生出。 然而听到此处的嬴政却只觉得好笑。 毕竟那《西游记》中可是明明白白的记载了魏征梦中斩龙、唐皇游地府,添得二十年阳寿等诸事。更不必说还有那五百年前的孙悟空大闹地府,将生死簿毁损。 勾错魂魄之事屡见不鲜,生死簿上随意添改。叫嬴政不得不怀疑,那阴司种种,当真便如世人想象那般赏善罚恶公正威严。合当将地府权柄执掌,定轮回往生,今生前世。 只是嬴政却似乎无意同魏征于此事上纠结,更无意对这老臣做出压迫。只是轻笑一声,开口,对着魏征道 “听信方士、道士之言,寻仙丹求长生这样的事情,魏卿大可放心,朕是不会再做的。” “至于魏卿同崔判官之间的交情,朕心中有数,并不该用在此处。” “只是不知魏卿可有意同朕微服出巡,在这长安城中逛上一逛?” 啊哈? 陛下您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呢? 什么叫不会再做?陛下您以前做过寻仙丹求长生这样的事情吗? 还有老臣和崔判官之间的交情,陛下您能说清楚您想要用来干什么吗? 魏征目瞪口呆,只觉得一颗心落下而后又被提起,上不去下不来,犹如有什么被梗在了喉头。 于此同时,嬴政在内心深处,默默做出补充。 朕就算是要寻,亦应当是寻蟠桃园中的蟠桃、五庄观镇元子的人参果才是。 而地府,若是朕所料不错,那么终究是要走上一遭的。 如是种种者暂且不谈,嬴政心中主意既定,便不会轻易更改,更不介意叫周围人知晓,自己已经发生改变。 同原身平日里的做为,并不完全相同。更不可能全然一致。 因而嬴政很快便换了一身常服,从偏殿里走出,叫侍从做出安排。 魏征见状,自是摇头苦笑,认命陪着嬴政折腾。 这位宰相大人原本是想要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等种种理由对唐皇做出劝谏的,只是甫一开口,便见嬴政抽出侍从自一旁递上的长剑。 尺水寒芒倒映,嬴政以指尖伸出,屈指微弹,发出清脆的剑鸣声响。 然后魏征便自行闭了口,想到这唐皇年轻时,可是一把西瓜刀从城南砍到城北的狠人。 血盈满袖,洒之复战。 不知是否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唐皇模样与样貌生出改变。好似是变得愈发年轻,愈发......锋锐逼人。 莫名的,便叫魏征想到,天子剑出,出必染血。 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等话语。 该说不说,我们这位大唐皇帝陛下不会又点亮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表演天赋吧? 只是于魏征而言,眼前的唐皇身上固然有着弑兄夺位、铁血残酷的一面,更多的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愿意做一个明君、圣君,而非是暴君。更愿意展示其宽宏大量,展示其德行与开明、仁政。 又如何会使人生出这样的感受? 魏征不解,眉头下意识的皱起,而后便见嬴政还剑入鞘,那一丝幻象与恍惚褪去。 出现在魏征眼中的,还是那个唐皇。 只不过是换了一身玄色常服,只不过是精气神以及那通身的气度似乎因此而生出改变。 剪不断,理还乱的疑虑飘荡在魏征心头,而后被强行按捺。魏征回神,便见嬴政翻身上马,向着宫外而去。 魏征等一众人马赶紧跟上。 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 这里是长安,是历代帝王建都之地。却不再是咸阳,是属于大秦与秦皇的都城。 个中种种,自然同昔日的咸阳城并不相同。只是嬴政下了马,行在其间,却又很明显能够感觉到这天子脚下,唐皇治下的长安城,当是繁华 、热闹、开明且包容的。 长安长安,长治而久安。几乎只是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嬴政便领会到长安二字背后真正的含义。 只是秦皇与唐皇的记忆交汇,嬴政的灵魂自八百年前而来,身上的气机同长安城上空如同云海一般的气运洪流相牵扯。有那么一瞬间,嬴政看到了有不同的气运光柱在眼前成型,出现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或呈白色,或呈灰色,或呈青色。 橙色、蓝色等同样有所出现。 至于赤色、紫色。那匆匆跟上来的魏征头顶,可不就是呈一派浓重得发紫的赤色? 嬴政再眨眼,那异象褪去,眼前的视野恢复到完全。只是嬴政的目光,却是在一打扮怪异的少年间停留,而后对着身后的魏征问出疑问。 “这是?” 魏征顺着嬴政的目光望过,很快面露恍然,做出回禀。 “是扶桑人。” 见得嬴政双眼微眯,指尖缓缓摩挲过手中的马鞭。魏征又开口,将这些人来历讲述。 早在前朝隋炀帝时,便有扶桑人对着大隋递交国书,道是隋朝皇帝为日没处天子。而扶桑国君,则是日出处天子。由此受到隋炀帝厌恶。 近些年,随着我大唐国力强盛,恩泽四方。那扶桑国同样多次派出遣唐使来到大唐,学习我大唐之先进制度文化。 这自是我大唐国威宣扬的表现,自然同样是魏征等所乐意见到。不过眼见嬴政神色莫名,似是有几分晦涩难言。魏征却是开口,习惯性做出劝谏。 “非我族内,其心必异。彼辈蛮夷,人面而兽心。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畏威而不畏德,不可不多加防范。” 第6章 希望唐皇能够对那些蛮夷们提高警惕。而非是坚持什么朕独爱之如一的观点,对那些突厥人及异族等,同样多做倚重。将其视作是尊崇信义之辈。 言毕,便退至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再多做言语。 华夷之辩,古已有之。只不过在对胡人、夷狄的看法与处置态度上,这对君臣并不相同。 唐皇认为,对于那些投降我大唐的异族人应当坚持收留,彰显我大国仁义。而魏征则表示,当多做防范,切不可养虎为患。 这样的争论从贞观二年开始,朝野内外便已经存在。 然而秦皇不是唐皇。 更不必说,嬴政那一瞬间气运勾连里所看到的,以及原身记忆里的某些传言尚需要证实。 因而嬴政点头,对魏征话语表示认同之际,轻描淡写的开口道 “既然是如此,那么凡我大唐境内的扶桑人,便都埋了吧。” ???!!! 啊,不是,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啊陛下! 您是不是有点过于激进了? 老臣我叫您防着蛮夷防着异族人,可没叫您直接把人埋了啊! 这都是什么秦始皇行为! 虽然老臣我认为世界上只有一个大唐,只有唐人、汉人才是......咳咳,总之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刀枪。就算是您想要对扶桑人动手,咱就是说,能不能找个看得过去的、好交代的名头? 师出有名还是要讲的。 再不济派几个想要青史留名、头香一炷的愣头青做为使臣,跑去扶桑跳上一跳? 嬴政身后,魏征疯狂头脑风暴,试图对想一出是一出的唐皇陛下做出劝服。而嬴政则是在侍从的安排下进了茶楼,寻视野、环境等俱是良好的雅间坐上。 然后开口,好似是轻飘飘意有所指,又好似是不经意一般道 “扶桑距离东土,可是遥远?我大唐的铁骑......” “这便是中央之国,是大唐吗?” 气运勾连之下,嬴政此前的目光所落之处。有身形打扮与中原俱是有所差异的少年说着一口略显古怪的言语,目光惊奇且充满震撼,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问出那明知故问的疑惑。 风吹起,恍若是有风铃在晃动,故乡的樱花飘落在眼前。 少年的视野仿佛因此而模糊。 第004章 茶楼之内,嬴政以指尖叩过桌案,似是在思付着将那扶桑小国扫平的可能。一旁的魏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是忍不住开口,给这位明显不对劲的大唐皇帝陛下泼上一盆冷水。 远交近攻,这是古人尚且知道的道理。扶桑远在茫茫大海之外,同我大唐并不接壤。纵使有传言同秦始皇时期的方士徐福有那么几分干系,但时隔八百年,又同陛下你有何相干? 做为唐皇,就算是陛下你有那么几分心思,想要将那弹丸之地纳入版图,使其沐浴在我大唐的王道教化之下。但咱就是说,你是不是忘记了昔日突厥人跑到我长安城外撒野的耻辱,忘记了你想要将突厥人收拾的雄心与壮志? 怎么着,你这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都没理清楚搞明白,自家的邻居尚且未曾收拾干净呢。就准备跑到海外锤那些扶桑人不成? 虽然说老臣我并不认同你此前手拉手,心连心,想要使各族人友好和平相处的想法。毕竟众所周知,胡无人,汉道昌什么的才是政治正确。 不过人家扶桑人的使者历尽艰辛不远万里来到我大唐。你就算是想要埋人,咱总得拿出个合适的理由与时机不是? 一番话语说来,引经据典言辞犀利,直叫一旁的嬴政瞳孔微缩唇角微微抽搐。 终是回忆起原身记忆里被这位宰相大人言语及谏言支配的痛苦和恐惧。 为人臣子,魏征活在世上,便当真没有什么值得在乎的吗? 君王威严何在?唐皇天威又何在?难道就不能给朕,咳,给唐皇留点面子的吗? 不过很显然,魏征若是给唐皇留面子,那么就不是魏征。而这对君臣之间,同样有其特有的相处模式存在。因而临到 末了,魏征却又是开口,一本正经义正词严的表示,我大唐礼仪之邦,还是很讲道理的。 此刻的魏征显然并未意识到,眼前的唐皇是秦王,却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秦王。而是...... 嬴政以指尖缓缓摩挲过腰间剑柄,却未曾拔剑,更未曾使守候在门外的侍从入内,将魏征这么个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直言犯上的诤臣拖走。 六合一统的帝王,这世间第一位皇帝,这点心胸还是有的。 并非是什么全然的残暴且不讲理之辈。 对能人、能够为他所用的人,更是难得的优容。 因而魏征话音落下,便见唐皇唇角僵硬散去,对着自己露出笑容。 有茶香氤氲,带着点点清香的茶雾升腾,仿佛模糊了这唐皇的眉眼。 薄如蝉翼的杯盏经由嬴政、或者说唐皇的手,再度向魏征递来。 心下微突,魏征双手伸出,恭恭敬敬准备接过。便听得嬴政开口,个中内容,恍若石破天惊一般在自己耳边炸响。 “不知魏卿以为,朕又该当如何?” 带着热意的茶盏被放置在魏征的手掌内,便连那皮肉亦随之变得温暖。然而这位宰相大人的心头,却因嬴政话语的停顿而掀起一阵凉意。 这是魏征所熟悉的唐皇所不曾带来过的压迫,更是魏征自身为武曲星下凡、同地府崔判官多有私交等隐秘叫嬴政揭露之后,心头所蒙上的阴影及畏惧。 还有淡淡的人道、皇道气运依附在嬴政周身,引得长安城上空的气运云海随之翻腾。 第7章 随之而润泽大地,使宫门、城门处俱皆萦绕上淡淡的金辉与清光。 是人类肉眼所不能及。 只是长安城中,有不少混迹其间的高人似有所感,抬起了眼。 然后下一刻,很快便将目光收回,只道是这人道气运强盛的天子帝都,果然是非同一般。 对一切超凡力量,都有所压制。 不知等这大唐人道、皇道气运到得极盛之时,又究竟是何等景象。 然而天机蒙蔽因果紊乱。纵使是大神通者,亦无法看清其中变故。更无从知晓,那唐皇身上生出的不同。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便是敏锐且同唐皇相处日久,对原本的李世民有足够了解如魏征,同样无法窥破这皮囊之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已不再是唐皇,而是秦皇。 而秦皇的目光所望向和所要寻求的,是长生,却又从来不仅仅是长生。 未来的走向在眼前揭开,既然已经通过那《西游记》占得先机。那么嬴政接下来所要做的,自然是在原身的基础与目标之上,寻求新的蓝图及可能。 但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人人求长生,人人得长生。 人人如龙。 如此,方算得上是度亡脱苦,寿身无坏。不是吗? 原本握着茶盏的指尖收回,嬴政起身行至那窗前,将窗子支开。 目光垂下,居高临下看过这熙熙攘攘、行人往来的长安城。 气运为引,诸多种种不同势力交汇,有巨大的棋盘随之而在嬴政眼前展开。 王者之于万物,天覆地载,靡有所遗。 不管是汉人、唐人,还是突厥人、胡人,又或是仙道、佛道等种种。在这长安城中,都能够找到对应的存在。 至于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神仙妖魔及异人等种种,更是因实力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标记及色彩强弱程度。 恰似是织就云霞的天人色彩洒落,打翻了调色盘。 嬴政的手在蠢蠢欲动。 有一个又一个的想法生出,然而当务之急最紧要的,却是将律令和法度完善。使原本存在于长安城上空的气运洪流,能够如指臂使,真正为自己所用。 这样的完善自然不仅指阳间的律令和法度,更不仅是包含所有在这长安城中的唐人、胡人、异族人。 所有的修行者,仙人、妖魔、鬼神等种种,同样在此之列。 嬴政是如此想的,便如此说了出来。背对着魏征开口,表达了自己想要规范这长安城中、甚至是整个大唐境内,律令和法度的意向。 “陛下您——” 心神震动之下,伴随着嬴政口中的话音落下的,是魏征失手将君王递出的茶盏打翻,滚落在地面。 然而魏征的思维却是被嬴政说出的话语牵扯,无法做出更多的反应。 伐山破庙、断绝淫祀对历朝历代的统治者而言,自有其正当与合法性。只是这是一个仙神显世的世界,而现下的长安、甚至是唐皇,都是仙神棋局里的一环。 并不容许过多的变动。 唐皇是如此,魏征同样是如此。即便此时的魏征尚未曾接到天帝诏令,奉旨斩龙。但同地府崔判官的交情使魏征知道,李唐的太平盛世之下,并不如同想象中安宁。 很难说清楚这样的诏令发出,是否会产生不可测的影响。 再者,凡人与仙神,人间的帝王与天上、地府的神明...... 眼前的这位陛下又怎么会以为,我等便当真能将其斗过呢? 魏征眉头皱起,并不愿嬴政做出尝试,并且试图将嬴政的想法拉回到正途。 大唐建国已经有二十多年,唐律的规整和完善自有其必要。对于胡人等的政策及态度,同样需要做出调整。但神仙妖魔以及那有本事的异人...... 便是陛下有心登记造册,使其遵守您所制定的法规律令。可是这一切,又当如何实现? 一介凡人而已,纵使是帝王,又何来的倾天、将鬼神所约束和驭使的能力? 这并不是神 人混杂的时代,眼前的更非是神代的帝王。 但背对着魏征的嬴政只是在告知,而非是在商议。浩如烟海的气运勾连之下,嬴政的目光与心神很快便落在了茶楼外不远处的市集间。 有人员在聚集,有上书铁口直断的道人开口,道是“河出图,洛出书。不才贫道手中所握的,便是昔日伏羲氏所拥有的河图。” 龙马负之于身,神龟列之于背。 据传,伏羲因之而演八卦,大禹借此而划九州。 这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物品,或者说神器。 只是那道人手中所握的,却不过是一片平平无奇的龟甲。 并没有任何特殊。 因而纵使道人一番话语说来,引得众人驻足停留。然而人群中不乏见识广博之辈,引经据典做出科普与评述,并且义正词严,对那道人做出训斥。 “我说你这道人,河图洛书现世这是何等重要的事情?说明有圣明天子在世,有圣人将出。必然有龙马、神龟相伴,有异象生出。又怎会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反应?” “你今日拿一块龟甲来,说是河图。明日拿一张兽皮,说是洛书。怎生,莫不是还要献予当今,求一个富贵封赏不成?” “散了散了,我瞧你这道人,定然是失心疯了不成。便是要编,亦要编个像样点的说法。” 一众看热闹的人群之中,不少人只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未成想那道人抚掌而笑,连连点头。 “是极是极,如此神物出世,又怎能没有异象不是?” 第8章 继而拉了那出言者的手,开口道 “我观你侃侃而谈,似有几分见识。不知你又可曾见过那河图?” 被道人拉住了手的那人只觉得莫名其妙,自是开口,做出辩驳。 道是自己未曾见过。但书中记载,多少还是知道一二。定然不可能是眼前这般平平无奇模样。 然而道人却是摇头。松了那人的手,做一副不与你一般见识模样。 “神物自晦,有缘者得见,有缘者得之。你既然不曾见过,又如何肯定,贫道手中之物,便定然是假?” 第005章 伴随着道人话音落下的,是有人起哄,有人嬉笑。有人只觉得这道人强词夺理,吹牛不打草稿。 更多的则是一副看热闹心态,想要知晓接下来事态的发展。 沿街的酒楼、茶馆、店铺之间,更是有不少人将楼上的窗子打开,将目光望过来。 未曾有人注意到,那道人似乎极隐蔽的对着嬴政遥遥看过来一眼。 于是嬴政招呼了魏征上前,开口,指着那道人手中龟甲对魏征道 “不知以魏卿所见,此物是真是假?” 只觉得自家陛下性情大变,似乎病得不轻的魏征...... 有那么一瞬间,这位刚硬一生的名臣已经开始反思,自己此前是否说话太过刚硬太不委婉,以致于我大唐皇帝陛下在虚心纳谏中变态。 总是爱在原身底线上蹦跶,并且不知收敛为何物的魏征在凝神细望之后开口,委婉亲切且不失礼貌的表示。 陛下您如果很闲的话咱不妨回宫去,多处理点奏折多做点实事。又或者召集相应的官员与百姓前来,体察民情了解百姓们想要什么,需要什么。而不是在这里看热闹被那些江湖小道所吸引,并且生出兴趣。 虽然看热闹是人之天性,但做为帝王,做为一个想要做圣明天子的帝王,您难道忘记了您的志向与目标吗? 只是唐皇的志向与目标,同秦皇又有何相同? 千秋罪业,世人臧否,嬴政并不曾对此有过多在意。 更不会被这一切所裹挟。 此世之间第一位称皇帝的君主,是圣是魔,全在乎嬴政的一念之间。 因而等待魏征的并不是唐皇平日里看似温和面孔之下的咬牙切齿,暗中磨刀霍霍。 怒意上头,几欲杀之而后快。 嬴政转身,回头,从那靠窗的位置走开。 在经过魏征身侧时,有不经意的话语吐出,落到魏征耳中。 “不必试探于朕,魏卿。” 震耳欲聋的雷霆在空气中炸响,魏征眼角的余光之外,是集市甚至是整个长安城所在的范围内,下了一场暴雨。 这雨来得十分突然,以致于魏征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无数嘈杂的声响涌入到耳中。 是小贩在收拾货物,是行人在慌忙躲避,是未曾带上雨具的过客,叫那突如其来的雨水所淋湿。 魏征的脑海中甚至可以生出相应的画面。 只是当魏征未曾聚焦的目光回望过嬴政的身影,却只觉得渊渟岳峙如山如渊,有什么压在心头。叫他生出一种陌生且惶然的感觉。 如利剑悬在头顶,悬在青天之上,足以使这世间的生灵与众生随之而生出畏惧和信服。但这样的唐皇,还是唐皇、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唐皇吗? 魏征没有答案。 有叩门声响,有侍从对着嬴政的禀告,将魏征神智唤回。 是有道人求见,想要将手中宝物献予,见一见这雅间茶室中的贵人。 魏征想到的,自然是那街市中哗众取宠自称是手上握有河图的道人。 嬴政颔首以示同意。 于是不出意外的,是那街市上出现过的道人穿着半湿的衣衫而来。甫一露面,便是打一稽首,道是 “皇帝陛下,万年无极。” 魏征以及引道人前来的侍从等俱皆是瞳孔微缩,略略皱眉。甚至是下意识的对其怒目而视,做出戒备与警惕的动作。唯有坐在主位的嬴政对此全无所感,俨然一副泰 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的姿态。 甚至是主动出击,问出疑惑。 “你欲要将你手中的河图献予朕?” “自然。” 道人以手伸出,古朴破旧的龟甲随之显现。手下拂尘轻甩,开口,给出回复。 “昔者,伏羲氏德合天下,天应以鸟兽文章,地应以河图洛书。故而天生神物,圣人则之。” 手中拂尘甩落,搭在手臂之上。伴随着话音而落下的,是道人身形样貌与形态种种,同样生出改变。 仙风道骨气韵高华,有异象生出,望之便不似凡人。 几人所处,更不似在人间。 原来不知自何时始,周遭似是有层层缭绕的雾气升腾和阻扰,将这空间同外界相切割。 更不必说道人摊开的掌中,龟甲在隆起,在大方光华,显露不同。呈现出身披龙鳞,背生双翼,龙背马身的神兽背负图点之景。 多般变故之下,魏征及那侍从等早已经是跪倒在地,口称上仙。 然而道人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嬴政身上。 “霸王出世,贫道为献宝而来。” 是霸王,不是圣人,更不是圣王。 于是嬴政便知道,便如同自己看出了这道人及其手中龟甲的不凡一般。这道人同样窥探到隐秘,知晓此刻在此处的,是秦皇而非是唐皇。 并不仅是因为道人此前口中的那一句万年无极,更因为道人口中的霸王、因为昔日周太史对秦穆公留下的谶语。 秦始与周合,合而离,五百岁当复合,合十七年而霸王出焉。 第9章 这里的霸王,所指代的是秦皇,是秦灭周至嬴政亲政,恰好十七年。 只是随着偌大帝国的二世而亡,随着嬴政死后帝国的崩塌,那最后一句却又有了新的解读。 从秦兼并东西两周至后来的西楚霸王项羽出生,同样是十七年。 天意,天命。 嬴政所要打破的,恰好便是那天意,是那天命。 是众生之生老死病。是自身之理想与蓝图,再不受任何桎梏。 嬴政的指尖在腰间剑柄之上缓缓摩挲。唇角勾起,开口,语音里并没有过多的波澜及情绪。 “朕所要行的,并不是霸道。所要成为的,更非是霸王。” 在他之前,无有来者。在他之后,前仆后继。 六合一统的帝王所行所走,从来便不是前人已经开辟和走过的道路。更不会将自身的种种,寄托于所谓的谶言。对于霸王这样的名号,自然敬谢不敏。 于是道人从善如流的表示,是自身疏忽,还请皇帝陛下莫要见怪。 又道是自己乐见其成拭目以待,期待着那日。 但究竟是哪一日、是什么样的景象道人并未说明,只是转身摆手,道是 “去休去休,不如归去!” 道人的身影随之走到迷雾之中,被那缭绕升腾的云雾所遮掩,随之消逝。 周遭的种种,恢复到正常。 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更快,茶楼之外,再度恢复到行人往来喧嚣热闹。 伴随有隐隐的抱怨及讨论。 “此时又非是夏季,这场暴雨,下得好生奇怪!” “就是就是,莫不是龙王爷打了喷嚏不成?” 龙王爷打没打喷嚏不好说,茶楼之内,魏征及那侍从等回神,便见嬴政手中所握着的,正是那异象消失光华敛尽,再度恢复到平平无奇的龟甲。 龟甲叫嬴政纳到袖中,将魏征那略有几分好奇的目光遮蔽。开口,嬴政叫魏征等将此事保密。 这自是应有之意。 然后下得茶楼,恰遇一伙举子。 其中有一人姓陈,表字光蕊。 嬴政等自其身边走过时,好巧不巧,正听见有陈光蕊同乡开口,对其打趣道 “光蕊兄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不知可曾婚配?” 听得此言的嬴政脚下未停,很快便将这短暂的交汇抛在脑后。 不急,不急。不管是曾在邯郸城中生存,还是在秦王宫中隐忍的秦皇,从不缺少耐性。 嬴政等待着堂堂皇皇,将那西天与佛门,将那仙妖神魔碾过的那一日。 回到宫廷,回到大明宫中的嬴政很快便使宫人退出,守在外间,而后将那龟甲握在手中。 “河图为体,洛书为用。河图主常,洛书主变。” 嬴政指尖于那龟甲间缓缓摩挲。而后下一刻,在这君王的视野里,在那虚空中。那名为《西游记》的书册再度成型,出现在嬴政眼前。 “洛书吗?” 嬴政口中逸出意味不明的轻笑。然而那话语所用的,却又分明是陈述与肯定的语气。长安城外,再度将身形显露的道人似有所感,回首露出笑容。 “可莫要叫本座失望。” 长安城内,钦天监中,有宫人传讯,对着那钦天监台正袁天罡传旨,道是唐皇相召。 袁天罡原本是在同叔父袁守诚下棋,闻言不由得起指算过,目中有几分疑惑。 但见天机茫茫,前路渺渺,自己一身实力,居然被束缚了泰半。再无法同此前那般,给予更多的指引。 一旁的袁守诚同样是如此。 于是叔侄俩对视过一眼,俱是神情凝重,无法得知因由。 不过这事倒是可以先放上一放,眼下最重要的,自是进宫拜见唐皇,不要使其久等才是。 袁天罡这等当世最强大的相术大师尚且如此。扶桑国的驿馆之中,嬴政与魏征此前所见过的方士少年一口鲜血喷出,目中是满满的惊骇与不可置信。 “这样强大且不可战胜的压制......” 方士少年瞳孔有几分涣散,仿佛因此而陷入回忆中,因此而被恐惧所充斥。 模糊不清却又镌刻进灵魂的命令与话语,在少年的脑海中回荡。 “帮我找一个人,确定他的死亡。” “请问,是谁?” “始皇帝,嬴政。” 第006章 嬴政手中的龟甲平平无奇,并未曾如同此前在那道人手中一般,生出异象散发出光华,昭示着不寻常。只是随着嬴政那恍若陈述一般的猜测落下,虚空里显现的《西游记》生出改变。 肉眼可见的字迹缓缓褪去,书册的模样同样变得模糊不清。 竹简,兽皮,石板......最终定格成同样平平无奇的龟甲模样。 异象随之而生出。 是有神龟负文,列于背,有数自一至九,似乎是在同那片道人献上的龟甲相辉映。有属于人道、皇道气运的功法神通、修行手段种种呈现在嬴政眼前,做出推演,做出不同的变化及改变。 人生是一条河流,而在这样的河流之中,却会有不同的选择、不同的支流出现。 这疑似为洛书的龟甲所做的,便是将那不同的选择、不同的支流呈现,并且从中取出最优解。 推演出最适合嬴政的功法及道路。 当然,《归藏》、《周易》、八卦等的源头,伴随着上古圣人而出的河图与洛书,所具有的威能并不仅仅是于此。 天机推衍、数算占卜等方面,向来便是无往而不利。 其中同样包含将天机蒙蔽,使因果颠倒变得更加混乱等种种。 不过嬴政现下里掌握的,并不是全部。甚至嬴政手中的这河图洛书,同样非是完全。 第10章 因而不过片刻,那推演消逝异象泯灭,疑似为《西游记》书册的洛书,同样随之消散。再没有任何痕迹遗留。 唯有嬴政手中,道人献上的龟甲有那么一瞬间的黯淡。于是嬴政反手将那龟甲扣住,抬眼望向虚空之中。 河图为经,洛书为纬。龙马列于四方,神龟遨游于气运洪流及云海之内。属于长安城中的天机因果等种种,尽皆被扰乱。再无法有任何窥探。 那些深谙此道者,同样受到压制。 若是强行想要将那界限突破,定然遭到反噬。 于是不少擅长于此一道的异人和大神通者发现,前路模糊,一片渺渺。其间有大恐怖存留。这亦是为何袁守诚、袁天罡叔侄二人,纵使明知有异,亦不曾过多的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结。 唯有扶桑国的驿馆之内,少年强行将喉咙口将要涌上的血液吞下,眉宇间一派挫败。却又强撑了身子打开房门,招呼人上前,做出吩咐。 继而以目光望向天际,好似是穿过重重的阻隔与遥远的距离望向那日出之国,望向那樱花盛开之处。 个中的种种自然同嬴政相干而又不相干。大明宫内,叫嬴政扣在指尖的龟甲随之而化书册、化竹简。存在似乎因此而变得模糊,变得虚幻。 有文字于此而凝聚,缓慢成型。只是或许是力量不足,又或许是缺少积累与积聚。所以在那至关重要的一步,在那文字将要清晰呈现之时,化作云雾以及那星星点点的光芒而消散。 便连那本应当是实物的龟甲,同样因此而消散在那虚空之中。 只是嬴政却似乎对此全然没有任何在意,又或者早有预料。只是冷淡且漠然的开口,无声的吐出一个名。 “李斯。” 法家之集大成者,嬴政曾经的丞相。 然后嬴政想到了魏征,想到了原身的臣子,想到了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敬德、秦琼等。 李斯这样经由嬴政一手扶持而起,并且寄予了深厚信重的臣子尚且背叛,尚且将大秦带到深渊之中。嬴政自不可能再对这世间的任何人有更多的真心与实意,只是做为帝王,身边总是需要人才与追随者的。 嬴政现下所欠缺的,恰是一个如同李斯一般,能够将诸多律令完善与制定,甚至是缘上雅意而将一切尽善尽美完成的臣子。 这样的臣子不会是魏征,不会是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等。而现今的朝堂中,同样缺少一个不曾同各方有过多纠葛的人才。所以对接下来即将举行的开科取士,嬴政同样投之以极高的关注。 只是这并不影响在此之余,嬴政决定传召袁天罡,决定会一会这位在《西游记》中虽然未曾露面,却留有姓名的臣子。 当世最擅长相面的相术师,钦天监台正。 “袁卿以为,朕之面相如何?” 使宫人进殿,再度换了一身常服,又传召袁天罡进殿的嬴政如是言。眉眼垂下,面目于半明半暗的光影之间看不分明。 而袁天罡在例行的推辞之后抬眼,所看到的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的帝王面相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有雪亮的剑光在眼前划出。 袁天罡眼前似是出现了一条黑龙,一柄再锋锐不过的天子剑、帝王剑。 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 有什么在眼前轰然炸开,大放光明。将袁天罡视野及脑海充斥,再无法生出任何多余的目光、思维及想法。 闭目垂首,有血迹顺着眼角落下。属于袁天罡的神智仿佛因此而被冲散,恰似风中的树叶一般游荡于天地间,再没有任何凭依。 直至嬴政开口,将其唤回。 “朕有一件要紧隐秘之事,需要袁卿来办。不知袁卿可要推辞?” 袁天罡睁勉强睁开的双目中,君王似是在笑,似是在温和以对,做出商量与问询。然而勉强将心神凝聚的袁天罡却清楚,唐皇口中的话语,根本容不得拒绝。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属于刚才那一眼所见到的种种仿佛因此而被抹去。心神与躯体间,却 是有大恐怖在遗留。 层层疑惑浮起而后又被压下。嬴政目光之下,袁天罡开口,只道是愿为陛下效力。 如何效力? 嬴政指尖,龟甲隐现而后又散去,轻而易举的便将袁天罡目光吸引。开口,恍若是云淡风轻,又好似是不经意一般在袁天罡脑海中掀起层层巨浪。 “朕欲前往地府一行,还请袁卿安排。” “陛下——” 袁天罡失声。 俯首跪地,再顾不得唐皇所展现出来的种种异样。只道是阴阳有别,还请陛下三思。 然而从到达此世间开始,甚至于更早之前,嬴政所走出的每一步,又何尝不是在三思?不是在披荆斩棘,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因而嬴政只是缓缓行至袁天罡面前,停下脚步。不容置疑且不容拒绝道 “袁卿不会叫朕失望的,不是吗?毕竟,” 嬴政的语音戛然而止,大殿仿佛因此而陷入到新一轮的沉寂。只是随着嬴政话音而落下的,是原本受到禁锢和压制的天机数算能力因此而被放开,是心神震动之下,有种种未来与可能在袁天罡眼前展开。 这位钦天监台正的头脑似乎从未如此清醒,思维从未如此灵活。对于天机术法等种种的领悟,更是从未如此清晰。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并不足以使袁天罡因此而对嬴政的话语做出任何否定。甚至是言出法随口含天宪,在这君王的言语与诏令中,袁天罡感受到了不容拒绝的、便连鬼神同样因此而被驱使的力量。 第11章 眼前所窥探到的未来,诸多种种天机测算之下的指向,同样印证了这一点。更是在说明,唐皇手中似是有什么与此相关的神器抑或是秘宝。 镇压天机与因果,规避甚至是压制、扰乱相关的推演及测算。 于是袁天罡领命,又道是陛下贵为人间帝王,身份贵重。寿数未至,又何必前往那地府一行? 不妨叫自己手书一封,上达天听,至那渺渺天宫。 奏请玉帝及太阴星君等,前往月宫一游。 “玉帝,太阴星君及月宫吗?” 原本一意孤行的嬴政仿佛是被袁天罡口中透露出的信息所惊,又好似只是在将袁天罡话语里提及的词汇重复过。无人知晓,那一瞬间嬴政心中生出的阴影及疑惑。 盖因秦人祭祀信仰也好,楚地神系也罢。又或者嬴政原本所熟悉和了解、有所耳闻的诸记载中,其实并没有玉帝的存在。 那至高的天神可以是昊天上帝,是东皇太一。但玉帝...... 这是《西游记》中的神明、天帝,是统领群仙,号令群神之辈。 冥冥中的直觉与推论叫嬴政清楚,如果自己所行所走的道路没有错漏。那么不管是天庭、玉帝,还是那西天大雷音寺的诸佛菩萨。终有一日,自己定要会上一会。 因而那月宫,嬴政同样是要去的。 嬴政倾了身,以手握住袁天罡手臂,亲自将这位钦天监台正扶起。开口,仿佛是极放心、极欢喜与愉悦道 “袁卿有此等本事,自是再好不过。不过月宫之行暂且不急,待得此番闻皇榜而来,参加科考的举子金榜题名。朕自当有所安排。如此,方得空闲。” “至于现下,当务之急,还请袁卿带朕到地府走上一遭才是。” 陛下,我知道你很急,但咱能先别急吗? 嬴政看似亲切且不失友好的目光之下,袁天罡欲哭无泪。 第007章 事实上只要嬴政是唐皇,在这唐皇的位子上,那么按照那《西游记》中的记载,按照其间未曾提及的隐秘与谋算。那么这人间的天子,佛门想要将三藏真经传到东土的大唐皇帝陛下,终究是要往地府一行。 并且同样是在贞观十三年,是在这个仿佛是被切割和紊乱了的时间。 只是此刻的时间段内,十世修行的好人、取经人尚未出生。其父陈光蕊与其母殷温娇,更是尚未曾结缘。 距离白衣大士法驾长安,距离魏征斩龙、唐皇游地府等诸多种种事宜,尚还有十八年。 十八年啊。 贞观十三年后的十八年,还是贞观十三年。直到唐僧从长安出发,踏上西行取经路线,属于大唐贞观皇帝的年号,终是开始向前推进。 然而嬴政既然是在唐皇身上醒来,既然是提前知晓了其间的种种。那么便必然是不会坐以待毙,任凭着事情的发展,等待着泾河龙王索命之后魂游地府的那一日。 先局起手,原本嬴政对袁天罡是有其他的安排。不过在看到这位钦天监台正的时候,冥冥中的那份直觉便叫嬴政知晓,或许是时候去往那地府走上一遭。 但如何去、怎么去,却同样是一个问题。 毕竟嬴政不可能直接抹了脖子,又或者是在不修神通、不依法术的情况下灵魂出窍,以真身前往地府。好在这样的事情自有袁天罡去头疼,并不需要嬴政有过多的安排。 君王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下,煌煌人道、皇道气运将袁天罡一身神通术法压制之间。袁天罡终是艰难点头,给出嬴政想要的答复。 但这同样需要安排,而非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更不必说唐皇身份贵重,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稍有差错,其他人不必说,袁天罡自是不会好过。 其间之危机与所要承受的因果等种种,远大于袁天罡修书一封上表天庭,而后领着唐皇往那月宫又或是紫府一游。毕竟后两者在安全系数等方面,无疑是要高得多。 因而袁天罡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是小心翼翼的开口,打量着嬴政的神色道 “臣下冒昧,不知陛下此去阴司有何打算 ,可否要十殿阎君、崔判官等相陪?” 又道是人间与阴司本不相统属,纵使臣下有二三本事。可若是陛下要大张旗鼓,那么需得请了长安城内外诸真,起了大醮,上奏过皇天后土、一众冥神云云。 显然是知晓如此耗费过重,一旦提出,定然招致魏征等反对。打量着以此使嬴政知难而退,勿要在此问题上纠结。 然而嬴政以指尖叩过腰间那未曾解下的长剑,目光悠悠然,却是开口,仿佛是不经意一般对袁天罡道 “朕不过想要去往那地府黄泉探上一探,又何须如此兴师动众?想来袁卿定然是有办法,叫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的不是吗?” 偷偷摸摸带领唐皇游地府?还是地府黄泉?还要避开一众鬼神的耳目? 从未有哪一刻,袁天罡想要辞职跑路的心是如此坚决! 反正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谁家的钦天监是要承接这种业务的啊摔! 不行,替我大唐皇帝陛下效力这样光荣且伟大的事情,我又怎能独占呢?况且就算不为了别的,单只是为了皇帝陛下的安危着想,我亦应当举荐贤才,使陛下的安全得到保证才是。 因而袁天罡开口,只道是陛下的意思老臣我自然是明白的。不过臣下我有一好友,天机数算、阴阳五行等的修为和能力不在我之下。同地府判官、阴司众神等,更是有着不少的交情。 再者同殿为臣,他与我俱是陛下您的臣子。您又何不将其一同唤来,使我二人共同为您效力,为您的出行提供保障? 第12章 袁天罡口中的提到的好友是李淳风,一个未曾在《西游记》中出现过的人名。不过有着原身记忆的嬴政只是略一思索,很快便发现李淳风似乎同样是修行中人。 是有着极高的天机测算、阴阳推演等能力的道门中人。 目前正在太史局中供职。 平日里掌天文、地理、修史等诸般事宜,名声在朝野之间多有流传。 因而嬴政点头,自是应袁天罡所请,使人将李淳风传唤。 人在家中坐。原本泡了一杯清茶,正准备修身养性、焚三炷清香,默诵《黄庭》的李淳风...... 内心深处,有一阵说不出的不安涌上心头。 等到来到大明宫内,看到目露欢喜,对自己笑容温和且一脸吹捧的袁天罡,这份不安更是化作了实质。 我谢谢你啊! 有事说事有话说话,袁天罡你谁啊你!我和你不熟,不认识! 都是千年的狐狸,真当我不清楚你这老小子那肚子里的坏水? 但很可惜,君王的意念与意愿之下。纵使李淳风内心里再如何不愿,亦不得不如袁天罡一般应了嬴政所请,做出安排与布置。 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大唐皇室之珍藏,自是囊尽天下奇珍,涵盖九州异宝。 至夜,大明宫内,唐皇寝殿之中。 生犀燃起,引魂香幽幽。 宫人尽皆退下。 唯有唐皇寝殿之内,侍卫披甲执锐,把守严密。 另一侧偏殿中的袁天罡与李淳风趺坐蒲团,对视过一眼,以灵魂出窍,起了祭坛,口中法诀念过,便准备将唐皇灵魂唤出。 一切似乎较之以想象中的更加顺利。 顺利到一种几乎不可思议的程度。 殿中宫灯闪烁,有风吹起。一身玄色常服,腰间系着长剑的唐皇应声而来。 目中神光湛湛神情与意志高昂,唇角噙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面容与整体状态远较之以想象中的更加年轻,更加飞扬。 恰似是昔年长安城里,打马走过引得无数人为之折服的贵族少年。 只是冥冥之中却又似乎有几分不同。 有一威凤,憩翮朝阳。 曾经的唐皇是凤,是鲜衣怒马夺目少年郎。而眼前的唐皇则是隐在匣中未曾出鞘的利剑,是潜在渊中只待腾于九天的龙。 “两位爱卿,果然非是常人。” 尚且维持着原身之面目与身形的嬴政略作颔首,以目光望过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有几分说不出的满意。至少相较那卢生、候生以及齐人徐市而言,这俩人确实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当然,此一念生出的嬴政同样不知晓,那扶桑国的驿馆之中,少年方士于灯下擦拭过形象逼真振翅欲飞的凫雁。而后将其封于箱中,以符纸贴上。 只待明日一早出城。 风起,眼前似有青烟袅袅,嬴政及袁天罡、李淳风三人生魂很快便出现在长安城外。 袁天罡以指画符,口中念念有词,将那生死阴阳路开通。李淳风则落后嬴政半个身位,回首望过那锦绣长安,做出解说。 只道是天子脚下,人道气运煌煌。邪崇不敢近,鬼神不可侵。贸然插手,定将承担大因果。所以他们二人只有将陛下灵魂带到此处,方可勾连冥府,带领陛下进入其中。 又道是地府规则法令等种种同人间并不相同。不管看到什么、遇到什么,陛下只管平常以待。避免沉沦其中,引出大危机与大麻烦。 言毕,又将一块玉牌取出,双手奉上。道是一旦情况危急,那么陛下定要将手中玉牌捏碎,回返阳间。 玉牌莹润,触之温凉,隐隐然之间似是有符篆遗留。 嬴政并未曾对此有过多疑问,只是将其纳在手中。 很快,那地府与阳间的道路似是被打通。眼前有迷雾渺渺,高大的牌楼若隐若现,隐隐透出人声来。 袁天罡上前回禀,而后在前引路,同李淳风一前一后,护着嬴政向着那迷雾中走去。 上下左 右四方俱是一派茫茫。 但不过是一瞬,便如同穿透纸面一般,三人很快便至于一个全新的世界。 夜幕苍穹之中有惨淡且稀薄的月光落下,不远处是一座城池。 那牌楼上的字迹同样清晰可见,恰是以虫鸟篆字书就的三个大字。 枉死城。 城中人声鼎沸,有无数灯烛掩映在其间。端的是十分热闹。 李淳风从袖中掏出三张面具递出。 “陛下您既然无意惊动城中鬼神,当以面具覆上,隔绝生魂气机才是。” 一旁的袁天罡开口,给出解释与答案。于是嬴政指尖伸出,信手一拿,随手将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具握在手中。 然而随着那面具将那张属于唐皇的面容覆上,嬴政周身之气机同样生出改变。愈□□缈莫测,晦涩难言。 便连这帝王的身形似乎同样因此而被拉长,如渊如山,充满了压迫。 指尖微微颤动,李淳风指尖剩下的两张面具几乎掉落在地。 同袁天罡对视过一眼,都感受到了棘手。 唐皇身上的王道与皇道气息似乎因此而被遮掩,但这位陛下现下里的派头...... 该说不说,不愧是我大唐皇帝陛下吗? 被迫上了贼船的李淳风唇角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而后同袁天罡各自将面目覆上,以手在身前抹过。做了一副鞍前马后替皇帝陛下,啊不是,鬼王殿下效劳的打扮与模样。 “陛下曾经是秦王,骊山皇陵下的那位同样曾经是秦王。听说地府之内,有鬼王举起了那位的大旗。咱们不妨借那位的名号一用?” 第13章 第008章 枉死者,非寿终正寝而亡。或因天灾,或因人祸,受无妄之灾,心中生怨。所以迟迟不能投胎转世,逗留在阴司冥府中。等待着怨气消除,心中执念放下的那一日。 此城虽然由地藏王菩萨建造,属于十殿阎罗之第六殿阎罗,卞城王管辖。但实则有几分谁都管却又谁都不管的意味在内,鱼龙混杂。 看似热闹与喧嚣之下,尽是一派荒唐。 对于生魂的恶意,更是非同一般,远超常俗。 因而早在进城之前,李淳风、袁天罡二人便主动将情况说明,又信口编造了一套说辞。请皇帝陛下配合,做出伪装。 只道是若是城中有人问起,又或者做出为难。皇帝陛下只管做足了姿态,将那诸多种种交予他们二人应对便是。无需有过多回应。 又道是这城中吃食、饮品等俱皆是亡者所食,是鬼神们的食物。做做样子便可,切不可食用。 然而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口中殷殷切切,甚至是天马行空,力图万一露出马脚,务必要给出一套合情合理的说辞。嬴政的目光与思维却是不由自主的被李淳风口中提及到的骊山皇陵之下、以及曾经的秦王吸引,并且生出疑惑。 甚至是某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原身曾被受封为秦王嬴政是知晓的,可纵观嬴政与原身之记忆,以及史书工笔、此世间的种种。能够同骊山皇陵、同曾经的秦王扯上关系的,除了他这个秦皇,又能有谁,又能是谁? 莫名的,嬴政思绪飘远,想到了自己使李斯、章邯等人修筑皇陵之时,做下的诸多种种布置。 事死如生,纵使前世的世界中,长生不可得,更没有那仙神显世。但扫平六合将脚下的这片土地统一的帝王,于咸阳城的最高处放眼远望,所望到的自然不仅仅是这片自古以来叫世人所认知到了的天地。 人间,冥府,甚至是传说中的天庭、仙神们的居所。以及使齐人徐市出海......嬴政从来便不曾把完成前人所未曾完成之功业,将六国纳到掌中当成是终点。 只是时不我待,未成想于此世中,那些布置终归是起到所应起的作用。 “所以会是谁呢?假借朕的名号,在这冥府中掀起风雨将大旗举起?” 心中默念,隐藏于面具之下的唇角翘起。嬴政似乎并不担心出现的是秦皇,是存在于此世之间且暴毙于八百年前的秦皇。而是对此生出好奇,想要知晓究竟是何人在假借自身之名义而行事。 事实上不仅是嬴政,同冥府并没有过多牵连如袁天罡,似乎同样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并且感到不解与疑惑。 “骊山皇陵下的那位......” 袁天罡欲言又止倒吸一口凉气,试图从李淳风口中得知更多的内情。 但可惜,李淳风对此同样是一知半解,并没有得到过多的、第一手的情报。 只道是自己同样是偶然间得知,有那么一位鬼王以大秦昔日之黑水龙旗举起,于九幽黄泉周遭游荡。 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 寻找着什么呢? 脸上覆着面具的三人很快便至于那枉死城的城门之前,李淳风与袁天罡二人在不知不觉中住了口。然而嬴政心中,却似乎是有了答案。 这答案究竟是什么尚且不论,有薄薄的屏障立在那城门之前,似是有黑雾在弥漫,又恰如同水一般润泽。穿透那层屏障,呈现在三人面前的,则是一番新的天地,是不亚于长安城中的热闹繁华景象。 面具遮掩之下,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的面色都有那么几分奇怪,显然是有什么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相较而言,反倒是嬴政对此适应良好。 凡人的灵魂本应当是斑驳的、嘈杂的,极容易受到惊扰。更何况是在这等枉死之人众多、怨气冲天的地方。 纵使这城中诸多种种鬼怪怨魂所造成的盛景表相再如何光鲜亮丽璀璨且夺目,可是究其内里,却是早已经破败和腐朽了的。轻而易举的便足以将人心之贪嗔痴恨怨等种种者引动,使那些隐藏在其中的生魂暴露出来,沉沦在其中。 但眼前的大唐皇帝陛下之 心性与意志,远较之以袁天罡、李淳风二人想象得更加坚定。以致于嬴政脚下踏出,走向那看似热闹的人群,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方才一个愣神,急忙忙的跟上。 有行人往来,有商贩叫卖。有或是貌美或是胆大的女子抛了手绢,等待着那长身玉立、身量高挑的帝王的垂怜。 纵使有着面具的遮掩,通身的气度仿佛是被改变和掩埋。但在这本就奇幻且诡谲的场景和氛围之下,一身玄色常服的嬴政恰如鹤立鸡群,显得愈发的神秘、从容且强大。 由内而外的强大。 自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只是苦了一旁的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充作了溜须拍马却又不近人情,唯恐有人抢了自身饭碗的喽啰。断不敢让任何看似柔弱可欺,又或是一脸和善的怨魂近得嬴政跟前。 纵使其面目与形态看上去都是如此正常,并没有任何生前死状抑或是恶意显露。但阴阳有别,鬼魂的行为及言语,又有什么是值得信赖的呢? 更何况是在这枉死城中。 只是纵使这二人再如何严防死守,还是有小童突破封锁,将一盏灯递向嬴政。 “送给你,这位大人。” 童声清脆,望之不过七八许模样。小童的手中,向着嬴政递过来的正是一盏精致且灵巧的老鼠灯。 李淳风向前一步,下意识的便想要代替嬴政接过,以免有何不妥之处。未成想嬴政目光微凝,主动伸出手,将那灯拿在手中。而后以目光扫过,问出疑问。 第14章 “你这灯自何处而来?” 小童唇角翘起,目中一片纯粹的欢喜与愉悦。见嬴政将等接过之后本是下意识的拍了拍手,将要离开。听得嬴政话语,当下开口,给出答复道 “当然是先生亲手所做。” 似是对那口中的先生敬佩十足,又似是因此而起了谈兴,起了炫耀的心思。小童因此而停下回转的脚步,一蹦一跳的跟着嬴政不紧不慢的步伐道 “大人有所不知,先生可厉害了!什么都会,什么都精。虽然总说自己不太聪明,但我们都知晓,先生这是在自谦呢!” 小童的话语纯粹且热烈,在谈起先生这个话题时,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语。面具之下的嬴政对此全无波动,更没有任何过多的言语及表示。只是以指腹慢慢摩挲,终是在那老鼠灯的手柄间寻到了一个熟悉的印记。 一旁的李淳风、袁天罡二人虽不知晓君王意思及打算,却并不是蠢钝愚昧的。同样是边走边谈,做出附和与引导,吸引着那小童说出更多。 但越到后面,这俩人却愈发觉得这小童似乎是在吹牛,又或者说同事实有所夸大。 毕竟按照那小童口中的言语,这位先生当是世间一等一的人才、完人、大德,堪比圣贤一般的存在。而这样的人物,又怎会甘心于这枉死城中,久久徘徊不能往生,甚至是自暴自弃,不思进取。 “确实是不太聪明。” 至小童口中的吹赞与话语停下的间隙,嬴政却是开口,给出评判。 手中老鼠灯的手柄因此而被折断,灯落在地面。 伴随着君王冷冽的话语。 “纵使是机关算尽又如何?鼠目寸光,所看到的只是眼前,终不过是害人害己。” “你、你这人好不讲道理!” 小童暴怒,面目与身形间隐隐呈现出死相,呈现出狰狞。手中利爪生出,身形蹿起,便欲奔着嬴政面门而来。 嬴政脚下,那掉落在地的老鼠灯燃烧,转瞬之间便化作袅袅青烟而散。嬴政的目光之中,李淳风以手伸出,扼住了小童手腕,轻而易举的便将其制住。 原本喧嚣热闹的城池与街市间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静寂,大大小小或恶意或是忌惮的目光落到了几人身上。 不过很快却又挪开,再度恢复到寻常。 袁天罡开口,俯首对着嬴政做出试探道 “您认识这小童口中的先生?” 嬴政停下脚步负手而立,只是以深深的目光看过袁李二人,而后望向远处,仿佛是轻描淡写一般开口道 “来了,不是吗?” 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悚然而惊,愕然抬头回首,便见那人群或者说怨魂中,果然有中年文士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却又在同嬴政目光相对的那瞬间,停下了脚步。 那本当是一个望之不凡,看一眼便知是不寻常,是可以搅弄风云的人物。 千帆过尽,生死荣辱历经。于是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终是知晓,那小童为何会给予其这么高的评价。 自然非是无的放矢,叫那先生所迷惑。 但—— 不安,恐惧,羞惭。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在那一瞬间,中年文士似是瞳孔紧缩看到了大恐怖。 第009章 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只要心性与意志坚定肩头三盏明灯不灭,那么纵使是再强大的怨魂,在命数未绝之前,并不足以对生人造成伤害。 遑论是人间帝王这等命格贵重与特殊之辈。 因而那中年文士眼中看到的大恐怖...... 几乎只是一瞬间,李淳风与袁天罡二人便知晓中年文士所畏惧的当是眼前的唐皇无疑。但十六岁雁门关救驾,二十二岁一战擒双王,二十八岁发动玄武门之变成为大唐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因灭隋、李唐定国、皇位之争而死的人固然不知凡几,能够同眼前的中年文士相对应的,却似乎并无一人。更不必说那中年文士之服饰,同当世并不相同。 显然是已经在这枉死城中逗留了无数年 的古老冤魂。 但这并不影响李淳风、袁天罡二人对视过一眼,打量着要是那中年文士将三人身份叫破,定然要第一时间将其灭杀使其魂飞魄散,不留下后患。 如此诸般种种者,自然是瞒不过嬴政的耳目。然而有不达眼底的笑意自眸中生出,嬴政抬脚,缓缓向着中年文士走去。 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紧随其后,便连那叫李淳风制住的小童,同样向着中年文士而来。 面色惨白唇角嗫嚅,有冷汗似是在顺着文士的鬓角而滴落。叫袁、李二人将心头疑惑升起之余,对中年文士的身份做出猜测。 然而嬴政目标明确直直走到文士面前,将脚步停下,却不过是以手按剑柄,并没有过多的动作。于是文士俯首,大礼跪拜,只道是“皇帝陛下,万年无极”。 “万年?” 嬴政轻嗤,有城中的灯火在那平平无奇的面具上投下诡谲的影。 眸光森寒眸色冷厉。好似含着万载寒凉不化的冰,又似是淬着燃烧到极致而没有任何温度的火。 袁天罡见状以手中法诀起了,在文士跪地开口的第一时间,便同李淳风一道将结界撑开。隔绝出一片地界来,不使周遭的魂灵对此有过多的注视。 嬴政指尖于那剑柄之上缓缓摩挲,任凭着两人的动作。开口,一派寒凉。 并不存有任何的情绪与温度。 “舍你之外,还有何人?” 嬴政的这话语说得无头无尾,似乎叫人半点头脑也摸不着。然而君王脚下,那匍匐在地的中年文士却是听懂了的。知晓嬴政所问的,是这枉死城中的故人。是如自己这般,是皇帝陛下的臣子中,死后未曾超生并且来到此处者。 第15章 但中年文士在这枉死城中游荡不知多少年,若是当真有故人、有将一身本事施展的时机。又何至于沦落至此,落得同这小童为伍的地步? 哦不对,枉死城中枉死之人无数,不得超生者同样无数。其中不乏一时人杰,有心于地府中再起一番风云,使文士为之而效力。但生前的教训已经是足够惨烈,更何况是经历了那样惊才绝艳的帝王,那样君臣相得的时光。 英明的君主与伯乐固然是不在少数,但...... 中年文士再拜叩首,认真且恭谨的给出答案。 “除罪臣之外,并无他人。” 又道是自知有负陛下之恩宠与信重,罪无可恕。不敢奢求原谅,伏惟陛下作威作福,给自己一个痛快。 痛快?何等样的痛快? 寇至咸阳,麋鹿游於朝。 身死之后的场景纵然未曾亲见,但从原身身上醒来之后,相应的记载与文字嬴政早已经看了太多太多。以致于嬴政略一闭眼,便有无数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宗庙倾颓偌大帝国二世而亡,所谓二世三世而至千万世,不过是一个笑话。 只是双眼闭上而后又睁开,嬴政转了身,似乎并不愿意再投之以任何关注。 “莫脏了朕手中剑。所以,” 君王转身,回眸,侧首。眼睑垂下,居高临下扫视过这几乎将整个身子匍匐在地的文士。 “这会是你最后的机会。” 文士愕然。 故人相会君臣重逢,文士似乎想过太多太多的可能。但等到直面君王方才知晓,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妄,都只是巧言。自己原本组织的言语与词汇,便连自身尚不能说服。又如何能够出口,如何能够说服那帝王? 那生得孤独,死得同样孤独且一再遭逢背叛的帝王。 然而君王的心胸容纳天地与日月,较之以这世间任何人想象的都更加宽广、开阔。以致于直到嬴政将要走出视野那刻,文士终是俯首涕零,深深拜服。 “先生,那究竟是谁?” “还有,你为何要这样?” 衣角叫人拉住,正准备起身迈出,追随旧主的文士终是想起,有什么叫自己所忽视。 是那枉死的、不过七八许年岁的小童。 于是文士开口,以手搭在小童的肩膀上,将身形同其平齐。看着小童的双眼,认认真真道 “那是我的主君,是天下的主人。” “天下,会是指这冥府的天空与大地吗?” 人间的记忆业已经模糊,从很早之前开始,小童便已经生活在这冥府、在这枉死城。因而小童对文士口中的天下,理解却又未曾有想象中的理解。 文士神情微愣,眸中有璀璨的光芒亮起。起了身,一展胸怀哈哈大笑。 临到末了,终是认认真真道 “会的。” 恰如同朝阳与旭日初升,照耀在这世间。文士从不怀疑,皇帝陛下所拥有的能力以及是否所能够做到。 然而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等到文士同小童分别,追上三人的脚步,却发现皇帝陛下身边,似乎没有了自己的位置。 李淳风与袁天罡俱是妙人,又或者说纵使天机被蒙蔽数算与推演的能力被压制。所有同这位唐皇陛下相关的衍算,俱是茫茫。但那文士的出现无疑叫二人看出了什么,生出了必要或不必要的疑惑与猜测。 两人在没话找话,对这枉死城做出介绍之余,同时生出试探。 嬴政的指尖落在了那将面目及气机遮掩了的面具之上。 这帝王并不屑于隐藏,更不屑于将原身的存在与身份抹去,彻底的替代。但就在嬴政指尖的面具将要揭开的那瞬间,文士跟将上来,并且在两人之中挤出自己的位置。 对着袁天罡、李淳风二人露出亲切且不失礼貌的,再是温柔与核善不过的笑意。 同时开口,如同后来居上看似温和大度,实则再是小心眼不过的大房一般做出明晃晃的试探。 只道是枉死城中不知时日过,还未请教过两位尊姓大名,门派师承 等云云。又道是惭愧惭愧,自己浑浑噩噩已有无数年。外间局势,还请两位多加指点不吝赐教。 一切都是为了皇帝陛下而服务。 甚至于在牵绊了袁、李二人的间隙,还有空对着走在前面的皇帝陛下提供讲解做出指引。 力图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使皇帝陛下认知到,自身之价值与能力所在。 并非是那鼠目寸光,只看眼前之辈。 又或者说曾经的自己行差做错,叫富贵与权势失了智迷了眼。可是现今,随着皇帝陛下的回归,自己于陛下身边的位置,同样应当是无可取代。 被中年文士以一己之力而针对了的袁天罡李淳风二人...... 反正就,怎么说呢,感觉挺奇妙的。 所以这人究竟是哪来的啊摔! 我大唐皇帝陛下交游广阔极具人格魅力这是没错,但是这么一号人,又究竟是从哪跑出来的啊摔! 我蓍草呢,我铜钱呢,我星盘呢?我还就不信我挖不出你小子的来历! 两位当世最有名的占卜演算大师勾肩搭背暗自磨牙,只恨不得以理服人对着那中年文士套一波麻袋。不过好在,几人并且在城中逗留,而前方不远处便是出口。 中年文士纵使气韵风度甚至是学识都相当不错,同陛下之间有着不足为外所知道的交情又如何? 枉死城中枉死之辈,难道是说出便出的不成? 然后李淳风与袁天罡二人便见中年文士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紧随着嬴政身后而出,并没有遭受到半点的阻拦。 第16章 ???!!! 但这并不仅仅于此,因为这文士似乎知晓嬴政的来意与目的地的。并不待嬴政开口,便主动向前引路,向着那九幽黄泉所在的方向而去。并且对沿途的情况等种种做出解说。 堪称是居家旅行、出行必备之再贴心不过小能手。甚至叫面面相觑的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有理由怀疑,若是时间与条件允许,那么这文士未尝不能拉出一支队伍来,专门为皇帝陛下而服务。 虽然如此方配得上我泱泱大唐,皇帝陛下的身份与地位。但一旁的袁李二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其实陛下您如果不嫌弃的话,臣未尝不可剪纸为马,权做代步。” 袁天罡抄手微笑,李淳风则见机开口,给出提议。 区区阴魂而已,若非是我大唐皇帝陛下留你有用,贫道我抬手便可将你灭去。 叫你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道爷我不发威,真当我那《黄庭》是白诵的不成? 第010章 剪纸为马,以手在那纸页间抹过,而后挥出。随着李淳风法诀落下,迷雾散去纸页落地而成四匹脚踩黑焰,目露红光的神骏。正是那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道门诸多法术中的一门。 现下用在此处,恰是如李淳风所言一般,可以节省时间,免去几人步行的麻烦。 毕竟冥府与阳间的时间流速虽然并不相同,且嬴政在来到冥府之前已经做过了诸多布置。但李淳风与袁天罡二人自然知晓迟则生变的道理,并不愿意大唐皇帝陛下在这冥府中多做逗留。 因而待得四人上了马,袁天罡又以符纸烧出,凭空自燃。但见阴风起了,任凭心意驱使,马儿似是如履平地奔走在一条直线上。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那目的地,向着那九幽黄泉的方向而前行。 路途之中,固然有怨魂抑或者鬼差等想要做出阻扰,不过在袁李二人祭出的天师符篆之下,却是自行退避,让出道路来。眼见着几人骑马远去,只道是有道门高人出行。 如此神通法术之下,很快便接近了九幽黄泉方向。 嬴政率先勒住了马。 脚下是漫漫的黄沙,是一片荒漠。而在那荒漠的尽头,几人视线之所及,则是一处客栈,一条河流。 文士始终落后了嬴政半个身位,半个马头。眼见君王以目望向前方,则是主动开口,做出解释。 九幽黄泉流经整个冥府,其方位与出现的地点并不固定,周遭之景象同样不同。而阴司地府所掌控的,不过是其中的一截。 但纵使是这一截,亦足够昔日的酆都大帝以此而立下黄泉路、三生石、奈何桥、轮回六道等种种。 但—— 说到此处,文士语音里似乎有刻意的停顿抑或是隐瞒。以目光望过一旁的李淳风及袁天罡二人,方才开口,将那话题揭过道 “罪臣初至冥府之时,同样于此徘徊。并且隐隐感知到那份牵引,想要......” 嬴政下了马,任凭心中的直觉与指引向着前方而去,并未曾回头。 在他的身后,文士及李淳风、袁天罡三人同样下马,跟随君王的脚步。 只是文士言语里似是有诸多的顾忌。或许只是顾虑着李淳风及袁天罡二人的存在,又或许是因为君臣之间自有默契存在。纵使间隔过了久远的时光,文士对嬴政心思与意愿想法的揣度其实并未落下。 自然能够轻而易举的感知到,此二人算不得皇帝陛下心腹。 因而文士口中话题不过是略一提起,便再度打住。并且干脆利落的对着嬴政请罪道自身无能,白白空置了如此诸多岁月,还请皇帝陛下降罪。 嬴政脚步终是停下,回头,没有任何表情与情绪的侧目看向文士。 直至文士身形拜倒阴魂不自觉地颤抖,方才开口,无甚起伏道 “这不重要。” 于此一瞬间,法家的功利思想仿佛在这君王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又或者说从在原身身上醒来并且知道了死后的种种开始,嬴政便已经不再对这曾经的故人抱有任何信赖。 因而 文士一瞬间惨白下来的面色之下,嬴政只是不轻不重的做出警告道 “你当知晓,想要留在朕身边......” 能者上,不能者下。青山松柏,从秦穆公与商君开始,那些自六国网罗而来的人才,那些替大秦而效力的臣子,最终的结局其实算不得好。 嬴政原本是想要做出规避原本是想要成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的。只是最终的结果却证明,纵使他这个君王再如何的优容与宽和,亦逃不得史书工笔,逃不得那个刻薄寡恩、残忍冷酷的评价。 任他身后洪水滔天的嬴政并不在意这一点,但不可否认的是存在于心间的那根刺并未因此而被拔除。甚至在不断提醒着自己,曾经的做为又是何等的可笑和离谱。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心灵与意志再是强大不过的帝王并不会因此而被打倒,甚至是陷入到那思维的怪圈之内。不过是遇山开山,遇水架桥,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而已。 这样的道路无人走过,无人敢走,无人能走。嬴政既然是踏上了,那么便不在意给之以赦免,使其再度回到自己身边,为接下来的伟业而效力。 但这并不代表嬴政便会予之以过往的信重和容忍,为这背主的旧臣顾念和打算。 因而君王目光如冰,言语似风中的柳絮一般飘散在空中。并不因那份李淳风与袁天罡二人所不知道的过往,而对中年文士有任何的特殊。 第17章 以致于嬴政回首走出去一段距离,文士方才从那怔楞与冷汗直流中回神,露出苦笑。 但对中年文士这等法家集大成思想的功利之辈而言,只要是一点明光,一根绳索,那么便会不顾一切的向上攀爬,获得自己想要获得的一切。纵使一时沦落至谷底,甚至是自暴自弃自我放逐,可故主当面,皇帝陛下再度回到这世间...... “李斯啊李斯,这世间难道还有谁能够较之以皇帝陛下,更能够值得你追随的吗?” 文士,或者说曾经的大秦丞相李斯扪心自问。并不因嬴政的做法而气馁,更不因此而放弃。而是自觉地再度跟上了嬴政的脚步,并且挤到李淳风与袁天罡身边。 谨小慎微,做足了一副全然仰仗皇帝陛下吩咐及打算的模样。 但这靠近九幽黄泉的位置,接近嬴政心中那份召唤与隐秘的地方,显然是并不平静的。 几人仿佛是走过了荒漠,走过了高山与丛林,走过了江南烟雨,走到了一片殷红如血的彼岸花海之中。 秋冬与春夏,四季的轮转在这短短数步之间变幻。 直至一道黑色的箭矢擦着嬴政脸侧的面具而过,叫李淳风握在掌中。 “何方宵小当面,报上名来!” 手中箭矢生生折断,李淳风开口,袁天罡以符篆起了,面色铁青,一派冷然。 李斯第一时间挡在了嬴政身前。 恨不能以身相代。 唯有嬴政身姿笔挺便连衣角亦未曾有任何多余的颤动,端的是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模样。 有阴雷自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掌中生出,伴随着李淳风话音落下,无差别对着上下前后左右几人所在的范围之外而轰炸。 “所以这是哪来的败家子啊?五雷道法、神霄符篆不要钱的吗?” “大概哪家的小天师出来历练?指不定前生功德深厚,又同天上的仙官有着交情。只待今世飞升天庭?” “历练?历练到九幽黄泉?此处可不是阴司地府所统辖的那一段。” ............ 两人的轰炸范围之外,看似不远却又似乎极遥远的客栈之中,有鬼魂窥探、注视着此间的种种并且发出感叹,做出讨论。并不知晓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同样是心中肉疼。 不过二人显然是知道轻重的,更知晓在这冥府中,能够用符篆等外力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只要能够平安带着唐皇回转阳间,使皇帝陛下满意,那么人间帝王的意念与意愿之下,一切损失都可以得到补足。 因而两人出手,大有昔日大秦军队攻伐六国,以箭阵铺天盖地,黑压压对着敌军压下之风范。纵使是一旁的李斯亦是唇角微微抽搐,思量着自己若是不幸深陷其中,能够从中走脱的可能。 继而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有几分棘手。毕竟神通法术等,确实不在李斯的业务范围之内。而在此仙神显世的世界当中,皇帝陛下所要扫灭的,自然不仅仅是人间。 故而自觉或不自觉的,李斯心中生起一阵迫切。而李淳风与袁天罡二人无差别的狂轰乱炸之下,暗中放箭者同样显现出身形来。却是有人披甲执锐,骑着高头大马而来。 周遭有黑雾在升腾,火焰在燃烧,恍若是走入到魔障。 来者的手中,长弓尚未曾放下。那原本奔着嬴政面门而来的箭矢,显然是经由其所放出。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来者的身后,有玄鸟图腾在升起,有黑水龙旗在飘扬。 有一个又一个面目模糊不清,穿着破损盔甲,拿着木棒与兵刃的士卒或者说怨魂,跟随在其身后。 来者面上似是被狰狞的鬼面所覆盖,开口,声若洪钟气若洪雷。 带着隐隐的闷响。 “秦王当面,尔等还不退避!” 秦王? 李斯与李淳风、袁天罡等目光俱是不由自主的落在那玄鸟图腾、落在那黑水龙旗之上。而后在审视与打量过来者,直至其话音落下。 “放肆!” 曾为大秦丞相的李斯仅仅只是一眼,便足以确认那图腾与旗帜的真 实。甚至于那骑士之盔甲、武器样式,同样是秦军之制式。但皇帝陛下面前,李斯认且只会认的秦王,自不会有旁人。 更不必说在那骑士身上,李斯感受到了不安、古怪与狂躁的气息及某种说不出的熟悉。 这究竟是何人? 难道便不知晓,真正的秦王或者说秦皇,就在自己身后吗? 第011章 车轮声响,李斯等人顺势望过,终是发现在那队伍身后,有铜车马缓缓而来。 有人影似是端坐在其中,看不太分明。然而李斯心中,不安与不详的想法却是愈发明显,甚至隐隐生出畏惧。 这样的畏惧却并非是对着那骑士、对着那端坐在铜车马中的,看不清面目的所谓秦王。而是来自于身后,来自于自始至终,似乎都未曾发表任何言语与意见的嬴政。 君王的威仪如山,如渊,足以使任何人为之畏惧和拜服。纵使手中长剑未曾出鞘属于秦皇的身份尚未表明,但李斯清楚,这位皇帝陛下究竟是何等无敌于世间,君临天下盖压六国。 叫众生为之驱使和俯首。 纵使是在这八百年后,在这仙神显世的世界中。李斯同样有理由相信,皇帝陛下能够带着他们走出一条新的道路,走出一个未来。 遑论眼前的这一支军队,是秦人的军队。所打着的,是秦王的名号。而李斯心中,对于这样一伙人徘徊在九幽黄泉之间并且所想要达到的目的,同样有了猜测。 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假借大秦的名义而行事? 第18章 难道便不知晓在这冥府中,某些话题同样是禁忌吗? 李淳风与袁天罡对视过一眼,面色同样有几分不好。 眼见得嬴政不言不语以手按在了剑柄之上,李淳风当即以手中法诀微掐屈指微弹,有一道无形的气流穿透重重阻隔,化利箭而向着那队伍之后,帷幕和帘幔所遮掩的铜车马而去。 于此同时,袁天罡以符篆起了,原本四散在此上下左右诸方天地的雷法浩浩荡荡,恰如同山岳与洪流又或是罗网一般向着那骑士及其身后的队伍而压下。 一时之间,不断有怨魂发出凄厉的哀嚎与怒吼,有甲兵如同轻烟一般散去。 至于那骑在马上的骑士则是将手中长弓收了,而后下一刻,以长枪生出。 马蹄扬起长□□破苍穹,如走龙蛇一般对着那恍若实质的雷网而刺去。 骑士的对面,嬴政身前,李斯眼中先是震惊,继而是恍然。 显然已经猜测和知晓了那骑士的身份。而李淳风以道术生出的箭矢去势不绝。避开那骑士的阻截并且从一众怨魂与甲兵之间掠过,死死钉在了那车壁之上。 不由自主的,李淳风面上生出几分气馁。然后眼角的余光里便见君王似乎扯动了唇角,露出笑容。 没有任何温度的、极冷漠的笑容。 有长弓自嬴政手中生出。 于玄武门之变中亲自引弓射杀太子建成的唐皇陛下,昔日天策上将、秦王的箭术自然是不错的。毕竟家学渊源,我大唐高祖皇帝、李世民的老爹李渊就是靠着一手好箭术抱得美人归。 成就同窦后之间的姻缘。 但李淳风与袁天罡目光微凝,很快便发现嬴政手中的长弓并不是当今的样式。同那骑士手中此前所拿的略有几分相同,却又更加厚重且华丽。 仿佛是同今世相隔甚远,并不属于这时代。 带长剑兮挟秦弓,大争之世,春秋与战国的时代中,秦人的弓箭自然是极有名的。 不仅仅是秦人的弓箭,秦皇的箭术,同样可以称得上是不错。 引弓搭箭,有虚无的箭矢于嬴政的指尖缓缓凝聚、成型。而本是挡在了嬴政身前,想要以身为盾的李斯则是侧开了身,眼睑低垂目光恭谨。 甚至隐隐带了几分冷意。 对那骑士的冷意。 神通道术高深如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在当世的修行者中,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最顶尖的那一波。至于再往上,则是游戏人间的陆地神仙,是那一个个天生神通的神仙与妖魔,又或是于天庭、佛门、地府中供职者。 是超凡脱俗,超脱了人之生老死病的存在。 只是李淳风与袁天罡纵使再如何分出心神感知,感知到的不过是一片混沌与茫茫,根本便无法弄清楚嬴政所使用的究竟是何等样的神通及法术。 又是如何在这冥府中,因心意而动将那弓箭具现生出,甚至隐隐透出威胁。 便连袁、李二人亦为之头皮发麻的威胁。 有大威胁与大恐怖在嬴政扣住弓弦的指尖生出,似虚还实的箭矢所指向的,恰是那以长枪同袁天罡的阴雷相抗衡的骑士。 嬴政的箭锋之下,李斯那带着冷意的余光之间,骑士手中的动作似是有了几分滞涩。 带着红芒的双眼里更是生出了几分清明。 唇角嗫嚅,似乎惊骇欲绝又似乎是要说出什么,却又忘了言辞与言语。 但嬴政指尖的箭矢,却已是离弦而出。 恰如同流星曳地穿云破月而来,一点点于眼前放大将那骑士的视野充斥。甚至将其周身所凝固和静止,再生不出任何反抗挪移。 一直分心并且关注着事情发展的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对视过一眼,终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出了几分门道。瞳孔地震带着深深的不可置信,以及对眼前唐皇陛下身份的揣度。 眼前的这位,当真还是唐皇陛下,是他们所认识和知晓的那位秦王吗? 言出法随口含天宪,一举一动间俱是有天命加身有人道气运相勾连。此世之间,又怎么可能再出一位人皇、一位神代帝王? 有关于那 骑士、那一众怨魂的命运已经注定,嬴政松开的箭矢之下,披甲执锐纵使同袁天罡相斗亦不落下风的骑士跌下马来。而在其身后那一种怨魂与甲士俱皆是为之一清,化阴风而归到那黑水龙旗与玄鸟图腾之内。 但这并不是结束。因为李淳风以道术生出的箭矢之下,原本只是受到些许毁损,并未曾有任何动摇的铜车马终是在帝王的箭矢之下被彻底崩裂,露出其中的人影来。 是一个着钧玄衣,披头散发的少年。 但在看到那少年的瞬间,嬴政原本松开的指尖再度握在了剑柄之上。李斯的面色与神情里,一派复杂,透露着深深的厌恶与寒凉。 “将军,救我!” “杀!快杀!” “杀了他们!” 君王放出的箭矢之下,那一箭所带的冲击与力量并不仅仅是将铜车马摧毁,便连那车中所坐的人影、那少年头上的高冠同样崩碎,跌落在地面。 四分五裂不过是有碎片在残留。 同那于巨大冲击之下飞扬的木屑一起,在少年衣物与皮肉间划出道道伤痕。 少年灰头土脸的蜷了身,试图后退试图以袖遮面,将自身的面目遮蔽。 同时惶惶然开口,期望骑士能够再度爬起来,将自身的安全护卫。 但却未曾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少年小心翼翼的抬头,试图痛哭流涕做出求饶,又或者是证明自身之所有的价值,以获得生机。但却在抬眼看到李斯的第一时间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