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父留子后,瞎眼国舅发了疯》 第1章 去父留子后,瞎眼国舅发了疯 作者深林的鹿 简介 沈枝熹只想和宋涟舟要个孩子,却不想对他负责。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永远都靠不住,男人唯一的用处,就是帮女人怀上一个孩子。 厌恶男人的第一课,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为她上的。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父,当年她父亲让她母亲未婚先孕却不负责,一走了之让她们母女受尽了白眼。后来,她又被青梅竹马背叛设计,因此彻底对男人死了心。 但她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血脉,所以救下了一个重伤却长相貌美的男人。 更庆幸的是,那个男人还是个瞎子。 瞎子好呀,他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以后也就不用担心他会回来纠缠。 于是沈枝熹将他藏在了她的私密住处,日日撩拨,夜夜厮磨。 怀上孩子后,又立即抽身弃了他。 她走的干净,被弃的瞎子却发了疯。 三年后,沈枝熹同女儿被掳至月京城,竟又遇上了当年那个瞎子。只不过彼时的瞎子不仅眼睛好了,还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国舅,皇后的亲弟弟。 看着他和自己的女儿长的八分像的脸,沈枝熹心焦的不行。 第1章长的好看的瞎子 窗前的铃兰花随着春风轻轻的晃,花香清雅却依旧能够扰人春心。 沈枝熹坐在床前,一手拿着白瓷药瓶子,另一只手食指沾着乳白的药膏,正俯身低头,眉眼含着笑意,毫不遮掩的在欣赏眼前的人。 竹床上,躺着个男人。 他衣襟大开,露出大半个胸膛。 他的胸前挂着几道可怖的伤痕,伤的深,血始终都干不了。伤痕虽稍稍有失美感,却另有一种叫人心疼的破碎美。 “妖孽。” 沈枝熹呢喃的同时,将身子伏的更低。 目光从下到上往他脸上看去,那张脸何止是惊艳,怕是什么好听的词都是无法准确描述出他的样貌,实在好看的不似凡人。 “和这样的人生下来的孩子,一定也很好看吧?” 她慢慢伸手,想要触一触他那双失了血色却依旧透着些红的唇。 沾染白色药膏的手指即将就要碰到他的唇口时,他却忽的有了反应,原本因为昏迷而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惊的沈枝熹手一颤,下意识要收手却被大力的抓住手腕。 “谁?” 那个男人挣坐起来,胸前刚上完药,好不容易不再冒血的伤口又再次崩开,肉眼可见的溢了血。 “公子别紧张,我不是坏人。” 沈枝熹脸色有些发红,因为手腕被抓的太紧,生生要被捏碎似的,疼的她面红。 男人紧盯着她,目光却有些茫然。 “把灯点上!”他道。 “把灯……” 沈枝熹回头看了一眼,心中疑惑,大白天的点什么灯? 再回首去看他的时候,这才发现了不对。 他虽眼珠莹亮,但眼底确是无神空洞,虽盯着她所在的方向,实则眼里没有确切的目标,就如同是在黑暗中看人,只闻声而看不到人。 “你…看不见?”她小心试探着问。 男人不言,却加重手中的力度,疼的她忍不住抽气,连另一只手中的药瓶子都掉地上了,两手并用想要从他手上挣脱,可她越是用力,他便也跟着用力,怎么都挣不开。 “你是谁的人,想耍什么手段?” “你误会了,我……” 沈枝熹转动脑筋,迅速反应,谎言脱口而出道“我叫铃兰,是个孤女和我妹妹香草相依为命,我们平日里靠去城里摆摊子卖胭脂为生。昨夜在收摊回来的路上碰见公子晕倒在河边,这才将你带了回来。大夫说你伤的很重,尤其头部的撞伤或许就是导致你双眼暂时失明的原因。” 话落时,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那男人闻言,紧绷的脸有些动容。 “公子你想,我若什么坏人仇家之类的,当时就该直接杀了你,或是 将你囚禁折磨你,又怎会像现在这样带你回家,给你请大夫还亲自给你上药。你…你胸前的伤口深的很,刚上完药呢,你突然这样的大动作,又…又流血了。” 他垂首,下意识要去看一眼身上的伤,却忘了眼睛失明。什么也看不见,难免心中泄气,不觉又再加重了抓她手的力度。 “嘶。” 听见她的嘶疼声,他这才回神,紧接着松了手。 沈枝熹立马站起来离得他远了些,撩起袖子一看,手腕都已经红的不像话。 受了伤劲儿还这么大,那等他伤好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 沈枝熹趁他怔神时问他,总不能一直你啊你的喊他。 他微微抬起眼皮,张了口却说不出话。 半晌,他才出了声说“多谢铃兰姑娘救命之恩,方才多有冒犯,望姑娘恕罪。我姓唐,叫唐舟,泛舟的舟。” “原来是唐公子。” 沈枝熹语气带着笑意,可眼底却透着审视。 她不信‘唐舟’是他的真名。 不过,她也不需要知道他的真名,就像她告诉他的也不是她的本名,名字于他们而言,不太重要。 “唐公子醒了就好,炉上熬着药,我去看看好了没有,再给你弄些吃的过来,接下来的日子,唐公子就安心的待在这里养伤。” 说完,转了身。 出了屋子,关了门,里面坐在床上的人身子前顷,猛地吐了口血出来。 接着,喉咙里似被血水呛到,接着便一个劲儿的咳了,咳的他眼睛都发了红。 细细的发丝垂挂在脸颊前,中间一小截也被血沾到,黑中发着亮莹莹的红,唇上如同抹了最鲜艳的口脂,红的要命,身下的被子,床下的竹地板上,都被喷出的血水洒上,星星点点的。 第2章 咳嗽好不容易缓和下来,胸口的刀伤却又崩的厉害,汩汩鲜血流水一样的往下淌。 他紧锁眉头,咬牙忍着浑身的疼。 唐舟自然不是他的真名。 他不说实话,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救他性命的铃兰。 他是当朝国舅,皇后的亲弟弟,宋涟舟。 皇帝病重,储君之争愈演愈烈,为了皇位,那些丧心病狂的人要杀了才刚满十岁的皇嫡子也就是他的亲外甥,为了救皇嫡子和姐姐,他独身引开刺客受了重伤,这才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旁人或许没见过他的样子,但国舅宋涟舟的名字却不一定没听过。 万一泄露出去,不仅他会再遭暗杀,铃兰姑娘也会受到牵连。 如今,他只希望姐姐和皇嫡子能够平安无事。 至于这双眼睛…… 他伸出手放在眼前晃了晃,依旧是漆黑无光,什么也看不见。说不气馁泄气,自是假的,但眼下他也没有别的法子。 * “小姐,你真的要和那个人生孩子吗?” 厨房的药炉前,丫鬟鸳鸯坐在小竹凳上,摇着蒲扇问沈枝熹。 沈枝熹开了药罐盖子,瞥了她一眼道“原先还有些犹豫,但方才发现他眼睛瞎了后,我更加确定,就是他了。” “啊?他眼睛瞎了?” “嘘,小声些。” 沈枝熹接过她手里的蒲扇,望着宋涟舟屋子的方向又道“你可小心一些别说漏嘴了,我跟他说我和你是姐妹,我叫铃兰,你叫香草,我们平日是靠摆摊子卖胭脂为生,这一院竹屋就是我们的家,记着了?” 鸳鸯弩了弩嘴,似非常不解。 “小姐你明明是雁州首富,却要装成个摆摊子的,小姐你要真喜欢他,招他做上门女婿岂不是更好,如此偷偷摸摸的……”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长的再好看也改不了他们的本性,独身一人多逍遥,我为何要多个男人来插手我的人生?” --------- ps双洁但虐男主,男主恋爱脑深情大狗狗,非大女主事业型爽文,女主个人家庭原因导致的偏激想法,不推崇也不引导大家厌男。去心魔,得救赎方能终成眷属。希望世上所有付出真心的情人都能修成正果,终成眷属。 第2章去父留子 “凭什么这世上吃苦受伤的总是女人,而男人总是薄幸且贪婪,三妻四妾见一个爱一个,永远也不知足,却还要女人们为他守德,真是可笑。” 越说,沈枝熹脸色越不好。 “当年,我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就是这样祸害我娘的,他负心薄情让我娘未婚先孕却不肯负责,不辞而别一走了之让我娘成了整个雁州的笑话。娘亲早都告诉过我男人靠不住,可我却偏执的以为秦沐与别的男人不同,结果呢,他满嘴甜言蜜语,口口声声此生非我不娶,结果却只是贪图我的家产。” “呵,男人真是个个都贱的没有例外。” “娘亲能够凭借自己的手段成为雁州首富,这么多年身边从无男人却依旧过的惬意逍遥,我为什么非得要个男人?娘亲说的真是一点错也没有,男人唯一的用处,就是帮女人生一个孩子。” “小姐。”鸳鸯欲言又止,眼里泛着泪。 沈枝熹冲她宽慰一笑,挑了眉继续说。 “我虽决定了不要男人,但孩子我还是要的,就像我与我娘一样。但虽决意要个孩子却也不能随意挑个男人,挑就挑个好的。这么多年,我跟着娘亲走南闯北也是见过世面的,什么好看的男人没见过,却唯独那唐舟,生的跟个化成人的妖精似的,同他生下来的孩子定是绝对漂亮的。且你瞧他的身形,高挑却不瘦弱,看着像是个习武之人,之前的身子定也是康健的。大夫也说了,他除了受的伤,身上再无其他疾病。” “加上……” 沈枝熹顿了顿,倚靠在竹门上。 “加上他眼睛看不见了,真是天助我也。他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我再编造个身份,这样即便他日后眼睛恢复了也找不到我。否则我还要担心孩子父亲日后回 来找我要人,或是以孩子之名来抢我家产。” “可是小姐,你怎么知道那个唐舟愿意和你生孩子呀?要不,咱们干脆给他下点药,多省事。” 沈枝熹回头,佯装生气瞪她一眼。 “小丫头胡说什么呢,你家小姐是那种人吗?真下药强迫了他,对他而言便是极大的折辱,看他那气派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的,他若发起疯来,天涯海角也要与我不死不休,那日后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末了,又补了一句。 “别担心,你家小姐自有手段。再说,我与他有救命之恩,给我一个孩子就当是他对我的回报了,去父留子这事,他也不必觉得委屈。” “不说了,药快好了,给他端过去吧。” * 午饭和药汤,一同送到了唐舟的屋内。 看见被子与地上的血时,沈枝熹和鸳鸯都有些吓到。 他身子这么差可不行,得尽快让他好起来,生孩子的事也早点办了,别的拖得久了,拖得他眼睛都好了。 “给二位姑娘添麻烦了。” 唐舟坐在饭桌前,脸上挂着些歉意。 “唐公子不必介怀这些,太伤神也不利于养伤。我既然决定将你带回来,那肯定是做好了要照顾你的准备,只有你快快好起来才是对我最大的慰藉。” 唐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唐公子,先吃点东西吧,空腹喝药不太好,那药现在也正烫的不行,吃完饭也差不多就凉了。” 第3章 沈枝熹盛了一碗粥,推到唐舟面前。 接着,一手拿着勺子,另一只则要去抓他的手,试图把勺子递到他的手中。 然才刚触到他的手背,他便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缩了手。 沈枝熹伸过去的手扑了个空,看着他依然警惕的面容,她挑了眉勾了唇,心里不禁生了几分征服欲,想着非要拿下他不可。 男人们的快乐,她也要享受一番。 “抱歉唐公子,我只是……” 她嘴上说着抱歉,可眼中的笑意却越来越浓,透着对他的势在必得。 “那勺子我放碗里了,碗就在你面前,你抬手就能碰到。” 她轻轻退开,含笑在他对面坐下。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略略皱眉有些抱歉的意思,“对不起,铃兰姑娘,我……” “不要紧。” 沈枝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好让他不要介怀。 “该抱歉的是我,是我唐突了,唐舟公子不要怪我才好。你受了伤得吃的清淡一些,所以就熬了一锅药粥,你快吃吧。” “多谢铃兰姑娘。” 唐舟不再推却,多说更显得矫情。 他抬手上桌,小心地摸着桌面,摸到碗后用双手捧住,一手把着碗,一手去探碗中的勺子,而后舀了一勺药粥往上送,借助嗅觉将药粥送到口中。 对面,沈枝熹手托着腮撑在桌面双目带笑看着他。 心想,他可真是好看的紧。 一举一动,无不撩人心弦,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际却极有杀伤力,一个抬眸,一个挑眉,足以醉的人倒地。 将来和他生下来的孩子,又该是多么的漂亮? 沈枝熹都已经迫不及待想瞧一瞧了。 “铃兰姑娘。” “嗯?怎么了,这粥味道不好吗?” 沈枝熹坐直了些,察觉他面色有变,忽而多了几分严肃的样子。 “不是。”唐舟将勺子小心放回到碗里,垂着眸问“先前听铃兰姑娘说,你与你妹妹是靠摆摊卖胭脂为生的,但现在却为了照顾我而耽误你们的生意,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听这外面半点车马人声都没有,反而虫鸟声喧嚣,想来应该是在山里?” “是啊。” 沈枝熹半眯起眼睛,听出了他的话里的试探。 “我们这儿离城里远着呢,乘马车从早晨出发,临近中午才能到城内,因此一天也摆不了多长时间的摊子,只能夜里摆的迟一些晚点回来。本来应该在雁州城近一些的地方寻处落脚地的,这样也能更方便,不过我们姐妹俩也不过去年才开始卖胭脂,再之前也都只是卖卖菜攒不下多少银子,雁州附近即便郊外的房子也金贵的很,实在是没有能力。” “原来如此。” 唐舟垂下眸子,藏住眼里的锋芒。 听来,铃兰姐妹俩的日子应该是过的非常清贫的,可怎么桌上的这碗药粥中却加入了那么多好药材,全都是些补养身子的,不是清苦人家能够吃得起的。 第3章倒在她怀里 其中一味食补药,一钱的量就得花掉十两的银子,都已经有这个钱了还愁在雁州城找不到合适的落脚处? 因此,她的话听着总觉得不太像是实话。 明明有钱,为何故意装穷? 唐舟不动声色没有继续追问,决定暂且先等等看再说。 “铃兰姑娘怎么不吃,还有你妹妹?” “我们吃过了,唐公子你多吃一些,这药粥本来就是专为你一个人熬的。那唐公子你先吃,我不打扰你了,一会儿再过来收拾碗筷。我们就在外面不远,有什么事你喊我们就行。” “好,多谢铃兰姑娘。” 唐舟不露痕迹的道谢,虽看不见却依然望着前方目送着她。 而后,再也拿不动勺子。 并非体虚没有力气,是心有愧疚。 万一,铃兰姑娘是为了他的伤才豁出去把家底都掏出来的呢。若是这样,他还要怀疑她用心不纯另有目的,岂不是混蛋? 且再等等,若真是清贫就不可能日日如此奢靡,总会有暴露的一天。 * 沈枝熹的房间就在唐舟的对面,中间隔了半个小院。 一回屋,沈枝熹就开始嘱咐鸳鸯说“明日的药膳该换了,药材换成更名贵的,再加入玉参,更能补身子。” “玉参?” 鸳鸯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小姐,那玉参对咱们沈家来说自然是不贵的,才五十多两银子。可对咱们现在的身份来说,那几乎就是天价了,咱们不过只是摆摊做营生的,哪来这么多银子买药材,小姐不怕会惹那个唐舟怀疑吗?小姐不是说,不能让他知道咱们的真实身份吗?” 沈枝熹冲她笑,笑意深沉。 “你呀,你就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我不怕他怀疑,我就怕他不怀疑。你放心,这是你家小姐用的计,我不做没成算的事。” 顺着大开的竹门往外看,正好能够看见对面窗上摆着的那盆铃兰花。 朵朵花苞阴影下,唐舟的身影若隐若现。 瞧着瞧着,沈枝熹的思绪渐渐飘远。 脑海里幻想起以后孩子的模样,不觉唇上染了笑,满是憧憬之意。 “对了小姐,早上我回去的时候听说秦沐来府里找你了。” 听见秦沐这个名字,沈枝熹顿觉扫兴,嘴角的笑也没了,锁起眉露出不耐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一个月没见到小姐了,担心小姐你是不是病了,非要见你一面。虽然被封管家劝了回去,但我瞧他是不会罢休的。” “他当然不会罢休,雁州首富这么大的家产,他能罢休?” 第4章 说起秦沐,沈枝熹便是满脸的厌恶。 其实,她与秦沐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秦家从前也有几分家底,后来家道中落日子变得清贫,若不是沈家时常帮衬,早都已经过不下去了。那时候,即便娘亲反对,她也要和秦沐在一起,然而得到的却是背叛。 一个月前,秦沐带了个表妹回来说是无家可归,让她帮忙给那个表妹找个活计。 她看在秦沐的面子上,不仅给那表妹安排了个活还给她置办了个院子,大晚上自己不吃饭去给那表妹送东西,却不想撞见秦沐和他那个表妹互表爱意,说要和她沈枝熹成婚只是权宜之计,目的是夺取她的家产。 届时,他掌握了沈家的财产就休了她沈枝熹,然后再娶他表妹进门。 当时她没有进门撞破,却也暗暗下了决心不会让他好过。 “还有小姐,几个分店的掌柜好像也有事找小姐,小姐要出山去吗?” “自然要去,生孩子的事重要,但也不能为了一个男人不顾正经事,生意还是最要紧的。正好,也得把秦沐的事给处理了。” * 再回唐舟屋内的时候,竟又见他单膝跪地伏在地上吐血。 沈枝熹疾步进屋,他正身子一歪往下倒,还好她动作快接住了他,让他躺倒在她的怀里。 男女有别,他自是要避嫌退开。 奈何身上无力,连手都抬不起来。 “唐公子,我扶你去床上。”沈枝熹要搀他起来,可他身子重,她试了几次都无法将他托起来。 “铃、铃兰姑娘……” 他虚弱的很,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你就把我放在地上吧,不用管我,我缓一缓就好。”他是内疚的,让一个弱女子将他从地上搬到床上去,的确是为难。 “这怎么行,虽然是开春了,但地上依然还是有些凉的。只是,我妹妹方才已经出发进城了,我……我一个人也不敢将你随意挪动,外伤崩开不说,万一让你的内伤也更严重了,我会过意不去的。” 鸳鸯的确是出门进城了,去采买她刚才吩咐的玉参药材。 所以眼下无人帮忙,她没法子将人抬回到床上去,又不能任由他倒在地上,所以便只能让他继续往她怀里躺,倒是个不错的增进情意的时机。 唐舟也是无力挣扎,微微喘着气,随时都要闭上眼睛似的。 “铃兰姑娘,把我放下吧。” “我知道唐公子担心什么,不过我只是一个山野村姑,没有那么多男女之防的规矩,若是避讳这些,当时我们就不会带你一个陌生男子回家。唐公子应当安心养伤,旁的事切莫介怀。” 好听的话,沈枝熹是能张口就来的。 说到底也都是跟那些坏男人学的,男人们为了哄骗女人向来喜欢甜言蜜语。 男人说得,女人如何说不得? “铃兰姑娘的善心和好意让唐某惭愧,唐某沦落到这般境地如丧家败犬,还不知道将来有没有出头之日,何况眼睛也瞎了,说不定就此成为一个废人,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报答姑娘。” 沈枝熹颦了眉,他以为她救他是为了图他日后报答她。 不过这么说也对,她的确不是不求回报。 只不过她想要的报答和他以为的不一样而已,他大概以为她想要的是千金之财,或是什么尊贵荣耀,实则她要的是一个有他血脉优点的孩子。 “唐公子不要妄自菲薄,困境只是一时的,再大的风浪也总会有平息的时候。之前在戏文里听过一句诗,我觉得很适合眼下的处境,也算是我内心对公子的祝愿。”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第4章手背吻 “铃兰见到唐公子的第一眼就知道公子并非林中鸟,而是翱翔天际的大鹏。只不过我却不想也做不了北海中的鲲鱼,能看着公子再生羽翼便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报答和点化,让我知道原来我一个山野村姑也是个有点用的人,这便足够。” 话落,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怀中唐舟长长的睫毛时不时的颤动,如同他此时 摇摇颤动的心。 沈枝熹这话,说的实在诚恳,便是她自己听着都是感动的。 不说的感动些,怎么拿的下他? 她抽出手帕去擦拭他唇上的血迹,不知他是已经卸了防备还是没有力气去躲,这回没有再抗拒她的触碰,只是帕子擦过之后反而将他的唇口擦的更红,如同鲜红的花瓣一般,看的沈枝熹眼神变得炙热。 下面微微敞开的领口,隐隐约约的壮硕之躯更是迷人。 那两道一深一浅渗血的刀伤,丝毫不影响美感,甚至更加诱人为之心伤心疼。 拇指指腹不小心碰到他的唇时,两人皆是一怔。 沈枝熹装作羞臊的缩回手,口中说着抱歉,眼睛却是盯着他的双唇不动,而他眼皮滚动,睫毛晃动带着些拘束,那种克制的、欲言又止的娇涩,让沈枝熹心中想要得到他的欲望达到顶峰。 他没作回应,而是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由于身子实在虚的厉害,光是坐起来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好似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扶着胸口喘着大气,额间的虚汗密密麻麻的。 “那唐公子再撑一撑,床就在前面两步远的距离,我扶你过去?” 唐舟侧目冲她点了头,虚声答了个“好”。 短短两步路,不仅耗光了宋涟舟的力气,沈枝熹亦是觉得疲累,最后扶着他在床上坐下时,身子一坠,下巴磕上他的额头,他亦是没有防备,想躲却因为身上无力又因她的重量往下压,导致他不自主往后倒。 第5章 眼看就要吻上他的唇,沈枝熹急急抬手,手心压上他的唇。 这样,她亲到的便是自己的手背。 不是她不想亲他,而是怕会惹他猜忌,从而让他产生反感。 “对、对不起。” 反应过来后,沈枝熹慌忙道歉并迅速从他身上站起来。 随即,逃似的跑出了门。 好像是很娇羞的样子,但出了门后,脸上的笑却是藏也藏不住。手心上,是被他嘴上的血迹印出的隐隐唇形,不那么完整却依然动人。 她笑得含蓄。 其实有的时候,没亲到反而比亲到了更加有效。 屋内。 唐舟恍惚了好久,半晌都没回神。 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听她的反应也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而她刻意捂上他的唇时为了避开……说实话,刚才有一瞬他是怀疑过,怀疑她是故意为之,假装不小心与他发生了亲密的肢体接触,以此勾引。 这样的手段和把戏,他从前也不是没见过。 可她终究是没有,反而为了避嫌用手阻挡,但尽管这样她仍然觉得冒犯,这才落荒而逃,是他错怪了。 良久,他才缓缓回神。 伸手抚上嘴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 * 夜间。 “小姐你看,这个料子怎么样?”鸳鸯拿着一件透白的男式外衫问。 枝熹上手摸了摸,再道“不算顶好的但也不差,反正再不好也是我们这样小村姑买不起的,这就足够了。” 说着,又伸向桌上的包裹里翻了翻,里头还有多件衣服。 “小姐,要为唐舟准备沐浴吗?” “不用,现在身子太虚不方便,擦洗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就好。” “那……谁帮他擦洗呀?” 沈枝熹愣了下,想来唐舟应该也不会让她们靠近替他擦洗身子的,不过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衣服本身。 不多时,沈枝熹端着一盆热水进了唐舟的屋子。 手腕上挂着的,是方才装满衣服的包裹。 “唐公子,你放着不要动,我来收拾就好。” 进门时,唐舟在摸索着收拾桌上的碗筷,正是刚用完晚饭的时候。沈枝熹快步进去将脸盆放到洗漱架上,再放下包裹就回头去接了他手里的碗筷。 “铃兰姑娘,这么简单的事我还是能做的,总是麻烦二位姑娘来照顾,我心里……” 他好看的眼睛正对着她,但眼里却是一片看不见光的茫然。 烛光映照下,眸中似有星光流转。 沈枝熹一时晃了眼,心里不住的道瞎的真好看。 “不要紧的唐公子,你又不是一辈子要人照顾,我妹妹进城的时候问过大夫了,说你眼睛看不见是因为脑部撞击有瘀血压迫导致的,等瘀血散了,眼睛也就好了。” 他转了转眼珠,看不出喜忧,只回了句,“原来如此。” 沈枝熹收回目光,摞好碗筷。 “唐公子,我打了盆热水过来给你擦擦身子,你胸前有好多血渍。衣服我也已经准备好了,我搀你过去吧,你换了衣服丢在地上就好,我回头再过来收拾。” 唐舟闻言,低声道谢。 沈枝熹笑而不语,满意他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抗拒的态度。 “脸盆就在你面前,你试试水温。” 她隔着衣袖握上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往下探,触到盆中水时,他缩了下手。 “是烫吗?” 摇头,继而主动往下伸,将整个手掌都浸在水中,“正好,不烫。” “那就好。” 沈枝熹松了手,接着转身去将包裹里的衣服拿出来摆放在床铺上。 “里衣外衣都准备好了,就在你身侧的床上,你伸手就能摸到。那我就先出去了,门窗我会替你关好,你小心一些慢慢来,有事的话喊一声就行。” “多谢铃兰姑娘。” “不用谢。” 沈枝 熹去关了窗户,再端着碗筷出了门,鸳鸯正好经过便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她回了自己的屋子,将正对着对门的窗户打开,倚着门窗若有所思。 对面的门窗虽是紧闭的,却能看到烛光倒映出的人影。 她方才对唐舟说的关于大夫的话的确是真的,大夫说他脑袋的瘀血若是能散开,失明的眼睛自然也就能恢复。 如此一来,倒是多了层不确定性。 那瘀血说不定哪天就散了,所以她得抓紧。 对门纸窗内的人影格外清晰,看动作,正在慢慢的脱下身上的衣服。 第5章沐浴 沈枝熹双眼一眯,断了脑中的思绪。 不是不知道唐舟身材不错,但到底隔着衣服只能看到个前胸,脱下衣服后的身资却依旧还是和她想象的有所不同,是比她想的还要好。 虽只有个影子,可即便只是个影子也足够叫人想入非非。 宽肩,窄腰。 侧一侧身,结实精壮的胸膛…… 沈枝熹弯腰伏在窗沿上,隔着窗户肆无忌惮的打量起唐舟来。 夜里的风轻轻的从她脸颊上吹过,发丝随着微风翩翩起舞,一如她此时雀跃的心跳,唇边的笑意再又蔓延开,笑自己有幸,竟然能捡到唐舟这么个尤物。 唐舟拾毛巾,细细的擦拭着胸口。 看着,沈枝熹连眼里都染上了笑意,仿佛是自己的手抚过他的胸膛一般。 “可惜。”她呢喃。 可惜人心总是会变的,今日她觉得唐舟很好,来日或许就腻了。不然,她还真有冲动将他收入府中来做夫婿。 当然他也一样。 即便投入真心,真的修成正果也不能保证他一辈子都只喜欢她一个。 第6章 真心是最没用的东西,还不如身边的银子来的踏实。 男人的情,比女人更短。 自古便是如此,要男人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活想来是难如登天的。她已经亲身经历过了,父亲如此,青梅竹马的情郎亦是如此,永远都不能指望男人。 对面。 唐舟身子太弱,弱的都不能久站。 简单擦拭过血迹后,他就转身摸索着去床上拿干净的衣物。他拎起衣服,分辨过后便要将衣服套上,最终却只见他提着衣服却不见他穿上。 沈枝熹脸上的笑意也突然变了味道,想着他应该反应过来了吧? 为了装的更像村姑一些,沈枝熹身上穿的都是粗布衣,白日里扶着唐舟双双跌倒时,他触碰过她的衣服应该是能摸得出来的。 他眼下的发怔,应该就是察觉出布料的区别了。 不过不急,再铺垫一会儿。 鸳鸯从厨房过来,停在她的窗子下,“小姐,热水烧好了,可以沐浴了。” “好。” 沈枝熹收回看向唐舟那边的目光,转身准备去沐浴。 对屋,唐舟最终还是穿上了衣服,毕竟也没有其他干净的换洗的衣物,就是穿的不太踏实,白日里喝药粥时的疑惑在此刻也被放得更大。 他坐在床上,轻轻系好腰带。 摸着宽袖布料,越触摸,心里越是不安。 铃兰姑娘自己穿着粗布衣,给他的衣物却全是好料子,床上的包裹他也已经摸到过,里面其他几身衣服布料同样不差。 为何? 是她想要装穷苦人,结果装的不好漏了馅,还是…… 洗脸架就在床前不远,盆中原本洁净的水都已经被擦洗下来的血染红,血腥气徐徐飘散,整个屋子都能闻得到。 过会儿,铃兰应该会进来拿换洗的脏衣服,只怕满屋的腥味会污了她。 他站了起来,摸索着捡起脏衣服并往前去。 还好屋子不大,不过几步就摸到了门边上的窗台,正欲往外推却不慎碰倒了摆在窗台中间的花盆,摔在了他的脚边。 他缩回手,蹲了下去。 好在花盆没有碎,只倒出来了好多土。 他将脏衣服放在一旁,摸索着将花盆摆正,然后一点一点将地上的土填了回去。 接着,捧着花盆起来将它摆回到窗台上。 恍惚间,他嗅到了花香气。 很淡却很好闻,也很熟悉,是和铃兰身上的味道一样的。 他垂眸,想起碰一碰盆中花。 只是刚一伸手,白日里与她发生亲密接触的记忆就突然浮现在了脑子里,他冷不丁迅速眨了眼,心中只觉得冒犯便缩回了手,只摸索着将窗户给推开,好散一散屋中的腥气。 旋即,立即回身蹲下将衣服给捡起来。 推门时,鸳鸯正好从外头经过。 “唐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一看他手里的脏衣服,鸳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又道“唐公子你就好好的歇着,我们小……我姐姐说了,这种小事让我们来就行。” 她撇嘴,险些说漏嘴叫成“小姐”。 走上台阶,朝唐舟伸了手道“唐公子,把脏衣服给我吧。” 舟轻声答,将手中的脏衣服递出去又道“我只是觉得太麻烦二位姑娘,像这样力所能及的事我可以自己来,挂在外面屋门的把手上也好,能省你们一些事。” “唐公子,你真的太客气了。” 鸳鸯接了衣服,开始上下打量他。 “不过唐公子穿上这一身衣服还真是有气质,不枉我姐姐花了……” “香草。” 沈枝熹适时的出现,将鸳鸯的话打断。 唐舟转动眼眸,转向声音处。 话说到一半就不再继续,总是更能引起人的好奇心的。 “唐公子,我扶你进去吧。”沈枝熹上前去,站在唐舟身侧,伸手轻轻挽住他的胳膊。 微风吹过,带来她身上清新的沐浴香。 唐舟眼皮一动,下意识垂下眸子。 面前,鸳鸯含笑带着脏衣服走远,心想她家小姐和唐舟站在一块儿还真是绝配,连她也不禁开始期待沈枝熹将来的孩子。 “铃兰姑娘,我摸我身上的料子不普通,其实你不必为我花费这样的心思。原本我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不想再因这些奢靡的身外之物成为你们的负累。” “唐公子你多虑了。” 沈枝熹歪着头,仔细打量他带着内疚的面色。 心想他这就开始内疚了? 那后面怎么办,这都才刚开始呢。 “这些衣物没花多少银子,唐公子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说过许多遍了,如今你只需要安心养伤,其他的都不要操心。” 她说的云淡风轻,话跟真的一样。 可唐舟依然锁眉瞧着面色不好,他明白除非她是真的在装穷,否则买这些衣物以及那些药材绝对不可能是没有负担的。 同时他也知道只要是她有心隐瞒,那即便他说的再多也听不到实话。 进了屋,唐舟被搀着坐上了床。 “那唐公子好好休息,铃兰不打扰公子了。”走的时候,她顺手带走洗脸架上那盆血污水。 听见关门的声音,唐舟这次彻底放松下来。 堵在喉咙的一口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第6章新欢 唐舟的身子实在太虚,就那么短短几步路便累的他呕血。 他拧眉,按着心口平复心气。 她们总是嘱咐他要安心养伤,可他真的安不下心,心里记挂着姐姐和小外甥时时都会想到他们,想着他们到底是否安全,闭上眼睛连睡也睡不安稳。 第7章 脸一拧,伸了脖子往下又吐出一口血。 不知不觉,面上竟全都是汗。 最叫他忧心的,还是这双看不见的眼睛,每回睁开眼睛面前却是一片黑,总叫人泄气。 吐过血,身子也渐渐失去支撑的力气,不断的往下坠,搭在膝上的手都快撑不下,俨然就要往地上栽,他却费劲了最后的力气不让自己倒下去,怕地上的污血会弄脏身上的衣服,到时候还要劳累两位姑娘帮他洗。 然转念一想,他身上还有伤也会流血,同样会弄脏衣服……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像她们说的,把伤养好。 他叹了气,支撑起身子朝侧边躺了下去。 脑子里回想起白日里听到的那一句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希君生羽翼,希君生羽翼……” 他闭上眼睛,口中不断的重复呢喃,慢慢的睡了过去。 …… 翌日。 唐舟身子虚,睡的也沉,快到中午才醒来,且还是被推门声给惊醒的。 不过睡了一大觉,身子舒服许多。 “唐公子,我搅扰到你了?” 门口,沈枝熹半推开竹门,见唐舟仍躺在床上,似是刚醒。她手里端着一大碗药粥,进了门将它放在桌子上,旋即准备去搀扶唐舟起身,他却已经自己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沈枝熹瞧他衣襟,虽还有胸口渗出来的血迹,但出血量已经比昨天少了许多。 就是听他开口,语气还是虚。 “铃兰姑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已经是第二日快到午时了,早些时候来叫过你但你睡的沉便没再打扰。做了药粥,你现在的身子还是只能吃些清淡流食,我扶你过去吧,早饭都没有吃呢,你一定很饿。” “对了,我和妹妹今日要出摊,晚上可能会稍微的回来晚一些。” “出摊……” 走到一半,唐舟停了下来。 “我记得铃兰姑娘说过,从这到城里非常远,早晨出发近午时才能到。那你们现在出发,岂不是……” 岂不是没几个时辰可供她们摆摊? 而且,晚上还要再回来照顾他。 “是因为我迟迟没醒,所以你们不放心,这才拖到现在还没有出门的?” “唐公子,你又来了。” 沈枝熹半拉半推的带着他继续往前走,拽着他在桌前坐下,语气严肃却面带笑容,唐舟越有愧,对她是越有利的。 他足够心软,她才有机会得逞。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除了安心养伤,别的事情你都不要操心。” 唐舟闻言,还是绷着脸。 “药粥就在你面前,你抬手上桌就能碰到,我一会儿再打盆洗脸水过来,你吃完再洗漱也不急的。顺便我再去厨房拿些熟的面食,万一我们回来的晚你又饿的话,可以填填肚子。” 说完,就怕唐舟再继续追问似的,飞快离开房间。 唐舟自然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尽管他不知道她的紧张是她装出来的。 可他也更加认定,铃兰有事瞒着他,对他说了谎。 至于这谎是善意还是恶意…… 他抬手摸索着捧住桌上的碗,低头一闻,面色更加凝重。 这里面比昨日多了一位玉参,虽不十分名贵却少说也得要五十两一株。五十两,加上其他药材以及昨日送来的几身衣物,粗算都得要花掉上百两银子。 他很想知道其中真相,却没有在沈枝熹回来时问出口。 就这么问,她应该也不会说实话。 几番嘱咐后,沈枝熹带着鸳鸯出了门,坐上回城里的马车。 这座林中小竹屋是她两年前建的,因为位置偏僻少有人走动所以也没人知道有这么地方,以往她也只是心情不好,烦闷的时候会来这里住一两日散心。 雁州城其实离这里不算太远,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之前和唐舟说的,都是骗他的。 既然要隐瞒身份的话,那自然是编的越离谱越 好。 到了雁州城,先回了沈家,沐浴梳洗一番换上了精美华服,鬓间垂坠的淡粉翠珠流苏衬的她很是明艳,一摇一动,光彩照人,雁州首富的气派自然是不差的。 听管家汇报了府内这两日的情况,没什么问题便出发去了沈记商号的总铺。 月底了,底下的分铺的掌柜都等着同她对账。 去了总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她那个未婚夫,秦沐的耳朵里。一个月没见,他倒是急吼吼的就赶来了,他将自己收拾的格外齐整,带着个贴身小厮上门,因着和沈枝熹青梅竹马的名头,也没人拦他,坐在账房外的凉亭里等着她。 沈家生意大,每回对账都要花费好多天。 从中午一直到俄日落西山,才从账房里出来。 各铺的账房掌柜纷纷从里头出来,却迟迟不见沈枝熹的身影,秦沐越等越焦急,忍不住便要起身过去往里头冲。 刚要推门,正撞上鸳鸯开门出来。 “鸳鸯姑娘,阿熹在里头吧?”秦沐满脸的急色,也真的是装的很好,真真就是一副许久没见所以心急担心人的模样。 “秦公子,麻烦让一让。” 鸳鸯知道秦沐的真面目,自然向着自己小姐,说话时面上虽然带着笑意,但那抹笑意却极为冰冷,还不如不笑。 说话时,沈枝熹从她身后出现。 见了她,秦沐两眼一热奈何鸳鸯横挡在两人中间,令他无法上前。 “阿熹,你还好吧,我去了沈家多次,可封管家都说你病了不宜见人,我真的担心死你了,你现在身体都好了吗?” 第8章 话落,是好一阵沉默。 沈枝熹紧盯着秦沐,半天没回一个字。 从小一起长大,自以为真心的人走到背叛这一步,生气的同时也有心酸,她曾经也是真心对待过他的,也曾期盼过要和他白头到老…… “阿熹,你怎么了?” 她半晌不说话,惹得秦沐有些紧张。 “呵…”沈枝熹低笑一声,笑声中掺着些讥讽,“没事呀,就是许久没见,我看你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我…阿熹……” “对了,我今日还另有要事呢,我约了方公子吃饭,这就得过去了。” “阿熹,可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你……” 不等他说完,沈枝熹就跨出门槛从他身边越了过去,他要追却被鸳鸯笑着制止,只说马上就到和方公子约好的时间了,不能再耽搁。 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秦沐变了脸咬下了后槽牙。 “公子,我听说那个方公子是月京城来的,据说他气派不凡非富即贵,月京又是皇城,天子脚下自然是咱们雁州不能比的。那方公子就是一个月前来的雁州和沈家搭上了生意,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沈小姐开始变得不同,一直躲着公子不见面。” “哼,原来是有新欢了。”秦沐冷笑。 第7章家里的瞎子在等我 “月京城来的公子哥儿,自然是我不能比的。” 秦沐望着沈枝熹消失的方向,眼中迸出几分恨毒。 “我秦家家道中落,如今只经营着一间小铺面,她沈枝熹见了好的自然也就瞧不上我了。一个月没见面,一出来连话都不肯和我多说就要去见别的男人。我倒是要瞧一瞧,那什么方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走,跟着去。” …… 沈枝熹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城中,朝着湖心居酒楼而去。 鸳鸯陪着她坐着,犹豫许久还是开了口问“小姐,你为什么要约见方公子呀,这么久了好不容易露了面却晾着秦沐不说,还当着他的面说要去见别的男人,他会很生气吧,万一要事闹起来说您朝三暮四什么的,对您的名声不太好。” “对呀。”沈枝熹连连点头,认真说“我就是要让他闹呀。” “我虽看清了他的为人但在雁州人眼中,我就是和他青梅竹马且很快就要成婚的人,突然说翻脸就翻脸难免被人说闲话,流言多了也怕影响咱们沈家的生意。所以,我就是故意要让秦沐着急,他越着急越容易犯错。” “小姐这么说的话那我就明白了,那个人渣,千万不能放过他。” 沈枝熹笑着看她一眼,不再接话。 转头去撩马车帘子,眼里藏着锋芒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风光。 不久,马车到了地方。 沈枝熹是雁州首富,因此几乎无人不认识她,湖心居外的伙计恭恭敬敬的将她请了进去。不多时,秦沐也到了。 湖心居酒楼很有特点,里头有一大面曲折蜿蜒的湖,酒桌就摆在湖水中间,凉亭遮盖,四面轻纱围绕,很有意境。 方公子方朔率先到场,已经等了许久。 “方公子什么时候到的,等了多时了?”沈枝熹在方朔对面坐下,看着他的眼神带着莫名的笑意。 这个方朔是月京人士,一个月前来雁州采买脂粉香薰,定了好大一批货。 沈枝熹却不是笑这桩大生意,而是笑方朔这个人。 方朔自称公子,实际沈枝熹一个月前第一次见她时就看出了她是个女子。 “沈老板不必介怀,是我到早了。我订购的这批货我看过了,都是上佳货色,明日便可装货上船了,这次的合作非常愉快,下回我还来找沈老板……” 话说到一半,方朔突然顿住。 沈枝熹顺着他的目光去瞧,看到一个鬼祟的身影。 她暗暗勾唇,秦沐果然沉不住气跟来了。 “那个人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对,之前去你们铺子里看样品货的时候见到过他,掌柜的说他是与沈老板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快要定亲了是吧?” 闻言,沈枝熹脸色一变做出苦恼的样子。 “怎么了沈老板,我说的不对吗?” 沈枝熹叹息着倒了杯茶,瞥了眼躲在石柱那边的秦沐道“我从未和他定下过什么婚约,其实我也不知道这莫须有的事是如何传出来的。我与秦公子是有些情分,不过那都是家中长辈的交情,我与他并不像外人说的那样。而且,他有一个表妹,我瞧他与他家表妹挺如胶似漆的,也不知怎么,都在传我与他……” 她吞下后头的话,化作一声苦笑。 “原来是这样。”方朔似懂非懂,又问“那他若不喜欢你,何故要偷偷摸摸跟你到这里来,我还以为他误会你和别的男人……因此在吃醋呢。” “方公子慎言,这话要是让他家表妹知道了,我可就成破坏人家感情的罪人了。” 方朔一听,忙捂了嘴。 接下来,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方朔思来想去想了很久,最后沉着脸问“该不会,那些你要和秦沐成婚的流言就是秦沐自己传出去的吧?他明明有自己的心上人却还盯着你不放,怕不是另有目的?” 沈枝熹不答话,面色却是难看。 “沈老板沉默不言是因为被我说中了?你之所以不说破是看在两家长辈的面子上给他留面子?” 沈枝熹用眼神回应,承认方朔的话就是事实。 “狗男人!”方朔忍不住骂了一声,再望向秦沐那边,目光多了不屑,“我听说过他家道中落的事了,自己没本事东山再起倒是惦记着别人的家产。沈老板,女子行商不易,守住家财更不易,你可不能心软被他蛊惑。” 第9章 沈枝熹冲他一笑,温柔却坚定道“这是自然。” 话落,又见方朔眼珠子一转似打起什么主意来。 他微微起身将身下的圆木凳子抬了起来并往沈枝熹身边挪,挨着她坐了很近,旋即又神色暧昧的为她夹了菜送到她碗里,时不时还故作亲昵的将手搭在她的胳膊上。 沈枝熹明白他的意图,也愿意同他做戏。 两人有说有笑,宛如热恋中的一对情人。 这一幕,自也是故意做给秦沐看的,他果然也气的翻白眼,恨不能冲上去讨个说法。 饭后回府,已是夜幕降临。 秦沐又再次追去了沈府,这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府的大门被关上。这次,他却没有执拗再要进门。 “在湖心居的时候我故意暴露位置好让他们发现我,就是为了让她明白我在意她的那份心,我都已经那么明显了,别告诉我她没有注意到我。我看,她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却假装没瞧见我吧?” 秦沐撩着车帘子,望着紧闭的沈府大门。 “沈枝熹,遇到了个更好的就想甩了我?我告诉你,没门!你等着瞧吧,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 沈府内。 沈枝熹撑着头侧躺在屋中的贵妃榻上假寐,对了一下午的账,眼酸头疼的。 “小姐。”鸳鸯推了门进来,对她道“那个秦沐的马车已经离开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出发回山了?” 沈枝熹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对面桌上跳动的烛火回道“是啊,该回去了,小瞎子还在等我回去呢,他眼睛看不见也弄不了吃的,中午一碗粥顶不了饱,现下应该饿了吧?” “小姐,你不会是在心疼他吧?” “心疼男人?”沈枝熹坐起来,笑带讽刺说“蠢货才心疼男人,我就是想到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品尝等待滋味的模样,觉得有趣。” “叫厨房打包些饭菜吧,我们给他带回去。” …… 月色下的山中竹屋,瞧着有些凄凉。 几间小屋都没有半点灯火,暗的叫人发慌。 唐舟伫立在窗前,他眼睛看不见,只有微微变凉的夜风在提醒他,天已经黑了。他穿着一身清雅的白,与周遭的一片黑格格不入,将那种无人替他将夜色点亮的凄凉衬的更加浓重。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窗前站了多久。 第8章拗不过他 听见车马的声音,唐舟袖子的手微微一紧,微微攥了拳又悄悄松开。 沈枝熹两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粗布麻衣。 推开院中大门,一眼就看到了临窗而站的唐舟,沈枝熹驻足片刻看眯了眼睛,只觉得月色下的唐舟格外的清冷出尘,仿佛是从天上下凡来的谪仙。 她提着食盒,慢慢靠近。 “唐公子,你怎么站在窗户口,夜里凉。” 她加快脚步跑上台阶,推了门进去,将食盒放在桌上后点上蜡烛,回头看见唐舟正一点点朝这边挪步,她忙又转身过去搀住他的胳膊。 坐下后,唐舟微微抬头望着她的方向问“铃兰姑娘,你们这个时辰回来是不是早了?” 正在开食盒的沈知熹,手上一顿。 她勾着唇,心里明白唐舟要说什么,嘴上却装作不懂。 “怎么会早,天都已经黑了呢。我给你带了晚饭回来,也不知道还热不热的,如果凉了也没事,我去厨房帮你热……” “铃兰姑娘。” 唐舟打断她的话,面色严肃。 “你临近午时才出发,照你之前说的路程,那到雁州城里时就已经是下午很晚的时候了,只怕离天黑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外面的天色虽然已经黑了,却也不算是深夜,这么算下来,你们摆摊子的时间又能有多少?是……” 他顿了顿,放慢了语速。 “是因为我,你们才提前结束回来的?” 他那个略带焦灼的面色让沈枝熹觉得好玩,恐怕但凡只要点头答了个“是”,他就会因为他自己的拖累而内疚死。 “ 果然是瞒不过唐公子的。” 不出她所料,听她这么一说,唐舟就立马拧了眉。 “不过,我们提前收摊回来也不是因为你,是……” “是什么?”他紧张,要问个明白。 然沈枝熹却支支吾吾不再回话,半晌才模棱两可的回了句,“唐公子不要纠结这个事了,真的没有什么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说了,先吃饭吧。” 开了食盒,摸了摸碗只剩下少许暖气。 她作势要去替他热菜,却被拦下。 她那番欲盖弥彰的话越发让人生疑,本就觉得自己拖累了人的唐舟更加过意不去,哪里好意思再劳累她去热菜,坐了那么久的马车回来,她也很累的。 “不要紧,凉了也能吃。” “唐公子……” “没事,多谢铃兰姑娘。” 沈枝熹拗不过他,他已经抢过食盒将它拖拽到他自己面前去。 “那…那我去拿碗筷,然后把药熬了。” 出了门,到了厨房,看见鸳鸯诧异又惊喜的对她道“小姐,唐舟公子今日出屋子了,早上咱们送他屋里的粥碗,他吃完了之后竟然自己拿回厨房来了。” 她指着灶台上的粥碗。 沈枝熹看了过去,并盯着看了良久。 “也不知道唐舟公子是怎么摸索着过来,路上有没有被绊倒过,他眼睛看不见,这一路应该走的很不顺利吧,主要还得原路返回屋子……” 鸳鸯在喋喋不休,沈枝熹却暗藏笑意,眼里爬上算计。 给唐舟送了碗筷回来后,沈枝熹拉着鸳鸯贴在她耳边说了许久的悄悄话,听的鸳鸯一会儿眼睛发亮,一会儿震惊锁眉的。 第10章 悄悄说完,沈枝熹便若无其事的开始熬药。 鸳鸯左瞧右看,还震惊中无法抽离,暗想她家小姐手段真是高。 不久,炉子上的药罐子就被火烧发出咕噜咕噜响。 沈枝熹和鸳鸯围在炉火前,一人拿着一把蒲扇,仔细瞧,鸳鸯的面色似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望向唐舟那边的方向,有些紧张的样子。 倏地。 她猛一睁眼,瞳孔一圆,惊得差点连手里的蒲扇都掉了。 “小…小姐,唐舟公子果然出来了。” 沈枝熹看过去,厨房左侧的窗户正对着唐舟的房门,能清楚的看到他手里提着食盒正一点一点往外摸索。白日里,他既然已经找来过厨房一趟,眼下定也会更加熟悉一些。 “小姐,你说这唐舟公子也真是的,这么客气,这么怕麻烦咱们,身子那么虚眼睛又看不见还非要自己收拾碗筷拿过来。” 沈枝熹没回话,就只是盯着窗外的身影看。 不过没错呀,唐舟眼睛看不见,出了门没有方向,找厨房也应该找了很久吧?一想到他孤身在院子里迷茫摸索寻找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暗暗勾唇。 “是太客气了些。” 话落收回眼睛,她唇边的笑意也越发深邃。 “不如,让他再更客气一些。” 两人双双对视,决定开始做戏。 鸳鸯最后再看了眼唐舟,回头时,平淡的脸上做出一脸苦色对沈枝熹道“姐姐,再这样下去,咱们家里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小声一点,别被唐公子听见了。” 沈枝熹双眼藏笑,自然的接过戏来。 “姐姐你还怕他听见,可原本就是呀,咱们进货的银子都搭进去了,手上这批胭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卖完,即便全部卖完了也压根就赚不了多少。难道,咱们再重新回去种菜吗?” “香草,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救人要紧,咱们……” “救人也不是这么个救法呀。” 院子本就不大,从唐舟屋中出来到厨房的距离不算远,且鸳鸯的语气带着抱怨还是刻意拔高了音量的,外头的唐舟多少都能够听到一些。 “这才几天呀姐姐,就已经把咱们这么久以来积攒的积蓄全都搭进去了。” 唐舟脚下一顿,却又立即本能的加快了脚步。 “香草……” “姐姐!”鸳鸯看了一眼窗外的唐舟,见他越发的近了,口中话语也越发来劲,“光是买药材就几乎已经把咱们掏空了,又是补药又是玉参的。” “香草,我明白你的顾虑,但银子没了终究可以再赚,可唐公子的病若不好好的治,落下病根可是一辈子的。咱们没碰见他也就罢了,可毕竟人都已经带回来了,那就得负责任,不然当时还不如见死不救。” “姐姐的意思我当然也是明白的,可治病就治病,为什么要花多余的银子去买那么好的衣裳,我从小到大都没穿过那样的料子呢。” “…香草,唐公子跟咱们不一样。” 第9章想咬他唇 “即便我不说,香草你也一定能看的出来唐公子不是普通人,只瞧他受伤时身上穿的就能知道,那料子比咱们买给他的还要好上许多。” “然而我们却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瞧着他也不像是什么奸恶之辈,说不准就是被什么歹人陷害设计才沦落至此,受了这么重的伤也就算了,连眼睛都看不见了,他心里多崩溃。随便给他一身粗鄙麻衣,我怕他心里落差太大会很难受,也不利于养伤。” “……” 屋中,小小沉默了一阵。 屋外,唐舟亦是眉目紧锁。 “可是姐姐,那块玉是娘亲临死前留给我们唯一的东西,就这么当掉了……” “左右也就这么一阵子了,唐公子的伤总会痊愈的,他伤好了就会离开,咱们也就能回到从前的日子,等攒够银子就去把那块玉赎回来。还有,这事不能让唐公子知道,他心思深又那么敏感,他要是知道了,会内疚过意不去的。” …… 厨房外,唐舟提着食盒再前进不了半分。 甚至,抬脚开始往后退。 脚步轻轻地,担心被厨房里的两个人听见,怕辜负她们善意瞒着他的那份心意。 他告诉自己,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是最好的选择。 否则,双方都窘迫。 摸黑探着路回到竹屋门下的台阶前时,听见厨房那边的人出声喊了他。 “唐公子?”是沈枝熹。 他一怔,恍如身子都僵住一般。 回头时,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不出来破绽。 “唐公子,你怎么出来了?”沈枝熹做着担心他的样子,急急跑出来迎着他过去,伸手便要去接他手里的食盒,“方才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吃完只放着就好,我会来收拾的。” 唐舟却不松手,抓着食盒不放。 “你……”沈枝熹的声音听着有些紧张,小心问“唐公子,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唐舟听出她的试探,忙一松手。 “我刚下台阶又想起是不是忘了拿勺子,正准备回去就听见铃兰姑娘喊了我。” 他答的镇静,面上不露痕迹。 “原来是这样。”沈枝熹的声音听着是明显松了口气的,又道“不要紧的唐公子,以后这种事情你叫我或者我妹妹就行,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你眼睛还没好,万一不小心摔了让你的伤更加严重怎么办。” 唐舟静静地听,始终垂眸掩藏着自己的情绪。 “我搀你进去。”沈枝熹将食盒子放在台阶上,伸手挽住唐舟的胳膊。 第11章 他没有拒绝,只答了声,“多谢。” “小心,前面是门槛。”沈枝熹的每一步都很有耐心,搀着唐舟进门,又扶着他在床前坐下,看向前头桌面道“唐公子记错了,桌子已经收拾的很干净并没有落下勺子碗筷。” “…那就好。” 唐舟依然淡然,不让自己露馅,免得沈枝熹挂心为难。 “那唐公子先坐着休息一下,那边熬着药烧着热水,一会儿喝了药再擦洗一下身子,回头还要给伤口上药,我去看看应该已经好了。” “多谢铃兰姑娘。” “不客气。” 待沈枝熹出了门,唐舟这才难掩面上愧意。 先前,他还以为铃兰姑娘是故意装穷,对他另有所谋。现在看来,是他狭隘了,确实是他小人之心错怪了她们。 原来,她们是真的掏光了家底来给他治伤的。 甚至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当掉了亡母的遗物,这份恩意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他捂住心口,微微弯腰只觉难以承受。 虽然铃兰姐妹救了他,但他一直不愿意成为她们的累赘,却不想从她们救他回来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了她们的负担。 特别是铃兰姑娘,心思细腻…… 他身子还是虚,情绪稍微激动一些就难以受控,熟悉的腥甜味再次漫上喉咙,俨然就要吐出口去。 搭在膝上的手被他握成拳,硬生生的将喉间那口血给咽了下去。即便是这样,轻轻开口喘息时,还是能从他的口中看见隐隐血色。 “唐公子。” 不久,沈枝熹端着药回来。 他一听,立即坐正了些,不让她察觉出他的变化,但终究额头密布的细汗还是出卖了他,沈枝熹稍微靠近一些就能发现他克制后的虚气。 “唐公子,你没事吧?” 唐舟摇头,却一时无力说话。 “我…”沈枝熹自是要做足了戏,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要不,我还是去找大夫回来给你看看吧,我害怕。” “没事的,不要紧。” 唐舟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用了些力,他抬起头,看不见也要望着她,“铃兰姑娘,我缓一缓就好,你不必担心,不要害怕。” 他的目光满是压抑,不愿意让沈枝熹再为他有任何的破费。 因为看不见,所以他看的更加用力,一双眉毛皱的不能再皱,眸子里的光都是碎的,如同他心里的无奈。 “对不起。”他忽然道。 沈枝熹半蹲下来,因他声音较轻听不清楚。 “对不起。”他又重复一遍。 他抱歉自己之前对她的误解,抱歉因为自己而让她们的生活变得这么难过。 沈枝熹却听不懂,或者说是假装听不懂。 “唐公子,你在说什么呀?我喂你喝药吧,你不会有事的,喝了药慢慢就会好起来。药都已经用扇子扇凉了,正好入口呢。” 她拖了凳子过来,坐在他的面前。 “我自己来。” 唐舟不想让她喂,但却连抬手都困难,方才强行压下一口气血的导致气息紊乱,身体也跟耗尽了力气似的,手指都在发抖。 “还是我来吧,唐公子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沈枝熹舀了一勺黑乎乎的药汤,送到唐舟的唇边,“你张一张口。” 他动了动眼皮,垂下睫毛盖住莹润的眼珠。 最终,没有拒绝。 木勺子触到他发红的唇,平白让沈枝熹目光一热,仿佛是自己的手指碰到了那片柔软似的,只觉得心突然发痒。 好想,凑上去咬一口。 药汤滑进他的口中,咽下时,她竟也跟着滚了滚喉头。 她知道,两日以来铺垫的这一计是成功了的,今夜过后,他大概是不会再怀疑她,甚至会对她产生愧疚之情。 可这还不够。 她要得到他,咬他红唇的那种得到。 “咳…咳咳……” 第10章解衣服,上药 许是唐舟 咽的有点急,这才被呛到。 沈枝熹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拍他的胸口,帮他顺气,但他胸前有伤还因为他咳嗽扯到伤处,又冒出了血。 “唐公子……” 唐舟一面咳,一面摇头示意没事。 许久才缓缓停了下来,面颊因为咳嗽变得通红,一直红到脖颈处去,看的沈枝熹眼皮子乱跳不止。 实在是他发红的肤色,红的太诱人。 明知他伤的很重,脸色精神都不是很好,正常人都不会对这样的伤者生邪念,可不知道怎么,唐舟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即便是吐血的模样也能将人勾的心痒,他就是个妖孽,妖的让沈枝熹都觉得自己格外猥琐。 “是药太苦了对不对,唐公子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糖豆,喝完药就赶紧吃一粒糖豆缓一缓。不过,药还是得全部喝完才行的,好在这药只一日喝一次就可以。” 她放缓语气,温柔地哄小孩一般。 唐舟闻言,眉间一动似夹着些生硬的不好意思。 喝完药,沈枝熹果然往他手里塞了一颗油纸包着的糖。 他却只是捏在手心里,没有去吃。 沈枝熹将药碗放到桌上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只药瓶子。 “唐公子,我……”她故作害羞地语气。 唐舟抬了眼皮,发亮的眼睛转向她的位置等着她继续说。 顿了片刻,她才继续开口。 “我…我帮你……帮你上药吧,你应该不方便,背…背上也有伤呢。昨晚是我疏忽了,只给你打了热水擦身子,忘了你……也不知道昨夜你上过药没有。” 唐舟转了转眼眸,答说“上过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