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色夺谋》 第1章 承欢 夜幕下。 撕碎的罗裙被扬起。 “呜呜……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受不住了……” 叶璇玑浑身抖得像筛糠,柔弱的小手抵着男人,哭着哀求。 越是求饶,男人动作越凶狠,几乎要将她往死里整。 她上天无门,下地无路。 最后连哭都哭不出来,失去了意识。 她是被一盆冷水兜头兜脸浇醒的。 不知何时,被人扔到青砖地上。 浑身湿淋淋的,冷得厉害,也疼得厉害,仿佛骨头都被揉碎了。 她双手交叠胸前,身体蜷缩得像只虾米。 男人正坐在榻上,上面残留着刺目的红。 强大的威压,令叶璇玑控制不住的颤抖。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汤里下毒!” “什么?” 叶璇玑眼里全是无辜和茫然,艰难爬起,拼命摇头解释。 “奴婢没有下毒,真的,请殿下相信……” 话没说完,修长有力的手指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冷酷的嗓音,带着磨人心弦的磁沉。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爬床?” “奴婢没有。”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冰冷的墨玉扳指顶得她小脸生疼。 另一只手,朝她伸过去,指腹轻柔在她眉上细细描画,眼里闪过一丝温柔。 “你的眉眼生得和你姐姐很像。” 男人突出其来的温柔,让叶璇玑有刹那的恍惚。 仿佛看到那个午后。 他和姐姐肩并肩逆光站在梨树下,温柔的冲她招招手。 “小璇玑,你过来。” 她父亲叶诚是前科探花,今已升至户部侍郎。 本贯江陵人氏,靠着妻子卖绣品凑够盘缠进京赶考,一举高中,被榜下捉婿,成为当朝首辅大人的乘龙赘婿。 他一路平步青云,早将乡下的糟糠之妻和一双女儿抛之脑后。 娘带着她和姐姐几乎一路讨饭找到京城,父亲怕事情传出去于名声不利,勉强将她们母女接到李府,却不愿给娘一个名份。 那时,她才四岁,姐姐十二岁。 母女三人在李府为奴为仆,每日遭受打骂羞辱,受尽欺凌。 一年后,李家幺女李清月嫁入太子府成为太子妃。 李清月三年无所出。 李家将姐姐当生子工具送入太子府,替李清月稳固位置。 姐姐一入太子府便是专宠,太子专程陪她回了一趟李府。 母凭女贵,叶诚终于承认了娘的身份,封她为姨娘。 姐姐还将年仅八岁的她接入太子府亲自教养。 那时,太子也待她很好。 让她叫他姐夫。 姐姐怕坏了规矩,并不敢让她直呼他姐夫,她只能在背地里叫一声。 三年后,姐姐顺利生下一个女儿。 之前,姐姐怀过两次身孕,都未能保住。 太子大喜,给孩子取名裴慕叶。 顾名思议,裴禛爱慕叶瑶娘。 但姐姐似乎并不太高兴,太医说姐姐产后失调,导致情志不畅。 太子为安抚姐姐,许孩子养在身边,气得李清月病了三天起不来床。 姐姐要照顾叶儿,她不愿姐姐再为她分心,想回李家陪伴娘。 恰好那时娘病了,她顺理成章回到李家侍疾。 母女两人日子过得还算清静。 好景不长。 叶儿四岁时得了天花早夭。 姐姐还没从丧女之痛走出来突然失宠,府里人都说姐姐做了丑事,与太子府侍卫通奸。 太子一怒之下将姐姐囚禁到冷苑,在他奉旨前往江陵办差期间,姐姐突发疾病身亡,被拉出去烧化。 小纯子暗拾了两块骨头,骨头酥黑,系毒药身死的证见。 姐姐死时,还怀着身孕,孩子已有三个多月。 娘惊闻噩耗,难产而死。 太子府和李府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正想着,头顶响起太子磨牙的声音“一样的令人讨厌!” 一股凉意,从心底窜出,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叶璇玑瞬间清醒。 心中苦笑。 姐夫怎么可能还是从前的姐夫。 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她只是李家送来取代姐姐的生子工具,没想刚入府李清月 竟怀孕了。 工具没了利用价值。 李清月根本不让她进内屋伺侯,只让她做些洒扫烧水的粗活,几乎日日要挨碧云的责打。 今儿碧云闹肚子,将李清月命她送到书房的酸梅汤塞到她手里,才终于见到太子。 她仰起胸膛,倔强地盯着他,想为姐姐辩解。 “殿下可以骂奴婢,但姐姐她……” 太子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暴躁打断“滚!” 叶璇玑咬咬唇还想说什么,见太子眼神像是要杀人,她屈辱地从地上捡起破碎的衣衫哆哆嗦嗦地套上,一瘸一拐离开了书房。 “阿璇,你这样做,真的不后悔?”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上下瞧了叶璇玑两眼,神色复杂。 叶璇玑眼里已没有半点无辜和茫然,目光幽幽落向关雎楼的方向,声音冷冽坚定。 “我没有选择。” “你明明可以和阿轻一起离开。” “离开?”她轻笑一声,“我娘和我姐姐的仇谁去报?” “唉——”来人无奈叹息,“太子对你?” “他好像怀疑我了。” 来人陡然惊悚“那如何是好?” 叶璇玑目光缓缓下移,看向不远处一座荷塘。 月下波光粼粼,散发着阴森寒气。 来人打了个激灵“你不会?” 她苦涩一笑,眼底阴寒微微消散“他是个多疑的人,看来我只能以死明志了。” “砰!” 水花四溅。 “阿璇——” 叶璇玑挣扎两下,让身子往更深处下沉。 岸上传来喧哗声。 她只需要静静等待救援。 正当她感觉越来越透不过气时,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2章 针刑 叶璇玑干脆闭上双眼装晕,一只大手从她背后伸过来,托住了她的脖子。 她没有挣扎,任他托着她往水面游去。 “璇玑,璇玑!” 他轻轻拍打她的脸颊,叶璇玑冷得全身颤抖,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可是她不能。 冰冷潮湿的手指探到她鼻下,她立刻屏住呼吸,装出没有气息的样子。 “你这丫头,疯了不成?” 耳边,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声音。 她被他放到平坦的地面,宫人们似乎乱作一团。 “太子爷,您没事儿吧?” “还不快去请太医!” 太子暴喝,抬起叶璇玑的下颏,检查口内有无异物。 随后,唇蓦然一凉,他的唇压了上来,叶璇玑心中一紧,再也装不下去,轻咳两声,缓缓睁开眼,看到太子铁青的脸。 太子见她醒来,眼里浮出喜色“璇玑!” 叶璇玑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还念着一丝旧情,她没有赌输。 初经人事要了她半条命。 跳入冰水又差点要了她另外半条命。 她脑子里昏昏沉沉,却还不忘趁热打铁,勾起他往日对她的那点情份,呢喃道“姐夫……” 太子神色一怔。 叶璇玑摸不准他的想法,干脆两眼一闭,继续装晕,装着装着竟成真。 她开始发起高烧,嘴里不停呓语。 “我没有,我没有下毒,你饶了我吧,姐夫……” “不,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娘,我没有偷夫人的簪子,我没有……” “滚开!这是我姐姐送给我的,你们不能拿走,不能……” “啊!好痛,娘娘,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太子握住刀柄的手越攥越紧。 这丫头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残存的理智让叶璇玑拼尽力气,说出她想给太子听到的话。 好累好累。 她彻底昏睡过去。 刀锋划破太子手腕,他捏开叶璇玑苍白干涸的小嘴,血一滴一滴落下。 只经过一夜。 身体碾压撕裂,五脏六腑烧灼般的疼痛消失大半。 本也不是什么大病。 叶璇玑以为太医开的药起了效果,并未往深处想。 昨儿她被太子带到兰亭睡了一夜,必定引起轩然大波,还不知李清月要如何发作。 醒来时,太子早已离开。 她立刻收拾好,来到永福阁。 李清月一见她低眉垂眼,衫重带褪,大有西子捧心之态,不由勾起一股火。 面对桌上精致早膳,胃口全无。 她面上凝结着一层寒霜,冷笑道“好一个病西施,连本宫瞧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更何况男人。” 叶璇玑知道她表面越是冷静,越是可怕,扑通跪下“奴婢给娘娘请安。” 李清月手指紧握住扶手,咬着牙一字一字问道“爬过几回床了?” “奴婢不明白。” 李清月忍住愤怒,转头看了王嬷嬷一眼。 王嬷嬷会意,冲上前粗鲁地将叶璇玑的袖子往上一撸,露出一截毫无瑕疵的雪白手腕。 见守砂宫消失,李清月双目淬毒般盯向叶璇玑,冷笑更甚。 “不愧是姐妹,狐媚手段如出一辙,你以为你顶着一张和你姐姐相似的脸,爬上太子爷的床,他就会纳你为妾?” “做梦呢,你姐姐不守妇道,与人私通,太子爷见到你这张脸只会讨厌。” 叶璇玑心口仿佛被人插进一把刀“没有,我姐姐从未与人私通!” “大胆贱婢,在本宫面前也敢自称我,来人啦,给本宫戳烂她的嘴!” 两个嬷嬷各拿来一把针。 叶璇玑看到寒光森然的银针,脸色发白。 她极力压下恐惧和愤怒,微微挺直胸膛“娘娘饶命,奴婢不过是卑贱之躯,娘娘怎能因为奴婢伤了贤惠之名!” 早在决定给太子下药之前,她已做好准备。 这一顿皮肉之苦免不了。 她不怕。 她只怕不能为娘和姐姐报仇。 害死姐姐的那一碗毒药,虽是赵良娣命人灌下的。 但,赵良娣只是一把刀。 真正的凶手是李清月。 这两人是死敌,同时也曾一起视姐姐为死敌。 不管是李清月,还是赵良娣,都不是卑 微如蝼蚁的她能撼动的。 她唯一能借的势只有太子。 李清月神色一顿“你什么意思?” “娘娘素来宽仁治下,奴婢伤了是小,叫人瞧见传了出去,连累娘娘名声,奴婢的罪岂非又重一层?” 李清月极为看重她贤惠的名声。 偏偏她最是个克毒的。 喜欢在暗处搓磨人,叫你有苦说不出。 李清月勃然大怒“你敢威胁本宫?” “奴婢不敢,求娘娘开恩。” 王嬷嬷眼珠一转,凑到李清月耳边低语。 “娘娘息怒,这贱蹄子固然该死,只是太子爷那里不知是什么态度,若这会子真戳烂她的嘴,叫人瞧见,传到太子爷耳朵里,娘娘的贤惠名声岂不毁了?” “为了打老鼠伤了玉瓶不值当,得让她伤在暗处才行。” 李清月气得咬牙“那就戳烂她的身子!” 两个婆子立刻冲上前,将叶璇玑按倒在地,一左一右对准叶璇玑腰间狠狠扎下。 “啊——” 叶璇玑惨叫,脸色惨白。 两个婆子乱戳一通,痛得叶璇玑连连哀嚎“娘娘,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的话丝毫不能让李清月消火,她反而更加生气,正要叫两个婆子扎她脚趾,大丫头桃枝来禀报说,太子爷来了。 李清月没想到太子一大早会来,忙命人将叶璇玑拖下去,将屋内收拾好。 太子背着两手走来,李清月笑脸相迎“一大早的殿下怎么过来了?” 太子冷冷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不欢迎?” “哪能呢,臣妾高兴还来不及,殿下来得正好,臣妾陪殿下用早膳。” 太子没什么胃口,眼神环顾四周,没见到叶璇玑,他脸上不知是失望,还是气恼,缓缓坐了下来。 李清月殷勤地给太子夹了一块他素日爱吃的桂花糕。 “这是臣妾亲自做的,殿下尝尝看。” “你有孕在身,怎可这般劳累。“ 李清月脸上染起一丝红云“太医说,多活动才好生养,再说了,能为殿下洗手做羹汤,臣妾很高兴。” 太子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今儿本宫要来?” 李清月一向温柔贤良。 待叶瑶娘很亲近,叶瑶娘有孕时,她日日派人送补品到关雎楼。 出事时,若不是她替叶瑶娘求情,当时他恐怕一怒之下会直接杀了她。 想到这里,眉心紧皱,胸口一阵刺痛。 她会虐待璇玑? 是她装得太好? 还是璇玑撒谎? 不会,璇玑昨晚发高烧说的呓语,不会有假。 李清月更加娇羞,盈盈望着他“臣妾并不知道殿下何时会来,天天备着,只怕殿下万一哪天过来,吃不到合口味的膳食。” 太子意味难明“你果然贤惠。”他尝了一口,赞道,“还是你做的桂花糕最好,甜而不腻。” 第3章 封她为承徽 李清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殿下说的是?” 太子声音冷冷,听不出情绪“璇玑。” 李清月脸色僵住“她一直外面伺候,殿下怎忽喇巴想起她来?” 太子有些不悦“想起就想起了,她人呢?” 李清月心虚的不敢看他“她……她身子不适,未能过来。” 太子冷哼“难道她病的爬不起来了,也敢拿大,你待她们也太宽了!” 李清月见太子突然发怒,心中微慌,同时又有些高兴。 肯定是昨儿太子对叶璇玑不满意,才借机发作。 看来这小贱人功夫也不怎么样嘛! 她连忙道“殿下息怒!”顿了顿,试探性地说道,“臣妾这就吩咐人过去传她过来伺候。” 太子应该不想见到她。 只是单纯的发作。 谁知太子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这下,李清月拿不准太子到底什么意思。 万一叫太子看见她浑身是伤,如何得了,她转头看向王嬷嬷,朝她使了个眼色。 王嬷嬷立刻会意,在叶璇玑进来之前,威胁道“你若敢装病叫痛,连累到你弟弟就不好了。” 叶璇玑心中冷笑。 什么弟弟,根本就是假冒的。 弟弟生下来时,她悄悄看过一眼,小猫儿似的一团,右足心有颗小小黑痣。 到了晚上,弟弟右足的黑痣消失不见。 她留了心,发现夫人身边的翠嬷嬷提着一个小篮鬼鬼祟祟,她一路跟踪到桃花溪,翠嬷嬷将小篮扔进水里。 翠嬷嬷一离开,她赶紧跳下水将小篮捞起,篮子里装的正是弟弟。 她带着弟弟找到阿轻,将他安顿好,不动声色回到李府。 第二天一早,夫人派人来传她,让她去太子府服侍李清月。 假弟弟的来历她不得而知,只知道是夫人调包的。 夫人想利用孩子控制自己。 她忍着周身刺痛,上前为太子布膳,因为太疼,拿住筷子的手微微发抖。 太子狐疑看了她一眼“好好的,你抖什么?” 李清月心惊肉跳,忙抢在叶璇玑前头笑道“她与旁人到底不同,臣妾待她略宽纵些,从不叫她做这些伺候人的粗活。” 太子冷笑”你果然贤惠。“ 太子连夸两次贤惠,李清月这才咂摸出不对劲。 再看太子脸色,阴沉沉的,似乎不大高兴。 她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小贱人给太子吹了什么枕头风? 她心里突突乱跳,正要找话描补,太子突然道“别站着了,坐下一起吃。” 李清月愕然瞪大双眼,差点没稳住。 让一个贱婢和她堂堂太子妃同坐。 这比故意打她脸还要过分! 叶璇玑吓了一跳,哪敢真的坐下,忙推辞道“殿下,这……这不合规矩。” “本宫就是规矩!”太子不想她这般不识抬举,重重磨了一下牙齿,“坐下!” 叶璇玑胆怯地看向李清月。 她敢打赌,她若敢这会子坐下,待太子离开,她一定会吩咐人戳烂她的屁股。 李清月忍着满腔嫉愤,冷笑道“殿下的吩咐你也敢不听?” 叶璇玑只得坐下。 太子夹了一只水晶角儿递到她面前,声音冷硬“吃!” 李清月气得差点背过气,这么多年,太子连一次都没有给她夹过,这会子却夹给叶璇玑吃。 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冷着脸道“殿下玩笑也得有个限度,她到底是个贱婢,怎配让殿下为她布膳!” 太子眉心一皱。 李清月在他面前一向温驯,从来不曾这样刻薄过。 看来她是装不下去了。 他立刻拉长脸“很快她就是不奴婢了。” 李清月怔愣住“殿下此话何意?” “昨夜本宫要了她,自然该给她一个名分。”他颔首微微思量,“就封她为承徽。” 叶璇玑有些意外。 昨夜太子救她,还将她留在兰亭,可见对她不是全无感情。 只是没想到,会封她为承徽。 李清月更没想到,刚嘲讽叶璇玑做梦,这么快脸就被打得啪啪作响。 当年,叶瑶娘入府只是个通房丫头,没想到叶璇玑直接飞升做承徽。 她几乎要气炸,声音变得尖锐“可是臣妾已经答应晋王了。” “这又与六弟有什么关系,你答应他什么了?” “前儿,晋王来府里找你,不小心在花园见到璇玑,臣妾原是让碧云去收集花瓣,不知为何变成璇玑。” 她这般说,就是想让太子知道璇玑故意勾引。 碧云简直该死,让她去送酸梅汤给太子,怎么变成叶璇玑了? 边说边打量太子,见太子似乎听了进去,脸色阴沉,她心里闪过一丝快意,又道,“晋王对璇玑一见倾心,说要纳璇玑为妾,臣妾想着,这也是璇玑的造化,就答应了。” 晋王生性残暴,叶璇玑落在他手里生不如死。 本来,她还有些犹豫,想着等生下孩儿,看看是男是女,自己身体情况如何再做定夺。 叶璇玑竟背着她爬床,比她姐姐还下贱无耻,她如何能忍。 “放肆!”太子大怒,“璇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李清月委屈万分“臣妾不也是为了璇玑好嘛。” 太子冷哼“是不是为她好,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该你管的事,不要随便插手!” “殿下——” 李清月气结,眼圈泛红,忍不住落泪。 太子没有丝毫怜惜之心“即刻起,叶璇玑迁居关雎楼。” 说完,拉起叶璇玑的小手,带她一起离开,留下李清月一人在风中凌乱,崩溃。 王嬷嬷赶紧吩咐丫头打来一盆温水,拧了温热的毛巾替她擦脸。 “娘娘啊,你不该一时沉不住气提起晋王,晋王什么性子,难道太子爷会不清楚?” 李清月颓然靠在椅子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如何能收得回来。” “罢了罢了,娘娘也不要过于放在心上,孩子要紧,太子爷不至于为了一个贱婢真生娘娘的气。” “你说的倒轻巧,她在殿下身边养过几年,殿下待她到底与旁人不同。” “再不同也有限,不过图个鲜新,否则怎么会让她住到关雎楼,那可是不祥之地。” “本宫看未必,说不定殿下还惦记着那个贱人,爱屋及乌呢。” “哪个男人喜欢戴绿帽,更何况是太子爷这样的人物。” “……” “退一万步说,就算太子爷心里还有那个贱人,爱屋及乌又如何,登高必跌重,当年叶瑶娘有多得意,结局就有多凄惨。” 李清月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王嬷嬷又递上一杯,继续劝慰,“说到底,没有娘家做依靠,什么恩宠都靠不住,当务之急是赵良娣。” 李清月眉心一皱“这贱人又闹什么妖蛾子了?” “咱们得防着她暗算,更要防着她有孕,奴婢刚刚得到消息,赵将军回京了。” “什么?” 李清月如遭雷劈。 赵毅一回京,太子还不得天天宠幸赵燕燕,万一她也怀孕,还是个皇孙怎么办? 她恨得捶向小腹“都怪你不争气,若是个小皇孙该有多好。” 她假装自己喜欢食酸,每日都会命人熬酸梅汤。 其实,她一闻到酸味就想吐。 她想吃辣。 酸儿辣女,这胎八成是个女儿。 王嬷嬷立刻握住她的手“娘娘千万不可伤了孩子,依奴婢之见,太子爷提拔小贱人也好,让她和赵良娣斗去,就像当年对付叶瑶娘那般,咱们只要坐山观虎斗。” 李清月深觉有理,不再言语。 太子带着叶璇玑刚走出永福阁没多远,晋王府秦公公来了,太子脸色立刻冷了下来,目光幽幽盯着叶璇玑。 叶璇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第4章 毒真不是你下的? 叶璇玑小手局促地拧着衣角,垂头无言以对。 太子忽然伸手揽到她肩上,像是要宣誓主权似的,冷冷盯着瞬间咋舌的秦公公。 “你回去告诉老六,叶璇玑是本宫的人!” 秦公公知道这位太子爷性情暴戾,阴晴不定,吓得变了脸色,慌忙离开。 太子又看了叶璇玑一会儿,目光越来越冷,犀利得似要将叶璇玑身体洞穿。 叶璇玑实在撑不住,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太子忽然问道“毒真不是你下的?” 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希望毒就是她下的,至少可以证明她想成为他的女人。 叶璇玑坚决否认“不是奴婢。” “那你哆嗦什么?” “奴婢……” 她想了一下。 倘若她告状,太子或许会生李清月的气。 也只是或许。 就算太子真生气,也不可能拿李清月怎么样。 她是李家女儿,太子需要李家扶持。 况且,自己说出怎敌得上太子亲自发现。 “奴婢只是有些不舒服,殿下……”她忍下不适,乞求地看着他,“奴婢可以带走姜儿么?” 独木不成林。 她身边必须要有可信任的人。 小时,姜儿服侍过她几年,对她忠心耿耿,姐姐死后,姜儿被指派到永福阁做粗使丫头。 她从主子跌落成奴婢,姜儿从未轻看过她,反而拼尽全力维护,为此,不知挨了碧云多少嘴巴子。 太子生气毒不是她下的,冷酷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宫提条件!” “奴婢……” 她几乎要哭了。 太子心中一软“……好吧!” 叶璇玑没想到太子轻易就答应了,脸上泛起喜悦的红“谢谢姐夫。”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慌忙捂住嘴,眼神游移,不安地看着他。 太子愣了愣,眼中略过怒意,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叶璇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复杂冰冷。 回到厢房准备收拾东西,早有一个年长的姑姑等在那里,皮肤白净,眉眼间一团和气。 见她进来,忙上前请安“奴婢秋瓷参见叶承徽。” 叶璇玑一眼看见她,便觉得几分亲切,含笑扶住她唤了一声“秋瓷姑姑。” 姜儿满心欢喜,笑着迎上前,跪下向璇玑请安,璇玑忙扶住她“你怎么倒生分起来了?” 姜儿笑道“不是生分,是规矩礼数。” 璇玑拿她没法,只得生生受了。 姜儿和秋瓷开始收拾,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就是几件衣物和一盆寒兰。 叶瑶娘死时,所有遗物付诸大火之中,只剩下这一盆寒兰。 叶璇玑一直将它养护得很好。 到了关雎楼,看着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摆设,还有墙角一枝早已开败凋零,只剩枯树的红梅,挂在窗下被风吹得近乎支离破碎的琉璃风铃,叶璇玑眼眶一下子红了。 这里曾是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自从姐姐出事后,太子一怒之下封了关雎楼,这里成了不祥之地。 太子再也不愿踏足,为何命她搬进来? 他的心思总是这样难猜。 没时间多想,因为人手不够,她和秋瓷,姜儿一起收拾。 久无人居住,里面虽然挺干净,有打扫过的痕迹,三人工作量还是很大。 秋瓷和姜儿并不敢让她劳累,璇玑又有伤在身,忙活了一会儿倒头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擦黑。 姜儿端来一碗香喷喷的红油馄饨,顿时勾起璇玑肚子里的馋虫,轻轻吹了两口气,正要吞下,太子身边的大太监魏长海过来了。 “叶承徽,太子爷让您马上去清凉殿伺候。” 叶璇玑恋恋不舍放下馄饨,随魏长海来到清凉殿。 空荡荡的大殿中,只有少数几个太监宫女,敛声屏气,鸦雀无声。 魏长海朝内殿努努嘴,小声提醒“太子爷心情不大好,承徽您警醒着些。” “多谢公公提醒。” 叶璇玑走进内殿,见太子正闭目斜靠在暖榻上,身上盖着一件薄薄的锦毯。 毯子滑落,一半垂于床边。 叶璇玑不敢打扰,小心翼翼伸手想要替他将毯子盖好,手刚触碰到毯子,他突然惊醒。 “谁?” 说话间,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 ,架到叶璇玑的脖子上。 叶璇玑脸色一白“殿下饶命,是奴婢。” 太子这才瞟了她一眼。 这一眼。 他似乎看到了叶瑶娘的影子,心突然刺痛,被立刻按下,脸色不悦道“你这丫头在永福阁待了这么久,怎么还是半点规矩不懂。” 叶璇玑急忙想解释“奴婢……” “嗯?” “妾身给殿下请安,妾身并非不懂规矩,只是想帮殿下盖好毯子,省得受凉。” 他收回匕首,似笑非笑“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凡事都喜欢辩驳。” 她抬起头看他“不辩驳,难道要做哑巴么?” 说完,才发现他衣衫松松地披在身上,没有系好,露出精壮而宽厚的胸膛,映着烛火,散发着如玉般的莹润光泽。 惺忪的睡眼,微微泛红,平添了几分慵懒妖异。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想要低下头,他却伸过手捏住她的下巴,不发一言,只是静静打量着她,若有所思。 她睁着纯净无辜的大眼睛,茫然看着他。 看着这一双漂亮的过分的眼睛,他忽然想起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哭的梨花带雨模样,身体渐渐燥热。 他突然轻轻笑了一声“牙尖嘴利,昨晚的可怜劲哪儿去了?” 叶璇玑脸色更红,烧得滚烫。 “殿下……” 她轻轻唤了一声,竟不知如何应对。 她的声音又软又媚,不胜凉意的娇羞自然流露,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抗,太子也不例外,心砰砰乱跳。 他有些恼怒。 又不是没见过美人。 他放下手,声音黯哑“茶。” 叶璇玑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双手捧到他面前,他接过茶喝了一口,问道“这些年,你在李府过得可好?” “好。” “太子妃待你可好?” “也好。” 太子见她谨小慎微模样,想起从前那个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脆生生叫他姐夫,缠他做风筝,他说没空,她就哭鼻子耍赖,将鼻涕蹭到他衣袖上的娇纵小丫头。 心头没由来一阵难受。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你已是本宫的女人,若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跟本宫说,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呵呵…… 饼画得很好。 她不敢当真。 男人爱你时,你什么都好,不爱你时,连呼吸都是错。 想当年,他何尝没有对姐姐说过同样的话,当姐姐查出叶儿感染天花是赵良娣所害,太子却说她是诬告。 你今日所哭诉的一切,说不定会变成来日罪状。 她乖顺点头“是。” 第5章 杖责 叶璇玑心中一哆嗦。 昨晚的痛叫她害怕。 她没有退缩,起身正准备乖乖坐下,被太子一把拉进怀中,跌坐在他大腿上。 叶璇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高挺的鼻梁靠近,冰冷的唇覆上了她。 她早就知道身为妾室要做什么,没有丝毫反抗,任他予取予求。 太子的吻霸道而急促,恨不能将她整个人生吞活剥。 不知是不是还带着对叶瑶娘的恨,他的动作越发凶狠。 叶璇玑无力的承受着,小手攀着他。 他的手游移到她的腰上。 咝—— 叶璇玑痛呼出声。 太子感觉到不对,突然松开了她,望着她痛的小脸汗津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深深皱起眉头。 “你怎么了?” “没……妾身没事,殿下……”她痛苦地蹙着眉头,可怜兮兮地乞求,“你能不能温柔一些?” “好。” 他果然温柔许多,褪下她衣衫时,留意看她,只见她身上到处都是针扎过的痕迹,有的地方沁血结痂。 叶璇玑到底是他养过的孩子。 他有些心疼,不敢再动作,冷着脸问她“你还敢说她待你好?” 叶璇玑不能否认,也不能告状。 眼泪是最好的武器。 她咬着唇眼泪水汪汪地看着他,什么都不敢说。 太子本来还想骂她不争气,瞧她哭得眼睛鼻子红彤彤的,好不委屈可怜,心中一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低低叹息一声,像她小时候受了委屈一般,伸手摸摸她的头“别哭了,从今往后,本宫会护着你。” 叶璇玑趁势将头埋进他怀里,小手覆上他心口,软软地唤了他一声“殿下……” 火,腾地燃起。 太子实在受不住,命魏长海将叶璇玑送回关雎楼。 魏长海见太子脸色比刚才还难看,以为叶璇玑像小时候一样犯倔,得罪了太子,无奈摇头。 叶璇玑却松了一口气。 她设计太子不假,但昨夜之痛心余有悸,今夜能躲过自然最好,至少可以休养一下。 况且,太轻易得到,男人反而不珍惜。 今晚也算不虚此行,没废什么力气让太子目睹李清月的恶行,哪怕看在皇后和李家份上不会动她,至少会引起他的反感。 叶璇玑离开后,太子冲了个凉,来到永福阁。 李清月听闻太子命叶璇玑去清凉殿伺候,气得将勉强吃下的晚饭全都吐了出来。 孕中受不了辣的诱惑,她吃了一小碗麻辣豆腐,吐出来时刺激的喉咙火辣辣的痛。 王嬷嬷端来凉茶刚给她漱完口,丫头进来通传,太子来了。 李清月又惊又喜,慌忙想要收拾,太子已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闻到屋内有股难闻的味道,太子下意识的皱眉。 李清月生怕被太子瞧出端倪,朝王嬷嬷使了一个眼色,王嬷嬷立刻点燃檀香,遮盖住辛辣难闻的气味。 原本太子妃还想留着叶璇玑以备不时之需,谁知她这么有心计,爬上太子爷的床。 这样有心计又美丽的女人就是祸害。 所以,这一胎太子妃怀的必须是男孩。 太子闻到檀香味勾起心中旧事,抬腿踹在王嬷嬷肋上,王嬷嬷“哎呦”一声,被踹懵了。 李清月也懵了。 太子怒斥“好个大胆的狗奴才,竟敢谋害皇孙!” 王嬷嬷赶紧爬起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叫冤“奴婢冤枉啊,奴婢对殿下和娘娘忠心耿耿,怎敢谋害皇孙,请殿下明查。” 李清月不知太子突如其来的火气哪来的,心中又疑又惊,忙上前打圆场“殿下,王嬷嬷是看着臣妾长大的,对臣妾忠心不二,她不可能会谋害皇孙。” 太子冷哼“孕妇不能接触檀香,容易导致流产,这狗奴才是何居心。” 王嬷嬷委屈得不行。 百合香味道太淡,她不过顺手选了味道浓烈的檀香,不然无法遮盖住气味。 就算殿下闻不到辣味,闻到呕吐物的味道也会心里不适。 她完全是好心,怎么就成谋害皇孙了? 她求助地看向李清月,又要喊冤,太子沉声一喝“来人啦!将这个谋害主子的狗奴才拖出去,杖责三十!” 李清月大惊失色,哀声喊道“不要,求殿手下留情,王嬷嬷已近五十,三十板子下去,不是要她的命吗。” 太子不为所动“让所有宫人到院子看着,谋害皇孙是什么下场!” “殿下饶命啊,奴婢是冤枉的……” 王嬷嬷被拖出去时还在叫冤,十几板子重重盖下,只能哼哼。 李清月再也顾不得,飞扑到王嬷嬷身上,挡住板子,泪如雨下“殿下,求您饶了王嬷嬷吧,她绝不可能谋害臣妾。” 太子不过借题发挥,一来给叶璇玑出气,二来是想杀鸡儆猴,让人不敢打李清月腹中孩子的主意。 近日,他遭群臣弹劾。 太子年近三十,膝下无子,将来无人传位,劝皇上另立新储。 他才刚满二十五,乃先皇后所生嫡子,排行第三。 先皇后生有三子一女。 一场大火,先皇后被困于坤宁宫,大哥二哥为了救母亲葬身火海。 那时,他才七岁,由继后李元贞抚养长大。 李元贞生有一子,不幸夭折。 李清月同是李家人,又怀有身孕,出了气,他不打算过分追究,走过去扶起李清月,言语间夹杂着一丝怨怪。 “哪怕为了孩子,你也不该如此,万一板子错打到你身上如何是好?” 李清月见太子当着众人面公然杖责她的人,又气又羞又委屈,抽泣道“殿下,你就饶了王嬷嬷吧。” “看在你的份上,本宫暂且饶她一命。” 李清月一边拭泪,一边命人抬来春藤椅,将王嬷嬷抬走。 太子看着步伐凌乱的背影,眼神一寸寸幽暗。 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她对璇玑施以针刑时,何曾有半点慈悲心肠。 春熹阁的赵良娣听闻王嬷嬷被当众杖责,差点没笑岔气“活该,这可真是坏事做多太多,遭报应了。” 旁边房嬷嬷朝桌上一碟子花生栗子糕努努嘴“良娣,这……还送到永福阁吗?” 赵良娣眸色一暗“扔了吧!” 太子刚公然杀鸡,她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去当猴。 第6章 针锋相对 赵良娣疑惑道“麝香只能令孕妇流产,送给她做什么?” 房嬷嬷老成的脸上全是算计“她如今正得宠,万一也怀了孩子就不好了。” 赵良娣眉心一动“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她吩咐身边大丫头道,“蕊黄,送去关雎楼。” 蕊黄一惊“叶璇玑可是新宠,万一……” 赵良娣气得将手边茶盏砸到地上“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得到殿下的宠爱,她姐姐在我面前不过是一条狗,何况是她!” 蕊黄有些犹豫。 赵良娣更加愤怒“你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就算太子爷知道又怎样。 叶璇玑不同于李清月,她就是一个玩物,太子爷不可能为了一个玩物得罪哥哥。 就算太子爷生气,她顶多撒个娇儿就好了。 毕竟,她和太子爷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分不比旁人。 蕊黄深知房嬷嬷看着精明,实则是个心内没成算的,哪里敢去送糕点,慌忙捂住肚子“哎哟,奴婢肚子突然有些疼。” 房嬷嬷伸手往她额头狠狠一戳“没用的小蹄子。” 她端起糕点,昂首阔步地走了。 走到屋门口看到另一个大丫头蕊珠进来,她立刻支使蕊珠去送糕点。 蕊珠不大将房嬷嬷放在眼里,更不将叶璇玑放在眼里,撇嘴轻蔑道“那叶璇玑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送东西给她!” 房嬷嬷下不来台“你个小蹄子,良娣的吩咐你敢不听?” 蕊珠翻个白眼“是良娣吩咐的吗,还不是嬷嬷你自己躲懒,再说了,我娘病了,良娣许我家去,我可没这闲功夫。” 说完,抬脚就走。 蕊珠是赵良娣身边第一心腹,房嬷嬷倒不敢真的得罪她,气得啐了一口,灰头土脸地走了。 到了关雎楼,两眼轻蔑地盯着叶璇玑。 见叶璇玑看着糕点有犹豫之色,她立刻拉下脸“这可是良娣赏赐的,叶承徽不要不识抬举!” 姜儿气愤道“房嬷嬷,你想要以下犯上吗?” “呸!”房嬷嬷根本不将姜儿放在眼里,啐了一口骂道,“有你个贱蹄子说话的份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说话时,唾沫横飞,有几滴溅到叶璇玑脸上。 她若无其事地擦了擦脸上唾沫,冷声道“姜儿是我身边的人,你骂她就是骂我!” 房嬷嬷居高临下,倨傲道“奴婢还是良娣身边的人呢,承徽对奴婢不敬,就是对良娣不敬。” 叶璇玑冷笑“房嬷嬷好大的口气,一个奴婢也敢和主子比肩。” 房嬷嬷还想说什么,身后小丫头扯扯她衣袖,在她耳边小声道“嬷嬷快走吧,万一秋瓷姑姑回来就不好了。” 房嬷嬷知道秋瓷是太子身边的人,恨恨盯了叶璇玑一眼,气咻咻走了。 叶璇玑脸色沉了下来,拿了一块花生栗子糕要送入口中。 姜儿急忙阻止“主子,赵良娣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这东西肯定有毒。” 叶璇玑轻笑道“没有毒,我还不吃呢。” 姐姐第一胎没保住就是因为误用了含有麝香的香料。 所以,她对麝香分外留意。 她不是孕妇,现在也不想怀孕,接触少量麝香不会有事。 倒是这糕点里的花生她不能碰,吃了倒不至于会死,但会受些罪。 心不狠,站不稳。 第二天一早,后院众妾来给李清月请安。 赵良娣也来了。 平时她不大来,今儿只是想来瞧个笑话。 见李清月眼眶乌青,一脸憔悴模样,她不由得意笑道“娘娘掌管后院,素日很得殿下敬重,昨儿王嬷嬷怎么挨板子了?” 李清月知她故意嘲讽,脸色一沉就要发作,旁边苏良媛轻笑“良娣也很得殿下敬爱,前些日子小蔡子不也挨了殿下一记窝心脚。” 赵良娣顿时下不来台,冷笑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瞧你这一脸晦气样,怪道殿下半年都不曾召你。” 苏良媛大窘。 赵良娣又笑道“你入府这么久,殿下通共宠你两三回吧?哪比得上叶璇玑,接连被殿下宠了两晚。” 她目光挑衅地看向李清月,“娘娘,你说是吧?” 李清月轻咳一声,沉声道“殿下宠谁不宠谁岂是你我能置喙的,本宫劝你少打听这些有的没的。” 赵良娣冷嗤道“娘娘还真是贤慧呢,将一 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外四路侄女塞到殿下床上,娘娘以为这样就能稳固位置?白日做梦呢。” 她捂嘴轻笑,看向屋外,“瞧瞧,都什么时候了,也不见她过来请安,真当自个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李清月本来就恨毒了叶璇玑,昨儿太子突然发火,固然是因为担心她腹中孩子,也有可能是叶璇玑告状。 她想要当众给她没脸,却久久不见她来,心里更气。 她气,也不想让赵良娣好过,冷笑道“如今她可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谁还敢与她计较。” 赵良娣果然心里酸水汩汩往外冒,酸气上涌,牙都要酸倒了。 其余妾室也酸的不行。 “这叶璇玑实在太猖狂,连规矩礼节都不放在眼里!” “是啊,娘娘不可宽纵了她,宽纵一回就有第二回,日后如何治下?” “听闻她使了下作手段媚惑殿下,像这样的狐媚子,娘娘当重重罚她,以儆效尤!” “啪!” 赵良娣猛地一拍扶手,咬牙切齿厉声道,“皇后娘娘最厌恶狐媚子,曾下令对妖姬宋映施以梳洗之刑,这贱人也应该受梳洗之刑!” 此话一出,所有人噤声。 一个个像看好戏一样看着赵良娣。 皇后娘娘可是太子妃的亲姑姑,以宽仁治理后宫。 这种事是能拿到台面来说的吗? 况且,只是传闻,谁也没亲眼见过,万一是有人故意抹黑皇后娘娘呢。 这个赵良娣真是口无遮拦。 幸灾乐祸看完赵良娣,又看向李清月。 李清月脸色黑如锅底,正要发作,转念一想,赵良娣如此恨叶璇玑,于她而言反倒有利。 让她们两个狗咬狗去。 叶璇玑怎么还不来? 这贱人得志便猖狂,连请安都不来了。 正要出言警告赵良娣两句,屋外忽然响起一阵哭喊声。 第7章 将计就计 李清月没听清,沉声喝道“何人在外面喧哗吵闹!” 几乎所有人齐齐勾起脖子看向屋外,一脸八卦。 桃枝出去见是姜儿,不由喝斥道“姜儿,你好大的胆子,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吵闹!” 碧云死死拉住姜儿道“还跟她啰嗦什么,这么没规矩的东西,拖出去打她五十板子!” 碧云一向欺负叶璇玑和姜儿欺负惯了,不要说姜儿,连叶璇玑都不放在眼里。 因为叶璇玑,她挨了太子妃好一顿训斥,要不是姨母从旁劝说,太子妃已将她赶出太子府。 她更恨叶璇玑抢了她的巧宗儿,送酸梅汤送到了太子床上。 论样貌,她也不差叶璇玑多少。 说完,狠狠在姜儿胳膊上掐了一把,痛得姜儿“呀”的一声惨叫。 她顾不上痛,哭诉道“桃枝姐姐,求您禀报娘娘一声,让她救救叶承徽,叶承徽她……她快不中用了,呜呜……” 桃枝大惊,不就受了针刑,怎么快不中用了? 若真死了,殿下岂不是要怪罪娘娘。 她急忙问道“好好的,叶承徽怎么就不中用了?” “我也不知道,昨儿叶承徽吃了几块糕点就说头晕不舒服,我以为受了凉,没想到早上醒来,叶承徽出了一身的红疹,这会子眼珠儿也直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碧云大喜,兴奋得差点笑出声。 死了活该! 桃枝眉心紧锁,问道“糕点哪儿来的?” 姜儿哭道“赵良娣命房嬷嬷送来的。” 不关太子妃的事,桃枝松了一口气,忙进屋禀报了李清月,当着众人面故意说出是吃了赵良娣送的糕点。 赵良娣心突突乱跳。 就是麝香而已,叶璇玑又没怀孕,怎么可能快不中用了? 难道她和太子缠绵得太狠,体质过于虚弱才抵抗不住? 她心里又冒出一股强烈酸气。 管她呢! 死了正好。 太子顶多生她几天气,她流几滴眼泪撒个娇就过去了。 李清月听完心中阴霾一扫而空,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赵良娣就弄死了叶璇玑。 如今太子正稀罕叶璇玑,必定会重重惩罚赵良娣。 其余妾室像是听到什么大好消息,眉尖闪过掩不住的幸灾乐祸之色,唯有默默无言的张良媛轻轻叹息一声,转头看了一眼赵良娣,指甲掐入掌心。 李清月掩去情绪,假模假样道“快去请胡太医过去瞧瞧,看看能不能救得回来。” 说完,遣散众妾室,独留下赵良娣,火上浇油道,“她如今势头正劲,连本宫都得避其锋芒,你也忒胆大妄为了,她几句枕头风一吹,王嬷嬷就挨了打,你竟然敢下毒!” 赵良娣脸色一变,矢口否认“娘娘哪只眼睛看见是妾身下毒了,妾身还说是娘娘下的毒,栽赃陷害妾身呢。” 李清月冷笑“本宫的人并未踏足关雎楼,去的是你身边的嬷嬷,本宫言尽于此,听不听全在你。” 说完,她抬脚便走。 赵良娣心里犯起嘀咕。 死人才不会说话,胡太医与哥哥有几分交情,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太子上早朝结果了她。 省得她向太子告状。 太子冲了凉,又发了一通火,早上醒来便觉得鼻塞声重,懒怠动弹,正好他也不想见到那帮老臣的嘴脸,托病不去早朝。 他向来最厌恶有人打探他的行踪,他不上朝也只有贴身照顾的太监宫女知道。 一大早,秋瓷急急来报,说叶璇玑不好了。 太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一边吩咐魏长海去请太医,一边飞奔到关雎楼。 叶璇玑脸上身上全是红疹,神气昏沉,气息微若,根本不知道太子进来。 太子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也没发烧,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秋瓷这才道“昨儿赵良娣命房嬷嬷送来一碟花生栗子糕,承徽吃完就不舒服了。” 太子大怒“查,给本宫查这花生栗子糕里到底有什么!” 叶璇玑听到太子的声音,费了极大力气才睁开肿胀的双眼,喉咙里堵得难受,好像有小刀在割。 未开口泪先流。 她动动嘴唇,艰难开口,声音委屈沙哑地磨在人心上。 “姐夫,你终于来了……” 太子有些慌神,忙替她拭泪,嘴里却怨怪道“你这丫头怎这般不争气,三天两头遭 人暗算。” 叶璇玑更加委屈,嘴唇颤抖得不像话,再说不出话来,只是哭。 太子满眼疼惜,紧紧抱住了她“别哭了,本宫不会让你有事。” 叶璇玑感受到他的温暖,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暖流,仿佛回到小时候,她生病时,他也曾这样抱着哄过她。 她嫌药苦,不肯喝药,他就拿蜜饯哄她乖乖喝药。 那时,她只是单纯地将他当姐夫。 可他终究不是她的姐夫。 他有很多女人,姐姐只是他的小妾。 纵使他再疼爱姐姐,也敌不过他后院女人的暗算。 他不肯相信姐姐,最终将姐姐逼上绝路。 姐姐的死,不能说和他没有关系。 她滚烫的心渐渐冷却,强撑着告诉自己要清醒,他所有的宠爱只是暂时的。 她哽咽着嗓子,目光热切看着他“真的吗,姐夫可以一直护着我吗?” “你从小跟在本宫身边长大,难道还不信本宫?” 相信就完了。 姐姐就是太相信你,才落到那样的惨局。 心里虽这样想,头却点的无比真诚。 她的信任和脆弱激起太子强烈的保护欲,他更加着急“太医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郑太医急急赶来,宁神细诊好半晌方道“叶承徽是过敏之症,身上红疹倒不要紧,关键是喉咙水肿,有窒息风险。” 太子脸色一变“你只说要不要紧。” “好在喉咙水肿没那么严重,微臣再开几副药方,叶承徽体质虚弱,这几日最好不要见风,以防复发,最重要的是要找出致病源,千万不能再接触,否则有性命之忧。” 太子命秋瓷端来剩余糕点,郑太医拿起仔细闻闻,眼里闪过惊愕之色。 “此糕点里含有份量不小的麝香。” 一句麝香又勾起太子心中旧事,脸色陡然发沉,冷冷道“她可真是用心良苦!” 第8章 幽禁 叶璇玑刚搬进关雎楼,一应下人都不齐全,偌大院子空空荡荡。 秋风吹得满院枝头残叶,落下一地萧条,凭添几分说不出来的阴气。 赵良娣见这里比冷宫好不了多少,难掩嘴角得意冷笑。 说什么新宠。 屁都不是。 阿禛哥哥若真宠爱叶璇玑,怎么可能让她搬到这鸟不拉屎的不祥之地。 没有宫人阻挡,她带人直楞楞往内殿冲,走到门口,忽然听到一个低沉温软的声音。 “璇玑,你这么不争气,本宫该拿你怎么办?” 阿禛哥哥?! 赵良娣脸上的得意刹时僵住。 不! 不可能!! 阿禛哥哥去上早朝了,他怎么可能在这里,一定是她听错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冲冲推门而入,看见太子坐在床边守着叶璇玑,心里最后一丝侥幸瞬间破灭。 一贯眼高于顶的神色,此刻僵硬地崩在脸上,缓缓龟裂。 身后一群人彻底傻眼,慌忙跪倒在地。 赵良娣回过神,脸色闪过心虚和慌乱,声音不稳“阿……阿禛哥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冷冷看着她,目光里带着隐隐怒气,反问道“本宫在哪里,难道还需要你来安排?” 赵良娣看着他漆黑的眼,心生畏惧,下意识地伸长脖子朝床上看了一眼,见叶璇玑的眼睛肿成一道细缝,看不出来是睁着还是闭着。 太子竟然不嫌弃她丑陋模样,她心里无端烧起一股妒火。 想发作,自知有错,不敢真的惹怒太子。 她强压下熊熊燃烧的妒火,垂下脑袋委屈巴巴道“妾身不敢。” 说完,狠狠剜了叶璇玑一眼。 叶璇玑冷冷瞧着她,恨得暗暗攥紧拳头,她命蕊珠给姐姐灌下那一碗鹤顶红时,姐姐该有多么的无助和绝望。 她还怀着孩子啊! 如果能一刀剜出她的心肠,她会毫不犹豫,然而她现在做不到。 太子冷笑“你向来胆大妄为,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贱人!”他骤然愤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下毒毒害璇玑!” 赵良娣从未见过太子暴怒至此,自觉颜面尽损,想辩驳,一眼瞥见太子冰冷如刀,像是要杀人的目光,心头一阵胆寒。 她素来霸道惯了,岂肯轻易认错,强撑着挺直脊背“妾身没有,是叶璇玑栽赃陷害!” 叶璇玑并不辩解,只是紧咬着唇,两眼通红的看着太子,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不怕太子看到她肿胀难看的脸,打小她什么样的狼狈丑态他没见过。 小时侯,她也是个淘气的,一个人溜到园子里爬树摘梅子,不小心捅到马蜂窝,被马蜂追着叮咬,小脸肿的笆斗大,生生被他嘲笑了好多天。 太子看到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可怜模样,心疼的不行。 再看赵良娣时,脸色更加阴冷,额头青筋暴起,声音却出奇的平静。 “本宫以为你性子虽娇纵一些,至少敢做敢当,没想到面对铁证,你还敢狡辩,赵燕燕,当初是不是你?” 赵良娣愣愣看着他“什么当初?” 太子不愿再提及叶瑶娘,压下心中愤怒,声音出奇的平静。 “过去的事本宫不想再提,只说现在,你的所作所为太叫本宫失望。” 他的平静叫赵良娣真正害怕了,两膝一软跪倒在太子面前,抱着他的腿哭诉道“叶璇玑用下作手段勾引殿下,妾身不过略施惩戒罢了,花生栗子糕里……” 她忽然想起什么,指向叶璇玑,双目赤红。 “不过掺杂了一点点香料,根本没什么毒,你怎么可能变成这样?一定是你自己吃错了东西,或者故意将自己弄成这样,栽赃陷害我!” 叶璇玑被她吃人般的眼神吓住,抖擞着小手艰难地扯了扯太子的衣袖“妾身没有。” 太子温柔地拍拍她的小手“本宫知道。” “阿禛哥哥,你不要相信她,这个贱人……” 太子冷喝“你闭嘴!璇玑碰不得麝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故意想要害死她!” “妾身没有,妾身根本不知道她碰不得麝香,只是想小惩大戒。” 太子面上浮起一层疑云“这就怪了,既然你不知道,为何偏偏选麝香?” 赵良娣遽然一惊,吓得脸又变了颜色,结结巴巴道“妾……妾身只……只是不想让她怀……怀上殿下的孩 子。” 太子骤然大怒,起身便朝她脸上狠狠甩了一耳光“贱妇好大的胆子!” 耳光响彻整间屋子。 赵良娣一下子被打懵了,捂住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太子“阿禛哥哥,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太子脸色铁青,目光噬人一般,厌恶地盯着她“怪道本宫的孩子一个个地都保不住,原来身边竟有你这样的蛇蝎之人。” 赵良娣吓得瘫软在地“妾身从未害过殿下的孩子……” 生怕太子不信,她爬起竖三指指天,“天地鬼神,日月可鉴,妾身赵燕燕若有一个字的谎言,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她从不相信阴司报应。 誓言若真的管用,这世上的男人怕是要死绝了。 太子见她发了毒誓,心中微有动容,沉默了一会儿道“赵良娣心思歹毒,下毒谋害叶承徽,幽禁春熹阁,罚俸半年,房嬷嬷杖三十!” 房嬷嬷吓得瘫软在地。 赵良娣如遭雷劈,她刚刚嘲笑王嬷嬷挨了打,谁知道自己身边的嬷嬷也要挨打。 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死死扯住太子正要哭诉,太子不耐烦地抽出袍角“带下去!” 赵良娣和房嬷嬷被人拖了出去。 赵良娣在府里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太子妃都得让她三分,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 她羞愤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第9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叶璇玑心中发凉。 倘或她真的死了,也就死了。 赵良娣被禁足罚俸而已,不过,这样也好。 她这场罪不白受。 房嬷嬷挨三十大板不死也重伤。 这个老刁奴当年趁乱绊了姐姐一脚,致使姐姐第二胎也没保住。 晏如姐姐终身残疾,不出意外也是她下的黑手。 还有赵良娣身边的蕊珠,最是狠毒刁钻,暗中不知撺掇赵良娣多少次,明里暗里给姐姐使绊子。 赵良娣要毒杀姐姐,她就冲锋陷阵在前,按着姐姐灌下毒药。 姐姐死后,她还不肯放过,用簪子划烂姐姐的脸。 李清月肯定又想坐山观虎斗,以为太子这一次会重惩赵良娣,没想到只是罚俸禁足。 赵良娣根本瞧不上这点钱,至于禁足,等她哥哥赵毅一来,自然解了。 只罚了一个下人。 李清月肯定气坏了,会将火力重新转移到赵良娣身上,说不定还会假意拉拢她一起对付赵良娣。 终究有些不甘心,她看着太子,一字一字问道“倘若妾身真死了,殿下也这样罚赵良娣吗?” 太子神色微怔,眼里似有恼意“你是在怨本宫么?” 叶璇玑瞬间清醒,无限哀怨地看着他“妾身怎么会怨殿下呢,殿下待妾身这么好,只是心里到底有些害怕,害怕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他轻轻将她抱住“你连姐夫都不愿叫了,可见心里还是有怨。” 叶璇玑乖乖叫了他一声“姐夫……” “这才乖。” 他摸摸她的头,脸上闪过一丝怆然,“你放心,总有一天,本宫会还你公道。” 叶璇玑柔柔靠在他怀里,累得不想再说话,阖上双眼,不知不觉睡着了。 李清月焦躁地在屋里等消息,听闻赵良娣只是被禁足罚俸,气得砸碎了手中茶盏,大骂“不中用,不中用的贱人!” 桃枝上前劝道“娘娘息怒,叶璇玑不过是个小小承徽,殿下怎会因为她重惩赵良娣,不过房嬷嬷挨三十大板,也算给她一个教训了。” 李清月更气“那房嬷嬷就是个老糊涂,有她在,咱们才能捏到赵燕燕的错处,她被打死,反倒不好。” 桃枝不以为然“房嬷嬷是死是活,都不能改变什么,只要赵将军不倒,赵良娣就不可能倒。” 李清月一闻此言,幡然惊醒“平时瞧着你不大言语,只当你是个闷葫芦,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眼界。” 桃枝笑道“都是娘娘调教得好。” 平时有王嬷嬷在,哪还有她说话的份。 见李清月眼露赞许,她更加有了底气,“奴婢斗胆说一句,有鸿哥儿在,叶璇玑投鼠忌器翻不出太大风浪,娘娘完全可以拿捏她,不像赵良娣,她才是真正威胁……” 话没说完,苏良媛过来了,桃枝忙收住口。 苏良媛想到叶璇玑接连两晚伺候太子,头一晚还留在了兰亭。 她入府这么久,太子爷一共就宠幸她三回,回回伺候完就将她赶走,心里很是不平。 她在苏清月面前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这天,叶璇玑终于养好了身体,一大早来永福阁请安。 李清月形容懒懒,大家很快就散了。 叶璇玑刚走出屋门,桃枝追上她,笑容恭谦“叶承徽,娘娘有话要和你说。” 同在永福阁伺候时,叶璇玑就留了心。 桃枝虽是李清月身边的大丫头,但碧云掐尖要强,总要压她一头。 王嬷嬷是碧云的姨母,自然向着碧云,两个丫头绊嘴时,桃枝没少受王嬷嬷的气。 她不能帮她什么,只能在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安慰她两句。 桃枝虽待她不算多亲近,但不曾为难过她。 她还像从前那般,笑的温软,跟着她一起来到翠微堂。 李清月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小时候她长得并没有多美,如今竟出落的比叶瑶娘还美,姐妹二人虽眉眼相似,眼形却有些不一样。 叶璇玑眼角微微上挑,本该是凌厉张扬的长相,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狐媚妖异,一双大眼雾蒙蒙的,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像是清晨从林间走出来的小妖。 清纯而又媚惑。 还有她胸前鼓鼓的,一瞧就不是个安分的。 她心里没由来的厌恶,恨不能撕碎她的脸,削平她的胸,勉强从嘴角扯出一缕看上去还算和善的笑 容。 “刚刚人多,没来及问你,身体可大好了?” 叶璇玑心中了然。 她果然来拉拢自己了,就像当初拉拢姐姐一样,只是姐姐外表温柔,内里刚强,李清月并不能完全掌控姐姐。 她温驯地行礼“多谢娘娘关心,妾身已经大好。” “唉!”李清月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想去瞧你,无奈身子不济,叫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好在,太子爷为你主持公道,罚赵良娣禁足……” 她话锋一转,“只是她杀人未遂,却只被禁足罚俸,昨儿他哥哥来过,殿下又解了她的禁足,罚等于没罚。” 说着,着意看了叶璇玑一眼,“你的罪算是白受了。” 叶璇玑故作不知,惊愕得瞪大双眼“娘娘说赵良娣的禁足解了?” “怎么,你竟不知道,也难怪,你整天在关雎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知道这些事。” 叶璇玑不由打了个哆嗦“这可如何是好,她一定恨死妾身了,殿下去了津洲,妾身害怕。” 李清月很满意她的反应,笑道“你不用害怕,太子爷临行前特意叮嘱过,叫好好照看你,只是赵良娣向来跋扈,连我尚且让她三分,她若真执意为难你,恐怕……” 她露出为难之色。 叶璇玑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不过是想撺掇她和赵良娣斗罢了,她故作害怕“求娘娘庇佑。” “你放心,你虽没有改姓,也算半个李家人,我必定会护你周全,只是你自己也要争气,扶不起的阿斗任是谁都护不住。” 叶璇玑始终一副恭顺模样“妾身愚钝,求娘娘指条明路。” 李清月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像是在琢磨什么,好半晌才开口“论样貌,府里怕是谁都比不上你,连我瞧了都受不住,更何况男人。” 叶璇玑皱眉。 这条毒蛇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肯定没好事。 第10章 掐架 叶璇玑懵懂摇头“妾身不明白。” 好毒的心肠! 竟让她去勾引赵毅。 李清月有些生气,这贱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竟然还不明白。 如果她真是个傻的也好,更容易被操控。 她不得不讲得更明白一些“只要你勾勾手指头,没哪个男人能逃得过。” 叶璇玑大惊失色“不行,妾身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怎么能和别的男人……” 她委屈的咬住唇,羞愤得快哭了。 李清月怒其不争道“蠢材蠢材,又不是要你真和赵毅有什么,到时你只要扯烂头发叫救命,我自然会吩咐人去救你。” 叶璇玑心中冷笑。 她可真是打的好算盘,到时候谁都不会去救她,她名节有损,会步姐姐的后尘。 同时,太子一定会恼了赵毅,哪怕他再看重他,也容不得他抢自己的女人。 她张嘴正要说什么,李清月忽然道,“昨儿姐姐来过一趟,说鸿哥儿长胖许多,调皮得很,等你哪日得空,我带你回府去看看他。” 叶璇玑知道她是想威胁自己,她不能叫别人看出来她压根不在意什么鸿哥儿,省得他们以为自己脱离掌控狗急跳墙。 也怕夫人怀疑她知道孩子被调包之事。 她垂下头,故作驯服“妾身任凭娘娘差遣。” 李清月以为成功拿捏住叶璇玑,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桃枝,去库房将昨儿宫里送来的妆花缎拿两匹出来给叶承徽裁衣裳,再从匣子里拿四枝堆纱花与她戴。” 桃枝取了东西过来,李清月又让她送人。 走到半路,桃枝犹豫了一下,忽然道“叶承徽,主意不是我家娘娘出的,你莫要怪她。” 叶璇玑轻笑道“我怎敢怨怪娘娘呢,要怪就怪自己命薄。” “叶承徽,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前面的路还长着呢,你得往前看。” 叶璇玑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乌沉沉的,似压在头顶,闷得叫人透不过气。 她怆然一叹“前面路就像这阴云密布的天,看不到出路。” “总有阳光冲破云层之时。” “总有是哪一天,桃枝姐姐……”她转头,定定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能看到自己的出路吗?” 桃枝愣了一下“跟在娘娘身边总有出头之日。” “是吗?” 桃枝又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 叶璇玑轻轻笑了一声“谁又能看清未来的路,我只愿桃枝姐姐能得偿所愿。” 桃枝心有所感“多谢叶承徽。” “桃枝姐姐不必客气,像从前一样叫我一声璇玑就行。” “奴婢不敢不守规矩。” “桃枝姐姐是谨慎之人,只是你刚刚提醒我那句话,我不太明白,难道还有别人?” “是……苏良媛。” “原来是她。”叶璇玑冷冷一笑,忽然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桃枝奇道“什么事?” “赵良娣想毒害我不奇怪,奇怪的她偏偏用了麝香,在此之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不能接触麝香。” “许是她怕你有孕。”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若怕我有孕,得长期接触麝香才行,难道她还要天天送花生栗子糕过来?” 叶璇玑蹙起眉心,陷入思考,“我记得那一天,王嬷嬷因谋害皇孙罪,被太子当众杖责,许是我想多了吧。” 她无需再多说,桃枝自然会脑补。 李清月想利用她,她何尝不想利用她,逼她狗急跳墙。 桃枝陡然惊悚,难道这花生栗子糕原是给娘娘的? 她心中后怕,送完叶璇玑赶回去复命,半道不小心踩到水坑,只得回屋换鞋。 刚走到屋门口听到碧云不忿的声音。 “姨母,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你伤的这几日,那小蹄子可得意了,整天忙着在娘娘跟前献好,想灭过你的次序,指不定说了你多少坏话呢,连带着我也受到牵连,挨了娘娘好几顿训斥。” 王嬷嬷气得要死“那桃枝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李府花二两银子买来的贫贱丫头,自以为入了娘娘的眼,便忘了自己是谁,等着瞧吧,有她好果子吃。” 桃枝心重重一沉。 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还好鞋不多脏,只是有些湿了。 她回身径直回到翠微堂,将叶 璇玑说的话如实告诉了李清月。 李清月眼里迸出火星。 孩子是她的底线。 叶璇玑能不能成功还另说,万一太子真将她当个玩物,不会因为她弃舍赵毅。 她必须做两手准备。 入宫! 她要给姑母吹吹风,赵毅有不臣之心,哪怕姑母一时不肯相信,风吹多了,假的也会成真。 李清月原想入宫找皇后诉说委屈,说赵毅坏话,没想到皇后似乎有心思,根本没心情听她说话。 反而斥责她身为太子妃,连自己的孩子都要保不住,还将太子府后院弄的乌烟瘴气,简直无能到了极点。 李清月铩羽而归,气得肚子痛,当晚身下隐有血迹,吓得她连忙叫太医。 好在,孩子没多大事,只是要躺在床上静养,还不能多思多虑,更不能激动生气。 府里不能无人主事,她只得暂时让苏良媛协理后院事务,这可把赵良娣气得不轻。 后院除了太子妃,位分最高的就是她。 怎么也轮不到苏良媛主事,她不能明目张胆和李清月对着干,难道还怕一只巴儿狗? 苏良媛并不敢十分得罪赵良娣,但她底下的丫头婆子以为自家主子得了太子妃的势,恨不得将往日被春熹阁各种欺压的仇一股恼的全报了。 双方谁也不服谁,就连苏良媛也感觉在赵良娣面前不用再像从前那般卑微,否则,如何治下? 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闹的两方婆子丫头掐起架来,打的鸡飞狗跳。 王嬷嬷自以为是太子妃身边第一人,出了这样的事,她自然要出面。 碧云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王嬷嬷一起飞奔到事发地。 双方打红了眼,不仅碧云挨了打,王嬷嬷也被打得不轻,头发揪掉一大把,眼眶乌青,鼻子也打出血。 王嬷嬷新伤加旧伤,捂着鼻子一瘸一拐被人搀回永福阁。 李清月看见王嬷嬷黢黑的眼眶,流血的鼻子,气得差点小产。 她想拿出太子妃的款出面弹压赵良娣,无奈身体条件不允许,只能忍气吞声。 赵良娣见李清月偃旗息鼓,一扫之前憋屈之气,得意的头都高仰了几分。 她得意,赵毅自然不用再来给她撑腰。 赵毅不来,李清月没机会暗算他,心里呕得要吐血。 双方大战,叶璇玑终于清静几日。 第11章 拉拢 叶璇玑也正坐在灯下一起做绣活,听她这般说,不愿扫了她的兴,淡淡笑道“这也是赵良娣平日欺人太甚,几方积怨已久,那几句话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姜儿笑容微凝,露出担忧之色“如今赵良娣好不得意,她会不会趁着太子爷不在府里,跑过来寻事?” “管她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她还怕她不寻事呢,她越是跳的高,错犯的越多。 “唉——”姜儿长叹一声,“太子爷不在,奴婢总归不安心,承徽不像她们有娘家可以依靠。” 叶璇玑笑了笑“没有也好,省得牵肠挂肚。” 话虽如此,心底却是怆然。 姜儿又道“还有一桩事悬在心上,若赵将军来,承徽如何是好?” 她朝屋外看了一眼,“要不干脆告诉秋瓷姑姑,她是太子爷派来的人,必定会禀报太子爷。” 叶璇玑沉下眉头,思虑片刻“也好。” 不一会儿,秋瓷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粥进来,见叶璇玑脸上似有愁容,柔声问道“承徽这是怎么了?自打上次从永福阁回来,承徽就好像有心思。” 叶璇玑这些日子仔细观察过她,很喜欢她稳重爽利的性子,只是她到底是太子的人。 她不敢轻易信她。 万一叫太子拆穿药是她所下,一切努力付诸流水。 这件事,连姜儿都没有告诉,只有她一人知道。 姜儿单纯,不会想太多,秋瓷却不同,她是太子身边有阅历的姑姑。 但她又不可能在秋瓷面前装太久。 或许,秋瓷已经看出她的不信任,她和姜儿说体已话时,她会体面离开。 面对秋瓷的询问,她突然觉得好有压力,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手指按了按眉心,掩鉓住眼底情绪,声音闷闷道“秋瓷姑娘,我该怎么办呢?娘娘她让我……” 她有些难启齿。 秋瓷急道“娘娘到底让承徽做什么?” 她慢慢抬起眼睛,无助的看着秋瓷,原原本本将李清月让她勾引赵毅的事如实相告。 秋瓷愤然道“她太过分了,为了一已之私,竟连太子爷的体面也不顾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很快便镇定下来,安慰道,“承徽别怕,这儿是关雎楼,娘娘还不敢乱来,况且她要保胎,恐怕有心也无力。” 叶璇玑舒了一口气,冲着秋瓷笑笑,笑容真诚。 “有秋瓷姑姑这句话,我就不害怕了,自打娘和姐姐走后,我身后再无依靠,重回太子府,一切早已物事人非,除了姜儿,我身边几乎没有可信任依靠的人,幸而殿下还念着几分旧情,将你送到我身边。” “……” “你的年纪比我姐姐大两岁,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亲切,好像在哪里见过。” 秋瓷笑道“承徽小时侯,奴婢还抱过您呢。” “哦?” “承徽可还记得有一回您淘气,一个人跑到园子里爬树,被马蜂蛰的满头包,哭的好不伤心,是奴婢抱您回来的。” 叶璇玑又惊又喜“原来是姑姑你啊。” 当时她吓得抱住头,根本没太看清跑来救她的人是谁,只蒙蒙看到一张雪白的脸。 姜儿拍手笑道“这可不就是缘分。” “是啊!”叶璇玑轻叹,“怪道我觉得有些眼熟,姑姑当时也被蛰到了吧?” 秋瓷笑笑“还好,也就手上被蛰了一口,回去抹了药就好了。” 叶璇玑满脸歉意“都是我连累了姑姑,这些年,姑姑一直在殿下身边当差吗?” 秋瓷恭声道“奴婢先前在淑太妃身边当差,淑太妃……”她顿了顿,神色黯然几分,“薨逝之后,被指到太子府。” 叶璇玑叹道“原来姑姑是服侍过淑太妃的人,怪道行事这般稳妥,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今后我就将自己和姜儿托付给你了。” 秋瓷闻言,心有所感,言辞恳切道“承徽言重了,能伺候承徽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叶璇玑立刻从腕上褪下青玉镯,递到秋瓷面前“这已是我能拿出来最好的了,姑姑莫要嫌弃。” 谁都不是圣人,就算圣人也要吃饭。 空嘴说,不给钱,就是画饼。 日子久了,必生异心。 她并非孤身一人,还有幼弟要抚养,得多弄些银子傍身,否则,不要说报仇,她在府里寸步难行。 她给出这镯子,既想拉拢 秋瓷的心,也想让她告诉太子,她缺钱。 秋瓷受宠若惊,连忙推辞,叶璇玑干脆撅起小嘴装生气“这镯子原有一对,一只给了姜儿,这一只是姑姑的,姑姑不肯收,就是嫌弃我。” 秋瓷拿她没法,含笑收下。 叶璇玑用完午膳,主仆三人坐在一处继续做绣活,拉家常。 秋瓷的心与叶璇玑更靠近一步。 没过一会儿,李清月派了碧云过来,碧云头一回来关雎楼,以为太子将这里收拾的有多好,原来却萧条如冷宫,阴气森森的。 她嘴角勾起轻蔑冷笑,见到叶璇玑时,摆出惯有的傲慢,用鼻孔看她“娘娘吩咐你过去一趟。” 姜儿脸色一变,扯了扯叶璇玑衣袖,小声道“怎么办?” 难道赵毅过来了? 叶璇玑心里有些犯嘀咕。 李清月在赵燕燕那里吃了大亏,堂堂太子妃颜面全无,她现在恨不能将赵燕燕剥皮拆骨,一旦赵毅过来,她肯定迫不及待的反扑。 姐姐被诬蔑的事,她心有余悸。 她捂住胸口“早起不大舒服,这会子……” 碧云两眼一翻,打断道“别说你不舒服,就是这会子病的起不来床,爬也得爬过去给娘娘请安。” 姜儿气愤道“你……” 碧云柳眉倒竖“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贱婢而已,也敢驳娘娘的话。” 秋瓷冷笑道“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不过各为其主罢了,谁又比谁高贵些,我家承徽身子不适,太子爷临行前命好好照顾,若出了什么岔子你能承担得起?” 碧云大怒,到底有几分忌惮秋瓷,语气不由矮了两分。 “姑姑这话我可当不起,我只是奉娘娘的命办事,承徽若拿乔不肯去,惹恼了良娣难道姑姑能承担得起?” 秋瓷正要说什么,被叶璇玑按下。 她很清楚自己身份,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稍稍收拾带着秋瓷和姜儿一起前往永福阁。 第12章 闹鬼 叶璇玑低眉顺眼“恐是昨儿夜里受了风寒。” 李清月皱起眉头“你这身子也太不济了,三天两头的病,我叫你来也不为别的,宫里的赏赐下来了,你挑几样称心的拿回去。” 叶璇玑捏紧的小手微微一松,故作诚惶诚恐模样“宫里的赏赐都是极好的,随便娘娘赏点什么都是恩典。” 李清月冷笑道“你倒是个懂事的。”她转头吩咐道,“碧云,取一管螺子黛给叶承徽,她这般容色,正配得上。” 碧云撇撇嘴,气不恨地走了。 待叶璇玑离开,她忍不住愤愤道“娘娘,螺子黛何其珍贵,连宫里的娘娘都不能人人都有,也就皇后娘娘和几位得宠的嫔妃能有一两斛,怎么就赏赐给叶璇玑那个贱人了?” 李清月横她一眼,冷斥道“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按理说也该有所长进,怎么还是如此蠢钝!” 碧云又被骂,心中十分不服,又不敢顶嘴。 李清月不再看她,叫来王嬷嬷,吩咐她添油加醋将消息散播出去。 叶璇玑前脚刚回到关雎楼,悄悄洗去指甲缝里暗藏的花生粉,后脚赵良娣就气势汹汹带着一群人闯进来。 她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原还想着宫里赏赐的好东西她能拿到头一份,没想到被叶璇玑截胡了。 螺子黛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好东西,她几次三番求哥哥帮她弄两斛来,哥哥都没弄来。 她气得跑去质问李清月,李清月捏着眉心,轻飘飘说了一句。 “殿下临行前特意交代,务必照顾好叶璇玑,凡事紧着她些,莫要薄待了她,这不,一早我便让她过来挑选,你若不服,自己去找殿下。” 这贱人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竟敢选螺子黛。 赵良娣又气个倒仰,恨不能将叶璇玑的脸划烂。 冲进屋时,秋瓷和姜儿极力阻挡,被她的人狠狠推倒在地,强行拖出去。 一见叶璇玑,如见杀父仇人,眼里喷出火,不由分说扬起手,重重一巴掌扇到叶璇玑脸上,打得她一个趄趔,差点栽倒在地。 打完,怒气更盛,指着叶璇玑的鼻子骂。 “贱人,和你姐姐一样的下贱玩意,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配不配用螺子黛,就敢抢走我的东西!” 叶璇玑生生受下这一巴掌,捂着小脸冷冷盯着她。 在李清月送给她螺子黛时,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出。 赵良娣怒不可遏“你再敢立着两只骚眼睛,我立刻剜了你眼珠子。” 说完,一声令下。 “来人啦!给我搜!” 婆子丫头立刻冲上前,从妆匣里搜出螺子黛献宝似的献到赵良娣面前。 赵良娣接过螺子黛,得意冷笑“不是你的东西,你抢也抢不走!” 叶璇玑一言不发,只怔怔发愣。 忽然,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瞳孔渐渐放大,盯着赵良娣一动不动。 赵良娣被她盯得渗得慌,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你再敢盯着……” 话没说完,叶璇玑眼里的惊恐化作委屈,她“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姐姐,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呜呜……” 赵良娣“!!!” 所有婆子丫头“!!!” “砰!” 屋外一阵急风刮过,窗户被吹开重重撞击到墙壁,冷风直灌而入,惊得赵良娣猛地一缩,脸色发白。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她额头不由冒出冷汗,惊惶地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唯有阴风卷进几片落叶在半空中打旋,缓缓落下。 关雎楼本就是不祥之地,一进来就感觉周身发冷。 其余人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贸然行动。 蕊黄双手抱在胸前,惶惶环顾四周,更觉阴气逼人,她声音发颤“好好的,怎……怎么突然这么冷?” 她一句话,叫众人更加不安。 叶璇玑恍然未觉众人害怕模样,直愣愣朝着赵良娣身后走去,一边走一边哭“姐姐,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将我一起带走好不好?” 赵良娣素日最厌恶鬼神之说,也从不相信这些,只因为她从未经历过,无知者无畏。 见叶璇玑突然这样,她心里已经害怕,还是强撑着怒喝道“这世上哪来的鬼,她这是得了失心疯了,给我按住她!” “哈哈哈……”叶璇玑突然狂笑,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癫狂阴幽的不真实,她模仿出叶瑶娘的声音,伸手指向赵良娣 ,“是你,是你害死我和叶儿,如今还想害我妹妹,我不会放过你!” 赵良娣仿佛真的看到了叶瑶娘,汗毛倒竖,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你……你别过来,我不怕你,不怕你!” “妈呀!鬼上身了!”一个婆子吓得魂都要飞了,跌倒在地,“是叶瑶娘,叶瑶娘回来了。” 众人更加惊恐。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叶璇玑双目血红,曲起手指,如厉鬼般直扑向赵良娣。 “啊!滚开!” 赵良娣再也禁不住,尖叫一声,转身怆惶逃跑,跨过门槛时,一个踉跄绊倒在地,被蕊黄扶起,主仆逃命似的跑了。 呼呼啦一群人倒像真见了鬼,跌跌撞撞跑个精光。 叶璇玑望着赵良娣狼狈逃跑的背影,嘴角勾起冰冷笑意。 赵良娣逃回春熹阁,大白天的命人将整间屋子点满蜡烛,拿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瑟瑟发抖,嘴里不停道“我才不怕,这世上根本没有鬼,没有鬼。” 说话时,两只眼睛警惕而惊恐地环顾四周。 关雎楼闹鬼的事以八百加急的速度,迅速传遍太子府每个角落。 李清月本来不信,听人传得有鼻子有眼,心里疑惑起来。 当晚,狂风呼啸,大雨倾盆,席卷着树叶哗哗乱响,在黑暗中疯狂摇动似鬼影幢幢。 “姨母,姨母……” 耳边飘来像是从幽幽地底深处飘来的凄怨呼唤。 第13章 惊吓 定睛一看,床前有道白影飘荡,披头散发,遮住了脸。 李清月又是一惊“你是谁?” “姨母,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瑶娘啊,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狠,当初我不顾性命救你,你却要杀我,还害死了我的叶儿,叶儿她还那么小,为什么?” 李清月冷汗直冒“不……不是我,是赵燕燕,你去找她报仇!” “哈哈哈,你真是好手段,借赵燕燕的手害死我的叶儿,毒杀我,你知不知道被灌鹤顶红是什么滋味,好痛啊,我的五脏六腑都被烧了,你想要尝尝这种滋味么?” “不,不要啊!” 李清月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几乎湿透了衣衫,她大口喘气,腹中忽然一阵疼痛袭来,她惊恐地捂住腹部。 “孩子,我的孩子。” 桃枝听到声音赶紧跑过来,撩开纱帐一瞧,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去叫太医。 大半夜,闹了个人仰马翻。 同时,叶璇玑从睡梦中惊醒,脸上犹带着几滴泪,几缕被泪沾湿的发凉凉贴在鬓角。 秋瓷举着灯走来“承徽被梦魇着了么?” 姜儿也走了过来,见叶璇玑一身的汗,赶紧去打水。 叶璇玑两手抱膝,怔怔不说话,秋瓷端来一杯茶喂她喝下,她才回转过来,人还是蔫蔫的不想说话。 秋瓷小心问她“承徽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叶璇玑摇摇头,抬起泪眼看她“秋瓷姑姑,我梦到姐姐和叶儿了,姐姐抱着叶儿,哭着说让她不要丢下姐姐一个人,叶儿伸出小小的手抚摸姐姐的脸,让姐姐不要哭……” 说到这里,叶璇玑几乎泣不成声。 秋瓷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 叶璇玑哭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秋瓷姑姑,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奴婢不知道,不过奴婢倒希望这世上有鬼,有冤报冤,有仇有仇,可惜常常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顿了一下,“就算真有鬼,也是鬼怕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更坏呢。” 这时,姜儿端着水走了进来,接话道“人虽然坏,但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人,就像叶良娣……” 提到叶瑶娘,她一阵心酸,怕勾起叶璇玑的伤心事,突然陷入了沉默。 秋瓷想了一下道“原以为赵良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禁忌的,没想到她也怕鬼,她怕鬼,有人更怕鬼,不如咱们再添把火。” 叶璇玑立刻道“姑姑的意思是?” 秋瓷低语几句。 叶璇玑听罢,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是她没有说出来,怕秋瓷会禀报太子,没想到她会主动献计。 这算是一种投诚。 如果秋瓷愿全心全意忠于自己,她行事将会方便许多。 接下来几天,叶璇玑谵语绵绵,时而清醒,时而昏沉,人渐渐变是虚弱,发起热来。 李清月的胎虽然勉强保住,还是不安心。 她怀疑叶璇玑假病装鬼,命胡太医过来。 叶璇玑果然病得厉害,身热异常。 她病了,春熹阁的蕊黄和两个嬷嬷相继也病了,赵良娣也吓得不轻。 刚回来的蕊珠劝慰道“良娣莫怕,依奴婢之见,八成是那个贱人装神弄鬼,就算真有鬼,也是个窝囊鬼,踏不出关雎楼半步,咱们只要不去关雎楼就行。” 嘴上虽这般说,听蕊黄人等说的绘声绘色,心里到底有些犯嘀咕。 赵良娣听罢,觉得很有道理,心里没那么怕了。 谁知,到了夜间,有婆子在蔷薇园看到鬼魂出没。 白衣飘飘,长发拖垂,皮肤惨白。 眼珠,鼻子,嘴里黑血流出,凄厉恐怖。 一个婆子妈呀一声,直接吓晕过去,另一个婆子也吓得毛竖骨寒,魂飞魄散,手里的灯失手掉落在地都来不及捡,屁滚尿流的逃了。 叶瑶娘鬼魂索命一传十,十传百,唬得无人再敢接近关雎楼和蔷薇园一步。 赵良娣又害怕起来,质问蕊珠“你不是说那贱人的鬼魂踏不出关雎楼吗,她怎么跑到蔷薇园了,会不会明儿就跑到春熹阁来了?” 蕊珠说的不过是安慰的话罢了,她哪里知道,生怕赵良娣怪她,她强撑着道“好好的园子怎可能有鬼,必定是那两个老嬷嬷老眼昏花瞧错了。” “那你赶紧带几个人去瞧瞧,我实在不放心。” 蕊珠骑虎难下,挑了个明月风清的夜晚,带着两个侍 卫几个婆子,手持地器械到蔷薇园。 天上明月隐到云层之后,更显阴气森森。 蕊珠还挣扎着往里走,跟来人的都缩头缩脑,忽然“呼”的一声,有个白东西飞过,有个婆子心内已经极度害怕,唬得两腿一软,躺倒在地。 两个侍卫虽长得人高马大,却也极怕鬼,腿软得走不动道。 蕊珠心虚,神经崩到极致,忍不住想逃,忽然前方有白影飘过,发出一阵凄厉幽怨的呜咽哭声。 她一阵毛骨悚然,再也禁不住疯狂挥舞手里的木棍,惊恐尖叫。 “啊!你不要缠着我,不关我的事,我也是受主子指使,我不是故意的,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黑暗中,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的秋瓷转头看向姜儿,姜儿会意,飞奔到永福阁找桃枝。 姜儿一行啼一行说,叶璇玑高烧不退,病情凶险,求娘娘找个太医去瞧瞧。 又哭着说,过来时瞧见蕊珠在蔷薇园见到鬼,都吓疯了,嘴里胡言乱语叫嚷着她是受主子指使。 李清月自己也很害怕,但不愿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初她不想让叶瑶娘那么快死。 倒不是心软,而是因为叶瑶娘怀孕了。 太子让叶瑶娘抚养裴慕叶,她没有争取,一来不想与太子撕破脸,二来女孩而已,没用。 若叶瑶娘生下儿子,她去求皇后,太子没有理由不让她抚养。 到时,再去母留子。 入宫一趟,计划变了。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皇后为何如此耐不住性子,非要叶瑶娘立刻死。 她正要布局,赵良娣已经冲在前头抓住叶瑶娘私通的把柄。 设局毒杀叶瑶娘,她始终躲在暗处,知道的仅限身边几个心腹。 只要蕊珠咬出赵良娣,就算不能拔除这颗眼中钉,也不会让她好过。 况且,机会都送到门上了,她不废吹灰之力。 第14章 小别胜新婚 姜儿开心得不行,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又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叶良娣终于能沉冤昭雪了。” 叶良娣那么好的人,不可能和侍卫私通,分明是赵良娣设计陷害。 等太子回来,审问了蕊珠,就可还叶良娣清白了。 叶璇玑并没有这样乐观,但已是目前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李清月必定会利用这次机会不遗余力打压赵良娣。 就算太子再恨姐姐,也不会允许身边的女人背着他痛下杀手。 这是对他太子权威的挑战。 枕边人如此恶毒,谁都会心生凉意吧。 再者,他对自己念几分旧情,说明他对姐姐也有旧情,只是不知道这旧情到底有几分。 且看吧! 秋瓷若有所思道“有赵将军在,恐怕很难。“ 姜儿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那咱们不是白忙活了。” “不白忙活,太子妃被赵良娣弹压得太厉害,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就算赵良娣树大根深,也能剥她一层皮。” 叶璇玑默默点头,指尖略过鬓角散落下来的碎发,微微蹙眉道“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害怕夜长梦多。” 秋瓷知道叶璇玑担心赵良娣强行带走蕊珠,笑着安慰道“承徽放心,太子妃不会连这点手段都没有。” 她幽幽望向窗外漆黑的天,“时辰不早了,承徽早些歇息。” 叶璇玑确实累了,这两天她不是装病,是真病。 装病瞒不过李清月找来的太医,她用了一些不伤身的药。 …… 月凉如水,夜色深深。 叶璇玑睡得正熟,突然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猛然惊醒。 黑暗中,正对上一双漆黑如星,幽凉似井的眼睛。 她吓得差点见到死去的娘和姐姐。 反射性地想要尖叫,声音被捂在喉咙里。 “璇玑,是我。”来人声音低沉,手从她柔软的唇摸到她的额头,微微松了一口,“还好,不发烧了。” 不等叶璇玑说话,他又道,“你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又病了?” 叶璇玑委屈巴巴地望着他“殿下,你怎么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醒后的娇软缠绵,缠绕在人心上,酥痒得让人受不住。 太子没有回答,只静静盯着她。 美人青丝铺于枕畔,一双眼睛在黑夜中闪着几点泪光,亮如夜空上的星,脂粉未施的小脸美得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妖,被子滑落下来,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不由又想像那一晚,她小手抵着自己的模样,浑身滚烫起来,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似要将她将连皮带骨吞入腹中。 “唔……” 叶璇玑惊愕地睁大双眼,下意识的想推开他,小手刚触到他的胸口被他一把擒住。 狂风暴雨般的吻落下。 隔着衣衫,叶璇玑感受到他肌肤滚烫,她被烫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小手攀上他的脖子,柔顺地任他疯狂索取。 她以为很快就结束了。 也只是她以为。 小别胜新婚,太子这些日子不知在梦中想过多少次,压抑了太长时间。 一次又一次,叶璇玑小小的身子化作一滩水,一遍遍软声哀求。 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天色大亮,阳光透过茜纱窗照射进来,平添几分暖意。 “姜儿……” 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掀开被子正要起床,身子突然顿住。 一个高大而挺拔的身影正站在窗下,望着琉璃风铃发呆, 他穿了一身玄色长袍,衬得整个人越发冷酷锋利。 她正要唤他,他突然回过头,勾起唇角,冲着她微微一笑“你醒了。” 叶璇玑又恍惚了一下。 太子精神抖擞走了过来,伸手在她微微泛红的小脸上捏了一把“快起来吧,本宫陪你一起午膳。” 叶璇玑惊讶道“都中午了吗?” “当然,从前倒没发现你这么喜欢睡懒觉。” 叶璇玑嘀咕一句“还不是你害的。” 太子没听清“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妾身这就起床。” 掀开被子,刚要起来,脚下忽然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太子眼疾手快抱住了她,手揽着她细软的腰肢,竟再也舍不得丢开。 “璇玑……” “ 嗯?” “我想……” “啊?” 叶璇玑抵死摇头,想要逃跑,却被他死死禁锢住,一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 叶璇玑忍不住又哭了。 “傻丫头,咱们一起做快乐的事,你哭什么?” 他附到她耳畔,声音低哑暧昧。 呜呜…… 你快乐,我不快乐。 姜儿打水进来时,闻到屋里一阵暧昧浓香,红着脸要服侍叶璇玑洗澡,太子一挥手,命她出去。 要换做后院其他女人,太子亲自帮洗澡早乐得飞上天,叶璇玑却叫苦不迭。 两个人洗了半天,汪了一屋子水。 叶璇玑累得直不起腰,连饭都没吃两口就昏沉沉地想睡觉,生怕太子又要陪她睡,硬是撑着不敢睡。 太子瞧她累得两眼打瞌睡非要硬撑,心疼又好笑,想要将她抱到床上,永福阁派人来请太子。 叶璇玑不由叫了一声阿弥陀佛。 没想到仇敌也有替她解困的时候。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管任何事,只想睡到昏天暗地。 李清月早起才知道太子回来,一回来就去了关雎楼,她气得连早饭都没吃。 叶璇玑虽然可恶,但赵良娣更可恶。 她勉强收拾好情绪,吩咐碧云将太子夜宿关雎楼的事散播出去,又派人将太子请了过来。 太子回来时已有人禀报关雎楼闹鬼,蕊珠被鬼吓得在蔷薇园发疯。 他并不太相信鬼神之说,但也不是完全不相信。 亲自去关雎楼想一探究竟,见到娇软可欺的叶璇玑什么都忘了。 他在叶璇玑身上得到,即使在叶瑶娘身上也从未有过的快乐。 到了永福阁,本想问责李清月身为太子妃,却将后院闹得乌烟瘴气,见李清月虚弱地躺在床上,什么话都问不出口了。 这个孩子对他很重要。 再无儿子,他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李清月见他进来,忙要起身相迎,被他一把按住“本宫走时你还好好的,怎么病成这样了?” 李清月见他眼里的关切不似作假,心里稍稍安慰,虚弱笑道“臣妾无能,管辖不力,还动了胎气,殿下刚从关雎楼来,璇玑病得可好些了?” 太子冷眼看着她,语气难明“你很关心她。” “她也算是臣妾的侄女,自然要多关心几分,只是臣妾无能,她受了气,臣妾却不能给她做主。” 太子眉心微挑“她受了什么气?” “璇玑没和殿下说么?这孩子也是个老实的,赵良娣公然带着一群人冲到她屋里,将臣妾赏赐给她的螺子黛抢走了。” 太子眼里闪过怒意“赵燕燕实在嚣张!” 见太子因叶璇玑而动怒,李清月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意,正要说什么,碧云进来禀报,说春熹阁派人来请,赵良娣病了。 太子冷哼道“一个两个都病了,哪里会这么巧,叫她自己去请太医!” 李清月面露几许尴尬,太子安慰她道,“本宫不是说你,你不要多想。” “臣妾哪里有殿下想的这般小气。” “也是,你素来心胸宽厚,从不计较这些小事。” 李清月脸颊一红,正要谦虚两句,太子忽然问道“蕊珠招供了什么?” 第15章 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 李清月边说边打量太子神色。 太子背对着窗,脸落在阴影里晦暗不清,瞧不出情绪。 她拿不准重提叶瑶娘会不会惹怒太子,更拿不准太子是否会在意叶瑶娘被毒杀。 见太子不说话,她又犹豫了,不敢随便再开口。 太子沉默了好半晌,忽然问道“怎么说?” “据蕊珠交代,叶良娣吩咐小蔡子从外面弄来了鹤顶红,瑶娘并非死于疾病,而是毒杀。” 说到毒杀两个字,她着重咬了咬。 太子几乎从牙齿缝里咬出两个字“当真?” 李清月眼中闪过幽幽恨色“蕊珠是这么交代的,不过她受到惊吓,嘴里不停地叫嚷着不要索她的命,要索就索赵良娣的命,她只是个奴婢,不敢违抗主子命令。” “……” “现在她变得有些疯癫,话未必能……”她顿了顿,“当真。” 太子立刻道“蕊珠关押在哪里?” “后院柴房。” 太子霍地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殿内陡然陷入寂静,王嬷嬷得意走过来,冷笑呵呵道“赵良娣终于要倒大霉了。”说着,狠狠咬了一下牙齿,“只是便宜了叶璇玑那个贱人。” 李清月冷笑道“等处置了赵燕燕,下一个就轮到她。” 说着,脸上露出忧虑之色,两手紧紧拧着被角,“怕就怕,有赵毅在,最后还是雷声大雨点小,殿下又轻易饶过她,你赶紧出去盯着,有什么消息速来回禀。” “是。” …… 日斜西下,秋风飒飒,吹在人身上凉嗖嗖的。 魏长海紧一紧衣襟,急步跟在太子身后。 蕊珠不仅交代了赵良娣毒杀叶瑶娘之事,还交代了她们设计陷害叶瑶娘与侍卫私通之事。 就算赵良娣有意构陷,但叶瑶娘她…… 唉!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太子加快了脚步,他得小跑才能跟得上。 刚走到春熹阁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尖锐的叫骂声,太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命人不许通报,气冲冲走了进去。 小蔡子缩着脖子从翠微堂走出来,一眼看见太子,吓得两腿发软,慌忙就要进去禀报,被太子狠狠一脚踹飞。 偏偏赵良娣正在气头上,没听到动静,抄着一根篾片狠狠抽打前去请太子的丫头宝珍。 宝珍被打得全身是伤,不敢躲避,呜呜哭泣地求饶。 “没用的贱奴才,连殿下都请不来,今天非要打……” 她的话突兀的停住,瞪大双眼惊恐地盯向太子“殿……殿下,你怎么过来了?” 她慌忙扔掉手里篾片。 太子脸色铁青,声音比冰还冷“不是你命人去请本宫的吗?本宫来了,倒吓着你了?” 赵良娣有些不敢看他“妾身……” “赵燕燕,你好大的胆子!”太子声音骤然拔高,眼里迸射出火星,“竟敢毒杀叶瑶娘,毒杀本宫的孩子!” 赵良娣脸色霎时惨白,哆哆嗦嗦地说道“妾……妾身没有。” 她忽然想起什么,声音变得尖锐。 “是不是太子妃,对!一定是她,她强行带走蕊珠,屈打成招,意图构陷妾身,殿下,你一定要明查啊!” 她两膝一软,直直跪下,竖起三指又要指天发誓,想到叶瑶娘的鬼魂,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去。 太子脸色更加难看,冷冷逼视着她,眼里难掩厌恶之色“你若肯认罪,本宫还算服了你,想不到你满嘴谎言,过去二十几年,本宫竟从未看清过你,你简直叫人恶心。” 赵良娣一下子僵住了,好像灵魂被抽走,整个人木呆呆的,不敢相信地看着太子,好半晌才哆嗦了一句“殿下这样说,是真的厌恶妾身了么?” 太子不想再与她多说一句,沉声喝道“来人啦,将赵良娣带下去!” 听到这句话,不仅赵良娣猛然惊醒,急得膝行到他面前拼命扯住他的衣角,鼻子眼泪一起流下,哪里还有刚才斥打人时的跋扈。 “殿下饶了妾身吧,妾身知道错了,还求殿下看在妾身与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饶过妾身这一次。” 太子脸色冰冷“你已不适合再居住在春熹阁,去冷苑自醒吧!” “不要,阿禛哥哥,难道你忘了哥哥曾舍命为你挡过一万,拔刀时,你答应他会好好照顾我,护我一世周全,难道这么快你就忘了么?” 太子眼里的愤怒和厌恶骤 然一缩,目光变得复杂难言。 他突然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本宫已将瑶娘彻底囚禁,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 “因为我讨厌她,自从她入府,阿禛哥哥你就不像从前那般对我好了,那一天,太医诊断出我有喜,你说晚上会来陪我,却去了关雎楼,从此,我夜夜独守空闺,眼睁睁看着你和叶瑶娘恩爱,我这么爱你,如何能容忍!” “你简直蛇蝎心肠!” ”是吗?“赵良娣苦涩一笑,抹去眼泪声音凄楚,“我害喜害的厉害时,阿禛哥哥你在哪里?你只顾叶瑶娘肚子里的孩子,我恨透了她,也恨透她肚子的孩子,但她之前没保住的两个孩子不是我做的,那时我怀着孩子,岂敢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 太子痛楚冷笑“你若真相信因果报应,就不会做下如此恶毒之事,房嬷嬷是你的人,没有你的指使,她怎敢伸出那一脚?” “我没有,房嬷嬷并非有意绊叶瑶娘,她是被人暗算,有人推了她一把。” “哼!你还敢狡辩,你的话,本宫一个字都不相信。” “阿禛哥哥,我真的……呕……” 第16章 有喜 太子想到赵毅,终究不能不管,找来太医,经太医诊断赵良娣有喜了。 赵良娣又惊又喜,目光殷切地看向太子“阿禛哥哥,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太子脸上凝着一层寒霜,看不出任何表情。 赵良娣被他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看得害怕了,手扯住他的衣袖,哀哀求道“阿禛哥哥,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你应该去问问瑶娘,她会不会原谅你。” 太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破碎的表情。 “阿禛哥哥……” 太子冷冷抽出衣袖“赵良娣嚣张跋扈,心思歹毒,谋害郡主,降为……”他想了一下,“昭训,即日起,迁出春熹殿,幽禁天香楼,无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赵良娣如遭雷劈,脸色灰败。 李清月起初听说赵良娣被降为昭训,幽禁天香楼,心中还有些得意,惊闻赵良娣有喜,得意瞬间僵在脸上,胸口一阵窒闷,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王嬷嬷连忙帮她缕胸,劝道“娘娘,那贱人被降为昭训,又被幽禁天香楼,她素日得罪人太多,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恨不能弄死她,她的孩子未必能保得住。” “不,你不懂,只要有她哥哥在,哪怕她是府里的奴婢,也没人敢触老虎的鼻子眼去,更何况她怀了孩子,殿下虽将她幽禁,却未减少她的吃穿用度,可见他很重视这个孩子。” 她死死咬住嘴唇,心里又怕又恨,“若她怀的是个男胎,产子之日便是她翻身之日,不,说不定她哥哥一来,殿下又会像从前一样很快解了她的禁足,甚至于恢复她的位份。” 王嬷嬷心中也很忧虑,却不敢表现出来让李清月更添烦忧。 她想了一下劝道“娘娘何必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有哥哥撑腰,娘娘还有皇后撑腰呢,怎么着都比她强千倍万倍,就算她真生下小皇孙,也不过是庶出,娘娘的孩子才是嫡出皇孙。” 她的话不仅没让李清月宽心,她反而更加烦恼,耷拉着眉毛灰心道“皇后虽是我亲姑母,却未必跟我一条心。” “娘娘这话可不兴说,同是李家姑娘出身,自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清月愁闷的摇摇头“姑母的心思深不可测,我……” 一言未了,外头来回禀说苏良媛和王承徽来了,李清月忙收了话题。 苏良媛见赵良娣倒了大霉,眉尖难掩喜色。 虽然赵燕燕怀了孩子叫人气愤,但谁知道孩子是男是女。 最重要的,按照惯例府里应有两位良娣,叶瑶娘死后,空下一个良娣之位,太子并未再立其她人。 如今赵良娣变成昭训,府里没有一个良娣不合规矩。 她的机会来了,欢喜之色溢于言表“这下可好了,那该死的贱人终于遭报应了。” 李清月叹道“你先别急着高兴,从前她又不是没被禁足过,不过两三天便解了。” 苏良媛道“这次不一样,殿下还将她降为昭训。” 李清月冷笑“昭训又如何,不过是殿下一句话的事,等她生下孩子,还怕没有良娣之位。” 此话一出,浇了苏良媛一个透心凉。 王承徽若有所思道“娘娘说的有理,殿下膝下无子,只有小郡主一个,小郡主先天不足,时常生病。” 能不能顺利养大都未知。 她不敢说出口,继续道,“可想而知,殿下又多么盼望府里能多添几位小皇孙。” 苏良媛眼里凝起一股杀意“那贱人作恶多端,之前就流过一个,这一胎能不能保住还说不定呢。” 李清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并再说话。 叶璇玑醒来时就得到消息,想不到赵良娣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了。 就算她不怀孕,太子对她的惩罚恐怕也不会更重。 太子并非皇后亲生。 养子终究不及亲生,再脆弱温驯的雏鸟总有长大的一天,太子岂能甘心受制于皇后。 所以,他才不遗余力培养自己的势力。 赵毅二十岁不到跟随沈老将军出战一鸣惊人,带领五百精兵深入敌境数百里,斩获敌人三千,救回和亲公主裴素心。 裴素心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他不仅救了裴素心,还为太子挡过一刀。 像这样有能力又忠心的人,太子岂能不重用。 赵燕燕小时作为公主伴读送入宫中,与太子和裴素心一起长大,情分不比旁人。 她的 复仇之路任重而道远。 这会子,她有孕也不全是坏处。 李清月必定如临大敌,一心只想对付赵良娣,她正好可以避其锋芒,以静制动。 正想着,姜儿欢喜地走了进来,原来是太子命人送来了赏赐。 首饰,布料,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还有一箱银子。 首饰布料虽好,却不能轻易卖掉变成银子。 有银子才好办事。 令人意外的,竟有一斛螺子黛。 螺子黛珍贵异常,她曾听姐姐提起,有一回她随太子入宫,见到两位嫔妃因为螺子黛不顾体面在御花园大打出手。 她心情变得复杂难辨。 他真的这般看重自己吗? 就像他当初那般看重姐姐。 结果呢。 他的宠爱说变就变,就算他误会姐姐与人私通,叶儿总归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曾经那样疼爱叶儿。 叶儿感染天花时,他却变得异常冷漠,以至于姐姐查出是赵燕燕所为,他根本不相信。 或许不是不相信,只是他不愿为了姐姐和叶儿得罪赵毅。 很多事情并不难查,否则,她也不会知道,只看太子想不想查。 站在他的角度,他有许多不得已。 她能理解,却不能原谅。 收拾好心情,大方地挑了两件首饰,两匹布料赏给秋瓷和姜儿。 然后拿了一些银子打赏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又命姜儿拿了一包银子和一瓶药,仔细叮嘱道“这一包银子你悄悄送给桃枝,药送给宝珍。” 桃枝父亲病重,母亲有眼疾,家里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要养,一家子全靠她的月钱养活。 她虽是太子妃身边的大丫头,但李清月提倡节俭,平时赏赐并不多。 有好的赏赐,王嬷嬷头一个抢先,然后就是碧云。 相对比较老实的桃枝只能吃闷亏,每个月几乎积攒不下多少银子。 至于宝珍,她挨了赵良娣好一顿打,差点小命不保,能借机拉拢则拉拢。 秋瓷见状不由笑道“承徽真是个细心的,人人都照顾的到。” 叶璇玑微笑道“我还没来得及谢谢姑姑呢。” 秋瓷不解“好好的,承徽谢奴婢做甚?” 叶璇玑回头看了一眼桌上满满一箱银子“若不是姑姑跟殿下提起,殿下怎会想到我没有银子使。” 秋瓷闻言一笑“奴婢不过顺嘴提起,是殿下有心,承徽要谢也该谢殿下。” “是啊——”叶璇玑眉尖微微凝起,看不出喜乐,“我是该谢谢他,他待我这般好。” 第17章 务必在皇后之前找到他 叶璇玑和秋瓷俱是一愣。 二人赶紧迎上前行礼。 叶璇玑问道“殿下,这会子你怎么过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太子似笑非笑“怎么,想说本宫坏话怕本宫听见?” “才没有。”叶璇玑撅起小嘴,“殿下你不能冤枉人。” “本宫非要冤枉你呢?” “那妾身就哭给殿下瞧。” 太子见她娇憨模样,心底深处弥漫的化不开的哀伤终于消散一些,按按发涨的额角笑道“你这丫头,还跟小时候一样。” 他戳戳她挺翘的小鼻子,“是个爱哭鬼。” 叶璇玑撒娇似的冲他皱皱鼻子,转身要去匣子里拿梳子,却被太子一把捉住,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叶璇玑腰酸得不行,忍不行轻呼出声“殿下,别。” “不许走,陪本宫好好说话。” 秋瓷见状,端来茶水识趣地退下。 屋内只留下他二人,气氛变得暧昧。 叶璇玑心有余悸,赶紧道“妾身见殿下脸有倦意,想拿梳子给殿下梳头松快松快,从前你疲倦时,不是最爱……” 让姐姐给你梳头吗?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改口,“叫人给你梳头吗?” 太子脸上的笑容凝住,眼里染上一层说不清的情绪,似痛,似哀,似怨,似恨…… 他没有再说什么,松开叶璇玑端正坐好,安静地等她过来。 叶璇玑搬来镜匣,帮太子卸去玉冠,打开头发,拿梳子替他一一梳篦。 她的动作不轻不重,梳头发的同时,又按摩了头部。 太子许久不曾这般安静舒服过,缓缓闭上双眼,嘴里喃喃道“璇玑,有你真好。” 叶璇玑心中微微一动,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 太子叹道“这些日子,叫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叶璇玑笑得温柔,“只要殿下心里有妾身,妾身就不会委屈。” 太子忽然一把握住她手腕,往跟前一带,叶璇玑猝不及防,“呀”的一声跌坐在他大腿上。 他目光灼灼盯着她。 她的脸一下子烧的通红,不敢看他。 心里暗暗乞求,可千万别再来了,她实在受不住了。 太子以为她羞涩难当,不由动情,俯下身蜻蜓点水般地吻向她的唇,叶璇玑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想避让开,却被他狠狠吻住。 手情不自禁触到她衣襟,感受到她瑟瑟作抖,太子无奈地松开她,低低笑道“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叶璇玑眼眶发红,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妾身实在腰酸的不行,殿下就饶过妾身这一遭吧。” 太子低低笑道“真是个不中用的小丫头,你放心,我不动你。” 话虽如此,上下其手,将她全身揉了个遍才肯放开。 叶璇玑小脸涨得通红,正要继续为他梳头,太子突然道“本中命人送来的螺子黛,你可喜欢?” “自然喜欢,只是螺子黛如此珍贵,依妾身的身份实在僭越了。” “傻丫头,怎可妄自菲薄,你替本宫梳发,本宫替你画眉吧。” “啊?” “啊什么啊,快坐好。” 他将她按下坐于铜镜前,取来螺子黛细细为她画眉,他的手法有些生疏。 画完,不由笑道“本宫尽力了,你瞧瞧满不满意?” 叶璇玑对镜自照,忍不住扑哧一笑。 “眉弯如新月,形状倒是极好,却各好各的,高低不一样。” 太子微皱起眉心认真端详“是有些不一样,等下回再帮你画,一定能让你满意。” 叶璇玑眼睛一下子红了“殿下……” “好好的,你这又是怎么了?” “你为什么待妾身这么好?” “本宫待你好还不好么?” “妾身害怕。” “嗯?” 叶璇玑的心突然有些凌乱,她害怕自己陷进他的温柔,咬咬唇强迫自己清醒,她定定望着他,声音微微发涩。 “在这个世上,除了弟弟,妾身已经没有亲人了,妾身依赖殿下,害怕有一天,殿下会厌弃了妾身,就像厌弃……” 她顿了顿,“姐姐那般。” 太子神情一顿,沉默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傻丫头,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只要你听话,你永远都是本宫的小璇玑。” 听话? 她又不是没有思想的木头,怎么可能一直听话。 心微微发凉,想问他不听话又如何,想想觉得没趣,乖顺地点点头“妾身会听话。” 太子满意地伸手摸摸她的头,就像哄孩子一般“本宫就知道你是个乖孩子。” 他还要再说什么,魏长海急急跑来禀报,说赵将军有事求见。 太子脸上一冷“他来得倒快。” 说完,离开了关雎楼。 叶璇玑仔细忖度太子说话时的脸色和语气,这一回,他应该是真的恼了赵燕燕,连同赵毅也一起恼了。 太子原以为赵毅是跑来为赵燕燕求情的,没想到他只字未提,只道“殿下,那个人有消息了。” 太子浑身一震“在哪儿?” “现在在哪儿还不知道,只知道他曾被善养堂收留,一直待到五岁突然失踪,一年后,善养堂堂主偶然在街上遇到一个小叫花子被人当街殴打,他看不过眼上前搭救,当时也没注意,等小叫花子和一个妇人离开时才忽然想起,这个孩子和走失的那个孩子长得很像。” “堂主想追上前询问,两人一转眼就不见了,他只得向旁边人打听,得知那位妇人姓木,白云村人,共有三女一子。” “大女儿被人诬陷偷盗主家财物,毒杀周老爷小妾,她带着小儿子小女儿想上京告御状,被人殴打,人疯了,小女儿被拐子拐走,只有儿子天天讨饭给她吃。” “她二女儿呢?” “二女儿早在她们之前一步入京却无故失踪。” 太子眉头深深凝起“你可派人去过白云村?” “去了,木家已经没人了,听村民说,儿子是九年前收养的,时间正好对得上,应该就是他,可惜……” 赵毅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木氏早就死了,那孩子也没了消息,离奇的是,两年前,诬陷大女儿的周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太子眉头皱的更深“你以为是他做的?” “未必没有可能。” “若果真如此,倒是个人物,再去查,务必在皇后之前找到他。” “是。” 赵毅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太子忽然问道“你怎么不为你妹妹说情?” “这是殿下的家事,微臣不便过问。” 第18章 这样的女人留不得 赵毅垂下头“君是君,臣是臣,微臣不可坏了规矩,再说了,燕燕犯下大错,理应得到教训,殿下没让她一命还一命已是恩典。” 太子没再说什么,略摆摆手,命他离开。 赵毅刚走出书房不远,蕊黄急忙跑上前“将军,您可向太子爷求情了?” “没有。” “啊?”蕊黄满脸失落,“为什么,姑娘还指着您救她呢。” “正因为要救她才求不得。” 蕊黄一脸不解。 赵毅睨她一眼“怪道燕燕屡次犯错,身边都是些蠢人。” 燕燕毒杀叶瑶娘也就罢了,一个妾室而已。 她偏偏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接二连三害死叶瑶娘的孩子,那也是太子的孩子。 若不是有他这个哥哥在,太子恐怕早已动了杀念。 他怎么敢在这种时侯去求他。 有些事,你越是求对方越不给,反而认为你在威胁。 蕊黄被骂得面红耳赤,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赵毅气道“你回去叫她这一阵子安分些,好好养胎,莫要再动什么歪心思,等孩子生下来一切迎刃而解。” “可是姑娘的性子将军比谁都清楚,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且不说太子妃各种阴谋阳谋的算计,连叶璇玑都敢爬到姑娘头顶,跟姑娘抢螺子黛了。” 赵毅听了这话,触及心中往事,便问道“叶璇玑小时我曾见过她两次,就是个黄毛丫头,如今竟这般得宠了?” “可不是嘛!她如今长大了,出落的跟个妖精似的,咦?那就不是她!” 蕊黄伸手一指。 赵毅转头看去,只见那边花径处盈盈走过来一个人,身姿袅娜,秾纤得衷,有翩然绝世之姿。 她越走越近,视线中的面容渐渐清晰,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染上红尘胭脂色,筑成明艳不可方物的丽影。 她的眉眼和记忆的那个人有某种重叠,媚惑和风情却又胜过那人,说不出的勾魂。 赵毅心重重一震,刹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蕊黄敏锐的察觉到他的眼神,眼里都冒出了酸气,轻轻咳了一声“将军……” 赵毅如梦中惊醒,已换了一副冰冷的神情,冷哼道“果然是个妖精。” 这样的女人留不得。 叶璇玑感觉有人在盯着他,抬头看去,看见高高的宫墙下站着一个男人。 身材高大矫健,身姿挺拔如松,一双眼睛如蛰伏的猎豹,带着一般莫名的侵略气息。 她只觉得有些熟悉,见他身边的丫头是蕊黄,猜出此人正是赵毅。 这个人杀戮极重,她心里没由来的不舒服,下意识的避开,向右另择一条小道绕远路前往怡景阁探望夏晏如。 太子府后院除太子妃一名正妻,原有良娣二人,赵燕燕和叶瑶娘,良媛四人,承徽四人,昭训一人,奉仪两人。 夏晏如原是承徽,叶瑶娘在世时,对她颇为照顾。 她死后,夏晏如备受打压,从承徽降为昭训,又从昭训降为奉仪,好在张良媛肯护着她,不至于被赵燕燕人等弄死。 叶璇玑重回太子府,在园子里被赵燕燕命人掌掴,她为叶璇玑出头,被房嬷嬷好一顿休辱。 回怡景阁途中有人从背后狠狠推了她一把,撞到后腰,落下残疾,从此要靠轮椅行走。 李清月干脆免去了她每日请安。 姜儿送银子给桃枝时,听桃枝说夏晏如病了,便赶过来探望,不想遇到赵毅。 想到李清月的话,她心里更是不舒服。 夏晏如见她过来,挣扎着要坐起,叶璇玑赶紧跑上前按住她。 “快别起来,起猛了头晕。”见她病的形销立骨,满面憔悴,叶璇玑一阵心酸,“可找太医过来瞧过了?” 夏晏如苍白的脸上浮起微笑“张姐姐已找了太医来瞧,不妨事,就是受了风寒。” “这就好,才两日未见,姐姐就瘦的这么着了。” 夏晏如眼里散发出异样的光彩“我虽病了,心里却很高兴,她终于得了报应了,只是……” 她神情一冷,眼中掠过雪亮恨意,咬牙道,“她偏偏在这种时候怀了孩子,老天爷真是不公。” 叶璇玑握住她的手,叹息道“就算没有这个孩子,最后结果也不过如此。” “是啊。”她呆呆望着帐顶颓然一叹,“她有娘家做依靠,连太子妃尚且不能拿她怎样,更何况你我。” 叶璇玑轻轻拍拍她孱弱的 肩膀“来日方长,咱们且等着瞧吧。” 夏晏如默默点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鹿死谁死犹未可知呢,对了!” 她神情一凛,反紧紧握住叶璇玑的手。 “璇玑,你可知道,当年宣平侯府一夜之间满门遭屠,全族一百三十八口人死于屠刀之下,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是谁在背后下的黑手?” 叶璇玑惊道“难道姐姐查出来了?” 夏晏如咬牙道“和赵毅有关,只是没有确切证据。” 叶璇玑并没有太意外。 赵毅不倒,赵燕燕就不会倒。 她早就请阿轻在外面调查赵毅,赵毅奉旨前往关西征讨反贼吕黑子,误杀无辜百姓。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屠了整座村庄。 事后,他将责任全都推到被砍了脑袋的吕黑子身上,自己反立下赫赫战功,受到朝廷嘉奖。 这件事太子知不知道她无从得知,她不可能傻的直接去问他,更不可能贸然将赵毅的罪证送到太子跟前。 她恨然道“果然是他,你有没有……”她转头朝着文心堂看了一眼,“告诉张良媛?” 夏晏如摇摇头“我没有十足的证据,告诉她岂不是徒惹她烦恼,小郡主时常生病,她已经够艰难了,别说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也不能告诉她。” 叶璇玑瞬间明白她的用意。 从古到今,君王最害怕臣子功高震主,谁能知道赵毅背后有没有更大的主谋。 皇上? 太子? 都有可能。 张良媛一个弱女子如何对抗。 正想着,夏晏如突然道“赵毅是太子的心腹,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太子?” 她没有往下说。 叶璇玑摇摇头“我不知道,姐姐你最好也要忘了这件事。” 夏晏如不甘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了,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公道。” “困果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侯未到。” “但愿吧,此人如此狠毒,你如今这般得宠,赵燕燕必定恨毒了你,你一定要当心。” 叶璇玑默默点头“我省得。” 二人又说了许多衷肠话,叶璇玑才离开。 第19章 救人 叶璇玑心中一惊,赶紧跑了过去,看见厚厚的锦褥下小小身子不停抽搐。 张良媛坐在床边,握住她的小手,急得六神无主,眼里全是泪。 “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来?” 她身边的丫头带着哭腔道“玲珑姐姐已经去请了,太医马上就来。” 叶璇玑冲到床边,看到小郡主小脸烧得红彤彤,她立刻道“赶紧拿开被子,高烧不能这么捂着。” 说完,她伸手就要揭开被子,手伸到半空被张良媛一把握住。 “你干什么!”眼泪遮住视线,她根本看不清是谁,本能地想要保护女儿,声嘶力竭地吼道,“你滚开,不许你伤害我的娇娇!” 叶璇玑急道“小郡主这是高热惊厥,以前叶儿也有过一次,你相信我好不好?” 其实,她也没有绝对把握。 她只是见不得孩子受苦。 大家都以发热捂着出出汗就好了,其实并不是,尤其高热惊厥,这样捂着很危险。 张良媛愣了一下,旁边丫头又哭道“良媛,您就让叶承徽试试吧。” 她并不相信叶璇玑能有什么办法,但情况危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张良媛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人是叶璇玑,她有些犹豫。 另一个稍微上了年纪的方姑姑信奉发热要捂,生怕叶璇玑不懂装懂,反害了小郡主,上前一步阻拦道“良媛,发热捂出汗就好了,你千万不能相信她,她又不是太医。” 张良媛更加犹豫。 叶璇玑急道“孩子已经抽搐成这样,再捂下去性命堪忧,良媛,你就信我一次。” 张良媛终于让开了。 叶璇玑赶紧拿开被子,解开小郡主衣领,将她的头偏向一侧,用手指抠出嘴里的呕吐物,以免孩子窒息,又命丫头找来纱布裹到刮痧板上,放于小郡主上下牙齿之间,以防咬伤。 最后,用毛巾浸湿凉水,擦拭颈下,腋窝,肘窝。 小郡主终于稍稍安静,不再抽搐。 大家全都舒了一口气,对叶璇玑多了几分信服。 方姑姑脸涨得通红,没有再说话。 很快太医就来了,太子随后急匆匆赶到“到底怎么回事,娇娇怎么三天两头的病?” 太医见太子脸色很不好,小心翼翼道“小郡主是早产,先天不足……” 太子气的打断“来来回回这几句话,无能的废物!娇娇要不要紧?” 太医抹了一把汗“幸亏叶承徽抢救及时,小郡主已无大碍。” 太子这才注意到叶璇玑在这里,见她小脸上全是汗,额角散下的发被汗浸湿,软软的贴在脸上,脸色立刻柔软几分“璇玑,你怎么在这里?” 叶璇玑擦擦汗“妾身过来探望晏如姐姐,不想小郡主病了,妾身顺便过来瞧瞧。” 张良媛满眼感激“多亏你顺便过来,救了娇娇一命,叶承徽……”她起身弯腰向她行礼,“多谢你。” 叶璇玑哪敢受她的礼,忙伸手扶她“良媛不必客气,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太子来了,她不便再多留,寻了个借口先行告退。 带着姜儿一起回到关雎楼,发现院子里突然多了不少婆子丫头小厮。 见她进来,齐齐跪下“奴婢(才)给叶承徽请安。” 叶璇玑微微蹙眉,看向秋瓷。 秋瓷道“娘娘说关雎楼人少阴气才会重,特意挑选了两个做事稳重的嬷嬷过来伺候,又从外面买了几个伶俐可用的丫头小厮,叫承徽自己也挑选挑选,看看哪个可以用就留下来。” 叶璇玑心中冷笑。 什么人少阴气重,分明是派人过来监视她。 都是李清月的人,没什么可挑选,她正要随便选几个,秋瓷俯到她耳边小声道“桃枝说那个叫小怜的小丫头比较老实,或可一用。” “哪个?” 秋瓷伸手一指,叶璇玑视线落到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着青比甲的丫头身上。 她没有立刻走到她面前,巡视一圈,一个个问各自擅长之事。 有的说擅长女红,有的擅长调香,插花,茶艺。 问到小怜时,小怜紧张的小脸通红,局促地拧着衣角,几乎不敢抬眼看叶璇玑“奴……奴婢愚钝,只会做一些洒扫洗衣,烧火做饭的粗活。” 叶璇玑打量她一眼“手伸出来瞧瞧。” 小怜紧张伸出手,掌心朝上,叶璇玑见她年纪不大,手却很粗糙,布满茧子,指甲磨得光秃秃的。 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回禀承徽,奴婢叫小怜,记不得自己多大了。” “那你是哪里人,父母今在何处?” 小怜摇摇头“奴婢不记得了。” 叶璇玑心中暗暗叹息,瞧她的言行举止,确实像个老实的。 她微微笑道“我正好有些饿了,你可愿意给我做些吃的过来?” 小怜乖顺点头“奴婢愿意。”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极大的勇气,小心翼翼问道,“如果奴婢做的合承徽胃口,可以留下来吗?” 秋瓷笑道“傻丫头,承徽已经留下你了。” 小怜又惊又喜,双目灼灼发亮“奴婢谢承徽恩典,奴婢这就去做好吃的给承徽。” 因为太过兴奋,转身跑时,绊了一脚,差点摔倒在地。 她不好意思的回过头,冲叶璇玑笨拙的弯腰行了个礼。 姜儿笑道“你知道厨房在哪儿吗,跑得这么急?” 小怜这才反应过来,涨红的脸愣愣看着姜儿,姜儿又笑道,“罢了,我领你过去吧。” 姜儿领走小怜,叶璇玑又挑了两个丫头,一个叫翡翠,一个叫胭脂。 两个婆子留在外面伺候,其余小厮负责看守,做些粗活。 安顿好一切,她又想起小纯子,打定主意向太子讨要他。 今晚,太子应该不会再过来。 小郡主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大概会陪着她,希望太子能顺便去瞧瞧晏如姐姐。 她的希望落了空。 太子听叶璇玑提起夏晏如,晚上本打算去瞧她,腿还没迈进屋门,天香楼的小丫头哭丧着脸来报,说赵昭训不好了,肚子疼的厉害,满床打滚。 太子起先不相信,怒道“肚子疼就去请太医!” “太医已去了,说昭训有小产之兆。” 太子脸色一变,转身前往天香楼。 赵燕燕确实动了胎气,才刚刚服下药,平稳许多。 第20章 温暖的怀抱 见太子过来,赵燕燕委屈地流下眼泪“我还当阿禛哥哥你再也不会来看我了。” 太子望着她的模样,心中一软“哪怕为了孩子,你不要再闹了。” 赵燕燕更加委屈,嘴唇哆嗦得说不出来话。 太子不忍瞧她,转头冷声道“一群废物,怎么服侍主子的?” 婆子丫头吓得呼拉拉跪倒在地,蕊黄哭诉道“昭训有择席之病,初搬到这里,一时不能适应,刚刚被梦魇着了,醒来就说肚子不舒服。” 说完,偷偷瞄了一眼太子脸色,巴望他能立刻下令让她们搬回春熹阁。 赵燕燕也在看太子,满眼哀怨期盼。 太子脸色很冷“待久了就适应了。” 赵燕燕失望透顶,气恼地转过身背对太子,心里暗想着他会过来哄她,谁知太子拔脚就走。 赵燕燕再也崩不住,悲愤大哭“阿禛哥哥,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清静了?” 太子脚步微顿,一句话没说,也没有回头,径直走了。 赵燕燕崩溃了,大哭大闹,要找绳子上吊。 蕊黄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难道昭训忘了将军的叮嘱么?” 自打蕊珠疯了之后,蕊黄便被提拔成身边第一得力丫头,如今她在天香楼腰板都硬了不少。 赵燕燕气愤道“我活到这么大,从未受过这样大的羞辱,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退一步海阔天空,有将军在,昭训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再说了,太子爷一听说昭训不舒服,连夏晏如的屋都没进就……” 赵燕燕眉心一拧,打断了她“你说什么,阿禛哥哥去见夏晏如那个贱人了?好好的,阿禛哥哥怎么会想起她一个残废?” 蕊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怕赵燕燕再闹,这会子非要去找叶璇玑麻烦,正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另一个丫头银钗撇撇嘴道“还不是叶璇玑颠颠地跑去探望夏晏如,哪儿哪儿都少不了她,听说她还救了小郡主呢,真是显着她了,她又不是太医,怎么可能会救人。” 赵燕燕顿时大怒“这个贱人和她姐姐一样,生性淫贱,惯会装相,若不是她,我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我对付不了李清月,难道还对付不了她么?” 她冲蕊黄勾勾手指,蕊黄凑到她嘴边,她低低吩咐道,“你去找哥哥,让他务必弄死叶璇玑。” 蕊黄一惊,心中有些犹豫。 她也很厌恶叶璇玑,将军看见她几乎移不开眼睛,可不就是个狐媚子,可将军已经交代让安分些,她再去找将军岂不讨骂。 怕赵燕燕生气又动了胎气,她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赵燕燕这边气得差点小产,李清月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刚捏着鼻子喝下一碗安胎药,那边就得到消息,太子去了天香楼探望赵燕燕。 “哇”的一声,刚刚喝下的药尽数吐了出来。 叶璇玑也很快得到消息,心里说不出来的寒凉。 虽然太子没有留宿在天香楼,但他毫不迟疑地去瞧她,可见她在他心里终归不一样。 有她哥哥在,她始终屹立不倒。 …… 暮色四合,府内陆陆续续点上灯火。 叶璇玑站在廊下望着遥远的天际出神“浓浓姐,你说我还能出得去吗?” “路是你自己选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已是太子宠妾,这一生恐怕都要困囿于宫墙之内,好在,太子很宠爱你,你没有赌输。” “现在说输赢为时尚早,但我会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输,浓姐姐,你怕吗?” “怕?”她轻笑一声,“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浓浓姐……” “阿璇,你和我不一样,报完仇,你前面还有路可以走,所以……”她握紧她的手,“你一定要小心,赵燕燕虽然是个纸老虎,她哥哥却是真老虎,我怕赵燕燕会狗急跳墙,痛下杀手。” 叶璇玑面色一凛。 宝珍悄悄传来消息,让她小心。 赵燕燕吩咐蕊黄去找赵毅,让赵毅除掉自己。 赵毅会不会听赵燕燕的话她不知道,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沉默了一会儿,淡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 …… 这天用过午饭,叶璇玑去探望夏晏如。 夏晏如病情好转,她松了一口气,顺便去瞧小郡主。 小人儿活泼不少,亲热的抱着她奶声奶气地叫她姨姨。 叶璇玑心里柔软成一片,不由地想起叶儿。 叶儿出生后不久,她虽然回到李府,但时常会过来小住几天,叶儿很喜欢抱着她亲亲贴贴,口水蹭了她一脸。 等到叶儿会走路会说话,她也会奶声奶气地叫她一声姨姨,牵着她的手,让她带她去园子里玩。 如果她能好好活着,如果娘和姐姐都能活着,现在…… 她无法再继续往下想,心中痛得难以自抑,怕被人瞧见,回到关雎楼才敢将情绪发泄出来,扑到榻上呜呜哭泣。 她沉浸在悲痛的思念情绪中,太子什么时侯进来她都不知道,直到一双手轻柔的抚上她哭得颤动的肩膀。 “璇玑,好好的,你怎么又哭了?” 叶璇玑忙拭了一把泪,转过头,泪光莹莹看向他,声音哽咽“殿下……” 她起身要行礼,被太子按住肩膀。 太子用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叶璇玑心中悲痛愈盛,眼泪不争气又流了下来,一滴泪落到太子掌心,凉凉的触觉。 太子心内一动,将她揽入怀中“哭吧,在本宫这里你可以尽情的哭。” 他已经猜到她为何而哭,只是问不出口。 他不可能因为叶儿和叶瑶娘的死,处死赵燕燕。 叶儿她到底…… 他心里莫名悲怆,更多的是难以释怀,无法言喻的羞愤。 叶璇玑将头埋进他怀中,他的胸膛很宽阔也很温暖。 她像个孩子般放声痛哭“姐夫,我想我娘,想我姐姐,想叶儿,想小弟了……” 太子眼底凝起一层难明的情绪,他轻轻叹息一声“璇玑,你是在怪我没有替你姐姐和叶儿报仇雪恨吗?” 叶璇玑小声抽泣“我……没有。” “你这丫头口是心非,只是有些事。”他顿了顿,“并非你想像的那样简单,不管是你姐姐,还叶儿……” 他似乎难以启齿,又叹息一声,“我有我的不得已,你可明白?” 叶璇玑不明白他前半句话。 想问,知道他不愿主动开口说,她是问不出来的,反惹他不快。 她眼泪汪汪,乖顺地点了一下头“妾身明白。” 听到这一句妾身,他知道她是哭清醒了,心里竟不知是何滋味。 他温热的大掌捧住她的小脸,倾身想要吻去她脸上未干的泪水。 第21章 觊觎 太子倒没有要的更多,只是吻去她脸上的泪,手依旧捧着她的小脸“明儿许你回一趟李府,去看看鸿哥儿。” 叶璇玑愣了愣“可是这不合规矩,娘娘不回去,妾身怎好一个人回去。” “傻丫头,本宫就是规矩。” 叶璇玑心中正思念小弟元宝,不想机会来了,她心中很是欢喜,破涕为笑“多谢殿下。” 想了想,她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又道,“妾身还有一件事想求殿下。” “你说。” “妾身想跟殿下要小纯子。” 太子温和的脸一凝,捧住她脸的手放了下来,语气难明道“难道太子妃派过来的人不好,你非要他过来伺候?” “不是,娘娘派过来的人都是经过她千挑万选,怎能不好,只是小纯子他很可怜,妾身不忍在他一直在洗衣局吃苦。” “可是他的脸?” 叶璇玑笑了起来“妾身又不是要选美,管他的脸如何。” “那……随你吧!” 叶璇玑更加欢喜,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谢谢殿下。” 太子睨她一眼“你就这样谢的?” “那殿下还要妾身怎样?” 太子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叶璇玑。 二人几乎零距离,叶璇玑反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看见他幽深如井的瞳仁里映出自己的影子。 灼热的气息扑到脸上,她当即臊红了脸。 虽然和他在一起疯狂过几次,但她始终不明白男人为何会沉溺在这种事上。 她垂下头,想装死,却躲不开太子灼热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她又乖顺地贴过去,太子突然嗤笑一声“傻丫头,你想什么呢,本宫只是想让你陪着说说话。” 叶璇玑的脸腾的一下烧得通红。 她窘迫地从榻上跳下“妾身先去给殿下倒一杯茶。” 太子低低笑道“本宫不渴。” 他一把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拉了回来,她跌坐在榻上,太子俯身压上。 叶璇玑慌了“殿下,你不是说只要陪着说说话吗?” “本宫累了,躺着说吧。” “……呃,好吧。” 二人仰面躺好,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渐渐地叶璇玑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太子转头看向她,见一缕头发散落下来,落在鼻尖随着呼吸起伏。 他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替她将碎发抿到耳后,倾过身来,轻轻她柔软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一吻。 他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的幽幽香气,心内莫名放松平静。 一阵困意来袭,他慢慢阖上双眼。 这一觉睡到下午时分。 太子一向不喜欢午休。 即使因为太困要补觉,顶多不超过半个时辰,从来没有一觉睡到太阳快落山。 他很不喜欢午后睡醒空落落的孤独感。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他一个人。 不知何时,不知身处何地。 他醒了,叶璇玑还睡的香甜。 这几日,她想的事太多,夜里辗转难眠。 这会子枕在太子手臂上,睡的神魂不知。 太子手臂发酸,却一动不动,怀中娇小的人儿背对着他,小小的身子弓的像虾米。 他的身体也随之蜷曲,手轻轻搭在她的小蛮腰上,不舍得放开。 一阵阵清香袭来,萦绕鼻端,他情不自禁地深呼吸。 她的身子这样软,这样的香…… 喉咙渐渐发干,他忍不住轻轻摩挲。 “嗯,走开……” 香梦沉酣间,叶璇玑感觉到有些痒,不耐地想打开他四处游移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她还没来得反应,腰带一松,整个人被死死禁锢住。 榻开始摇晃起来。 半掩的床帐跟着一起有节奏地摇晃。 叶璇玑气得想哭,明明只是陪说话的。 很快到了晚膳时间,太子这才草草结束。 小怜正要进来收拾,胭脂却眼疾手快地打好水,抢在她前头走了进来。 闻到屋内暧昧的味道,胭脂羞红了脸,抬头飞快地偷看了太子一眼,心头涌起无限遐想。 叶璇玑见是她进来并没说什么,只是冷眼瞧着她。 她偷看太子的一眼,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胭脂觊觎太子,可见对李清月未必忠心。 李清月表面大 度,实则心眼比谁都小,最厌恶身边人不经过她同意,勾引太子。 胭脂端着水跪到二人面前“殿下,承徽,奴婢过来伺候清洗。” 她一双手生得丰腴白皙,衬着铜盆更显出玉般光泽,太子垂眸看了她一眼“你是谁?” 胭脂以为自己成功引起太子注意,心里暗暗欢喜,声音掩不住激动得有些发抖“奴婢叫胭脂,是新来的丫头。” 太子沉吟道“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胭脂虽不懂诗句,这一句却听懂了,太子赞扬她是雨中海棠。 她激动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太子忽然声音一冷,“一个俗物配不上这样的名字,滚下去!” 胭脂大窘,涨红着脸慌忙退下。 叶璇玑不解地看向太子“殿下何必跟一个丫头的名字过不去?” 太子应该不会无故发火。 要不就是他真的讨厌胭脂。 要不就是李清月有哪里得罪了他,他不好发作,只拿她派来的丫头出气。 总不会是自己刚刚表现不好,惹恼了他吧? 太子道“丫头就该谨记自己的本分,她虽是太子妃派来的人,你也不可太宽纵她们,将这丫头打发出去!” “殿下就给她一次机会吧,若妾身将她打发出去,娘娘还以为妾身是故意的呢,旁人也会以为妾身仗着殿下的宠爱,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这几日,她仔细观察过太子妃送来的人。 小怜瞧着虽有些笨拙,却是个实心眼,也好学。 翡翠性子谨慎,很守规矩,凡事总肯忍让,手也很巧,善调香,插花,茶艺,是个人才,不过一时瞧不清她的心思。 她并不敢让翡翠贴身伺候,只让她发挥她的特长,做一些调香,插花,烹茶之事。 胭脂长得漂亮,为人有些轻浮,刁滑。 估摸着是好事,不等别人说,她先抓尖儿,否则,也不会抢了小怜的事,跑进来伺候。 她瞧着聪明,却只有小聪明,否则也不会当着她面故意打扮得花红柳绿,勾引太子。 这样坏在面上的人倒比笑里藏刀,沉府很深的人容易对付。 她若打发走了,太子妃又派一个精明的来反倒麻烦。 第22章 太子莫名的愤怒 叶璇玑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好好的,妾身为何要生气?” “你果然不明白?” 叶璇玑摇摇头“不明白。” 太子脸上凝起一层薄怒,冷哼道“你果然是个没心肝的小丫头。” 说罢,一拂袖气冲冲离开。 他能感觉璇玑每回和他在一起时,没有欢愉,只有害怕和抗拒。 璇玑若真爱他,怎会如此。 这件事,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很打击他。 他告诉自己,璇玑年纪还小,不懂男欢女爱,头几次会害怕抗拒情理之中,没想到,她身边的丫头公然勾引自己,她竟一点不生气。 可见,她心里没有他,如何不叫人愤怒。 叶璇玑一脸懵。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秋瓷见太子出去脸色很不好,从小怜手里接过铜盆,自己进来伺候,小心翼翼道“殿下出去时好像脸色不大好。” 叶璇玑气恼的扁扁嘴“谁知道呢,就胭脂进来伺侯用水,想勾引殿下,殿下就生气了,又问了我一句,难道你就不生气,然后他就生气了。” 秋瓷立刻问道“那承徽是如何回答的?” “我就说,好好的,妾身为何要生气。” 秋瓷扑哧一笑“殿下这是真对承徽上心了,生气承徽您怎么不吃醋。” 叶璇玑虽然颇有沉府,到底年纪小,不能完全了解男人的心思,平时勾引太子的那点手段全是因为看得多了,经历过后院各种争斗,活学活用。 她连自己对太子究竟是什么感情都分不清,只时时提醒自己,不管太子对她多好,她都必须保持清醒。 一旦沉溺于男人的爱,不要说报仇,自己也将万劫不复。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心里蔓延出隐隐欢喜。 刚刚收拾完,姜儿进来禀报“胭脂哭着跑了,想是去了永福阁。” 叶璇玑心里的那底欢喜顿时烟消云散,周围虎狼环视,她没有资格谈感情,更不能和太子这样有人谈感情。 太子是未来的帝王,谁相信帝王的爱情谁死的快。 这是姐姐用死换来的血的教训,她不能再犯。 她冷冷一笑“娘娘正在养胎,胭脂这一去,怕是又要被气得不轻。” 秋瓷默默点头“娘娘养胎需要清静,却总是不肯清静。” 姜儿道“这可不就是自伤了。” 果然,李清月听到这个消息,气得砸碎了手里的药碗,还差点撕碎了擦嘴的帕子。 “这个贱人当真不要脸之极,大白天勾引殿下白日宣淫!可惜啊,前两天赵毅过来,咱们没抓住机会。” 王嬷嬷劝道“娘娘息怒,千万不要因为一个贱人伤到自个,赵将军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谁能想到他竟然没去天香楼瞧他妹子,不过,凡事有利有弊,若没有叶璇玑这个小贱人,咱们也不能轻易让赵昭训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提到赵燕燕,李清月心里的恨立刻转移许多,咬牙道“她如今怀有身孕,复起是早晚的事,万一生下的是小皇孙,赵毅必定不遗余力扶持他的亲外甥,那我的儿子怎么办。” “娘娘莫急,赵昭训不是动了胎气有小产之兆吗?” 王嬷嬷朝着关雎楼的方向指了指。 “叶璇玑那个小贱人青天白日勾引殿下在床上厮混,苏良媛已迫不及待地吩咐之前买通好的丫头将消息散播到赵昭训耳朵里,依她的脾性,指不定要气得小产。” 李清月皱眉“……这恐怕还不够。” “依娘娘之见?” 李清月眼里闪过阴冷狠意“蔷薇园离天香楼不到百米,鬼能出现在蔷薇园,也能出现在天香楼。” 王嬷嬷秒懂“娘娘英明。” …… 天香楼。 “你说什么,殿下大白天就和叶璇玑那个贱人厮混在一起,整整一下午都舍不得分开,要了五次水?” 不要说一下午要五次水。 她几个月都要不到五次水。 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还差点小产,阿禛哥哥也就匆匆跑来看了一眼,连陪她一会儿都不愿意,却愿意陪那个贱人整个下午。 赤祼裸的侮辱! 银钗气愤道“千真万确,那叶璇玑……” 她话没说完,蕊黄急步掀帘而入,喝止她道“银钗,不许胡许!” 赵燕燕扯着嗓子尖声道“让她说!” 蕊黄不停朝银钗使眼色,银钗压根不 理,不服地冲她撇撇嘴,继续道“那叶璇玑就是天生的狐媚子,摆出十八般不要脸的姿势取悦殿下,弄得殿下欲罢不能,唯她是命,再这样下去,这后院都成她的天下了。” “贱人,贱人!” 赵燕燕靠在床上,手拧着被子,被子都快被她扯烂了。 蕊黄忙道“昭训息怒,这消息分明是有人故意散播出来气您的,您可千万不要上当,再说了,叶璇玑算个什么东西,太子妃身边的贱婢而已……” 她不说还好,一说赵燕燕更气。 一个贱婢都能勾住阿禛哥哥的魂,一下午就要五次水,她入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宠幸。 难道她连一个贱婢都不如。 她气得捶床,喝断蕊黄“你给我闭嘴,我问你,让你去找哥哥,他到底怎么说?” 蕊黄见劝不动她,很是无奈地垂下脑袋“将军说,让昭训稍安勿躁,好好养胎。” “如今我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一个贱婢都敢爬到我的头顶作威作福,我如何能好好养胎,哥哥他……” 忽然,她肚子一阵抽痛,痛苦地捂住腹部。 蕊黄恨恨盯了银钗一眼,急道“昭训,你怎么了?” 第23章 小产 这几天赵燕燕一直闹腾,太医早有准备,来得飞快,孩子暂时没事。 太医抹了一把汗,郑重叮嘱道“昭训切不可再动气,否则,孩子不保。” 赵燕燕埋头不说话了,蕊黄从旁劝道“昭训,这个孩子来的很不容易,哪怕为了孩子,你也要忍一忍。” 赵燕燕摸摸小腹,还是一言不发,心里却将话听进去了,乖乖喝下安胎药便睡了。 到底睡得不安稳,半夜便醒来。 屋内寂静如古墓,一丝声响都听不到,只听到窗外有夜风呜咽刮过,如泣如诉,阴幽哀怨,竟似女人在哭。 她吓得一个激灵。 一股阴风透过窗户缝隙缓缓吹入,吹动帘蔓微微荡漾,映着窗外惨淡月光,更添诡异。 她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冷得厉害。 正要叫人,窗外忽然闪过一道白影,似鬼魂一般。 她本就被鬼魂之说吓得惊悸难安,忽然又见到鬼,吓得连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面色惨白,两只眼睛瞪得牛眼般大,惊恐尖叫“啊,有鬼,有鬼!” 屋内服侍的丫头婆子全都被惊醒,大家慌乱跑过来,想要安抚她,她却疯了一般尖叫“不要过来,我不怕你,我不怕你,啊!” 一声惨叫,她摇晃着倒下。 血,从腿间流出。 很快便将寝衣浸透,床上染红大片,她整个人躺在血泊之中。 这一幕,吓呆了许有人。 蕊黄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摔倒在地。 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照顾好姑娘,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孩子肯定是保不住。 她如何向将军交代。 很快太子和太医便赶到。 “阿禛哥哥,孩子,我们的孩子……” 赵燕燕痛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往下坠,她拼命拉住太子的手,“救救他,救救我们的孩子。” 太子眼底复杂难言的痛楚“燕燕,孩子会没事的。” 赵燕燕已陷入混沌状态,声音越来越弱“阿禛哥哥……” 她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血水一盆接着一盆端出来,随后传来的太子暴喝声“一群没用的废物,滚,全都给本宫滚!” 几个太医抹着冷汗,惶惶退了出来。 …… 叶璇玑睡到大半夜,门忽然被推开,卷起一阵夜风直灌而入。 感觉身上一重,有人压了上来。 她惊愕的瞪大双眼,在黑暗中,看到太子漆黑的眼,惨白的脸。 他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反应,粗暴地撕开她的衣衫。 没有任何前奏。 他肆意挞伐。 叶璇玑痛苦地闭上双眼,无力的承受着。 他俯上她的耳朵“璇玑,给我一个孩子,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叶璇玑已神昏不知,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喉咙里只剩低低呜咽。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太子安静地躺在她身边,慢慢阖上双眼。 叶璇玑听到他的叹息声,知道他并没有睡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他转过身看着她,眼里绞着无尽的痛楚“璇玑,你说这世上真的神明吗?” 叶璇玑摇摇头“妾身不知道,如果真的有,殿下就是妾身的神明。” “呵呵……”他凄然一笑,声音沮丧,“若本宫是神明,为何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是上天在惩罚他么? 声音哽在喉咙里,他没有说出口。 叶璇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太子,脆弱无助到了极点,想来赵燕燕小产对他打击很大。 她将头埋进他怀里,软声道“殿下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况且娘娘已怀有身孕……” “不……”他紧紧抱住她,悲痛地打断她的话,“她是李家人,本宫想要你给本宫生一个孩子,不是她。” 叶璇玑心头深深一震,看来他对李家嫌隙不浅。 皇后也是李家人,他们母子之间恐怕早已不和。 她轻轻叹息一声“妾身何尝不想有个孩子,有了孩子终身就有靠了,只是这种事不是妾身能强求的。” “本宫偏要强求。” 他又压了上来,恨不得将她揉碎,彻底融入骨髓。 翌日一早,叶璇玑醒来,太子已经离开了。 她全身酸软无力,实在懒得动弹,直到姜儿进来,轻轻唤了她 一声“承徽,该起床了,今儿要回李府。” 叶璇玑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连忙起床梳洗。 虽然李清月因为要养胎免了大家去请安,回府还是要禀报她一声的。 李清月得知赵燕燕小产,一扫先前憋屈愤懑之气。 好像换了一个人,神清气爽,连早膳都比平时香了不少,多吃了一碗碧粳粥。 见叶璇玑过来,她的好心情瞬间消散大半,不过脸上带了三分笑,阴阳怪气道“殿下很疼你,一早就过来跟我说让你家去,连马车都替你安排好了。” 她上下瞧她一眼,凝眉道,“你难得回去一趟,打扮的也太简素了些,还当太子府亏待了你似的。” 叶璇玑知道她不过是心里嫉恨,借题发挥,垂下眼眸道“妾身这就回去重新换身衣服。” “罢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说完,转头吩咐碧云拿来一匹尺头,一包小金锞子,交付给叶璇玑,“这些你拿去送给鸿哥儿,也是我这个做姨母的一片心意。” 叶璇玑谢过离开,抄近路经过竹林时,听到低低的呜咽声。 她循声而去,看到一个身着青色比甲的丫头正背对着她,靠在林中假山石上掩面哭泣,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一眼认出是桃枝,和姜儿一起走上前,姜儿疑惑道“桃枝姐姐,你怎么了,哭得这般伤心?” 桃枝见她二人过来,忙拿袖子拭去泪水,向叶璇玑行礼“奴婢见过承徽。” 叶璇玑赶紧扶住了她一把,关切问道“是家里有事,还是她们又欺负你了?” 桃枝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满脸凄苦“王嬷嬷跟娘娘说,让我。”她悲愤地咬住唇,“嫁给她娘家侄儿。” 第24章 虐待 桃枝满脸绝望“就是个那接连打死四个老婆的王仁。” “太过分了!”姜儿义愤填膺,“这不是故意要将桃枝姐姐你往火坑里推么?” 桃枝又哭“谁说不是呢。” 叶璇玑赶紧拿帕子替她拭泪,问道“那娘娘怎么说?” “娘娘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姜儿舒了一口气“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桃枝姐姐你虽不像碧云是家生子,却也是打小服侍在娘娘身边的,娘娘对你颇为看重,未必会答应。” 叶璇玑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李清月是个狠心之人,桃枝再得力,也不如王嬷嬷在她心中的分量,哪怕她现在不答应,最终也会被王嬷嬷说服。 她正要说什么,桃枝哭道“娘娘怎经得住王嬷嬷一再恳求,我就不信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说着,她忽然重重咬了一下牙齿,语气绝决,“不行,还有一死呢!” 叶璇玑忙握住她的手“蝼蚁尚且偷生,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况且,你若真死了,你爹娘弟弟妹妹怎么办?” 桃枝心中一软,更加悲伤“那我能怎么办呢,我宁可死也不能嫁给那个浑蛋!” 叶璇玑凝视着她“事情未必坏到那样的地步,不过也要早做打算,真事到临头就迟了。” 桃枝扑通跪下“求承徽救我。” 叶璇玑赶紧将她扶起“你放心,我自当尽力,只是我人微轻言,有许多事力不能及,成与不成我不敢保证。” “承徽肯帮忙,奴婢已感激不尽,若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承徽尽管开口。” “好。” 叶璇玑不动声色一笑。 她正愁没机会彻底拉拢桃枝,没想到王嬷嬷送给她这样一个大好机会。 碧云早就嫉妒桃枝更得李清月的心,屡屡撺掇王嬷嬷针对桃枝,王嬷嬷想出这样的毒计不算意外。 桃枝应该不会撒谎。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告别桃枝,她回到李府。 李府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叶璇玑从偏门进入。 大夫人和李清月生得有五分相似,只是大夫人脸更圆,眼睛更大。 年轻时,她也是个美人,年纪越大,眼球越凸出,显出几分凶相。 见叶璇玑进来,她好像没看见,垂着脑袋只管逗弄着怀里的狸花猫。 旁边丫头捧过茶来,她也不接,慢慢问道“璇玑人呢,怎么还不请进来?” 丫头努努嘴“夫人,人已经进来了。” 她这才抬起头,上下打量两眼叶璇玑,目光和李清月几乎没差,掩不住的嫌弃,鄙夷,痛恨。 要不是叶璇玑的娘,她何至于被人在背后耻笑,堂堂首辅家的大小姐竟然做个二手夫人。 她轻轻拍了拍怀里的猫,猫“喵”的一声窜了下来直扑叶璇玑。 叶璇玑小时被这猫搞的有点心里阴影,惊的一跳,下意识的避让开,猫又叫了一声,窜出去没影了。 “畜牲东西,养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着不通人性!”大夫愤怒喝斥,说完,嘴角勾出三分笑,“你打小怕猫,刚刚吓着你了吧,快坐下吧。” “璇玑见过夫人。” 叶璇玑心口突突乱跳,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朝大夫人微微行了个礼。 丫头搬来一个圆杌子放在大夫人下首,知道大夫人故意指桑骂槐,给自己下马威,叶璇玑忍下心中之恨,安然落坐。 大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又看了一眼叶璇玑“没想到你这丫头这么有福气,入府没多久就得了太子爷的宠幸,晋封你做了承徽,想当年,你姐姐入太子府也只是个通房,你比你姐姐厉害多了。” 叶璇玑听惯了她的阴阳怪气,淡淡一笑“都是娘娘和夫人调教得好。” 大夫人似乎冷笑了一声,慢慢将茶杯放到桌上“你是个有心的,还记得娘娘的好,但愿日后也不要忘。” 叶璇玑微微欠身“不敢忘。” 大夫人点点头“你虽不姓李,却也是你父亲的女儿,算得上我们李家人,娘娘和李家才是你的依仗,你要时时谨记。” “是。” 大夫人懒得再应付叶璇玑,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刺得眼睛疼。 抬手按按额角道,“鸿哥儿这会子恐怕已经睡醒了,你去陶怡居瞧瞧他吧。” 叶璇玑立刻起身前往陶怡居,刚走进院门听到一阵尖锐的婴儿啼哭声,明显和正常哭声不同。 纵使不是亲弟弟,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叶璇玑加快脚步,走到屋门口听到丫头的哀求声。 “姨娘,你行行好吧,鸿哥儿烧得厉害,才刚将吃的奶全吐了,你就可怜可怜他吧,何必跟一个孩子置气,叶承徽马上就要过来了,若让她瞧见,岂不凭白得罪了她?” “一个贱婢而已,难道她做了承徽我就怕她了?我的儿子难产而死,那贱人的儿子却活着,必定是鸿哥儿索了我儿子的命,除非这口气提不上来,否则,我绝不善罢干休!” 叶璇玑冲进屋,看到焦姨娘提着鸿哥儿手臂,手死命的在他身上乱掐,鸿哥儿哭得嗓子都哑了。 叶璇玑大怒,冲过去一把从焦姨娘手里夺过鸿哥儿,将他抱在怀里哄他。 焦姨娘猝不及防,手中一空,愣愣盯着叶璇玑,想说什么,到底有些气怯,垂下脑袋心虚地掐指甲。 叶璇玑见鸿哥儿浑身烫得吓人,小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有的地方已经红肿破皮。 裤子也尿得湿透,厚重潮湿的尿布捂的小屁股通红破溃。 叶璇玑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厉声责问“鸿哥儿有什么错,你这样虐待他!”她转头吩咐丫头,“杏雨,快去请太医!” 叫杏雨的丫头忙不迭的跑了。 焦姨娘抬起头迎到一双因愤怒而沁血的眼睛,不由哆嗦一下,回避了叶璇玑咄咄逼人的眸光,强辨道“你……你哪只眼睛瞧见我虐待鸿哥儿了?” “我两只眼睛都瞧见了,进来时,你正下死手掐他,孩子烧成这样,你怎么忍心下手,你简直不是人。” 叶璇玑说着,眼圈不由红了。 她是真急了,任谁看到这么小的孩子遭受残忍虐待,都会忍不住心疼,哪怕这个孩子与自己无关。 姜儿也红了眼睛,义愤填膺“对,一个人就算再坏,也不对这样对待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娃娃。” 焦姨娘恼羞成怒,她不敢针对叶璇玑,立着两只眼睛怒视姜儿“一个贱奴而已,谁许你插嘴的!” 姜儿丝毫不让“姨娘难道忘了自己的出身,你也曾是大夫人身边的奴婢。” “你——” 焦姨娘气结。 叶璇玑闻言,猛然一惊。 第25章 父女争锋 焦姨娘本是大夫人身边大丫头,后来因为姐姐在太子府得宠,父亲封了娘为姨娘,有一阵子时常留宿在倚兰阁。 大夫人岂能甘心,将焦彩虹抬为姨娘分宠。 当年,焦彩虹可没少刁难她们,她和娘,姐姐入府为奴为婢时,她仗着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对她们肆意践踏。 固然大夫人在后面指使,焦姨娘自己也不是好人。 姐姐得宠时,她缩着脖子老实几年,姐姐一死,她故态复萌,可着劲的搓磨她。 焦姨娘只比娘早生产七天,她是不小心踩到青苔滑倒导致早产,孩子没保住。 鸿哥儿不会就是焦姨娘那个没保住的孩子吧? 若果真如此,大夫人心之毒无以复加。 焦彩虹素习是个极可恶的,要强说嘴,做奴婢时不敢反抗大夫人,抬为姨娘后自然不愿再像从前那般对大夫人耳提面命,主仆二人早就生了嫌隙。 鸿哥儿烧得厉害,她没有时间多想,更没有时间同她再争辩,和姜儿一起帮鸿哥儿将尿湿的裤子换了,又吩咐丫头打来凉水给他降温。 焦姨娘心里恨得不行,嘴上却不敢再说什么,见叶璇玑忙着照顾鸿哥儿,冷哼一声,溜之大吉。 乳娘听到吵闹声后知后觉地赶来,叶璇玑见她睡眼惺忪,懒懒散散,漫不经心地抱起鸿哥儿假意哄孩子,不由皱紧眉头。 一时,杏雨请来大夫,叶璇玑忙请他进来, 大夫摸到鸿哥儿头烫得实在厉害,连连摇头“老夫从医这么多年,从未见孩子发这么高的烧,怕是不中用了。” 叶璇玑脸色大变,哪还管鸿哥儿是不是焦姨娘的孩子,忙道“陈大夫,你救救他,鸿哥儿还这么小。” 陈大夫拧着眉头重重叹气“我自当尽力。” 刚下早朝回来的叶诚惊闻鸿哥儿不中用了,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儿子,贵脚踏贱地,第一次来到陶怡居。 见叶璇玑在,他脸上有些讪讪的,红着脸跑到床边一看,见鸿哥儿小脸通红,鼻子呼哧呼哧,蔫哒哒地躺在床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猛然一惊“好好的,鸿哥儿怎么病成这样了?”他转头看向屋里的婆子丫头,怒不可遏道,“你们是怎么照顾鸿哥儿的?” 婆子丫头吓得全体噤声。 叶璇玑愤怒道“但凡父亲有一丁点关心鸿哥儿,也不至于让他被虐待成这样!” 叶诚被女儿训斥,顿感下不来台,一张风韵犹存的俊脸涨得通红,脸色极其难看“虐待?谁敢虐待鸿哥儿?你不要信口开河!” 叶璇玑将鸿哥儿的袖子撸起,咬着牙道“你自己看!” 叶诚定睛一看,大惊失色“这是谁干的?” 叶璇玑从牙齿缝里咬出三个字“焦姨娘。” “不可能,她自己是失去过孩子的人,不可能这么狠!” 叶璇玑冷笑“我来时她正下死手掐鸿哥儿,父亲若不信,你问问杏雨。” 叶诚狠狠盯向杏雨,杏雨吓得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将焦姨娘虐待鸿哥儿种种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个毒妇!”叶诚额头青筋一根根暴起,沉声喝道,“来人啦,将焦姨娘带来!” 焦姨娘知道不好,想去求大夫人庇佑,又知道大夫人对她不安好心,犹豫之时被人揪了过来。 她愤怒地盯了叶璇玑一眼,扑通跪在叶诚面前,泪如豆子般滚滚而下。 “妾身自知有罪,不该一时忍不住对鸿哥儿动手,可妾身绝无谋害鸿哥儿之意,只是想出出气。” “贱人!”叶诚大骂,“你自己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怎能如此恶毒,对一个小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妾身的儿子死了,鸿哥儿却出生了,妾身去找高人算过,是鸿哥儿索了妾身儿子的命,妾身每每在梦里梦到孩子叫娘亲……” 她重重捶了一下胸口,悲痛欲绝道,“爷,你知道妾身的心有多痛吗?生不如死啊!” “所以……你自己生不如死,也想让鸿哥儿生不如死?” 焦姨娘眼里闪过雪亮的恨意,转头朝屋内看了一眼,一字一字道“妾身的确想要他生不如死,可是妾身……” 她的脸被浓得化不开的仇恨和哀痛浸染,“终究下不了狠心,只能掐他几下解气。” “你这个疯女人,当真恶毒之极!鸿哥儿若无事也就罢了,若有事,我饶不得你!” 他猛地一拍扶手,脸色铁青,“来人啦!将焦姨娘带下去,关进柴房!” “妾身纵使有罪,也只伤在鸿哥儿肌肤,他病成这样,与妾身无关,妾身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焦姨娘嘴里不停喊冤,叶诚转过头不再看她一眼,直到焦姨娘被拖出去。 他屏退所有下人,看向叶璇玑,脸色稍稍平定,清清嗓子道“你放心,我不会叫鸿哥儿白受苦。” 叶璇玑声音淡漠“但凡父亲对鸿哥儿上心一点,鸿哥儿也不会受这份苦。” 四岁之前的事,几乎全忘了,只记得和姐姐数星星,对父亲的记忆只剩来到李府之后。 她心里恨父亲的无情无义,却也渴望他能多看自己和姐姐一眼,能承认娘的身份。 他却始终无情,任她们母女三人在府里受尽欺凌。 大夫人诬赖她偷了她的金镶宝石蝙蝠簪,命焦彩虹掌掴她,焦彩虹左右开弓差点打掉自己的乳牙,还要拿针扎她的手指。 娘哭着跑过来,跪倒在大夫人面前求情,反挨焦彩虹一顿嘴巴子。 表少爷觊觎姐姐美貌,强逼不成,反诬赖姐姐勾引他,要不是姐姐以死证清白,名声早就被他毁了。 她同父异母的三个弟弟全都不拿她们当人看,逼她学小狗钻裤裆,喝水坑里的脏水,吃狗吃过的东西,还动不动就将她关进小黑屋。 …… 父亲从来没维护过她们一次。 娘哭着哀求,求父亲放她带着两个女儿回老家过活,父亲却生怕叫村里人知道他为了攀附权贵抛妻弃女,更怕娘会到处散播,坏他名声,软硬兼施逼娘留下。 直到姐姐入了太子府,父亲为讨好太子才给了娘小妾身份。 姐姐死后,她再度陷入水深火热。 姐姐送给她的所有东西,全叫那些人抢的抢,摔的摔。 她最爱的摩喝乐也未能幸免。 那天,她一片一片从地上捡起摩喝乐碎片,手指被碎瓷刮伤,却不觉得疼。 她发誓,要让所有欺负她的人付出代价。 对于这个父亲,她已生不出半点感情。 只剩憎恶。 叶诚见叶璇玑一再不给他脸面,心中陡然来气,冷哼道“这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哪个小孩不生病,前些日子你二弟还病了一场,昨儿才刚刚大好。” “二弟?”叶璇玑轻嗤一声,“他是李,我姓叶,算什么二弟,我只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你——”叶诚大怒,想要发作又忍了下来,冷笑道,“别以为你得了太子爷的宠被封为承徽就忘了根本,连自个父亲都不放在眼里,妾室而已,上面还有你小姨母呢。” “所以父亲想说什么?” “……” “说你也是李家人,难道这些年父亲你就半点不觉得憋屈?看来,这些年你被李家弹压的还不够,又或者被弹压的习惯了,不受弹压反而还不自在呢。” 第26章 夜探柴房 叶诚脸色涨成猪肝,羞愤得无地自容。 这么多年,他受够了上门女婿受尽屈辱,窝囊透顶的日子。 他喜欢的女子不能纳进门为妾,想教育子女没有他插手的份,就连生下的孩子也要跟着女方姓。 但凡他有一点错处,老丈人就会不留情面,不管有人无人在场就训斥他无能。 无论他坐到多高的位置,旁人提起他总是首辅大人的女婿。 他早就受够了,可是他没有办法,谁叫他还需要依附李家呢。 在窝囊和生气之间,他只能选择生窝囊气。 被叶璇玑精准地戳到痛处,他气得胸口疼,捶胸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简直大逆不道!” “父亲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我实在承受不起。”叶璇玑满眼嘲讽,忽然话锋一转,“叶家三代单传,我虽姓叶,却是女子,父亲就不怕有朝一日衣锦还乡,被人嘲笑叶家无后?” 叶家无后,是叶诚的心病,他每每为此痛苦不堪。 眉头深深皱起,他目光沉沉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让小弟改姓叶。” “这怎么可能,你母亲她不会答应。” 叶璇玑幽凉一笑“父亲,你这个上门女婿做得快活么?” 叶诚颓然的靠向椅背,垂下头没有回答。 “父亲这般软弱,如何对得起叶家列祖列宗?” 叶诚无力的抬起头,依旧没有回答她的话,目光复杂盯着她,盯了好一会儿道“璇玑,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叶璇玑略掸了掸衣衫上一点灰尘“若还和从前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看来,我从前小瞧你了。”叶诚终于感觉到这个女儿很陌生,陌生到像是从未见过,他又盯了她好一会儿,“你我是父女,利益一体,说话不必这么拐弯抹角,你有什么法子?” 叶璇玑慢慢道“等父亲做上首辅之位,就算不能让夫人生的孩子改姓,让小弟改姓轻而易举。” 叶诚冷笑“你说的倒轻巧,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想当年,父亲在乡下做教书先生时,可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 叶诚一愣,陷入了沉思。 叶璇玑又道“正如父亲所说,你我是父女,利益一体,若父亲愿意扶持女儿,女儿自然愿意鼎力相助。” 叶诚被说得心思浮动,甚至于激动。 太子是储君,未来的帝王。 璇玑入太子府没多久就被封为承徽,太子还打破规矩许她一个小妾回娘家,这份宠爱怕是太子府头一份。 璇玑又比瑶娘有心计谋略,将来未必不能做皇后。 女儿做皇后。 他就是未来的国丈。 别说给鸿哥儿改姓,就是给景哥儿,聪哥儿他们改姓也不是不可以。 那叶家就有后了。 他这一生奋力拼搏想要光耀的是叶家的门楣,不是李家。 他没有立刻答应叶璇玑,只道“事关重大,你让父亲好好想想。”突然又道,“璇玑,难道你就不恨父亲么?” 叶璇玑嘴角蕴起一抹淡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连性命也是父亲给的,璇玑怎么会恨。” 说话时,拳头暗暗攥紧。 若非他为了一已之私,强迫娘留下,娘不会死,姐姐也不死。 叶诚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笑容“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眼界,识大体好孩子。”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杏雨带着哭腔的惊呼声“鸿哥儿——” 二人顿时一惊,冲进房间去瞧,鸿哥儿翻着白眼,一下一下地抽搐。 叶璇玑惊呼“是高热惊厥,快去将大夫请回来!” 可惜,鸿哥儿没有小郡主那么幸运。 高烧烧坏了脑子,虽然抢救过来,看人却不对焦了,小人儿傻呆呆的,谁叫他都没有反应。 当晚,叶璇玑留在府里照顾鸿哥儿,吩咐姜儿回太子府禀告太子。 太子知道她爱弟心切,非但没有责备,反命人找来太医,又送了许多珍贵药材过来。 叶璇玑又多住了两日,照顾鸿哥儿。 叶诚见太子这般重视叶璇玑,心里更多了几分把握。 大夫人早就知道焦彩虹虐待鸿哥儿,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未料焦彩虹越发大胆,竟敢在叶璇玑回府之时虐打鸿哥儿,她虽不惧叶璇玑,心里总有些发虚。 怕叶璇玑从此不 受掌控,也恨焦彩虹做上姨娘之后敢跟她顶嘴,气得亲自跑到柴房命人将焦彩虹打个半死。 叶诚吩咐人去杖责焦彩虹时,焦彩虹已被打的鲜血淋漓。 下人慌忙去报,叶诚反心疼起来,想找大夫去给焦彩虹瞧伤,又怕得罪大夫人,最后只能选择漠视。 是夜。 夜深沉如墨,浓的化不开。 焦姨娘缩在墙角干柴上,衣衫破碎,头发散乱,容颜潦倒。 她缓缓抬起头,赤红着双眼愤怒的盯向站在眼前的人“呵呵……就算你赢了又怎样?不过和我一样是个贱妾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 叶璇玑面容平静无波“鸿哥儿高烧烧成了傻子。” 这世上没有撬不开嘴,撬不开就是没有给到对方想要的。 原来鸿哥儿真是焦姨娘的儿子。 焦姨娘却在疯狂的思念中疯狂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哈哈哈……”焦姨娘眼里涌出疯狂的复仇后的快感,连痛都忘记了,纵声狂笑,“报应,这都是报应,这个小贱种索了我儿子的命,活该变成傻子。” 叶璇玑蹙眉“积德行善,福禄子孙,怪道你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你懂什么!”她目眦欲裂,“我这一生最厌恶像你一样虚伪的人,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 叶璇玑平静地审视她,淡声道“说的好像你自己不虚伪一样,我姐姐得宠时,你是如何虚伪逢迎的?” “是啊!”她颓然瘫倒在地,两眼盯着窗外某个虚无的焦点发怔,嘴里喃喃道,“我终究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可是……” 她重重咬牙,“我没有办法,全都是被你们逼的!” 叶璇玑冷冷笑道“有些人犯错作恶,从来不会找自己原因,只会将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我娘何时得罪过你,更不曾逼你半分,相反,她还心软地为你说尽好话,你为什么非要将我姐姐病故的消息告诉她,害死我娘!” “……” 第27章 惊闻真相 焦姨娘眼里竟是怨毒,冷笑道“那得多亏夫人送了一碗参汤。” “参汤?” “夫人吩咐产婆给你娘喝下一碗假参汤,才导致血崩而死。” 叶璇玑心头涌起强烈的恨意,无论如何,娘都逃不掉大夫人的魔掌。 她和李清月一样,狠毒之极。 崔姨娘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相信,立刻补充道,“你若不信就去文河县小南山找给你娘接生的周鲁氏,她害怕大夫人杀人灭口,躲在山洞里度日。” 她恨大夫人,也恨叶璇玑。 让她们两个斗去。 不管是谁斗倒谁,都能解她心中一恶气。 叶璇玑凉凉看了她一眼“夫人吩咐人将你打成这样,可见你二人嫌隙不浅,她能买通产婆害死我娘,也能买通产婆害死你的孩子。” 崔姨娘悚然一惊“不,不可能,产婆是我找来的人,和我是同乡,她不可能……”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不可能。” 叶璇玑冷冷打断,憎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已近深秋,屋外空气带着肃杀的凉意,叶璇玑抬头望向天上一轮明月,似一朵洁白梨花,安静地绽放在夜空。 姐姐最爱院前一棵梨树。 小时候的夏夜,她和姐姐躺在梨树下凉床上看月亮,数星星,娘做完绣活出来陪她们一起说话。 姐姐说一天数三十颗星,等数到五千颗星爹爹就会高中回来接她们了。 娘笑着说,京城离家里三百里远,顶多数到三千颗星爹就能回来。 她们数啊数,数到一万颗星也没有等回爹爹。 如果娘不带着她们去找爹爹就好了,她们一家人至少能平平安安在叶家村过活。 可是没有如果…… 娘一心想带着她和姐姐回家,却再也回不去了。 她心里一阵阵发酸,叶家村的月可像今天这样圆? 眼眶情不自禁地湿润,她抬手向上掠过眼角,拭去将将流出来的泪,转头看了守门婆子一眼,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焦姨娘蜷缩到角落,双手紧紧抱住膝盖,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叶璇玑说的那句,她能买通产婆害死我娘,也能买通产婆害死你的孩子。 不,不可能。 产婆不仅和她是同乡,还是本家婶婶,给足了银两,绝不可能被夫人收买。 她突然想起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心里又疑惑了。 就在这里,门外传来两个婆子小声的议论声。 “这焦姨娘下手真够狠的,生生将鸿哥儿打成傻子,唉!鸿哥儿没了娘已经够可怜了,现在又……” 说着,啧啧两声,摇头叹气。 “你知道什么。”另一个婆子道,“鸿哥儿的娘还好生生活着呢。” “什么?你说沈姨娘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哪是沈姨娘啊,鸿哥儿的亲娘……”婆子朝门内努努嘴,“是里面那位。”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透过门缝传入焦姨娘耳内。 焦姨娘听到婆子的议论声,本还不放在心里,陡然听到这一句话,惊得整个人都懵了。 只瞬间,她便反应过来,拼尽全身力气拖着伤腿爬到门边,生怕被婆子发现,她格外小心翼翼。 另一个婆子满脸惊愕,根本不相信“啊,这怎么可能,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好端端的,你怎么诅咒人,鸿哥儿确确实实就是焦姨娘的儿子。” 这一刻,焦姨娘心痛得几乎要窒息了。 她强忍着心碎之痛,将耳朵更贴近一些。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赶紧说给我听听。” “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你若敢传出去,咱们两个人脑袋都不要了,当年夫人花了五十两银子买通产婆,说焦姨娘早产的儿子死了,然后和沈姨娘的儿子调包了。” 婆子惊疑道“那沈姨娘的儿子呢?” “翠嬷嬷将那孩子扔了,至于扔到哪里谁也不知道,八成是死了吧。” “我的个天爷啊,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夫人堂堂李家大小姐,怎么能容忍别的女人生下儿子,她厌恶焦姨娘,更厌恶沈姨娘,才使出这诛人心肠的法……” 焦姨娘再也控制不住浑身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悲痛欲绝的呜咽声,外面两个婆子听到动静吓了一大跳,忙掩住口,悄然退到一边继续小声议论。 焦姨娘捂住嘴,泪流成河。 夫人好毒的心肠啊! 让她天天虐待自己的亲儿子,她还趁着杏雨不在,故意掀开鸿哥儿的小被子,打开窗户,导致鸿哥儿受了风寒,高烧不退,烧成傻子。 她该死! 她不配做娘! 一下,两下,三下…… 她疯狂抽打自己的嘴,打的鼻血喷出,嘴角鲜血横流却感觉不到疼。 她的心更疼,疼到碎裂成渣。 强烈的悔恨,疯狂的自虐叫她一时承受不住晕死过去。 第二天早上,婆子打开门见她躺尸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以为她死了,发出惊恐的尖叫。 叶诚再也耐不住,奔过来瞧,发现崔姨娘气息尚存。 见她鬓发散乱,鼻青脸肿,全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心中不忍,赶紧吩咐人将她抬回飞絮阁。 很快,崔姨娘就醒了过来,整个人木呆呆的,一言不发。 直到身边丫头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夫人也太狠了,将姨娘你打成这样。” 她双目变得血红,银牙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扑到大夫人身上,将她身上的肉一块块咬下,狠狠嚼碎,再吐给狗吃。 大夫人听闻叶诚不顾体面,跑到柴房将焦姨娘抬回来,气得连早饭都没吃一口。 叶诚过来,忍不住埋怨她两句,说焦姨娘不过掐了鸿哥儿几下,罪不至死,她将人打得也忒狠了。 他的话引起大夫人强烈反感,她素日在丈夫面前高高在上惯了,岂能容忍,当即就拉下脸与叶诚争吵起来。 吵到激情时,将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全都翻了出来,骂得叶诚脸憋得紫涨。 叶诚终究不敢十分得罪她,渐渐气矮,继续生他的窝囊气。 最后实在听不下去,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刚走出屋门,迎面撞见叶璇玑,他满面尴尬,匆匆离开。 叶璇玑进屋时,丫头正拿着毛巾伺侯大夫人洗脸,大夫人眼睛红红的,见叶璇玑进来心头不由又烧起一股火。 一个贱妾而已,三日不回,太子府竟然派人来接。 气煞人也! 想到叶璇玑还有用处,她强压下怒火,睨了她一眼“这就要回去了?” 璇玑声音淡淡,“已在府里住了三日,是该回去了。” “鸿哥儿可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 大夫人突然叹了一口气“唉!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你也不要怨我,我就算有八双眼睛也难免会有闪失,我从未想到焦姨娘会视一个孩子为仇敌,暗中虐待鸿哥儿,害得他……唉!” 她又是一叹,抹抹眼泪,假意惭愧继续道,“这几年我精神越发短了,有许多事照顾不到,你放心,以后我会命人盯着焦姨娘,绝不会再让她接近鸿哥儿一步。” 叶璇玑恨得不食其肉,啖其血,脸色却不显,形容哀痛道“鸿哥儿遭此大难,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着,忍不住落下眼泪,声音哽咽,“还求夫人找来良医替鸿哥儿医治,我也会想法子寻找良医,鸿哥儿还这么小,我不信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大夫人见她哭的伤心,佯装跟着抹泪“你放心,就算翻遍整个京城,我也要尽力医好鸿哥儿。” “多谢夫人。” 转身时,叶璇玑敛去脸上悲痛无助,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笑容。 第28章 照亮少年的眼睛 叶璇玑进了书房,见叶诚正坐在桌旁等待,她朝他行了个礼。 叶诚很是感慨的叹息一声“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如今你得太子爷宠爱,我这个做父亲的很为你高兴,只是上面有太子妃盯着,你回去凡事要当心。” 叶璇玑毫无动容,声音淡漠“多谢父亲提醒,女儿自会当心。” 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道,“你说的我同意了。” 叶璇玑淡淡一笑“从今往后,女儿就要依仗父亲了。” 在叶诚派人去请她时,她就已经知道叶诚做出了选择。 她走到书桌旁,提起桌上紫砂陶壶要帮他倒杯水,看到桌角边放着一本缺失了封面的书籍。 叶璇玑手微微一顿“这本《三字经》父亲还留着呢?” 叶诚笑笑“这是我在家时教你和你姐姐读的书,进京赶考带在身上,原想着留个念想,一直留到了现在。” “父亲有心了。” “你和你姐姐都是我的女儿,我心里一直记挂着。”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的尴尬,咳了一声,眼圈泛红,“可惜你姐姐早早就去了,鸿哥儿又傻了,如今父亲身边只有你一个了。” 说完,忍不住滚下两滴泪。 叶璇玑心中顿生不适,甚至恶心。 这感情牌打的实在不高明。 叶诚拿帕子擦擦眼角,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叶璇玑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开门见山道“女儿需要银子使。” 她不是姐姐,宁可饿死也决不使叶诚的钱。 凭什么? 当年娘差点熬瞎双眼,挣的血汗钱全都给叶诚了。 姐姐得了太子爷的宠爱后,陆陆续续给了娘不少体已钱,娘耳根子软,大部分钱都被叶诚以各种理由哄骗走。 她要百倍千倍的拿回来。 叶诚听她一开口就要钱,心中顿时不喜,也不接茶“你在太子府有月例银子,吃穿用度也有份例,太子爷这般宠爱你,赏赐肯定不会少,难道你还缺银子使?” “太子爷是给了不少赏赐,女儿总不能将这些赏赐变成银子吧?叫太子爷知道,岂非惹他不快,在太子府,处处都要打点,不舍得花钱,还想要赚取更大的利益,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一席话,说的叶诚不作声了,只默默接过她手里的茶喝了一口。 叶璇玑继续道“父亲也是在官场上行走多年的人,当中要花多少银子打点父亲比谁都清楚,女儿在太子府也是一样,想要往上爬就必须舍得银子,有多大的投入才有多大回报不是?” 叶诚默默点了一下头“说吧,需要多少?” “一万两银子。” 叶诚声音瞬间拔高,愤怒的将茶杯往桌上一摆“什么,一万两,我哪里有这么多钱。” 意识到自己失态,又咳了一声,调整语气道,“你是知道的,府里的钱都在夫人手上。” 叶璇玑心如明镜。 钱虽然捏在大夫人手上,但叶诚背着她藏了不下二十万两私房钱。 应该从一开始入赘到李府,叶诚就开始防着李家人了。 他暗中收了不少贿赂,二十万两都是往少说了。 她轻笑一声“既如此便罢了,女儿不喜欢强人所难,”她突然话锋一转,“对了!刚刚我得到一个消息,赵毅抓了一个人。” 叶诚陡然心惊“什么人?” “父亲身边的陈太平呢,失踪两天了吧?” 叶诚脸色俱变“你怎么知道,难道赵毅抓的人是他?” 叶璇玑点了一下头“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他,陈太平是父亲的亲信,依赵毅的手段必定能审出点什么,父亲还是早作打算吧。” 叶诚心惊胆颤,定定心神问道“这几日你一直在府里,刚刚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赵毅和李家虽然都是太子的人,但双方谁也谁不惯瞧。 李清月和赵燕燕在太子府斗的如火如荼。 李家和赵家在外面也是各种明争暗斗,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 “太子府不是派了人来接吗?自然会有人告诉女儿,这就是使银子的好处。” 叶诚再也稳不住“这可如何是好?璇玑,你赶紧想个法子。” “法子是有,只是……” 叶诚瞬间明白,忙命人取了一万两银票过来交给叶璇玑。 叶璇玑几句话一说,叶诚紧皱的眉头舒服,他越发对叶 璇玑另眼相看,觉得这个女儿很有谋略,堪当大用。 太子府派人来接,行事不方便。 叶璇玑寻了个借口说要给太子买礼物,将人支到一边,吩咐小怜看着,自己带着姜儿来到一品书斋。 她一进去,瞬间照亮少年的眼睛,他如封冰般冷漠孤傲的眸光瞬间融化,映出比太阳还要热烈,比百花还要灿烂的光。 他看她,她也看向了他。 两个人相视一笑。 第29章 姐弟相见 小人儿不停舞动小手小脚,好奇地盯着帐顶旋转的风铃,嘴里发出欢快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叶小草坐在旁边绣虎头绣鞋,小小的鞋子绣的十分精致,一双虎眼炯炯有神。 见叶璇玑进来,叶小草忙收了绣鞋,笑着迎上来“民妇见过承徽。” 叶璇玑忙扶住她“小草姐姐同我亲姐姐一般,以后千万不要如此客气,还和从前一样叫我璇玑。” 叶小草同是叶家村人,和姐姐是莫逆之交。 她爹娘逼迫她嫁给一个老头,她逃婚逃到离京城不远的杏花村,遭遇劫匪,被当地一个叫安生的青年所救。 二人互生情愫,不久便成了婚,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很是幸福。 不想天降横祸,当地恶霸想强行霸占安家地皮,勾结县太爷,给安生胡乱按了个拖欠官银的罪名将他打入大牢。 叶小草上告无门,实在没法求到姐姐跟前。 姐姐求太子爷还了安生清白,并将县太爷和恶霸一杆人等全体抓入大牢,归还了安家地皮。 叶小草感激姐姐的恩情,毫不犹豫答应收留元宝,视元宝如已出。 她抱起元宝,元宝好奇地盯着她看。 姐弟之间有着天然的血缘亲情,元宝看着看着,欢喜地笑了起来,头埋进叶璇玑怀里蹭啊蹭。 叶璇玑眼圈一红,紧紧抱住他。 想哭,又怕引得孩子跟着一起哭,强行将泪逼回去。 姐弟两个亲香了好一会儿,到了吃奶时间,叶璇玑将孩子交给了叶小草。 元宝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叶小草小心翼翼将他放到小床上,他惊的一动,叶小草忙轻轻拍了拍他,他渐渐睡得安稳。 看着叶小草这般温柔细心,叶璇玑欣慰不已,命姜儿取来包袱,她接过亲自交到叶小草手上。 叶小草打开一瞧,全是金银首饰,她立刻道“实在使不得,家里虽算不得多富裕,倒也不愁吃喝,你一个人在太子府处处都要用钱,自己留着傍身吧。” 叶璇玑知道她是个实诚人,说的不是虚伪的客套话,微笑道“就算姐姐家里不愁吃喝,我也不能让姐姐白白养元宝。” “……” “栓儿,红姐儿马上就要到入学的年纪,红姐儿虽是个女孩子,姐姐也要找先生好好教导才是,丽姐儿只比元宝大三个月,姐姐这般劳累,最好请两个人过来帮忙照顾,你就收下吧,否则我心里也不安。” 叶小草打小吃惯了苦,带八个弟弟妹妹长大,如今带四个孩子并不觉得多苦,根本不需要请人。 怕叶璇玑心里不安,她想了一下,还是收下了,叮嘱道“太子府听着虽是天家富贵之地,却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瑶娘她……” 说到这里,她悲从中来,眼圈发红,“她心太软太善,以至于丢了性命,璇玑……” 她握紧她的手,“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叶璇玑心里发酸“好。” 想多跟叶小草说些体已话,姜儿急着来催,怕停留一个地方太久引人怀疑,她只得起身告辞,临行前,不舍的亲了亲熟睡中的元宝。 走出屋子时,看见少年正站在院中葡萄架下等她,身影站得笔直。 他的容貌生得极为俊美,五官深刻,仿佛用尺子描画过,身形消瘦却不羸弱,浑身笼罩着一层令人难以亲近的冰冷感。 他的右手有陈年旧伤,拿不动刀剑,甚至连字都写不了,所以右手总是下意识地放在身后。 见叶璇玑出来,冰冻的眼眸再一次融化。 仿佛这世间唯有她能走进他的心。 “阿轻……” 她轻轻唤了他一声,朝他走了过来。 他眸光温暖柔和,将手里一封信递给她。 她打开一瞧,惊愕道,“赵毅的母亲不是早就死了吗,这信上的母亲大人是谁?” 少年轻哼道“他母亲根本没死,这些年隐姓埋名躲在四明山。” 叶璇玑满面疑惑“为什么?” “他母亲是留梁人,昭德司杀手段红泪,奉留梁王之命来庆国做细作,像她这样的人,除非死了,否则永远无法离开昭德司,一旦想离开便会遭到对方不死不休的追杀。” 叶璇玑点头道“我明白了,她故意诈死企图逃避追杀。” 她慢慢拧起眉心,“八年前,赵毅跟随沈老将军征战留梁,仅凭五百精兵斩获敌人三千,救下安阳公主,这当中会不会有段红泪的功劳?” “有可能。 ” “后来,沈老将军和沈家大郎二郎相继战死,宣平侯府一夜之间满门遭屠,全族一百三十八口人死于屠刀之下,晏如姐姐说就是赵毅下的黑手,我听说沈老将军当年救过他母亲性命,段红泪怎么不阻止,她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愿插手?” “或许就算她想插手也阻止不了,这当中有太多可能,需要慢慢查。” 叶璇玑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这八千两银子你拿着,一部分用于烟雨阁,一部分购置房产,田地,将来也有个退步。”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银子?” “从叶诚那里弄来的,他给了我一万两。” 他从她手里抽出三张银票“购置房产,田地,这些就够了,剩余的钱你自己留着吧。” 叶璇玑急道“烟雨阁刚刚建立,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你每年还要悄悄捐赠钱给善养堂,怎么就够了?” “我自有我的法子。” “不行!”她将银票往他手里一塞,“你要再敢干那抢劫杀人的事,先将我杀了。” 他薄薄的面皮微微微泛红,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阿轻……”她盯着他不肯放松,“你答应过一辈子听我的话,不许反悔。”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你放心,我绝不反悔,你让我怎样便怎样。” 叶璇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阿轻,你真好。” 阿轻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璇玑最好,收留我养伤,做饭给我吃,还给做我鞋,你是这个世上除了娘和二姐,待我最好的人。” 叶璇玑心有所感,同病相怜。 阿轻何曾不是这世上除了娘和姐姐,待她最好的人。 第30章 棺材里的公主 阿轻突然陷入沉默,拳头紧紧攥住,眸光中跳跃着幽蓝的恨,锋利如刀刃“我二姐死了,小妹还没有消息。” 叶璇玑心头一惊“你二姐怎么死了?” “她代替宋家小姐入宫选秀,被皇后下令施以梳洗之刑。” “难道你二姐就是宋映?”’ 阿轻沉默点头。 叶璇玑看到他眼里的恨和悲愤,不由担忧起来,他表面冷酷无情,实则太重感情。 他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 只要他活着,一定会找皇后报仇。 怕他一时冲动做出傻事,她劝了他一些话,他都点头答应,叶璇玑才放心离开。 知道太子心中向往踏遍大好河山,特意挑了一本《九州游记》。 又转身去了附近几个铺子买了一些胭脂水粉,布匹首饰,还有小女孩喜欢的精巧小玩意。 谁知道太子府派来的人有谁的眼线,她只在一品书斋停留恐惹人怀疑,干脆每家都挑选上半天。 不知不觉,满满当当买了一大堆。 走到半路,她眼皮跳了一下,掀帘看去,发现有两个男人鬼鬼祟祟跟着马车,见她探出头,立刻隐到旁边小巷子里。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她立刻吩咐车夫加速。 远远突然传来一阵哀乐,她再次掀开车帘,发现那两个人还跟着,心下更加确定是冲着她来的。 不出意外,是赵毅派来的人。 想在太子府外结果了她。 看来赵燕燕小产,将帐全都算到了她的头上。 她心里有些发慌,又是一阵哀乐传来,东大街挂起白幡,再往前面走,看见整个东大街都挂着白幡。 这样的出殡规模,是哪个大人物死了? “让开,让开!” 有一列腰系白腰带的官兵跑来,将街上围观百姓清理到两侧。 马车只得避让到街边。 “这是谁死了,这么大阵仗?” 耳边传来百姓的议论声。 “是长公主薨了。” 叶璇玑吃了一惊,裴素心死了? 这怎么可能? “原来是长公主啊,我可是听说了,这位长公主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勾搭朝臣,干涉朝政,胡作非为,荒诞癫狂,这世上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嘘……你不要命了,叫他们听见,砍你脑袋!” 姜儿丝毫没察觉到危险,正勾着脖子往外瞧,听到议论声,不由吃惊,回头问道“小怜,你早上来时,太子府可挂白幡了?” “没有啊,太子府一切如常。” “这就奇了。” 叶璇玑也很奇怪,正要细问,突然听到“啊”的一声惊叫。 “诈尸啦!” 接下来一阵阵全是百姓惊恐的尖叫声,路边百姓纷纷逃窜。 几人又探出脑袋去瞧,只见豪华的棺木大开,一个白衣女子手扶着棺材板直直坐起。 正是裴素心。 她挥挥袖子拼命往脸上扇风,一边扇一边抱怨“这鬼天气真是奇怪,十月底的天竟这样闷热,害得本宫觉都睡不好。” 忽一眼瞥见对面太子府马车,她立刻招来随从询问,听说是太子府一个小妾,她顿时就想到叶璇玑,脸色不由冷了下来“叫她过来伺候本宫!” 很快,叶璇玑被带了过来,她睨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倒比从前标致许多,比你姐姐生得还美,怪道能在太子府兴风作浪。” 叶璇玑不知道她玩的哪一出。 恭敬行礼道“妾身见过长公主。” 裴素心不屑地翻个白眼“进来给本宫打扇子。” 叶璇玑深知她和赵燕燕交好,想替她出气,故意刁难自己,她立刻从宫人手中拿过团扇,正要替她扇风,裴素心怒道“你聋了不成,本宫让你进来!” 叶璇玑只得爬进棺材,跪在裴素心面前替她打扇。 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古往今来,也没听过这种荒唐事。 一时间,气氛变得诡异。 裴素心不说话,只冷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吩咐太监抬起棺材继续前进,也不管街头各种议论声。 她一会儿嫌叶璇玑扇的风大,一会儿嫌扇的风小,怎么做都不能满意。 叶璇玑不敢有丝毫反抗,始终温驯得像个小绵羊。 在她身边虽然有些受罪,那些人至少不敢轻举妄动。 裴素心见她这般听话,越发动气 “你在我哥哥面前也是这般?” “是。” “你倒会做小伏低,以色侍人终不长久,你想不想离开太子府?本宫有法子还你自由。” 叶璇玑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愣,摇头道“妾身生是太子殿下的人,死是太子殿下的鬼。” 裴素心顿时发怒“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妾身不敢,求长公主饶恕。” 裴素心冷笑“你尝过躺在棺材里不见天日,濒临死亡的滋味么?” 她的声音阴幽幽的,夹着某种说不出的凄怆,无端地叫人心里发寒。 叶璇玑心头发颤,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她“妾身尝过,不过不是在棺材里,而是在一座漆黑的,没有窗户的小黑屋里。” “哦?” ”妾身小时但凡犯一点错就要被关进小黑屋,有一晚,风很大,雨也很大,电闪雷鸣,妾身很害怕,以为自己会被鬼吃了,第二天醒来,妾身还活着。” “……” “后来姐姐死了,我娘也死了,我跑到娘的坟前哭,在那里睡了三天三夜,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我以为可以去找娘和姐姐了。”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却透着说不出去的哀伤。 裴素心渐渐动容,似想到什么,眉头深深凝起,漆黑的眼睛里蕴着说不出来的哀伤。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不堪的片段,她突然又愤怒起来“本宫对你的事不感兴趣,你记住,若再敢对燕燕不利,本宫饶不得你!” 叶璇玑咬紧唇“妾身没有。” “你还敢狡辩。”她看他的眼神越发锐利,“要不是你,她的孩子怎会没有了,什么鬼魂索命,本宫看就是你装神弄鬼!” “妾身没有。” 叶璇玑又重复一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微微直起脊背迎视着她愤怒的双眼。 “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她害死了叶儿,害死了我姐姐,还害死了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她手上沾满鲜血,才会惶惶不可终日,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 “公主殿下通今博古,一定听过武惠妃的故事,她设计陷害三位皇子,导致三人被赐死,做贼心虚,老觉得三人来找她索命,被吓得一病不起。” “……” 第31章 荒唐人做荒唐事 裴素心一开始满脸怒色,听到这里,脸色稍稍平和,冷笑道“你倒是生了一张巧嘴,惯会颠倒黑白,怪道三哥这般宠爱你。” “妾身没有颠倒黑白,说的全是事实。” 裴素心冷哼“任你巧舌如簧,本宫只信自己,本宫不许你动燕燕!” 叶璇玑目光一寒,咬着牙道“妾身不敢。” “不敢就跪好伺候本宫,再敢抬头盯着本宫瞧,本宫剜了你眼珠子!” 叶璇玑无奈低下头,继续打扇,裴素心继续各种挑剔,累得她全身是汗,胳膊发酸,膝盖麻木。 不远处,那两个人还没走。 “老大,怎么办?” 那人咬了咬牙,无奈道“撤吧!” “主子那里如何交代?” “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长公主,回去照实说行。” 长公主不顾皇家体面,闹出如此荒诞离奇之事,太子脸上也不好看。 必定早有人飞去禀报太子,一会等他的人过来,驱赶百姓,封锁道路,万一发现他二人行踪就麻烦了。 两人无声无息,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姜儿无法近叶璇玑的身,不知道裴素心要如何针对自家主子,急得不行,让小怜跟着,自己飞奔回去向太子求救。 太子刚下早朝,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惊闻诈死闹剧,还抓了叶璇玑,心头烧起一股怒火,同时也很担忧。 他这个妹妹小时十分乖巧可爱,自打和亲被救回来之后性情大变,做出各种令人意想不到的奇葩事。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她天天都要睡在棺材里,否则,睡不着。 还时不时装死吓人,他都可以忍耐。 没想到这一次竟大张旗鼓闹到街上,让百姓围观,哪怕她没有抓住叶璇玑,他也必须过去阻止这场闹剧。 他飞马赶到时,叶璇玑和裴素心一个跪着,一个坐着,两个人竟然在棺材里下棋。 他差点惊掉眼球。 裴素心手撑在额角,思虑半天,落下一颗白子,发觉错了,立刻悔棋“不玩了,好没意思,本宫有一局,你若能破,本宫便饶过你这一次。” 一直挑叶璇玑的刺,她嘴巴都说累了。 叶璇玑小时便能和太子对弈,她想起自己和静远和尚赌的棋局,便来了几分兴致,看看叶璇玑能不能破局。 叶璇玑正要答应,身后传来太子带着恼意的声音“素心,你是不是疯了?” 裴素心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太子来了,转头四处看看,街上百姓全都散了。 心里顿时觉得没意思,冲着他不阴不阳地笑道“哟!三哥来得可真快,怎么着?”她掸了叶璇玑一眼,“怕我弄死你的小璇玑?” 叶璇玑脸色发红,起身想给太子行礼,才发现膝盖早就跪麻了,没有任何知觉。 她身子一软,就要跌倒。 太子眼疾手扶住了她,将她从棺材里抱了出来,气恼地盯着裴素心“你也太胡闹了!叫父皇知道……” 裴素心满不在乎地打断“父皇知道又如何,我就是想提前给自己办个体面的丧事而已,难道他还要杀了我,让假丧事变成真丧事不成?” “你——”太子气结,“荒唐之极!” “是啊,我本来就是个荒唐人,荒唐人不做荒唐事,岂不白担了这名声?” 见裴素心油盐不进,嘴里全是歪理,太子再度气结,沉声喝道“来人啦!将长公主带回去!” 两个宫人正要上前将裴素心扶下,裴素心来了气性,霍地从棺材里站起,怒道“谁敢?” 宫人知道公主的脾气,哆嗦着不敢上前。 太子眸底发红,痛心疾首道“若让母后和大哥二哥看到你如今这样,如何能安息?” “那你杀了我好了,杀了我就干净了!“ “你——” “……” “罢了,从今往后你想怎样便怎样,我管不了你。” 太子抱着叶璇玑正要上马车,裴素心忽然轻轻唤了一声“三哥……” 太子一愣,回头看向她。 她微微苦笑“抱歉了。” 说话时,眼里难以言喻的哀凉,看得叶璇玑心里都莫名有些动容。 小时,她见过长公主几次。 她完全不是现在这样。 太子神情柔软下来“素心,以后不要再这样胡闹了。” 说完,他抱着叶璇玑转身离开。 上了马车,他淡淡问了一句“你的膝盖有没有事?” “妾身没事。” “没事就好。” 一路上,太子没有再说话,叶璇玑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敢说话。 车内一片沉寂。 太子闭上双眼,好像睡着了,叶璇玑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即使睡着,他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一种令人压迫的气息,可小时候的感觉明明不是这样。 那时,他给她的感觉温暖又好说话,还时不时地会取笑她,她生气他也不恼。 他白天打盹时,她敢拿狗尾巴草戳他鼻孔。 直到亲眼看见他对叶儿和姐姐的冷酷无情,她才知道小时不过是错觉。 他始终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掌生杀予夺之权。 正在她愣神之时,太子突然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叶璇蓦然一惊,尴尬地想要回避他的眸光,一直前行的马车突然拐弯,叶璇玑猝不及防,摔倒在他身上。 好巧不巧,小脸撞到他要害。 她立刻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就要起身,他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任她红着脸坐好。 她像个犯错的小孩,低垂着脑袋“对不起殿下,刚刚妾身不是故意的。” 他眉眼未抬,只道“过来,本宫肩膀有些酸。” 叶璇玑立刻凑过去给他捏肩。 他靠在车壁,无法站到背后给他捏两侧,只能先紧着一边捏。 起身要给他捏另一边时,他的手突然朝后环向她的腰,轻轻往跟前一带,她以一种极度暧昧的姿态跌坐在他腿上。 “殿下,你放开妾身。” 她推一推他。 他不动,双目灼灼望着她“璇玑,什么时候你能给本宫生一个儿子?” 叶璇玑撅起小嘴“女儿不好么?” “女儿虽好,但本宫需要一个儿子。” “娘娘不是有孩子了吗,她喜食酸,酸儿辣女,这一胎八成是个儿子。” 太子脸上没有半点喜色,蹙眉带着几分厌恶道“她的孩子是她的孩子。”他伸手探向叶璇玑平坦的小腹,脸色变得柔和,“我想要我们的孩子。” 说完,修长匀称的手指一挑,叶璇玑腰间汗巾被挑开,衣衫瞬间散开,露出里面红绡抹胸儿。 更显得肌肤白皙柔软,媚色生香。 他一时情难自禁,滚烫的唇压了上来。 叶璇玑又羞又窘,急道“殿下不可!外面有人呢。” 太子含混不清地“唔”了一声,唇停留在她精致的锁骨“别怕,他们听不见。” 叶璇玑快哭了“等回去再……唔……” 第32章 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马车一摇一晃,叶璇玑的小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脖子。 脑子里一阵眩晕,她微微睁开双眼想看看此刻的他什么模样,阳光透过车帘斜斜照射进来,刺得她眼睛有些痛。 她闭上眼睛,浑身娇软无力地承受着,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 忽听他唤了一声“瑶儿”,声音无限温柔缱绻。 叶璇玑从眩晕中惊醒。 他在这种时候叫出姐姐的名字,可见她只是姐姐的替代品,她早就知道。 心底深处漫起一阵悲痛,酸涩的情绪。 他内心依旧爱着姐姐。 既然爱,当初为何那般伤害,任姐姐一个人活在地狱里煎熬。 爱一个人,不是要让她获得幸福和快乐么? 他却让姐姐渡劫。 心突然冷却下来,身体也跟着渐渐冰冷。 太子敏锐地感觉到她不对劲,突然停住,声音黯哑“璇玑,你生气了?” “没有,妾身只是有些害怕。” “傻丫头,别怕……” 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纤软的腰肢。 叶璇玑身子不受控制的僵了一下,软声求道“殿下,等回府,求您了。” 太子的热情瞬间被浇灭。 二人还没回府,消息已传了回去。 赵燕燕气得差点要血崩“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玩意,阿禛哥哥竟然亲自去接她!” 蕊黄劝道“我的好姑娘,可千万别再生气了,身体是自个的,气坏了反叫她们得了意,何必呢。” “……” “再说了,太子爷又不是专门去接她,接她是顺带的事,太子爷是去找安阳公主的。” 赵燕燕更气“公主姐姐如今行事越发荒唐了,若不是她,哥哥的手下也不至于失败。” 说着,她重重捶了一下床榻,捏着拳头道,“多好的机会啊,这就样白白没了,这个贱人真是命硬,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去。” 蕊黄道“她弟弟在李府,总还有机会的,昭训耐着性子等就好,目前,养好身子最要紧。” 之前,将军不愿贸然行动。 现在,姑娘的孩子没了,彻底激怒了将军。 “等等等,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让我等,到底等到哪一天才是个头,我一想到那个贱人如今正得宠,连觉都睡不着,怎么养身子。” 蕊黄正要再劝,银钗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是血燕,十分难得,里面浇了蜂蜜,浓稠稠的,颜色清亮,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赵燕燕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银钗凑上前道“想治她未必非要在府外,叶瑶娘不就死在府里了么?” 赵燕燕神情一动“难道你有主意?” 像是要防着蕊黄似的,她凑到赵燕燕耳边小声嘀咕几句,赵燕燕点头道“这件事你去办,若办得好,重重有赏。“ “是。” 银钗兴抖抖地走了。 蕊黄一头雾水“昭训,刚刚银钗跟您说什么呢?” 赵燕燕立刻拉下脸“谁许你打听的,越发没了规矩!” 蕊黄臊了一鼻子灰,心也跟着灰了几许。 银钗离开后,悄悄找到苏良媛,苏良媛闻言,兴冲冲地想要跑到李清月跟前邀功,忽然胃里一阵翻腾,干呕起来。 丫头巧琴想到什么,吓得脸都黄了“良媛,好端端的怎么恶心了?” 苏良媛心中一惊,转头问道“我上个月月信是什么日子来的?” 巧琴哭丧着脸“上个月初六来的,今儿都二十五了。” “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天了,难道我……不……不可能,我明明喝过避子汤。” “避子汤也不是万试万灵的,良媛得赶紧想个法子请太子爷过来才好。” 苏良媛快哭了“太子爷从来都不肯来我这里,我能有什么法子,我应该只是吃坏了东西,胃里不舒服,对!早起吃了一个豆腐皮包子,那馅儿好像有味了。” 巧琴知道她这是不敢相信,心里存了侥幸。 早上,她偷偷吃过一个包子,味道不要太香,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不敢戳破,试探着问道“要不找太医来瞧瞧?” “你蠢啊,怎么能找太医,你去外面买落胎药来。” “啊?这多危险,万一叫人发现就不好了,依奴婢之见,还是想法子请太子爷过来,只要能成功请到太子爷,良媛就能母凭子贵了。” 苏良媛心中大动。 太子都快二十六了,一个儿子都没有,天知道太子爷有多么期盼有一个儿子,万一她肚子里怀的男孩,等太子爷继位,她的儿子将来未必没有可能继承太子爷的江山。 那她就是太后。 她不由憧憬起来,手下意识地摸摸小腹,点头道“对,这个孩子最好能留下。” 可是,她要怎样才能睡到太子爷? 她心里犯难,也没心思跑到李清月跟前邀功。 红琴想了一下道“娘娘有孕,赵昭训小产,如今太子爷独宠叶璇玑,娘娘就算再大肚,心里也不快活,不如良媛这会子过去求娘娘,相信娘娘很乐意良媛能分宠。” “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娘娘。” 苏良媛急急赶往永福阁,不想半道撞见刚刚回府的叶璇玑和太子,太子牵着叶璇玑的小手,二人好不亲密。 她心里顿时像打翻了几百个醋坛,酸得眼泪水都要流出来。 她并非不爱太子。 相反,她爱惨了他。 像太子这样位高权重,还长得好看,神仙般的人物哪个女人不爱。 只是她空有一腔热情,太子待她却冷漠得很。 再热的心,也凉了。 再看看叶璇玑,身姿窈窕,体态曼妙,小腰盈盈一握,胸前仿佛揣着两只小白兔,走起路来微微颤动,恍得她眼都要晕了,更何况男人。 太子爷被她弄得五迷三道,只宠她一人。 她在他身下,一定摆出九九八十一种不要脸的姿势。 低下头,看着自己该长不长的胸,不该长却长势喜人的小腹,恨不能抢来叶璇玑的装在自己身上。 心里再酸再气,好不容易撞见太子,她忙不迭理了一下头发,又理理衣裙迎过去,盈盈施礼“妾身见过殿下。” 太子脸上似带着怒色,冷冷“嗯”了一声,几乎强迫性地拉着叶璇玑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良媛气得跺脚。 叶璇玑这个贱人,竟猖狂到尊卑不分,不给她行礼。 她跑到李清月面前添油加醋形容一番,李清月心里恨得不行,脸上却一贯的端庄雍容“你也太肯动气了,殿下这般宠她,还不是因为她生得像叶瑶娘。” 她刚刚已经生过好大的气,将王嬷嬷劝她的话现拿来劝苏良媛。 苏良媛恨恨道“这姐妹两个就是天生的狐媚子,祸国殃民的祸水。” “这些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叫殿下知道,仔细你的小命!” 苏良媛更气“妾身出身虽不及娘娘您,但父亲也是兵部侍郎,难道还不如一个贱婢?” “出身既重要也不重要,楚贵妃洗衣局出身,不一样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第33章 她埋了什么? 李清月冷笑“万事皆有可能。” 苏良媛激动起来“不,妾身不服,妾身入府这么多年,怎么就不及一个贱婢。” 说着,神情一黯,“殿下怎么就不来妾身屋里呢?” 李清月上下看了她一眼“如今你丰腴成这样,别说殿下,连我都瞧不过眼。” “从前节过食,差点饿昏过去,妾身怕没清减,反饿出毛病。” “节食不好,有损容貌,我这有一方子,或可一用。” 苏良媛眼睛一亮“求娘娘指点。” 李清月命王嬷嬷取来方子交给苏良媛,苏良媛如获至宝,内心激荡不已。 太子带着叶璇玑回到关雎楼,打横抱起她,气恼的往床上一扔。 他站在床边,眼睛发红“难道和本宫在一起,你就这么痛苦?” 他不是没有感觉。 想着,多几次就好了。 可每次,她都不情不愿,一副被强迫的样子。 他在享受她带给自己欢愉的同时,也想让她感受到欢愉。 今儿刚开始明明挺好,他情到浓时,不受控制唤了一声瑶娘之后,她就变了。 问她是不是生气,她说没有,身体却是明显的抗拒。 她一再抗拒他的接触,带给他莫名的挫败感。 他几乎要失去耐心。 叶璇玑懊恼自己得罪了他,可身体的反应不是她能控制的,她赶紧爬起来,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殿下,不是这样的,妾身只是不习惯在外面。” 太子上下扫她两眼,冷哼道“在家里你不也一样。” “那殿下要妾身怎么办嘛。”她委屈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妾身的娘没了,姐姐也没了,从来没有人教导妾身如何服侍夫君。” 太子被她一声夫君叫得心神一荡。 叶璇玑继续哭,“头一回那么疼,妾身害怕,妾身小时候,殿下不是说过,我家小璇玑一害怕就变成小刺猬,不过这小刺猬蛮可爱,怎么现在妾身变成小刺猬就惹恼了殿下呢?” 太子被她说得没了脾气,几乎要气笑了“说来说去,倒成本宫的不是了?” “本来就是殿下的不是,殿下不是教导过妾身,学海无涯,不懂就问,但凡你能解答的一定帮妾身解答,怎么从前的话全都不做数了?” 太子无语失笑“你们女人惯喜欢翻陈年旧账。” 叶璇玑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知道他气消了,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看来对付男人不能一味的卑微怯懦,该服软的时候服软,该生气的时候也要生气。 她抹一把眼泪,理直气壮道“这不是翻旧账,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殿下答应过妾身的事不能不做数,妾身有哪里做得不好,还求殿下履行承诺,教导妾身。” “好好好,真拿你没法了。” 太子坐到床边,拇指拂去落在她唇边的泪,声音低沉沙哑,“是你说要本宫好好教导你,你可别后悔。” 他倾身压上。 这一次极尽温柔,叶璇玑一开始还是被迫承受,渐渐地,竟得到一些滋味。 结束后,她脸色滚烫,羞得捂住脸,不敢看太子。 太子低低笑道“还想不想本宫再教你一次?” “啊?”她惊得放下手,眼睛瞪的滴圆,“殿下不会累吗?”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快乐的事,怎会累?” 太子就像不知疲倦似的,想要在她肚子里种下一个小娃娃。 两个人一时难分难舍,太子到申时才离开。 到了晚上,叶璇玑刚用过晚膳,太子派了魏长海过来。 魏长海笑眯眯地将手里精致木盒交给叶璇玑,叶璇玑打开一瞧,顿时红了脸,怕叫人看见,赶紧关上。 太子他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竟巴巴地命人送来避火圣书。 她无奈地抽抽嘴角“请公公帮带句话,妾身谢过殿下。” 魏长海笑道“恭喜叶承徽。” 叶璇玑脸更红了。 魏长海看破不说破,恭敬退下。 叶璇玑看了一眼秋瓷,秋瓷立刻捧来一个长长的锦匣送给魏长海,魏长海打开一瞧,眼睛顿时发亮,忙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敢收。” 秋瓷笑道“公公就收下吧,这是承徽从李府回来时,特意去梦华斋买的,也是她一片心意。” 魏长海有些犹豫“这?” “承徽心里一直惦记着公公当年 对她的好,公公若不收下,岂不拂了承徽一片好心。” 魏长海眼里掩不住的笑意“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月色朦胧,花影寂寂。 叶璇玑正忙着翻包袱找东西。 她给太子买的游记呢,怎么不见了? 本来想一回来就送给他,结果他忙着在她肚子里种娃娃,她累得什么都忘了。 这会子却找不着了,她叫来姜儿,秋瓷,小怜一起找,还是找不着。 这边,魏长海欢欢喜喜捧着画回去复命,太子见到他手里有一个锦匣,不由问道“哪来的?” 魏长海开心道“是叶承徽送的,得亏太子爷派了巧宗给奴才,这得了这么好的东西。” 太子并不太在意,淡淡笑道“她倒学会人情世故了。” 魏长海立马道“也不全是人情世故,她心里惦记着小时奴才对她的那点好,特意去梦华斋给奴才买的。” 他忍不住炫耀地打开画卷,“这可是崔白的《双喜图》,奴才虽不才,却也爱字画,尤其是崔白的画,章法开阔,意境深远。” 太子“……” 为什么没有他的? 难道他对她的好还不如魏长海? 这丫头,就是个没良心的。 魏长海还在得意地炫耀,“这幅《双喜图》,野兔踞坐缩腿,转颈……” 太子脸色绷不住的阴沉,眼神幽幽看了魏长海一眼,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魏长海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瞬间明白太子肯定什么礼物也没得到。 他赶紧小心翼翼的收起画卷,恭敬退下,转过身,飞快的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瞧他这张臭嘴。 明知道自家殿下是个小气的,竟然在他面前炫耀,这不纯纯找骂嘛。 他心里还是很欢喜,叶承徽这件礼物简直送到他心坎里去了,最难能可贵的是,她竟然还记得自己最爱崔白的画。 魏长海离开后,太子又生了一会闷气,命人叫来去太子府接叶璇玑的小太监。 听小太监说,叶承徽说要给太子殿下买礼物才下的马车,至于买的什么,他不知道。 太子心里又欢喜起来,暗戳戳的等着叶璇玑主动送礼物上门。 谁知过了三天,但凡与叶璇玑关系交好的人都得到礼物,连小郡主养的小白兔脖子上都挂了叶璇玑送的铃铛,太子却还没等到。 叶璇玑压根不知道太子日理万机,会关注送礼物给谁这等小事。 她找了三天也没找着游记,心想算了,反正给太子买礼物原就是个幌子,随便换一个别的搪塞过去就行。 挑来选去,要不就是衣服首鉓,要不就是胭脂水粉,精巧小玩意,都是女人爱的。 找不到合适的就亲自动手。 她坐在灯下给太子纳鞋,一时口渴要吃茶,转头看屋里没人,自己下来倒茶,背后传来秋瓷的声音。 “承徽仔细烫到手,奴婢来吧。” 说话间,人已经走了进来接过叶璇玑手里的茶盏。 叶璇玑一眼掸到她绣鞋上沾着露水和草屑,笑问道“姑姑刚刚去哪儿了?” “承徽不是让奴婢盯着胭脂吗?那丫头在院子里埋东西呢。” 第34章 作法收鬼 前几日回李家,她留秋瓷在屋里,就是怕李清月送来的人会趁她不在作妖。 秋瓷将茶递到叶璇玑面前,回答道“小木人。” “巫蛊之术。” 叶璇玑语气很淡,眉宇间却闪过一丝冷戾,端起茶抿了一口。 “先帝爷在时,李首辅查出前太子在东宫埋了许多小木人,小木人上刻着对先帝爷不利的诅咒,先帝震怒,下令抓捕,太子恐惧起兵谋反,遭先帝爷镇压,前皇后和太子相继自尽,此事牵连数万人,所以,宫中对巫蛊之术十分忌讳,为了对付我,还真是费尽心机了呢。” 秋瓷默默点头“一旦成功,连太子殿下都保不住承徽,好毒的心计。” “……” “姜儿去见了宝珍,听宝珍说,府里冤魂索命之说不断,害得叶昭训小产,如今叶昭训夜夜惊恐,不能入睡,求太子殿下许她找法师明儿来府里作法,必定是冲着承徽您来的。” 叶璇玑冷笑“赵燕燕自以为银钗买通了胭脂,焉知银钗早就被苏娘媛买通,她现在不过是李清月手中的一颗棋子,说不定她院子里也埋了什么,亦或布娃娃之类的,李清月正好可以一石二鸟。” 秋瓷凝眉沉思道“依她狠毒的性子未必没有可能,咱们且等着看吧。” 主仆二人商量一会儿,姜儿回来了,两只眼睛红红的,脸上带着几许怒色,说李清月已经答应王嬷嬷,要将桃枝嫁给王仁,日子都选好了,十二月初八。 叶璇玑意料之中,这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吩咐姜儿道“你去告诉桃枝,让她莫急,我既答应过她必不会失言。” “是。” 姜儿离开后,叶璇玑又和秋瓷细细商量好半晌。 第二天中午刚用过午膳,赵燕燕身边的两个嬷嬷和银钗带着一个身穿青衣,披着雷阳巾,头上挽着髻儿的道士冲进来,那道士四五十岁模样,瞧着倒有几分道行。 他故作高深四处看了一眼道“果然不干净,有阴魂作祟!” 姜儿气愤地跑出去阻拦“这里是关雎楼,谁许你们擅自闯入的!” 银钗柳眉立起,两手叉腰“关雎楼屡屡闹鬼,昭训求了太子殿下请贾天师来作法收鬼,你敢违抗殿下的命令,不想活了?” 说完,伸手狠狠将姜儿往旁一边搡,“好狗不挡道,滚开!” 姜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小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叶璇玑冷冷看着银钗“天香楼也闹鬼,怎不去天香楼作法?” 银钗嘴一撇“这就不是承徽该管的事了。” 秋瓷平和的面容染上几分怒意“你好大胆子,敢这么对承徽说话!” 银钗知道秋瓷是太子派来的人,心里有几分忌惮,漫不经心的行了个礼“刚刚冒犯了承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给承徽陪个不是。“ 叶璇玑冷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天香楼自然也要云,得等在承徽这里作完法。” 叶璇现暗暗松了一口气。 桃枝的消息没错,太子妃果然不愿放过这次机会,顺便连赵燕燕一起收拾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燕燕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身边最亲近的大丫头会背叛她。 她让开一条道,道士走到后院,掏出一道符纸点燃。 符纸转眼间变成灰烬,他左手持剑,右手指向天空“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轰”的一声,天空响起炸雷,震的屋子都在摇晃,倒真像那么回事。 所有人都惊住了。 就连叶璇玑明知是局,也不由的吃了一惊。 道士像看到什么似的,大喝一声“哪里跑!” 说完,咬紧牙关又煞有介事烧了一道符,剑直指桂花树下,“那里有东西!” 叶璇玑神情未动,等挖到东西,她们必然会去找太子过来,叶诚那里传来消息,捏住了赵毅的大把柄。 太子恐怕没时间过来。 不管他来不来,她都不怕。 银钗生怕哪里有错漏,悄悄看了胭脂一眼,胭脂点点头,银钗吩咐两个嬷嬷冲上前,将藏在桂花树下的东西挖了出来,却是一个旧磁坛,上面用油纸封住。 小木人就藏在坛子里,银钗自以为万无一失,迫不及待命人去请太子过来。 赵燕燕特意安排太子在府里时请人过来作法,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太子气恼连府里的兔子都得 了礼物,偏他没有,赌气几日未曾踏足关雎楼,心猫抓似的难受。 魏长海想劝他两句,见他脸黑如锅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恰此时,外头小太监来报,说瑞王殿下来了。 太子心里疑惑,这会子老十跑过来作甚,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瑞王满脸焦急“三哥,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许赵毅贩卖私盐,叫父皇和大臣们知道,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瑞王生母位份低,去世早,打小养在先皇后身边,先皇后薨了之后,他又和太子一起养在皇后身边,皇后并不怎么管他们。 他几乎由太子教导长大,兄弟感情不同于旁人,十分深厚。 一听说赵毅出了事,他生怕牵连到太子,急得午膳都没用就跑来了。 太子又惊又疑“什么,赵毅他贩卖私盐?” 本朝贩买私盐是重罪,超过五斤直接处死,更严重者诛连九族。 赵毅这是疯了么? 如今皇后煽动朝中众臣弹劾他,意图逼父皇废掉他这个太子,好给她那个早已“夭折”的儿子让道。 在这关键时刻,闹出赵毅贩卖私盐的事无疑是火上浇油。 凭赵毅的能力和野心,他若贩卖私盐必然以吨计。 父皇本就是个疑心重的,定会怀疑他有谋反之心。 瑞王愣了一下“怎么,三哥你竟然不知道?” 太子几乎要气炸,摇头道“我当然不知道,这个赵毅竟敢背着本宫贩卖私盐,罪不容诛!” “可他到底是三哥你的人,若真出了事,三哥如断一臂。” 太子杀心顿起,脸色却平静下来“你说的不错,如今我在朝中处境艰难,能相信的只有十弟你了,其余的人都是装模作样欺骗本宫。” 赵毅敢这样做,说明早有不诚之心。 他之前防着他没有防错,只是没想到他会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偏偏他又需要他的助力。 第35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太子满脸疑惑“怎么会是他?” “听说赵毅抓了他的亲信,他自然也想拿住赵毅的把柄,好在他是李家人,三哥你若出了什么事,李家也跟着倒霉不是?” 太子磨了一下牙齿“皇后也是李家人。” 瑞王想了一下道“叶诚不仅是李家人,他还是小璇……”想起叶璇玑已经被封为承徽,改口,“叶承徽的父亲,不如三哥……” 太子知道他要说什么,摇摇头道“在他心里,从未将璇玑当成女儿。” “也是。”瑞王点头,“这个人眼里只有利益,没有女儿,只要三哥你给的利益足够,他会选择站到三哥一边,事情宜早不宜迟,三哥你得马上找到叶侍郎。” 太子知道事关重大,一旦叶诚揭发,他将陷入绝境,父皇绝不会相信他不知道赵毅贩卖私盐。 他立刻就要和瑞王一起出去,临走又想起什么,问道“你这会子来,可用过午膳了?” 瑞王不想耽搁时间,刚想说用过了,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乱叫。 太子吩咐人摆了饭食,瑞王胡乱扒拉两口便和太子一起走了。 银钗听闻太子和瑞王离开了太子府,只能命人暂且将旧磁坛封存,命两个嬷嬷盯着,自己则带着贾天师来到天香楼。 赵燕燕是真怕了。 早就想请个法师来作法驱鬼。 正好可以顺便陷害叶璇玑,一举两得。 她自以为万无一失,谁知贾天师两头都拿了好处。 李清月深知赵燕燕不像叶璇玑容易拿捏,她是个极难缠的,若她的人不过去恐怕功亏一篑,她吩咐王嬷嬷和碧云带着几个嬷嬷一起去了天香楼。 赵燕燕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李清月是太子妃,她才是后院的女主人。 请法师作法原该请示李清月,她素来不将她放在眼里,直接越过她求了太子。 李清月得到消息定然生气,派人过来故意刁难不足为奇。 来就来吧! 她身边的人盯着,王嬷嬷和碧云想使坏都找不到机会。 生怕鬼躲在她屋里,待贾天师在院子里作过法,她又命人将他请进屋作法。 贾天师装神弄鬼一番,大喝道“呔,哪里逃!” 手中木剑一挑,“砰”的一声,垫被下掉出一个白白的东西。 赵燕燕以为真找到了鬼,定睛一瞧,却是一个尺把长的布娃娃,黑黑的头发,全白的衣物,瞧着十分诡异。 她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大叫道“鬼,有鬼!” 蕊黄也吓得一惊,惊恐之后,望着布娃娃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正要弯腰去捡,碧云已经抢在她前头捡起布娃娃。 王嬷嬷脸色十分镇定“这是什么东西,拿来我瞧瞧。” 碧云献宝似的将布娃娃交给王嬷嬷,王嬷嬷捏着布娃娃,突然“呀”的一声惊呼“好痛,这上面怎么有针?” 赵燕燕和蕊黄凑过来瞧,蕊黄不识字,赵燕燕却看见布娃娃上绣了一排字,竟是太子的年庚八字。 她惊觉不好,正想夺过来。 碧云惊呼道“被子底下还有一个。” 王嬷嬷眼明手快,一把扯开被子,又搜出两个布娃娃,上面也绣着年庚八字。 王嬷嬷虽不识字,碧云却识得几个字,迅速认出其中一个布娃娃绣的是太子妃的年庚八字,她勃然变了脸色“姨母,赵昭训这是在诅咒太子殿下和娘娘!” “赵昭训,你好大的胆子,竟公然在府里行巫蛊之术,诅咒殿下和娘娘,其心可诛!” 王嬷嬷沉声高喝。 赵燕燕这才反应过来她处心积虑设计叶璇玑,反被人设计,又惊又怒,手指在王嬷嬷脸上“我没有,分明是你们故意设计陷害!” 王嬷嬷冷笑道“我和碧云过来,你的人防贼一样盯着,我们就算想下手也没有机会,你怨恨太子爷将你幽禁,嫉妒娘娘怀有身孕,设下这恶毒的诅咒。” 她转头看向跟来的嬷嬷,“快去回禀娘娘!” 李清月知道巫蛊之术的厉害,赵燕燕诅咒太子和她,其罪当诛,就算是赵毅也保不住她。 这一次,十拿九稳能彻底除掉这个祸害。 她告诉前来回禀的人,立刻将证据和赵燕燕看管起来,等太子回来再发落。 生怕赵燕燕吩咐身边人去府外找赵毅或是裴素心求救,她命人将天香楼封得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太子找到叶诚,叶诚满嘴答应愿为太子效犬马 之劳,还将抓住的人和证据一并交给太子以表忠心。 太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到府里,惊闻赵燕燕行巫蛊之术诅咒他和李清月还有叶璇玑,气又直冲脑门。 一旦传出太子府有人行巫蛊之术,他必受牵连。 他气冲冲直奔天香楼,贾天师早就跑了,太子只能审问赵燕燕身边的婆子丫头。 蕊黄大呼冤枉“我家昭训半年都不拿针线了,怎么可能做布娃娃诅咒殿下,她是冤枉的。” 一定是出了内鬼。 她忽然想起银钗将叶璇玑要了五次水的事添油加醋告诉赵燕燕,心里疑云顿起。 她被拖出去时,银钗正好被带了走来,她愤怒地盯向她“是不是你?” 银钗心虚地不敢看她,也没有回答她的话,扑通跪在太子脚下,也呼冤枉。 “昭训她心里眼里全是殿下,绝不可能用巫蛊之术诅咒殿下,她哪怕自己死,也舍不得殿下出半点事。” 蕊黄听到这句话,心里又疑惑了,难道不是银钗? 她想再听,已被人拖走。 太子冷冷问道“本宫问你,她是不是半年都不拿针线了?” 银钗故作茫然地摇摇头“前两日还命奴婢拿了针线说要给殿下您绣个香荷包,怎会半年都不拿,我家昭训向来勤勉,许多事都是亲力亲为。” 太子冷笑“好一个亲力亲为,她真绣了香荷包?” “这个奴婢不知,昭训向来不喜欢下人打听她的事,除非她自己愿意叫奴婢知道。” 太子听到这里,心下已相信七八成。 若是从前,他不会轻易相信。 赵毅的背叛让他心有余悸。 曾愿意替他挡刀的人都会背叛,更何况赵燕燕。 他立刻命来将三个布娃娃取来,确实是赵燕燕的绣工。 他心内更是寒凉无比,见到赵燕燕,脸色冷的可怕。 赵燕燕以为救星来了,从榻上跳下,连滚带爬扑到他面前。 第36章 本宫不杀你,你去吧! 太子本就对赵毅大为不满,又相信了自己的判断,见赵燕燕哭得鼻涕横流,更是心生厌恶。 他紧紧盯着她的脸,想到她毒杀叶瑶娘,谋害叶儿,想到自己与这样歹毒的女人同床共枕,胃里一阵翻腾。 他已全然忘记,她的狠毒和跋扈,有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的功劳,阴沉着脸道“刚刚本宫已经看过,是你的绣工,你还敢狡辩?” “不,不是我的,她们早就想谋害我,找来绣娘模仿我的绣工,阿禛哥哥……”她眼底涌起血红之色,泪如雨下道,“就算我诅咒任何人,也不可能诅咒你,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诅咒你呢。” 太子心里浮起一丝疑云。 先是在璇玑那里搜出东西,后又在赵燕燕这里搜出布娃娃,未必不是人设局。 他脑子里闪过李清月。 赵燕燕见他似乎被说服了,抹了一把眼泪,再接再厉继续哭诉,“不仅我,我哥哥也对阿禛哥哥你忠心耿耿,我们兄妹……” 不提赵毅还好,一提反勾出太子心中怒火,他近乎暴怒喝断她“你闭嘴!” 赵燕燕失望地瘫在地上,泪光盈盈看着他“阿禛哥哥,你这是不相信我了么,难道你忘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心有多歹毒你自己清楚,本宫今天还肯过来亲自问你,没有直接将她打入大牢,就是顾念你我之间的情分,给你留一丝脸面,你却只是一唯的狡辩,还要拿你哥哥来压本宫,你以为你哥哥救过本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赵燕燕没想到搬出哥哥都不能让太子改变主意,还说出如此无情的话。 她彻底慌了。 眼前的太子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阿禛哥哥,他的样子好冷漠,冷漠到叫人心颤。 她不敢再自称我,声音颤抖道“妾身没有,殿下让妾身如何承认,妾身就算有一个万个胆子,也不敢诅咒殿下,若有一个字的谎言,天打雷劈,叫妾身不得好死!” 太子冷笑“当初你立下毒誓,坚决说自己没有害过本宫的孩子,那叶儿是怎么死的?瑶娘肚子里的孩子又是怎么没的,你满嘴谎言,本宫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字!” 他伸手指向她,一字一字道,“你的一切恶行,本宫已清清楚楚,承不承认都一样,你以为本宫会顾忌你哥哥会一再对你忍让,你想错了,本宫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赵燕燕绝望道“那殿下要如何才肯原谅妾身呢,难道真要杀了妾身?” 太子一时间还没想好拿她怎么办。 赵毅不出事,他不能动她。 赵毅出事,他暂时还是不能动她。 杀了她,赵毅必反。 他贩卖大量私盐,积累了惊人财富,在没有成功拿到那些钱削了他的兵权之前,他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杀掉赵燕燕,逼他起兵造反。 但他也不能允许她在府里大行巫蛊之术。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比冰还冷“本宫不杀你,你去吧!” 赵燕燕起先听他说不杀他,以为他心软了,事情还有转圜之地,听到后面三个字,她心里一沉,两眼挂着泪怔愣地盯着他“殿下要妾身去哪儿?” “归元庵,你去那里好好反省。” 她死死抱住他的腿,声音凄厉“不,妾身不要去那个鬼地方,妾身是冤枉的,殿下你不能让妾身蒙受这不白之冤……” 她忽然想到什么,声音变得尖厉,“这不公平!妾身听闻关雎楼也搜出东西了,殿下为何不罚叶璇玑?是她,她虽姓叶,却和太子妃一样都是李家人,她们相互勾结陷害妾身……” “够了!” “……” “她若敢行巫蛊之术,本宫一样不会放过!” 说完,太子决然而去。 李清月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中,她能稳住钓鱼台,安心坐在屋里给孩子绣肚兜,百子百福花样,一针一线尽显她的拳拳爱子之情。 嘴角不知觉地扬起一抹温柔愉悦的笑容。 她终于想出一个万全之法,就说怀得双生胎,那样即使是个女儿,也不用将女儿送出去,弄得她们母女分离。 一时绣得乏累,她抬手揉揉发酸的颈子,问桃枝道“王嬷嬷和碧云还没回来?” 桃枝心里七上八下,祈祷着叶璇玑可千万不要出事,一来她对自己好,二来她的前程还指着叶璇玑。 她脸色微微有些泛白,恭敬回道“太子刚去关雎楼,王嬷嬷和碧云她们没这么快回来。” 李清月觑她一眼“你脸色不好,这是怎么了?” “奴婢没事。” “你还在为我将你许配给王仁的事着恼?” 桃枝慌忙跪下“奴婢不敢,娘娘都是为了奴婢好,奴婢岂能不识抬举,奴婢忧心,是因为奴婢的爹爹快不行了。” “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好放你家去让你见见你父亲,这样吧!等王嬷嬷回来,叫她拿十两银子给你。” 桃枝感激道“多谢娘娘恩典。” 十两银子王嬷嬷盘剥至少八两,她能拿到二两银子已经很不错。 李清月心里极高兴,话难免多了起来,笑道“早上王仁送了几件新衣服过来,真是个有心的,我没有将你许错人。” 桃枝心里苦涩难言,脸上却带着笑“托娘娘洪福,奴婢才能找到这么好的人,终身有靠。” 李清月更高兴“他兄弟一年前入宫,原只是尚衣监的一个小太监,不想如今出息了,被皇上身边的高公公认作义子,以后前途无量,你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若不是为此,她未必舍得将桃枝嫁给王仁。 高公公已老,皇上身边下一个大红人很有可能就是王贵,桃枝的用处还大着呢。 桃枝呆了呆,脸上露出几分凄苦,很快便恢复如常“不管奴婢身在何处,心总是在娘娘这里。” “永福阁这么多丫头,我最疼的就是你,碧云比你不及,你是个忠心的,所以才为你寻了这桩好姻缘,你成婚后,还可以回来在我身边服侍,你夫君王仁我会给他在府里安排事做。” 她以为这些话能拉拢桃枝的心,桃枝却苦不堪言。 第37章 璇玑,你有没有? 若不是她要养胎,必定亲自过去,看着赵燕燕狼狈地跪在她面前求饶,看着叶璇玑从高处跌入泥潭,永无翻身之日。 一下子除掉两个心腹大患,怎不叫人痛快! …… 关雎楼。 王嬷嬷从赵燕燕派来的嬷嬷手里,一把夺过旧磁坛,嘴里嘀咕道“真是奇了,桂花树下怎会埋旧磁坛,不会这么巧,又是巫蛊之术?” 虽是疑问句,却盖棺定论就是巫蛊之术。 她倒不敢叫太子听见,声音小得只能让身边几个丫头婆子听见。 献好般的将旧磁坛捧到太子跟前“殿下,这就是从叶承徽院子里搜出来的东西,您不在,她们并不敢打开。” 太子皱了皱眉“将她带过来!” 王嬷嬷正兴抖抖的要吩咐人将叶璇玑拖过来,太子又道,“不许为难她!” 王嬷嬷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 这个狐媚子比赵燕燕还厉害,勾得太子神魂颠倒,唯她是命。 都到这种地步了,太子还要维护她。 等将她带来,打开旧磁坛叫太子亲眼看见里面的东西,太子对她恐怕再也心疼不起来了。 谁会心疼一个诅咒自己的毒妇呢? 很快,叶璇玑被带了过来,她心里比谁都镇定,脸上却是委委屈屈,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惨白的小脸被泪水浸透,散落的发贴在脸上,无辜地看向太子“殿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们为什么要将妾身看管起来?” 太子心中一软,走到她面前,伸手拂开她脸上的发丝“璇玑,你有没有?” 璇玑是他看着长大的,如果连她也要背叛他,那他真是孤家寡人了。 她未必没有动机。 叶瑶娘和叶儿的死是她心头的一根刺,他没有让赵燕燕以命偿命,她心怀怨恨情理之中。 叶璇玑愣了愣“有什么?” 王嬷嬷冷嗤道“有什么承徽心里还不清楚吗?”她看了一眼手里的旧磁坛,“打开这个就知道了。” 她一把扯开封在旧磁坛上的油纸,对里瞧了瞧,傻眼了。 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瞧错了,她赶紧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却是几十颗乌黑的药丸。 一阵扑鼻的药香袭来。 王嬷嬷彻底呆住,不敢相信的盯着叶璇玑。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东西怎么可能会换了? 太子看了一眼,疑惑道“这是什么?” “难道殿下忘了,妾身每年秋冬季都会犯喘息之症,姐姐寻来太医,按照太医的方子制成苏子丸,埋在花根底下。” 太子蹙眉回想,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他狠狠瞪了王嬷嬷一眼,脸色阴冷的可怕,“你主子真是有心了。” 王嬷嬷心里咯噔一下。 太子爷这么说,恐怕是怀疑娘娘了,她慌忙跪下“殿下息怒,娘娘这些日子一心养胎,什么事都不知道,她命奴婢过来是太子妃职责所在,并非有心……” 太子厌恶打断“既然她一心养胎,后院诸事就交给张良媛代为掌管。” 王嬷嬷几乎要瘫软“殿下……” 太子沉声一喝“滚出去!” 王嬷嬷爬起来,蔫头耷脑退了出去。 走到屋外,碧云正想问太子如何发落叶璇玑,胭脂谄笑地凑上前“嬷嬷,殿下可是要杀了那贱人?” “啪!” 王嬷嬷一言不发,扬手就给了胭脂一个大嘴巴子,打得她猝不及防,身子歪倒失去平衡,从台阶上滚落。 碧云见状知道不好,也不敢再问,灰头土脸跟着王嬷嬷一起回到永福阁复命。 “什么,旧磁坛里藏的不是小木人,是苏子丸?” 李清月得到消息,所有的好心情瞬间飞了,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然站起,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一定是你弄错了。” 王嬷嬷哭丧着脸道“千真万确就是苏子丸,太子爷他……他还……” “还什么?” “他还夺了您掌管后院之权,让张良媛代为管理。” “什么?” 李清月如遭雷劈,脑子里一片空白。 王嬷嬷咬着道“内鬼,咱们屋里一定出了内鬼?” 李清月猛然惊醒,一双眼睛如利针般盯向桃枝,咬着牙一字一字问道“是不是你?” 桃枝慌忙跪下“奴婢冤枉啊,奴婢打小在娘 娘身边服侍,忠心耿耿,绝不敢背叛娘娘。” “你素来与叶璇玑和姜儿交好,还敢狡辩不是你通风报信?” “娘娘明鉴啊,奴婢和叶承徽,姜儿只是泛泛之交,虽不交恶,但绝算不上交好。”桃枝极力辩解,“况且,奴婢根本不知道娘娘要做什么,如何通风报信?” 这几天,太子妃怕她心里不满,会有背主之心,凡事都瞒着她。 有什么事都和王嬷嬷秘密商量,将她支出去。 李清月这才反应过来,她确实有意防着桃枝,之前她应该不知道。 知道的人只有苏良媛,王嬷嬷,碧云,胭脂几个。 王嬷嬷绝不可能背叛她,碧云也不可能,难道是苏良媛和胭脂? 她瞒腹疑云,眉头深深凝起,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 桃枝惶惶退下,屋内只剩下李清月和王嬷嬷。 王嬷嬷见她脸色很不好,劝道“娘娘息怒,咱们也不是全无收获,赵昭训不是要被赶出太子府了?” 李清月没说话,缓缓跌落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王嬷嬷笃定道“苏良媛应该不至于会背叛娘娘,对她自个没好处,恐怕是她身边的人嘴不严,要不就是胭脂,那丫头生性轻浮,是个眼皮子浅的,未必不会被叶璇玑收买,咱们只要看叶璇玑还会不会用她,便知是不是她。” 李清月冷哼道“看来过去咱们倒小瞧了那个贱人。” “她再厉害也是那无根之木,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咱们连赵燕燕都摆布了,难道还摆布不了她一个小贱婢?” 王嬷嬷怕她一时想不通,气出个好歹伤了身子,根本不敢将太子怀疑李清月的话告诉她,继续劝道,“只要拿捏住鸿哥儿,她就翻不出天去。” 李清月颓然道“可鸿哥儿已经傻了。” “别说傻了,就算瘫了,只要不死,在那贱人心里也是唯一的亲人,否则,她也不会留在府里三天,不分昼夜照顾鸿哥儿。” “……” “鸿哥儿傻了更好,省得他日后有觊觎李府财产之心。” 李清月被她一顿劝,心里的气虽稍稍平定,还是气得不行,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唉!大好的机会竟然让她逃过一劫!” 第38章 兄妹争执 叶璇玑正与太子面对面坐在榻上大眼瞪小眼,忽然打了一个大喷嚏。 一个委屈地等着哄,一个生气没得到礼物等着对方来哄,两个人都不说话。 太子不由打破僵局,脸上露出几分关切“怎么了,可是受凉了?” 叶璇玑摇摇头,委屈道“妾身还当殿下再也不和妾身说话了呢。” “怎会呢?” “怎么不会,这几日殿下都没有来过。” 太子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想本宫了?” “嗯。” 太子更加愉悦,嘴上却道“口是心非的丫头,心里根本没有本宫。” 叶璇玑急了“殿下你冤枉人。” “本宫怎么冤枉你了。”太子终于忍不住将憋在心里的话一吐为快,“你买了那么多礼物送你送他,连娇娇养的小兔子都得了,偏本宫没有,你就是个没良心的。” 叶璇玑终于明白太子为何生气。 一个大男人计较这点礼物? 太小气了。 她不敢说出口,回身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双快做好的鞋子递到太子面前“殿下你瞧瞧,这是送给谁的?” 太子又惊又喜“给本宫做的?” “当然是给殿下做的,殿下还冤枉妾身没良心,除了这双鞋,妾身也买了礼物,是一本《九州游记》,不想在回来的路上丢了,妾身怎么找都找不着。” 她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脑袋,“这记性怎么就这么坏呢。” 还要再捶第二下,太子一把握住她的手“礼不礼物的没什么,关键是你有这分心。” 他欢喜的拿过鞋子摸了摸,笑道“你的绣工越发精进了,我记得你小时候连朵花都绣不好。” 叶璇玑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回府后我娘教我的。” “想你娘了?” “嗯。”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璇玑,你真的没有怨恨过我?” 叶璇玑心中一震,定定看着他“殿下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叶儿和姐姐死的时候,怨恨过吧,但我看见你骑马赶到姐姐坟前,哭的那么伤心,怨恨就没了。” “……” “姐夫,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姐姐?她不可能会背叛你。” 太子脸色突然一冷“不许你再提她。” “我……” “好了,璇玑,我有些累了,你帮我捏捏肩。” 叶璇玑心中微有失落,她早就知道他不相信姐姐,心里却还是存了那么一点希望。 她乖顺的跪到他身后替他捏肩,捏着捏着,两个人不知怎么又滚到一处。 他将她压在身下,咬上她的耳垂。 痛楚而又酥楚的感觉,让叶璇玑猛地战栗了一下,她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太子停下动作,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低低问道“这几天,你有没有很想?” 叶璇玑一时没明白他的很想意指什么,温驯道“妾身很想殿下。” “想本宫什么?” “什么都想。” 太子低低笑道“本宫送给你的书有没有看?” 叶璇玑这才明白他话中之意,脸烧得通红“还……还没来得及看。” 他伸手轻轻戳了戳她鼻尖“本宫亲自教你可好?” 叶璇玑脸更红,小手撑住她“外面有人呢。” “有人就打发出去。” 话音刚落,帘外响起魏长海小心翼翼的声音“殿下,长公主来了。” 好事被打断,太子心里很不爽,他知道裴素心为谁而来,更是烦恼,冷冷道“不见!” 魏长海一脸为难“长公主殿下已带人冲了过来,奴才拦不住啊。” “大胆!”太子愤然坐起,“你去告诉她,谁给赵燕燕求情都不行!” “长公主说是来找叶承徽下棋的。” “下棋?”太子皱眉,疑惑地看向叶璇玑,“难道那天你二人棋局未了?” 叶璇玑理了一下微微扯开的衣襟“虽然棋局未了,但胜负已分,长公主说没意思,她有一局,妾身若能破,便饶过妾身一次。” 太子眉头皱得更深“这丫头又想做什么。“他转头吩咐魏长海,“你叫她回去,下棋哪天不能下,偏要选今天。” 魏长海正要说话,外面响起裴素心懒洋洋,夹杂着不满的声音“怎么,我难得来一回,三哥就 要赶我走?” 说话间,她快步走了进来,掀开软帘见太子正和叶璇玑坐在一起,冷笑道,“也是,有这么一个绝色美人相伴,三哥哪里还需要妹妹。” 叶璇玑立刻起身相迎“妾身见过长公主。” 裴素心横她一眼,从鼻子里冷嗤一声“本宫可受不起你的礼,保不准哪天三哥为了你,连我这个亲妹妹也不要了。” 叶璇玑垂眸不敢说话。 太子满脸不悦“她又没得罪你,你一来就夹枪带棒,什么意思?” “怎么,你这就心疼啦,你将燕燕赶出太子府,怎不见你心疼?” 太子冷哼道“你果然还是为她为而来。”他脸上凝起深深疑惑,“我已命人将天香楼封锁,你从哪里得到消息?” 裴素心冷笑道“怎么,你还怀疑我在你府里安插了眼线?” 太子露出几分难堪“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还当你连我也要一起怀疑了呢,你也不要怀疑燕燕派人通风报信,是我自己过来……” 她恨恨盯了叶璇玑一眼,“找叶璇玑下棋,先去天香楼探望燕燕,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三哥……难道你忘了你们曾一起长大的情谊?” “这句话,你应该去问她!” “呵呵……你狠心将她关起来,不许见任何人,我怎么问?” “……” “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会背叛你,诅咒你,燕燕也不会!” 太子看了她一眼“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就凭我对她的了解。” 太子单薄的唇微微挑起,露出几分嘲讽“这世上最难猜透的便是人心,你又怎么能真的了解她,人是会变的,她早已不是当初的赵燕燕。” “是三哥你变了吧?你不顾往日情份,为了一个叶璇玑,弃燕燕于不顾,还给她扣上用巫蛊之术诅咒的帽子,你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够了!你知道什么!” 第39章 八年前,寒山池 叶璇玑知道公主和赵燕燕的感情,从小就亲如姐妹。 不管公主性情再变,她对赵燕燕的姐妹之情未变过。 想不到,她这么快就来了。 她连忙摇头“妾身没有。” “哼!你当本宫是傻子吗?三哥被你柔弱的外表蒙蔽了双眼,本宫却不瞎,不是你,就是李清月,或者是你们两个人相互勾结陷害燕燕,本宫警告过你,你若再敢对燕燕不利,本宫饶不得你!” 说完,一扬手就要掌掴叶璇玑。 叶璇玑下意识的躲避,预想中的巴掌却没有落下。 太子上前一把握住裴素心的手腕,怒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你撒野,璇玑是本宫的人,没有本宫允许,谁都不能动她!” 裴素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眶不由挣得通红“她不过是一个小妾,你竟然为了她连兄妹之情都不顾了,难道你忘了,当初你答应过母后要好好照顾我,你又是怎么照顾的?” 她声音忽然带起哭腔,“你眼睁睁看着我前往留梁和亲,却半点法子都没有,若不是赵毅,我已死在留梁,赵毅不仅救过我,他还救过三哥你,他对你如此忠心,哪怕看在他的面子上,你也不该这样对燕燕,燕燕她也救过我,没有她,八年前,我已溺毙在寒山池。” 叶璇玑心里一悸。 八年前? 寒山池? “素心……”太子松开手,目光染了几分沉痛,“当年的事我也没有办法,一切都是父皇母后说了算,我去求太后,太后却连我的面都不肯见,不要说当年,现在也是如此,我四面受敌,身边只有你和十弟,你哪怕不能帮我,至少不要像别人一样为难我。” 叶璇玑看到太子眼里的痛和无奈,心突然揪了一下,想起姐姐在叶儿死后大病一场。 那时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又仗着太子对她像妹妹一样,想去质问太子被姐姐拦下。 姐姐握着她的手对她说。 “璇玑,你姐夫虽是太子,却和你我一样,都是可怜人,他没有母亲,两个哥哥也死了,妹妹远嫁和亲,只留他孤孤单单一个人面对宫里的阴谋算计,刀枪剑雨,能安稳活着已是不易,叶儿的事不怪他,他已经尽力了。” 不知道姐姐死时,可曾埋怨过太子。 依姐姐的性子,不会。 她那样爱他,心疼他,怎舍得怨他。 他呢? 不信她,囚禁她。 正想着,裴素心忽然从发上拔下一根利簪,对准自己的咽喉。 叶璇玑吃了一惊。 太子并没有要处死赵燕燕,裴素心却以死相逼。 这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让她不惜用命威胁亲哥哥。 亲姐姐都未必能做到这种地步,裴素心虽荒唐,却是个重情之人。 她倒有几分羡慕赵燕燕。 若娘和姐姐还在,她们也会这般护她。 她盯着裴素心,心内五味杂陈。 裴素心固执道“今儿就算你说破大天,我也要保下燕燕,三哥……” 她眼里滚出泪,泪光盈盈看着他,“你就当我还他们兄妹的救命之情,答应我,饶燕燕这一回。” 太子惊怒交加“为了她,你竟然以死相逼?”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三哥若非要逼死她,我也不要活了。“她发红的眼睛里涌起一阵软弱悲怆,“我原本就不该再活在这个世上!” 太子本来愤怒的眼神骤然一软“你——” “三哥,我也不为难你,在哪儿清修不是修,府里不是有座小佛堂嘛,你让燕燕去小佛堂清修好了。” “……” “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你就答应我一次好不好?” 太子咬着牙沉默半晌,良久,叹了一口气道“下不为例。” “谢谢三哥。” 裴素心欢喜起来,连忙收了簪子重新插到发间,拿帕子擦擦眼泪一屁股坐了下来。 太子气恼道“你怎么还不走?” 裴素心转头看向叶璇玑,理所当然道“我是来下棋的,棋还没下怎么走?” 叶璇玑又吃了一惊。 这位长公主的性子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外面都传她为人疯癫,果然名不虚传。 刚刚还哭得稀里哗啦,拿簪子以死相逼,这会子又像个没事人似的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好像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这演技也忒好了,她自愧不如,该 好好学习。 裴素心又道,“三哥,你不会还要留在这里吧?我们女人家下棋,说不定还要说几句体已话,你一个大男人杵在这里作甚?” 太子抽抽嘴角,有些尴尬地说道“璇玑累了,没精神和你下棋,你改日再来。” “哦?”裴素心语调上扬,又看向叶璇玑,“叶璇玑,你累吗?” 叶璇玑不知道如何回答,犹豫道“妾身……” 刚说了两个字,裴素心抢断她的话“三哥,她说她不累。” 叶璇玑“?” 太子疑惑道“她什么时候说了?” “就刚刚说的,她还有说话的力气,说明不累。” 她转头看了跟来的宫女一眼,宫女心领神会,捧出早已准备好的棋摆放在案几上。 太子着实无语。 裴素心见太子还不走,笑嘻嘻道“怎么,就这般舍不得你的小璇玑?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她,只是和她下棋而已,你若真不放心,要不你陪我下?” 太子最怕和她下棋,忙摇头“我还有事。”他同情的看了叶璇玑一眼,“璇玑,你好好陪公主。” 叶璇玑心里有些好奇裴素心说的到底是什么棋局,顺水推舟点头道“是。” 太子到底不放心这个疯批妹妹,怕她针对叶璇玑,吩咐魏长海守在外面。 裴素心兴致勃勃摆好棋局,对着叶璇玑道“你若能破此局,本宫就服你。” 叶璇玑凝眉看向棋盘,棋局乍然一看不觉有稀奇之处,拈起黑子准备下时,才发觉当中深奥巧妙之处。 裴素心见她手执黑子犹豫不决,大觉扫兴,撇撇嘴道“还当你棋艺有多高超,还没开始就败迹显露。” 叶璇玑抬头看了她一眼“现在论输赢为时尚早,既然要破局,妾身斗胆向公主讨一个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