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 [种田]》 1. 竹林中 《青竹 [种田]》全本免费阅读 暮春时节,山全绿了。 山野菜正茂盛,春笋却不如前一阵子好卖了。 姜竹一大早背着竹篓走小道下山抄近路去赶早集,卖到早集快散,才将一筐笋全卖完。 图鲜的人家已经吃了一阵子笋,这时节专挑着鲜嫩的野菜买,节俭的农家更是把嫩的野菜尖尖卖了,自家吃卖剩下的,上山就能挖到野菜时,绝不会为了吃菜掏一粒米、花一分钱。 现下倒是笋干好卖些。 赶集、草市都有人收。 姜竹背着换回来的杂粮、腌蛋,还有一点儿明天给山神上供用的点心、一包盐闷头往回走。 明天是山神的诞辰,附近村子和镇上的居民都会去山上赶庙会,集市肯定没什么人,背竹笋去庙会卖太沉了,也太远,姜竹思索着这几天就不下山卖笋了,去后山挖些野菜,再做些笸箩、席子晒笋。 正好他前一阵子一直忙着做采茶用的小竹筐,还没怎么挖野菜。 “竹子赶集回来啦?” “嗯。”姜竹的思绪被唤醒。 坐在村口搓麻线的老人朝他打招呼,其他人也纷纷转头看他,姜竹忍不住抓了抓旧背篓的绑绳,生硬地点点头,加快了脚步,贴着山脚,从小路上山,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从小路上山,穿过一片荒草坡,就到了竹林。 看到竹子,就到“家”了。 尽管居住的房子在半山腰,还要再爬一阵子山,但进了竹林,几乎就不会再遇到人了,这片竹林与他的名字一样,是属于他的。 姜竹又疾走了一阵,渐渐放缓了脚步。 今年的新竹正在长大,不及时砍掉,一不小心就从笋长成了翠绿的竹子,每走几步就能看到笋壳未脱却已经四五尺高,很快就能脱离笋态,变成竹子的竹林新成员。 走过一个小坡,起伏的地形猛然一矮,脚下土地也变湿润了些,姜竹绕过一根刚冒出地面的小笋,却踩到了凸出一块儿的竹鞭上,“咔”的一声,又像“啊”的一声,姜竹下意识连忙抬脚,挪开的草鞋下,只有坚硬结实的竹鞭和被地面浅浅的溪水渗透润湿的老叶。 无论哪个,即使被踩疼了尖叫,应该也是咔嚓沙沙声才对呀。 姜竹还没想明白,忽然又一道很轻的吸气声。 轻得像道幻觉似的。 不是竹鸡,不是蛇,也不是什么会光顾竹林的动物能发出的声音。 他下意识摸向别在腰间的弹弓,余光却瞥见浅浅的溪水在斑驳的阳光照耀下摇晃闪动。 冒出地面仅有不足半指高的溪水,被阳光照得像跳舞一般闪闪发亮,比夜晚天上的星河更亮,更夺目。 而比发光的溪水更夺目的,是两手撑在地上,以一个十分慵懒的姿势后仰着坐在溪水边的年轻人。 他戴着顶奇怪的圆帽,要掉不掉的,露着大半截胳膊,背着奇怪的大布包,手上裹着更奇怪的东西,胸口起伏,半张着嘴巴,很放松,又十分痛苦地喘息。 姜竹想,他听到的吸气声和奇怪的声音就来自这里。 果然,那人撑着地面的手又按断了一节细小的枯枝,发出轻微的“咔”声。 穿林的细风吹过,摇动头顶的竹叶,遮在他脸上的阴影被风吹漏出一块缝隙来,如柱的光波穿过竹叶的网照到对方的脸上,随风飞快地划过,从眉眼到鼻尖,又滑到眼角,忽得,照出一个闪耀的光点,又没了。 姜竹呆在原地。 忽然,对方的眼睛朝他这边转过来。 姜竹猝不及防和对方撞上了视线。 他下意识后挪了半步,终究是踩着了刚刚特意躲闪的笋,发出咔嚓和吱扭声。 那人看见了他。 姜竹不知怎么脸却忽然红了。 他窘迫地在原地踟蹰了半个呼吸,背着筐,走向那“发光”的怪人。 走近了,姜竹确定,他看到的“亮斑”果然是这人脸上的一滴水,只是不清楚是汗水还是泪水,这么一会儿,已经从水珠变成了一点儿痕迹。 也看清了这人裸露的胳膊、脖颈和五官。 白皙,俊朗,仪表堂堂,眉眼勾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少爷。 绝不是他们姜家村会出现的人,他去县里看舅舅,都没见过这样精养的少爷。 姜竹隔着两步和小溪盯着他和他被卡在石头间,极其不自然的右腿。 石头和周围的土毫无破坏痕迹,从石头上的水痕苔藓看,少说有十数年没挪过窝,如果没记错,姜竹想,他以前在这边砍竹子挖笋还在这块儿石头上坐过。 可是,这样的石头是怎么把对方腿卡到下面去的? 还那么严丝合缝? 这是谁?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沈青越倒了大霉。 人生第一次徒步,精挑细选,选了个风景宜人的好地方。 不想遇上了局部泥石流。 跑都没来得及。 被泥石流吞没的时候,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他该留封遗书的。 可是如果写了遗书,他爸,他妈,他妹妹,是不是会认为他想自杀? 才刚刚辞职回家照顾亲孙子的阿姨肯定也会内疚自责吧? 理性而言,他只是有死的可能性,谁出门徒步会写遗书呢? 感性而言,他是该留封遗书的,至少,不见面也能有个文字形式的正式道别。 他没什么大用的一生,就这么短暂而并不光荣地结束了。 失去意识前,沈青越想,早知道还不如去滑雪。 雪崩总比泥石流来得浪漫一点儿。 再次清醒时,沈青越是被疼醒的。 整条右腿都在疼。 脚腕有种撕裂的生痛,大概是扭了或断了。 小腿到膝盖是种血液不通的憋闷痛感,像是手指缠胶带太紧又太久,那种血液不通的那种又憋又胀的痛感。 他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只不过稍微动了动,就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艰难地坐起来,发现腿卡进一块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但缝隙很窄的石头里了。 就是这块儿把他死死卡住的石头造成他血液不怎么流通。 沈青越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适应这差点儿把他二次送走的疼痛。 他是真的受不了一点儿疼。 他爸和阿姨没冤枉他。 回想他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堪称标准的温室娇花,除了小时候发生过两次意外,差点儿死了,剩下的时间,最大的疼痛无非是输液扎针。 那两次濒死他自己其实没多深的印象,不知是因为年纪小,还是大脑自动屏蔽了,他真不怎么记得。但是针头扎进皮肤的痛感一直是清晰可辨、痛彻心扉的,而现在,他的腿,比从小到大扎的所有的针集合在一起还疼。 疼得沈青越没忍住,当场就飙了几滴生理泪,呼吸都不顺畅了。 沈青越扯掉了口罩,艰难地保持右腿不动,努力弄清楚现下的情况。 他清晰地记得他徒步的地方是一片原始的树林,可现在怎么头顶、四周全是竹子? 背包还沉甸甸地在后背,身上的衣服和徒步时一样,除了鞋底有泥,裤子被溪水浸湿了,身上还是干燥的,而且还挺干净。 那么,就更加不对劲了。 他不是被泥石流给埋了吗? 即使被泥水冲到下游,误入了哪条河,又被河水冲到竹林,身上也不该这么干净。 沈青越深呼吸,焦虑和压力只会加重哮喘,对他无益。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毫不意外,没信号。 又毫不犹豫挨个拨打了110、119、120,也不意外,没一个能打通。 那么,这是哪里? 天堂? 地狱? 地府? 风景这么漂亮吗? 他死了吗? 他都死了,还要再受一份断腿的罪吗? “唉……” 他放下手机,努力拔了拔他那被压在石头下,卡得死死的右腿。 不知道他到底昏迷了多久,小腿已经因为血液不循环肿起来了,他忍着痛摸了摸,能摸到的部分,都是一股不自然的凉。 2. 这是哪里 《青竹 [种田]》全本免费阅读 两人隔着两步多远一站一坐,一黑一白,大眼瞪小眼。 姜竹在观察他,沈青越同样也在观察姜竹。 在姜竹眼里他很怪。 在他眼里姜竹同样也很奇怪。 看上去十五六的小男孩,黑不溜秋,又黑又瘦,背着个挺大的旧竹篓,穿着一身洗褪色打补丁的旧衣服,脚上还穿着双旧草鞋。 以沈青越不多的服装知识判断,这孩子穿的服装制式他没见过,但最良心的电视剧服装道具组大概都做旧不到这种程度。 以沈青越浅薄的社会认知再判断,全国各地,哪怕是贫困县,也不至于让这么大的孩子穿这么破的衣服和草鞋。 况且,便宜的T恤才十几块,怎么都比他这身衣服省布料多了。 沈青越脑海中闪过一个离谱又大胆的猜想——他可能,穿越了? 一时间,他脑海闪过许多—— 他连死都得死这么远么? 死了家里连个全尸也弄不到? 不愧是他,死都不进祖坟打扰他爷爷,还能给家里省一笔火葬费。 要不然把他那一屋子纸笔颜料烧了算了,反正他爸一直看那些不爽的。 他妈也终于不用受折磨了,他妹妹也能想养什么养什么了…… 可没忍住他还是遗憾了一瞬,他可能真的没机会留遗书遗言了。 太好了。 他不动声色地朝姜竹笑了笑。 年龄、阅历、对人和社会认知都差了一截的小孩败下阵来,被他笑出了一张大红脸。 本就被晒黑的脸,瞬时黑红黑红的。 沈青越被他的反应逗乐了。 逗孩子的恶趣味暂时克服了疼痛,他忍不住嘴欠地问人家,“你叫什么,多大了,几岁?” 姜竹脸更红了。 这人,真奇怪。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人都卡在石头里了,疼得直打哆嗦,还有心情问别人多大了,还能笑这么没心没肺。 沈青越:“背这么大筐不沉吗?” 姜竹卸下了背筐,拘谨地蹚过浅浅的溪水,凑近石头看了看。 沈青越朝他笑,“我试了,拔不出来。” 姜竹弯腰蹲下,使劲儿扒石头,石头却长在地里似的纹丝不动。 沈青越:“扒不动的。” 姜竹抬眼看了看他,摇摇头,又换了个方向用力扒,手臂肌肉紧绷,手背上青筋鼓起,连指尖都扒白了还是扒不动,咬咬牙,又要换另一个更不好使劲儿的位置再试试。 沈青越笑了,看热闹似的盯着姜竹粗茧遍布的手,看着那一道道青筋。 勃勃生机。 替他努力。 不知怎么的,在想死和不想死间,他渐渐倾向了后者。 “哎。” 姜竹抬头看他。 沈青越盯着小孩清亮漂亮的眼睛,连疑惑都清澈得像汪泉似的。 沈青越笑着换了他翻了壳的乌龟似的姿势,进一步乌龟脱壳,将胳膊从背包肩带脱出来,将自己手上的手套摘下来递给姜竹。 “戴上这个。” 姜竹看着他将一层“黑皮”从手上脱下来,露出纤长漂亮的手,人有点儿傻。 比瞧见蜥蜴蜕皮还神奇。 沈青越被他的反应逗得直乐,朝他比划,“手套,戴手上。” 姜竹盯着看上去就很贵的手套,摇摇头,站起来道:“我回家拿凿子。” 说完,小孩扭头背上竹筐就跑了。 在山里穿梭,速度快得沈青越叹为观止,“慢点儿,小心摔倒,我不着急的。” 小孩跑得更快了。 沈青越笑一声,躺倒背包上继续瘫躺着,心想,吓他一跳,还以为这小孩不会说话,或者干脆蹦出句外语来呢。 好在虽然有点儿方言的味道,但能听得懂。 半个多小时后,黑瘦小孩的身影再次出现了,还跑出了一脑门的汗。 小朋友很实干,来了气没喘匀,蹲下就拿起凿子朝石头上比划了比划。 沈青越连忙道:“等等等等!” 对上姜竹莫名的表情,沈青越很不放心地往他身后看:“就你一个人?” “嗯。” “没有大人吗?” 姜竹沉默了一瞬,摇摇头。 但满脸都写着“我就是大人”。 可惜沈青越不敢苟同。 确定姜竹真没帮手,就打算自己动手,他有点儿想拔腿跑。 可惜,他拔不动。 沈青越:“要不,我自己试试?” 姜竹倒是没拒绝,只是将凿子递给他时候,盯着他那“雪白”的手,一直没撒手。 沈青越拽了拽,没拽动。 “……” “……” 姜竹抓凿子的手又紧了紧,对沈青越充满了不放心。 沈青越乐了。 顺着凿子看过去,他和姜竹的手一白一黑各占一端,他忽然发现,这小孩的手挺大的。 还是力量感十足的那一种。 沈青越忽然有点儿手痒,想画一画。 他松开手,让姜竹来。 卡住他的石头不大,但质地坚硬,沈青越依旧担心姜竹那看上去工艺相当朴素的铁凿子能不能把石头凿开。 他撑着地往后尽量往后退了退,给姜竹腾开地方。 刚一挪动又肿了几分的腿,疼得沈青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抓了把地上的枯叶,开始嘴欠:“我挺想死的。” 姜竹:“?” 沈青越:“但是也挺怕死的,尤其是疼还死不了,就更可怕了,你懂吗?” 姜竹:“……” 他听懂了,有点儿窘迫,又给沈青越看了看他的凿子——他家最大的一把凿子——诚恳道:“这个很好用很结实。” 沈青越煞有介事地点头:“嗯,看出来了,我是怕我的腿不够结实。” 姜竹不知说什么好,憋了憋,安慰道:“很简单,不会砸到你。” 沈青越忍不住直乐。 一不小心又扯到了伤口。 冷汗下来了。 见他人都发抖了,姜竹道:“我凿了。” “嗯,”沈青越点头,深呼吸,盯着对方那毫不闪烁,像小动物一样真诚的眼睛,抿了抿唇,摆出生死看淡的摆烂与豁达,重新葛优瘫到自己背包上,“来吧。” 然而,在腿部上面凿石头就像打针一样。 不是不看着,就不紧张的。 凿石头的声音,石头的颤动,就像打针前往皮肤上抹消毒酒精一样,凉飕飕的,让人紧张。 沈青越努力放空盯着天空,还是忍不住想要看,但他的视角看不见石头,只能看见大胆小朋友挺认真的一张脸。 他的视线落在认真工作的小朋友垂下的眸子上,又盯着人家小牛似的又密又长又漂亮的睫毛看。 还没完全舒展的五官,已经有棱角的轮廓了。 骨相漂亮,瘦,但结实,因为瘦,眼睛显得又大又漂亮。 这个视角,画出来一定很好看。 沈青越坐直一点儿,顺着姜竹的轮廓看他随着挥动而运动的肩部、臂膀,回想刚刚看见的那只手,又有些手痒。 速写本就在包里,如果时间允许,他挺想画张素描。 正想着,他惦记的手按到了他腿上。 “唉唉唉!!!”沈青越顿时顾不上什么漂亮、力量、肌肉、骨骼、光线、构图了,眼泪都差点儿飙出来。 姜竹连忙松开手,“这儿离你腿太近了,不按着会凿到你的肉。” 说好的不会砸到他呢? 他已经疼到说不出话来,生理泪直往外飙,凭着身为大人的尊严和毅力,身残志坚地朝姜竹摆摆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赶紧!” 姜竹按着他的腿,在沈青越抽气声中贴着他的裤子快速凿开石头最紧的位置。 咔。 咔。 咔…… “好了。”姜竹也紧张地出了一头的汗。 石头被他凿去了一小半,沈青越能把腿拽出去了。 然而,凿子砸在石头上反弹的震动传递到 3. 不一样 《青竹 [种田]》全本免费阅读 “神……仙?” “嗯。” “那你……”姜竹没有多说,但落在沈青越右腿上的视线已然不言而喻——那你怎么能被石头卡住腿呢? 沈青越笑容不变:“所以是,下、凡、历、劫、的、神仙,历劫,就是不能使用法术,要像普通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受伤、骨折。” “……” “救我你会有好报的。” “……” 沈青越依旧看不出一点儿心虚地朝他笑。 “……”姜竹懵了。 他盯着沈青越看,表情变来变去,逐渐皱成一团。 神仙? 这人和庙里供奉的神仙一点儿都不一样。 而且,神仙都能呼风唤雨,哪个像他这么弱了?还哭…… 可他又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如果不是长得太高,是个大人,还有点儿瘦,真有点儿像神仙奶奶座下的那种白娃娃童子。 他又忍不住看向沈青越的背包、矿泉水瓶还有那一身的装备。 看不懂的就罢了,只那双鞋,已经冲击了他短短十几年人生对纺织、编织、手工的所有认知。 这人,肯定和他们不一样。 姜竹满脸纠结。 莫非他真是天上掉下来的? 他不由自主又看向他亲手凿开的石头。 表情又凝重了几分,人怎么都不可能把自己卡到那里面去。 难不成,真的…… “那,你,为什么掉到我家呀?” 沈青越见他站在那儿天人交战,表情变来变去,在信与不信疯狂动摇,最后问出这么一句,差点儿笑出来。 哎,没经过义务教育的小孩,真好骗啊。 “大概是因为……”沈青越望了望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胡编道:“你们本地的山神、土地说你善良,让我来检验是不是真的。” 姜竹愕然瞪大眼睛:“山神?” “嗯?嗯……” 只见刚刚还有点儿狐疑的小孩,听到山神满眼震撼。 呆了片刻,竟然……信了? 沈青越也很震撼,“怎么了?” 姜竹连忙摇摇头,有些心虚地望着他。 不敢说,他之前向山神许过愿,想要一只像镇上王财主家那只漂亮小白狗一样的宠物陪着他,不想山神爷爷竟然真显灵了,连颜色、模样(漂亮)、爱生病都和王财主家那只小狗一样。 姜竹深呼吸:“我背你去看大夫吧!” “等等。”沈青越有点儿迟疑了。 大夫在镇上,镇上势必人多,大人可不像山里没见过世面的小孩这么好骗。 他穿这一身突然去镇上,胡编点儿什么神仙下凡八成是糊弄不过去的。 沈青越问:“去镇上远吗?” 姜竹摇摇头:“下山走过去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沈青越谨慎地问:“你刚刚那种速度?” 姜竹:“……” 他看了看沈青越的腿,“我、我背你下山吧,然后到村子里借个驴车,一个时辰就到了。” 沈青越:“你背我下山要多久?” 姜竹根据他状态斟酌了一会儿:“……半个时辰?” 沈青越:“……” 半个时辰,一个小时。 这孩子看上去要比他矮一头,又瘦,他是太高估自己的力气,还是太低估他的体重了? 而且,再坐驴车颠簸到镇上,他就算真是个历劫的神仙腿也该颠断了。 沈青越指了指他重获自由后更肿的腿和明显有点儿要肿起来了的脚腕:“它这样可能没办法下山。而且,腿断了,最好不要挪动。你家远吗?不如我先去你家?” “我家?”姜竹瞪大眼,不敢相信。 “嗯,荒山野岭的,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我这样万一遇到野兽也跑不了。” 姜竹嘴唇动了动,想说他家竹林里没有野兽,顶多有竹鸡、竹鼠和蛇,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望着沈青越笑起来漂亮的五官,姜竹脸热了热,“我背你。” “不用,你帮我砍点儿竹子,帮我把腿绑到竹子上,再砍根细点儿的竹子给我当拐杖。” 姜竹似懂非懂,用凿子帮他砍竹子劈竹子,劈成一根根竹板,等沈青越用绷带将脚绑好,再用沈青越给的绳子绑到他腿上。 他们绑了两层,第一层护住依旧还疼的小腿,第二层绑在外面,从鞋底一直覆盖到大腿,这样走路多一道 4. 来点儿水 《青竹 [种田]》全本免费阅读 姜竹赶忙蹲下帮沈青越拆竹片。 刚刚已经好转了些的小腿这会儿又肿了,先前不太肿的脚腕这会儿彻底肿起来了。 姜竹帮他脱鞋,疼得沈青越龇牙咧嘴,边嘶气,还边要嘴贫:“哎,小兄弟,你会不会看骨头?看看我这脚和腿是不是都断了?” 他的脚也肿了,再加上绷带的厚度,卡在鞋里很不好脱,姜竹给他脱鞋脱得一脑门汗,听到这么一问,下意识真摸了摸,沈青越又是“嘶”的一声,他赶紧松手,摇摇头,诚恳道:“我不知道,我只给牛摸过骨头。” “牛?”沈青越死死抠着竹椅把手开始乐,边飙泪边笑,人差点儿顺着椅子滑下去,“专业对口,都差不多,来,也给我摸摸。” 姜竹:“……” 他要是会给人看,早在竹林的时候就给他看了。 而且他这脚啊腿的,现在都肿得跟个大水萝卜似的,想摸也摸不出来呀! 姜竹终于成功把鞋给他脱下来了,长长舒一口气,心道下次可别穿这么紧的鞋了,一放下鞋,他又给沈青越解绷带脱袜子,脱完一看,脚腕连着脚背都红肿得惨不忍睹。 他将鞋袜放到一边,绷带搭到竹椅上急匆匆往外走。 “哎,你去哪儿?” “我去给你找点儿草药!” “等等,先帮我打盆凉水吧。” “凉水?” 姜竹急刹车。 “嗯,凉水!越凉越好!” 姜竹拿木盆跑去泉边,给沈青越打回来满满一盆凉水。 沈青越从背包里取出垃圾袋,装水自制冰袋。 他试了试,山里的水还真是凉。 他灌了一会儿,看傻了的姜竹回过神来,跑去帮他拿水瓢,稀奇地看沈青越将两袋水捆好,一上一下放到腿上,给肿起来的腿、脚冷敷。 姜竹震撼地看完垃圾袋的非常规用法,忍不住问:“这是鱼泡吗?” “嗯?”沈青越开始乐,“对!大鱼的鱼泡,你家房子这么大的鱼!” 姜竹:“……” 他也看不出来沈青越说的真假,总觉得沈青越在逗他。 姜竹不问了,“我去找草药。” 他来回很快,回来时沈青越正弯腰观察自己的腿骨。 相面似的,看得那叫一个仔细,还十分手贱地用手指戳了戳,戳疼了,就缩起手指缓一缓,缓完又戳。 姜竹:“……” 这人真的好奇怪。 他都闹不明白他到底是怕疼还是不怕疼了。 “回来了?这么多药?”沈青越注意到落到身上的影子,重新坐起来,好奇地看姜竹手里那一捧野草,“这是治什么的?” “消肿化瘀,我们扭伤了都用这个。”姜竹捧着草药跑去拿杵臼将药草捣碎,拿了一块儿干净的细麻布先给他将腿上的草屑土屑擦洗干净,擦干净才能往上敷药。 沈青越嘶撕有声。 姜竹被他嘶得又开始紧张,忍不住抬头看他,眼神控诉—— 他擦地比他刚刚戳得轻多了,明明他自己戳着玩儿都没发出嘶嘶声! 沈青越秒懂,抿唇忍住。 等表面的干掉的血痂和土屑都擦干净了,姜竹给他整条腿敷药。 看上去挺多的药草这会儿也仅仅勉强够用。 凉凉的药汁敷到腿上,痛感竟然真的稍有舒缓,沈青越闭嘴了,乖乖随姜竹折腾。 没嫌人家药汁难闻。 也没嫌人家拿出来的布条没清洗消毒。 他的绷带固定脚的时候都用完了,只剩下一点儿创可贴,包个手指、小伤口还行,这场合,完全没用。 姜竹安静地绑完,一抬头,才安静了没一会儿的沈青越已经有些萎靡不振了。 姜竹:“……” “我扶你去休息吧?” “嗯。” 沈青越扶着椅子站起来,被姜竹搀进他的卧室。 沈青越刚一打量房间,姜竹便局促道:“这是我屋子,你,你先住这儿吧。” “好,谢谢。”沈青越左右看了看,挺宽敞,也挺干净的,最震惊的他们家竟然铺着地板,虽然也是就地取材,用竹片铺的。 这居住环境比他预期好上不知多少倍。 “你家人有人在家吗,我需不需要去打声招呼?” 姜竹摇摇头,“不用,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人?”沈青越诧异:“你一个人住山上?” “嗯。” 沈青越一时不知说什么。 总不好问人家为什么只有一个人。 更不能问他家人都怎么不在了。 太陌生了,连道歉都像是在揭人伤疤似的。 他沉默了一瞬,问:“那山上没狼吧?” 姜竹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没,狼都在深山里,房子也很结实……神仙也怕狼吗?” 沈青越被噎了下,镇定道:“我现在不是神仙了,历劫的神仙和凡人一样。” 他拽拽衣服,闻了闻身上的汗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