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和医生谈恋爱》 第1章 一夜情绕 “我是谁?” 腰侧的酥痒伴着轻哼,闻烟缱绻地扭动着不着寸缕的身子。制造情动的手,缓缓贴着她的细软,而后与她十指紧扣。 “知不知道我是谁?”暗哑沉闷的声音再次响在耳畔。 “我需要知道你是谁吗?”闻烟细语上扬,是酒醉之人常用的说话调调。 她微仰着身子凑到他耳边,“江北,表现好的话,小费加倍。” 话音未落,原本暗黄的视线一片漆黑。 闻烟所有的话都被阻止在二人纠缠的唇舌间,身上压着自己的人,空出的手在四处点火。所有呼之欲出的悸动随着血液汇集到两人即将亲密相依的地方。 热浪拍打,惊起涟漪不断。刺痛的呜咽全被炽烈的吻淹没,她在情欲的浪潮里,几经沉沦。 外面风雷滚滚,雨水如瀑,室内喘息呢喃,交错奏乐。 晨起清醒,意识回归。 闻烟也没回头看床侧的人,起身准备去卫生间。刚站起来,一时腿软,她又重新跌坐在床上。 缓了几秒,俯身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披在身上。 离开前,将钱包所有的现金放在电视机下方的桌面上。 昨夜,那杯被人蓄意加了些东西的酒,她未能察觉。幸而遇见他。 她,酒醉情迷,失控贪婪,贪恋着抚过身体凉意十足的触碰。仅凭触感,闻烟就知道这是双灵活机巧的手。 骨节分明,手指纤长。凉意从下巴到锁骨,继续向下,直到腰侧。 一夜过去,触感犹在。 此刻,闻烟坐在车里听着外面的雨声,右手摩挲着腕间的手链。 江北何时回来的? 声音极小的车载电台,准点播报,八点整,该上班了。 她抓起雨伞,孤身走在雨幕里。 市人民医院早八点总是热闹,人来人往,嘈杂不断。 闻烟躲避着身侧的人,安静地等着电梯。 淅淅沥沥水珠从倒垂着的伞檐滑落,很快就在她脚边留下一滩小小的水渍。 她的头一直垂着,看不出在想什么。 “哟,不是休假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一直垂着头的闻烟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阴阳怪气的人是谁。 是跟她同在医务处的秦芊芊。 闻烟调到医务处这些年,俩人向来不合。也不知道秦芊芊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敌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闻烟抬手按下医务处所在的楼层,还是没有说话。 “闻烟,你提前结束休假,难道不是听说今日要来神外要来一位大神?” 秦芊芊近在身侧,浓郁的香水味直面扑来,有些难闻。 闻烟不爱与她亲近,默默地拉开些距离。只是她自己衣服也没换,隐隐还能闻到些酒意。 同样的,她也有些难闻。 等电梯抵达所在楼层,闻烟无视掉秦芊芊的白眼和不屑,径直走了出去。 正好碰到医务科主任,凌元青。 “主任。”闻烟轻声打着招呼。 “闻烟,不好意思啊,让你提前结束休假。”凌元青话是这么说,可那语气,听起来全是理所当然。 “没关系,正好昨天下午就回来了。等下我去找患者家属,再跟他们谈谈。” 凌元青笑着点点头,“神外新的副主任到职,你俩谁跟我去?” 这种抛头露面的事,秦芊芊当仁不让。 “主任,闻烟刚休假回来。我去吧。”秦芊芊故作大方地回答,声音夹着,姿态扭着,让凌元青不悦。 他的视线扫过闻烟,看她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只能应了秦芊芊。 换了身干净衣服的闻烟,坐在办公桌前打印着等下用到的资料。 簌簌而出的纸张停止向上翻滚,她最后检查一遍,放在文件夹里,穿好白大褂,去了小会议室。 路过神外医生办公区,不觉脚步就慢了些。 “闻烟。” 听到有人喊她,本来就慢的步子直接停了。 “陈姐。” 陈姐是神外的护士长,跟她关系较好,两人住的也很近。 “不是休假了吗?”陈姐笑着问。 “昨天下午回来的。张星星的事没谈好,家属还在跟医院闹,主任让我再来谈谈。” “我就知道是这个,医务处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也就只有你来干。芊芊又跟着抛头露面去了吧?” 闻烟淡淡笑着,“哎。听说你们神外新来的主任,是院长重金加三顾茅庐请来的?” “是,人还没到,这子弹就已经在飞了。据说多金又帅气,好像三十一二岁?” 闻烟又有瞬间的恍惚,右手不自觉的攥成拳。 陈姐看着她的右手,“你也真是可惜了。” 闻烟笑了笑,“快忙吧,多金又帅气只能养眼,脾气好才能养性。陈姐,我先走了。” “我跟张星星妈妈说过几次话,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她摇摇头,“暂时不用。” 穿过连廊,她站在窗前看着雨水造就的水幕,舒展开的右手带着点点红痕。 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恰逢雨连天】 闻烟找到张星星的父母,将二人带到神外隐蔽的小会议室。 “星星爸爸,关于星星的事我很遗憾。您有什么想法和诉求,可以告诉我。” 她话音刚落,情绪激动的星星爸爸就开始歇斯底里的叫喊。 “闻医生,星星没了,我唯一的儿子没了,他才16岁。他是被你们医院弄死在手术台上的,我们总得为星星讨回公道吧?” 星星爸爸所谓的公道,无非就是想要钱。可是,封存的病历和手术录像,她看了,医院方面并无错漏。 闻烟看着、听着,试图把打印的资料拿出来,再次解释给面前两位听。 她刚打开文件夹,就被星星爸爸猛地用力合上。 靠双手劳作吃饭的人,力气很重。她的右手连同手腕一起被压在文件夹里,很是吃痛。 情绪激动的星星爸爸并未察觉,对着她怒吼道,“医院派你来,不就因为医院心虚吗?你帮了我们没错,可星星也是你间接害死的。” 星星妈妈上前想把他拉走,反而被他一把推翻在地。 对着闻烟又是一顿歇斯底里的怒吼,“要不是你哄着星星答应手术,星星也不会这么快离开我们。” 闻烟冷静自持,想打开文件夹让星星爸爸再看看。 低着头的她完全没注意到星星爸爸砸向她的瓶装水,满满的刚开封的水。 这边颇大的动静还是引来外面的注意,紧闭的房门从外被打开。 门口的人走近制止着星星爸爸的动作,闻烟还听到有人在不停地叫保安。 被砸到的眼角很疼,疼的她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凌乱的发丝和泪水模糊着视线,看不清门口拥着的人群都有谁。模糊中感觉有人,把她拽到一旁。 她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秦芊芊那熟悉的酸凉的语调,“闻烟,好好地怎么谈成这样?” 第2章 帮你上药 闻烟抬眸,他们不是在那头的办公区域准备欢迎新来的副主任吗?怎么会来这里。 凌元青到底老道些,“江主任实在抱歉,任职第一天就让你看到这些。闻烟,这是新来的神外副主任,江北。” “凌主任哪里话,医患关系对立又紧张,又不只是咱们医院有。只是不知道,咱们这里处理医患关系竟然让女孩子冲在前面挨打。” 江北这话,讽刺又刻薄;这声音,闻烟熟悉又意外。 闻烟涣散又对焦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记忆中的脸。 昨夜那双满是情欲和恨意的眼睛,此刻锐利冷漠。看着她,缓缓开口。 “既然是神外的医患纠纷,那我就来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多久,本来只有他们三个的会议室,多出来好些人。 所有的事情,凌元青和秦芊芊一清二楚。 闻烟觉得有些头痛,手捂着被砸中的额角。 “主任,这是全部的资料。您跟江主任说吧,我这头疼的厉害,先回了。” 从江北进门把她护在身后,到她头痛离开这间会议室,他俩就像陌生人。 原本还和煦如风的江北,这会儿脸色冷着,看不出情绪。 视线淡淡扫过准备离开的闻烟,很快移开。 秦芊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拿着闻烟留下的资料详细的解释着。 或许是此刻江北的脸色太过骇人,刚刚还激动的张星星爸爸这会儿老实的很。 不愧是神外出去的人,闻烟整理的这些资料正中靶心,简单又直接地把所有问题指了出来。 等秦芊芊把所有的情况说完,江北坐直身体,示意秦芊芊把那文件夹给他。 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翻看着。 “星星爸爸,星星的事我很同情。从病例上看,医院确实没有过错。你想起诉,我们奉陪到底。” 江北的话犹如寒冬房檐上结出的冰琉璃,凉意沁沁。 “另外,如果下次再跟医护人员动手施暴,我会让医院直接报警。” 医务科主任凌元青附和几句,意思跟江北的并无差别。 他起身向门口走去,在门口又兀自转身,“这种家族遗传病,家里其他孩子,最好还是带来医院看看。至少可以避免,像今天星星这样的遗憾。” 没多久,这办公室里就剩下凌元青和秦芊芊独自面对张星星的父母。 闻烟跟着陈姐来到护士站,给她包着冰袋冷敷着。 “你就是太傻,当年的教训还没吃够吗?”一贯温和的陈姐看着她这样,也不免唠叨一番。 闻烟一手按着冰袋,对陈姐嘿嘿笑着。 “哪天去你家吃你包的馄饨,给不给吃啊?” 两人正聊着,陈姐被呼叫铃叫走,徒留她一人坐在护士站的角落里。 不断有人来护士站咨询问题,医生办公室在哪儿,开水房在哪儿,甚至还有人问她什么时候给自己安排手术。 渐渐地,她从角落里慢慢地挪到护士站外面。 等她笑着给问路的大爷指明他要去的地方,转身便看到转角走廊站着的江北。 那是简单白大褂也遮不住的颀长挺拔的身姿,还有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桀骜不羁。 她捂着冰袋呆愣在原地,脑中全是昨晚的抵死缠绵的画面。 江北直直地朝着她走来,经过她身侧未做片刻停留。昨晚还亲密接触的人,此刻就像不认识她一样,擦肩而过。 一人面无表情的离开,一人独留在原地。 等江北的脚步声消失在身后,闻烟把冰袋放回护士台,抬步离开。 穿过连廊时,看着外面的雨还在下。 白大褂肩膀的潮湿让她难受,回到办公室的她顺手脱下,扔在门口的沙发上。 坐在椅子上的她很是颓废,看着不断砸向窗户的雨水,莫名烦躁。 衡江市的夏天和雨天,一样让人讨厌。 一起讨厌的,还有此刻直接打开她办公室门的人。 披着白大褂的狼人江北,手搭在门把上,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盯着她。 此时的她刚把手放在窗户的把手上,不知要开还是要关。 “江主任,有事吗?” 江北没理她,直接走近顺手反锁了办公室的门。 闻烟看着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管药膏,面无表情的捏着尾端晃了晃,“给你上药,昨晚我失了分寸。” 瞬间脸色绯红的闻烟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起来。 抓过他手中的药,“我会自己上药的。” “你能看的着?” “那我去找陈姐。”话音刚落,她便咬了自己的舌头。 紧张的她额间冒着薄汗,抬眼看了头顶上方中央空调的出风口。 江北后退两步,站在小小的沙发旁,“过来。” 攥紧药膏的闻烟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子。 “需要我抱你过来?还是你觉得办公室的门一直这么反锁着,秦芊芊能放过你?” 闻烟知道他一向毒舌,鲜有对手。自己在他面前,更是溃不成军,不战而败。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离他一步远时停了下来。 “我自己,真的可以。” 音小如蚊蝇轻哼,脸红的像深秋高挂枝头的红富士苹果。 江北从她指尖把那管药抢过来,“过去躺着,底裤褪掉。” 闻烟抬头看着他,羞涩更多。只是他,怎么可以这般淡定如常。这态度,就像是对待一位普通的病患。 “怎么,需要像昨晚一样,我帮你脱?”他低头看着她,“今天会比昨天,更方便脱些。” 偏巧,她早上刚换了一件长长的半裙,正好遮住脚踝舞动的蝴蝶。真的,比昨晚的紧身牛仔裤,容易脱掉。 他有太多对付自己的招数,即便五年未见,她也知道。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他,都毫无胜算。 闻烟只能乖乖照做,半躺在沙发上,将自己的脸埋在刚脱下的白大褂里。 江北眼眸微震,鼻翼煽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昨晚的一切,触感,声音,仿佛重复上演。 他沉着气蹲下来,手指将药膏一点点涂在患处,又慢慢地捻进肌理及隐藏在体内的最里侧。 被白大褂蒙着掩耳盗铃的闻烟,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断。想开口催促他,甫一开口,一声轻音溢了出来。 “好了。”江北声音清润淡定,他如常的站起来,顺便把她上掀的裙摆放下来。 然后才走到洗手台边,就着水流洗着手指。 闻烟整理好自己,将白大褂团成团,再次扔在一旁。 除了水流,这办公室里安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和心跳。 对上镜子里那道幽深的视线,绯红的闻烟把刚想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晚上下班前,我再来给你上药。” 说完,门打开在关上,办公室里便只剩闻烟自己。 走在安全通道的江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似在深海潜水憋闷太久的挑战者。 可想到闻烟那委屈羞涩又不敢反抗的样子,抿着的唇角终于上扬。 纸老虎一个。 两人交织的回忆上演,医学院操场看台后面狭小暗黑的走道里。 他抱着怀里战栗的人,俯身轻吻着她的眼睑和脸颊。 “烟烟,接吻吧。” 第3章 闺蜜火锅 还在休假的闻烟没等到下班就溜之大吉。 开着车的她行走在夏季滂沱的雨幕中,电台里磁性悦耳的主播在跟大家讨论白月光和现任的杀伤力。 白月光,朱砂痣,还有扎进心中的一根刺。 她和江北,暌违五年,谁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收回思绪,她拖着行李箱进了电梯。 疲态尽显的她靠着电梯的内壁,等着上升的数字变成8。 叮地一声,电梯缓缓打开。 “小妞儿,打劫。” 一声中气十足的打劫声在电梯口响起,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闻烟吓了一跳。 “蔺程程,早晚有天我会被你吓得心悸而亡。”她捂着胸口,回怼着,顺便把自己的行李箱推给蔺程程。 “帮我推进来,我真的好累。” 闻烟看着自家门口堆成小山的快递和海底捞的外卖,“蔺程程,你整天吃火锅,不嫌腻啊?” 蔺程程等她开门,“你忘了当年咱们大放厥词,有朝一日,把火锅当正餐。现在可就是实现当年抱负和梦想的时候。” 闻烟真的谢谢她,抱负和梦想还能还这么用。 门锁已开,她侧身让蔺程程先进去,“请吧,大小姐。” 接收着蔺程程的香吻,闻烟弯腰先把外卖提进去放在餐桌上。随后把快递搬进来,堆在玄关处,也没急着拆。至于买的都是什么,她早忘了。 “你自便,我去冲个澡。”闻烟揉着后脖颈,左右转了转。 “你洗,正好最近我新学着调了一款酒,让你尝尝。” 闻烟走进卧室,放着洗澡水。衣服脱到一半,想到什么。随手披了件浴巾,走到玄关那,把包拿了进去。 哗哗的流水声让她想到昨夜的狂欢,后半夜江北抱着她将战场从床上移到卫生间。 很快,浴室里旖旎一片。江北力道很重,她的求饶不仅没有得到半分怜惜,反而越来越重。 蔺程程在门口催促她,“烟烟你快点,锅底快开了。” 思绪收回,躺在浴缸里的她将自己沉在水底,眼睛睁着,发丝飞舞。一串串小小的气泡浮向水面,她抓不住,又放不下。 擦干身体的她将路边药店买来的药膏,盲目地涂抹着。撕裂的刺痛感并不强烈,只是她依然面色潮红。 淡黄色的吊带睡裙穿在身上,半干的头发被她编成麻花辫顺在身后。 蔺程程见她这般,忍不住赞叹几声。“啧啧啧,不愧是医学院众星捧月惯着的美人儿,蝉联四年校花头衔的烟儿。就连眼尾两颗痣,都能让人浮想翩翩。” 闻烟笑着啐了一下,趁蔺程程不注意,偷偷往嘴里塞了一颗药,拿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喝着。 室外雨势不减,室内凉快非常。 “快尝尝我新学的这个。”蔺程程把一杯淡蓝色的液体推到她面前。 闻烟浅抿了一口,闭着眸子回味着口感。 良久之后,约摸着对面那人耐心耗尽前,才缓缓开口,“这不是就是加了柠檬和百香果的锐澳么?” 蔺程程白眼翻上天,甩给她一个猪队友带不动的表情。 “快吃吧,毛肚再不吃就老了。”蔺程程很是无语。 闻烟哈哈笑着,“颜色挺漂亮,有名字吗?” 蔺程程好兴致全被打乱,“有,一响贪欢或者叫onenightsex。” 闻烟笑了笑,起身走到酒柜旁,挑了一瓶酒,“不如喝这个,从我哥那偷来的。” 闷哼的高脚杯撞击在一起,闻烟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程程,江北回来了。” 牛肉丸滑落在料碟里,汤汁溅在乳白的桌面上。蔺程程顾不上许多,放下筷子,问了一句,“你说谁?” 闻烟不动声色的吃着涮好的牛肉,低着头重复一句,“江北。他现在是神外的副主任。” “我靠,他当时不是说再也不回衡江吗?” 闻烟晃着酒杯,红色液体就像手术时循环回收的血液。做医生时,她滴酒不沾。调到医务处后,她酒兴大发,时不时微醺沉醉。 “当年我们都太稚嫩,他是江家最小的儿子,江家怎么可能让他一直在国外。”闻烟嗤笑两声,“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蔺程程看不下去,抬手按了电火锅的开关。 “烟烟,你要是难受,干脆来我这好了。医务干事在哪儿做都一样,我把我家医院的医务处交给你,虽然规模比不上人民医院。” 闻烟跟她面前的酒杯碰了碰,“好呀,等哪天真的待不下去,就去投奔你。” 当年的事,一言两句说不清楚。牵扯到江北,牵扯到那个人,蔺程程也说不上话。 “烟烟,管那么多干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浮云半生抛。” 开关重新打开,没多久,静止的锅底又开始沸腾冒泡。 两人酒意正浓,喝的正尽兴时,闻烟的妈妈电话就来了。 闻烟放下酒杯,看着电话不断闪烁,完全没有接的意思。 “又让你相亲啊?”蔺程程凑过来问。 “咱们长大后,不就这点事吗?除了问工作,就是让你相亲,赶快找个如意郎君嫁了。父母的任务就此完成,你呢,不管过得好不好,全是造化。” 闻烟在相亲的问题上,总是消极。而她今天这样子,跟她大学那几年的经历的事情有关。 无奈的闻烟拿着手机站在窗边,“妈妈。” 蔺程程看不清背对着自己的闻烟是何情绪,从她说话的语气中能轻易地察觉到她的失落和不耐烦。 有些事情,就算是闺蜜之间,至亲至近的关系,也很难真正的劝说些什么。 蔺程程打量着她这房子,双学区房独有的地理位置,闻家出手就是全款购买的大三居。装修更是闻烟的哥哥闻陵亲自盯着,小到一个插座的位置,都是结合闻烟的喜好来的。 至于软装,更不用提。只要是闻烟喜欢的,不问价格,必须满足。 雨水落在全封闭的落地玻璃上,雾气未散又添新的,到最后变成淅淅沥沥的水滴消失在视线里。 窗前那抹淡黄纤细的背影,有着跟水雾一样,说不透的孤寂。 这几年,闻烟她好像真的不开心。 第4章 话梅排骨 临睡前,闻烟收到一条添加好友的申请,来自凌元青的名片推荐。 是江北。 她看着江北的头像,一时不知该不该通过。 心思烦乱的将手机熄了屏,就着床头的凉水吞了半片安眠药。明日休假还有一天,她可以睡到自然醒,回父母那里吃个饭,然后下午跟着妈妈去相亲。 雨歇燥热,晨起的太阳就毒辣的悬在空中。不断加重辐射出来的热量,让路边的花花草草的脑袋蔫蔫地耷拉着。 出门前,她又洗了澡,简单化了妆。听从妈妈一早的指令,去衣帽间选了一条很淑女的天蓝色无袖长款连衣裙,很简单的白色帆布鞋。 在地库,闻烟看着微脏的车子,有些嫌弃。 为了回家不被骂,她还是决定先去洗车。 这一磨蹭,便是踩着饭点进了门。 闻烟父母家在医学院老校区的家属区,父亲闻思邈是衡江医学院的的教授,母亲陈瑛是医学院后勤部主任。皆已退休,闲赋在家。 哥哥闻陵大她八岁,也是医学院毕业的学生。后来辞了工作,选择经商。如今,事业有成。 她刚把车停好,闻陵就从屋里走出来迎她。 “哥,你不是出差了吗?”看到闻陵的她,很意外。 闻陵揉乱她的发丝,“早上的航班,落地就被妈妈召唤过来。” 她锁好车,在加油站简单冲洗过的车子,都没来得及擦干残留水分。这辆红色的奔驰b200还是她拿到驾照那一年,闻陵送给她的礼物。 这一开,快三年了。 “烟烟,哥最近挣了些钱。给你换辆车吧,成吗?就当哥求你。” 闻烟摆摆手,同样的双手合十,乞求着说道,“哥,求你了。你的钱留着娶嫂子吧,这200我开着挺好,不换不换。” 闻陵苦笑着,万般头疼。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在想什么,他想送的礼物还送不出去。 进了家,闻着厨房传出来的香味。 闻烟使劲嗅了嗅,对身后的闻陵撒娇地说,“妈妈今天亲自下厨啊?” 闻陵点点头,“刘姐回老家两天,只有妈妈亲自下厨。我定好的酒店,爸爸让退掉了。” 闻烟悄悄走进厨房,从背后抱着正在炒菜的陈瑛。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谁家老太太炒的菜这么香啊。” 陈瑛拍掉闻烟的手,“谁家的闺女没良心,妈妈不打电话就不回家看看的。” 闻烟自知理亏,好像有大半个月没回来了。 “这不是休假了么,今天就剩一天假期,就回家来看你跟爸爸了呀。” 陈瑛将她爱吃的话梅排骨盛好装盘,“就你嘴甜,去书房叫你爸吃饭,念叨你一上午了。” 闻烟提提拉拉的踩着拖鞋去书房,在门口轻轻叩着门,“闻教授,开饭啦。” 边说话边推开门,看着闻思邈在慌忙着掐着烟。 “别藏了,这烟味,真以为妈妈闻不到啊?”闻烟走到窗户边,将窗户使劲往外推着。这种老旧的别墅,窗户开起来有些费劲。 闻思邈拿出不知名的喷剂往身上喷了些,烟味淡去许多。 “烟烟,听说最近又遇到棘手的医患关系了?”闻思邈看着她,淡定的问。 “嗯,我能搞得定。” 在这样家族纠缠的行业中,工作上一点事,就算自己不开口,也会有不同的渠道传到父母这里。更何况,闻思邈还是神外的专家。 闻烟搀着闻思邈走去餐厅,“我这烟味还有吗?” 她笑着摇摇头,“您从哪儿买的这种特效药,厉害呀。” 闻思邈指了指餐桌旁倒酒的闻陵,“闻老板送的。” 闻家吃饭相对简单,四个人四个菜,配一点杂粮米饭。除了她最爱吃的话梅排骨,其他三个很素。 陈瑛看着她今天这身裙子,满意的点点头。 “下午见这个男孩儿,从常春藤回来的,去年回国开始创业。比烟烟大三岁,身高一八五,看照片长得也帅。” 陈瑛话音刚落,闻烟嘲弄地撇撇嘴,“妈妈,上次见那个地中海,你也是这么说的。” 闻陵笑的止不住。 “哥,你再笑我以后不理你了。” 闻陵拍着她的肩膀,笑够了才停下。复又端起酒杯,“爸妈,我和烟烟敬你们一杯,希望咱家烟烟下午相亲顺利。” 闻烟下午要开车,喝的鲜榨的西瓜汁。 “也祝愿哥哥早日把嫂子领回家。” 还是熟悉的玻璃杯碰撞的声音,一家人团圆和谐,幸福美好。 吃过饭,闻陵把碗碟洗完才离开。离开前拉着她一起在小路边等着司机来接。 树荫下站着的兄妹二人,有些无聊。 闻陵递给她一支烟,“要来吗?” 她踢着脚下的石子,摇摇头。 “温县那边,都还好吗?”闻陵慢悠悠地吐着烟圈,盯着她问。 “就那样,年年都是那样,多出来几个叫不出名的孩子。留点钱,放下我和你的名片,上山看看那一家子。”闻烟兴致不高,不知是晒的还是因为闻陵提到的这个。 “烟烟,这些年,温县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 “我也一样。” “烟烟,当年的事,不必给自己上那么重的枷锁。”闻陵话没说完,便被闻烟推着往路边走。 “哥,你车到了。” 打着双闪的豹子车牌号的大奔靠边停下,闻陵的助理下了车。 “烟烟也在呢。” “烨哥,我哥他中午喝了不少,下午让他好好睡一觉。”闻烟跟闻陵的司机邱烨交代着,顺势就把自家哥哥推到后座。“走吧走吧。” 把人送走,她顺着林荫小道往家走着。 这林荫小道旁边都是联排的老旧别墅,外观都一样。新校区建成后,大多数都搬走了。剩下的这些,都是像闻思邈他们一样退休的人。 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不舍得离开。又不想跟现在年轻师生抢资源,干脆就住到现在。 闻烟专门挑着树荫走,低着头踢着一块小石头,从刚才送走闻陵的地方,一直踢到现在。 到该拐弯的小路口,她视线扫视前方,搜索到一个目标。 临门一脚,把那石子朝着那片树荫积攒到地面的明洞踢过去。 她刚瞄准,就看到一双运动鞋理所应当地霸占了自己刚选中的目标。 第5章 好友申请 她右脚临时收了力,石子不出意外的跑偏到别处去了。 顺着那双鞋往上看,肌肉匀称的小腿,浅灰色的球服套装。 这是一副汗津津的身体,应该是刚运动过。隔着距离,闻烟甚至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热气。 还有,那仿佛能看见的荷尔蒙足量的性张力。 视线继续往上,她看到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他那抿着的唇和似笑非笑的眸子。 江北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距离不到十步远,都浸润在摇曳不止斑驳的树影里。 就在她不知道如何打破这份尴尬局面时,手机响了。 是闻陵。 她低头接电话的几秒钟,刚刚还在十步远外的人,留给自己一个背影,距离她,也越来越远。 “烟烟。”闻陵久久听不到回话,以为她有什么事,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哥,我听着呢,你说。”闻烟最后看了眼那人离开的方向,右转回了家。 “烟烟,刚才爸妈在,我没机会说。亨利教授科研团队有了新的科研成果,想让你再去趟美国看看。” 在家门口,闻烟抬头看了眼湛蓝炽热的天空,空着的右手缓缓举到头顶,五指分开,她的世界就此分明。 “哥,再说吧,我会好好考虑的。” 电话被陡然挂断,右手还在半空中。她并拢又分开,用尽全力攥紧,却还是会有漏掉的光亮透出来。 试了几次,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父母应该都在午睡。她想喝冰凉的可乐驱散莫名的燥意和烦闷,打开冰箱一看,养生的父母家怎么可能有那玩意儿。 无奈,她从最上层拿下来一罐香菇酱,左手拧紧盖子,冰着额头和脸颊。 冰箱里的灯光暗了许久,她那不明的燥意才渐渐消退。香菇酱放回原处,合上冰箱门,她躺回沙发上闭目养神。 如此,等待着接下来致命痛苦的相亲。 她是被陈瑛小声叫醒的,原本没想睡着的人,竟然睡的深沉。 “起来补补妆,该走了。”陈瑛给她晾好温水,放在茶几上。 闻烟清醒几秒,坐起来去了卫生间。 等再出来时,变成了风华正茂乖巧懂事的邻家女孩。 她的长相不算出众,五官单拎出来都很普通,可偏巧组合在一起,又是极致的赏心悦目。 清宫穿越爆火的那几年,她刚上高中。自那时起,就有人说她像马尔泰若曦的扮演者,那位人淡如菊仪态巨好的小姐姐。 陈瑛很满意,出门前还答应她在路边给她买个小布丁。 红色奔驰b200缓缓驶出医学院的侧门,陈瑛在路口的小卖部,真的买了两个小布丁。 很小的一个,没几口就能吃完。 “妈,您给家里备些碳酸饮料什么的,天儿这么热,冰箱里素的跟寺庙一样,我跟我哥怎么常回家看看。” 闻烟心情很好,开始讨价还价起来。 “等下你相亲乖一点,我在家等着你的外卖。” 闻烟窃喜,这就成了。“说好啦,我明天可就下单了,我买多少你接收多少。” 陈瑛笑着,接过来她手里裹着包装的木棍,放在扶手的小垃圾桶里。 约好的地方就在下一个路口,是一家老字号的西餐厅。 叫may。 关于这个名字,关于这个店的老板娘,至少有n个版本传播在衡江市。 这家店,开了近四十年,比闻烟的年纪都大。 “怎么约在这?”闻烟好奇地问。 “介绍人洪阿姨喜欢这里的下午茶,满足私欲顺便帮你们相亲。” 原来如此。 “那之前那几次,洪阿姨怎么不约这里?”闻烟追着问。 想到这个,陈瑛就觉得自己这个老闺蜜真的如孩童一般。 “她说,不能紧着一只羊,一直薅。” 三秒后,反应过来的闻烟也乐的笑个不停,为此还差点闯了红灯。 她们赶到时,洪阿姨已经到了。看见她俩,热情的挥着手。 “洪阿姨。”闻烟乖巧的打着招呼。 洪阿姨更是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干闺女,叫声干妈听听。” 说起干妈,她们三个都笑了。闻烟甜甜地叫了一声干妈,左手上便多了一个镯子。 透水没有杂质的镯子,圈口粗细正好,很衬她。 “带着吧,阿姨我刚从云南回来。” 闻烟道了谢,坐在陈瑛旁边。 很明显,男方迟到了。 闻烟最讨厌迟到,不管是什么原因的迟到。 二十分钟,那人姗姗来迟。人还未落座,就一直在道歉。 解释的理由是临时见了一个很重要的客户。 闻烟觉得这个理由最鸡肋,偏偏还让你没办法再去追究。 第一印象成了负分,这场相亲还没开始,就被闻烟判了斩立决。 长相,身高,谈吐,气质,这些都因为迟到,被闻烟彻底忽略。 因为洪阿姨在,倒不至于过分尴尬。闻烟很是配合,有问必答,只是太缺少主动性。 最后碍于面子,她还是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了过去。 很快收到一条好友申请,下面那条已读的信息,来自江北。 她不动声色的息了屏。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手机和包搁在座位上,她绕道另一侧,起身去了洗手间。 冰凉的水流划过手掌,她低着头把洗手液打成圈圈,泡沫丰盈,带着淡淡地樱花香。 好巧,跟她常用的洗手液是同一款。 她认真转圈圈打泡沫时,江北夹着烟,出现在门口。 这外面的洗手台,是男女共用的。 闻烟不经意地抬头,指尖蘸着水,想理下额前的碎发。 毫无心理准备的她被沉默的目光却紧攥着她的江北吓了一跳。 “药涂了吗?”他的声音,依然清冷。那支烟,也没燃着。 闻烟脸瞬间红了大半,在这里波澜不惊地说那个,不怕长针眼吗? “是忘了,还是真的看不见?”他还在追问,分明就是故意的。 “涂了。”她的声音很小,刻意避开镜子里对视的目光,看着冰凉急促的水流。 “闻烟。”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那个动情纠缠的夜晚,他都没有喊她的名字。 “嗯?”她抬头。 “节约用水。” 闻烟又是尴尬窘迫,用力按下向上翘着的水龙头。 不能再这么待下去了,她想。 侧身从他身边过去,两人中间只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身体散发的热气互相摩擦传递,一时间,同频的心跳叫嚣在一起。 “烟烟,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这句话,似曾相识。 那是在大一元旦前几天,两人初次有了交集。 她需要发给他这半年同学集体活动的照片,那些被她的相机定格又存在电脑里的瞬间。 那时他也是这句。 当着全班人的面说,“闻烟,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第6章 神外江北 市人民医院的早上八点比大学校园的早八还热闹。 病人,家属,医护人员等等都陆陆续续抵达各自岗位,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停好车的闻烟照例在车里静坐几分钟,然后回神,拿着包离开。 再然后,还是如往常一般在一楼垂着头等着电梯。 有相识的护工或者同事给她打招呼,她也会抬起头笑着回应。 眼前的电梯缓缓打开,等里面的人出来后,她才走进去,按了医务科在的楼层。 11楼。 在电梯快要合上前,她看到秦芊芊在三步外说等一等。 闻烟悄无声息的一直按着关门键,直到上升攀爬的数字变成2,她才放开。 电梯里的人上上下下,有人下去,也有人上来。 原本有些沉闷的她,因为刚才电梯的闹剧,轻松不少。 就连走出电梯的脚步都带着欢愉。 她勾着的唇角在看到办公室门口站着的人时,就再也笑不出来。 穿着白大褂的江北就站在那里,不染风尘,不见疲惫。 细细看起来,他比五年前,更沉稳。 江北的长相有着北方男子的坚毅和硬朗,偏偏那双眼睛又会不自觉地给人带来压力。 曾经的甜蜜和迁就,那些欢快的校园时光,奔涌而至。 闻烟心头一暖,很快变成酸楚。 这几步路,她走的极慢。 细小的鞋跟踩在地面上,咔哒咔哒地响着。 “有事?”正值上班高峰,时不时有同事从两人身边经过。 闻烟的语气,很是官方。 正经又疏离。 江北眉梢一挑,“来监督你上药。” 刚刚还正经的闻干事,面色羞红,快速漫卷到脖颈。 她这件草绿色的v字领连衣裙,领口刚巧散在让人浮想翩翩的地方。 江北看着她脖颈下方延伸的桃红,沉峻的五官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不劳江主任费心,已经好了。”闻烟就站在门口,左手搭在门把上。 只是,迟迟没有动作。 这个角度看过去,那隐隐的春光比起刚才,更能让人浮想联翩。 江北看着空空的走廊,敏捷地覆着她的手,把人推到门后。 伴随着嘎达的锁门声,闻烟整个人被他牢牢抵在墙上。 整个过程,不过两秒。 江北漆黑的眸子里,映着低垂不语的她。 一墙之隔的走廊外,不断有人经过。 她的手抵在他胸前,两人保持着安全距离。 “闻烟,通过我的好友申请。”此刻他的唇瓣几乎紧贴着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酥痒又意乱。 “当着我的面,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就在闻烟以为他要离开时,江北又贴着她的耳廓说了句。 这场面,退无可退。 “你先起来,我手机在包里。” 闻烟微微用力推着他,两人隔开一臂距离。 随后便从包里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通过了。 那抹纠缠的气息在得逞后夺门而出,连办公室的门都没帮她关上。 闻烟垂眼看着手机,把门往后推,吸上墙角的门楔子。 穿上白大褂,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张星星的事,不知结果如何,凌元青也没有通知她。 患者的投诉和器官的捐献沟通,这些工作全都在她这里,这就是陈姐口中出力不讨好的工作。不光鲜,阴鸷又让人无奈。 闻烟的性格,也在这些事情的处理中,慢慢地被磨掉棱角。 以她的家世背景,犯不着忍让矫揉造作的秦芊芊。可这些年,沉淀后的她,不爱计较这些。 她正看着系统里棘手的代办事项,凌元青在门口,随意敷衍地扣着门。 “闻烟,张星星的事不用再管。神外的江副主任跟家属谈好,他们昨天下午买票回去了。” 江北处理的?还挺快。她心里默默想着,没有说话。 只是简单回了句,“哦。” “九点半去院办开会,你跟我一起。”凌元青说完,就从门口消失了。 闻烟想问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怎么不是秦芊芊抛头露面啊。” 院办开会,能有什么事呢。 闻烟毫无头绪,拿出手机想看下群里有没有捕风捉影的风声漏出来,看到刚刚通过的对话框。 醒目的名字,江北。 她努力爬楼,往上翻着信息,什么也没找到。 闻烟郁闷,思虑不停。 后来干脆摆烂,医患关系和器官协调的工作都在她这里。她有什么可怕的,总不至于让她去医保局要钱。 快到时间,她拿着笔记本照着镜子整理着装,关门上楼去了。 她赶到时,会议室里已经坐着大半的人,几乎每个科室的领导或者管事的人都在。 也毫不意外的,看见一大早逼她加通过微信好友的,那个跟夏天一样讨厌的人。 凌元青属于领导席位,闻烟是没有资格坐在他身边的。 闻烟躲懒,找了一个最隐蔽的角落,坐在那。 从她进门,江北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看她找自己的领导,看她环顾四周,选了个一早他便猜中的角落。 这些年,习惯未改。 江北故作漫不经心的转头,只这么片刻,就看到她身边有了别人。 看那人的相貌,江北觉得眼熟。好像是小两届还是一届的学弟。 叫什么,他记不得。上学时,就喜欢找闻烟。 此刻两人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闻烟的表情由震惊,变成那抹看不出的失落和忧伤。 没有任何小道消息的传播,闻烟对这次会议有些好奇。 身边的郑楚新把本子放下,“学姐,好奇今天这会吧?” 闻烟点点头,看到郑楚新朝她勾动的手指,踟蹰片刻,离他近了些。 “神外空降的大神,要在神外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变革。院长大力支持,不从者,死。” 郑楚新夸张的在自己脖颈处劈刀似的比划着,“新成立的团队,大家可以报名,考核通过后便可以加入大神的团队。” 原来如此。 闻烟想着,这个大家,可以是神外任何有资历的医生,甚至可以有医学院实习的学生。 只是,不会有她了。 她惶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还有刚刚胡思乱想写下的人名和科室。 那两个字,虚浮无力地出现在笔直的横线格子里。 神外,江北。 第7章 器官捐献 会议的开篇总是客套繁冗,总结过去,畅想未来。 最后才是深入主题,开始正餐。 江北刚站起来,便收获许多掌声。如雷贯耳,斐然响亮。 闻烟头低低的,左手撑着下巴,将本子扣过来,打开后面一页,勾画着五子棋。 她这最后一页的棋盘,是专门从网上买的。贴在本子最后,开会时可以打发枯燥无聊的时间。 处理医患关系、协调器官等到家属的间隙,她也会一个人勾画着。 用可擦笔涂画,后面再擦掉。如此,可反复使用。 如今,会上说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神外是她回不去的梦,她也从未肖想能再回去。 一个小时后,稀稀松松的动静响起,会议结束。郑楚新还要去准备手术,打个招呼就走了。 闻烟起身,刚抬头便被前面的副院长逮到了。笑着朝她挥挥手,让她过去。 她不敢推辞,从侧边窄小的通道,挤了过去。 “柳院长。”闻烟开口,很是乖顺。 “烟烟啊,这几天回家看爸妈了吗?” 闻烟揣测不到柳院长的用意,只能笑着回应,“昨天刚回家吃了饭。” 会议室的人很快走完,只剩他俩慢慢的往门口走着。 “你爸戒烟了没?” 闻烟悻悻地笑着,“偷偷抽呢。” 柳院长自小看着她长大,在医院为了避嫌,她把柳伯伯换成了柳院长。 “柳伯伯,你找我不会只是为了问老头儿有没有抽烟吧?” 闻烟笑着,干脆不往前走了。 柳院长侧身看着她,慈祥的笑着。“烟烟,你哥给我打电话,让我劝你。” 原来如此。 闻烟又想到今天神外的变革和团队,看来闻陵自家哥哥的消息比自己要快。 “江北回来,神外肯定会大有建树。你在医务科这三年,甘心吗?” 医院的夏天向来凉爽,闻烟却觉得眼睛很热,接着开始酸楚。 “您没告诉他吧?我的右手。”闻烟声音极小,带着压抑。 柳院长像小时候一样拍着她的颅顶,“没有。但是烟烟,你不说我不说,他就不会知道了吗?” “再说吧。”她的回答,很是憋闷,又很无助。 闻烟是顺着楼梯走下来的,蔺程程给她打电话,一顿机关枪似的输出,也不知道被她骂的人,在衡江哪个角落里打喷嚏呢。 她从温县回来后就不大顺利,在酒吧被人下了药,幸好江北救走了她。虽说一夜荒唐,好在把手链找了回来。 接着就是江北空降神外,俩人成了同事。 可偏巧被他撞见自己被患者打骂。 刚刚又听蔺程程说对门的那套房被人买走,今天刚办完过户。 她是不是应该去普济寺拜一拜,把这厄运驱散掉。 对门常年没人住,整个走廊都是她的。所以,她平日里很放纵。快递成堆,鞋柜凌乱。这些,都不必费心。 蔺程程盯着对门那套房,盯了许久,好不容易上月房主同意卖掉。结果,这好机会还没给到她。 闻烟惯性地摩挲着腕间的手链,快速调整自己的状态。 沉浸在工作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快12点时,她去了食堂。 不外出没人找她时,她一般都在医院食堂吃饭。 这次下来的早些,人还不是特别多。 她端着托盘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刚坐下就有人不客气地坐在她对面。 不用抬头,只闻着这香水味道,就知道是谁。 闻烟抬眸看看了秦芊芊一眼,没开口,自顾自的吃着。 今天真是稀罕,一向挑食的秦芊芊竟也会吃食堂。 秦芊芊气鼓鼓地放下手中的筷子,“闻烟,你之前跟江北认识吗?” 预料过很多秦芊芊跟自己发飙的理由,却没想到会是这个。 闻烟的心跳漏了一拍,“当然认识,大学同窗多年。” 听到这句大学同窗多年,秦芊芊更加生气。恶狠狠地盯着闻烟,临走前还顺走她的酸奶。 “诶,秦芊芊你拿的是我的酸奶。” 她圆滚滚的眸子亮莹莹的,看到江北端着餐盘站在身后朝着她这边走过来,坦坦荡荡的坐在她面前,将自己的酸奶推到她面前。 “我不喝了。”闻烟又把酸奶推了回去。 江北帮她把吸管插上,“这个口味的,这是最后一瓶。” “再说,咱们毕竟同窗这么多年。”江北似笑非笑的补了后面一句。 很快,他俩在一起吃饭的照片,就发到同级的校友群里。 原本沉寂的群,被这张照片搅弄的天翻地覆。 这一切,当事人闻烟是不知道的。五年前滂沱的夏夜,她退掉了关于同窗好友的所有相关的群。 微信,qq,还有别的不常用的社交软件。 蔺程程给她转发信息截图时,闻烟正在跟家属讨论器官捐献的事。 因车祸去世的女孩,只有二十三岁,叫何夕。 闻烟看着资料信息,是一位对生活饱含热情的女孩。 她生前背着家里人签署了器官捐献协议。 一个小时前,何夕的生命永远定格在她的二十三岁。 她的心脏,肾脏,眼角膜,此刻都有希冀的患者在等着。 又是一层最小的会议室,她把何夕五年前签署的协议拿给她的父母看。 闻烟知道,这时自己出现,是对活着何夕亲人最狠的凌迟。 可是,她别无他法。 意料之中的,何夕的父母对着闻烟,大骂不休。谈话开始前备好的两杯水,也全部泼在她的身上。 这种情况,闻烟经历多次。遇到开明理解的父母,是她的幸运。 可何夕父母这样难以接受的,也是人间常态。悲恸的白发人,又该怎么接受这一切。 被泼的这两杯水,就是对施行凌迟的闻烟,最轻的惩罚。 “何夕爸爸,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您很难接受。可这是何夕自己成年后,自己的选择。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尊重和满足何夕生前的遗愿。” 水滴从顺着闻烟的头发流入眼睛,眼睛生疼,浸润着的,不知道是不是泪水。 等何夕妈妈平复些,闻烟接着开口,“等着何夕心脏的的女孩刚满十八岁,如果她等不来合适的心脏,那么她的生命也会永远定格在十八岁。” 她摩挲着腕间嵌在手链上面的那颗透绿的珠子,接着开口,“我想,何夕在十八岁时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想让自己换种方式陪着你们。让你们,从失去她的痛苦中慢慢解脱出来。” “那你呢,你怎么不去死?牺牲你自己,成全别人。” 第8章 一块方糖 闻烟眸子那抹触动很快散去,她抬起头,沉沉开口。 “我也签了,实不相瞒,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签的。我爸妈,我哥哥陪我一起去的。” 她扯着唇角,努力勾出一抹笑,“不仅如此,有个兄长般跟我置换人生的人,在危急时刻,救了我。在他被宣判死亡前,当时他可用的所有器官,也都是我签字同意的。” 何夕爸爸看着眼前这姑娘,有一瞬间恍惚。 只有经历过生死存亡,体验过人生跌宕起伏的人,才会在说起往事时,这般从容。 “姑娘,当年你签协议时,想的是什么?”何夕爸爸看着她问。 闻烟的手还停在那颗碧绿的珠子上,“在我安息前,给父母亲人留存希望。当他们想起我时,我变成多个我,存于世间。” 她,语气坚定。 何夕爸爸沉默着,欲开口说什么,几次试着开口,都没发出一个音节。 “您,您,再想想。” 说完,她留下那湿掉末端的捐赠协议,走到外面走廊。 icu,一间间铺满仪器的小格子房间。躺在里面的人,不管贫穷富有,都在跟死神搏斗,用尽最后残存的意识,将自己从鬼门关生生拉回。 这个转角没有座椅,她有些累,靠着墙蹲在墙角。 五分钟,五分钟后她会重新走进那间实施凌迟刑罚的房间。 而她,就是亲自行刑的刽子手。 icu的值班医生拿着一次性纸杯走过来,脚上的蓝色拖鞋轻蹭着她。 闻烟抬眸,顺手接过来那杯苦苦的黑咖。“圆圆,谢谢。” “怎么说?”圆圆靠着墙,右腿半屈着,手插在短袖口袋里。 闻烟轻摇着头,她不想臆测一对深爱女儿的父母。这件事,答应不答应,都在情理中。 学医的他们尚不能完全毫无保留的相助,更何况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何夕爸妈。 两人沉默着陪伴着彼此,很快五分钟就到了。 闻烟一口气喝完那一点糖都没加的极苦黑咖,将杯子塞回圆圆手里。“谢啦,有空约饭,蔺程程最近发财啦。” “好。” 她在门口定了定,轻敲着门,慢慢走进。 何夕妈妈还在流泪,何夕爸爸在看她留下的那些冰凉毫无温度的文件。 看她进门,开了口,“闻医生,我签过了。你看看,还有别的要签吗?” 闻烟心里就像那杯苦苦的黑咖啡,此刻签好的文件,就是来自这些善良的人馈赠的一块块方糖。 除了感谢和鞠躬,闻烟想不到别的表达自己心情的方法。 “闻医生,何夕真的能给那些家庭希望吗?” “当然,他们也是对活着寄予希望的人。跟病魔抗争的同时,也从未放弃希望。而何夕这样的人,就是他们的阳光。” 生命不息,爱心常在。 “您放心,我会亲自帮何夕整理好容貌。”闻烟承诺着,目送着孤寂的父母离开。 这条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道炽热的光,笼罩包裹着这对善解人意的父母。 圆圆在忙,她没打招呼直接离开了。 闻烟走在楼梯间,一条条地看着蔺程程轰炸的信息。 “烟烟,你终于给我回电话了。”蔺程程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有些乱。 “有点事,没看手机。” 等她走到11楼,打开那扇防火门前,慢慢说着,“程程,不用回怼,就当没看见。” 这家医院有多少同窗好友,学姐学弟成群结对。想知道,总能探得一二。 当年,她和江北的事,也是轰轰烈烈,荡气回肠。 医学院的才子佳人,绝不是浪得虚名,空有其表。 引起动乱的照片是谁拍的,于她而言无关紧要。 穿着高跟鞋爬楼,实在累。上午下楼,下午上楼。这一天,真的充实。 她靠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情绪稍远,直接往何夕那里去了。 闻烟当年,右手手腕受了不可逆转的伤。别说手术刀,就连重物都提不动。 她也曾是被夸成天才的神外医生,如今也只能在这医务科,冷眼旁观着人间百态。 只是在这里,她见到太多人性的丑恶面。 何夕父母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换好绿色的手术服来到沉睡的何夕身旁,慢慢缝合起来。 刚下手术的江北隔着玻璃看着她自己垂着头在那忙着,有些意外。 脚步不受控的滞在原地,安静又认真的看着她,他还没有见过闻烟做手术的样子。 江北靠在墙上,沉沉的。没多久,他蹙着眉看着她不太熟练的左手。 正巧这时路过医学院的同学,虽然不熟,胜在面熟。 “学长,在这干嘛?” 江北视线转移到那扇玻璃窗内,带着疑问。 “每次有器官捐赠的好心人,闻烟学姐只要有空,都会亲手缝合的。她曾说,要还给故去者该有的体面。” 那人刚说完,就被叫走了。 江北看着她,记忆里浓密的睫毛的阴影下有双灵动狡黠的眸子。 昔日的甜蜜回忆扑面而来,他沉沉的目光里闪现几分懊悔和自责。只是,很快消失不见。 闻烟踩着星星走到停车场,左手捏着僵硬的脖颈。抬头看了眼夜空,一片深沉的黑蓝。 明黄的前车灯闪烁两下,她侧身坐到车里。 把空调的风调到最大,踩着油门离开。 到家后,看着门口一片狼藉,觉得头皮发麻。 给保洁大姐攒的纸箱子,半人高的鞋柜也是凌乱不堪,无法直视。 闻烟回头看了眼对面的那道依然紧闭的门,叹着气进了家。 等她舒服地泡完澡,把自己放在阳台上蔺程程送自己的一个极舒服的懒人沙发里。 犹豫再三,给陈瑛打了电话。 “妈妈,明天跟刘姐来帮我把门口收拾一下吧。对门有人买了,我这门口实在乱的不像话。” 闻烟撒着娇,听到陈瑛用爱的语气骂了她两句,便挂了电话。 闻烟打量着家里的一切,一门之隔,两个极端。 屋内整洁如新,分门别类的摆放着。屋外就像废旧的跳蚤市场,什么都有。 第9章 投诉成灾 闻烟好不容易偿还掉休假占用的假期,终于得空一个周末,在家补觉。 她的休息时间一向过得浑浑噩噩,只要没有被安排相亲,她睡到自然醒,然后起来练会儿瑜伽。 这个周末,她刚把瑜伽垫打开,第一式都没练完,就听到门外电梯厅乱糟糟的。 闻烟忍了一会儿,等到第二式练完,外面的吵闹声依然没有好转。 忍无可忍的她,气鼓鼓地打开房门。 还没等她开口,就看到楼下的女邻居掐着腰站在电梯口。 “你们搬家,动静能不能小点。这好好地一个周末,家里还有高三的学生呢。” 楼下这位邻居她何姐认识,财大气粗。直接买了楼下对门两套,公公婆婆住一套,他们一家四口住一套。 当初她刚搬家时,也上来找过她,不止一次。 后来还是闻烟买了些水果,表示歉意,这才把这件事翻了篇。 “闻小姐,你也在家啊。” 闻烟笑着点点头,“何姐,今天正好休息。” 正在搬家的工人也很为难,领头的人还没开口,另外一侧电梯里便走出来一个人。 闻烟看着淡定走出电梯的人,傻了眼,呆愣着站在原地。 冤家路窄,买对面房子的人,是他? 江北是何等聪明的人,看何姐这架势就猜到七八分。 “不好意思,今日刚搬家,恐怕会打扰一整天。这些水果,聊表歉意。”江北手中拎着两个一样精致的果篮,递给何姐一个。 “哪里哪里,能成为邻居就是缘分,就是尽量动静小些。” 闻烟心里难免悱恻,果然拥有一副好皮囊,到哪里都好使。 何姐刚才的架势,分明是想跟这些人大打出手,同归于尽的。 “如此,多谢谅解。”江北这客套,真的很假。 工人还在继续,明显动作轻了好些。 何姐下楼去了,看戏的闻烟此刻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右手的精美的果篮上,那里有她最爱的车厘子。 江北在她直直的注视中,悠哉的换了只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对面走去。 “谁稀罕。”说完,狠狠地关上门。 边往客厅走,边嘟囔,“真以为我买不起啊,我现在就订外卖。让人家洗好切好,我吃现成的。” 忽然她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免提打开,还不影响她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订外卖。 很快就传来蔺程程一声中气十足的喂,听背景音,应该是在医院。 “想知道你心心念念的房子,被谁买了吗?” “管他谁呢,我老爹给我请了位祖宗。靠,恨不得让我铺着红毯欢迎人家住院呢。” 闻烟哈哈笑着,刚提交订单付款。 “那你伺候祖宗吧,回头见面说。” 闻烟还是很郁闷,江家能看上这样的房子?这里,论地段,看楼盘,都入不了江家的法眼。 “真烦呀!”她倒在沙发上,无声的呐喊着。 于是心烦的她,一上午什么都没吃,先喝了几杯。 等到第三杯红酒下肚后,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她迈着大步走到门口,接过楼下管家送上来的外卖,道了谢。 “诶,闻医生,这里不是有切好的水果吗?”管家小李指着门后鞋柜上的果盘问。 闻烟从门后探出头,果然有摆好的果盘放在那儿。 那摆盘整齐的,堪称一台完美的外科手术。 对面门口堆着凌乱的纸箱子,门半掩着,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把鞋柜上的果盘端回去,给对面的人发了句谢谢。 能跟江北成为邻居,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的。她看着面前的果盘,陷入沉思。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闻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 她习惯性的摩挲着腕间的手链,空空荡荡的。连忙跑到卧室的卫生间,从架子上摘下来,找来一块绒布,细细地擦着。 “我该怎么办?”绒布擦拭过的手链跟视线持平,她无意识的询问着。 好在,在后面的一周里,她都没有在电梯里或者楼下偶遇江北。 周四这天,她的b200限号,没去地下停车场。 在一楼大厅看到管家小李,“闻医生,早上好。” “早上好。” “闻医生,你跟对门的江医生是同事啊?”小李笑着问道。 闻烟点点头,“都在市医院。” “那以后可以一起上下班,不过他好像下个月才正式搬过来。” 谁要跟冰块毒舌的人一起上下班,闻烟心里偷偷吐槽。脸上带着笑,“他是神外的大神,我这样的后勤干事,不配跟大神一起上下班,会折寿。” 闻烟只有面对江北时,才会丧失语言系统。其他时候,她都是伶牙俐齿少有败绩的人。 论嘴皮子,当年在学校的辩论赛,她只输给过江北。 一个起步价,她就到了医院大门口。 出师不利,在门口遇见同样限号的秦芊芊,两人并排往医务处走着。 秦芊芊没有撑太阳伞,非要凑在她这小小的伞下。 闻烟知道她就是懒,这天本来就热,俩人凑一起更热。 她低头看了眼秦芊芊穿的半身裙和鞋子,故意迈的步子大些,走的也快。 秦芊芊没一会儿就跟不上了,气的站在原地,指着她,“闻烟,你故意的吧?” 闻烟撑着伞回头,“我就是故意的,你能奈我何?” 说完眉梢一挑,转着手里的伞柄,得意的走了。 “我又不是你爹,何必要惯着你。” 一上午,她就接到神外门诊两个投诉。只投诉一个医生,神外副主任,江北。 闻烟无语,她戴着口罩直接去了一楼。 她倒要看看,大名鼎鼎的江北是如何在出门诊的第二天,就被患者投诉两次。 门诊外面的走廊上,永远是人满为患。 男女老少,人间百态。 闻烟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没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她听到一句,“这就是的诊断意见,你要不相信自己没病,觉得我是庸医骗取挂号费,可以去医务处投诉我。” 闻烟掏了掏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 第10章 公主驾到 在闻烟的办公室里,她把两张患者投诉的信息放在江北面前。 “江主任,请您解释一下,这些投诉是怎么回事?” 江北不以为然,慵懒地靠着椅背,面前那两张投诉的信息他连看都没看。 “情况属实,没什么好解释的。”此刻他双手交叉,幽黑的眸子带着三分笑,直勾勾地盯着她。 “闻干事,想怎么办?” “我听得很清楚,是你主动说,可以来医务处投诉。江主任,你这么做,有何用意?”闻烟耐着性子,手中的笔点着投诉的纸张。 “患者怀疑我的专业性,我能怎么办?让在网上自己百度查出来自己有病实则什么事都没有的人住院,把脑子打开,做手术?”江北神色如常,可说出来的话,能把人噎死。 “那你为什么不能跟患者好好解释解释呢?” “一上午,几十个号。跟那些人慢慢解释,后面排队的患者能行么?难道是闻干事离开神外太久,不知道神外的门诊患者不像看感冒发烧那么快么?” 如果江北刚刚讲的话是吐出的豌豆,那这会儿他就像射出来的冰刀。刀刀刺骨,凉薄狠毒。 闻烟的脸瞬间红了半边,垂着眼睑,一直握着的那只笔被她紧紧攥在右手。 良久的沉默后,闻烟手中的笔扔在桌面上,用力向后靠着椅背。 她也在生气。 江北身子不由地向前,眸光闪过几分狠戾和探究,“为什么离开神外?” 面前的女子,他曾经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此刻垂着头,看不清。 可依他对她的了解,多半是在偷偷流泪。 “闻烟,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为什么离开神外?”江北说的话依然凉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自己心里有多痛。 闻烟被他咄咄逼人的追问逼的退无可退,抬起敛着水光的眸子,“因为我的右手废了,废到连一个西瓜都提不住,更别提拿手术刀。我的手,废到我只能离开神外,在这医务处谋个闲职。从此告别外科手术,告别手术室。” 她越说越激动,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顺着脸颊滴在白大褂上。 “江主任,你满意了吧?” 最后这句她几近声嘶力竭,情绪完全崩溃。 他明明已经知道真正的原因,却还要逼着她自己亲手撕烂这结痂的伤口。 “事故原因,为什么右手会受伤?”江北克制自己上前抱她的冲动,这是唯一让她快速走出过去的机会。 闻烟站起来,桌面上的文件夹全都扔在他身上,指着门口,“滚!” 江北离开时,闻烟把那两张投诉的纸团成团,狠狠地砸在他背上。 只可惜,她的右手,力道太弱,未能如愿。 中午她也没去餐厅吃饭,窝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陈姐得空来给她送饭,还给她拿了一块冰袋。 “眼睛还真肿了?”陈姐笑着问。 闻烟没说话,低着头自顾自的吃着。 “我们主任说了,那么多投诉是他不对。这不特意给你点的外卖,让我送来的。” 闻烟没有抬头,面前的食物变得干硬。 陈姐叹着气,“闻烟,我不信你没看出来,他想激着你,回神外。” “陈姐,别说了。” 这一路走来,闻烟被太多人骄纵着。可是谁能想到,十年光景,物是人非。有人走远,有人回归。 可心境,早已不复当年。 谁又能想到,当年的她如今在医务科,也能隐忍地如鱼得水。 磨磨蹭蹭的闻烟踩着身后的夕阳尽情绽放的余晖,踏着初停下的一场暴雨积攒的浅浅水洼,向医院门口走去。 单肩背着的浅蓝色小包,柔顺地挎在右肩上。 快到门口时,听到身后一声轻轻的鸣笛声。 一辆黑色宝马5系停在身侧,副驾驶车窗缓缓降下,江北侧着身子看着他,依然是那看不明白的似笑非笑。 “上车,一起回家。” 闻烟不想理他,没有回话,倔强地往医院门口走着。 身侧的车子跟她保持一样的速度盘旋在身边,就这么不疾不徐的跟着她。 车里的江北耐心十足,只要她不上车,他就要这么跟她耗下去。 快到门口时,闻烟接了电话,随即对着院门口的醒目炸眼的红色超跑挥挥手。 隔着车窗,江北看着她那双白色板鞋不顾脚下的水洼小跑过去。 在她快到时,墨镜下那个张扬的女子冲他挑衅的竖着中指,狂妄的说道,“江公子,longtimenosee!开这么低调的车,实在配不上您的至尊身份。” 江北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白,失了血色。 结霜的眉眼看着跑车离开的地方,沉声低言,“蔺程程,好样的。” 暴雨过后的衡江没有那么燥热,疾驰带起的风吹得闻烟眯起眉眼,然后俯身轻车熟路的找到自己的墨镜横在鼻梁上。 “蔺小姐,打算带我去哪儿开眼啊?” 蔺程程转着方向盘,漂染的几缕彩色发丝在风中乱舞,妖娆刺眼。 “烟儿,昼长夜短,这夜还没开始,擎等着就好啦。” 闻烟笑着,任由这风和着身后的夕阳吹散中午的那场不快和不甘。 是呀,昼长夜短,一场狂欢还没走向高潮,享受地等着它来就好。 蔺程程带着闻烟来到郊外的一处豪华的别墅前,从这门口停着的车辆就不难看出,今夜这里该是何等的兴奋和欢乐。 蔺程程轻车熟路带着她走向内场,从门口大门口慢慢向里,经过泳池的,走到屋内。 显然,最热闹的还是泳池里衣着清凉,玩水打闹的人。俊男靓女,让人不由眼前一热。 “好久没参加这样的活动了吧?今儿鼎盛集团的小公子给狗狗过生日,正好带你来散散心。” 闻烟脑中快速回想着,鼎盛集团,孙三? “程程,孙三那狗啊?”闻烟许久未见这些人,等把人对上号,声音不免拔高一些。 她看着前面的蔺程程比着ok,还想问什么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打断了。 “公主驾到,有失远迎。这年月,也就你俩敢叫我孙三那狗。” 这声音,简直跟上学时候一样浪荡。 闻烟耸耸肩,得,正主来了。 第11章 野猫挠人 闻烟被孙三恭恭敬敬地请到最里面的房间,清静不少。 “祖宗,烟公主,这几年请你都请不动,快把我们这些人忘了吧?”孙三原本想给她倒酒,末了作罢,一手饮料一手酒精,询问她的意见。 闻烟从包里翻出来一根皮筋,双手插进头发里,粗粗地拢了拢,随后一个高高的马尾有些炸毛的束在脑后。 因为白天的插曲,闻烟有些郁闷,“看不起谁呢,酒。” 孙三被她那豪爽的架势震撼一秒钟,把饮料放回原处,“这才是当年叱咤风云,怼天怼地的一高女神闻烟啊。” “孙三,你家这狗命真好,狗生可比人生强多了。”闻烟接过孙三倒的酒,笑盈盈地打趣着。 他们三个也算青梅竹马,初中相识,一路从一中初中部升到高中部,直到大学才分开。 孙家有钱,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给孙三扔国外镀金去了。 蔺程程他们经常见面,有事没事就是聚会party的狂欢叙旧。闻烟不同,读了医学院基本就告别酒精这类的刺激性饮料。 这样的聚会不喝酒干坐着也是无趣,后来她干脆修身养性窝在家里养生。 也就在医务科这三年,才又跟着蔺程程开始酒吧酒馆来回蹿。 “闻烟,又骂人不是?我可听出来了啊,我说不过你,你这嘴,一个字,毒!”孙三坐姿不雅,大咧咧地靠着沙发,也没个正形。 偏巧头顶上的光角度刁钻地打在他身后,又多添了几分慵懒和童真。 这是天生优渥的家庭,从小塑造出来的自信和不羁。跟某个人很像,知世故而不世故。 蔺程程觉得无趣,“孙三,你这司马昭之心太明显了吧?我们是来给你家狗狗过生日的,不是来叙旧的。” 闻烟笑着,没有戳破。 孙三略微坐直些,“外面的人闹的厉害,不把你们请进来,怎么显示你们在我孙三心中举足轻重呢。” 闻烟听闻,眉梢一挑,“如此说来,我跟程程得敬小三爷一杯,今儿这面儿给的足。” “行吧,忆往昔峥嵘岁月,看今朝孙狗长命百岁!” 蔺程程这前后不搭的祝词惹的他们哈哈大笑,酒杯清脆的碰撞声响彻房间。 一杯烈酒下肚,闻烟只觉刺激过瘾。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闷了。 隔着身后的玻璃窗,外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泳池里还是热闹非常,俊男靓女,场面养眼生动。 蔺程程刚被一脸熟的人叫走,门口就走进来一位看似工作人员的人。 这也就打断了孙三刚想开口的话。 那人俯身在他耳边说着,闻烟自饮自酌,什么也没听清。 孙三脸色微变,比刚才正经不少。侧着身子往窗外看了一眼,接着便起身整理着头发和衣服。 “烟儿,你自己待会,我马上就来。” 闻烟微微点头,轻声应了下。 孙三走到门口,对着身后的人说,“让后厨做些栗子蛋糕和提拉米苏送到这儿,再送些水果,切记不要芒果,烟公主芒果过敏。” 这别墅的管家紧跟在孙三身侧,“少爷,江家那位从来不参加这些,今天是哪阵风把他吹来了?” 孙三蹙眉,在闻烟面前那股浪荡不羁已然不见。大学后他虽然少在衡江,闻烟和江北的事,他多少听到一些。 只是江家和闻家有意封锁,听到也多半是青春懵懂时期的风花雪月。 很明显,他们之间,远不止一场风花雪月这么简单。 孙三回头往那扇窗看了眼,除了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江北孤身站在门口晦暗不明的光影里,除了自带的强压气场,简单的白色衬衫黑色长裤,高大挺拔的身影也不免让人畏惧几分。 “江少爷大驾光临,是孙三疏忽了。” 在衡江,江家就如皓月悬空,光芒太盛。孙家虽说如日中天,却不在一个量级。 江北面色冰冷,无视掉孙三的虚伪的客套。“江某刚刚回国,听闻孙家三少爷最喜攒局,特来混个脸熟。” 孙三面上笑意盈盈,心里已经开始骂人。 【你的脸就是熟,还需要来我的场子找存在感么?】 【不过,你能在门口等着没有冒然闯进,还是给我几分面子。你要唱戏,我就给你搭台好了。反正,最后下不来的台的,绝对不是我。】 身高体型差不多的两个人并排往里走着,原本打闹喧哗的游泳池也因江北的到来安静不少。 就连dj打碟的音乐声,都降低一半。 但凡在衡江能出席场面社交活动的,谁不知道江家这位不爱政权不喜金钱,偏偏要当再世华佗的小儿子江北呢。 此刻,独酌的闻烟已然开始飘飘然。 孙三看到自己刚开的那瓶威士忌被她喝掉大半,越过门口驻足的人直接冲到闻烟身边,“姑奶奶,这才多大会儿,你自个造了这么多。” “不就是瓶酒么,心疼什么?”闻烟晃着手中的酒杯,“明天我十倍赔你。” 说完,自己便开始傻笑起来,举着酒杯就往嘴里灌。 孙三拉着她的手腕,争夺间,全洒在她这淡黄的裙子上。 江北在门口站着,静静地看着他们之间的亲昵和拉扯。 周身的凉意和眉眼间的凉薄比刚才在门口更重了些。 他迈着步子走进,坐在最外侧的沙发上,长腿交叠,慵懒的向后靠着,“闻干事酒量,不减当年啊。” 酒壮怂人胆,闻烟这会儿扑过来挠死他。 孙三从身后揽着她的腰,“烟公主,别冲动。” 闻烟用力挣扎着,人已经快被身后的孙三像抱小孩子一样掂起来。 刚才还毒舌的人此刻脸色阴郁的就像夏季暴风雨前奏,空中压下来的层层黑云。 孙三就像没带伞出门的路人,明知道将要面临一场狂风暴雨,却是无能为力,避无可避。 江北就这么冷眼看着闻烟像只被抢了食物的野猫,马尾都乱了。 因为她张牙舞爪的胳膊就在眼前晃来晃去,腕间那条实在谈不上质感的手链,格外碍眼。 松软的沙发失去压抑的重量,江北站起来把人打横抱在怀里。 又对着孙三指了指沙发角落里的包,“包,给我。” 孙三把包挂在闻烟脖子上,指了指被江北控着手脚的人,“喝多喝多了。” 江北闷闷地嗯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去,“告诉蔺程程,秋后算账。” 孙三一身冷汗,心有余悸,这怎么又把蔺程程算进去了呢。 闹累了的闻烟在江北的车里,昏昏睡去。酒后的她,面颊泛着潮红。 那抹潮红又顺着蔓延到她细长莹白的脖颈,没入衣服深处。 “热,好热呀。”江北听着她不自觉的呢喃,余光扫过她解开胸前扣子的手。 “那是最烈的威士忌,怎么不喝死你。” 说完,还是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些。看她实在难受,按着左手边的按键,将她那侧的车窗降下三厘米。 夜风灌进去,空调的凉意夹着郁热的风,冷热交融着。 黑色的宝马一路疾驰,总能在绿灯变红前,掐着秒快速通过。 江北喜欢挑战这种极限,在一切可控的范围内,将心底的那点邪祟换种方式释放出来。 第12章 开锁失败 幽静的地下停车场,车子稳稳地停在车位上。 江北未把车子熄火,把空调的风调小一格。副驾驶的人睡的很稳,乌黑的发丝垂着肩头,乌圆的眼睛紧紧闭着,唇瓣红润。 目光再往下,无意识露出的春光反而更能撩拨人心。 他伸手替她把遮着眉眼的发丝顺在耳后,触碰到她小巧白润的耳垂,指尖再也舍不得离开。 她骨子里真的是极规矩的女孩子,尽管她从前活泼开朗,爱笑爱闹。可她不染头发,不扎耳洞。脚踝的那只绽放的蝴蝶,还是他们分手前不久,温县的那人给纹的。 只记得当时她说,开心抵消了纹身带来的疼痛。 正想着,手机急促的铃声把江北从缠绵过去拉回现实的车厢。他收回在她耳畔的手,沉着呼吸,接通了电话。 “江小四,干嘛呢?”是他的发小,陆一鸣。 “在青风花园。”江北的声音压得很低,时不时地看着身侧的熟睡的人。 “不是下月才搬家吗?出来吃饭呗,天哥组的局,就差你了。” 江北换到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快速接过往他这边歪倒的人。 “改天吧,今天不方便。” 也没等那边再说什么,他直接挂断了。 右手托着她半边脸,恶狠狠地言道,“我就不该管你。” 放狠话环节结束,他熄了火,下车绕到另外一侧,把人抱在怀里进了电梯。 到八楼后,看着门上的密码指纹锁。捏着她的手指,快接触到屏幕时,又缩了回去。 江北看着怀里熟睡到不谙世事的人,一个超级疯狂的念头出现在脑子里。 手掌滑动,电子屏幕上亮起阿拉伯数字。 他试着输了下预想的数字,“开锁失败。” 原本扬着的唇角沉了下来,不是他俩的生日组合。可上学时,她的密码全是这个。 江北抱着闻烟的手臂不自觉收紧,换来闻烟一声不耐的轻哼。 然后,她的鞋子咚咚两声落了地。 江北又试了一次,同样的失败。 此刻,这位神外空降的江主任周身又开始结霜,冷空气席卷而来。 最后,还是用这位昏睡业主的指纹开了锁。 对称的户型,他轻车熟路的走到主卧,把人放在床上。三两下把人扒光,纯白的文胸也脱了。 床头的小灯亮着,是个胖糯的蘑菇云。凉润的蚕丝被给她盖上,最后又看了眼熟睡的人,关门离开。 这是俩人分开以后,他第一次走进她的世界。 只是这个家里,有用的信息太少。 江北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厚重的入户门锁上后,江北看着亮闪的数字,想到什么。手指控制不住地输入一串数字,“门锁已开,欢迎回家。” 宿醉醒来的闻烟看着熟悉的环境,翻身继续睡着。 全裸着跟床单亲密接触的感觉并不好,她被这种微差的触感惊醒。 看着被子下面只穿着内裤的自己,忍不住尖叫两声。 闻烟快速复盘着昨晚的一切,蔺程程被熟人叫走,孙三去门口接人。 她一个人抱着那瓶酒喝了不少。 后面呢,发生了什么?是谁把她送回来的,还帮她脱了衣服。 手机不在,手机去哪儿了? 她随手套了一件睡衣走到客厅,在沙发上看到自己的包,翻找出手机。 等她把所有的未读信息看完之后,恨不得千刀万剐了蔺程程和孙三。 蔺程程【烟儿,江家小少爷带走了你。】 孙三【烟公主,小的实在拦不住。】 孙三还把她醉酒后要挠死江北的视频给她发了过来,算是帮她回忆还原昨晚的真相。 闻烟手里的手机滑落在沙发上,向上弹了弹,正面朝上,那视频里发疯的女子还在继续张牙舞爪。 然后被人打横抱着,阴着脸离开。 中午得空,她在食堂吃完饭,在二楼连廊那里买咖啡。 “冰美式,谢谢。”闻烟低头看着医院群里的信息,还没来得及把餐卡放上去。 “两杯冰美式,谢谢。” 刚才说话的人扣着她的手腕,把餐卡放在刷卡机上,刷卡成功。 清醒着的两人短暂的触碰,随即分开。 两人离得很近,她能清晰地闻到他沐浴露的味道,好像还有六神的花露水? 应该是下了手术去洗澡了吧,她想。 闻烟细细打量着他,这还是他们重逢后,她第一次这么直白地盯着他看。 眼前的他跟记忆里的少年重叠,岁月带走的稚嫩全部变换成此刻的成就和名气。 眼尾距离太阳穴三四公分的地方,有颗小小的痣。 她曾不止一次地亲吻过它。 知道空降的神外副主任是他的当天,夜深人静时,她偷偷上网查过他的资料。 在国外时,他也依然优秀,带着傲视群雄的霸气,所向披靡。 这一眼看着,便再也舍不得挪开分毫。 “想从我脸上看出花来?”江北回着信息,幽黑的眼眸垂着。 这冰冷的语句,将她从那份温情里抽回。很快,她又变回现在的闻烟。 “你怎么会去孙三的party?”闻烟熄了屏,看着他问。 “在衡江,还有参加不得的,party?”信息回完的他故意把party咬的很重。 “在衡江,谁拦的住你江四啊,又有哪个不长眼活腻了的人,敢忤逆你的话呀。”闻烟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美式,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江北抓着她的胳膊,“那当年我求着不要分手,你忤逆我的时候,可是很敢啊。你当年也是,活腻了?” 闻烟回头看他,看到他漆黑的瞳孔里有小小的自己。 看他眸底转瞬即逝的柔情,只这片刻,她恍如隔世地回到当年的校园。 当年在校外闻陵给她租的公寓,两人熬夜复习,主要还是她在拖后腿。 也是如今日这般,她用自己的校园卡买了两杯加冰的美式。 “委屈江家小少爷喝这廉价的咖啡啦。”那时她被骄纵的无法无天,肆意张扬。 从小锦衣玉食的江家小少爷为了迁就她,有了很多次初体验。 去大学城的夜市吃小吃,闻烟属于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的人,包括吃喝,哪怕要排很长的队。 很多次,那些被炒作出名气的小吃,她只是尝一口,不好吃的全进了他的胃里。因为她说,浪费可耻。 他不忍她悻悻而归,每次都很配合。 原本不吃辣的他,生生被她磨炼到无辣不欢。 第13章 醉酒搭车 因着上次相亲不了了之,闻烟也未能逃脱再次相亲的闹剧。 还没下班的她就收到陈瑛的电话。 “妈妈,我知道啦。下班以后直接过去。”闻烟刚从凌元青办公室出来,看着手里的工作犯愁。 “烟烟,怎么了?”陈瑛听出她语气不大对,忍不住多问几句。 “没事的妈妈,我们不是说好了不问我工作上的事吗?”隔着电话撒娇是闻烟一贯哄骗父母的本事。 她不想让父母过多插手自己工作上的事,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渠道会把医院的大小事情传到父母那里,甚至还有自己哥哥闻陵。 “那好,你不用来接我,直接去约好的地方就行。” “好的,妈妈。您跟洪阿姨先去,我一定准时到。” 闻烟电话挂断,消失在转角那里。 江北刚从秦芊芊那里出来,因为神外重建,需要来她这里取些资料。 毫无意外的,两人都听到楼道里闻烟的那通电话。 秦芊芊撩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几乎就要像水蛇一样扭到江北身上。 “家里有人脉就是好呀,工作上还有人帮忙。”秦芊芊最近没少打听江北和闻烟的事,听说当时分手闹的很严重。江北小少爷对闻烟恨之入骨,一气之下远赴国外。 如今她看江北对闻烟这冰冷如霜不以为然的态度,不免暗自庆幸几分。 江北不动声色的拿着资料,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家里有没有人脉倒是次要的,只是,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秦芊芊占便宜的手嘎在空中,没有明白江北说的那句以色侍人。 “哦不对,秦干事这样的,还谈不上以色侍人。”江北眉眼间的嫌弃不减,言语间戏谑讽刺的成分加重好些。 在走廊的江北看着刚才打电话那人消失的方向,捏着纸张的手不觉用力。隐隐闻到自己白大褂上让人厌恶的香气,蹙着眉脱掉了。 听刚才打电话那人的语气,多半是要相亲。 指尖划着屏幕快速拨通一个电话,“帮我查个人。” “大哥,你打电话前能不能先发个微信?”电话那端的人有些不耐,听着动静像是还有别人在。 “白日宣淫,现在作太狠,小心以后生不出孩子。”江北这话,带着阴毒。 “靠,江四,你咒我。”电话里呼吸急促,想来已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江北原想开口,路过闻烟办公室多看了一眼,便没再出声。 “不对呀,这才几天,你托我查两回了。上次是那红色超跑去了哪儿,这次又要查谁?” 江北没听他继续聒噪,挂断电话。随后几行字,快速发了过去。 如果他猜的没错,闻烟口中的洪阿姨,就是那位。 刚刚路过时她伏在桌面上埋头写什么?想到这里,江北眉眼间的冷漠少了几分。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喜欢手写。 跟他一样,电子化的东西,还是没有手写更有安全感。 两人门对门住着,除了那次在二楼买咖啡那次,几乎没有碰过面。 除了门诊和查房,江北几乎一直待在手术室。即便偶尔回去青风花园也是午夜或者凌晨。 闻烟不同,她的上班时间比较规律。 好像他们又回到刚见面时那种说不出讲不明的尴尬里,就因为他最后问出口的那句话。 在衡江没有敢忤逆他? 江北觉得可笑,当年大着胆子在他面前作威作福的难道不是她? 要查的消息很快便发到他的手机上,附带着的还有所谓生死兄弟未消下去的欲望。 【江小四,委屈的可不止是我。】 江北看着地址,面无表情地息了屏。 闻烟撑着伞走向停车场,看起来心情不错。碰到柳院长,还聊了几句。 分开时柳院长宠溺地拍拍她的头,“你这丫头啊,周末回去,去家里看看。” 她目送柳院长离开,自己也坐回车里。照例是空调开到最大,快速离开。 刚驶出医院门口这条路,闻陵的电话就到了。 “哥,怎么了?” 闻陵那边很安静,隐隐能听到纸张翻页的声音。 “你邱烨哥哥拜托老家的人给你寄了两箱樱桃,知道你爱吃。” “烨哥怎么不自己给我打电话?” 闻陵笑着,放下手中的笔,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他是怕你给他转账。” 说完,兄妹两个都笑了。 “那我也不谢谢你,我只会谢烨哥。”闻烟嘴硬,笑意不减分毫。 “回去放冰箱,吃完还有。就这样吧,我等下还有个视频会。” 闻烟嗯了一声,抢在电话挂断前吐槽了一句,“钱挣够就行了,现在主要是娶嫂子。” 闻家的两个孩子,一个比着一个,不让家里人省心。 闻陵更过分,早些年介绍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子,都被他找各种理由推掉。以至于后来,陈瑛也懒得再为他生气,也就随他去了。 她依稀记得,闻陵高中时家里来过一个女孩子,是他的同桌。 一路上她想了太多事,以至于错过右转的路口。没办法,只能直行到前面再绕回来。 一直跟着她的江北看着右手边的may,无语地跟着她也绕起来。 江北好奇,他跟了一路都没被发现。难道,真的是这车,太低调了? 闻烟借着电梯的镜子整理着自己的着装,可惜,今日穿的比较随意,简单的t恤和及膝的短裤。 胜在清爽,倒也能说的过去。 刚走进,她就看到洪阿姨和自己的母亲大人在嘀嘀咕咕,有说有笑。 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在邻座静悄悄地坐下,听了一耳朵,原来在说别的医院的新闻。 没意思,她撇着嘴走了过去。 “烟烟,今天这打扮,像是学生。”洪阿姨看见她以后,笑的比刚才更爽朗。 今晚相亲的男士,跟她同龄。在京城读的大学,金融行业,父母都是衡江大学的教授。 大概五分钟后,男主角就到了。 确实有书香门第的气质,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只是,闻烟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闻烟全程话很少,同样的,她也在自己妈妈脸上看到失望。 陈瑛对这个男孩,也不满意。 这场晚饭结束,她的相亲史,又多了一笔失败的战绩。 陈瑛跟着洪阿姨一起走了,她在门口送走她们,转身往电梯厅去地下停车场取车。 刚转身,就在大厅看到脸色红润的江北,看样子像喝了酒。 两人四目相对,像秋日里沉静的湖水,偶然扬起一阵微风,吹起湖面连连波光。 “好巧,我搭你车,回家。”江北上前,看着她,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第14章 红烧牛肉 两人一起回了青风花园,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江北靠着车窗,闭着眼睛假寐。 闻烟专注开车,时不时地看着他这边。不是为了看他,是看这边的后视镜。 他们分开时,她还不会开车,当时的情况,也用不着她开车。 江北清晰的记得,他们坐在学校枝繁叶茂的古树下,她枕着他的腿闭目养神。 “江小四,程程她们暑假要报考驾校学车。我去不去啊?” 江北手中的书翻着页,“你不是想去医院打杂?” “所以,我问你啊,是去学车还是去医院打杂?” 江北放下手中的书,将躺着的人往上抬了抬,“有我江小四在,哪用得着你开车。踏实地,去医院打杂去。” 看来,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也包括刚刚等红绿灯时,闻烟被旁边车道的车狠狠别了一下,她脱口而出骂的那句傻逼。 江北不动声色的勾起唇角,当年他开车载着她出去玩,同样的情况,骂人的是他。 她还揪着他的耳朵,说他不应该骂人。 这些年他做到了,开车不骂人,骂人不开车。她呢? 等她把车稳稳地停在车位上,副驾驶的人手肘撑在车窗上,还在睡。 闻烟从后排拿着包,自顾自的下了车。三秒后,身后响起了关门声。 她头也没回,拿着车钥匙锁了车。 滴滴两声,前灯闪烁两下,又重新归于平静。 在前面走着的闻烟唇角也扬着,心想,“让你装。” 江北三两步追上她,前后脚进了电梯。 电梯到了8层,闻烟先他一步走出电梯,往自己家走去。 “家里有没有吃的,我有些饿。” 闻烟回身,看他左手插在黑裤口袋里,右手抚着太阳穴,很疲累的样子。 “江少爷,你半小时前才散了饭局。”闻烟无语。 “没吃饱,不行?”说话间,江北离她只有两步远。 这前厅的声控灯忽然就灭了,两人之间隐隐有着道不明的光影在。 闻烟在这半明半昧的光影里,看到他那双漆黑透亮的眸子,毫不吝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那双眸子里,有着志在必得和拿捏她的笃定。 两人谁也没有用高亮的动静唤醒这片明亮,闻烟转身打开门锁,光亮重新点燃。 “家里只有泡面。”她撂下一句话,进了家。 江北弯腰把门口那两箱快递帮她抱了进去,“放哪儿?” 闻烟把包挂在玄关的挂钩上,指了指不远处的餐桌。又从鞋柜里给他拿了一双拖鞋,搁在他面前。 “我哥的,他偶尔会来。” 闻烟言外之意,就是你爱穿不穿,不穿滚蛋。 江北乖乖地换上,抱着箱子走向餐桌。 闻烟用洗手液静静地洗着手,泡沫冲了一次又一次。 “老坛酸菜还是红烧牛肉?” “老坛酸菜。”江北看了眼寄件人的信息,心不在焉的回答着。闻烟拿出红烧牛肉面的五连包。 “一包两包?” “一包。” 闻烟取出两包,睨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冰箱那,给他倒了杯凉凉的柠檬蜂蜜水,顺便给自己开了罐啤酒。 江北看着她这明显的区别对待,追着到厨房问,“你喝酒,我喝水?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闻烟没理他,锅里烧着水,她拿着剪刀剪开两包红烧牛肉面。 “闻烟,你的待客之道就是跟我反着来?”江北酒醉的潮红褪去大半,因为长年在手术室不见天日,他的肤色很白。一点异常的红,在外看来,都是显眼。 水还没开,准备工作已然就绪。 “柠檬蜂蜜水,解酒的。一晚上没吃饭,空腹吃辛辣,胃能受的住么?一大老爷们,一包泡面能吃饱吗?”闻烟发现,跟他相处。自己的逆来顺受只会让他变本加厉,不如适时反击,争取主权。 两人流转的情义像锅里慢慢沸腾得水,洁净又不完全。 因为你煮水的目的并不单纯,给予水的热量,是想用它煮面满足口腹之欲。江北来她这里吃饭,为了什么? 闻烟想开口问,这些年,分开的这些年,过的好吗?她更想问,为什么要回来衡江,为什么偏偏选择跟她一家医院。 可她没有,她怕打破这份平和,然后事情的走向再次失控。 江北看她麻利的把面和料包放进去,还有一点青菜两个鸡蛋。 这些,都来自她的左手。 锅里蔓延开的水蒸气缓缓向上,熏染在二人之间。她倒的那杯冰水,此刻只剩下柠檬。 他还想,再来一杯。 等面饼变的软糯,她才看着在门框上斜靠着地他,“去外面等着吧,马上就好。柠檬水在冰箱上层,自己去倒。” 江北津津有味的吃着面,实话讲,煮的太过。他更喜欢稍硬些的口感。 可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事关肠胃,他笑着忍了。 闻烟在收拾邱烨邮寄的樱桃,坐在餐桌这边,一颗一颗地挑拣着放在保鲜盒里。 红红的樱桃带着透亮,看起来口感极好。 两人各自忙碌,一个吃的开心,一个挑拣认真。 偏暖的装修格调,给了江北错觉。这好像,就是他当年幻想的婚后的样子。 家里的一切小小的摆件,都来自女主人的喜好。他的家里,抽纸盒可以是樱桃小丸子,玄关放钥匙的托盘可以是丑萌的恶犬,餐垫可以是草编的如意结。 甚至餐具都可以像他现在用的这样,粉嫩可爱的瓷碗。 江北吃的很慢,在迎合她挑拣的速度。 直到,她分类放好,他的一大碗面将将见底。 当然,他也没有不识趣到像大爷一样让她去洗碗。而是自觉走到厨房,先把她放在一旁的那一小碗樱桃洗好,给她。 复又走进厨房,清洗起来。 说不清谁的心跳,像是贴着听诊器一般,咚咚作响。 只是这夜,二人注定一夜好梦。 江北收拾妥当起身告辞,换好鞋子走向对面。 “江主任,下次再假装醉酒,记得真的喝一口,别只洒在衣服上。” 第15章 八卦旋涡 翌日清晨,被戳破的江主任在她车位上那里等着。 闻烟下楼看他神情自若,真的佩服至极。 “不愧是神外的主任,心态真好。”她按下车钥匙,将包和餐盒放到后排。 江北眉梢一挑,并未多言。 两人坐回车内,闻烟踩着油门,轰鸣声不断翻滚,驶出车库。 电台广播让他们少去少许尴尬,时间充裕,闻烟开车并不着急。 到了医院,她还是把车停在老地方,发呆几秒,熄了火。 歪着身子把餐盒拿到手,塞到他怀里,“帮我带给陈姐,省的我再跑一趟。” 一上午又是忙忙碌碌,分给她的那些科室病历的抽检,还有卫生等等,这些都在她的工作计划内。 凌元青一早又要个什么数据,看她实在忙不过来,便找别人去了。 临近中午时,孙三给她打电话。 “烟公主,肯不肯赏光一起吃个饭呀?” 闻烟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站起来看着窗外。 “少废话。” “哎,我在你们医院呢,妇产科。” 闻烟来了兴致,“你又霍霍谁家的小姑娘了?” “不是我,是一兄弟的。” “你垂涎兄弟的女人,还让人怀了孕?”闻烟说着推开窗户,吹来一些燥热的风。 “吃不吃饭?”孙三急了。 闻烟也不再揶揄他,“饭就不吃了,请你喝杯咖啡吧,来都来了。” 两人在二楼咖啡厅里碰了面,孙三还敲了她一块栗子蛋糕。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白大褂的样子,制服诱惑,真漂亮。烟公主的那种清冷劲儿瞬间就有了,前提是别开口说话。” 闻烟懒散地靠在沙发里,“真不是你的?” 孙三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问的是妇产科的事。“不是,那孙子出国了,让小爷我帮他收拾烂摊子。” 闻烟笑笑,没说话。 不过冤家路窄,秦芊芊身姿摇曳地走到孙三旁边。 “孙少爷,来医院怎么也没给我打电话?” 闻烟被秦芊芊嗲嗲的声音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又看着她那面若桃花的样子,忍了忍没开口。 “你是?”孙三不确定的问,“咱们在谁的场子,见过?” 换做旁人,早就被这话噎的不知所措。可秦芊芊不同,她属于越挫越勇那类的。 “就前两天,在林翰的酒吧,咱们刚见过。” 孙三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没印象。” 闻烟看时机差不多了,坐直身体敲了敲桌面,“孙三,介绍一下,我医务科的同事,秦芊芊。” 秦芊芊这才看到一旁的闻烟,稍稍正经了些。听闻烟光明正大的叫着孙三,有些疑惑。 闻烟看她疑惑的样子,善意提醒一句,“我俩,初中同学。”说完,拿着工作卡走了,“孙三,我先撤了。” 她刚在餐厅坐下,秦芊芊踩着高跟鞋坐在她对面。 这次没有顺走她的酸奶,反而送给她一瓶。 “闻烟,你认识孙少爷啊?” 闻烟抬眸看了她一眼,饶有兴致的问了她一句,“不熟,就是初中同学。” “不过,孙三这人吧,”她看着秦芊芊好奇的样子,开了眼角的卡姿兰大眼睛全是期待,“算了,不说了,背后八卦不太好。” 她就是故意的,也不知怎的,最近她的磁场被影响着,见谁都想恶怼几句。 从她调到医务科以后,她整个生活都是被分割的状态。 在医院时话少又沉闷,出了医院她又跟释放天性一般,抛去那些做医生时的克制,半疯魔。虽然更多的还是在家或者找蔺程程几个要好的同学聚聚。 可闻烟最近的脾气跟斗鸡似的,在医院也开始进攻模式。 “闻烟,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交个朋友而已。” 孙三不是良配,闻烟深知这一点。秦芊芊不是好人,她也知道。 “那你去交朋友好了,我又不是孙三他爹。” 闻烟低下头,有意终止这场谈话。秦芊芊给的酸奶,推还回去。 她快吃完时,遇到陈姐,对着她不怀好意的笑。 “樱桃收到了,怎么是江主任顺手送的呢?”陈姐那笑,带着探究和八卦。 闻烟放下筷子,“说吧,现在都在传什么?” 医院的群太多,闻烟不能保证自己能幸运地参与到每个群里。 其实也并不难猜,这家医院学弟学妹太多,自江北空降神外的那天起,他们那点事估计都被翻译出n多个版本。 “闻烟,早上有人看到你俩一起下了车,接着他就他替你把樱桃给了我。我们那些小护士开玩笑,难得见他笑呵呵,没有板着脸。” 闻烟心里在骂人,只盼着着这旋涡的中心能多打几个喷嚏。 “陈姐呀,你也跟着起哄?” 陈姐饭也不吃了,“你俩大学那点事传的太邪门,我不关心过往。我呀,只关心以后,这样你妈妈我的陈姐也能少费点心。” 闻烟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下,真的完蛋喽。 “陈姐,你慢吃,我先走了。” 闻烟仓皇逃窜,也没看路,跟刚下手术的人撞了满怀。 “闻干事,什么事这么急?” 被撞的人手搭在她手肘的位置,那双被外人称作冰凉的眼睛,看着捂着头的她淡淡笑着。 她微微用力,挣脱掉那份潜在的桎梏,连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江北捻着指尖刚才那份触感,神色如常,往前走去。 身后的住院医师还在小声议论,“很少见闻干事这么毛躁,也不知道什么事。” 前面的人不觉地步子就小了些,看似不经意地去拿托盘,“你们说,闻干事怎么了?” 这俩住院医不是衡江医学院毕业的,不在八卦的传播中心,“哦,江主任,闻干事的清冷稳重从我来医院那天就听说了。真没见过她像今天这么,冒失。” “也许是有什么不得不处理的急事吧。”江北漫不经心地补充一句。 闻烟拿着手机,想了半晌,这电话一时间也不知道打给谁。 可她又不能等事情再过多发酵,让陈瑛和闻思邈乱乱猜想。 打给自己哥哥,恐怕闻陵正等着她打电话自焚呢。 忽然灵光一闪,她想到一个人。手比脑子反应快,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第16章 置换人生 “烨哥,干嘛呢?” “我的大小姐啊,我刚吃上饭,你有事快说。”邱烨看了眼对面的老板,悄默默地打开免提。 “最近我哥他们有没有听说什么呀?”这明显的心虚,像是气虚良久的病人。 “谁的?”邱烨明知故问,对面的闻陵默认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烨哥,你再这样我让我妈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了啊。” 邱烨得到闻陵的暗示,“听说一些,江家正在筹备一场宴会,好像是欢迎江四回国。大小姐,问的是这个吗?” 闻烟咯噔一下,欲哭无泪的踢着墙角。 “还有别的吗?” 邱烨想把手机拿起来安慰她几句,没等到他动手就被对面的人抢了先。 “烟烟,要么跟我去国外找亨利教授治你的手,要么照往常过日子。要是让我知道别的,打断你的腿。” 电话被无情挂断,最后那句话明显是闻陵带着怒气说的。 这也就充分说明,江北在闻家,是不被容许的存在。 当年,当年。 闻烟反锁着办公室的门,躺在沙发上回忆着过去。 这就牵扯到一个人,送她这条手链的人。 那段过往,就连跟她要好的蔺程程也不清楚。蔺程程只知道俩人分手时,因为有第三个人存在。 却不知,那人是谁。 闻烟起身,拿出包里隐形拉链里放着的一个旧旧的怀表。 她轻按着外面的小巧按钮,照片里跟闻陵有五分相似的男孩淡淡笑着。 他叫刘江河,准确的说,他才是真正的闻烟或者闻言。 闻烟从未想过电视里狗血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个夏天。 前事不必再提,当年的真相已经无法还原。 刘江河初次登门那天,她正缠着闻思邈带她去医院打杂。 父女俩闹着打开玄关门,看着跟闻陵五分像的人局促地站在那里。 等大家全都坐在客厅里,闻烟还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刘江河拿着一张温县的全家福,陈瑛一眼就认出了当年跟自己同时生产的产妇。她曾在温县县医院工作过几年,闻烟就是在那出生的。 只到这里,闻陵就已猜到八分。 “烟烟,家里来了亲戚,你去门口的超市买些饮料和水果来。”闻陵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消失在转角的路口才反锁上门。 闻烟想象不到,刘江河当时是怎样克制他自己没有当场捅破这一切的。 “我妈妈得了白血病,需要配型。能不能请你们,让,让她去一趟?” 闻烟知道的一切,都是闻陵之后告诉她的。闻陵说,当天刘江河的头低低的,声音暗哑无力,说话也有些磕巴。 可明明,该愧疚的不是他。 陈瑛很难接受这一切,可刘江河的长相就在那里。那张脸,甚至都可以免去dna检测。 初入生意场的闻陵都很难消化眼前的一切,更何况是被娇纵长大不谙世事的闻烟。 闻思邈和陈瑛是靠着家里的速效救心丹,缓了半条命。 “阿姨,”刘江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能不能让她去一趟?” 刘江河是善良舒朗的人,即便这种境遇下,他都没有埋怨人生给他开的这个并不仁慈的玩笑。 这件事给闻家带来的震撼程度,堪比十级地震带来的晃动。 那是天崩地裂的坍塌和毁灭。 闻陵扶起刘江河,“你叫什么?” “刘江河。” “你先在家里住下,这消息太突然,我跟爸妈也商量下。” 闻烟提着水果和饮料一路走来,刚走进院子就大喊起来,“哥,你出来接接我呀,我手快断了。” 闻陵撇下刘江河就往门口,反锁的铁门捞了两次才打开。 “哥,你反锁门干嘛?” 闻陵接过她手里的重物,“哪有反锁,你幻听了。” 闻烟歪着头,她明明就是听到向左拧了一下才打开的门呀。 客厅里坐着的爸妈脸色阴郁,刘江河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看了她一眼快速移开。 闻陵在厨房切西瓜,也是心不在焉,愁云密布。 “哥,那是谁啊?” “管那么多,把西瓜端出去,医院上班去。爸爸给你联系好了,去神外找陈护士。” 这时的闻烟已经察觉到这诡异的不对劲,口头上应了声,拿着包就走了。 闻陵他们三个去了闻思邈的书房,只有刘江河一人在客厅。 他被身后响动的窗户声吸引着转身,闻烟隔着窗户对他挥挥手,让他出去。 在小院的树下,两人第一次正面接触。刘江河还是不敢看她,一直看着她脚上的白色帆布鞋。 “我刚才都听到了,爸妈他们为我好,你不要听他们的。” 闻烟的话让刘江河惊喜地抬头,明明是同龄人,一个成熟稳重,一个天真稚嫩。 “真的,你愿意跟我回温县给妈妈配型吗?” 就这一句话,闻烟就串联起整个故事。而她此刻的错愕和惊恐,也让刘江河意识到自己被她哄着说出屋里人刻意瞒着她的真相。 在她晕倒之前,刘江河快速地扶着她,然后把人打横抱起,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闻陵冲过来掐着她的人中,刘江河磕巴的解释,“她说她刚才都听到了,我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的。” 也是从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就开始偏向转动了。 跟刘江河一起回温县的闻烟一路上都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只是在她自小长大的老宅里,她坚定地对着所有人说,她要一人去温县。 就连闻陵,她都没让跟着一起去。 他们火车换大巴,在温县县城又坐很破的面包车,一路挤着晃着到了刘江河家。 确切的说,是她家。 自小娇生惯养的她,也只是在电视上见过这样的房子。这个小山村里,四周都是山。房子很破,厕所很脏。他们的方言很重,全靠刘江河翻译。 面对温县这家人的示好和亲昵,她惶恐忐忑,痛苦难受。 也是刘江河,替她隔开那些突兀地虚假的示好,给了她足够的空间。 山里的夜晚跟城里不同,刘江河把自己的阁楼腾出来给她住,阁楼外有一方小小的平台。 她就在这小小的平台里窥探着夜空的一切,寂寥繁星,夜空幽深。 第17章 主意已定 她和刘江河置换的人生,带着命运刻意的捉弄。 在原本所有事情走向正轨的时候,再次发生偏离。 这样的事,她无法告知自己的爱人江北。而她消失的一整个暑假,都跟这个同龄憨厚的男人在一起。 闻烟在山里住了几天,然后跟着刘江河一起去市医院配型比对。 万分遗憾的是,闻烟也失败了。 这也就意味着,那位妇女的生命很快就会结束。 她在温县住了整个暑假,开学前回了衡江。面对江北的问询,她选择隐瞒。 江北默契地没有再问,可闻烟整个人的状态开始不对。 她似乎被冗杂的事物缠绕着,解不开挣不脱。 可每次刘江河出现时,她又变成活泼的闻烟。 刘江河的出现,让她一次次忽略江北的感受。江北的傲气和自尊,在他们相处的最后一年,消耗太多。 闻烟无法解释刘江河的身份,只能说远房亲戚。 可当年,年轻气盛的他们,又怎能轻信他只是亲戚。 闻烟失联的整个暑假,开学后种种反常,更让江北怀疑一切。 这个学年在互相迁就和消磨中,慢慢过去。 直到第二年夏天,她再次去了温县。 去温县前,江北一再恳求她,不要去。都被闻烟拒绝,两人为此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江北无法忍受天之骄子的他会被一个高中毕业黝黑无趣的男人比下去,被闻烟排除在选项之外。 这场争吵,激烈到江北砸碎了一切。 他们出发去温县的前夜,一场暴雨席卷衡江,雨势很重,瓢泼的雨水片刻未歇。 一直在发呆的闻烟,听刘江河的话,打算去找江北坦白一切。 那是暴风雨抵达之前宁静的几个小时,闻烟带着刘江河走在去找江北道歉的路上。路过一家古玩店。她下车去给江北买了一小块石头,打算亲手给他刻枚印章。 闻烟本该一个人去的,因为陈瑛不放心她独自出门,特意嘱咐刘江河跟着她。 可是,所有的巧合都爆发在这个闻烟不愿提起的夏季。 如果闻陵当时没有出国谈生意,如果闻思邈不去京城参加学术交流会,如果陈瑛放任她的自由,独自出门。 那辆穿过路口时,酒驾的车就不会生生碾压过刘江河的身体。躺下的,本该是她。 那是刘江河一把推开她,救了她一条命。 在中心医院,医生宣布脑死亡的那一刻,天崩地裂再次降临。 可他的心脏能救下一个急需换心活命的人,当时穿着白大褂的人忐忑又着急的解释着一切,陈瑛无法让自己签下那份冰冷的文件。 那是她的儿子,二十年不曾见过的儿子。 最后还是闻烟,是闻烟代替温县的那位父亲,亲手签下的器官捐献协议。 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刘江河的生命停留在衡江。 几天后,他自小长大的温县老家,被一场泥石流带走了全部亲人。 等温县能正常通行,她带着刘江河的骨灰,把他葬在父母的身边。 这一年的短暂时光,始于夏日,终于这场席卷大半中国的台风气流。 这台风,把所有偏航的轨道,重新矫正回原来的方向。 闻烟无法纾解,这一切的一切。于她,是没有墓碑的人生和占有。 如果刘江河的阁楼里没有那么多书,如果刘江河自私地要求跟她换回到彼此该有的位置,如果他没有那么温和跟闻陵一样纵着她。 她的负罪感,还不至于这么重。 这一切,江北全然不知。 夏季的尾声,她再也无法面对什么都不知道的江北。 又是一个大雨滂礴的夜,江北在雨中淋了很久,才被她拉着回到楼上。 这个公寓,他们在这里复习过无数个夜晚。 “闻烟,我要出国了。” 替他擦拭头发的手顿了一秒,很快又恢复如常。 “烟烟,只要你开口,我就会留下,哪儿也不去。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北抓着她的手,刚触碰到她腕间那条廉价的手链,就被她一个大力甩开。 被她刺激到的江北,狠狠地将人箍在怀里。 恋爱这几年,无数个动情的时刻,他都是点到为止,万般克制。 可那晚失控的他,在她面前,做了回恶人。他,强烈粗暴地,占有了她。 风雷滚滚,夜色注定悲凉。 温情缠绵,雨势渐收,浪潮褪去,背对着他的闻烟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江北嗓音暗哑隐忍闻烟,今日我走,便是永别。衡江和你,我都不要了。 直到震耳的关门声传来,闻烟才把自己闷在毯子里,哭出了声。 她知道,江北没错。 她知道,刘江河没错。 她知道,自己也没错。 可发生的一切,无法让她像江北说的那样,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怎么可能呢? 置换的人生,舍弃生命的瞬间,那个被她自私的亲生母亲毁掉一生的人。那抹淌在路口暗红的血液,永远刻在她的骨髓里。 刘江河出现又消失,像是一场幻化的梦。 这日子一天天过下去,闻家一家四口,跟往常一样。 平静日子只过了两年,神外的住院医闻烟,右手废了。 接着就是在医务科的这三年,不值一提的三年。 躺在沙发上的闻烟,盯着如幕布一样的洁白屋顶,这几年的时光如点点星光堆积在一起的电影画面。 眼尾悄无声息的流出的泪水,缓缓没入发丝。 她明白陈瑛最近几次安排相亲的用意,看来全家人都知道江北回来。 闻思邈那天不经意问她的那句棘手的医患关系,恐怕也是意有所指。 手中紧握着的怀表松开再扣紧,咔哒咔哒的响着。 如此反复过后,她也终于有了答案。 江副主任好不容易正常下班,没有会诊没有手术,就在停车位附近那等着再蹭车回青风花园。 他这会儿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觉得不满意又往下解了一颗。手拢着头发,整理着发型。眼看那人撑着伞走来,又把袖子往上卷了卷,肌肉线条优美的小臂晃动着。 等早上那道靓丽的身影撑着伞走到车旁,一个正眼都没给他。 没等空调降温,闻烟就踩着油门离开了。 江北脸色阴沉,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 “闻烟,好样的。” 第18章 追尾技术 连续几天,江北都没在小区和医院见过闻烟。 难得准时下班,闻烟打车来到孙三的场子里喝酒,坐在卡座里不苟言笑的她显得跟这里格格不入。 蔺程程不在,孙三这些朋友她也不大熟。 大家顾忌着她和孙三的关系,也没敢主动跟她说话。 她觉得无聊,走到吧台要了杯酒。 刚坐下,就有不长眼的前来搭讪。 闻烟冷眼扫了一下身旁的人,“滚开。” “别呀,妹妹。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跟哥哥聊聊?” 那人手还没搭到闻烟肩上,就被闻烟左手拿着一把小巧的手术刀抵着脖子。 “我轻轻一划,你脖子喷出的血能冲到三米高,顺便让这些人浴血奋战。”闻烟这话里带着狠厉,也没看身边的怂货,只盯着自己的酒杯。 那人骂了一句神经病,就慌不择路的跑了。 她面色如常,因为刚才的那一出,生人勿近这四个字早就牢牢刻在她那张清冷没有情绪的脸上。 闻烟趴在桌面上,手指戳着面前的酒杯,看着微微晃动的液体反射的微弱光亮。 察觉到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偏头看了眼身侧不长眼的人,把手术刀收进自己包里。 “闻干事挺大胆,手术刀都能从医院顺出来。”江北斜着身体,骨节分明的手指敲着刚才放手术刀的桌面。 闻烟一口喝掉酒杯里残余的液体,站起来从包里拿出刚才的道具,往他手边推了推,“江主任要是喜欢这造型独特的笔,我可以从网上多买几支送给你。”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北拿起那把手术刀,指腹摩挲着粗糙的刀片那里,还真是一只笔。 他刚起身,就被吧里面的服务员叫住,“先生,刚才那位没付钱。” 江北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扔出几张钞票转身就往外走。 耽误的这十几秒钟,人早就不知跑哪里去了。 一场疾风吹过,江北看着远处夜空中的层层黑云,烦闷暴增。 闻烟这些天一直在老宅住,陈瑛如何赶她,都赶不走。 闻思邈倒是很开心,吃过饭拉着她一起去外面散步闲逛。天热时,路过小卖部还会给她买个冰淇淋。 这日子一下,就像回到小时候。 夜里突袭的一场暴风雨,让晨起的时光变的清凉许多。 住在老宅这里,上班通勤时间多了半个小时。她在早高峰拥堵的车流中耐着性子,时不时骂两句傻逼。 或者评判电台里男女主持人站在道德制高点,说出的那些无关痛痒的话。 等她好不容易从拥堵的车流中解脱出来,刚开到医院里面的小路上。 她开的不快,刚刚锁定不远处的一个空着的车位,就听到咚地一声。 闻烟整个人往前耸了耸,不设防的她被吓了一跳。 从后视镜里,她看到一辆黑色的车,跟她b200的车尾来了个亲密接触。 拉上手刹,解开安全带下车。 肇事者江北在车里坐着,稳如老狗。看她下车后,把车窗降了下来。 “江副主任眼神不好,可以去眼科找吴主任好好查一查。”说完,闻烟转身欲走,又觉得只骂一句不过瘾,又转身回去,腿用力抵住车门,“技术不好,就回炉重练,少在外面霍霍人。” 江北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笑的声音不要太大,“我技术好不好,闻干事应该深有体会。毕竟要死要活要快要慢又嫌重嫌轻的人,从来不是我。” 闻烟没有回头,朝他竖着中指,打了把方向就往楼后去了。 她这辆小奔跟着她走南闯北,蹿遍衡江市的大街小巷。剐蹭无数次,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车。 江北刚才那一撞,就是轻轻地触碰。无关紧要,也没必要继续纠缠。 他是何用意,她清楚。 前些日子接触的有些频繁,她也失了分寸,越了界。 可现在,她只想让自己的生活回到平静如常。 秦芊芊请了好几天假,原本要去神外抽查病例的工作,被凌元青临时推给她。 “主任,我上午也很忙的。神外的病区,一直不属于我管。”闻烟实在不想去神外,不想看到那个人。 凌元青老道深沉,镜片后面的眼睛狠辣刁钻,“你上午的工作往后推一推,先弄这个。” “主任,我真的。。。” 凌元青有电话进来,“好了快去吧,我这还一堆事处理不完呢。” 凌元青这就是拿准她好脾气,又不想把事闹到天下皆知。 闻烟无语,摔摔打打地把秦芊芊骂了一顿。 她把自己上午的工作不急的,都排到下午。各科室约好的处理投诉的时间,也做了延后。 提前半小时把抽查病例的通知发给陈姐,给了他们一些缓冲的时间。 各科室,病例多多少少都有问题,这在医院里很常见。 尽管她一百个不情愿,还是戴好口罩往神外去了。 在医生办公室,闻烟看着陈姐抱过来的成摞的病例,“都改过了?” 她这言外之意,别让她太难办。 陈姐笑着,“江主任来了改革的第一件事,就是规范病例,没有讲条件的余地。” 闻烟眉梢一挑,“最好是。” 不知不觉地,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她看着江北两个字,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纸面。 磨砂的触感,带着浅浅的凹凸不平。又想到自己还是住院医那段日子,这一本本病历上病情,她曾经背了不知多少次。 闻烟走到护士台,“确实不错,还有些小问题,再细化一下就好了。” 陈姐松了口气,“幸亏是你来,秦芊芊每次来,我都得专门在那陪着,别提多难受。” 闻烟耸耸肩,“还有卫生啊,别松懈。” 她没有在神外这里乘坐电梯,而是走步梯往下走了两层,穿过连廊,去了前面急诊。 刚才有位来自温县的故人,第一次给她打了电话。 电话里提到一种罕见的又概率极低,多发病在婴幼儿身上的恶性肿瘤。 视网膜母细胞瘤,简称rb。 打电话的人是刘江河生前的女朋友,元以安。 “姐,你别急。” 第19章 温县桎梏 闻烟把元以安发过来的所有检查结果还有影像转发给急诊的大师哥。 素有衡江人民医院扫地僧名号,就爱研究这些罕见的病症。 中午急诊的忙碌暂时告一段落,闻烟在自助售卖机买了两瓶冰糖雪梨。 “大师哥,江湖告急!” 王晨刚忙完,屁股刚沾上椅子,水杯盖子都没来得及拧开。 “闻烟,你少来,看你这样准没好事。” 闻烟把冰糖雪梨扔到他怀里,“资料发你了,你先看完再说。” 王晨不情愿地拿出手机,只看了一眼,原本靠着椅背慵懒的坐姿立马摆正。 又把刚摘下的眼镜挂在鼻梁上。 闻烟在一旁坐着,看着冰糖雪梨包装纸上小小的字。 两分钟后,王晨摘下眼镜看着她问,“这你们神外病区的,还问我?” 闻烟喝不惯这甜的,把自己研究半天的那瓶冰糖雪梨也放在王晨桌子上。 “神外是上辈子的事了,先说病情,怎么办?” 王晨收起嬉笑,“找王神仙吧,我看看他在哪儿?” 内线电话拨出去,王晨喝了口冰糖雪梨,“老师,在哪儿呢?” “好。” 王晨站起来,把饮料喝完,“去神外,王神仙忙着给学生灭火呢。” 闻烟有些别扭,她当然知道王神仙在。 王晨探究地看了她一眼,拖着长长的尾音,不情愿地说了句,“去不去?” 和王神仙碰面后,他也像王晨一样看了半天。 然后摘下眼镜,“这是谁的病人?” “我一个姐姐的孩子,上月刚满两岁。”闻烟轻声回答着,也没注意身后走进来的人。 “哦,从核磁结合ct的结果,还有这孩子眼睛的症状,基本可以确诊。就是罕见的婴幼儿恶性肿瘤,视网膜母细胞瘤。” 王神仙叹着气,“这个病不常见,甚至有的医生一辈子也遇不到一例这样的病人。视网膜母细胞瘤,对于他们只是医学书上的一个名字。” 闻烟绞着手指,不确定地问,“老师,那需要眼球摘除吗?” 王神仙和王晨相互看了一眼,王晨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传统的治疗办法,为了孩子以后的人生无虞,医生都是直接进行眼球摘除,瘤体切掉,后续化疗几次,保证孩子成年没有问题。” 王神仙把手机放下,“现在医疗技术先进,在保命的前提下,可以选择精准介入的治疗方法,暂时保全孩子的眼球。毕竟,健康生命的首要前提,然后才是高质量的活着。” “可惜,咱们科室接触这种病例几乎为零,儿童医院倒是有专业团队治疗这个,不过年初刚成立,临床经验不多。建议带着孩子直接去沪上,那家医院有专门的团队看这个病。让孩子尽快去,这病拖不得。” 闻烟认真听完,回了句好。 王神仙末了又补了一句,“让家属做好准备吧,你们上学时都学过,这个病会跟孩子一辈子,而且费用不会少。对了,患者在哪儿?” “温县。” 后到的江北听到温县,心头一紧。 这会儿闻烟的背影,都多了几分落寞。 温县,又是温县。 “贫困县,出门都不方便。闻烟,做好心理准备吧,恐怕每个月都得去趟沪上。治疗,复查,未来一年多,四周到六周,算一个周期,少不了去沪上。” 闻烟道了谢,把这些都记下来。“谢谢老师,我先回了。” 她刚转身,就看到江北木着脸站在身后。 微怔之后,闻烟拿着手机从他身侧经过,什么也没说。 江北刚刚看她跟着王晨走来这里,想到早上在停车场她说的话。不由得走到王神仙这里,想看看她作何反应。 结果温县两个字,所有的戏谑都变成心底的那抹不甘。 闻烟拿着手机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给元以安回了电话。 “以安姐,你慢慢听我说。这个病,它是属于基因突变引起的。” 闻烟说的很慢,发病的原因,治疗的办法,还有日后需要注意的那些。 等她全部讲完,在五分钟后。 她的脸色不大好,也很低落。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杀苦命人。 刘江河死后,元以安好不容易放下心结,有了自己的爱人和家庭。 结果,偏偏让孩子得了这么个病。 两万个孩子里,才会有一例。就让元以安的孩子,确诊了。 “姐,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其实在衡江儿童医院手术会更方便些,可这个团队刚成立。我的建议,还是直接去沪上。” 电话那端不知道说了什么,闻烟看着断掉的通话,眼眶开始湿润。 扶着墙面,慢慢蹲在地上。头埋在膝盖上,抽噎起来。 江北在转角那里,听着她小声的抽泣,心情烦躁。他本该狠心走开的,可脚步不受控制的走向她。 挨着她蹲下来,长臂一伸,将人揽在怀里。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靠在一起,江北的手轻拍着她的背。 “孩子受罪是肯定的,沪上那家医疗团队,治疗这个很有名的。我在国外有个学弟,年初刚到那家医院。” 闻烟从他怀里抬头,原本清润的眸子泛着水光。 “上次那个张星星,也是温县的。所以,你才那么帮他们,对吗?” 闻烟擦擦眼泪,离开他的怀抱,撑着腿站起来,准备离开。 “闻烟,温县的桎梏,你打算背多久?” 闻烟没理会江北的话,消失在防火门后。 江北怔在原地,幽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懊悔。刚才那句话,还是说的太急了。 心思全无的闻烟刚出电梯,就收到一条信息。 是江北推荐的一个微信名片,还有一个联系方式。 闻烟没回,把手机放回白大褂口袋里,往办公室走着。 回到办公室,她添加了那个微信,等着通过时,又在网上查着相关资料。 沪上的团队确实很专业,甚至有绿色通道。 很快,好友申请通过了。 闻烟【方便打电话吗?】 付稍等。 一分钟后,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付同学详细地给她说了治疗的过程还有术后的注意事项,末了还宽慰她,“学姐,这个病最重要的还是肿瘤失去活性后,视网膜的脱离和其他一些症状。保证生命安全是首位,最后才是视力。治疗顺序永远是保命保眼保视力。” “这个我明白。” “那好,你可以让家长直接带着孩子来找我。现在还在c期,保住眼球的希望很大。” 第20章 停电馄饨 元以安那边已经定好去沪上的票,晚上八点就能到。 闻烟给她支付宝上转了些钱,她知道元以安没什么钱。 【姐,支付宝里的钱先用着。这次时间太紧,没办法找公益组织求助。】 信息发完,她转着椅子看着窗外的天空。 腕间的手链借着阳光,闪烁着点点亮光。 【哥,你看着我呢,对吧?】 整理好的注意事项,还有前去那家医院的乘车路线。闻烟把所有的资料发给元以安,然后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 短短二十分钟,还被梦魇着。 惊起一身冷汗的她,走到门后的洗手池那洗了把脸。 镜子里出现一张苍白的脸,水珠顺着脸颊落下。随后,她看到茶几上安静放着打包好的午饭。 她想到刚才梦里那似有若无的触感,原来是他来过。 闻烟同样踩着夕阳的余晖下了班,开车回了青风花园。 刘姐白天来过,这家里明显干净很多。 知女莫若母,陈瑛肯定是察觉到她在老宅住的差不多。就连冰箱里,都多了些吃的。 闻烟【谢谢妈妈。】 陈瑛【吃完就回家。】 闻烟舒服地泡了澡,把自己调整在最舒服的坐姿,用最放松的状态拯救着自己落空的心。 她能做的,能替刘江河做的,能换来片刻心安的,只有这些。 一时半会,闻烟能想到的公益组织,元以安都不符合资质。她也问了,没有低保。 她喝了些酒,看着落地窗外万家灯火,还有不远处衡江主干道攒聚的猩红车流。 门口的响动把她拉回现实,她望着幽暗的玄关处,入户门外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闻烟没有动,任凭制造响动的人失去耐心。 可是没有,短短安静几十秒后,敲门声复又响起。 闻烟无奈,起身将酒杯放到吧台上,走到玄关处,开了门。 门打开45度,闻烟的身影被拉的老长。 门里门外,两种光亮对比明显,幽暗对比亮眼白光。 低着头的闻烟看到他脚上的拖鞋,看来是回过家了。 “有没有吃的,我好饿。”江北声音低低的,有着压不住的疲惫。 浸润在暗色光影里的闻烟抬眸看着眼前的人,英挺的眉眼满是疲惫,薄唇微抿,直直地盯着她。 闻烟独身在家,洗完澡后穿着清凉。细细的浅粉色吊带睡裙挂在身上,春色满园。 “还是泡面,吃的话就进来,嫌弃地话就帮我带上门。”说完,闻烟回到卧室,换了套绵软的t恤和短裤。 原本想给江北煮泡面的闻烟,想到今日陈瑛刚送来的馄饨,又把方便面放回柜子里。 一杯温热的水放在江北面前,什么话也没说。 厨房里的女孩儿头发如往常一般编成多股麻花辫侧在耳后,拿出瓶瓶罐罐的调味品,低着头在汤碗里调着馄饨的汤汁。 一点生抽,少盐,又滴了几滴芝麻香油。 闻家的饮食风格一向追求清新淡雅,就连这一碗简单的馄饨汤,也只用了这寥寥几种调料,但却能最大限度地保留食材本身的鲜美。 江北坐在导台的高脚椅上,一直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她。 谁也没有说话,一个人看着锅底,一个人看着她。这一刻,就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很快,闻烟垫着隔热手套把满满一碗馄饨端出来。江北眼疾手快地从身后拿过来一个桌垫,配合默契,行云流水。 江北看着面前这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心头一暖。 “谢谢。” 闻烟正在岛台那切水果,听到他的道谢顿了顿。 抬眸看着他那双温情缱绻的眼睛,“算是感谢你帮温县的忙。”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夹杂着别的情愫。就像感谢吴主任那样,感谢同事的引荐和帮助。 江北把那少许落寞跟着馄饨一起咽了下去。 闻烟把切好一小碟西瓜推到他面前,“我妈他们口味很淡,凑合吃吧。” 从岛台离开,她拿起刚才放下的酒杯一饮而尽,就着水流冲洗着杯子。 “闻烟,你现在很爱喝酒?” 把酒杯擦干净归置原位,闻烟端着另外一碟西瓜走到沙发那儿,“谈不上爱不爱,打发时间罢了。” 刚才怕他无聊,她特意打开电视,这会儿画面里这播放着一部家长里短的电视剧。 趣味感十足,又不免让人唏嘘各自家庭产生的矛盾真的不能指望局外人理解。 因为家庭成员是对立的,矛盾是客观形成的,没有对错,全是是非。 她听到江北的手机响了,开始是微信的频频震动,后来就是电话夺魂。 他没看,也没接。 闻烟不动声色的走到书房,留给他足够的私人空间。 书房里没开空调,她自嘲着摇摇头,这明明是自己家。 偏偏今年她又懒,落地小风扇在小仓库放着没有组装。而她,惧热大过多寒冷。 大概五分钟,她琢磨着再长的电话,也该打完。思虑再三,才从书房走出。 又装模作样的拿了本书,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翻看起来。 岛台的高脚椅卸了重量,那人已经转移到厨房洗碗去了。 手机放在刚吃饭的地方,屏幕暗着,什么也看不出来。 忙完的江北没有要走的意思,看她坐在那安静的看书,薄唇轻勾。竟也就此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拿起遥控器看起电视来。 闻烟纤细莹白的脚从茶几上收回来,靠在沙发背上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走吗?” 江北没有回头,不断按着遥控器,漫不经心地说着,“那人没给我交电费,家里停电了。” 闻烟无语地翻着白眼,“江主任刚刚回国,不知道国内的电费可以在网上缴纳。就算是欠费停电,充值成功以后,不到一分钟就会自动送电。” 江北转身,“可我不知道电费号。” 只听叮地一声,闻烟手机里进来一条信息。 屏幕亮起的微光映在她白嫩的脸上,“没关系,我帮你交上了。你家的电费号,我让楼管小李发给你了。” 闻烟起身,“要不要现在看看,能不能搜到你家的wifi?” 第21章 切勿贪凉 江北眉梢一挑,双手揣在胸前。 两人离的很近,他俯身看着她浓密翘卷的睫毛下,眸光闪烁。 那是让他成功下不来台后的得意和张狂,仅仅只有一瞬。 江北拿出手机,“谢谢你帮我充值,多少钱,我转给你。” 闻烟晃了晃手机,跟小李的聊天对话里,简短的两句话。 【对面电路正常】 【账号已发】 “江主任,慢走不送。”闻烟下了逐客令。 江北悻悻地摸着鼻尖,还想再说什么,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一头的人儿气鼓鼓地站在那儿。 不知道是红酒渍的,还是被无赖的自己气的。她的脸颊,带着春日的桃红。 好看诱人的唇色,激起一阵酥麻。 他迈着长腿往门口走去,手刚搭在门把上,兀自转身,“想不想去对面看看?” 闻烟一把就把江北推到门外,嘭地一声关上房门,“谁稀罕。” 元以安去到沪上,检查治疗到出院,用了一周。 第一次介入手术很顺利,尽管过程艰难。出院后,他们一家三口专门来到衡江一趟。 介入治疗后的孩子免疫力低,术后的恢复也很重要。 三年未见,元以安跟之前和刘江河在一起完全不同。精气神都差了许多。 闻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给孩子找了几瓶进口的散瞳眼药水。 “姐,散瞳的话用这个,刺痛感会少一些。” 在餐厅的包厢,闻烟把买的那些七七八八地都给了元以安。 元以安是个温柔的女人,即便得此厄运加身,也是温柔如水的面对着。 “闻烟,谢谢你。这本与你无关的,可我实在不知道找谁。”元以安看着她腕间的那条手链,是当时她和刘江河一起选的。抬手,碰了一下。 “这么多年,你还带着它?” 闻烟低头,看了眼,淡淡笑着。 元以安一家没有多做停留,闻烟让她留下孩子看病时的所有单据,争取能找到一家公益组织。 除了正常的新农合报销外,剩下的部分也能找到好心人帮忙。 闻陵看到她发来的这些,只回了句好。 衡江多雨,夏季更甚。 这天下班,一场暴雨席卷而来。水雾如幕,倾注而下。 打杂的医务科,灭火的闻干事。 恶劣天气,路况不好,最容易发生事故。 凌元青在外开了一整天的会,跟要下班的她撞了正着。 “主任,刚回来啊?” 凌元青看着她点点头,“嗯,你还是等会再走吧,哪哪都堵。” 闻烟嗯了一声,“那我先下楼等会儿再回。” 她刚进电梯,还没来得及按楼层就被凌元青叫住,“闻烟,你哥现在有女朋友吗?” 闻烟来到急诊,在办公室给王晨汇报元以安孩子的病情近况。不免有些分神,想着凌元青刚在楼上说的话。 难道是要给自家大哥介绍女朋友? 王晨敲了敲桌面,“想什么呢?” 闻烟摇摇头,“大师哥,凌元青闺女多大啊?” 王晨比闻陵还大,是闻思邈的学生,听她问这个,也起了兴致。 “算起来,今年博士刚毕业?”说完又摇摇头,“他那闺女,学究气太重。你哥,肯定不喜欢。” 闻烟撇着嘴,“也没见我哥喜欢谁。” 说回正题,王晨问她国产和进口散瞳眼药水的区别。 闻烟深深叹了一口气,“不一样,进口的那款刺痛感小很多。我专门跑到儿童医院,同学帮忙找同学的,才从患者手里找来人家剩下的。亲身试了试,真不一样。” “散瞳什么感受?”王晨追问。 “就像,就像,一片白茫。” 闻烟在急诊磨了半个多小时,实在无趣,还被王晨搭了便车,一起回了青风花园。 路上多费了些功夫,车流涌动的很慢很慢。 王晨形容就像是栓塞的血管,流通不畅。 他在青风花园斜对面的小区住,条件不比这里。下车前,还不忘调侃几句。 “你这标准的白富美,医院那些混小子,除了他谁敢追你?” 闻烟无语,挥着手赶人。 车上唯一的一把伞被王晨带走,她从地下车库上到一楼大厅,看着窗外的雨发呆。 楼管小李看她发呆,“等人啊?” 闻烟回眸,“没有,想去门口吃碗牛肉面。” 小李很有眼色的递给她一把伞,“等下还回来就行。” 闻烟撑着伞踩在雨幕里,快到小区门口时被迎面而来的人叫停。 “闻烟,还真是你啊。” 闻烟蹙着眉,听着略显轻浮的嗓音,伞柄向上,看到面前三五成型的俊逸男子梯队。 他们是江北的发小,江北出国后,闻烟在医院见过几次。 为首打招呼说话的,是那位最爱白日宣淫的人,陆一鸣。 “还真巧啊。”闻烟咬着牙说道。 “你在这住啊?”陆一鸣有些意外,很快又做出一副万事了然于胸的样子。 闻烟疲于应付,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在门口这家面馆,点好餐,付完款,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等着。 手肘托着下巴看向窗外,雨势未歇,伴随着妖起的风声,狠狠砸在地面上。 老板娘云姐送了她一瓶酸奶,“我儿子买多了,给你喝吧。” 闻烟道了谢,吸管插上小口喝着。 面上来的很快,小粒诱人的红烧肉块,看起来美味极了。 许是真的饿了,她吃的比平日里快很多。 吃饱喝足,她提着打包好的烤串上楼去。 雨伞还给小李,又给她一个自己刚买的冰淇淋。 “只有香草味的。”闻烟喜欢香草,所以没有选别的口味。 她笑着按了向上的电梯,跟小李玩笑过后的唇角还没来得及收回,就看到电梯里的大神淡定地站在角落里。 电梯里的人还是那副不苟言笑淡若冰霜的样子,看见她之后,那层淡淡的霜化了一些。 看着她手里提着的烤串还有被雨水打湿的裤脚,“吃面去了?” 闻烟轻轻点点头,退到另一侧角落里。 “又是一天手术么?”她递过去一个冰淇淋,袋子里能送出去的,只有这个。 江北伸手接过来,不经意地往袋子里看了一眼。 “知道自己快到日子,还是少吃凉的。”说完,俯身抢过她手中装着冰淇淋的袋子,大摇大摆的走出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