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凌迟(悬疑推理)》 1. 第 1 章 《爱的凌迟(悬疑推理)》全本免费阅读 作者说:第一章无聊,但是必须交代背景,跪求宝宝们耐心看完。(这本书里警察的态度转变也是一大看点!) 从第二章开始,案件进入调查过程。 正文: “爸,你看我的成绩单了吗?”张克辉捧着碗,正把筷上的一大夹炒青菜塞进嘴里。 听闻儿子张希阳的声音,他囫囵吞下食物,转过头,不由温和地说:“还没,爸回来的时候你睡得正香,不想吵醒你···儿子···你饿不?快去洗脸刷牙···” 说着,他抻直脖子,朝厨房喊道:“老婆,希阳起床了,给他盛碗粥!” “我不饿,爸爸,你现在有空吗?”张希阳站在原地问道。 “嗯···我今天休息。” “那我现在拿给你看!” 见儿子急不可耐地跑回卧室,张克辉的脸上不觉现出微笑。 数学100分,英语100分,语文96分···张克辉的笑容逐渐扩大,直到眼角眉梢都挂上自豪与喜悦。 “果然是我儿子!”他的目光流连于试卷,左手伸出,一路朝上,抚摸儿子的脸颊。 触及之处,却是一片湿黏,另外,似乎不是丰圆的形状。 张克辉疑惑地抬起头,他的心脏缩成一个点,几乎是在霎那间骤停了。 儿子浑身是血,脑袋只剩一半,好像被利刃从头顶的中缝斜劈下来,只那张嘴还保留,一张一合地回答他:“语文那四分扣在作文上,没办法的嘛,我写作文老是跑题···” 张克辉的喉咙发出失群之兽般的哀嚎声,身子朝后一仰,连人带椅跌落在地板上。 妻子温柔而关切的声音飘落下来,他绝望地抬头:一根粗大的钢筋贯穿了她单薄的胸腹,妻子却毫不在意地放下碗,焦急的眼珠只在他身上打转;看动作,似乎要弯腰把他扶起来。 张克辉痛苦地闭上眼睛,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哪怕是悲鸣的哀嘶。 他只觉得周身的血管脱离了原位,像一根根灵活的藤蔓,不住抽打着身体,还有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睁开眼睛。 厚重的窗帘将浓烈的日光挡在外面,房间里安静又昏暗。 张克辉拿起手机,点亮屏幕,现在是2013年10月19日,星期六,上午11点整。 将近六点他才睡着,五个小时的睡眠算不得充足。何况林梦和张希阳这对母子,也就是他的妻儿,又占据了整个梦境。 太阳穴钻心地疼,后脑勺也像有人拿一把大锤子哐哐在凿。那声音碰到脑壁,折返回来,撞得耳朵根也难受不已。 张克辉放下手机,不知是不是亮光刺激眼球,泪水滚落下来,无声无息地没入鬓角,把隐在其中的几根银发映得闪闪发光。 以手覆眼,渐渐地,越来越多的泪珠从指缝中汩汩流出。他再也找不到其他借口,内心积聚的情绪奔涌而出,楚痛的气压随之袭卷了整个房间。 - 门铃响了许久,张克辉也听而不觉、视而不见了许久。直到外面那人敲门的声音跟拆迁队一样,张克辉才不耐烦地放下水杯,走向玄关。 “喂,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敲半天不开门,逼我给开锁师傅打电话是吧?” 来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却半天见不到影子,张克辉等了一会儿,只听外面大吼一声:“不出来帮忙杵在那儿干啥?看戏呢?” 张克辉调转目光,在手指粗的门缝里对上一只愤怒的眼睛。 李佳买了三大口袋的食物----都是生食:蔬菜、牛肉、鸡蛋、面条···如此总总,不一而足,像是把菜市场扫荡一空。 “喂,有米没?调料呢?” 她径直跨进屋中,自顾自地东张西望,把张克辉这个主人完全抛在了身后。 “你来干什么?”张克辉啪地一声关门,把那三包东西丢在玄关处的鞋柜上。 “来不得?我没在门上看见逐客令啊!” 这姑娘向来我行我素,看人脸色这四个字不存在于她的字典里。 张克辉摇摇头,从她身旁绕过去,拿起摆在餐桌上的手机拨电话。 “喂喂···你干嘛?!”李佳气愤地冲过来阻止他,“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要打电话告状?” 那边电话接通,张克辉没等人说话,飞快道:“小刘,御水湾d栋801,你来一趟,把李佳接回去。” 李佳在旁边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肤色白,眼睛大,发怒的时候,不吓人,反倒怪可爱的。 那边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期期艾艾:“张哥?你说···啥?听···听不清?哎,信号···差,挂了···” 张克辉冷笑一声,长吁口气,竭力压制住快要爆炸的太阳穴。 李佳见他面色难看,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角沁出,语气不由得软了半截儿:“张哥,你没事吧?” 她乖觉地把椅子拉出来,示意张克辉坐下。 “说吧,到底什么事?值得你们做戏做全套?就算我给李局打电话,恐怕他的说词和刘明也没啥两样。” “张哥,你误会了,爸爸他不知道我来找你···” 张克辉一圈一圈地揉着眉心,李佳的话,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打从他递交辞呈的那天起,李文博这个局长就在想方设法地挽留他。刑警作为公务员,一般的辞职批复在三十天内,就算是手头工作多、任务重或是领导班子里的成员,延期审批也不会超过九十个工作日。而他,一来警队里人才辈出,算不得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二来在上递辞呈之前,手头的工作也已交割完毕。 整整八个月,将近两百个工作日,李文博就这样跟他打起太极拳。一招拖延大法玩得行云流水,什么还在开会研究啦、什么其他领导出差出国啦、甚至他的公章搞丢了要重刻啦···总而言之,借口是层出不穷。张克辉开始还傻乎乎地相信,一切是在照正常流程走,每隔一段时间便跑到李文博的办公室打听情况,跑的次数多了,借口都变得敷衍,这才觉出味来。 张克辉心里明白,领导把他当作上进小子、努力后生的模子在看待。李文博不止一次暗示过他,副队长的职位空悬已久,亟待某位英杰填补,但他全然不为所动。可以说,自从妻儿丧命之后,张克辉这个人,这颗心全都丢了!既不在他为之奋斗了十年的警队里,亦不在头顶天、脚履地的人世间。 李佳这次来,十有八九是她爸李文博的主意。领导、长辈这条路走到头,就得换上同事、朋友来当说客。更别说李佳和他还有一层同窗之谊,且是个女人,还是个貌美的女人。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不信他张克辉兜得住。 可惜李文博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张克辉这块铁板,谁踢谁倒霉。 李佳见张克辉绷着脸,眼睛就没往她身上瞟过一眼,不禁尴尬地把额前几缕碎发别在脑后,旋即游目四顾道:“张哥,你还没吃午饭吧?厨房在哪儿呢?我给你做饭···” 其实厨房就在餐桌对面。她之前来张克辉家里聚过一次餐,嫂子林梦热情好客,忙进忙出地张罗了好大一桌,味道堪比外面那些有名的私房菜馆。 想到林梦,李佳心里不免沉重了几分。此番再来,物是人非的空气无处不在,像吸烟刻肺般让人难受。她不懂张克辉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警队颇富人情,给他安排了一间家装齐全的单人公寓,他连钥匙都没摸一下,拒绝的态度简直称得上强硬二字。在她看来,林梦和张希阳的骨灰埋在土里;而他张克辉一个大活人,也立好了“与世隔绝”的碑,就葬在这幢房子里。 听到做饭的话,张克辉终于把瞳光聚焦在她脸上。他好整以暇地打量她半晌,嘴角的笑意恶劣得让人想给他一拳! “小姐,你什么身份?女佣吗?要来给我做饭?” 林梦垂下眼眸,调整呼吸;再次四目相对时,神情变得比之前坚定多了。她说:“小姐?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样老土?我爸是局长我就一定十指不沾阳春水吗?告诉你,本姑娘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今儿个就露一手,叫你这愚民开开眼界!” 说完,她漾开一个笑容,径直朝厨房走去。她不知道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眶里有细碎的钻石,闪得人睁不开眼。 张克辉别开脸,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手指伸向衬衣口袋,摸出一根烟来,刚掏出打火机,只听厨房里砰地一响,是燃气点火的声音。他嘴里叼着烟,拇指指腹在火机开关上来回地摩挲。最后,那根香烟终于被点着,喷出的雾圈像一句句叹息,游荡在李佳刚刚呆过的地方。 - 在厨房里忙活半天,李佳展示的成品是两碗番茄牛肉面。张克辉本不想领她的情,没成想这姑娘很轴,一碗放桌上,另一碗捧手上。他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活像个古代高门大户里捧痰盂等主人家漱口的小丫鬟。张克辉想,跟她耗下去,指不定月亮都爬上来了,趁早吃了面把人打发走,今后警队里再哪个天王老子来敲门,说什么他也不给开。 李佳见他接过面条,赶紧奉上竹筷。两人一个在沙发,一个在餐桌,解决这顿迟来的午饭。 气氛过于沉闷,显得这碗面难以下咽,李佳一面用筷子搅和,一面故作抱怨道:“张哥,我来给你做饭还带收拾厨房呢,那个···酱油没了,醋还剩瓶底那点儿,另外···一颗米也没找着,平时你都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啊?” 张克辉几口吃完面,他站起身,嘴里衔着一颗烟。 此时日脚走过大半个客厅,余下的阴影足以将他溺毙,一点火星明灭地闪烁,仿佛占据发音的喉咙。 张克辉送客之意如此昭彰,面还没吃完,这跟轰人出门有何区别? 李佳捏箸的指尖逐渐发白,她深吸一口,料这人必不会给她再次登门的机会,话从肚里跑到嘴边,变成不得不说。 “张哥,有个案子想请你帮忙···” 嗤地一声冷笑,张克辉从阴影里走出来。他偏过脸,目光在虚空处定了定,随即似是而非地点点头:“配合警察办案是公民应尽的义务,不过李警官···本人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能提供的线索恐怕不多。” 李佳愣了愣,好半天才咂摸出他这句话的意思:敢情是把她当作走访调查的来了啊?这人是铁了心跟她玩装聋作哑呢! “张警官说笑了。公民的义务是配合调查;警察的义务是服从组织。只要你一天还在警队的档案里,就一天谈不上配合二字。” 她强打精神,刻意忽略那些飞刀般的目光,自顾自地说下去:“前天早上,我们接到辖区派出所的通知,越北区云福路星光棋牌室发生一起杀人案。经过调查询问得知:被害人沈百川,男,27岁,星光棋牌室老板。于当日上午7时许被人用利刃刺死在棋牌室包房外的走廊上。三台监控设备,只有正对收银的那台在正常工作,大厅和走廊上的两台均显示故障,没有拍摄到任何有效画面。现场属半个公共区域,人来人往脚印杂乱,就算痕检过来,应该也提取不了什么有效信息···” 说到这里,李佳停顿了片刻,见张克辉始终保持着一副漠然的态度,她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张哥···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我和小刘忙了两天,案件始终没有任何进展,要做的工作实在太多,你能不能···” “不能。”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 张克辉喷了一口烟,目光笔直地看着她:“为什么?因为我辞职了!你爸批准也好,不批准也罢,从递交辞呈的那一刻起,警察二字便与我再无瓜葛!我本人不想和任何从警人员打交道,也不想听见任何警察内部的具体案件。如果你有点礼貌,请别再来我家砸门,这是扰民,邻居会投诉。” 这番话每吐出一个字,李佳的怒火就上窜一分。等到张克辉说完,她实在忍无可忍,不由提高嗓门道:“张克辉!警队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至于这样吗?嫂子的事,我们大家都很痛心!但那是意外!不说警察,就是一般人走在路上,谁敢保证自己绝不会被车撞倒?开车的司机,有多少遵守交规的死在那些横冲直撞的醉驾手上?明天和意外不知谁先到来,我们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别人!除了被动接受,还能怎样?” 李佳红了眼眶,她也搞不懂自己为何想哭。但看张克辉,脸色白得吓人,整个人脆弱得像从作业本上撕下的一张纸,被扔在大雨倾盆的马路上,没人去踩,已然是既碎的模样。 她挎上包,朝玄关走去,系好鞋带,眼前一片模糊。在踏出房门的一刹那,她转过头说:“不是爸爸叫我来的。城西铁矿厂的爆炸案,抽调了市里的全部警力。技术室的同事忙得没回过家,杀人案现场靠我和小刘这种外行自己去勘验,爸爸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根本就不知道他女儿跑来这里丢脸!” 砰地一声,大门被重重关上,张克辉闭了闭眼,身体微晃,险些一头栽倒在餐桌上。 - 十月,a市天气反复无常。日光再次猛烈,轻云的面纱遮不住毒辣的太阳,露怯般地在澄蓝的高空里游走;不一会儿,那些棉棉絮絮的云朵也被烤化了,天地万物在这轮橘火的逼视下,无所遁形。 张克辉走到三楼,两胁和后背已经起了些微薄汗。 这片住宅区和他所在的御水湾不一样,是建于八十年代末的老式居民楼,房主多为上了年纪的老人。儿女成家立业,搬进这府那院的新式小区,方便的,把父母接来与其同住,老房要么出租要么空置;不太方便或不太宽绰的,父母留守于此,子女时或往来。老人多的地方要花钱的事情就不那么容易推进,社区几次三番跑来做加装电梯的工作,却屡被低层和不在此居的住户所阻,纷争异常激烈甚至出动了当地的电视台前来调解。 住在三楼右户的张母是电梯事件的积极支持者,支持的原因倒不是老年人腿脚不便。相反,她酷爱快走,凡能走路的坚决不坐车;她在这里住了三十多年,谁家有位八十岁的太奶奶,谁家老头下肢瘫痪,楼上邻居们的情况她统统了如指掌。了解变奏成理解,自然便生出体谅的心情。工作之余,她常常自发地跑去给顽固的住户做工作,也算是这片小区的“知名人物”。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搬去御水湾和儿子媳妇同住,这点张克辉始终想不明白。那套电梯房在购入之时特地为张母预留了房间,这是林梦的主意,从和林梦恋爱伊始,婆媳关系便好得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为,父亲的早逝会让母亲特别依赖唯一的儿子,她对林梦的喜爱也是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然而,当他和林梦终于结婚,组建起属于自己的小家庭时,母亲却郑重地拒绝了小两口邀请同住的提议。她说,我在这里住习惯了,没觉着寂寞,你们,去过你们自己的日子吧! 张克辉舒一口气,敲开那道老式防盗门。 张母对儿子的到来显得十分惊讶。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看起来很忙的样子。然后,她一拍手,说:“儿子,妈去买菜,你想吃啥?” 张克辉背靠沙发,摇头道:“妈,别忙,我来看看你,坐会儿就走。” “那哪儿成啊!想吃什么告诉妈,妈给你做。” 张克辉还未回答,张母已经转身进了卧室。再出来时,她换了身衣服,肩上还斜挎着一个牛仔帆布包。 “还没想好?这样吧,妈去菜场挑几只螃蟹,就做你最爱吃的蟹炒年糕···对了,厨房里有几根芹菜,再买点牛肉···嗯···蟹炒年糕、牛肉芹菜···拌个黄瓜怎么样?还有汤···儿子,你想喝什么汤?” “妈,冰箱里还有饺子吗?” “饺子?你想吃饺子?冰箱里···那是半个月前的,冷冻太久了味不好,妈去买点肉现给你包。”说着,她走到门口。 “妈,我饿了。” “好,茶几上有饼干,你先垫着,妈快去快回啊!” “妈···” “怎么?” 张克辉拉开冰箱,拎出那袋冻得硬邦邦的“冰坨子”:“等你回来,我这饺子都进肚了。” 张母叹口气,只得放下包,嘟嘟囔囔地伸手接过。 一盘水饺,两副碗筷,母子二人谁都不嫌它窜了味。 张克辉很少蘸醋,几乎是一口一个。看得张母直皱眉,点着筷子问:“要回去上班啊?” “没。” “那着什么急?慢点吃,烫出血泡自个儿难受!” 张克辉顿了顿,说:“我没觉着烫。” “现在是不觉得,等你吃完才会受罪···”张母夹了几个饺子,从中间一剖为二,凉在碗里。 她把这碗放凉的饺子搁在张克辉面前。 “妈,最近忙吗?” “忙!怎么不忙!上周监考,五班的钟老师又请了假。等月考完,四个班的试卷都交我一人改呢···” 张克辉放下筷子,一道川字纹凝在眉头:“你老这么大岁数,身体吃得消吗?” “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倒是你,儿子,最近过得怎么样?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吗?” 2. 第 2 章 《爱的凌迟(悬疑推理)》全本免费阅读 日与夜的边界融成一团,混沌不清,晚风带着秋的凉意,袭卷大地。 李佳站在鸿旺饭馆外的人行道上打电话,久伫于此,两只白细的胳膊起了一层薄栗,她右手擎着话机,左臂横夹在胸前,整个人越发显得单薄伶仃。没一会儿,她挂断电话,快步走进饭馆包间。 这是一家“苍蝇小馆”,开在刑警大队的不远处,楼上一应的居民区,促成这条人行道的店铺大半在做吃食生意。 “打完了?”刘明把涮好的碗筷推到李佳面前,又替她斟上一杯茶。 李佳点点头,语气无精打采:“爸爸说没法调人过来,铁矿厂那边死亡人数还在增加···” “老天!”刘明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李佳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没把咱俩叫去增援就算不错的了···别指望有人来帮忙,这案子,只能靠咱自己···” 服务员捧着托盘走进来,李佳住了口,等着她把红红绿绿的菜碗一一摆上桌。 麻辣水煮鱼、莴笋炒肉、红烧豆腐、烂炖蹄筋、干煸四季豆、焗青菜、绿豆排骨汤···服务员核对完菜单,对两人说:“差个肉沫蒸蛋,稍等,我去催一催···” 李佳“诶,诶”地叫住她,眼神不可置信地在刘明和她身上游走:“你点的?不会上错了吧?我们两个人···” 刘明笑着朝服务员点点头:“没错,麻烦你了。” “喂,我们两个是猪啊?你点这么多干嘛?” “不好意思啊,佳姐,我们先别动筷,等会儿人就来了···” “谁?”李佳狐疑地望着他。 “援军呐!稍安勿躁···” 正说着,一道身影蓦地挡住了门口的亮光。 “哥!你可算来了!”刘明立刻起身相迎。 李佳扭过头:卫衣帽衫牛仔裤网球鞋;骨立的身型,瘦削的脸庞以及浮在眼底的两团青黑——不是张克辉还会是谁? “哥,坐这儿!”刘明殷勤地把张克辉安排在上坐——和李佳相对,自己则抽一张红色塑料凳陪坐侧位。 “哥,都烫过的,干净!菜刚上呢,我和佳姐还没动筷!” 李佳移开视线,看起来她的注意力都在香气袅袅的食物上。 “哥,你今天要不来,我这脸可丢大了,幸好幸好!神兵天降,如虎添翼啊!” 李佳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乱用什么成语,说得好像要做坏事了!” “好事!破案率能上去那是天大的好事!对了!哥喝点啥?燕京?青岛?喂,服务员——” “我不是来喝酒吹牛的。”张克辉淡淡道。 “啊?是,是!哥说的一点没错,咱把局组到这儿,是为了保障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将凶手捉拿到案、绳之以法,才是咱的首要目标···” 李佳翻个白眼,瞪他一眼道:“消停点吧你,请人吃饭也堵不上你那张嘴!” “佳姐,张哥真是来给咱当救兵——不对,是顾问,特殊顾问,对吧,哥!” “说说你们目前掌握的具体情况。” “在这?”刘明双眼圆睁,李佳也被惊得一噎,不过她和刘明的讶点并不一致,毕竟她昨天亲自登门,这位神仙可是全无出山的意愿,故而她以为他今天只是过来吃饭的。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观察了外面的每一个人,嫌疑人潜藏其中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啊?···哦···哦,不是,我不是担心被人偷听啦!哥,你看,咱这一大桌菜,吃了再谈那事行不行?” “刘明!”李佳反应过来,“时间紧迫,等案子破了我请你吃西餐!” “啊?好!好!那什么?···佳姐,你说还是我说?” “刘明,你说。”张克辉直接点名。 “越北区云福路星光棋牌室老板沈百川在2013年10月17日上午七时左右被杀害在棋牌室的走廊上。现场关键位置的监控设备处于故障状态,因此我们这两天做的工作是初步的走访调查,但是一无结果。” 张克辉略略点了点头:“这个沈百川的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刘明:“他是本市的工会副主席,上过好几次电视台···不过他还不算出名呐,他爹沈霖来头更大,是咱本地龙头企业——青竹酒业的老板。” 张克辉:“这么个大人物的儿子被凶杀,局里就交给你们两个去查?” 李佳:“不是告诉你了吗?铁矿厂爆炸,警力都被···” 张克辉:“青竹酒业数年来恶意收购多家民营企业,可谓‘名声在外’。你们列出沈百川和沈霖的仇人名单了?” 刘明:“嗯。” 张克辉笑道:“调查了几个人?” 刘明:“····” 张克辉:“没一个好惹?” 刘明:“····” 张克辉:“叫我来处理这烂摊子真是再好不过了。估计案子一结我就能顺利辞职,反正你们刑警队不得罪人。” 李佳怒道:“少给自个儿脸上贴金!谁稀罕你来了?” 张克辉直接无视:“被害人有几处创伤?” 刘明:“体表检查只有胸口一处创伤。” 张克辉:“是当场毙命?尸体解剖了?” 刘明:“我们到的时候就没有任何生命体征,解剖?嘿,多亏佳姐机灵,一回去就把尸体搁解剖台上不下来,陈法医气得冒烟,只能剖了,不然,到现在还排队呢!···”见张克辉皱眉头,他赶紧从背包里掏出报告,里面夹着一张照片:“创口呈刺创形态,穿透肋软骨,几乎纵贯整个心脏。捅刺宽度约3cm,深度约12cm。直接死因是锐器作用胸部致心脏破裂死亡。” 张克辉拿起照片:“从形态、数据以及力度来看,有点像固定水果刀。” 刘明点点头:“陈法医也说固定水果刀的可能性最大。” 张克辉:“可能性大,但不能断言一定就是水果刀。现场没有大致吻合的凶器?” 刘明:“没有,凶手一击毙命,逃离现场时带走了凶器。” 张克辉:“附近的垃圾桶翻过没有?” 刘明:“翻了···没啥宝贝···佳姐当天就跟环卫局打过招呼了,这两天全市的环卫师傅手都臭烘烘的···反正,有啥可疑物品他们会立刻通知就近派出所。” 张克辉:“被害人的手机呢?也被凶手带走了?” 刘明摇摇头:“没,在被害人的裤兜里揣着。我鼓捣了一整晚,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最近的联络人都是些狐朋狗友,我们都叫来调查过了,同样没什么收获。” 张克辉:“你刚刚说作案时间是早晨七点左右,棋牌室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有目击者吗?” 刘明又掏出记事本:“服务员看见一个穿黑皮衣黑长裤,戴深色棒球帽和口罩的瘦高男子从后门逃生通道匆匆下去了。我估计这男的身高175cm左右,体重在65kg上下。” 张克辉:“没追上去?” 刘明:“她当时站在后走廊,距离转角处的逃生通道有段距离。她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来到左走廊才看见倒在血泊中的沈百川。她也是命案的第一发现人。” 张克辉:“监控设备到底怎么故障的?是不是人为破坏?” 刘明摇摇头:“我找专业人士鉴定过,无人为损坏痕迹,是自然故障导致无法传输存储视频数据。” 张克辉:“你们勘查现场,有什么发现?” 刘明像哆啦A梦似的从百宝袋取出一叠照片:“公共区域,扫描仪捕捉到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脚印,起码来自十双大小不同款式各异的鞋子。我估计凶手作案极其迅速,在被害人大量出血之前就已逃离现场,沿路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张克辉:“如果嫌疑人正面相对,用利刃刺中被害人胸口,再以很快的速度将凶器拔走,那么身上无可避免地会留下喷溅血迹。凶手一整套黑色着装,显然是有备而来,激情杀人的可能性恐怕不大。”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目击者吗?云福路星光棋牌室···后门不是连通居民区的巷道么?” 刘明:“是,我们这两天把那几栋居民楼问了个遍,没人见过皮衣男!路口那监控画面跟下 3. 第 3 章 《爱的凌迟(悬疑推理)》全本免费阅读 清晨的微风柔媚地在面颊上依存,睡醒的小鸟亲切地在头顶上呢喃,一切是那么和谐而美好。 与之不相称的是李佳此时的心情,她举着手机,拇指无意识地在荧幕上滑动,q q显示最近一条消息:佳姐,张哥叫我去找个高手修复监控,明天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啦!加油! 后面还跟着个(=^^=)表情。 李佳叹口气,退出q q界面,打开短信,最上面一条来自张克辉,时间加地址直愣愣怼进眼底,除此之外无任何客套之言,冷硬机械的风格,很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该死!”她不禁咒骂出声,她必须单独和那张扑克脸共事一整天,只要一想起之前的不欢而散,她就会尴尬地脚趾抓地、肠胃翻搅! 滴滴的喇叭声,提示她‘吉时已到,押赴刑场’。 李佳抬起头,一辆黑色桑塔纳缓缓停靠在马路对面。她深呼一口,僵直着四肢快步跑了过去。 系上副驾安全带,她已然堆叠起一副熟络的表情,自然而然,无须费劲。 “吃早饭了吗?”张克辉目视前方,发动引擎。 “···”收到刘明的短信,她怎可能吃得下? “面包、牛奶、豆浆、油条,想吃什么自己拿,吸管在最下面。” 李佳回过头,这才看见后排放着一个塑料袋。 她踌躇半晌,还是伸长手臂提了过来。 “张哥,你想吃哪样?我给你留着。” “别管我,自己吃。” “哈哈,”她干笑两声,“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选了面包和牛奶,蛋黄馅的面包裹上肉松,再啜一口香蕉牛奶,咸甜搭配,滋味不错,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股甜腻的馨香在车内蔓延开来,张克辉抿着唇,黑色桑塔纳汇入清晨的车流,远处,一片片舒卷自如的行云正排队迎接初升的朝霞。 - “我看了刘明昨晚发来的青竹酒业人事资料。” 李佳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包,含混不清地应了声:“嗯。” 张克辉偏头看她一眼,只见这姑娘的黑纱裙上星星似的点着好几块面包屑,花瓣样的嘴唇边沾着一颗亮闪闪的肉松。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李佳不明所以:“然后?” “要说作案动机,这个家族企业里起码有两人无法排除在外。” “哦,你是说副董事长王海和监事沈红玉?” 这个回答和张克辉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不经意地,他勾了一下唇,倏忽而逝,快到他自己都没察觉。 “是。” 李佳咬着吸管顿了顿,这人时隔许久,终于改正了说话抬杠的毛病,知道赞同别人了。她突然很想抓住刘明让他把那通电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一遍,到底是何种言辞打通了这家伙情智双商的任督二脉。 “说说王海的作案动机。” 什么嘛,又不是老师考学生!李佳翻个白眼,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王海是沈百川的舅舅,也是青竹酒业的创始人之一。公司成立之初,股权平分,实际上,没人对公司有绝对控制权。近几年,王海和沈霖在公司发展问题上出现了诸多分歧,每次董事会召开都会大吵一架,奈何两边持股相当,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时候,若能让另一位大股东与沈霖解绑,王海便能掌控公司的话语权。” “而这另一位股东,就是沈百川他妈——王梅。沈霖和王梅的婚姻···怎么说,完全是表面夫妻,据传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不仅分房,还要分餐···但是吧,不管外界如何疯传,两人始终没有离婚的打算。公司就快上市了,我猜王海心里一定很着急,或许他认为孩子是维系梅霖婚姻的纽带,杀了沈百川,一切自会土崩瓦解。到时候,不仅沈霖手上的股份会被稀释到25%,那个前脚丧子后脚离异的妹妹,也会跑来投靠于他。正所谓一石二鸟,好事成双!” “说实话这个动机有点牵强。除非王海有把握自己绝不会被认定为凶手,否则一旦事败,不仅要面临牢狱之灾,还会让兄妹反目成仇。何况,即使此计得逞,王梅也不一定会离婚。”此时主干道进入早高峰,车子走走停停,张克辉的手指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 “嗯,有道理···不过万事皆有可能,这种家庭早就没有人伦亲情可言,或许他们的脑回路也和你我不太一样。” “两相比较,其实沈红玉的作案动机更大。”张克辉说。 “是···咳···咳···”不小心吸进一大口香蕉牛奶,呛得李佳缩肩弓背。 张克辉打开手套箱,抽一叠纸巾递给她。 李佳却突然看见腿上的面包屑被抖落得到处都是,心中一急,咳得更加厉害,连忙解开安全带,慌手慌脚地整理起来。 滴滴滴滴···报警声适时响起。 “一辆破车,脏就脏了呗,着什么急。” “对···咳···咳咳···对不起···” “系上!吵死了!” 李佳委屈地照办。 张克辉摇下车窗,长舒一口气,烦躁的烟瘾在喉间卷土重来。 好半晌,咳嗽声渐渐止住,忽然,手背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葱白的指尖递上一颗绿纸衣包裹的薄荷糖。 “张哥,吃完早饭再抽,胃没那么难受。” 见他只顾盯着,动也不动,李佳剥开糖纸,将他手臂翻转过来,丢进手心。 张克辉沉默半晌,最终选择吃下这颗颜色清新的替代品。 凉意瞬间冲进血管,喉间的燥痒也旋即退潮。 车流开始涌动,李佳自问自答道:“刚刚说哪儿了?哦···沈红玉的作案动机···对吧?张哥?” 又是一声表示赞同的单音节词语。 这人跟昨天上午的阴阳人是同一个?莫非有外星人连夜修整了他的大脑皮层?让接错的神经元各归各位? 打住!别胡思乱想!李佳轻咳一声:“沈红玉是沈霖的姐姐,也是沈百川的亲姑姑;这位姑姑,可是实实在在恨毒了她的亲侄子···张哥,xx时报之前有一则爆料,发出不久即被公关——说青竹酒业前任总经理,沈红玉的长女于青青,非是人事公告的因学业进修主动请辞,而是在办公室受到了某人的骚扰,并与其大打出手···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意料,在不久召开的董事会上,某位领导联合他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于青青一脚踢出了公司,后来她便远渡重洋,近两年再未回国。” 她暂停两秒,然后以一种激动的口气说:“经我和刘明多方查证,此消息鉴定为真!” “某人就是沈百川吧?踢人的是董事兼大股东的王梅?” “对!于青青现在英国念书,我们没能联系到她,不过就算联系上了,估计她也不会说实话。电子病历显示,沈百川前年曾被玻璃割伤脑袋缝了十几针,这与那则爆料说的‘女孩发飙,操起桌上水杯猛砸过去,一时鲜血直流’相当契合!我又打电话问过陈法医,他说他记得尸体左前颅确实有一道缝合之后的陈旧性伤痕。” “另外,我找到于青青国内的闺蜜,告知沈百川被害一事,她下意识地冷笑了两声,当我问她‘沈百川和于青青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她却怎么也不愿开口···不过我终究在她脸上找到了答案:那种强烈的解恨又快意的表情,直到我离开之前都没有半点消失的迹象。” 张克辉点点头:“不错,调查很细致。” 李佳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都是跟你学的,班门弄斧了···” 张克辉把话题调转回去:“沈百川也够畜生,堂姐都不放过。” 李佳拍了下手:“就是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不过这个于青青···长得是真漂亮!沈百川那一众女伴,没一个赶得上她!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她长长地叹口气,过了好半天,又说:“其实从踢人这件事来分析,沈家人在公司里根本斗不过王家人。沈红玉是监事,沈霖是董事长;另一边的王梅是董事,王海是副董事长。虽然大股东是沈霖、王梅、王海三人,但于青青从事发到走人,居然只用了半个月不到,我甚至怀疑沈家人到底有没有挣扎过?反抗过?” “不管怎么说,作为母亲的沈红玉,内心一定非常难过。” “嗯,沈霖还可以用血亲之间亦有差别的理由自我安慰···哥,油条豆浆都凉了,不吃吗?” “下车吃吧。没一会儿就到青竹大厦了···王海和沈红玉都有不在场证明?” “是,但不能排除他们雇凶杀人的可能,如果目击者看到的皮衣男的确是凶手,那身高体型和他两根本就对不上;当然,目击者也会因紧张害怕或是异常兴奋以致描述出现偏差,特别是见过血腥场面的目击者。总而言之,这起命案的不在场证明其实没那么重要。” “银行账户查过了吗?有没有可疑转账或者大额取款?” “银行那边···最近也不太平,一高层和铁矿爆炸案有牵扯,从上到下都在接受审查。我们这边已经打过招呼,估计要等几天才能出结果。” 汽车停在一栋反光建筑前,“青竹集团”几个金灿灿的大字陡然映入眼帘。 “诶···张哥···你是怎么锁定王海和沈红玉的?我记得资料上只有简单的关系网啊···难道刘明连夜做了调查汇报?” 咔地一声,李佳解开安全带。 “善用搜索引擎,再结合那份资料大胆推测···推测是空中楼阁,很容易引人误入歧途,实际调查才是可以信赖的地面建筑。你和刘明做得很好。” 李佳的耳朵只听进去‘推测’二字,她夸张地长吁短叹:“哇!不愧是a市首脑、警队一哥!” 张克辉直接推门下车,他决定暂时做个‘聋哑人’。 -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十二楼到了。 一身黑色职业套裙,妆容精致,面带刻板笑意的女孩快步迎了上来:“早上好!李警官,又见面了,请问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同事,姓张。” “您好!张警官!”女孩礼节十足地伸出手:“我跟李警官同姓。” 张克辉回握了一下:“李小姐,我来之前和你老板打过招呼。” 女孩立刻换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想起来了···副董事长交代过!实在不好意思,你们来得不巧,工厂那边有点事,老板一大早就出去了。” 张克辉和李佳对视一眼,李佳笑着接口道:“李小姐,你看现在方便吗?我想对你做个例常问话。”说着,她低头打开挎包,拿出一只黑色录音笔。 女孩表情为难地摆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佳上前一步,挽住女孩胳膊:“就简单几个问题,放心,如果真有什么,早传唤你到公安局了···”她的笑容更加亲切,“大老远开车过来,总得对领导有个交代吧?你说是不是?” 女孩点点头:“好吧,请跟我到这边来。” 李佳叽里呱啦感谢个没完。 两人一齐走向沙发,李佳迅速比了个手势。 张克辉大步朝前,咔地一声,把手转动,漆红色的木门旋即打开。 一截裸露的后背蓦地撞进眼底···“哎!都说了不在!你怎么乱闯?”女孩甩开李佳,哒哒地高跟鞋声显示她内心的惊惶。 香艳场景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打断,那白腻的肌肤只僵了一瞬,然后便是如无其事地起身,收腿。 喧宾夺主之事一经结束,墙面琳琅满目的酒瓶这才散发出流光溢彩。 “没事,小李,去泡两杯茶来,要最好的那种。”王海系上胸前的扣子,再顺手拍了拍大腿西裤。 女人整理完毕,妖妖娆娆地朝门口走来,对两位不合时宜的访客视若无睹。 张克辉突然冷笑道:“不在?王董真会派人敷衍警察!” ‘警察’二字发音极重。 艳丽的女人脸色骤变,猛地顿住,一双眼鼠似的觑人,然后,低头塌肩地离开了办公室。 “误会!误会!小李刚来不久,理解力要慢慢培养!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她!”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人长相儒雅,谈吐温和,托着茶杯进来的女孩又满面歉意。 “请问二位找我,有何贵干?” “几个不用思考的小问题,烦请王董如实回答。” “什么问题?···之前我已经如实回答了啊!” “上周星期四早上七点,王董在哪儿?” “这个···我不是告诉过李警官了吗?” “请你复述一遍。” “好吧···我在x市出差。” “出差多久?” “三天。” “返程日期和时间?” “周四晚上···大概八点左右。” “几人同行?” “就我和营销部经理两个人。” “什么交通工具?” “飞机,小李那儿存有机票,上次拿给李警官看过的。” 李佳点点头。 “有谁可以证明?” “x市的友商、还有客户···对了,你们还可去查查我在悦来酒店的入住记录。” 一阵疾风骤雨的快 4. 第 4 章 《爱的凌迟(悬疑推理)》全本免费阅读 走出青竹大厦,李佳再也忍不住了,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哥,你可真会啊!” 张克辉点了根烟,李佳等他抽完,两人一起坐上车。 张克辉摇下车窗:“想吃什么?” 李佳:“随你。” 张克辉:“那就牛肉面吧。” 李佳突然笑了一声:“这么快就找回做警察的感觉了?” 其实张克辉说完就回想起以前在外查案的日子:如果有收获,就吃牛肉面或炒菜;如果没收获,就吃杂酱面或是盖浇饭。 不过他心里没太在意,现在有另一桩事情亟待确认:“你上次去见王海的时候,有提前打过招呼吗?” “没有啊···都忙昏了,我和刘明走到门口才意识到他有可能不在办公室,我们运气好,恰巧他头天晚上就坐飞机回来了。” “那个小李,也像今天一样拦人?” “没有,她当时没在那儿···我们依循保安的指示,直接找到王海办公室。” “他当时在做什么?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他好像在翻找什么资料···我们突然到访,他表现得很是意外。” “什么资料?” “没看清···他立刻就收进抽屉里了,又气急败坏地叫了几声‘lihexin’?我估计就是那个小李的全名。反正等她进来的时候,问话都快结束了。” 张克辉敲敲方向盘:“听起来和今天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开头确实不一样,不过他好像很能迅速调节自己的情绪。”李佳笑了笑,脸上是佩服的表情,“没想到你只用三言两语就激怒了他。” 张克辉没有接收她的夸奖,反而语气严肃道:“王海和小李,今天联袂上演了一出苦肉计。” “什么?”李佳不可思议地转过头,“你的意思是···小李是在假装拦截我们?她知道我们一定会不管不顾地闯进去?” 张克辉点点头。 “为什么啊?” “为了使她老板的这场‘白日宣淫’显得更加真实可信。露背的女人,你知道她是谁吗?” “不认识···应该是个卖银女?” “是的!从着装打扮以及她听到‘警察’二字的反应都可以判断出来。” 汽车拐个弯,停在街边的一家牛肉面店,此时正是用餐高峰,店内店外无不满员。 两人默契地选择留在车内,继续讨论。 “王海并无好色的传闻。照理来说,外甥刚死没两天,面对警察的上门问话,他完全可以有两种表现:一是悲痛,这可说明他对外甥怀有感情;二是平常,即使他确如自身所说,本就是个感情淡漠之人,那也无可厚非。” “可是他既不愿意假装悲痛,又不愿意表现平常。反而搞了一出怪异的开场戏来吸引我们这两位观众的眼球。” 李佳恍然大悟:“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亲手打造一顶好色的帽子戴在头上?这是在掩盖真相?还是掩饰心虚?” 张克辉点头:“两者都有可能,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还不够二选一。唯一能推断的是:被掩盖的事情一定很大,将直接关系到他本人的身家性命。” 李佳沉默了一会儿,问:“要从小李下手吗?” 张克辉转过头:“你从她眼里看到过一丝犹豫?” 答案不言自明。 李佳哀叹道:“总得做点什么吧?要不···我找人跟她几天?” 张克辉双臂交叠,抱在胸前:“找谁?” 李佳打开q q,翻找了一会儿,最后停在一个灰色头像上:“张哥,你还记得老猫吗?” “城北那个私家侦探?” 李佳一面点头,一面打出“在哪儿”三个字。 张克辉眼睛定在方向盘上,大约三十秒后,说:“试试吧!” 李佳松了口气,这才发送出去:“放心,这人只做事,从来不多问。” 张克辉:“沈红玉周四早上的行程核实没有?” “嗯,小区保安八点钟看见她开车出去,公司保安也证实她上班的时间和往常一样。” “等目击者情绪稳定之后,再去做一次笔录。” 李佳听话地打开备忘录。 张克辉看向窗外:“饿了吗?人没刚才多了。” “案子没破,饿不饿都早点吃吧。” 张克辉勾起唇角,不经意地笑了一下。 捕捉到这份笑意的她,同样也被传染了。 - 牛肉面馆何老板对两人的到来感到惊讶:“哟···张警官,好久没见了!” 张克辉浅淡地笑了笑,他暂时还不太适应曾经的世俗人情。 这家味美价廉的牛肉面馆就像冷兵器时代的江湖驿站一样,每天被动接收着各种社会见闻。 何老板见过轿车追尾造成两人死亡的本地新闻,但遇难者的具体身份,他还是从食客嘴里听来的。 他对张克辉的遭遇首先感到震惊,随之而来的还有深刻的惋惜和同情。 出事之后,何老板每天想着张克辉能再来光顾他的小店,然而,往往见到的只有张克辉的同事。 他向那些警官打听张克辉的近况如何,得到的回答却是张克辉已经不做警察了。 不做警察了,那他今后要干什么呢?何老板心里空落落的,他想,或许再也见不到那个领着低血糖的逃犯进来吃面,并对犯人说:慢慢吃,吃完了我再抓你回去的张警官了。 两碗牛肉面端上来的时候,李佳简直吓了一大跳! 满满的牛肉铺在面碗上,几乎看不见面条! 张克辉的那碗除了牛肉,更塞进了两个煎蛋! 李佳看看何老板,又看看张克辉,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张克辉双眉紧蹙,从碗里夹起一块煎蛋,准备递到李佳碗里。 李佳连忙以手遮碗,带着板凳朝外挪了挪:“张哥!别辜负人家的心意啊!” “我吃不完。” 她笑嘻嘻地说:“吃不完也要吃!托你的福,我今天不用吃晚饭了!” - 好不容易让面碗只剩下汤汁,沈老板迷之微笑地目送两人上车。 从头到尾没跑到张可辉面前打听情况。 李佳觉得,这位老板掌握了做人的边界感,怪不得一家小小的牛肉面馆,生意竟会这样好! 唯一的缺点是,他用食物传达的关切之心差点让她吐在路边。 看张可辉的表情估计也是这样。 坐在车里,张克辉迟迟不发动引擎,只是开着窗,一口一口地深呼吸。 李佳也难受得不行,但她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克辉暼她两眼,没有说话。 好在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家药店,李佳咬紧牙关赶快下车买了几盒健胃消食片。 过了半晌,两人才渐渐缓了过来。 张克辉能说话了:“吃不下还逞能?” 李佳笑嘻嘻地:“你不也是?” 张克辉:“三年都不想碰这玩意了。” 李佳边笑边点头:“我也是。” 张克辉关上窗户:“好了没?走了!” 李佳问:“下午去哪儿?” 张克辉脚踩油门:“紫宸别墅。” 李佳以为自己听错了:“啊?紫...宸别墅?谁住那么豪华的地方?”她突然想到什么,“你要去沈百川父母家?” 张克辉点头:“不然呢?” “你怀疑他们?” “怀不怀疑都得去一趟,你忘了我说的?以沈百川为圆心作螺旋状侦查,他父母这块,就在圆心附近,无论如何绕不开的。” 李佳点点头,一副彻悟的神情。 “他父母你都见过了?” 李佳又点头:“出事当天,两人一前一后来过警局。” “印象如何?” “嗯···沈霖的反应还算正常,他来之后,我们带他去见尸体,当他得知我们只掌握了现场情况,还没开展具体调查时,就很客气地嘱托我们尽快抓住凶手,期间他对着墙壁哭了两次,然后在临走前,他又一次拜托我们务必要抓住凶手。他走之后没多久,王梅就来了···啊···这女人实在一言难尽啊!” “怎么了?” 李佳描述了一遍沈百川他妈所带来的冲击力。 “哎,你是没看见···当时局长都快晕过去了!” 张克辉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没有搭腔。 李佳突然意识到某个问题:“昨晚你预约了四名高管在今天之内和你见面?” “三名。” 李佳会意,王梅既然不接电话,那他们就通过沈霖直接杀去她家! “你不是在查资料吗?” “嗯。” 李佳很夸张地大呼小叫:“哇···你的工作效率···真是惊人···佩服···佩服···” - 黑色桑塔纳驶进一条宽阔的沥青道路,这里的绿化覆盖率比a市的其他普通住宅区要高得多。人与人之间不再因生存空间的过度挤压而产生矛盾,绿草如茵的庭院、反射碎光的游泳池,几乎成了各家各户的标配。 足够的金钱才能在喧嚣的城市中觅得一份安宁的私人领域。强大的安保措施使它变得坚不可摧、壁垒森严,就连李佳的警官证也无法撼动那张“外部人员,禁止入内”的铁牌。 张克辉把电话递给保安,半分钟后,高耸的围墙初次接纳一辆非豪车的驶入。 这是沈百川遇害的第五天,星期一,沈霖和王梅这对夫妻因各自的原因都没有去公司上班。 再见到王梅,李佳对她的印象与周四大不相同。 上次她来到警队确认儿子的尸体,整个人的反应如同全天下遭受丧子之痛的母亲一样崩溃痛苦;在沈百川的解剖问题上,她又不停咒骂李佳缺德,一目了然的事还让他儿子再挨一刀。李佳苦口婆心地解释,或许致命伤并不在胸口,还要排除毒发身亡的可能性。尸检恰恰不是在亵渎死者,而是为死者讨一个公道,不让真凶逍遥法外。 不过更让她惊讶的还在后面。这位痛不欲生的母亲,在确定完儿子的尸检结果后,竟然将脸一抹、头一梳,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自家律师,径直跑到李文博的办公室,晓之以理中尚有警告,动之以情中犹带威胁地命令公安部门坚决不能公开沈百川被刺身亡的任何消息。局长头都大了,公共场合发生命案,社会上早就传开了,这是警方能瞒住的么? 这位企业高管态度强硬:只要官方不表态,它就永远是谣言!青竹的公关部门自会处理这些谣言! 局长犯了难:你这样,抓不住凶手怎么办? “青竹一年缴纳多少税款!那些警察养来干什么吃的?” 局长正想发火,她又迅速从企业高管切换成悲痛欲绝的被害者家属:我和他爸爸就这一个儿子,抓不到凶手,我们也不活了! 然后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经典把戏。 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得李佳叹为观止! 局长李文博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忙得脚不沾地,为了尽快送走这尊大佛,他给出了两点承诺:1,不发布悬赏,尽量推迟案情公告。2,就算只靠自己警方也要快速破案。 李佳心里忿忿不平:本来警力就不足,现在又掐断群众线索,鸭梨山大这四个字,简直能刻在脑门上! 于是,她和刘明一面跑断腿地调查,一面琢磨着请那人出山! 还好,他来了,两人组升级成三人组,虽然请他出山的过程并不算愉快,但李佳觉得,那是她做过的最棒的决定。 比如现在,她走进王梅的私人领域,或许她今天能一窥这个女人最真实的模样。 他们跟在女佣身后,在装饰华丽的客厅中见到了王梅。 她徐徐从沙发上站起来,脸上脂粉未施,容颜憔悴,身形和上次相比瘦了一圈,没有那份盛气凌人,整体倒给人一种弱不经风的感觉。 “夫人,这位是张警官,这位是李警官,先生叫我带他们上去。”女佣低眉顺眼地向她解释。 王梅颔首,仿佛对张克辉和李佳的到来并不意外:“我儿子的案子有什么进展?” 张克辉卖了个关子:“沈夫人,待会儿我们能和你聊聊吗?” “和案子有关?” “当然。” “直接说吧,到底有没有进展?”她重新坐下。 张克辉自然而然地安排:“好的,沈夫人在这里稍等,我们一会儿就下来。” 他绕过女佣,自顾自地朝楼上走去,李佳抬脚跟在身后,忍不住回头:一团尴尬的怒意浮在她脸上,女佣还杵在那儿,进退不得。 李佳在心里笑了出来。 “还不上去?等着扣工资呢?”王梅尖利的嗓音骤然响起。 女佣把他们带到书房门口,敲了两下。 “请进。”里面传来沈霖的声音。女佣立刻扭动把手。 “麻烦你了。”张克辉偏过头,语气温柔。 李佳也抱歉地朝她笑了一下。 - 书房宽敞而明亮,一面墙壁上悬挂着艺术品,与之相对的另一堵墙,则摆满了古今中外的书籍。 沈霖合上手里的《浪潮之巅》,然后将它放回书架。 他面朝客人,端方的脸庞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与鬓角的微霜接壤。 握手寒暄之后,三人坐了下来。 张克辉问:“沈先生身体好些了吗?” 沈霖点点头:“有劳张警官挂念,”他用指尖按压胸口,“今天这里稍稍缓解了。” 张克辉:“沈先生毕竟做了搭桥手术,还是不宜过度忧伤。” 沈霖叹了口气:“张警官,人到中年,有几人能经受得住丧子之痛?我现在最大的期盼,就是你们能尽快抓住凶手,我相信那比打针吃药都有效的多。” 张克辉点点头:“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正在修复路口的监控探头,走访调查工作也在同时进行。另一方面,希望家属能配合我们,尽量多提供被害人真实的社会关系、人际交往···” 咔哒一声,门开了,王梅领着女佣送茶 5. 第 5 章 《爱的凌迟(悬疑推理)》全本免费阅读 张克辉和李佳走下楼的时候,王梅已经不在客厅里了。 引路的女佣也不见踪影,细微的叮咛声从走廊那边传来。 “张哥,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打听打听。”说完,李佳便提脚往里走去。 “李佳!”张克辉叫住她,递上一个小型电击棒,“注意安全!” “哇塞,你还带了这个!”李佳竖起大拇指。 张克辉站在原地,眼睛看着楼上,耳朵却专心致志地注意着走廊处的动静。 没一会儿,脚步声响起,李佳走了过来。 “里面是厨房,刚刚给我们送茶的那个人说她也不知道王梅去哪儿了。” 张克辉拿出手机,在通话栏里锁定一个号码,然后拨了过去。 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从客厅右手边的房间里传来。 张克辉带着李佳走过去。是中间那扇门,李佳抬手敲了两下。 无人回应,李佳连续不断地敲下去。 不知敲到第几声地时候,门开了,王梅红着眼眶,出现在二人面前。 “沈夫人,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想和你谈一谈。”李佳的语气平和轻柔。 “没什么好谈的,你们走吧。”她作势关门。 沉默半晌的张克辉突然开口:“沈夫人,身着黑皮衣的男子有重大作案嫌疑,而你选择让我们大海捞针。如果你再不配合调查,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做出如下结论:你,在包庇凶手?” 李佳倒吸一口凉气。 一瞬间,王梅嘴唇圆张,鼻翼翕动,喘气声清晰可闻:“你···你他妈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诬赖人?我现在就去找李文博开除你这个···” “所以你愿意帮我们划定嫌疑人范围?”张克辉厉声截断了她。 “我···”呼出的气卡在喉咙里,她急得直掉眼泪。 “沈夫人,大海捞针是破不了案的,一旦划定嫌疑人范围,案情将会取得突破性进展。” “你···怎么划定?”王梅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不如就在被害人的房间里聊一聊?”张克辉望向王梅身后。 正对着门的玻璃橱柜里摆放着数十件手办,旁边,是一张不大不小的单人床。 占据巨大空间的一整套电竞设备,才是这个房间的真正主角。 “沈夫人,在这之前,麻烦你告诉我,事情刚一发生,你最先想到的嫌疑人是谁?” 王梅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纸巾拭泪,没好气地说:“我那天就像你们局长提过,赶紧去查一查于青青的男朋友!” “目击者看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纸巾在王梅手里攥成一团,“于青青跑出国不要他,他就把这笔账算我儿子头上!” 李佳忍不住提醒她:“这人有不在场证明,且身高体型根本就对不上。” “万一作证的人撒谎怎么办?再说了,目击者不就是白芳吗?她本来就近视,谁知道那天有没有戴隐形眼镜!” 张克辉:“所以你认为,此人是在报复沈百川骚扰了他女朋友···” “我儿子没有骚扰任何人!”王梅大声叫道,“他只是去总经理办公室拿资料!于青青不愿意拿给他,叫他自己找!我儿子气不过骂了她两句,她就用玻璃杯砸人!把我儿子砸得头破血流!要不是看在亲戚的份儿上,我早就报警抓她了!” “喂,你怎么相信沈百川的一面之词!凡事讲求证据,他骚扰于青青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佳!”张克辉出声制止。 “什么证据?你拿出来!于青青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当初要不是我点头,她沈红玉的闺女坐得上青竹总经理的位置?” 李佳愤恨地瞪着王梅,这个女人,简直无耻至极!无可救药! “沈夫人,作为家属你怀疑皮衣男子是于青青的男朋友,但通过我同事的调查取证,确认已将此人排除在外。我毫不怀疑我同事取证工作的专业性,她做出的结论完全可以代表我市公安局的官方结论。”张克辉不带感情地陈述。 “现在需要划定皮衣男子的身份范围,请配合警方,提供沈百川的同学录和班级毕业照。” 王梅深吸一口气:“···我儿子只在大学拍了班级毕业照,同学录这种东西我从来没见过。” 张克辉让她现在就把照片找出来。 王梅在手办下面的柜子里翻了一会儿,xx科技大学的毕业合影和沈百川的几张单人学士照夹在一起。 张克辉看着那张毕业照:“有初高中时期和好朋友的合影吗?” “没有。” “那你再给我一张他小时候的照片,我去他学校问问。” “没有。” 张克辉抬起头:“不限岁数,儿童时期的也可以。” 王梅避开他的目光:“都弄丢了。” “一张也没有?” 王梅突然大声道:“他从小就不爱拍照!你看看大学这几张,有哪一张他看镜头了?全是我偷拍的!” 张克辉看着那几张单人学士照,即使是正面照,沈百川的目光也没落在镜头上。 张克辉点点头:“这张和毕业照我带走了。” 王梅瞪他一眼,张克辉直接无视掉。 - 从别墅出来,西边的天空被晚霞烧得绯红,四围的林木沉沉地兀立着,给这片洋府豪宅凭添上一份幽隐的神秘之感。 李佳系好安全带,长长地叹一口气:“这算什么啊···查来查去,沈百川的父母竟然也有嫌疑···” 张克辉侧过头问她:“所以你根本没有调查过他们的事发行踪以及银行账单?” 李佳摇摇头:“怎么会呢?他们是被害人的亲属啊!” 张克辉从裤兜里掏出烟盒 6. 第 6 章 《爱的凌迟(悬疑推理)》全本免费阅读 黑色桑塔纳停在‘晓梦娱乐会所’的地面停车场。相对于喜好夜生活的红男绿女来说,晚上七点为时尚早,是以偌大的一片空地,只有疏疏落落的两三部车。 拉出一大片黑的幕布,只为将这幢宫殿似的建筑衬得愈加富丽堂皇。白日路过此地,它定无这般的金碧玮丽、勾魂摄魄。只有夜的大幕遮天蔽日,它才会显出最魅惑的模样,如妖精的盘丝洞,招徕每一位心旌动摇的凡客。 彩光煜煜的招牌底下,站着四名西装革履的安保人员,他们身量挺拔,眼神锐利,像古代的兵士般把守着这座销金窟的出入口。 “请出示身份证。”语气不能算恭敬,但也称不上严厉,张弛有度,服务行业大抵如此。 张克辉和李佳一前一后地掏出证件。 问题卡在李佳这儿,那安保人员盯着她的齐刘海、大眼睛以及最让人生疑的朵朵梨涡,在身份证和真人之间来回扫视。 “喂,人头担保,这可不是假证!”李佳气呼呼地。 “请自觉遵守!”他指指被挡在身后的‘温馨提醒’的横条:未成年人不得进入。 张克辉“嗤”了一声:“警官证。”他提醒李佳。 哭笑不得地掏出警官证,那安保人员只翻开瞥了一眼,便说:“正规娱乐场所,严禁造假。” 李佳气得跳脚,张克辉把那警官证重新怼他面前:“这么大个防伪底纹,你看不见?” 安保走向大门,对光仔细看了看,然后回到两人面前。 “两位!欢迎光临!”他欠身示意,将证件交还。 李佳放回包里,嘴里咕哝着说:“就一夜总会,搞得跟安检似的···” 自然不会有门神接她的话。 走进宽敞而明亮的大厅,一顶顶璀璨的华灯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墙壁上的爱神丘比特浮雕鲜明而繁复,使整个空间充满了奢华的氛围。 “您好,请问有预定吗?”一名身穿燕尾服的男侍者迎上前。 “警察办案。”张克辉丢下这句话,径自走到前台。 “警察,汪总在吗?” 迎宾小姐脸上绽放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是张警官吗?···您好!汪总下午就过来了,一直在等您···小刘!”她叫住刚刚的那名男侍者,“带两位警官到三楼办公室!” 走到扶梯口,张克辉朝里望了一眼:底楼是健身区和spa中心。 蟠龙绕柱般的木梯上铺着大红的毡毯,登上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便如同进入了另一个天地:没有光吗?有的,那光是沉沉的,幽幽的;照在人面上,一闪而过,男人的眼或女人的唇仅做那惊鸿一瞥。视觉得不到满足,付诸听觉,续之于耳的是悠扬烂漫的钢琴声。舞池里见不到影,人身陷在卡座的沙发里,或是谈天,或是啜饮,时候尚早,迷幻的派对仍在绸缪之中。 三楼是环形布局的包厢,凭依在连廊的栏杆边,二楼的舞池尽收眼底,专供那些想饱眼福而不想加入的社恐人士。 男侍者敲开走廊尽处的厚重包厢门,另一名和他样貌打扮都差不多的男侍,将两人请进房中。 “张警官,您好,您好!”形容魁梧、头型板寸的男子站了起来。 他的年纪大概三十来岁,套一件薄的t恤,肌肉浑实紧绷,左臂上缠着一条蜿蜒的蛇,十足的道上人物。 张克辉伸手与他虚握了一下:“你好,汪总。” 李佳也朝他点头:“你好,汪总,我姓李。” 汪强将两人往沙发让座。 “汪总,你这儿的监控有点少啊。” 一路走来,张克辉只发现了四个探头:门口一个,楼梯间一个,舞池大厅一个,三楼走廊一个。 汪强笑了一下:“关键位置都装了的,再说那玩意儿的数量也没有硬性规定啊。” 张克辉颔首道:“是没有硬性规定,就是不知道这些关键位置的监控能否起到关键效用。” 汪强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张警官认为‘晓梦’的监控形同虚设?我可以调出实时画面给您看看。” 说着,他走到办公桌旁,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儿。 李佳看见他平整的眉头渐渐挖出沟壑。 “不是,”汪强一边狂点鼠标,一边自言自语道:“怎么有仨黑屏了?” 张克辉和李佳走过去:调出的实时画面共有五个小框:楼梯和走廊的两个显示正常,其余的三个黑成一片,上写着“无网络视频”。 汪强骂了句脏话,重新将网线水晶头拔插了一遍,鼠标滴滴答答地快要冒烟了,依旧没能解决任何问题。 张克辉平静地说:“汪总要记得按时检修,监控失效的话,就起不了关键作用了。” 汪强把鼠标往桌面上猛地一掼:“谢谢张警官提醒,我明儿就叫人来全部换掉!” “汪总,能去沈百川的房间聊聊吗?”张克辉语气自然。 汪强和他四目相对:“当然,两位这边请。” 男侍者拉开门,几人鱼贯而出。 汪强吩咐男侍者:“去吧台那儿把沈总房间的钥匙拿来。”说着,他又转过头来:“两位喝点什么?” 张克辉拒绝:“我们一整天喝了不少。” 汪强含笑道:“张警官一定没尝过我们这里的特色鸡尾酒,等谈完了事,我叫人送两杯马天尼上来。” 另一条走廊的尽头便是沈百川的包厢,与其他不同,门上悬挂着“禁止入内”的木牌。 三人在门口站了片刻,那侍者一路小跑着拿来钥匙。 锁孔转动,吱呀声混入靡靡琴音,再然后,灯亮了,鼻中嗅到一股淡雅的芬香。 沙发、床、电竞椅、游戏本,一览无遗,比汪强的办公室丰富得多。 “浴室在那边。”汪强指着墙壁上的一道门,怪异地笑了笑:“沈总斥巨资打造的‘家’。” “诶···哪儿去了!”李佳突然自言自语。 张克辉和汪强都转过头看着她。 李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张哥···我把录音笔掉车上了···” 张克辉从裤兜里拿出车钥匙,丢给她。 “稍等,我去去就回!”一溜烟跑了。 “汪总,我可以···” “请便,请便,随意参观!”汪强一屁股坐进沙发。 张克辉打开游戏本,很好,无需输入密码。他到处点击着各种文件夹,把网页的历史记录也浏览了一遍。 没什么重要信息,就连令人惊喜的q q自动登入,跳出来的一大堆聊天框也不过是些借贷广告和黄网链接。 看来沈百川的兴趣只有游戏。 张克辉离开电竞椅,伸手扭开浴室的门把手。 “汪总,服务员多久打扫一次这个房间?”张克辉问。 汪强翘着二郎腿:“嗯···一星期一次吧,应该是周五下午?具体不知道,反正沈总过来前,是一定会把这里弄干净的。” “弄干净?”张克辉笑了一下,“只住周末两天,有什么好弄干净的?” “沈总偶尔会把女人带上来过夜嘛!” “什么样的女人?” “看沈总心情咯!”他指指楼下,意思是沈百川勾搭的都是来夜场寻欢作乐的女人。 “诶···你们怎么聊上了···”李佳气喘吁吁地跨进门,脸上是愤恨的神情。“汪总,你这儿出去容易进来难,楼下的门神又查了我一遍!” 汪强笑嘻嘻地说:“实在抱歉,李警官,没有针对您的意思,红头文件,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能不遵守?” 张克辉淡淡地说:“汪总开地下赌庄的时候,怎么没把法律法规放在心上?” 汪强脸色变了变,还是笑:“张警官说笑了,赌场早就关门了,我手里现在只有‘晓梦’,您随时可以突击检查!” 张克辉坐了下来,慢悠悠地说:“突击检查不是我的工作,也轮不到我管,我这次来的理由只和沈百川有关。” 汪强干笑了两声:“是,是,我知道,张警官只处理刑事案件,我一定配合到底,有问必答。” “那么,上周四早上七点,汪总在哪儿?” “回家的路上,我这行是夜猫子工作,一般要到早上六点多,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我才会离开。” “行车记录仪能否让我们拷贝一份?” 汪强毫不犹豫地点头。 “谢谢配合。” “应该的···”汪强舔了一下嘴唇,“兄弟出事,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没什么能替他做的。” 张克辉点点头:“你们关系很好?结拜过?” 汪强含笑道:“结拜倒不至于,我一直把百川当弟弟看待。” “照理说你们年龄相差挺多的,所以到底是怎样认识的?” 汪强摸了摸眉毛:“嗯···该怎么说呢,他大学的时候吧,有一次,在朋友的生日会上碰着了,也算是一见如故吧,聊得挺投机,后来也就常常约着一起出去玩···哦,对了,游戏,我都忘了这茬,当时我们还玩同一款游戏,那就更有话题聊了,不过现在我对那玩意倒没什么兴趣,毕竟我也不年轻了。” “哪个朋友的生日会?”张克辉追问。 “害,这哪儿记得啊,天南海北的,到处是朋友,有些不合脾性的,认识个把月也就散了。” “你对沈百川的家庭情况了解多少?有没有去过他家?” 汪强摇摇头:“他家没去过,不过他的家庭情况我还是有所耳闻的,a市最大的酒企不就是他家的嘛。” “你之前说你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张克辉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吗?” 汪强“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这谁知道?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反正我拿他当兄弟,至于他是不是拿我当兄弟,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张克辉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出一份q q文件,是刘明今早传过来的,他把手机摆在汪强面前。 “看来汪总真心错付了,沈百川没拿你当兄弟,甚至也没拿你当朋友。” 汪强低头看了一眼,登时脸色大变,不过他毕竟是道上混的,风风雨雨见得多了,只需眨眨眼,不合时宜的情绪便能自动回收。 “一封使用代理ip发送的匿名举报信,想查出它的原始信息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汪强架起的二郎腿已经放了下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气息,脸上却还带着从容的笑意:“张警官好心好意把这种东西拿给我这个被举报人过目,我怎能不承您的情呢?只是...您就不怕担责嘛?” 张克辉面带微笑:“自然是要担责的,举报人的合法权益受法律保护,我们本应对这封举报信严格保密。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大有不同:发送这封电子邮件的举报人已遭杀害,而凶手却依旧下落无踪。” 汪强抱臂胸前,背靠沙发:“所以张警官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张克辉:“与其说怀疑,不如说是好奇,作为好兄弟的沈百川,却用对面桌子上的那台电脑把汪总地下赌场的具体位置举报给了警方。这是一种正义凛然?还是报复泄愤?以我的走访调查来看,沈百川似乎不属于前者。” 汪强目光定定的看着张克辉:“不管张警官信不信,我都是第一次听说这封举报信的事。” 张克辉:“世上之事有因才有果,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 汪强从裤兜里摸出烟盒,自顾自地点上,他只抽了两口,就摁断了烟丝想继续烧灼下去的希望。 “我犯不着弄死他。”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好奇的不是你有没有杀他,而是你们之间存在的矛盾。” “没什么矛盾。”他一口否认,毫不犹豫。 张克辉沉吟半晌,方才颔首道:“汪总避而不谈,是因为自尊吗?对男性来说,自尊这种东西,不外乎两种原因,一,女人;二,金钱。” “汪总既然默许沈百川在你眼皮底下带女人上来寻欢作乐,那就证明你们不会为了女人而起争执。” “那就说说金钱,汪总为什么要与沈百川合开这家夜总会?他比你小八岁,大学毕业没几年,论资历论能力,他都不如你,而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家世所带来的源源不断的资金。或许汪总在与他初次见面之时,便已经将这一切打听得清清楚楚,否则,我很难相信久经社会的汪总会与一个大学生意气相投,称兄道弟。” “在蓄谋已久之后,汪总终于开了这家‘晓梦’,但是在持股比例上,汪总却占不了什么便宜。汪总兢兢业业,通宵经营‘晓梦’,而沈百川呢?除了会玩女人,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 “以前没钱的时候,或许能心甘情愿当个高级打工仔,可现在连地下赌庄都开得起来的人,让他再为这些纨绔子弟们打工,心态又如何平衡?”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沈百川周一至周五要待在他自己的地盘上,而周末却雷打不动地留宿‘晓梦’。难道漂亮女人只会在周末出现?” “仔细想想,原因万不可能在女人身上,或许沈百川早就洞察到汪总的私心,又或许汪总对他有过‘退股’的表示。总而言之,当两人有了嫌隙,沈百川就不再放心‘晓梦’只由一人打理,周末业绩不错,无论如何他要过来盯着这边。然而,冲突还是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在某次争吵过后,回到房间的沈百川越想越气,于是便用电脑发送了一封匿名举报信。当晚,开在城郊的地下赌场,也被警方一网打尽。” “当然,以上是我猜测的前因后果,汪总,不知真实情况有多少偏差?”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汪强大笑出声:“不愧是常登电视的知名人物,猜得八九不离十!张警官,你将人性剖析得淋漓尽致,简直和神探没什么两样!”笑着笑着,他的眼眶像一滴晕染开来的红墨水,“我这辈子脱光衣服,努力往上爬,可惜直到现在也没能抛下自尊这个大包袱。” 然后他无甚在意地摸了摸眉心:“张警官,不瞒您说我确实想让他退股,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仅此而已,我犯不着杀他。” “如果你当时就知道了那封举报信呢?” “没必要,”他摇摇头,表情很是诚恳,“没他就没‘晓梦’,更没今天的‘我’,只这一点,我就感激他一辈子。” “既然如此,我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甭客气。”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发一份你手下人员的清单给我,在姓名后面备注上身高、体重和年龄。” “什么意思?” “凡是在你手下做事的人,包括这家夜总会的服务员。” 汪强默不作声,只是拧眉看着他。 张克辉伸手碰了下李佳,比了个拿笔的姿势。 李佳会意,从包里掏出便签纸和水性笔。 “如果你想彻底摆脱嫌疑,最好照我说的去做。”张克辉龙飞凤舞地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私人邮箱,我向你保证,名单绝不会上报。” 嚓地一声,那便笺纸被撕了下来,稳稳地贴在沙发的扶手上。 - 拉开房门,耳膜瞬间被拉入了跃动的阵营。强节奏的鼓点一声声在心头敲击,逐渐和心跳达成共振。 对于不常进到这种场合的人来说,每走一步都感到不适。 张克辉和李佳没有立刻下楼,两人倚在栏杆边,俯眺下方失控的人群。 音浪急促地朝人面扑来,变短、变紧;疯狂地舞动,如浪荡失水的鱼,在粗粝的陆地做死前的翻滚;最后的时刻,尖啸的一声,在半空中爆沸,停止挣扎,汗水濡湿了发梢,累弯了腰,脸颊上是晶亮的一片。 “你说,他会不会把名单发给你?”舒缓的钢琴曲重新奏响。 “会,不过目前他在我这儿,嫌疑最大。” “如果排除了名单上的所有人···” “那也无法排除他的嫌疑,雇凶杀人,说不定那是个职业杀手,和他只有一面之缘。” “银行账户和手机通话还得加人···” “不用,银行不同,我另找了人替我紧急查询。” 正说着,穿燕尾服的男侍者托着盘子走了过来:“两位,沈总请的。” 张克辉和李佳分别端走一杯马天尼。 张克辉:“稍等。” 男侍者抱着托盘站在他身旁:“客人,您有什么吩咐?” “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两年,’晓梦’刚开业我就来了。” “你们汪总会在下面跳舞么?” 侍者笑了笑:“不会,只有沈总爱在那里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