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为敌后,神明开始爱我》
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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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别真死了。”有人窃窃私语。
俞可是在一阵争吵喧闹中醒来的。
她一睁眼就看到围在自己身边乌泱泱的人头,以自己为圆心围绕站的水泄不通,还叽叽喳喳吵的不停。
下意识抬手挡住刺眼的白炽灯,然后慢吞吞反应过来不对,她已经很久没有白炽灯这种电器了。
霎那间像是打开了一道闸门,记忆如洪水般涌入她的脑海,把她的脑袋冲的晕头转向,找不到落点。
她穿越了。
这是一个由两个文明交融在一起的世界,人类以精神纯度区分高低等级,精神纯度越低就会滋生出越强大的【魇】,而精神纯度高的人则享有大部分权利和优待。
而她则处在这个星球上最低等的区域工厂内工作,还是这里精神纯度最低的人,在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里简直就是活靶子。
冷调白炽灯撒下没有温度的光芒,她的眼睛逐渐适应,缓慢眨了起来。
俞可接受了大部分的记忆,这里和原本的世界大不相同。
前世的她是个孤儿,靠着打工赚钱勉强毕业以后独自在地下黑市做黑活,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别人记恨上,断了一条腿后不得已搬到了乡下,乡下电器残缺,她已经三年没见过白炽灯了。
这个世界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去,不仅精神纯度最低还软弱,每天不是在被欺负就是低声下气给人当狗使唤。
简直比她原世界还惨。
俞可动了一下四肢,在众人慌张的目光下站了起来。
劣质灰蓝牛仔裤下的肢体随着意念动了一下,笔直纤瘦的长腿似蛇般灵活。
俞可控制着腿部,先是踢了两下,又跺了几脚,像是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身体健全,除了受过欺辱以外,好像还不错。俞可在心里暗暗想着。
她其实也挺庆幸的,自己原本是快要病死的,睡了一觉穿进这个世界也算白白捡一条命,老天也没那么不开眼。
俞可自己愣怔在原地像个没按开关的木偶,围着她的人却是吓得魂都快没了,一个两个原本凑的很近这下退到了一米开外。
“不是死了么?怎么又动了?”
“鬼才知道,这死丫头命怎么这么硬,都这样了还能睁眼。”
“哎呀别说了,这丫头别是鬼上身了……”
俞可转头朝着说话的三人看了过去,还没说什么就见他们一齐打了个冷战,缩缩瑟瑟往后退。
俞可:“……”
害怕么?
不远处的墙壁上贴着一块碎成几块的镜子,好几个手指印印在上面,但也不妨碍看清镜子里的人。
俞可凑近,镜子里的人瘦瘦小小,碎发盖住了青碧色眼睛,鼻尖一颗红痣在苍白的皮肤下妖冶昳丽,但此刻却被头发上的血红给遮盖住光芒。
怪不得那几个女人看见自己吓成那样,她这满身血半死不活的模样让谁看到都要吓走半条命。
三个女人见她看过来,心里吓一哆嗦,想了想这死丫头以前那不说话的胆小模样,又挺直了腰板:“看什么看,你这小丫头能站着就是我们发慈悲了,还不快来把我的东西收拾了,不然一会儿就把你摁进马桶里。”
俞可若有所思,把银白色发丝用发带绑成低马尾:“这伤是哪来的?”
其中一个瘦高的女人抱臂,长相崎岖的五官不屑睨了她一眼:“果然是个傻子,砸了一下就成了这模样,明天怕不是就要借着理由去医务室躲着了。”
俞可这会儿想起来原主的人设了,柔弱小白兔,在这个满地黑的星际末世只有吃亏的份。
其他两个人一听不干了:“医务室?想得美,死丫头什么都没干,别想清闲。”
俞可大概明白了医务室是个什么地方,只是现在线索有限,原主模糊的记忆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堪比游戏bug。
她低垂着眸子好脾气问:“那我现在要做什么呢?”
三个女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果然的神色,仰着脑袋趾高气昂开始分布任务。
她们给了她三个任务,先是要把这个几十平的房间内的地全部拖一遍,还要把桌椅和厕所都清理了,剩下的就是一些电路检查之类的。
俞可意味深长地把整个房间环视一遍,不用猜都知道这三个人是偷着懒,把自己份内的工作撂给了她。
开局爆头外加当苦力,这种穿越开局也是没谁了。
俞可跟着瘦高女人去往二楼,刚上楼就被满屋子垃圾来了一个视觉冲击,熏天臭味扑面而来。她捏着鼻子,觉得自己要吐了。
女人站在那却像是什么都没闻到,抬着下巴指挥:“我叫简从,代号0331,这就是你的第一个工作,把这里全部打扫干净,下午我回来检查,要是有一点灰尘我就把你的头发当拖把使。”
左右堆积成山的垃圾,左瞧右瞧没看到扫把和拖把,这里除了垃圾和灰尘什么都没有,跟个废工厂似的。
不过原主记忆中,被这三个女人叫到的地方就是一个废弃的食堂,十年不打扫一次的废墟。
但为什么这次要扫呢?
俞可跟着简从来到一个小隔间里,看到里面全是破洞的旧式拖把,刚拿在手里便断成两截。
“这个能用么?”俞可拿着在手里掂了掂。
简从弯腰扒开一大堆东西,荡出一层灰尘呛的她捂嘴直咳凑,然后从里面找出一个勉强能看的扫把塞进俞可手里。
她细长的身体稍微晃了一下,风吹一下就要倒似的,任俞可看着都心惊胆战,但她又好好站在那,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瞪着她。
“你用这个,屋子里的灰尘不用管,但地上的垃圾必须全部清理干净。”简从的死鱼眼一动不动,粗哑的嗓音阴狠说:“如果我下午过来看到地上有东西,那你就和他们一起被送进粉碎机里。”
她目光阴冷,一寸一寸刮在俞可身上,差点就要从她外露的皮肤上撕下来一块肉。
俞可抓住了某个字眼:“为什么灰尘不用管,清理难道不就是要把这里打扫干净么?”
如果只需要清理垃圾却不管灰尘,那清理的意义何在?
简从本要离开,听到这话步子一顿,不耐烦地用手里的半截棍子戳她的肩膀。弓着腰半晌直不起来身子,只能仰头瞪她:“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浑黄的眼白没什么生气地看着她,在她眼里自己跟一个死物没什么区别。
看样子是
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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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从走的非常果断,没有一分一毫的拖泥带水。
似乎刚才的提醒和之前的慌张都是假象。
俞可仰着头盯着天上炫彩的彩色天花板,一时间竟花了眼觉得那彩色的光芒有种梦幻感。
奇怪的地方,奇怪的建筑,还有奇怪的氛围。
这地方破败的很,一眼望过去没有一没有灰尘,垃圾还堆得哪都是,真要干起来三天三夜也扫不干净。
俞可拿着扫把站在屋内正中央,如同站在寒风中的雪人一般冰冷渗人,头发上黏在一起的血结成血块。
她站在寒风中搓了搓手,体温低的厉害。
不是幻觉么。
俞可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忽然想起来口袋里那个土到掉渣的黑框眼镜,现在还安安静静躺在她的裤袋里。
想了想还是把眼镜拿了出来,黑色粗镜框包裹着没有度数的镜片,跟以前她在邻居婶子家看到的拼多多几块钱眼镜没什么区别。
但是简从走之前却说是“要紧的东西”,她迟疑一下,带了上去。
一阵冷风吹过,头上黑色细头绳顺着发丝往下滑,绑成的低马尾散开披在背后。
这具身体应该没怎么训练过,弱的风一吹就要倒,穿着厚厚的工作服也打了两个大喷嚏。
俞可揉着鼻尖,顿了下来。
风?
没错,刚才是风。
可是这屋子门窗紧闭,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风呢。
……
冷风吹过,她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随即大步流星直奔简从离开的那个大门,她眉眼愈发紧锁。
双手用尽全力,青筋暴起,门也丝毫未动。
“哇,被锁在里面了呢。”有人惊叹。
俞可一拳重重锤向玻璃门,感受到手下的震颤,可两扇门严丝合缝,一动不动。
吊顶上的白炽灯一晃一晃,雾蒙蒙的光芒笼罩住一小片地方,下方残缺的铁片反射出阴森光芒。
落针可闻的环境,无意识放大了人的感官敏锐,对于周围的风吹草动都能感知。
俞可手里抓着黑框眼镜,蹙眉扫视空无一人的幽静食堂。
什么人都没有,至少视觉上来看是这样的。
整整十分钟,高度警惕的身体刚要放松,脖颈后猝不及防贴到一阵阴凉。
有东西!
俞可快速后退,微凉的指节贴上颈侧。
那里什么都没有,刚才的感觉似是错觉。
“嘻嘻,反应好快哦。”
她慢慢放下手,指尖在眼镜腿上摩挲几下,她能感知到周围明显的环境变化;忽如其来的一阵风,寂静阴冷如同停尸房一样,还有那种被人注视的,无法逃离只能被迫感知,像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冰凉。
被人盯着的感觉极其不舒服,那种无法忽视的目光,还不止一道。
指尖微微僵硬,缓了一下迅速掰开眼镜腿把眼镜架到了鼻梁上,速度不超过三秒。
镜片里,房间一如她看到的物品杂乱,尘埃遍布,没有任何改变。
不对劲。
“咚,咚,咚。”
是皮鞋踏在地上面发出的摩擦响,由下至上由远及近在死寂的地方轻轻响着,堪比恶鬼索命。
俞可转头,望向声源处。
厨房门口,张贴着“厨房重地,闲人免进”八个大字贴纸前,一个身影娇小不超过一米五的黑影站在那。
是一个小男孩,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怎么回事,她的脑子飞速旋转,然而耳边风声鹤唳,吹着发丝飞扬在身侧。
他是从哪进来的?
“你是谁?”她对着人影低声开口,融入墨色中。
只听“喀嚓”一声,黑影歪了歪脑袋,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俞可:“。。。”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黑影也迟钝地察觉到异样,伸手把脑袋掰回正位,又是一声清脆地“喀嚓”,在幽静的地方堪称惊悚。
那声音那动作是人类能做出来的么,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俞可冷静分析。
如果是以前,俞可看都不看一眼活络活络手臂就冲上去给人一拳了,现在这身体弱不经风的体格。风微微一动,女孩先一步抬腿。
然后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这里唯一的房间冲过去,指尖几经变换钥匙出现在了掌心,但于黑影而言她的速度还是慢了。
“嘻嘻嘻,你来陪我玩啦!”空灵的童音飘进耳中。
不出几秒和黑色身影只见地距离缩短了整整三米,眼看要被追上,俞可加快脚步,一只手压在门把手上。
然后插钥匙—开锁—进门—关门,一整套动作流畅的不用演习,只用了几秒钟。
“嘻嘻嘻,终于有人了,有人陪我玩了。”
“你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不出来呢?”
“来陪我玩啊——”
身体羸弱到这短短地距离都喘息不停,口中呼吸新鲜空气,俞可身上蹭了满身灰,狼狈地抹着额头的汗,闻言扭头看去。
杂物间唯一的窗户上趴着一个脸色青灰的男孩,黑洞洞的眼睛往外冒血,紧紧贴着窗户的缘故蹭上去大半,糊了满脸。
见她看过来,男孩扯着嘴角撕扯出一个血淋淋的伤口,露出其中烧焦外翻的皮肉和里面缓慢蠕动的白色生物,即便如此他依然朝她挥手,绽开一个血淋淋的笑容。
“……”
她觉得这一幕丑死了。
男孩扯着嗓子,恰好能让俞可看到他断裂的舌头,耷拉在嘴边平添惊悚:“姐姐,出来陪我玩啊——”
俞可扯了一下嘴角:“你知道么,你很像一只翻肚鱼。”
翻了肚皮的鱼,睁着眼睛飘在水面,难看亦难闻。
然而,男孩满脸的笑容陡然转阴,消失不见,阴森森贴着玻璃说:“我喜欢你的肉,闻着真香。”
“但是你让我讨厌,我讨厌骗子。”男孩又张开嘴,这次露出森白的牙齿:“骗人的孩子要消失,姐姐是个喜欢骗人的孩子。”
至于是哪种消失,不用想也知道。
俞可脑子理清现在的境遇
“是么?”
头骨撞上玻璃发出闷响,男孩又不甘心地撞了一下发现没有用,用空洞的眼睛阴森森盯住她,许久才弯弯眼睛:“真是一个好的姐姐,姐姐一定会得偿所愿,”
他顿了顿,接着道:“姐姐一定要一直这样啊。”
指节微微一动,玻璃瞬间碎裂。
男孩面庞呆滞了几秒。
俞可笑了一下:“抱歉,手滑。”
“……”
男孩退后一步,扯着令人不适的诡异笑容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杂物间只有一个烂了半个的吊灯,墙上留着黑糊糊的电线印,开关早就已经不翼而飞,墙边还有小半个浅坑挨着门边,怕不是早就跟着一起被砸地稀碎了。
横七竖八的笤帚一碰就倒,里面好不容易翻出一个黑色手电筒,打开开关却不见有动静,在墙边用力磕下去,玻璃片里的小灯闪了几下恢复正常。
灯光投射到玻璃上,她看清上面残留的红血迹。
男孩消失了。
俞可抱着手臂蹲在门后,任头上伤口结痂成为血块,银色白发也是不知道从哪找的一根细木棍挽在后脑勺。
谁能想到一个干黑活挣黑钱的地下打工人,一朝穿越到了这么个神不神鬼不鬼的地方,还要跟这群灵异事物打交道,说出去要被贴吧网友笑三年。
不过这里有趣的是,那些神
3.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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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从刚醒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像是被人揍了一拳,浑身酸痛,双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被摆放到身上。
她慢吞吞坐起来,一摸后脑勺摸到了一个大包,按下去贼疼。
女人脸色顿时拉下去,浑浊的眼珠机械转到守着她的俞可身上,阴侧侧问:
“是谁……”
俞可半垂下眼帘:“怎么了?刚才我看到有人,但不太清晰,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你看到了?”简从拽了一下衣角,愣是没从她手里拽出来。
“嗯,但只看到模糊一部分。”
“什么样的?”
“身高很矮,大概只有一米四五,怀里似乎抱着东西。”俞可毫不犹豫地甩锅:“速度很快,我没看清。”
“呵。”她呼出一口气,不耐烦地把袖子从颤抖的人手里解救出来,她并接她的话,而是直接起身厉声问:“还是原样,你在偷懒么?”
女人高声叫道,如同警报器一样。
俞可说:“……我有奇奇怪怪的东西,我看不见他,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你不会不管他么?”简从停顿,然后质问她。
“抱歉,我的效率很低,不如前辈。”她说着抬手指了一下飞到角落里的残缺扫把,飞速收回手指:“您动作干净利落,应该很熟悉这个,做的很好。”
简从深呼吸一口气,眼睛从依旧杂物很多但许多东西都变了位置的垃圾上扫过,这死丫头简直不愧被称为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她冷冷从女孩身上扫过,面无感情道:“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别想在我这蒙混过关,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
代号0331的女人从鼻腔冷哼出一声,翻了个白眼找到一个扫帚,打开里面的机械开关,一把扫把两边眼神出同样的扫把。
简从确实动作利落,不一会就扫干净大半个区域。
演示完毕,她把扫把丢回给俞可,自己去开门。
然而不论她再怎么用力,钥匙死死卡在锁眼里面无法转动。
简从急了,眼角褶皱变得更深:“怎么打不开,这是怎么回事!”
转头后看到身后的俞可,揪住女孩衣领目呲欲裂:“为什么门打不开了,是不是你干的?死丫头你敢算计我!”
俞可偏头干咳一声,吐出一口血:“不是,有人锁上的。”
“谁?”
“不知道。”她抹掉嘴角的血:“没看见。”
不知道因为什么,这地方的玻璃明明都补满裂痕但依旧完好无损,可从中吹来的冷风又存在感强烈。
许是被风吹散了思绪,她开始胡说八道:“有一个人,在这里飘来飘去的,叫了几声也不理我,自顾自不知道去哪了。”
轰隆一声,简从脑子里的弦断了。
“你,你说什么,”她松开俞可,不可置信地喃喃。
“为什么会是现在?不对,明明已经十年没有出现过了,为什么会是现在?!”
“闭嘴!”简从尖叫,意识到什么又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是不是骗我!”
“没有。”
她脑袋上的伤口现在还隐隐作痛:“我不瞎。”
简从哆哆嗦嗦:“那还,还有呢?”
俞可想了想,道:“有个小孩,一直跟着我。眼睛有点黑,有眼白的话应该会像死鱼眼。”
她开了一个小玩笑。
简从脸顿时白了,手不断扳着身后冰凉的门把手,无意识地贴着门颤动肩膀,身体凉了一个度。
“我们会死在这的!”她喃喃:“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那扇门是自己合上的,可就现在这情况,恐怕说出来也不会信。
明显是有人不想让她走,故意而为的。
“我刚才看到他了,他身上全是伤口,流了满身血,整张脸贴在窗户上叫我,让我陪他玩。”俞可扶着她的身体,轻声说:“他一直跟着我,但又时隐时现,我被盯上了。”
简从吓懵了,一张脸从灰白变成了惨白:“他要你陪他玩,你答应他了?没有?那就好,那就好,还不回要了你的命。”
“之后该如何,我要怎么办?”
“你没答应他,也没惹怒他,没关系,只要不引起他的注意,我们找到钥匙就可以出去了。”简从瘦的只剩骨节的手隔着衣料抓住她。
她愈发慌张,瞪圆了双眼。
俞可抬手手,安抚地拍拍她:“钥匙?”
“出去的东西,没有钥匙的话,我们要永远困在这里,永远永远……都无法出去。”
大片黑暗遮蔽大半的地方,只有几盏微弱灯光投射在地板上,简从看着心里不安到了极点。
手下这个丫头变得很有眼力见,给自己搬来一个凳子,橙色凳子靠墙勉强立着,她坐在上面强装镇定。
但表情还是出卖了她:“出不去的,食堂除了早中晚三个时间的饭点可以进来,其余时间都打不开这个门,我们会被困在魇里!”
整合完现有线索,很容易就找到其中不合理的地方,不过新出现的名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问:“魇是什么?”
“精神纯度,魇是精神纯度低的人类衍生出的巨大混沌体,里面全都是杂念和碎片,还有不愿意消散的魂,交杂在里面形成了魇。”简从渐渐平定下心情,不再慌忙:“很多人不愿意进入魇中就是因为里面杂念过多,被影响心神后会逐渐疯魔,最后变得不人不鬼。”
简从深吸一口气,她早些年见过魇,偶然间也进去过两次,只不过都是躲在后面当个跟班,不过比起俞可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多了。
她想起从前听过有关魇的记忆,分析起现下的情况:“这个食堂,十年前被一场大火烧掉,当时几乎所有人被困在食堂里都死在火里,而能把整个食堂包裹的魇就足够证明魂本身很强大,你说的那个男孩,应该是附属。”
“附属?”
“对,魂在死后会逐渐形成魇,魇的大小根据魂的强弱而定,而有的魂足够强大可以把领一个魂当做自己的附属,一起存在魇里。”越说简从越觉得苦涩,“当年的人全都死完了,没人知道放火的是谁,也不知道原因。我们无法解开这个魇。”
十年前一场大火燃烧了上百人的生命,仅存的人也被上层人分散,不知道都去了什么地方。
“后来第二年,工厂重新招人,这个食堂重建到一半生出了魇,接二连三地死了很多人,再后来就废弃了。”
这地方漏风,有些冷。
俞可压着露出的皮肤,压低嗓音轻轻道:“那后来呢?”
“后来?哪有后来?死了的人就没用了,能裹个草席丢乱葬岗都是给他们脸面。”
“……”
上百人死在这里,这工厂没有在新闻上被万人唾骂,还能继续招人,经营到现在也是神奇,居然没被外面人的唾沫淹死。
简从摇摇头,扯着她往杂物间去:“惊动了,那场火烧了一天一夜,把这里全都烧了个干净,但是上头的动了点关系,把事情给盖过去了。”
“那些人的家人呢?”
“给了些钱,就打发了。”简从挑挑捡捡,从里面找到一个掉漆的灭火器:“工厂这么大,上头的人不可能说关就关,更何况这儿那么赚钱,他们怎么可能放弃。”
手环上的灯光亮了几下,是红色光芒,估计是催她回去。
俞可瞄了一眼,抬手摆弄自
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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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消失了。
只一转眼,在简从颤抖地抓着俞可手腕时,在她摇晃俞可身体时,在她说出那句”他注意到我们了”时。
窗外雾蒙蒙的天空翻出一点暖黄,在天地交接之处明亮同样落寞,前方数目枝杈盘延交织,没有太阳照应的地上拉出长长一道影子。
上面空无一物,如同青灰色蟒蛇盘踞于此,阴冷渗人。
俞可只看了一眼,便扒下腕上简从的手指。
这个小鬼进不去杂物间,惧怕着里面的某些东西,至于是什么就无从得知了。
实木门经历灼烧变得斑驳难堪,好在某种原因,这木门只是有灼烧的痕迹,并没有真的变成一堆木炭。
之前的尝试让她敢对这个门做些什么,它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脆弱,而是像这座食堂二楼的玻璃一样坚固,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俞可拉开门,走进去。
不论是惧怕什么,有一个安全之地对她们不会有坏处。
简从跌落在地,一丝不苟的头发散落几根,整洁的灰白工作西装起了满身褶皱,手指碰到破洞的布条拖把时她大脑宕机一瞬,继而缓缓回神。
她居然在这自乱阵脚了!
女人的脸色愈发难看,白炽灯下蜡黄皮肤更深一度,站起是皮包骨的身材,两者在一起总会让人以为是来索命的厉鬼。
她嘶哑的声音压的很低,让人不寒而栗:“你在耍我?”
俞可非常无辜:“我只是想找父亲留给我的佛像。”
简从似乎是从来不信神佛的,刚才提起不过是慌张之下寻的一个解法,逼不得已才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假玉身上。
收回理智,她从地上爬起来,脸色灰白整理衣袖:“你喜欢送死就自己去,那一个假的塑料破佛像随便十几块钱就能买到,”她满脸鄙夷:“你父亲难道没教过在这里什么是最重要的?”
此话一出,俞可真切地茫然了一瞬,背部抵住门框借力而站:“什么最重要的?”
“他们都说健康和生命是第一重要,那几年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最后不还是为了那点钱拼死奔波。”简从嗤笑:“这是很久之前工厂的宣传标识,后来工厂实行全封闭后,这句话也渐渐被抛诸脑后,毕竟在这儿一切都靠钱行事,健康和命谁还在乎。”
“你那破佛像,不知道是十几年前从地摊上买的假货,在这里别人看都不看一眼,“她不屑:“怎么就你们父女俩把那东西当宝贝。”
俞可并没有完全接替原主的记忆,脑子里有关“父亲”这个人的事情少之又少,几近没有。
原主对于这个世界,乃至于自己从小生活的工厂的认知都是模糊的,能够提供给她的关键词少之又少。
神经病,这是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评价。
不如删档重开,可惜不是她的号。
半晌,她抬起头,银色碎发耷拉在眼前:“我想留个念想。”
一直以来,简从从未关注过这个不起眼的人,但今天的她却意外地存在感强烈,像是一根刺。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这么一根筋?”
俞可扬唇,似笑非笑。
简从看了一眼,觉得这人脑子是傻了。
……
身边多了一个人,行动时终究不方便,更何况这人时不时就会偷瞄自己,被发现的次数多了便直接光明正大地盯。
俞可手中提着那把老旧菜刀,菜刀上斑驳的裂痕布满刀柄,刀刃并不锋利,砍下去能感到顿感。
或许是因为菜刀是这里唯一的利器,俞可不想放开它。
十分钟过去,手环显示电量很快见底,红色电量格正在警示主人不要忘记充电。
俞可抬手一看,已经过了一点钟。
“一点了。”俞可忽然说。
简从莫名其妙抬头,不知道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又在自言自语什么,她坐在木椅上靠着墙壁,背对玻璃仰头看着天花板。
——宛若一条搁浅的死鱼。
俞可只吐出这三个字,就被窗外反射着冷光的玉石吸引了注意。
一块雕刻着菩萨的青色玉石挂在厨房门把手上,另一边白色a4纸上打印着“厨房重地,闲人免进”八个大字,贴在破碎一半的玻璃之下。
她缓缓眨了两下眼睛,目光从玉面佛移向蹭上血迹的门框上。
是故意在钓自己么。
出去么,万一是陷阱……
她手抵下颌犹豫了,盯着佛像片刻。
简从在她身后:“你要过去?”
“我的佛像在那。”
简从定睛一看,还真特么在那!
“你不怕死啊!还真准备过去。”
俞可留下一句“试试”,开门而去。
室内,简从瘫在椅子上,无聊至极。
听到动静回头,一眨眼看到俞可往厨房去,手中握着不知道从哪来的生锈菜刀,停在门口不知从门上取下了什么。
简从眯起眼睛,看到晃悠出一点颜色的玉石,颜色劣质还碎了一角。
是那丫头的东西。
咚咚一声闷响,厨房开裂的窗户上忽然出现一张布满血迹的脸,空洞的眼睛正对着门口的俞可。
“!”
简从心下一惊,一只手没扶稳扶手,咣当一声摔了下去,额头磕在大理石地板砖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并没有吸引俞可,她取下佛像重新戴回脖子上,眼睛在男孩的脸上扫了一圈。
她煞有介事地打招呼:“又见面了。”
“又见面,呵呵你不怕我?”男孩高声反驳,退后一步,抱紧怀里的娃娃用空洞的眼眶阴森森盯着她:“你真是个讨厌的人啊”
被讨厌的人本人并没有反应,反而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这次来准备做什么,再玩一次躲猫猫?”
男孩先她一步开口:“为什么这么说?”
俞可手握菜刀,不咸不淡:“你这个年纪都喜欢玩这个吧,弟弟。”
稍有恶意的惊吓,根本谈不上要她的命。
男孩露出尖利的牙齿冲到她面前,一人一鬼之间距离不过一拳,玻璃反射出冷调的光芒撒在俞可脸上,男孩身后一片黑暗。
“你在开玩笑么?我怎么可能不想杀你,要不是不可以,我一定要尝尝你是什么味道!”
“哦。”俞可淡淡。
简从在后面看的心惊肉跳,眼珠车轱辘似的转了一圈,从后面扒拉出一堆东西。
铁球气势磅礴,破风而来,哐当一声砸在男孩头上。
铁球落地滚到墙角,同样落地的还有男孩地头部,滚落到俞可鞋边,正脸朝上,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难看笑脸。
“……”俞可闭了闭眼,心底念了一句抱歉。
长腿一伸,男孩地头咕噜咕噜往侧面滚。
横向脖子切面里流出血液,身体没了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废了好大劲才终于找到脑袋。
他一手扒开眼眶,不管脸上面目全非的血迹咯咯笑起来:“我应该把你放进油锅里炸了,或者切碎剁成肉沫,那样你的肉或许会更好吃,”片刻,他又否定:“不,我应该生吞了你。”
寒光一闪而过,银色刀刃从他们中间劈开。
男孩向后飘开,即使速度再快脸颊依旧贴着刀锋堪堪避开,没有痛觉的小男孩感受到脸上的灼烧感,伸手一摸是黑沉的浓稠。
“你怎么敢拿着那个东西!”他面容极度扭曲,浑身裂开露出森森白骨:“你也是那样的人!那个混蛋一样!都不是好人!我不该怜悯你,我
5.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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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最终还是被抓到了。
俞可拎着娃娃唯一的呆毛,也就是唯一一块没有被血浸染的地方,慢悠悠地朝杂物间走过去。
小娃娃力气不小,在她手里活蹦乱跳,一会儿叽喳着要把她碎尸万段,又要她当个被献祭的祭品被神诅咒,胡言气,发现俞可不理他后才真正地安静下来。
少女好似什么都没听见,沉默地反锁了门。
简从很自觉地给她让出了椅子,在俞可不客气坐下以后站在她身边,眼睛在娃娃身上打转:“你怎么把他带进来了!”
俞可拿了个钉子把娃娃钉在墙上:“刚才为什么要出手。”
质问的语气让简从不爽,但要是没有俞可被盯上的就是她了。
“我我那不是,还不是为了帮你!”她找到理由,重新质问俞可:“要不是你非要出去怎么会招惹他?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你还不领情,你是没心肝么?”
她不可能说,那一球就是为了激怒这小鬼。
俞可点点头,不知道信了几分。
布偶这种东西,攻击性再小也是有的,为了确保这小娃娃不会挣脱了钉子给她来一下,俞可又拿了个黑色胶带把他里三圈外三圈裹了好几层。
男孩没有受过这种羞辱,破口大骂:“你这个可恶的银色矮人,混蛋啊啊啊啊啊你怎么能对我做出这种事,我要诅咒你!”
俞可眉梢一挑,又缠了一圈:“闭嘴,你很吵。”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你怎么还不去死!你这种人一定没朋友,你个冷血无情的女人,你活该被算计!”
胶带很快见底,俞可也缠的差不多了。
她截断最后一点,抬眼看过去。
“!”辱骂的鬼瞬间闭嘴。
这女人眼神为什么这么凉,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
“有一点你说对了。”俞可大功告成,“我确实没朋友。”
她身后,简从心里浮现一点怪异,眼前这个丫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最终又被娃娃吓断了思绪。
“你这个混蛋啊啊啊!我一定要吃了你!”
“你只会骂这几句么?”她扔掉胶带,一脸真诚地发问,食指在玩偶面皮上摁出一个小坑。
浑身裹得只剩一个头的娃娃嘴巴一开一合,短短片刻几经变换,倒出无数谩骂,偏偏被骂的人没一点自觉,甚至笑的无辜请身后的那个老女人坐在椅子上,和它面对面。
男孩心里憋着一股火,看见这女人面老饥黄灰败的脸时发出一声冷哼。
这银色矮子也不怎么样,居然会缩在这老太婆手底下。
简从是半推半就坐在椅子上的,她有些无措,不知道这丫头这时候推自己出来是干什么,但看她的神情这娃娃似乎没威胁性。
为了安全,她还是偏过头去低声问俞可:“你想干什么?”
俞可睨了她一眼:“拿走我的项链,还把他挂出来挑衅我,一个八岁小孩怎么会想到。”
“你的意思是?”
“他是被推出来做挡箭牌的,既然这个魇里不止他一个鬼,而他又是附属,想要钓鱼那就需要一个饵。”
“饵?”
“你之前说过,魇里的鬼除非在被冒犯的情况下会主动出现就再无其他。”俞可道。
简从点了点头,“对,鬼和人一样,最在乎的就那么几样东西,只要触及这些底线他们不会主动对误入的人发起攻击。”
说着说着,她忽然面色一变:“你想以他作饵,来钓最大的那个鬼?”
俞可微微一笑,并不否认她的猜想。
以他为饵是对的,但能不能钓出最大的那个鬼还是个未知数,何况这里能有一个附属,说不定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她没法保证打车轮战还能全身而退。
简从扣着椅子扶手,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先前柔软的少女更加棱角分明,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有几分冷冽感。
想法刚冒出头便被摁下,简从面色从凝重到眉头舒展,纵使这法子有点悬,总好过成为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她问俞可,这次不带一丝犹豫:“它怎么办?”
“先审问。”
俞可青碧色眼眸盯着扭曲的玩偶,划过一丝笑意:“从他还记得多少开始。”
看看能审出多少东西,也看看这地方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审问是一项艺术活,但在职场混迹多年还能安保自身的人多少都有几.把刷子,简从不待俞可多说,面色一沉开始了盘问。
但被盘问小鬼的黑乎乎的眼咕噜转了一圈,无论简从问什么都不应答,在不知道第几次无视她的问题后,女人忍无可忍地伸手去拽他的身体,似乎要把他扯下来。
“你这破娃娃还摆上谱了,问你什么都不答,狂妄自大的简直让人恶心,要不要我提醒你你现在的状况,赶快给我回答,不然我就把你拆了!”简从简直暴跳如雷。
身体被扯来扯去男孩并不慌乱,反而咧开嘴笑嘻嘻回答:“你这幅样子还真是让人好笑哈哈哈,我喜欢看你们的愤怒。”
它的眼睛又转到俞可身上,看到面无表情的女孩时笑颜停滞一瞬,但语气仍然轻快:“你真的很讨厌,眼睛露出的情感和淡定,这幅表情真是让人恶心,这么多年还能看到这幅表情,啊我真是要吐了。”
明晃晃的挑衅并没有挑拨俞可的情绪,但脱口而出的话却恶心了自己,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
“……”
一个人的愤怒固然值得欣赏,但另一个人站在一边冷冷看着他表演也会让人丧失挑事的欲望。
半晌无人理睬,男孩嘁了一声,语调没了先前的不着调:“别这样盯着我,你的眼睛虽然颜色不错但这样和死鱼眼没什么区别,而且我讨厌死鱼眼。”
“你比我更适合死鱼眼。”
“你这算骂我么?”
“不算。”
至少在她看来不算。
俞可把简从拽回座椅上,拍拍她的肩膀以表安抚,“毕竟你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让人头疼了。”
小鬼似乎是想要翻个白眼,但玩偶的黑色眼珠只能象征性地动一动:“我还没有被人当观赏猴的兴趣。而且让人头疼的不是我,是那群蠢货,我和他们不一样。”
“心智上确实有区别,但蠢也不尽然。”俞可说。
男孩:“……果然,更讨厌你了。如果你想从我口中得到什么消息的话我劝你放弃,我是不会说的。”
俞可点点头,并不急着盘问似的,反而道:“那就说一些已经知道的东西。”
“?”男孩不明白她想说什么,有关自己的消息这个认不会知道一分一毫,而自己从一开始到现在对她也只有恐吓,能有什么是她知道的:“什么已经知道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风声略过墙壁上的洞口,发出呼呼的不同声响,传入耳中倒像是乐器的高低音。
“那就打个赌吧。”
“好啊,我还怕你不成,赌什么?”
俞可勾起一抹笑容:“赌你现在。”
“你现在无法离开娃娃的身体,是么。”
是笃定的语句。
清风拂过,撩起闪烁灯光下纯净的发丝,银发之中一枚金色耳钉闪闪发光,近看之下她的面容多了几分妖冶。
俞可格外喜欢戏弄人,或者说看别人惊讶的,恐惧的表情,一看到这种场景就让她忍不住地身心愉悦,但它很快就会收敛起自己的情绪。
这次也一样,俞可在话说出口的时时候清楚的看到了玩具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微乎极微的一瞬间被她捕捉到时,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于是,她接着说:“某些原因,你只能待在这个娃娃里无法出去,因为你和
6. 第 6 章
《与神为敌后,神明开始爱我》全本免费阅读
此话一出,张小荣笑了出来。
“我的死亡?我的死亡我自己都不记得,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死法,有什么好谈的。你不会是善心大发准备说些好话了安慰我让我改邪归正吧,不会是动画片看多了吧。”
张小荣笑的咯咯作响,要不是现在身体不允许,恐怕他能笑出泪花。
从他当鬼的第一天开始,就模模糊糊记不清许多东西,唯一记得的就是父亲的面孔和曾经和父亲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
最开始时日复一日的游荡和孤单让他害怕,每到早中晚食堂开门的时候他就会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父亲的身影,看到父亲鬓间越发多的白发时变得愕然,然后跌跪在父亲面前痛哭流涕。
怎么办啊,他好茫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父亲看不见他,没有人看得到他,没有人和他说话,他真的好害怕,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为什么他会这么痛苦?到底是为什么!
破落的墙皮再一次掉下,整块墙壁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简直惨不忍睹。
这里变成这样,又不是他的错,为什么都要来质问他。
“你们真好笑,想要知道别人的事情不自己去查,反而来逼问原主。”张小荣觉得可笑,“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简从害怕情绪已经下去,冷静下来理智她终于有时间思考刚才他们的对话,这一思考不要紧,反而让她冷汗直流。
她将俞可拉到角落里:“你还准备干什么?”
手心冒汗许久,简从在裤腿上随意擦了两下,然后掰过俞可出神的脸,一看就知道这人根本没听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怒气腾腾地掐着下颌说:“你追根究底有什么用,不如直接把他砍死然后出去。”
她的力气很大,俞可感到痛。
随即抽出手,转眼和一双眼白浑浊的眼睛对上:“不行。”
“为什么不行?”简从压制怒气说:“难不成你还真准备替他找他是怎么死的?”
俞可冷静道:“你忘了这里出去的方法只有帮他找到死亡真相么,难不成你有其他出去的方法?还是说你准备激怒隐身在这个‘魇’里的其他人,然后被他们撕碎?”
简从一噎。
她当然不想,但她也不想呆在这里被这些东西搞得心惊胆战,然后稀里糊涂连自己为什么会死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不可能!”简从压低嗓音,有些口不择言道:“但这里不是只有这一种方法,寻找真相只不过是为了保命,才不得不有的一个稳妥的方法,那样太慢了!等找到真相咱们俩的骨头都被这里的那些东西啃噬干净了,哪里还有命出去!”
“那别的呢?他死了确实容易,但他背后藏着的人呢,你能确保他不会发疯么?”
俞可拍开她的手质问,眼里宛若湖水沉静静谧。
很显然,答案是不能。
简从嘴唇嗫嚅,内心挣扎许久抓了几下头发,粗生粗气问:“那现在怎么办?”
俞可把匕首递给她,自己找了一根铁棍横在身前,手中用力把木料敲断,响声听的不仅简从,就连墙上装哑巴的张小荣都瞪大双眼。
这铁棍恐怕能把一个成年人的脊椎给打骨折!
铁棍不轻,但威力很合她心意。俞可回头,有着蓬勃生命力的眼睛格外沉稳:“先自保,再自救。”
这句话曾经也有人对她说过,时隔多年又从她口中说出。
直到这一刻,张小荣和俞可才真正地达成了一个战线。
张小荣同意不再作妖,俞可同意帮他寻找死亡的真相,这是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交易。
简从不这么觉得,她只知道自己和俞可这傻丫头要平白无故帮人,还要充当那什么摩斯,最后连能不能出去都是未知。
“你就这么答应他,难道不怕他再反悔?”简从跟在后面一脸不满。
俞可推开厨房的门,挥开荡起的灰尘,把手里拎着的张小荣递了过去:“你问他。”
简从害怕,犹豫两秒才敢接过去,一只手死死握着他,但终究是没有吭声。
“疼疼疼!”最终是装睡的张小荣喊了一声,简从这才方轻力道,但玩偶骂骂咧咧的话没有停下:“你没长眼睛么用那么大力准备捏死我啊!难不成智商不行就准备用阴的,你这老女人真该去看看脑子,不会真觉得自己想了一个绝妙的点子吧。”
简从反驳的话刚到嘴边,张小荣迫不及待地叫了声俞可,笑嘻嘻地说:“如果你想违反约定的话,可以答应你,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谁都能看出来这是威胁,简从当然也能反应过来,她面色瞬间惨白。
交易在张小荣还会给几分薄面,真要是没了交易……
简从小心翼翼地给他找了个塑料袋装了进去,抿嘴半晌也没有道歉,塑料袋系在她的手腕上不容易掉落,这个距离又刚好能听清张小荣在袋子里骂什么。
她面色如常地往前走。
柳叶般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扬,眉眼含笑,她打开开关,嘴角在开灯的一刻抿成直线,骤然间天光大亮,室内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里怎么这么乱。”简从盯着周围,面色嫌弃。
俞可走到正对门的冰箱前,将其拉开,眸色沉下去:“是挺乱的,一场火居然没把这里的东西烧干净。”
里面太正常了,正常的像是仍旧有人使用一样。
张小荣在塑料袋里闷声道:“在‘魇’里会保留建筑的完整性,就算烧毁也只会烧去那些没有用的。”
他笑了一下,意有所指:“比如你们刚才躲得那间屋子。
简从脸一下黑了:“那间杂物间只是‘没用的东西’?”
“不然呢。”张小荣乐呵呵说:“我不进去是因为我对那不感兴趣,一个不用去都知道没用的地方有什么值得我上心的。”
“杂物间?我觉得还挺有用的。”俞可说:“普通清扫用的杂物,废弃用具和还算趁手的刀具,我觉得还挺有用的。”
张小荣说:“也只有你会觉得那地方有用了。”
俞可笑了一下,并未多言,一手拉开冰箱门,里面从上到下摆着购入的蔬菜和肉类,冷冻一层放着一大包发霉的饺子和冷冻食品。
简从在后面探头:“里面有发现什么?”
冰箱里散发出恶心的臭味,飘进鼻孔忍不住反胃,简从不由得屏住呼吸,俞可面无表情地合上冰箱门:“什么也没有,你看看其他地方。”
“哦。”简从带着塑料袋里的张小荣朝着灶台走去。
俞可在蒸饭柜旁边捡起一张纸。
她们现在只能在二楼活动,能搜查的地方也只有二楼整个楼层,外面那堆废铁她早就看过了,里面没有一个东西能把张小荣的眼睛挖出来还不伤到其他皮肤。
还有那把匕首,张小荣对它算得上恐惧。死了十年的鬼什么没见鬼,怎么会恐惧一个生了锈而且极其顿的菜刀呢——除非那菜刀曾经是威胁到它生命的东西。
7. 第 7 章
《与神为敌后,神明开始爱我》全本免费阅读
“你找到什么了?”张小荣把塑料袋戳了一个口,从里面探出脑袋。
张小荣对那袋东西很感兴趣,就好像看到了一个新的玩具,布偶僵硬的眼睛越发和人类相似,漆黑的塑料珠子上有淡淡的瞳孔在移动。
或许因为尸体是他本人的,他对那瘫肉泥非常在意,几度催促简从凑过去,甚至想要自己爬出去看,然而被起身的俞可摁了回去,脑袋上还糊了满脸血。
俞可擦掉手上的血迹:“你对这东西感兴趣?”
“怎么可能。”张小荣矢口否认,“只是想看看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
他才不要告诉这女人自己想看,虽然他确实对那东西有点兴趣,但还没有让他顺着这女人话说的必要,让俞可不开心他就开心了。
俞可侧身,给他让出一条路:“要不要看看?”
看一看?
张小荣表情难看,黑色塑料袋口张开,里面散发出的气味无法进入他的口鼻,那袋东西宛若阴湿的潮虫,恶臭的同时令人避之不及。
于他而言,那是个令人恐惧的东西。
“算了,你自己留着吧。”张小荣笑嘻嘻说:“你这家伙,兴许没见过那种东西吧。”
一张小卡塞进口袋里,俞可重新站正,完完全全挡住那几袋黑色垃圾。
指尖生锈小刀转了几圈,又重新插回木质案板上,俞可收敛笑容:“这只是刚开始,继续找吧。”
之后还能再找到什么呢。
第九加工厂。
医务室天花板光滑反光,崭新器材上摆着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一只戴着昂贵手表的手拿下来一瓶药罐。
男人身体肥胖,穿着合身的黑西装,一双眼睛在器材上左右晃动:“你说说你,要器材器材换了,要换药新的一批药也在运的路上,医生这么好的职业那么多人想干都不成,怎么就你这么倔呢。”
其中一个女孩微微低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接着她仰头,男人面色一厉:“还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回去做工!别以为装伤就能逃过去。”
女医生替她包好纱布,轻生细语嘱咐:“回去别沾水,纱布要三天一换,记得三天后再来。”
女孩点点头,头在男人的眼睛下一缩,几步出了屋门。
三天后换药,这样的嘱咐她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而三天后再来的少之又少,或许会像平常一样,三天后见不到女孩。
男人心知肚明,鼻孔哼出一声气:“你还关心她呢,先管管你自己吧!”
“说来说去就是那么点事,我耳朵都要听的起茧了。”她摘下塑料手套扔进垃圾桶:“宁所长,东西不是我让换的,那个蠢货干的蠢事不要安在我身上。”
“……”宁所长无可奈何地挠头:“小袅啊,张小少爷肯追求你,给你一个安身之地已经算得上好了!你看看那些被丢进垃圾场当黑奴的,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依袅捏着一把手术刀,乌黑的碎发下眼帘半垂,宛若深渊的瞳仁盯着手术刀反光出的自己的面容,她笑了:“安身之所?你知道他都提了什么条件么?”
宁所长听她这么问,脑子一转想到什么,挥手无所谓地“害”了一声:“不就是让你为他不要再工作了嘛,多大点事。你们这些当医护人员的每天也不清闲,工资也不高,你跟着张大少爷还能多捞点,总比在这每天累死累活的有盼头吧。”
沈依袅冷冷看着他,手术刀在指尖摩挲。
宁所长继续说:“本来我今天是不愿意来的,你这孩子死倔说多少次都不听,但你知道张大少爷为了让我来给了多少么,”他伸出几根手指,“这个数!这么多钱够我好几年的了!他这个数都给得起,小袅你信叔,跟了他绝对少不了你的!”
他手指一摸下巴,已经能想到如果沈依袅跟了张大少爷以后日子过的有多滋润,没准以后这丫头回来还要谢谢自己为她瞻前顾后,然后就又是一大笔的钱到手上,到时候再加上张大少爷承诺事成后给的那些……
光是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沈依袅锋利的手术刀插进塑料模特手上,刀尖没入整整三公分,吓得宁所长脸上的肉都颤了一下。
“哎呦你看你这孩子,就是不经说,我就是来提个建议,你好好考虑考虑,叔没啥别的意思啊哈哈。”宁所长干巴巴打着哈哈,“那没什么事了,叔就先走了,不打扰你这孩子工作。”
“咔哒。”
门口处传来关门声,白日如昼的天气顺着窗户吹进冷风,关上窗户,沈依袅深沉的眸色眼底愈发浓稠,恍若坠入深渊。
桌子上的病历本被风吹开几页,照片空白的那一夜旁边用黑色水笔写着两个很难辨认的字体,笔画连在一起很难认出。
简从,女,19xx年生,行为思想异常,产生幻觉,且伴有思维混乱等症状。
目光下移,沈依袅记得她这几天听过她的消息,似乎是被安排去打扫那栋废弃食堂了。
她遥遥望过去,看到被遮掩了一半的开始重建的食堂。
*
俞可不信鬼神,这点在简从第三次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神明保佑”时变得格外明显。
这个破厨房被翻了个底朝天,除了那三袋垃圾再没了其他东西,案台上的调味料要么发臭要么发酸,刀具生锈胡乱摆在一边,下面大开的柜门是俞可翻找了三四遍的结果。
她这样忙来忙去漫无目的地找,张小荣都看不下去了:“你在找什么?至于把这儿翻成这样?”
俞可闭眼:“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张小荣下意识问。
”我以前有根钢笔,是我最好的朋友送给我的,我一直随身携带,不过后来我把它弄丢了。”她又睁眼:“可惜了,她知道了会伤心吧。”
这语气,听的张小荣都不禁安慰她。
“诶,不就是一根钢笔么。我爸爸也送给我过一个笔记本,我特别喜欢带在身上,有一次我把它弄丢了爸爸也没有骂我,反而帮我把它找了回来。”张小荣宽慰她:“一根钢笔而已,她不会伤心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俞可翘起嘴角,“真是谢谢你。”
第一次听人说谢谢自己,张小荣偷偷爬回袋子里锁在一角,嘴角开裂微微上扬,露出了第一个不那么可怕的笑容。
如果他还是一个正常的人,大概早已经满脸通红。
话题稀里糊涂拐到了钢笔上,简从不明白这丫头到底为什么还有心思在这里提什么钢笔,她真的不觉得待在这地方渗人么?
简从满脑袋不乐意:“你是不是和这
8. 第 8 章
《与神为敌后,神明开始爱我》全本免费阅读
俞可后撤一大步,匕首擦着她的胳膊划过,直直戳进墙壁嵌了进去。
她捂住胳膊,浸染了血液的灰白色工作服变得红一块白一块,红白相间格外引人注目。
“我要杀了你!”
是熟悉的音色,在这里除了她唯二的一个正常人。
草!
俞可抬眼,只见女人怒目圆睁,高举匕首朝她刺来。
是一把顿匕首,和其他的一样生了锈,但匕首的尖显然磨过,俞可一边躲避一边分析现况。
简从这样忽然变脸只能是觉得自己没有利用的价值,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只会妨碍自己,所以必须除掉,除了这样俞可想不到其他的原因,现在招招致命,看来她也不想让自己活了。
匕首差点擦过脖颈,她伸手抵住,开口问:“为什么?”
她想问,为什么忽然要对她刀剑相向。
“你在骗我!你骗我能出去,却和这里的那群脏东西串通一气来骗我!”简从已经杀红了眼:“你们肯定商量好了,等我死了它就放了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愿!”
“去死吧!”
甫一用力,俞可后退一步错开和刀尖的距离,双手一个借力把简从推向一边,她跌倒在地,匕首仍旧在手心紧握,毛躁躁的头发披散狼狈不堪。
俞可顺手一捞,才发现手里握着自己进来是拿着的铁棍,棍头沉甸甸地杵在地板砖上。
俞可神色复杂道:“即便杀了你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于他们而言死一个是死两个也是死,更多的人死在这儿对他们还会更有利……你所说的放了我根本不合理。”
她越说越觉得奇怪,简从一开始虽然对自己报有恶意但不至于想让自己去死,现在这模样倒像是受了刺激……
“你都听谁说的?”
能和简从交流的就只有张小荣,但是他们三个一直在一起,张小荣根本不会有机会,何况张小荣一直都是在组局这里挑拨,对于简从的态度更像是无所谓。
但张小荣只喜欢从她这里下手。
“你该死!”简从哈哈大笑起来:“你和你那个父亲一样,都该死哈哈哈!”
俞可神色渐冷,虽然这是她第一次听人提起“她”的父亲,但原主骨子里对父亲的爱不允许有人这么辱骂她。
恰在此时,张小荣不知怎么弄开塑料袋,趴在冰箱上用一副无辜面容起哄:“她怎么能这么说你,你明明从来没有和别人串通,她就这么污蔑你,还要杀了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真是让人不爽啊,还污蔑你的父亲,这样的人如果看不见就更好了。”
“看不见……”
“没错,她这样的人——”张小荣阴森森一笑,拉长腔调道:“不出现在你眼前就好了。”
这一刻,感性占据上风,俞可拿起铁棍,高高扬起。
“砰——”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冰箱顶砸出一个巨大的坑,张小荣不知是死是活地躺在地上,因为是魂魄的原因没有血溅出,快要裂开的布偶安安静静躺在她手心。
俞可揉一下耳朵,满脑子都是张小荣那句“让她消失”,她心烦不已:“没成年的小屁孩还学人家搞蛊惑人心那一套。”
张小荣被她塞进裤兜里,脑袋朝下露出两只脚。
安置好张小荣,俞可朝跌坐在地的腿软无法起身的简从走去,屈膝半蹲下去。
简从大概也被吓傻了,俞可在她面前打了好几个响指才勉强把人唤回神,直到简从目光逐渐清明。
俞可:“谁要你来杀我的?”
“杀你?不需要别人,我确实要杀了你。”简从癫狂:“只可惜被你躲了过去,再来一次,我还是要杀了你!”
反复呢喃的这几句话,俞可听完眉头一皱。
吓呆了?还是被洗脑了?
“那再来一次,你还会杀了我?”俞可情绪淡下来,平静问。
“当然会!”简从嘶声回道:“因为你和他们一样恶心,都该死!”
你这样令人恶心,我一定会杀了你,不会重现当年的悲剧!
简从心中默念,但眼前倏一黑,明亮后看到喷涌而出的血液,俞可手指微动,松开匕首,甩了一把手上的血水,平静地看着她。
她说:“哦。”
简从瞪大眼睛。
她继续说:“谢谢你。”
简从不知道她在谢什么,只知道自己心脏的地方好疼好疼,流出的血宛若流逝的生命,逐渐没有力气支撑的她向后倒去,在天花板的烟灰中闭上了双眼。
我,一定……会出去的。
简从死了。
死前最后一句话还是对俞可的咒骂,还有不甘。
她像是一台用不休止的机械,滴滴答答何时何地都在工作,哪怕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她的第一反应也是今天的工作怎么办。但她的零件早已腐朽,被人安置在某个角落里继续做着工作,直到程序报废。
谁会对一个没用的人上心呢。
俞可手指随意擦了两下,拎起张小荣往杂物间而去,灶台最侧边放着那把菜刀,笔记本半开大大咧咧放在上面,还有一小块黄色布料在上面。俞可看也不看就拿了菜刀。
临走前俞可撇了一眼,布料上有一个塑料小黄鸭,小黄鸭从中间裂成两半,头部紧紧粘在布料上,眼睛内弹簧跳出直视天花板。
她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你就这么杀了她?”张小荣被她说一不二的作风震撼到了。
这女人手也太快了吧,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
对此,俞可回以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懒洋洋说:“对,我是反派啊。”
反派就是她给自己的定义。
她走的很快,步调也很快,手里拎的细线一弹一跳,细线另一段系在张小荣脖子上,硬生生把人从昏迷勒醒了。
“咳咳咳咳!”张小荣呕了一声,满脑子都是我要杀了这个女人,嘴上还不得不求饶:“你哪个脑子想出来的法子这么吊着我!你当我是吊死鬼啊——啊行行行,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我错了我错了,你把我放下来吧大好人。”
俞可顺手把他挂在门把手上,虽然勒着脖子还是不舒服,但也比过山车一样的颠簸好受。
张小荣简直服了:“我说我哪得罪你了,那女人明明是自找死路,她发神经你怀疑我,她泼我脏水的时候我找谁哭去!”
情绪给的非常到位,但打动不了她,俞可有过被他哄骗一次的经历,这次对他的说法抱有一定的怀疑。
她不咸不淡说:“你并不是不在乎杂物间。”
张小荣骂骂咧咧地一愣,倏然晃动一下,整只玩偶在空中转了一个圈。
白炽灯不多的光亮弱了几分,打在他身上映出一道浅浅拉长扭曲的影子,边缘模糊在门框上晃悠。
他顿住片刻,略带懵懂:“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俞可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而后浅浅一笑。
不知道最好,这样接下来才会是好戏。
“你不是不喜欢杂物间,而是对它的害怕。”俞可说,“至于为什么害怕,就是因为这个……”
她手起刀落,张小荣看着刀刃直冲自己而来,本以为自己会人首分离,没想到刀尖落下时偏了几分,镶嵌入灰黑色木板中。
“啊!”张小荣不受控制大叫。
果然。
猜想得到验证,俞可心情颇为奇妙,手上动作也轻柔不少:“你害怕这把刀,和这间屋子的原因就是你曾死在这里。”
“不!”张小荣尖叫,“我没有!你在说谎,你在说谎!”
他不承认,自己的记忆明明没有这段记忆,但为什么在看到这间屋子和那把菜刀时会不自觉避开。其实他知道俞可说的多半是对的,但他就是不承认自己死在这里!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张小荣心底茫然,他也不记得,也不想去想。为什么要去想呢,反正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所以他不承认
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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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荣和俞可谈话的时候不再夹枪带棒,正常了许多。
一开始俞可问他这里到底有多少人时,他像是僵了一下,然后才慢慢说:“一百多个人吧,当时死的都在。”
俞可点点头,那就是一个不少。
她又问:“出去需要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么?”
张小荣摇头:“不是,只要这个地域的主导者同意就行了,在二楼的时候我时主导,所以在我认同你的说法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这个地方只有早中晚饭的时候回出现一次出入口,每次出口只有五分钟时间,五分钟后入口关闭就要等下一次打开。”
他说完,俞可眼睛瞟到智能手表上,电子屏幕中规规矩矩的印刷体数字是十二点二十五,距离她下楼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也就是说,她下楼时也已经超过了十二点零五分。
张小荣注意到她的动作,目光在电子手表上留连几分以表怀念:“这个手表,爸爸以前经常带,但后来他把它摔了。不用确认,你能出来是因为我接纳了你,不是因为时间刚好。”
俞可说:“我就说,哪有那么好的运气。”
张小荣却否定:“你的运气很好,第一次我看到你并没有对你产生恶意,所以只是单纯地戏耍你,我爸爸也没有厌恶你,而且你身上有股吸引我的东西。”
“吸引你?是什么?”俞可问。
“不知道,我说不出来。”张小荣撇嘴:“那感觉让我很想亲近你,但你的性格确实令人讨厌。”
“……你真耿直。”
他戳穿俞可的评价:“你是想说我说话难听吧,你们大人就是喜欢一些矫情做作的人情世故。”他鄙夷道,“真是让人讨厌啊。”
明明有很多句话可以说,但意外的,俞可没有反驳,只是静坐。
人情世故令人生厌,可耿直的话语也会直戳人心。
“你父亲呢?”俞可站起身,拍掉手臂上的灰尘。
一楼玻璃外能看到模糊的建筑,雾蒙蒙的感觉散去不少,在这天气中她无端感觉到一股温暖,不似之前的惊悚,而是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温暖。
“*-+/#$”张小荣还是个孩子,音色本就尖锐,小声说话时像极了蚊子哼哼。
“?”
俞可满头问号。
她侧头过去,身形较矮的男孩抿起的嘴角微张,视线错愕,越过她的肩膀朝门的方向看过去,眉头微微放松。
窗户投下一道暖黄色光芒,正好照在她身后,边缘停在鞋边。
俞可想问怎么了,却被身后人暴躁粗砺地打断。
“你谁啊,为什么会在这里?”
俞可转头,周围墙壁上的黑色不知何时没有了,只剩油烟熏黑的难闻气味,男人身着围裙手持锅铲,脸上带着一个廉价蓝色口罩,他身后老旧的推拉门发出哗哗反抗。
男人露在外面的双眼从她身上扫了一个来回,最后定格在她的银色长发上:
“你就是老板说新招的员工?看着年纪轻轻的不会是走关系进来的吧。第一天来没人教过你厨房不能进么?赶快滚出去,别打扰老子干活。”
“……”
身后人不见踪影,房间变化看似微小但极其明显,简从没说过魇里到底会发生什么,对于面前这个忽然改变的空间和不是是死是活的人,她只能谨慎而行。
面前的女孩没动,男人不耐烦了:“问你话呢,听不懂还是聋了?特么的那死货不会给我找了个残障人来做慈善吧。”
轻轻眨了两下眼睛,俞可把垂下的发丝别再脑后。
男人放下锅铲,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不一会儿吐出一个烟圈:“靠,我就知道那煞笔不靠谱,找完人还真敢扔给老子,他还真当自己是这儿的老板了。”
骂了大半天,男人终于停下,眼睛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最后重重呸了一声,嘴里嘟嘟囔囔就出去了。
“……”
陌生的男人离开,俞可才有时间好好打量这间厨房,烧焦的痕迹完全消失,油烟熏染的颜色久久留在墙壁于天花板上。
比起之前的更加有了人烟气,但也压抑感也莫名而来。
地上有个纸条,俞可捡起来,最上面写着3月17日菜谱表格。
她目光往下移动,没有灯源的室内只能靠窗户投射而来的阳光分辨,在看到某一行的时候青嫩的眸色一顿,停滞许久。
十分钟后,俞可从屋子里找了一套工作服套上,戴上口罩推开玻璃门。
厨房外除了两个年迈的大妈可以说只有她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食堂内显得渺小。
一个大妈先注意到她,停下手里擦桌子的动作,在衣服上抹了两下和她握手。
“哎呀,你就是李老板找来的厨师吧,看着真年轻,”大妈带着眼镜,说话时不时就会滑落:“小姑娘可真漂亮,阿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个垃圾场捡垃圾呢。”
垃圾场,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巨大的存放垃圾地地方,不过里面的垃圾不是寻常的生活垃圾,而是一些生产失败的营养液或者实验品。能丢进里面基本都是对人体没有任何提升或者极具伤害的东西。
也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人才会做的工作,既累人又工资少,上司还事多,可以说是吃力不讨好。这种工作对体力要求极高,如果不是无路可走也不回去垃圾场里。
“你怎么想来这里呢?哦对阿姨姓陈,你叫我陈姨就行,在这里千万别害羞,有什么尽管问,阿姨也知道这里不少事。”陈阿姨乐呵呵地抓着她的手,“你怎么会来这里呢,小年轻一般不会喜欢这种地方吧。”
俞可瞥过眼,没有对上眼睛阿姨的视线:“我来赚钱。”
“丫头好志向,年纪轻轻就知道赚钱!”陈阿姨夸赞道。
“我刚来,还不熟悉,要麻烦您了。”俞可说。
陈阿姨不以为意:“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一个小姑娘来人生地不熟的。来,姨带你看看这食堂!”
陈姨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向她介绍,从锅碗瓢盆到这里几点开饭详细的不能再详细了,等俞可再次从厨房这个重地出来后眼神也麻木了些。
在陈姨的激情演讲中,俞可战术性侧眸,恰巧对上不远处拖地的另一位妇人。
只见她头发收的干净利落,两只手握住拖把的三分之一,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凡是过处的地面都带着水渍。
俞可发现这位阿姨眼角有一道疤痕,很浅很轻在眼角上,远处看更像是一个深色小痣。
痣阿姨不带感情和她对视上,然后当做没发生似的转头继续拖地。
俞可:“。”
陈姨说的津津乐道,见她没声一扭头看到他们俩的互动,怕她想歪似的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这人就这样,谁都不爱理,你别放在心上啊
10. 第 10 章
《与神为敌后,神明开始爱我》全本免费阅读
夜晚。
一片漆黑的食堂,里面没有点任何灯源,只能靠着微弱的小手电支撑,照射在足够黑暗的白瓷地板上,颇有密探凶宅的味道。
白日里厨师男语气欠揍到了极点,若是在前世她早就把他套麻袋打了。
铁门哗啦啦响起来,俞可从口袋里摸出顺厨师男的大门钥匙,轻轻松松打开大门,把关了的小手电筒忘兜里塞。
这种地方不适合开手电筒,太容易被发现了。
黑暗中,视野很难清晰,凭着白天对路线的记忆,俞可直奔后厨。
按照今早厨师男说的,今晚会有一批新的货物运送过来,约摸在十二点之后。
手环表盘亮度已经调到最低,俞可扫了一眼,十一点三十分,张小荣说他偷摸进来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才听到开门声,但一个孩子对于时间地概念并没有大人深刻,所以预估也就半个小时。
为什么会出现十年前的故事里,一个无人生还的地方,这段故事的真相已经埋没数十年,就算她能做什么也改变不了结局。
她打饭的时候想,或许应该去找张小荣,或许他这个“魇”里的半个主角会是关键,所以她顺走了钥匙,来了后厨。
行动进行的非常顺利,一小串钥匙是整个食堂所有门的钥匙,俞可试了几个,终于在第四个地时候有了动静。
咔哒一声,门应声而开。
“?”
俞可蹙眉。
后厨只有一扇门,并无其他通行的路,但厨师男说却卸货时间在午夜十二点,地点就在后厨等他。
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和地点,不像是正常送货倒像是杀人行凶。
如果放在欧美恐怖片里,恐怕已经成真了。
厨房从上到下又翻又看,白天没有时间观察的东西她十分钟全记在了脑中,顺便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以便藏身。
十分钟后,墙纸里扣出一张带着酱油味的纸,上面的菜单写着——和之前在垃圾桶里翻找出来的差不多,只不过上面的肉类缺只有五斤。
五斤的猪肉,在这个有上百人需要吃饭的食堂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就算熬成肉汤也不保证每个人都能吃上。
如果只是普通贩卖,这并不奇怪,但三月十七,偏偏这这几天用有些菜会大打折扣,低至三折。
几乎大部分人都会买,然而五斤猪肉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可其余人却说肉不会少,反而会很丰盛。
但是除开这些,多出来那些丰盛的肉到底是从哪来的?
不过多时,就有了答案。
厨师男带着人进来前,屋子里钻进来一个矮小瘦弱地的人影,人影左瞧瞧右瞧瞧,人小胆子却不小,伸手急就要去够那桌案上的食物。
“十二点,你怎么不凌晨五点送过来?”厨师男怒吼:“我去特马的为我好,为我好就把钱给我,拖了两个月不会是想赖帐吧!”
“劣质肉是你私下购买,私下购买这些东西他们就算不杀你你也只会留半条命在这。”另一个人带着眼镜,音色偏低:“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操,那你快点,老子还要回去睡觉。”
……
门外说话声由远及近,俞可来不及多想,长臂一伸捂住人影的嘴巴把人捞过来。
“唔唔唔!”小矮子发出挣扎的声音。
这具身体羸弱,不如上一世的好,她勉强把人摁下去,顺嘴恐吓道:“安静点,不出意外你父亲这个点还没睡着。”
瞬间,不知道触发哪个关键词,人影安静下来。
俞可慢慢松开手,看身下人终于不闹腾,用气音问:“怎么进来的?”
小矮子张小荣同样用气音反问她:“你是谁?”
“苦工。“俞可顶着一张灰白的脸说这句话很有说服力,甚至在孩子眼里几近恐怖。
张小荣:“你不会是那些会吃人的妖怪吧。”
俞可:“……”
黑暗中,她忽然笑出了声,很浅的一个轻哼,很快就散在空气中。
吃人的妖怪,上一次听到这种称呼还是她最落魄的时候,有点怀念。
被骂了还笑的人张小荣还是第一次见,但这笑声并不惹人讨厌,在外面的热闹下他小声说了几个字,再次回答也不再害怕。
俞可再次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张小荣嘟囔嘴:“我来找吃的,我爸爸已经三天没好好吃过饭了。”
“你来晚了。”俞可把他脑袋摁下去。
张小荣摇头:“我没来晚。”
看不见的地方俞可摇头。
已经晚了,晚了十几年。
张小荣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小孩浅黄色的衣服蹭上了灰尘,他不得已把怀里的笔记本往胸前的口袋里塞,空出一只手,伸出食指晃了晃:“没有哦。”
他又拿出一张卡片,背面用简笔画画了一个小白兔,乖乖巧巧窝在绿油油的草地上,顺手塞给俞可:
“我爸爸说了,死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了,但我现在还能听到你说话,就说明我还没有死,你在骗我。”
他指着卡片:“这个卡片是爸爸给我的,他说害怕的时候可以拿一张出来看一看,里面有他给我的勇气能量!有了勇气就不会害怕了!”
卡片翻转过去,只是一张偏厚的硬纸板上用水彩涂了绘画,画画人的笔触很青涩,有的线条歪歪曲曲,但能看出来画的很认真。
她收了起来,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不客气。”张小荣笑出一口大白牙。
窗户外,霹雳啪啪啦震天响的声音传进二人耳中,轰隆一声宛若天雷骤降,
张小荣耳蜗震得发疼,他伸手揉了一把:“他们在干什么?放炮仗么?”
俞可寻声望过去,恰巧看到外面卸货的两人,他们光着膀子,大汗淋漓,一人一头抬着什么东西从上面下去,粗暴地丢在一边。
一人抹了把汗,问:“够了吧。”
厨师男喘着粗气:“够了够了,这些够用整整半个月了。”
另一个点了支烟,吸了半晌才想起来旁边另一个,又给他递了一支。
厨师男接过,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上:“喂,钱怎么说?”他吐出一口烟圈,“我给你们的可都是上等货,这点【肉】根本不够看,别想赖老子的账。”
眼镜男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上头说在等一个月就会把钱给你,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等这次风头过了再说。”
“什么意思?老子废那么大劲儿给你们搞那玩意,你们不想干了?”
眼镜男捏了捏眉心:“这阵子查得严,在这风口浪尖上交易,被抓了咱们都……等等,谁在那!”
很轻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滚了下去。
眼镜和厨师对视一眼,一齐往大厨房看了过去,他们脚步很轻,不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厨房一如既往,只是地上多了一根掉下去的筷子,同样的桌边,还躺着一根一摸一样,摇摇欲坠的木筷。
眼镜男捡起来,放在桌子上:“有人?”
“不可能!我来的时候确认过不会有人,这里连只鸟都飞不进来“张厨子吐掉烟头叫嚷道:“喂!你别拿那副眼神看我,看得我想揍你一拳。”
“你最好小心点,我们的事不能被发现。”
“我当然知道……”
“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鞋底摩擦地板发出的轻响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在刺激着二人的神经。
衣服骤然被抓紧,张小荣抓紧她的衣袖,瞳孔闪出名为害怕的光芒,呼出的气息也在发抖:“怎么办!他们要发现我们了!”
怀里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不一会儿缩成一团做出一个防备的姿态。
身侧的手腕一转,她抱住孩子畏缩的身体,另一只手摸向身后的匕首。
二十公分,这个远近眼镜男离他们只有二十公分!
如果一会儿门开了,那她就先拿着匕首冲出去!
届时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噶哒——“货车门似乎被关上了,一声巨响足以可见关门之人的用力,俞可浑身紧绷,屏住呼吸。
“我操了,你那被害妄想症的病到底什么时候去治,别他妈在我这发疯,今晚要是耽误了我的时间,老子要你好看。”张厨子掐断烟,阴侧侧的嗓音回荡在空间内。
她怀里,张小荣吓得浑身一哆嗦。
眼镜男正要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收回,闻言冷了声调:“知道了,你知道的
偌大的蒸笼柜中,张小荣缩在俞可怀里,胆大地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他们走远了么?”
“嗯。”
怀里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如释负重般全身瘫软了:“终于走了,刚刚吓死我了,差点就要被发现了,要不是你速度快,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你捞到了里面,不然咱俩就要被发现了。”
他冲着俞可竖起一个大拇指。
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狭窄的空间,她靠在一侧,伸手压下孩子的手指,手里匕首松了几分,神情却变得严肃:“刚才很危险,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这孩子刚才自己乱动
11.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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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车没有顾忌的冲撞下,许多设施被碾压成废铁,基本已无法使用。
厨房后门大部分已经坍塌,俞可从废墟里爬出来时,灰白短袖和长裤蹭满了灰尘,一头亮眼的银发也变得灰扑扑的。
她推开厨房正门,直奔食堂大门口,途中经过大门角落时,她抬眼望去角落,这才想起这食堂根本不舍得装监控。
夜色漆黑如墨,夏日燥热的风迎面而来,裹挟着雨后青涩的清凉。
黑色小皮鞋上站了泥泞,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只感受到黏腻恶心。
最近的路灯离食堂门口不过十米,暖灯下环绕着七上八下的飞蛾,俞可蹲在灯光下,远方几道鸣笛声清晰可闻,伴随着脚步声而来。
一大片本该顺着的人往这边赶来,乌泱泱一大片人头,身上全部套着同她一样的外套和长裤,有的人来得急,连外套都来不及套只穿了裤子便赶来。
今夜群星璀璨,来的人不自觉仰望天空。
太亮了,今夜的星星亮的刺眼。
“怎么回事?”人群中有人眺望食堂,但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在叽叽喳喳的人群中高声问了一句。
“不知道,好像什么炸了!”
有个人离她最近,嘟囔着左右乱瞅;“怎么可能,这是食堂,没事炸这儿干什么。”
没事自然不会炸这儿,因为这地方就不是因为爆炸坍塌的。
手电筒灯光从眼前一闪而过,有个人发现俞可的身影,在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
是个男人,下巴满嘴胡渣,头发乱七八糟地飞舞着,明显是刚睡醒的模样,问出的问题却很清醒:“你刚才就蹲在这儿,是从里面出来的么?”
俞可抱着双臂,状似焦急:“里面还有人,还没出来。”
这种东西没什么好隐瞒的,这种时候她要是东扯西扯才更可疑。
男人猛然抬头,手电筒对着大门照了过去:“还有谁?谁在里面。”
“夜色太黑,我看不清,”俞可抱着脑袋:“有两个人他们在里面,我出来的时候厨房后方坍塌了,但他们没有出来,我不知道有没有活着。”
这种坍塌程度,在里面不死也残。
众人一听,全都撸起袖子准备往里面冲,一个比一个激动,连脚下全是泥土也不管,乌泱泱一大群人不一会儿消失在了食堂里。
留在外面的除了胡渣男人,就是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人,带着黑框眼镜目光担忧望向他们离去的地方,还有几个头发五颜六色穿着拖鞋的男人,叼着烟卷不耐烦地看过来。
红头发的那个吐出一口烟:“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小娘们什么眼神,再看老子给你眼挖了。”
他后面的黄毛起哄:“石哥,这小娘们弱不经风的,挖了眼睛怕不是就成残废了哈哈哈。”
这句话嘲讽意味太重,就连旁边的一男一女听了都不禁蹙起眉头,俞可面无表情,眼睛都不眨一下,站起身。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轻轻说:“他们在里面发生了争执,我听到的时候在离开的途中,然后争执声断了,后厨已经塌了。”
“其中一个人不是厂里的,我不认识,但是他似乎和张厨子很亲近……说的什么?我没听见,只知道发生了口角。”
胡渣男想再追问,俞可肩膀一抖一抖,背部单薄的线条撑不起宽大的衣服,像是穿了大人衣裳的孩子,娇小又可怜。
见她这模样,一旁的女人同样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脊背安慰:“没事的,今晚只是意外,你快回去休息吧。”
风吹树梢微动,半空中沙沙作响。
夜晚的月亮亮如白昼,群星闪耀环绕它身旁,点缀在墨水般的天空渺小却灿烂。
青碧色眸子宛如晨间清风,温柔飘浮,盛着一抹淡淡的忧伤,埋藏于眼底:“嗯。”
转身离去。
今晚的动静惊动了全部人,十年前的加工厂人数并不多,比不上几年后的近万人,单单几百人便足够让工厂正常运行,这么多人注意,会惊动高层自然是必然的。
不过意外的是,来的居然不是整个工厂的高层,而是外包了食堂的老板。
老板姓李,头发稀少身材臃肿,穿着比她身上不知道大了几号的衣裳,第二天一早就让他们站成一排等待询问,然后晃晃悠悠停在了她面前。
李老板手上带着大金链子,廉价衣服冒出一个线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长得还怪好看的,听说昨晚你也在食堂里面,看到了什么?知不知道为什么坍塌?”
忽略略带戏弄的轻薄话语,俞可垂眸淡淡回道:“没看到什么,张厨子和一个人发生了争执,我只听到了这些。”
李老板笑眯眯地盘着手里的核桃:“那你为什么昨晚要去后厨里呢?我记得后厨的工作是只有张厨子在做吧,你们并不需要在里面久留。”
俞可说:“张厨子让我先从刷锅做起,准许我进后厨了。”
胖子老板一顿,慢吞吞问道:“是么。”
他们在坍塌的食堂内部,站在还没运出去的大货车面前,面对废墟几个人站成一排,巨大的威亚扑面而来,几个人不禁颤抖了一下。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李老板笑的莫名奸邪:“咳咳,今天把大家聚在这里不只是为了爆炸一事,还要让大家意识到不要把工厂的规则当做摆设,规则制定出来都是为了你们好,不守规矩,像这样白白丢了一条命找谁说理去,你们说是不是。”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是!”
最后,李老板拍拍手,开始活络气氛:“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辛苦各位了,以后也麻烦各位多上点心,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了。”
一声令下,其他人如同鸟似的一哄而散。
待人都离开的差不多时,李老板叫住俞可,眼睛还止不住地在她身上打量:“这脸,这身材,啧啧啧真是苦了你了。”
“您有什么事么。“俞可站在原地,不咸不淡问出声。
好似被打量的不是她自己。
见她这幅模样,李老板也在心中惊叹,许久不曾见过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的人,他面上不显,只是问:“在这里如何?”
“很好。”
“很好么,这里应该很难受才对吧。”李老板否定她的说法:“没日没夜地重复同一件事,这种不如外面任何一件工作的环境,不如这样,你跟着我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俞可微微一笑,戳穿他:“您夫人看起来并不希望您出轨。”
李老板看了一眼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闪光的戒指,上面用小篆体刻着他妻子的名字,正闪闪发光。
他暗骂一声,这母老虎平日里看着没脑子,怎么在这种事上这么会耍心眼。
尬笑两声,他又咳了一下,然后道:“我夫人占有欲比较强,但不代表……”
俞可打断他:“我没有做小三的癖好。”
李老板:“……”
俞可说:“只有这些么,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有!”李老板赶紧拦住她,“后厨坍塌的事你在现场,我想让你调查一下后厨到底是因为什么坍塌,毕竟除了你,这里没有再合适的人选了。”
“我?”俞可推脱:“我还有其他工作。”
“工作自然有人替你做,不过我希望得到一个好的答案。”李老板笑道,眼底没有任何温度:“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幸运的。”
他说的是幸运,落到俞可耳中更像是在说,你可真不幸啊。
“唔,可以。”俞可点点头,稍作思考便接下了这件事。
李老板满意地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又顺势灌了几句鸡汤便匆匆离去。
原地俞可一动不动,良久,佛去男人碰过的地方,微微一笑。
.
张厨子和眼镜男私底下做的交易,俞可不知道是什么,但根据他们的对话猜也能猜到七八分。
这个世界流通一种名叫纯净晶石的宝石,里面含有从人体提取出的大量精神纯度,注射到人体中有益无害,不过从人体抽取出的纯净晶石只有顶层那些剥削者才能用,张厨子弄得,估计是些合成出来的晶石。
不过合成出来的晶石浓度估计也不低,否则不会让眼镜男去弄这么多尸体来充当交易的肉类。
俞可回到昨晚的事发地点,那里后厨的一大半墙已经成了废墟,残垣断壁上挂着一顶白色包头帽。
尸体已经处理干净拉去了太平间,货车李老板也已经叫人拖走了,留下一地的血迹和碎掉的车玻璃。
俞可靠着墙边,摸出从眼镜男口袋里找到的打火机和烟盒,烟盒里面还有几根烟,她扫了一眼放回口袋。
打火机是按压的老式火机,她前不久前还见过隔壁的大叔拿类似的火机点火,手指微动,打火机在指尖跳跃,重回掌心。
后面忙碌的阿姨时不时撇眼过来,又收回目光。
破坏成这样的食堂依旧坚持使用……
没有发生意外真是奇迹,俞可淡淡地想。
阳光透过空隙洒下,一半侧脸迎着光芒,暖意不曾停歇,另一半在黑暗之中,躲过温暖。
“快点快点!马上那群蠢猪马上就要来了!”有人叫嚷。
她抬头望了一眼,已经中午了。
外面涌进来乌泱泱的人,前后脚肩并肩而行,他们争先恐后地挤到窗口前,举着餐盘抢饭勺。
俞可只匆匆看了一眼,抬脚出去。
墙壁转角处,黑色小皮鞋停在草坪上,半个鞋面陷入草丛内。
“别藏了。”俞可揉揉眉心。
铁柜遮蔽视线之地,本是极其隐蔽的,在俞可的视线范围里根本没法看到,这都能发现他,这女孩定然不简单!
男人侧身,露出了半个身子,与她对上视线:“你怎么发现的?”
阳光很热,落在身上有种灼烧感,她放下袖子,朝男人鞋面上的简笔画小黄鸭瞥了一眼,将驱赶的话咽下去换而问:“你姓什么?”
男人犹豫一会儿道:“我姓张。”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意料之中的答案,不用想也知道他来时做什么的,转身欲走。
“等等!”张快步上前,拦在她面前:“我有事拜托你,你见过我儿子对吧。他昨晚也在这里,他是怎么死的?”
额角冒汗这感觉很不舒服,俞可掀起眼皮:“我没兴趣听别人诉苦,让开。”
张双手拽住她的袖子,双腿跪地,干裂的嘴唇苦涩地哀求:“求求你告所我,我儿子死的不明不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枉死啊,那些人日日欺负他,骂他是个杂种,他那么乖一个孩子身上却次次青紫相加。”
“他是我儿子,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这个父亲当的不称职啊——”
张声泪俱下,字字泣血。
卷翘的睫毛如羽毛轻盈,浓密而纤长地垂了下去,张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动容,面上一喜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您帮帮我,求求您帮帮我,我儿子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以后我会在神的面前帮您祈福,祝愿您一生顺遂,帮帮
12.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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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来号人惊叫着放下餐盘,穿着统一的灰色外套长裤,一齐站起身往外狂奔,形成一道颜色统一的风景线。
张狞笑着起身,脑中热血翻涌,右手摁下打火机,火机冒出呲啦呲啦的小火焰,热气熏着他的侧脸。
跑吧,跑吧,跑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们都会死在这!
他的小荣啊,那么好一个孩子,无缘无故要经受这些,这里的所有人,所有人都不无辜!
“快拖住他!快拖住他!”有人面色惨白地看着他往前扑,扯着嗓子吼:“拦住她,不然所有人都没命!”
没有一人听他说话,人群浩浩荡荡地往狭窄的大门处奔跑。
拦不住的,拦不住的!
张举着火机,充满血丝的眼球吐出,神情已然癫狂。
今天,无论谁都要死在这里!
无人敢拦,甚至无人在乎这个癫狂的人虽然年近三十却满脸疲惫。
一双手拽住张的衣角,长时间没有休息,张脚步一滑,重力之下二人一起跌倒,男人倒在张身上,伸手去够打火机。
快了,只差一点就能抢过来!
怎料张一个翻身,男人头部重重磕在地上,碎玻璃刺入皮肤,疼痛和尖叫在同一时间出现。
碎玻璃不知何时撒了满地,张顾不上皮肤扎进去的玻璃和伤口,腿脚并用一股脑爬起来,再次摁下去,小巧却灼热的火苗出现。
四方如囚笼的食堂涌出不计其数的人,如密密麻麻的蚂蚁般涌出,统一的服饰上印着一模一样的蓝色厂标,如同印记烙印在他们身上。
胸前的厂标大小不一,与他们的表情一样,恐惧与害怕并存。
男人头痛欲裂,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脑髓,瞳仁在疼痛中放大,仍然追随着张疲惫的身体,眼睁睁看着那团火苗与撞倒的天燃气碰撞。
不!!!
刹那,他似乎闻到了初春的花香和那句承诺。
张扑到天然气罐上,泄露的燃气和火一起焰灼烧他的肌肤,烧起一大片火红,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全身,在烈焰吞没意识的最后一刻,他艰难的撤出一个笑容。
小荣,爹为你报仇了!
小姑娘,谢谢你,愿神护你一生顺遂。
食堂对角,大楼高高耸立,天台边缘站着身形纤细的少女,她掏出一盒扁的不成样子的烟盒,指尖一松,烟盒跌入修建平整的草丛。
对面食堂头顶阴云笼罩,楼顶玻璃碎裂,然后爆发出巨响,爆炸包裹方圆十米,建筑顷刻间坍塌,逃出的人被爆炸的余温波及,倒在路边。
热气扑面而来,撩起垂落的发丝。
俞可呼出一口热气,半垂的眼睫微微撩起,思绪和蝉鸣在爆炸声中一同暂停。
远方大楼拉响警报,一眼望去看不清晰,坍塌扬起的烟尘有一部分落在她的鞋面上。
外套口袋很浅,她并不想把手拿出来,只有心脏在为了这一刻激动,兴奋,乃至血液倒流。
耳鸣持续不停,热浪残余还未消失,似乎催促她转身离去,身后大楼顷刻倒塌,背影消失在荡起的尘埃之中。
长发挽起用树枝固定在脑后,俞可抬眸遮掩下情绪,苍白的唇吐出一句清浅的祝福:
“一路平安。”
张小荣父亲纵身扑向火焰的那一刻,幻境边缘在时间流逝中快速消散,粉碎;食堂边角砖块漂浮于空中,穿过从中而出的人类。
一群人争先恐后跑出去,灰色制服下的身体透明,接近路灯的瞬间身体扭曲,五官消失变得面部平整,然后原地消失。
这一幕倒是和她从前听过的游戏情节相似,玩家一旦通关就会出现通关出口,踏入就能去到结局。
推开门,俞可下楼的步子逐渐放缓,拉长的警报声从墙壁外穿透而来。
一楼玻璃从中间向外延伸裂痕,双面玻璃将外面和内部切割成两个世界,从中倒映出男人疲惫不堪的面容。
疲惫的眼神下大片乌黑遍布,下巴上胡子拉碴,他裹着小一号的灰色制服,定定望着俞可,嘴唇嗫嚅:“你,我见过你。”
“确实,你见过我。”俞可应下。
她耸了耸肩膀,长发有些松散,划开玻璃中人的脸:“对你来说那应该是一场梦。”
“是啊,那只是一场梦。”
一场他自己给自己造的梦,只不过女孩的出现让它从噩梦变成了美梦。
现在梦醒了,他的儿子神魂消散,不愿再停留在这世间。
张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支烟,叼在口中,一支火机冒出火苗,刺啦刺啦点燃了烟头。
俞可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浑浊的眼睛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张掸掸烟灰,火星落到他衣服上,灼烧出一个小洞。
“我以为你和那些人一样,来这里只为一时尽兴。从第一年楷书就有人冒着好奇进来,哪怕外面的浓雾看不清方向也有人不怕死进来,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在这里丧命。别这么看我,那些他妈跟我没关系。”张爆了句粗口,在玻璃上摁灭烟头:“我和我儿子在这儿过的安安稳稳,他们进来搅乱我们的生活不说,还各种威胁,死有余辜而已。”
俞可没跟他在谁对谁错上争论,一个能选择炸了整个食堂并连坐一百号生命的人,不会在乎那些人的命。
双开门半开半合,明明灭灭的阳光洒进来,看不出外面什么情形,布满铁锈的门杠硌着指腹,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你儿子在等你,不过他应该已经转世了。”俞可推来门。
“啊啊我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张挠挠头,自暴自弃:“你这丫头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么多年就没见小荣对谁有过好脸,唯独对你特别喜欢,也算是有缘了。“
”过几日魇就会消散,这里会恢复正常,以后就是一个正常的废弃食堂了,你也可以放心我们不会再出现,至于什么羽毛,老子见都没见过,给不了你答案。”
他一口气说完,喘了一大口气才没晕过去。
面前这丫头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幼稚一点指不定还要他签保证书。
这么想,张倒是笑了。
“你这丫头,看着冷冰冰一张脸跟冰块似的,居然也信转生……”他越说,声音逐渐小了,最后接近于消失。
门板后的阴影中,俞可在听到某个词抬起眼睛,准备踏出去的脚步收回。
她扫过来的那一眼,张实打实地打了个冷颤,那眼神太冷,没有温度地从身上刮过,杂糅着好奇拒人千里之外的不赞同。
后面这句话俞可不发表意见,轻轻嗯了声,既不承认也不反驳,当张手足无措的时候,落下眼帘:“什么羽毛?”
“嗯?”张非常意外:“你不知道?”
“你知道。”俞可来了兴趣,冷冰冰的脸上带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道听途说来的,没想到这里没有我要找的东西。”
她笑起来本身是很好看的,可张却莫名的感到了悚然,转而,又听俞可说:“来的时候只听他们恐吓,没想到你对这里也并非无所不知。”
“我哪知道!他们来的一个个身上带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这食堂里东跑西窜,烦人的很。说什么能预知未来延长寿命,全他娘的放屁,我在这儿这么多年也没见有那东西!”
张呸了一口,“一个两个为了个不存在的东西争吵,还拿我儿子威胁我,他们也配!活该最后死无全尸,神是不会宽恕他们的!”
神的宽恕么——
由于对神不感兴趣,她没再接着听,推门而出离开此地,骂骂咧咧的张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明亮的食堂在大门合上的一刻重回黑暗。
“……”
突然的闯入者本身就是要离开的,但那个女孩身上特有的,把冰冷和柔软并杂在一起的感觉那个会特意留下钥匙和打火机的行为,很难不让人记住她。
也很难不让人软化。
张一张脸埋进手里,当年她要是真的给自己留过火机就好了,若是她在十年前,或许小荣那孩子能有救。
哭声越来越细小,和他的身体一起化作点点荧光。
外面天地广袤无垠,比起食堂那一小块如同监狱一般的四方之地,高耸入云的高楼机械屏幕上播放着视频,下面地广告牌上用白色印刷体写着第九工厂,占据一大部分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张开双臂扬起笑容。
和赛博世界不同,这里的机械发展并没有那么先进,和末日的世界不同,这里没有残败到需要躲进残垣断壁中寻找安全。
没有在天空悬浮的飞行器,也没有在地上爬行乱走的丧尸,这里的一切都和正常世界差不多,多姿多彩的广告牌和电子滚动屏,随处可见地拉着男人影子的彩旗,插在各个角落好似监控般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乌云阴沉沉地压在头顶,天气并不如在室内看到的那般好,甚至可以说比之差了千百倍。彩旗上男人的视线和阴云像是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的人喘不过气。
路过的行人看到她惊诧的表情,表情不变,在他们眼里这表情似乎很平常,匆匆一眼扫过,不愿多做停留。
俞可压下眉头,与小路背道而驰,在零星几人投来的奇怪的目光下转身,食堂侧面有一个木门封闭的小道,她转身走入。
小道旁长满了杂草,覆盖住一大半的门,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绿油油的一片。
杂草很好扒开,俞可不费吹灰之力见到木门的全貌,经历过灼烧和爆炸的门已经算不上是门了,留下短短半块还坚守本心,拦截远道而来的人们。
俞可轻飘飘一眼,抬腿踢了一下,经过烈焰的门像是木炭,一碰就碎。
没有阻碍,俞可顺利进入小道门中,经历过刚才一遭,她首先便是抬头看上面有没有那个男人的脸。
天空一片澄澈,什么都没有,那些人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在一片废墟上插那玩意儿。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目光在地上的破碎石块和青草上扫过。
这本是食堂的后院,为了防止别人进入在两道设了木门,两边铺着沙子和石子,还有一些堆积的废品,俞可对这里也算熟悉,两眼一扫就知道这里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旁边水泥墙熏得漆黑,衬着地上的草愈发鲜嫩,如同刚长出的嫩草一般。
没有。
同样色彩的眼眸快速划过,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不可能。
俞可顶着烈日,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挂在太阳穴的位置欲落不落。
据说那金羽毛珍贵无比,能延年益寿保人长命,就连a市的那群达官显贵也想找到它,派了不少人寻找,最后全都中道而废。
猛然间抬眸,偏僻的角落闪着金灿灿的光芒,俞可上千,伸手进去拿,外面一层带刺的荆棘草划破她的皮肤,几道伤口渗出血液。
若是旁人,此刻定要缩回手去,但俞可却面无表情,直到抓住那小巧的金属才收回。
纯金的小饰品躺在手心,上面是可以佩戴的耳钉,下面羽毛根根分明栩栩如生,捏在手里小巧精致,中间由一根金线串起。
13. 第 13 章
“那群人并不好对付,他们的手段比你想象的强硬,0331号每次见着他们也要绕道走。”093冷笑,亮出自己的一身肌肉:“醒醒吧小姑娘,有些事不是说说就算了。也轮不到你来选择,不然就与我过两招看看?”
俞可的身体和039身体对比相当之惨烈,两招下去她的魂估计都要被打飞出去。
”数据好改,但其他呢?”俞可搜刮出有关男人说的东西,笑了:“与数据牵扯最大的只有生产的产品和财务处的。攥改这些数据被发现比搜查被抓严重多了,两相对比这工作不适合我。”
她每说一句,039脸色就青一分。
还是修理除草机的寸头谄笑打断他们,左一句右一剧和稀泥:“两位都是这里的工人,互相体谅一下,在这里封闭着难免发生口角,不如两位去隔壁咖啡店坐一坐?那家店的咖啡特别好喝,还有收银台的妹妹也很……”
眼瞧着他要犯浑开黄.腔,俞可冷声提醒:“内外孔的通电接错了。“
内外孔会影响机器的供电,从而影响整个机器运转。
他刚才不留神,没发现两个电孔的电线接反了,寸头不得已尴尬一笑,讪讪地回去修改。
额角冒汗,039面色很不好看,嘴角下耷的厉害:“保洁部一直人少事多,这两年保洁薪水没少削减,财务那娘们仗着自己和经理认识也干了不少腌臜事。”
财务部大多比起其他部门要更加放肆,不仅趾高气昂,每天也是鼻孔仰着走路,当然这些仅限于部门管理人。
记忆中财务部管理人是个女人,小眼睛带眼睛,看着慈眉善目,但言语刻薄;每天闲着偷懒,工作全交给底下地倒霉蛋做,时不时还要炫耀自己。
即使面上不显,039仍旧很诚实地抓住俞可的肩膀,语调可悲:“0331号已经老了,保洁部分给她的工作不是脏就是差,费时费力不讨好。你原本的搬运工作已经被理莎代替,她的工作效率比你高出一倍,你们小组不会再接纳你。”
039呼吸急促,紧紧盯着俞可的脸,生怕错过她的一点表情。
一块螺丝弹出,寸头光滑的额头上出现一道红印,他跌在地上扶额,一脸牙疼地撑着身子。
039脑中紧绷的弦被触动,他愤怒地吼道:“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机器修的这样慢,难不成是偷懒了!”
寸头赶忙摆手,讨好道:“不不不,大哥误会我了。“
“误会?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干什么!”039指着他身上挂着的手表,上面还没来得及退出去的论坛道:“这是什么?内部论坛的界面你当我没看过么,我看瞎了眼的是你!小秃驴,我劝你赶快把它修好,否则双倍的酬劳你一分都拿不到。”
寸头平生最恨别人叫他秃驴,一下子目呲欲裂地从地上蹦起来:“靠!老子最恨别人叫我秃驴,你这个肌肉块要不要看看那机器多少年没用?我这儿是修理店不是收破烂的,带着你的破烂给我滚!老子不做你这桩生意!“
说罢,两腿一蹬挥舞着拳头往男人身上揍,但还未近身,便被039脚绊住,双手一转被反剪在身后,半张脸贴在地面上。
他疼的呲牙咧嘴,骂声越来越大。
039忍不了,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把寸头扇的头晕目眩,双眼视力都模糊了不少。
他压在寸头身上,一张脸半是愤怒半是嫌弃,越来越多的拳头落在寸头身上:“破烂?你这秃驴怕不是根本不会修,站在那半天难道是在扮演外面的电线杆?老子地眼睛不瞎,双倍酬劳你一分都拿不到。”
言罢,039站起身,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外套,这才想起俞可,没想到她早已不在原地,拿着扳手站在除草机前盯着他们。
见他看过去,女孩冷静说:“我能修好这个地话,是否也有双倍酬劳?”
039上下打量她,最后落在她人畜无害的脸上,笑容不屑:“小姑娘不要说大话了,你根本就不会这个东西,快放下手里的扳手,那对你来说太重了。”
银发微乱,她腾出一只手整理好发型,一个干净利落的丸子头出现在脑后,只有额角一点发丝贴在皮肤上。
手里的扳手被她扔掉,转而出现的是一个螺丝刀,俞可重复那句话:“如果我能修好,我要两倍酬劳。”
见她面色认真,039这才收敛了几分调侃的姿态,却还是笑道:“若你能修好,我付你三倍酬劳。”
他根本不相信,一个小姑娘会修理这个东西。
像是要看她是不是真的会修,这次他没有站在外面,反而在她身后看她忙碌,039眼睁睁看她手里的东西几经变化,速度极快地拆卸然后再重新组装,里面废弃的零件安静躺在旁边,另一边是替换的零件。
俞可曾经在修理铺打过几个月的工,对于修理这件事还算熟练,机械之间某些东西互通,加之她在那里学到不少东西,对付一个除草机足够用。因此她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最后一步是把外机合上,俞可拧完螺丝,满头全是灰尘。她让出一步,039狐疑地背上机器,打开卡关试用。
俞可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尽管身上已经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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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她亮晶晶的眼睛好似在为自己骄傲。
机器嗡动,高速运转,下面的圆刃旋转出残影,稍微一动割掉半个椅子腿。
039瞪大眼睛,原本除草机地嗡嗡声也减小不少,以前他觉得声音大想要找人改装但没有一个人会,没想到被这么一个小姑娘改良了。
他语无伦次,眼里染上不可置信:“怎么……这怎么可能,我的神啊,这太不可思议了,居然能解决我一直以来的烦恼。你叫什么名字?”
039眼中尽是热切。
俞可脱掉身上的衣服,去往水池,水流极速划过,冲刷掉上面的灰尘:“减小噪音只需要改变线路,这并不是难事。我叫俞可,别忘了三倍的酬劳。”
“俞可,小姑娘,你要知道着并非不是难事。”039在手环上点了几下,俞可的手环立马滴滴响起,她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比她的存款还多出两倍。
他很恨道:“那些修理工,懒惰的不成样子,他们多次拒绝了我,还告诉我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会这项技术。”
“那是他们在骗你。”俞可一语道出真相。
修理完成,寸头被扔在折叠椅上,俞可站在墙上寻找工具,找到一把折叠刀,放进了口袋。
039看着她如同参观式的转悠,不禁继续说起了正事:“要知道,财务那女人不会给你好果子吃,更何况你父亲与她有过过节。你替我修好了除草机,我会帮助你,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父亲?
除了简从这是俞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说自己的父亲,而她的父亲很喜欢惹事,不是与别人有过节就是拖累旁人。
可是她的父亲又离奇失踪了,她身世成谜,她需要找到她的父亲。
俞可问:“我的父亲为什么会与她有过节,他们并不相熟,父亲也很少见过她。”
“说起来那只是一次意外,你的父亲被那女人训斥,因为不服将水泼在她身上,这女人恼羞成怒便找了个理由把你父亲关在禁闭室,似乎还拿走了你父亲的日记。”039怒气满满:“那个贱人,把他的事情公之于众,还顺带罚了一整个小组。”
俞可想不明白:“事情?”
039抽了一根烟:“那女人就是这样,喜欢将别人的隐私拿出来大肆嘲笑,她就像一个臭虫一样,你最好不要和她打上交道。”
俞可从椅子上坐起,日落的太阳余晖照在她身上,她不由自主地避开,站在隐阴影中:“我帮你。”
039大喜,只听俞可又说:“但我要她的过往,查的越细越好。”
14. 第 14 章
039号答应了,他将寸头放在折叠椅上,把他头撇向另一边,还搭了条白毛巾在他脑袋上。
做完一切,二人离开修理铺,顺便还替寸头关了门,两个人全都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走在大街上,注意到他们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投来好奇的目光,看见跟在039后面的俞可,好似看到了一只跟在猛虎身后的白兔。
俞可双手插兜,一张脸埋进竖领里。
第九工厂的科技还算发达,一栋栋高楼内灯火通明,尤其在夜晚时像极了上个世界的市中心。他们内部员工有独立的论坛讨论群,需要有特定的账号才能进去。
手腕上的劣质手环响了一声,039闻声看来:“工作完成系统会根据你的精神纯度和能力重新分布工作,新工作没有异议需要到人事部确认。”
手环上几行话非常考验眼力,俞可粗略看了一下,退出界面,转而进入论坛,却发现还没登录。
于是她开始研究论坛,埋进衣领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们现在要去哪?”
“人事部。”039回答,转身拐到另一条路上:“死亡员工要报给人事部,不然被发现死亡查起来就麻烦了,人事那群人磨磨唧唧,估计要问你好些个问题才肯罢休。”
工厂里,死亡员工报给人事,如果含糊其辞或者后来被发现,人事通知搜查队那才是麻烦,用039的话说,搜查队的那群人就是个狗鼻子,什么味道都能闻到。
俞可手指点击几下,界面上弹出许多个红色感叹号。
论坛进不去。她手指微动,有点手痒。
攻克防火墙这项技术自己并没有学到精髓,在工厂内露出漏洞就会被定位,还不知道这里的科技进展到哪一步了——
还是算了。
039看见她愁眉苦脸,看见手表上的界面后安慰她:“论坛一直只有人事给的账号才能进去,一会儿过去你可以找人事的人要,那群兔崽子操作比你要快。”
俞可收了手环,在039的目光中退出账号。
二人步调一致,速度比起一般人快许多,更别说他们抄的近路,不到五分钟到了人事部。
工厂内每个部门有单独的一栋小房子,数个长方形的房型坐落在高楼之下,然而进楼地人却不多,更多与她一通穿着工装的人转而进入小房子里。
二人站在门前,里面零星只有几个人,还有几人与他们一样在外面,踌躇着是否要进去。
039想介绍一番,却见俞可抬脚而入,留给他一个纤细的背影。
宽松的工作装并不合身,她的脸埋进衣领中,遮蔽下半张脸,眼帘半垂,看不出她眼中的神色。
娇小的人裹在衣裳中,手掌内的薄茧才有她是这里工人的实感。
前台工作的男人留着短发,看见她时愣怔一会儿,意识到什么眼中又闪过一丝厌恶,眼神略过,看向她身后的039。
工作人员:“请问需要什么帮忙?”
039重重地咳了一声,在工作人员云里雾里的表情中准备说话。
俞可先他一步敲了下桌面,吸引了二人的注意:“请问论坛账号怎么注册?”
一时间,三人无言。
工作人员回以鄙夷的眼神,“小姑娘,论坛账号需要100积分才能开启,你有那么多积分么?知道论坛不欢迎你这种人么?穷逼就不要在这儿打扰别人工作。”
他眉毛挑起,不善的目光在俞可身上留连,转而带上几分猥琐:“虽然你父亲让人憎恶,但你长的还算不错,不如跟了哥哥,想要多少账号哥哥都帮你注册。”
这小妞身材还不错,就是瘦了点,脸也还算漂亮,要是真能……
他摸着下巴,对俞可的身材评头论足,猥琐恶心的眼神像是一块难吃的口香糖,黏腻恶心。
听着工作男咄咄逼人的话,就连039也渐渐黑了脸,他张口欲斥,俞可却淡淡地“哦”了一声,反而平静的转头问他:“上头会管下面的事么?”
039一怔,下意识摇头:“不会,不到特定检查,就只有大事才会出面。”
工作男却笑了,“你指望上头的人帮你申冤?真是天真啊,不要说上头的人不管,就算你告上去又能怎样?”
他舔着嘴唇,语调阴森:“谁会在乎你这样的人?”
039眯眼,此刻比起工作男他的实现更多的在俞可身上。
继续柔弱还是反击?
他想知道俞可会怎么选择。
然而——俞可伸手,抽出旁边摆件上细长的木棍,手下用了巧劲,木棍尖贯穿了木制抽纸盒!
发出的闷响和力道极大,在房间内回旋。
039眼神沉下去,看她的目光又增添一分赞扬。
工作男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咽了一口唾沫,他满眼惊恐:“你你你!你想要干什么,你这样我就去经理那儿告你!”
他居然被威胁了,这么一个小妞也敢威胁他!经理最烦这种人,我一定要让她尝尝威胁我的代价!
俞可却道:“你去告,谁又会在乎你?”
她抬眸,四方天花板的角落里干干净净,不仅没有监控,周围不知何时也没了其他人。
人事部只有他们三个了!
没有人证和物证,谁会信他的说辞?
不会,不会有人!
工作男倏的换了一副面孔,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好声好气道:“你想要论坛账号是么,我马上帮你办理。”然后飞速打字输入,甚至在付款时抢先替她付了:“这是你的论坛账号,密码123456,拿走不送。”
快走吧。工作男想,他的脸快要笑僵了。
接过账号卡,俞可主动退开一步,看向039,039压下心中惊讶,面无波澜地阐述简从死亡的过程,工作男嘴角抽搐,点开网站的手都是抖得。
特么/的,本以为这俩人不敢犯规则,没想到遇到了个杀人狂,还是俩!
另一边,俞可点开手环,账号栏里已经输入一连串的账号和密码,她点击登录,系统经过长达一分钟的加载,界面中心的圆圈终于消失,进去界面。
论坛内部,整体色调呈灰白色,数十条帖子由上到下堆积,参差不齐的标题占据大部分位置,而最右边栏框下小字代表着回帖数量。
有些帖子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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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于含蓄,对一些事物进行了缩写或同音字代替;而大多数帖子直白,有些甚至明晃晃地把人名打了上去。
其中有一条格外引人注目,后方回帖数量也比一般帖子要多。
【废弃食堂重新装修,清扫部简从一天未归。】
看到熟悉的人名,俞可点进去了。
21楼:食堂装修了一年也不见动工程,也就姓胡的那胖子说说而已,不过简从是谁?
“0331号,就清扫部那个,前几天因为偷了部长的东西被打了,罚去扫废弃食堂,这几天倒是安静了。”
“我知道,她不知道怎么搭上了0251和0264这两姐妹,最近三人报团欺负俞可,给人打的青一块紫一块。”
“我看见了,三个人昨天还说要把俞可带去食堂,0251和0264倒是回来了,0331和俞可没了消息,我们还猜他们把人给打死了。“
”打死?他们真不怕上面找啊,胡经理说过好多次不能打死人,他们也不至于胆大到这种程度。不过俞可那丫命真硬,这么久了也能活下来。”
回帖很多,俞可往下滑动,其中有些顶上去的回帖恶意满满,她扫一眼便略过,在一众带有辱骂意味的话语中找到了一条回复格外引人注目。
夹杂中间的,昵称是一串乱码,个性签名和头像均是初始设置。
“简从死了。”
下面有人觉得她在说瞎话,难听的语句一个接着一个回复她,但这位昵称乱码的人似乎不在乎,也不知道是没有看到。
插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指摩挲两下,俞可关掉手环,退出论坛。
简从的死目前只有三个人知道,一个是她,另外两个在她面前不停地争吵,这位乱码先生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呢?
039终于阐述完一切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临近中午的时间,多数人手里捏着一张卡,腿跨大步往同一个方向而去。
那个地方,是食堂。
站在人流最大的街道路边,039点上烟,紧锁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全怪那听不懂人话的工作男。
经过这一遭,他感觉沧桑了好几年:“踏马的,早知道那孙子这么些事我就该先给他一拳。“
俞可站在风中,不理会他。
他呼出一口气,眉眼渐渐放松,烟味顺着风往后面飘,“你呢,准备做什么?今天以后不少人会知道0331号死了,跟你脱不开干系,小心点,别刚从那破食堂里面出来就被这群人搞死了。”
“我知道。”俞可却问他:“你姓什么?”
039微愣,接道:“我姓曹。”
“曹叔,你的除草机还在修理铺里,”俞可提醒他:“已经十二点了。”
039猛然变了脸色,嘴里的烟吸到一半吐了出去,扔到地上碾灭火星:“艹,我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039急匆匆往回走,还不忘回头提醒俞可:“早点去食堂,去晚了只有空气!”
俞可点点头,也不知道他看到没有,人流越大,二人不到两分钟便分开,各朝一边。待到他走远后,俞可转身离去。
朝着与食堂相悖的方向去。
15. 第 15 章
俞可目标很明确,和人流背道而驰。
039本以为她会先去食堂,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和高强度的奔波,她的身体早该筋疲力尽。
不出所料,俞可现在腰酸背痛,不同于旁人,她肩背仍旧挺得很直,身姿高挑,亭亭玉立。
宿舍和食堂相隔很远,纵使绕了小道,十分钟后俞可才到达宿舍大门。
宿舍楼一栋挨着一栋,像是学校里的学生宿舍,门口两边个杵着一根黑色检测仪,右侧小亭子里保安无聊的刷着手环。
亭子窗口有一个拳头大的小孔,另一面门上了一层锁,方眼看去内部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小风扇。保安习惯了这些,在将近四十摄氏度的天气里吹着风扇。
俞可敲响窗户,上面扑哧扑哧掉下一层灰。
保安是个年近四荀的大叔,一张脸干瘦,两只眼睛在乌黑的黑眼圈衬托下,更加无神。他脊骨突出,浑身上下皮包骨头,俞可想起那些瘦骨嶙峋的难民。
他无神的眼睛透过窗户,望见俞可时像是看到了老朋友,向后一倒语气熟稔:“是你啊,又受欺负了?瞧瞧你身上的灰尘,像是去泥地里滚了一圈。你的室友不会让你进门的。”
没想到自己这个名声还会有室友,俞可抱着好奇的态度又敲了一次窗户,把半睡半醒的门卫敲醒:“身上是不小心沾到的,所以才急匆匆地赶回来想要清洗掉。室友还不错,她不会在意。”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她好脾气,你也是个神经病。”保安怪笑,伸手按下红色按钮。
“吧嗒”一声,检测仪在她身上扫了几下,数据传导入保安室的电脑内,一张简易简历出现在保安眼前。
他眯眼,从那张难看的证件照一路往下,认真默念:“俞可,0129号,原技工,七月十四转到清扫部。”
七月十四,是今天。
他念到这里顿住,好奇道:“技术部那些活劳动量是大,可清扫部也好不到哪去,你怎么想的?”
俞可拿着门禁卡,放在在扫描仪前认证,直到一起“滴”一声接着说出扫描无误,大门轰然打开,自动门慢慢往两边开,从中刮出一阵阴凉的冷风。
俞可收回门禁卡,回道:“帮忙。”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阴影覆盖她瘦弱的身体,轰隆一声,大门随即合上。
保安把风扇调到三档,热风刷一下吹到脸上,仍然满头汗珠,他不解。
帮忙?技工去帮清扫部的忙,哪个傻子想出来的?
还有,清扫部工资比技工少了一倍啊!
俞可进入宿舍,没在里面看到宿管阿姨,边缘屋子空荡荡,椅子上搭着灰色衬衫,桌上烟灰缸存着几根烟头。
整栋楼没有电梯,楼梯在最边缘的拐角,需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上楼。
一楼寂静无声。
二楼楼道吱嘎吱嘎响。
三楼空灵,断断续续的歌声飘荡。
俞可面无表情,偶尔会因为歌声跑调而回头,之后看到空无一人的走廊,歌声仍在唱。
在四楼停下,没有发生任何怪事,不同于前三层的阴冷,四楼走廊两边窗户开的很大,光和风一起投进来,照在门板或墙壁上。
门禁卡上标着门牌号和床位,俞可不费功夫很快找到,走廊另一边,临近另一侧楼梯拐角,她推门而入,一个乱七八在的床铺映入眼帘。
一小间屋子里上下床两张,整整齐齐睡了四个人,其余三个被子枕头铺的整整齐齐,床上还会有一些生活用品的小东西,中间那张桌子堆满了化妆品,看不出都是谁的东西,只有最左侧下面的床铺,枕头和被子脏兮兮的,上面还有清晰的脚印。
俞可一眼扫到,站在旁边没坐下去。
床上的每一件东西都要洗了,多亏前世的生活经验,她换下被褥的速度很快,把被褥丢进公共洗衣机再回来的速度不超过五分钟。
再次推开门,屋内已经有一个女孩,留着栗色长发,用一根劣质木簪挽起,桌前一张表格。和她一样穿着灰色制服,不同的是衣料柔软,版型更加好看。
女孩眼睛斜扫过来,手上拍打粉底的动作不停:“哟,回来了,今天这么积极把那些脏东西给洗了。还知道放着碍眼,今天也算是个听话。”她毫无负担地指使:“把卫生间里的东西扫干净,我要洗澡。”
俞可坐在褥子上,和她只有半米距离,看清楚了她衣服上的牌子。
何画,081号。
咣当!
洗脸盆应声倒地,何画转过脑袋,细长的眼睛像画中鬼影,嘴角耷拉的既下垂又难看,一张脸瞬间老了十岁。
她阴森森说道:“你在干什么?你身后是什么,那本日记么,你想要看里面你骂我的话和没断奶孩子找父亲的话么,”
何画伸长脖子凑近她,眼睛垂下带着愤怒和狠意,她们几乎鼻尖挨着鼻尖,能闻到她脸上的化妆品味。
手指抓住俞可肩膀,她笑容阴狠:“我以为你已经长记性了,变成一只落水狗好受么,泔水淋在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吧。还是说你想被扒光了衣服丢进男宿舍让那群人**?我不喜欢不听话的狗,你知道的。”
“我知道。”俞可掰开肩膀上的手,眸色深沉,一推把人推离自己。
何画摔倒在地,头磕上桌角肿成一个鼓包,她没反应过来,坐在地上,手指按在脑袋上不敢触碰鼓包。
肿了!
艹!这死丫头今天是想造反么?!
何画披头散发,簪子在撞击中脱落掉进桌底,她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一只手抄起气垫盒往俞可身上砸。
微微侧身,俞可躲过去,气垫盒砸到墙壁弹到床垫,何画一只手伸过来抓她头发,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水果刀,俞可抓住她手臂,右手手刀对手腕砍下。
酥麻和钝痛一并迸发,何画被迫松手,没了武器她思考起要该怎么划破俞可的脸,就在这空隙!
俞可抓住她两只手反剪在身后,床垫上,何画半张脸贴在上面,疼的呲牙咧嘴,无法呼吸。
“你!快放开我!你这个废物,和你爹一样的废物!”何画破口大骂:“你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教出来的你也是个死丫头!”
另一只手抵在桌角边缘,日光浅浅,撒在半边身子上,俞可眉目松懈,浅笑晏晏:”何小姐对我父亲很熟悉?”
何画听见,整个人都扭曲了:“怎么可能!你父亲挑拨别人关系,使人兄弟反目成,”她呵一声,“自己倒是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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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好处,却不知道留下多少祸患。”
俞可想过父亲的名声差,却没想到会差成这样。何画还在正在,抱着一丝希望能反杀身后这个不听话的狗,可只一动,俞可便加大力度,她疼的冒细汗,手臂八成要脱臼。
“你不怕我去找胡经理?他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为了摆脱,何画绞尽脑汁,猛然想起这个许久未见的经理。
“胡经理人宽厚,上次的事还要谢谢他。”一个画面闪过,黑暗房间内一个油腻的中年男子拿着电棍朝而来,短短瞬间的画面,恐惧仍旧萦绕在她心头。
还要多谢他们,让这傻丫头意识到自己是在这地方的处境。
俞可笑了,半垂眼帘下目光沉沉,虽是笑着眼中却未有笑意。她道:“金部长近日事物忙,最近似乎准备查记工的账本,因为什么耽搁了。”
她松手,何画愣怔起身,而后神色慌张,越过她去够身后那张画纸。
“怎么会这时候,怎么会这么紧,你从哪听到的?”
俞可说:“路过时别人提起,听了一耳朵。”
何画慌张:“是了,估计是财务那群丫头私下里找人说的。你听到也正常。”转瞬,她变了目光:“不对,你怎么会听到财务部的丫头说这些,她们不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说的!”
“去帮忙。”
何画眼睛亮了,“你去帮忙?那你也帮我一个忙吧,只要事成以后我保你在这厂里不受人欺负,只需要帮我看一眼内容,很简单的。”
俞可坐回床上小心翼翼抱起本子,苦恼道:“金部长人很凶,我有些怕她。”
这就是变相的拒绝了。
吱嘎——
何画坐在她旁边,一张姣好的面容柔美,比起刚才凶神恶煞,现在她称得上温柔。
她温声安慰,看不见的眼睛正动脑筋在谋算:“金部长人很好,虽然她看起来凶其实她很和善的,更何况你这样的,她就喜欢你这种安静听话的孩子。”
她心里呸了一口,财务部那老妖婆看见她肯定要把她活吞了,更别提喜欢。但她还是要劝说:“你别多想,在她手下乖乖的,不出格她就不会对你生气。”
俞可点点头,笑容温良。
不出格,她说的哪个字和不出格沾得上关?
何画抓着她的手臂,几乎哀求:“俞可,你帮帮我,从前我对你确实不够好,可我对你也没有多坏。”
精明的目光略过她身上,停留在怀抱间的那本笔记本上:“我知道你介意我以前说过你父亲似乎难听的话,现在我给你道歉,那些话不是我故意说的,只是外面都那样传,我就信以为真了。是我不好我道歉,你帮我这一回吧。”
眼瞧着她还是犹豫不决,何画也装不下去了,起身俯视她,眼中怨恨横生:“你竟然这样狠心!以前我也护过你几次,但你呢?不仅不知恩图报还这样对我,活该被人欺打。”
注视下,俞可闭上眼睛,双手攥紧又松开,陷入一股纠结的情绪:“我……我——”
“你这样,如何配见神!”
“那——我试试。”
何画面容惊喜,一把抱了上来。
目光不及之处,俞可勾起唇角,笑容宛如狐狸般狡黠。
16. 第 16 章
拿到父亲的日记后,俞可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琐碎无趣的文字拼凑成一本日记,只有相隔甚远的几页提到金部长。
他说部长贪图财务,苛待手下人,说金部长与胡经理有私下交易,欺上瞒下地密谋着什么。
看完之后,俞可只庆幸这日记没被旁人动过这里面的东西若是被有心人撕走,她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去财务处前,俞可先去了杂货铺,买了一袋子生活用品,账号里的积分肉眼可见地消减下去。期间039发来简讯,说已经打点好了。
俞可微微意外,本以为财务部这事她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曹叔的动作比她还要快。俞可才收敛情绪,那边又发来讯息,说金部长最近为件重要的事忙的焦头烂额要她小心。
连这种事都打听到了,俞可扔掉吃完的面包袋,面无表情地回他,好的。
午饭时间结束,银铃声透过广播传入每个人耳朵里,有的还没吃完饭匆匆收拾了碗筷就往各自岗位奔走。
039早早发来消息,其中连财务部的休息表都包含着,俞可扫了一眼,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财务部人来人往热闹的很,许多穿着统一白衬衫和黑西装的人抱着一沓纸走来走去,几个人围在一起对着一组数据争辩。
慌乱中,只有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看见她,大汗淋漓地抱着一摞沉重的文件,看见她眼神一亮:“你就是俞可?快把这叠文件给金部长送过去!”
热情的反常。
俞可接过,跟着她穿梭在人群里面,看到着混乱的场面忍不住问:“这里怎么了?出事了?”
女人走的飞快,直到无人的茶水间,接了一杯水润着干燥的口舌:“能出什么事,无非就是上头检查,每年都有这么一遭,”说到这,她忍不住暗骂:“真是信了那群狗腿子的邪,原定的日子这几天才通知提前。”
“提前?”
“对,检查的人原本一个月后到,昨天却通知要提前了,搞得现在部里乱成一团,真是倒霉。”
检查?
财务里不仅有工厂每年的支出,还有其余工人工作的数据也在里面,俞可大概能猜到他们这么忙时为了什么。
毕竟钱财和工作数据,总有人会忙里偷闲却不承认的。
俞可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到手上的一沓子纸上,道:“数据算错了?”
女人眼神一凛,呵斥道:“别瞎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让你来是让你帮忙的,不是让你来打听消息,快把东西送过去,回来给我冲杯咖啡。”
说完踩着高跟鞋,仰着脖子离开,没入人群。
俞可腾出一只手,捏起一张纸掀开,下面每一张报表的数据复杂细致,她简单扫了几张心里便有数了。
仅仅几张就有漏洞,看来这一叠全都是问题。
不过,俞可扯起唇角笑了,她在里面看到了何画和039的名字。怪不得会让她来。
俞可更奇怪的是,039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又是怎么把她塞进这里,还无人有异议的。
有点意思。
金部长办公室和普通员工的工位隔了一个走廊,一遍忙碌的众人手忙脚乱,纸张横飞;另一边死气沉沉,只有一个人阴沉沉盯着面前的文件。
金部长是个偏胖的女人,脸部肉浮肿,小眼眯成一条缝看不出眼白,一张厚嘴唇蠕动,随即对着白纸破口大骂。
俞可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她站在门边,屈指敲敲玻璃门。
声音不大,金部长闻声看过来,从她的脸划到她怀里的文件,脸色愈发青黑。
金部长面色难看,粗生粗气地吼:“愣在那看什么,还不把东西拿过来没眼力见的东西——关门!”
关上门,文件放到办公桌上唯一一点干净的地方,挤压到别的文件的地方,几张纸弯曲成一个弧度。
金部长看见,又骂了一通,等到火气消了部分才抬眼打量她:“你就是俞可?看着瘦的跟个竹竿一样,也不见得有什么能耐,不会跟你爹一样是个只说不做的绣花枕头?”
“部长还认识我父亲?”俞可好似意外,笑了一下:“父亲教过我一些东西,我也不敢在您面前夸大,只能说学了个入门。您想要我干什么?”
听她这么说,金部长原本缓和的脸色又沉下去,本以为这丫头有几分实力,没想到她还真是个绣花枕头。
她冷哼,态度冷下去:“瞧见那了没,去给我泡杯咖啡。”
俞可不动,女人胖乎乎的手指指着门口:“我给你机会,不是让你来当大爷的,连这点事都不会做要你做什么?不如告诉胡经理重新把你安排回去。”
俞可一愣:“胡经理也知道?”
金部长脸上的肉挤到一起,露出一个笑容:“对啊,这件事还得经过他的手,有人推荐你和其他两个人一起来这儿,做的好了会留下一个人,不用在其他地方工作,毕竟财务部可比其他地方要闲的多。”
女人冲她挤眉笑眼,说起这件来,还一只手支着脑袋蹙眉:“最近那群人热闹着呢,胡经理也是为你们好,特意在这个时候办这件事。招你来也是破格,你父亲名声不好连累你,我和胡经理也是废了一番苦心。”
垂下眼睫,俞可的目光落在最上面一张干净的白纸上,清浅的眸子听到父亲二字蓄满泪花。
光线反射,金部长看到她眼中晶莹的眼泪,脸色柔和下去,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安慰:“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苦才让你来,财务部要求没那么多,半个月内学会这些东西不是难事,你说是吧?”
俞可睫毛微微颤抖,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转而松开,同样扯出一个笑容:“是的,我会让您满意的。”
得了肯定,金部长哈哈笑起来,挥挥手让她离开,只字不提除她以外的其余二人。
关上门,僵硬的微笑落下去,俞可散发出浑身的低气压。
她最讨厌别人威胁她了。
低气压持续着,从她身边经过的人多数只敢探头瞧不敢主动和她搭话,最后还是路过的扎马尾的女人上前。
“怎么在这儿愣着,喝咖啡么?”在得到俞可的否定回答后,她转而又问:“文件怎么样了?部长脾气不好,说话难听是难免的。”
俞可不可置否,“文件有点麻烦,她并没有告诉我要做什么,或许有别的想法。这里还会有其他两个人,我需要和他们竞争么?”
“看来她已经告诉你了。胡经理说要挑选出个聪明的转去财务部,到时候财务部也会有一些小变动,具体的没说。”她带着俞可到了一个空位前,乱糟糟的桌面明显是刚收拾出来的:“这就是你的位置,上面的数据最好今天整理出来。”
她点上一支烟,“另外两个人早就来过了,一个太爱管闲事一个又太笨拙,我看部长很喜欢你,呢比另外两个懂事很多。”
俞可微微一笑。
爱管闲事,就是太聪明;笨拙,就是蠢。
今天大概就是一个面试,她是最晚来的一个。金部长请的人不多,倒是挑拣的厉害,愣是从三个人里面挑出了一个平庸的她。
女人熄灭烟头,语重心长:“好好干,部长不会亏待你的。”
闷热的室内开着空调,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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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工作人员来去一阵风都带着热气,顺着人流涌动到不同地方。与办公室相隔半年开外的一道磨砂玻璃门有人匆匆而过,路过投来探究的目光和笑意,窃窃私语。
安置好新来的办公人员,女人一脸轻松踩着高跟鞋,路过门口有人看来,面色一变,她瞪过去,几个人加快步伐走过。
女人接了一杯清水,里面泡着茶叶,浓墨的茶香混杂喜悦。
真是美好的一天,有人提她们收拾了烂摊子小,帮助财务部度过困难。
所有人都会相安无事,没有比这个更美妙的事了。
手表响一声,她放下茶水,整理好自己的表情,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往最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玄关处,女人推门,一眼看到金部长的愁眉苦脸:“部长,已经交给她了。”
“好,其余两个呢?”金部长听到消息,舒展眉头。
女人说:“已经打发了,不出意外他们会去找胡经理。”
金部长奸笑:“好!老胡那老狐狸想借我的手搞事,那我就送他两个人好了,也不枉他对那俩丫头那么上心,还特地往我这儿塞。”
“部长,那两个不回来,那剩下这个……”女人也笑了,“要过段时间再安排么?”
金部长摆手:“不,最近就安排,让她忙起来,适当给她一些除了基础以外的文件,这些蠢笨的虫子最喜欢的就是被重视,那就如她的愿。”
女人点点头,又问:“等到了检查的时候……”
“这些数据太杂了,从前近一年的数据没有大数据帮助,只靠人力两个周期也只是勉强。”部长品一口热茶,眼睛小小眯成一条缝:“让他们照常计算,最后我自有安排。”
两人心照不宣,一个不多说一个不多问,仿佛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在闲暇时间女人也没有忙着,身为秘书她要懂得上司的想法。
就像刚才,只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上司嫌桌面太乱,她眼疾手快地收拾干净,各个文件归类在一起,不易混乱。
喝完一整杯茶,金部长背靠在工作椅上,双手随意搭在两侧:“她是个新手,工作量大一些无妨,还是不要太麻烦,不然把人难倒我怎么交代。”
“部长放心,内容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女人说:“咱们自己人大部分都能做出来,只是耗费时间,估计要两三个小时。”
两三个小时,搓新人的锐气够了。
金部长满意地点头,女人见状想退出去,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几声闷响很规律,也很有礼貌。
金部长睁眼,给她一个眼神。
女人一愣,这个时间各组人都在忙自己手里的数据,没有结果是不会敲门,而且就算现在算完,就那群兔崽子的性子也不会这么安静。
她心里冒出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金部长似乎也想到了,她蹙眉不悦:“这才过了几个小时?”
手表显示明晃晃的数字,女人张嘴嗫嚅,许久才道:“一个多小时。”
准确来说,是一个小时十几分钟。
可是这不可能!一个小时根本无法把那些数据规整在一起,那些数据需要一遍一遍检验然后整合,就算是她最快也要两个小时!
这根本不可能!
许是见里面没有回音,外面的人推门而入。
少女高挑的身材薄如一张纸,她逆着光芒,面部只有一半映着光芒,清瘦的身子在宽大衣服的包裹下显得娇小。
俞可把碎发挂在耳边,一手抱着厚厚一叠纸,对他们扬起笑容:”您好,数据已经整理完毕。”
17. 第 17 章
金部长和助理都没想到,她能这么快把数据整理齐全了。
看着那一叠纸落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金部长不免怀疑。
难道助理交给她的根本不难,还是她真有两下子?
金部长向助理投过去怀疑的目光,却见助理摇摇头。
神明作证,她可是把最麻烦最没人愿意做的工作丢给这个新人了!
俞可放下文件,瞥见二人不可置信的眼神:“文件有什么问题么?”
“不,没有。”助理面色苍白,下巴惊的几乎合不拢:“没有问题……”
尾音未落,金部长站起身,围绕她转了一圈,目光打量。
那目光的意味不能再露骨,助理忍不住要提醒,金部长侧手轻轻一推,助理后退几步险些站不稳,在这尴尬的气氛下,只有金部长的声音清晰。
“你说你只学了个入门,没想到入门如此快。”咧着一口大牙,金部长笑嘻嘻:“莫不是有人帮你?”
“没有,这些是我一个人整理的。”俞可说。
指尖酸痛不已,甚至有些泛红,收拾文件时从中抽取纸张摩擦,一遍一遍校对确认没有错。
她下午这一个小时没有休息。
“怎么证明?”金部长眯起眼睛,又问。
女人习惯了用鼻孔看人,摆出一脸高傲的姿态,脸上就差把“能奈我何”四个字写脸上。傲然的神色中自然而然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压迫感。
助理看的提心吊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部长明摆着是给这新人找麻烦,偏偏新人一脸无辜,还没明白是什么情况。
滴滴——
手环提示音清脆,这一声并不短促,反而长久,打破了这份沉静。
“部长,您的手表响了。”助理干笑着打破这份尴尬。
“数据是我一遍一遍对出来的,没有什么讨巧的办法,不信的话可以查监控。”俞可抬头,角落里的旧式监控正对着她们:“外面的人也都看到了。”
有没有人看到她才不管,金部长哼哧哼哧笑起来,她只管找这小丫头的麻烦让自己开心就行。
她又道:“那你说说都有谁?”
这里的人她知道都是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就算真的看到了能替她说话的有几个?更何况他们这是关起门来在……
思绪打断,俞可侧过身子,刚巧被挡住的玄关下,乌泱泱一群人站在外面。
“……”金部长登时止住,这小丫头到底说了什么,怎么一群人聚在这儿?要让老胡知道她这位置哪还坐的下去?
他们这是要篡位呢?!
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度软化,她转移话题,不准备追究这件事了。
她说:“我开玩笑的,没想到小俞这么能干,真是让我捡到宝了。”
俞可笑了一下,扒开女人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部长说笑了,只是一些笨办法。我初来乍到怕误了您的事,能帮上忙就好。”
办公室门口露出几个毛茸茸的脑袋,一个挨着一个往里面挤,有几个露出眼睛拼命往里面看,怕是把刚才的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金部长笑僵了:“你做的很好。”
俞可低眉丧目,什么也不说。
外面人越来越多,眼见情况不对,金部长给助理使了一个眼色,助理眼疾手快抱着一沓文件,顺手把办公室门带上。
她微笑看着凑成一团的人:“在做什么?数据校对好了?”
“啊哈哈还在校对,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马上马上……”
众人打着哈哈,各自找借口溜走,一哄而散。
流动的空气随着关门停滞,金部长的微笑摇摇欲坠。
“这是准备做什么,那群家伙平常最喜欢和工作打交道了,今天怎么忽然。不说这个了,你通过了考核,这是初级工作证。”金部长把东西递过去。
俞可正反看了一遍,很普通一张工作证,和以前在学校的食堂饭卡没什么区别。
金部长却勾着她的脖子,女人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身上,俞可没站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部长扶她一把,神秘兮兮说:“财政部的工作证不好领,挂出去能卖好几千积分!你以后就是我们财政部的人了,做什么我罩着你!系统库我会去让人改了。还有外面那群人……”
俞可说:“您放心,他们只是看我新来的,好奇而已。”
金部长拍拍她的肩膀,“好,这事最好不要让胡经理知道。”
两个人达成共识,除此之外俞可不仅多了一张工作证,还有一个跟她称兄道弟的上司和上司转来的封口费。
足足几千积分,按上司的话说,可以买两张财政部工作证。
推门而出时,俞可把工作证放回口袋,并没有戴上。
.
两个星期后。
一整栋楼的人都知道,财政部的人忙的脚不沾地,平常像个混子一样的部门全部人都风风火火,像是装了加速键一般。
刚开始有人奇怪,后来就逐渐习惯了这件事。毕竟财务部那群家伙,虽然平时虎头虎脑,但关键时候真的能干。
“吧嗒”
俞可手上又多了一叠文件,摞起来有小山那么高,递文件的前辈一改愁容,放声大笑:“哈哈哈终于,我们终于逃离这魔窟了,这么多天,呜呜我饭都没吃多少,就连论坛也很少上了。”
她哭的伤心,俞可正欲安慰,又见她破涕为笑:“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这最后一项任务就交给你了。”神色之认真,不亚于纠结人生大事:“小鱼,你是最后一道防线,一定要让部长通过,不然我们一整组人今天就要累死在这儿了!好好干,姐姐回头带你找乐子去。”
在这里混迹了两个星期,金部长没让她接触过什么机密文件,然而却和的一这群人关系打的不错,这群人自称前辈,一开始有的自来熟叫她小俞,有的有分寸感叫她俞可。后来熟悉后,有人开始叫她小鱼,带着几个组好些人都这么叫她。
回想起来,这个称呼她也是稀里糊涂地接受了。
俞可没点明,他们核对过好几次的结果是不会有问题的,但这群人从那天她出办公室门开始,只要有送东西之类的活都要找她,仿佛只要是她送去的金部长都会给过。
她微微点头,躲过好几个人伸来加油打气的手,径直往最里面那个,被众人称之为魔鬼的办公室走去。
原地,其中一个男人手臂悬在半空,尴尬地缩回去:“小俞人还是这么冷。”
“得了吧,小鱼就是不想搭理你,谁让你次次没事去就骚扰人家。”
男人追上走的干脆的女人,瘪嘴反驳:“我那是和她探讨学术问题!”
“……”
二人越走越远,但余音仍旧环绕,和茶水间相邻的杂物间里,昏暗的屋内离他们只有一墙之隔,有人清楚地听到了全部的对话。
助理一如既往踩着高跟鞋,纸团皱巴巴捏在手心,面容难看靠墙而立。
才几天,他们居然这么要好了?
磨砂玻璃浅浅映出她的身形,大半个小组的人目光炯炯地目送她,其余人带着一丝怜悯,好似她是去上战场一般。
俞可:“……”
提示音滴滴响,发消息来的是最开始加她好友的女孩,也就是刚才那个苦口婆心的人。
【加油!我看好你!被骂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qaq】
俞可嘴角一抽,这群人一直都热情的可怕。
玻璃门不重,轻轻一推便开了,俞可把文件放在茶几上,部长办公桌上堆积的杂物乱成一团,埋在里面的人听到声音,慢悠悠抬起带着青黑黑眼圈的脸。
“哦,小俞啊,送的什么文件?”金部长带好眼镜,黑框眼镜在她脸上显得笨重。
“第三组的数据报告,”她说:这些是……“
目光在桌子上频频扫过,俞可亲眼看着她把手边一张珍贵的数据丢进垃圾桶里,窄小寂静的办公室里,重物碰撞激起一片波澜,只听金部长粗生粗气地骂道:
“a组和b组地数据做的乱成什么样,几个数值根本对不上!明天就是调研,这堆东西最多糊弄糊弄老胡!”金部长青筋暴起,抓起一张演算纸捏成团扔出去:“这么多天了,再这么办一群人都得跟着一起完蛋!”
俞可拾起里面的纸张,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数据错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止住,部长嘴角抽了抽,不相信她扫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言语轻蔑:“小俞,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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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数独游戏,不是扫一眼就能出结果的东西。”
没有得到回答,金部长心中烦躁更盛。
办公桌上最不缺的就是演算白纸,她把每一项的数字罗列,然后分类;和全息投影电脑上的报告相较,白纸上落下的每一个字都变得复杂。
直到最后,两三张纸摆在面前,每一个数字都像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条件一般,难以拼凑。
笔盖‘吧嗒’一声合上,俞可把整理出来整齐划一的数据摆在她面前,手指在另一张相同,其中几个数字不同的的纸上点了一下,道:“这几个错了,每个都比正常数据多出一大截。”
金部长眼珠子移到屏幕上,熟悉的人名后跟着的数字降了一大截,她嘴角微动,还未说什么便听俞可接着道。
“这几个异常数据足以影响整个数据,它看似很小但一眼就能看出来。如同粥里的一粒石子。”她转而说:“他们应该没有检察院的人好打发。”
桌面上唯一空荡的地方,金部长一只手放在上面,另一只手捏纸张,蹙眉低头,动作间透着不安和迷茫。
她当然知道俞可说的有道理,但这些钱……
俞可伸手,点在其中一个人名上:“您知道第九工厂十年如一日,与其谋这一点蝇头小利,何不将目光放长远?”
长远?
俞可说:“据说有十个出厂名额,会在部门部长这些人里面选。”
出厂!离开这里?!被困在这里十年终于能离开了么?
她心脏在胸腔内狂跳,浑身血液不断翻涌,一双眼睛瞬间明亮,甚至面上忍不住泛起喜悦之色。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能离开了!这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能实现了!
“这次检查只有最优秀的几个部门部长才可以。”
一瞬间,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方才万分激动的心瞬间冰凉。
想起底下人对自己的态度和曾经自己做过的事,她站起身抓住俞可的手臂,慌里慌张:“那怎么办?我不能呆在这儿,我一定要出去。你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搭上了胡经理对么,你帮帮我,我什么都给你。”
她不能呆在这儿,再待下去她会疯的,她会被逼疯的!
第九工厂一直关闭十年,不,甚至说更久,里面的人有一出生就在此成长的孩子,有直到死都没有走出去的老人,高强度的工作永远不会停歇,在这里,人类如同一台机械,一直不停的无休止地运转。
两个星期内,俞可听到过不少曾经发生过的意外命案。简简单单的意外两个字遮盖下是无数的生命。
他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生意外,不知道折磨什么时候到底。
没人想要留下来,除了顶端的人。
只穿一件白色短体恤的她,偏瘦的胳膊露在外面,二人相交的皮肤之间黏腻恶心,源源不断的热意从金部长手心传来。
苍白的脸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她不动神色地把手臂抽出:“放心,您知道该怎么做。”
全息投影屏上,黑色字体安静浮在空中,最下方还在编辑的文字后,一条蓝色竖线若隐若现。
她咽了一口唾沫,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慢慢挪动鼠标键在其中一个地方,按下删除键时抖了一下,重新输入纸上的数字。
这是唯一一次机会,她必须出去!
办公室门关上,完成任务的众人瘫倒在工作椅上,没人注意到俞可出去。
寂静无声的室内,几道鼾声打破这份安静,但无人追究鼾声的来源,多数都在闭目养神,放空成日劳累的大脑。
茶水间,俞可撕开一包巧克力。
苦涩伴着甜味在口中蔓延融化,一番纠缠下苦味占据高峰,随着时间过去后劲变大,愈发难咽。劣质糖果味道并不好,俞可面无表情咽了下去。
手环上弹出几个弹窗,有询问文件怎么样的,有询问部长心情如何的,都是在她进茶水间不过几秒后发过来的。
她扫了几个字眼,没看到什么重要信息。
手指微动,退出聊天框,联系人界面下滑,停在被诸多奇怪昵称包围地唯一一个正经昵称上,点进去。
她打字速度飞快,不到几秒,便按下发送键。
【搞定。】
18. 第 18 章
翌日,终日不散的乌云缝中透出光芒,斜射出一道淡淡形状。
往常来的早早的部长今日异常迟到,或者说她今日早早地去迎接了其他人,留下乱成一团的人独自在部门欢呼。
临时搭建的工位上堆积着不少物品,无人搭理的角落,俞可在桌上腾出一片空位,鼠标在欢呼声中挪动,清脆的点击打开了一个空白文件。
电脑迟钝地反应中,小窗文件仍旧空白,一两秒后,大片电子表格里,一个接着一个人名出现,密密麻麻的字体像是面包上的黑芝麻。
鼠标转动,俞可向下拉,直到看到其中一串数字,她平静的眉眼才动了一下。
另一边的女孩看到她笑,一时间竟愣在原地,待她疑惑问出声才回神,女孩凑过身子:“你会笑啊?”
她面无表情地把表格叉掉,拖进回收箱永远删除。
“哎,我不是说你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你一直都冷冰冰的,和谁都不亲密,就奇怪哈哈。”女孩尴尬地挠头,怕她误会解释道。
俞可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和刚才一摸一样的笑容:“习惯了。”
“习惯?”
她嗯了一声,接着道:“习惯一个人了。”
何止朋友不多,真要说起来,她以前就没几个朋友,唯一一个真心的还恋爱脑去追寻自己的爱情去了,走之前还握着她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说:“鱼鱼你不懂,他在我生日给我买蛋糕,即使满身酒气也没忘了我,他真的爱我呜呜。”
当时她是怎么做的?哦对,她一把将手里的花塞到人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两人再也没联系过,看朋友圈那家伙过得不错,似乎找到真爱了。
不过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不动声色跳过这个话题,就这又一个好奇来这里的人说起了别的,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找了个借口离开。
围在一起的人一听便散了,只有几个又说了几句,大多都是调侃,她全装作没听到。
起身时,有个人唤住她,是一开始的那个女孩,她似乎有些害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可以多笑笑,会有更多朋友的。”
俞可怔住,眼睛不自觉弯了些。
她轻轻说:“好。”
一直到她走后,女孩仍旧站在原地。
同组的男人挥挥手臂,得到一双愤怒的表情才安静下去:“人都走了还愣在这,走,庆祝胜利去。“
“哦。”女孩回。
许久后,她拍拍自己的双颊,无声喃喃:“真没出息……但笑起来真好看啊。”
高傲的建筑玻璃中映出人来人往的办公室,不同人的装扮和神情不同,擦肩而过只是眨眼,俞可从忙碌的人群中挤出去,拐角进入电梯下了一楼。
一楼大门同样人来人往,明明是上班时间却有不少人在大楼里晃荡。
楼内没有保安,她很轻易地出去。
天空罕见地半边天都是澄澈的,抬眼能看到其中一栋楼里喜气洋洋的一群人,明明刚从里面出来,她对其中一些人的脸已经不记得了。
一扇扇窗户如同马赛克,遮掩住这栋楼里的记忆。
两个星期已经到了,她没必要留在这里。
今日提早下班,俞可端着满脸的好心情回宿舍,一开门就看到几个人五颜六色的头发和指尖的香烟,满宿舍的尼古丁味不要命地往鼻腔里钻。
她蹙眉,进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齐整,拿到小小一本的笔记本便准备离开。
其中一个粉头发的女孩瞧着被她无视,心里猛然窜起一簇火苗,越烧越旺:“哟,这不是叛徒的女儿么,回来做什么,你父亲做了那些事也有脸回来?”
一如既往的恶意,不被人放弃的父亲的“罪责”,只要被提起她好像永远无法摆脱这件事。
俞可不明白她是怎么品出父债女偿的,她与其前所未有的温和:“我记得你,从前你被人欺负我父亲帮过你,只不过那时你躺在泥地里脏兮兮的。”
其余几人诧异,她们从没听过她有这样一段过往。
粉头发双脸烧起来,浮现出微微的红色,这件事她谁都没说过!过去这么多年这丫头怎么记起来的?!
俞可那副老好人笑容变成了落寞:“我父亲做好事从来不求回报,他或许也没想过以前救过的一个人后来会诋毁他吧。”
“不是,不是我没有诋毁他!”粉头发有些慌了:“我只是,只是……”
其中一个黄发见状不对,眼睛瞪了一眼门口围观的人,一边打圆场:“0129,她开玩笑呢。“
俞可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我知道,父亲有时会做一些奇怪的善事惹你们不快,我会搬出去的。”
这姿态在别人眼里妥妥的委屈小白花形象。
门外的议论声不大,但叽叽喳喳已然传开,不知道以后出去她们会是什么形象。
黄发咬牙切齿:“不需要,你就住这。”
草,茶死了。
五颜六色的人类摔门而出,宿舍终于恢复空荡荡,除了尼古丁的味道久久不散。
胡经理兴奋找来的时候,俞可正床上看她父亲的笔记。
手环滴滴作响,半晌响个不停,俞可把剩下的十几页看完才慢悠悠地拿起手环,一看便看到胡经理发来的几十条消息。
【我操,你怎么知道的?】
【你预料的真tm准,今天来的几个人全都畏畏缩缩,就老金一个人往上凑,她一个人搁那唱独角戏。你怎么想到借这一手的?可真狠啊,你跟她有仇么?】
【还是故意的?】
【老金被处理了,她那急性子没一会儿就暴露了,上头几位没空听她的胡言乱语,把人带下去,至于怎么处理的我就不知道了。】
俞可没理他的废话,回:【经理,我的报酬别忘了。】
不到半分钟,那边回她:
【好说好说,一会儿打到你账户上,还有那个姓何的…就你室友,我也给处理了。】
俞可不觉得意外,她和这位经理见面的时候没少抱怨过何画,以他的人精程度,没注意到才是奇怪。
她淡然:【谢谢。】
俞可和胡经理并不是突然联系上的,准确来说,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有了半个月的联系。
从食堂出去的俞可在第二天正式在财政部上班,忙碌一天的俞可在晚间刷论坛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帖子,帖子控诉自己的妻子和现在的生活,满满的中年大叔感。
发帖人是匿名的,俞可翻完了他曾经发过的所有帖子,一个一个对照论坛里胡经理的形象,最后的结果是有出入,但不多。
她没有退缩,直了截当点进发帖人的个人界面,然后私信他:“您好,您夫人和下属的账号似乎绑定在了一起。”
这消息是她瞎说的,但对面很快回了一个:“?”
她故作玄虚:“您可以看一看妻子的通讯器。”
对面再次回:“?”
对面:“你是谁?污蔑我的妻子有什么目的?”
俞可只回他:“您可以不信,但会错过很多很多……”
她并未说完,足以勾起对面地好奇心,更何况对面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中年男人,不需要挑明,只要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便可。
不出意外,第二天胡经理发来讯息,想约她面谈,俞可不同意也不推拒,只说自己是一个善良的好公民,看不惯有人被欺骗。
胡经理当然不信,他要是信了才是真的蠢。
果不其然,第三天胡经理便给自己发来讯息,惊叹她是怎么知道的。
俞可没有挑明,有些东西不需要细扒,做的人手段极其粗鄙,她回了几个字,搞得对方莫名其妙。
又是几天过去,算算时间差不多,俞可主动提出见面的想法,在对方询问时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直到见面后,胡经理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落座,微胖的脸面色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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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见到她,胡经理带着满脸不可置信,在她推出一份资料,对方从质疑变味惊恐,他压低声音问她是从哪找到的。
俞可淡淡道:“一些小东西,不成敬意。”
一个人缘很好的委托人曹叔不仅查到了这些,还有的……
她扬唇一笑:“您的妻子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但她很在乎你们的这段婚姻,据我所知她虽然出轨但次数不多,其中一个长期的应该在某些地方,暂时还找不到。”话锋一转:“您妻子对您的事略有耳闻,只是手中证据不足,便搁置一段时间。”
胡经理大惊:“她知道?她怎么会知道,明明我做的比她隐晦多了,等等,她还有个长期的狐狸精!她敢拿着我的钱养别人?!”
“他在哪儿!”男人面红耳赤,粗声问。
俞可咽下一口咖啡,高档餐厅比普通大众餐厅的饭菜好吃不少,包厢内的隔音效果同样不错:“消息自然是准的,只是您妻子那样的人,若是查到我,恐怕我也是死无葬身之地。”她苦涩一笑:“今日邀请您,也只是不忍您被蒙蔽。“
胡经理最怕美人落泪,这幅模样看的他不由得一软:“她查不到你,今天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儿,你尽管说!何况她一个老娘们还管不到我头上!”
俞可故作委屈:“金部长处处刁难,我也是没办法,不得不投靠您。”
“老金那边好办,我回头训斥她几句,让她少对你们这些信任吆三喝四的。”
只是训斥,远远达不到俞可想要的结果,细挑软眉微微聚拢,秀气的脸上居然挂上一副泫然欲泣,她细数着部长对自己的苛待,尾音带着几分惊颤,听得胡经理心软了又软。
“老金性子越来越恶劣,真是还不如几年前!你放心,老金办这种事办的不行,我不可能包庇她!”
犹然欲泣的美人止住眼泪,掀起眼皮:“此事不用经理帮我,只求经理让我为自己出一口气,不要插手。”
“好好好。”胡经理被美色迷得五荤八道,就这么应下去。
当日回到宿舍,俞可便在通讯器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同时给新文件夹取名为“猹的瓜田”。
第九工厂很大,但能转的地方只有一小片。
因此031看到俞可时的目光是不可置信的:“你怎么在这儿?老金让你回来了?!”
当然没有,她自己跑出来的。
她没有说,就算说了031也不会信。
吸掉奶茶杯里最后一颗珍珠,俞可随手丢入垃圾桶:“我做完工作了。”
031神色怀疑:“金部长通过了?”
老金不好说话是整个工厂二分之一的人都知道的,在她手下工作过得没有一个不骂脏,为什么这丫头看起来还很悠闲?
心情大好的俞可言笑晏晏,从头到脚都透着兴奋:“算是,我听说部长杀死过以前一个情人。”
“你怎么知道!”031慌慌张张拉她到隐蔽角落,小声告诫她:“这事别往外传,不,最好烂在肚子里。”
相较于他的慌忙,俞可倒淡定不少:“偶然看到,据说那位情人裹着草席扔了出去,部长埋得人。”
031一下子怔住,不想听到后面一句:“她亲自埋得?怎么可能!”
一声语调高扬,惹得俞可抬起低垂的目光看他。
此事传出不少版本,裹尸席倒是第一次听说,时日久远追查不到真相,便只能捕风捉影。
这一句倒是奇怪,不知小丫头发相没。
031紧张地盯着俞可的脸。
二十岁小女孩的皮肤微微干裂,外露皮肤晒得泛黄,很轻一个动作看到衣服下的皮肤过于冷白,生命力衰弱如木偶。
小木偶饶有兴味地想,本人亲口说的,如何不可能。
不想再激男人,俞可到嘴边的话改口:“不知道。”
不,她知道。这些是本人亲口说的,她亲眼所见。
在本人的聊天记录中亲眼所见。
19. 第 19 章
第二日风平浪静地过于平静,俞可一如往常一样洗脸、刷牙、收衣服。
旧闹钟时针指向某一个数字,在无人的室内叮铃铃响个不停,一同而来的还有某个人的通讯信息,简单地横在自己寥寥无几的通讯人消息最顶端。
俞可摁灭一直不肯停下的闹钟,在镜子里看到依旧面色偏白的自己。
比起刚开始穿越那几天,俞可这段时间可谓是疯狂给自己补充食物和能量,无论价格高低只看看上就会买回去尝一尝,硬是在两个星期内把自己的气色提上去了不少。
对比正常人她的身体依旧病态,但对于半个月前说已经是质的飞跃了。
俞可扬了扬细挑的眉尾,蒙在眉眼上的忧郁尽数散开。
养好身子就离开这垃圾工厂。
胡经理的电话就在这时打过来,开头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直到怒气发泄完之后才开始正经问话:“你把老金的情史夹在总结里,害得人被革职就算了,现在他们要无声无息地处置了老金!你要怎么办!”
俞可咬着面包,轻描淡写说:“金部长被处理也是您喜闻乐见的。”
通讯器那边没有声音,她浅淡的呼吸声异常明显。
“她在大会上出洋相严重也只是革职,你这一手把丑闻摆到明面上,上层怎么可能留她?”胡经理强忍怒音,彭一声有东西落地:“你想要她死!”
俞可不否认,只是道:“经理,转账记录和聊天记录就算消除也很难找回的。”
金部长和胡经理之间大数额的转账和提款记录只是在明面上被删除,数据恢复非常简单,加之这个工厂上百条把人当畜生的条款,上层对这种私自挪用公款的行为并不会姑息。
如果她告发,不需要深查他就已经没命了。
胡经理蹙眉,事情发展已经超出意外,现在他只能先稳住这个不定因素:“上层忌讳登录他人账号,此事和你动报告的事我会替你瞒下去,但不代表隐患消除。”
“我知道,谢谢经理。”俞可非常好说话:“我也只是想轻松一些,在清扫部工作可比别人幸苦不少。“
“真的?”胡经不信,他沉思一会儿便说服自己:“难怪呢,老金下位,财务部总要有人上去,你的实力有目共睹,我会通知他们。”
俞可不走心地道完谢,摁断通话,给一团乱码的联系人设置免打扰。
跨部门晋升一大步,俞可心情非常好,在购物软件上再次下单了一袋子零食,直到购物员送货上门她才出了今天第一次门。
虽然第九工厂压榨工人无视法律,并且把人变相囚禁在这地方,但这里面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完整的小世界,在这里只要有钱有地位就可以吃喝不愁。
也难怪那些人就算有不满也会压下。
她拆开一个全新的笔记本,另一只边操作悬浮屏将文字整理复制,并发给另一个账号,做完这一切顺利退出账号,然后删除登录记录。
上午十点,俞可收拾好一切,繁杂的三个小时她收拾好床铺,提交换宿舍的申请表,还美美给自己化了淡妆,比起以前精神百倍。
到财务部的路很短,比自己之前走的时候都要短,俞可把这种歌错觉归结于自己大好的心情。
不得不承认胡经理行动很快,她刚进入办公室的门就被一群人围了上去,有恭贺她升职的,也有询问前部长怎么了的。
俞可一一回应,过于隐私的问题全部糊弄过去。
实习期的办公桌还在角落放着,上面乱七八糟的文件已经收拾干净,察觉她的目光,一人挤开别人上前陪着笑说:“那个估计用不到,我给收拾了,你想再看看么?”
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谁会想看自己以前被欺负时的旧物,没想到这个看似冷冰冰的新任部长没说什么,便让他离开了。
老式电脑没有开机,俞可拿着有人递过来的水杯,笑着把人驱散,冷硬的目光柔和下:“有人用么?这电脑旧的网页都打不开。”
最后离开的女孩扎着马尾,闻声摇头:“没有,这台本来就是临时安排的,大家用着也不舒服。”
待所有人人离开回归正常工位之后,电脑开机一如既往地卡顿,进入主界面后应用软件清一色在侧面竖着排开,和自己上一次关机没什么区别。
她漫无目的地把电脑软件都闲逛一遍,目光停留在开机时间上。
xx02,22:48。
比她关机时晚了一个小时,仅仅只开机了不到十分钟。
俞可托腮,十分钟能干的事很多,删除一切账号,重置软件,格式化电脑——或者像她一样把所有软件都查一遍。
莹蓝晶液屏照在她脸上,在青色的眼内反射出一道明亮。
金部长是防过她的,否则也不会在提交前一天还要看她电脑里的秘密。
只不过她来晚了,有的秘密销声匿迹,有的去了其他地方。
长长眼睫挡住绿意盎然眼眸中的冰冷,放在桌面上的手在塑料杯边轻轻一推,几百毫升的水泼在桌面上,顺着桌檐下流,滴在黑色主机上。
电脑屏幕刺啦闪着光芒,由莹蓝色变为各种颜色的花屏,最后变成黑色。
一声惊叫,大半个办公室的人围过来,有人问怎么回事,俞可捂着烫伤的手背摇摇头,一句不小心轻轻揭过。
有人看了一眼电脑,惊呼出口:“水滴进主机了!”
马尾助理推推边框眼睛,让人把她带到洗手间用凉水冲洗,紧接着让人把电脑连带主机一起办进杂物室,剩下桌子成了完全的杂物桌。
俞可回到办公室,有人贴心地把上任部长的东西全部处理掉,让她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除了固定器具,一切有关金部长的东西全部消失,俞可正感叹着,有人推门而入。
俞可翻动便利贴纸:“辛苦你了,胡经理嘱咐我提携你,想要什么奖励?”
马尾助理放下一杯热茶,俞可看了一眼,笑道:“下次麻烦换成可乐,谢了。”
助理人看起来呆呆的:“我不要奖励,只想求你帮一个忙。”
俞可不理解,她是雷锋么怎么总有人喜欢让她帮忙。
助理在她持续的微笑中继续,“我有一个朋友,因为犯了一点过错被上任部长罚去关禁闭,到现在都没出来,能请你把她救出来么。”
这下换成俞可不理解了:“明明胡经理一声令下就能捞她出来,你何必再来找我。”她笑眯眯:“还是禁闭室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里面很危险。”助理憋着好大一口气,心中两个小人挣扎许久才不得不开口:“禁闭室不是说放出来就能放出来的,需要自己克服里面的东西才能逃生。小雅困在里面半个多月,我怕……我怕她撑不住呜呜。“
说着说着,助理自己先哭起来。
呜咽声在俞可脑内打转,她打断助理,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小声:“早该说的。”转而又恢复正常音量:“去泡杯茶喝冷静冷静,合作伙伴怎么可以因为这点事哭哭啼啼?”
助理止住哭声,破涕为笑。
她同意了。
送走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助理,俞可一头趴在办公桌上,脑袋埋在臂弯拒绝堆在手边的工作文件,此刻的她如同一个昏君泡在购物软件里无法自拔。
直到接近中午,她才慢吞吞地拿起桌上的文件,还没正式批阅就被门口鬼鬼祟祟的一群人吸引去视线。她们是来叫她吃午饭的。
俞可报告刚看到最后一页,还没来得及想出点什么,就被他们推出办公室。
多数人胆小,但总有几个胆大的,在她身后嬉笑拱火,大咧咧开她的玩笑。
她开始故作严肃,在众人声量下去时又弯了唇角,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个严肃的女孩也只是开了个玩笑,更加胆大。待众人闹过一阵,俞可才指着手环上的表盘,面色正经地告诉他们食堂今天的肉菜很难抢,这才一哄而散。
食堂座落在西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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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上全是拥挤步行的人,俞可招呼了一个拉扯小哥,爽快地付钱上了车。
期间031和何画给她发过消息,不同的是031的是道谢,伴随着一大笔入账的报酬,而何画则是辱骂。
驾驶座司机同样听到手环里叮铃不停的信息,笑着搭话:“是朋友么,都到这个时间了还给你发讯息,你们关系真好。”
俞可回以微笑:“还不错,她最近有些激动。”
司机是个大叔,闻言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们小姑娘就是容易情绪不稳定,上一秒还乐呵呵和别人聊天,下一秒就凶人家,搞得我都不敢和你们说话……哎这地方人多,我进不去就停在这了。”
“好,谢谢。”俞可没心思听他先入为主的评价,关上车门背对着朝人流中走。
食堂一楼打饭人很多,乱糟糟挤成一团,管理人员呵斥好多句也没拦住他们疯狂的推挤,清一色的灰色厂服叠在一起,和外面雾蒙蒙的天空相似。
俞可拿了一个餐盘慢悠悠缀在队伍后面,打完饭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窗口也从开始的拥挤变得人员稀少。
打完饭,她随意找个位置坐下,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里面绿油油的青菜。
食堂的饭菜并不好吃,比起小卖部那些三无食品更加难以下咽,她曾无数次怀疑过为什么所有的食堂都能把正常的食物做的难吃,但最后都不得解释。
这个食堂用的食材也不一定正常。
刚要叹气,余光瞥见一身异服的女人站在她边缘,餐盘里的食物比自己的卖相要更加好看。女人同样看到她的食物,不由得轻嘲:“吃的什么东西,也就你喜欢吃这种东西了。”
“有些人就配吃这种东西,”跟在女人身后的小跟班见缝插针嘲讽,顺便踩一捧一:“她哪能跟西姐比?”
“?”
俞可搜索一遍记忆,从犄角旮旯里挖出这两个人,有限的记忆告诉她面前的二人不爱动手,但惯会嘲讽他人。
她有样学样:“那你还跟我吃一个食堂?”
被称为西姐的人还没说话,小跟班先怒了:“你怎么说话的!你跟西姐可怎么比?”
俞可放下筷子在他们身后扫了一眼,淡淡说:“她既然高贵,为何不去大楼内餐馆呢?”
对啊,为什么不去呢?当然是没钱了,那里一顿的积分比她半个月工资还多!
西姐当然知道她去不起,一个眼刀镇住还要说话的跟班,还没开口就听俞可继续。
“而且,谁规定在这里吃饭就低等了?难道在你眼里,在这里吃饭的人都是低等人么?”
她深谙吵架秘诀,直接从小事上升定性,扩大范围到一阵个餐厅。
普通餐厅吃饭的人本就占大多数,关注他们的人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水涨船高,现如今许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等待着一个答案,一个不会引起众怒的答案。
“你!你明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这是污蔑!”西姐果然怒了,餐盘重重放在桌边,满目通红瞪她。
桌面一镇,盘子里颜色奇怪的汤水晃晃悠悠,俞可也吓得一镇:“我不知道什么是污蔑,只知道你话里话外看不起我和吃食堂的人,此时此刻还想要倒打一耙!”
此话一出,众人都怒了,接二连三的对着
西姐一开始还在反驳为自己辩解,最后发现没有用,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俞可,在众人讨伐中伸手甩了她一巴掌:“我让你污蔑我!还敢让我难堪!贱.人!”
“啪!!”
这一巴掌极响,热闹的人群也静下来。
俞可捂着脸,余光瞥见有人朝这儿走来,身形臃肿。
啧,她可没准备受委屈。
不等众人反应,俞可先拿起餐盘,一手爆扣扣在女人头上,浓郁的汤汁顺着她惊愕的脸颊流下去。
作案人平静的目光下波涛汹涌:“这才是让你难堪。”
来人见她行径这样放肆,赶来的脚步居然停顿一瞬。
20. 第 20 章
病房内寂静无声,俞可推门而入时,一眼看到左边摆放的娇艳欲滴的白百合,在普通塑料瓶中也不嫌突兀。
病床上的女人瘦骨嶙峋,原本炯炯有神漂亮的眼睛灰败下去,没有焦距地盯着白色天花板。
蓝白条纹病服衬着她秀丽的脸颊,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病床边有一个塑料凳子,浑身伤痕还带了两道不浅的裂痕。
俞可这才注意到上面折断的边角和记忆中相差无几,她一言不发,拉开凳子坐下去,无声和女人对峙般。
良久,女人蠕动干裂的嘴唇,嗓音轻的如同一阵风:“鱼鱼,你在么?”
“在。”俞可应她:“要喝水么?”
说着便要起身去倒水。
女人艰难地摇摇头,眼珠转到她身上,露出依恋的神色:“你在学校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欺负你,你不要打工了,回去好好上学,咳咳妈妈的病会好的。”
俞可从她身上化疗的痕迹略过,停留在那张风情万种的脸上,不自觉捏紧水杯,却依旧如常说:“我很好,医药费不需要你担心,”顿了顿,继续:“你不要想那么多。”
一直沉默的病人挣扎着从床上起身,支撑的手臂不稳,摇摇欲坠仿佛要如落叶跌落。
女人干咳一声,平和的双目缓缓生出怒意:“那你告诉我,你的钱是哪来的!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俞可指尖捏紧,放下发皱的纸杯:“没有,你听说了什么。”
这幅糊弄的态度激怒了女人,惹得女人尖细的嗓音掐紧高扬:“你同学都说了!说你去地下黑市帮人修车,还和别人干了什么不合法的勾当,你知道黑市里都是什么人么!你这是在知法犯法!”
闻言,俞可扬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方才的而然与惊讶消失不见,多了几分从容,替女人捏了捏被角。
“他们在说谎,”俞可否定她的说辞,安抚道:“你看到幻觉了,今天一直是我在陪着你。”
“可是,他们还给我带了吃的,还邀请我去他们的住处。”女人聚焦的眼神重新涣散,口中不自觉喃喃。
从抽屉里找到一盒药片,俞可看都没看倒了一小把在手里,半哄半威胁地让人把药喝了。
她拍拍女人枯瘦的脊背,突兀的肩胛骨下骨骼硌手:“只是一些幻觉,忘了吧,忘了就好。”
女人挣扎着不肯闭眼,昏昏沉沉的脑子只知道盯着对方。
熟悉的脸从脑内划过,一只瘦的没有血肉的手抓住她:“小鱼,妈妈回去做你喜欢的佛跳墙……”
指尖微动,俞可回握住她:“嗯。”
女人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俞可没有看手机,也没有刻意去看手表,只是维持着她睡着前的姿势坐在一旁。
那几片安眠药药效不大,俞可对于她只睡了一个小时反应不大,似是早有预料。
这间病房根据她的记忆打造,没有她的准许就不会有护士和医生进入,而这里面的药和现实中也自然不同。
她稍微动了一下手腕,原本晕乎乎的女人立马清醒,收回握着她的手:“怎么还在,再不去学校跟不上成绩怎么办?”
手腕有些酸痛,俞可揉着手腕的同时从记忆中挑了一个惯用的话术:“学校的课程都学过了。”
“真的?”
“真的。”
女人放下心,但还是不自觉劝说:“不要去打工了,还不如和等你的朋友一起出去玩,他们都挺和善的。”
俞可眉眼渐冷:“我对他们没兴趣,对你也是。”出于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她点评:“你的演技很拙劣,母亲。”
“你在说什么?”女人眼中浮出疑惑,歪头不解:“是太累了么,鱼鱼在说……”
还未说完,俞可便打断,目光与她诚挚的眼睛交接:“她是不会关心我的。我也不喜欢她的关心,母亲,你败露了。”
“你是假的吧。”
“假的?”
“怎么可能,我就是妈妈啊,鱼鱼怎么不认识我了呢。”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一个否定的答案,一个辩解的答案,一个过于笃定,一个尽数苍白。
她摇摇头,手指扶上她的脊背,仿若无事轻轻拍了拍,女人黯淡的眸光一点点亮起,俞可轻轻叹气,似是无奈:“我说过了,她不会这样和我亲密。”
女人霎时瞪大双眼,嘴角溢出一点铁锈味鲜血,而她背部,靠近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把水果刀,刺入皮肤。
她不明白,明明她读取到女孩心里的母亲就是这样的,明明女孩也希望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为什么还能看破她的伪装!
如星光散开,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俞可那句“她不会关心我”和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垂下的唇角苦涩难堪。
原来一开始,她就没有被骗过去。
窗外梧桐正茂,周围一切瓦解时她正盯着外面的树荫,那一刻,俞可有些失望地想:
海棠花和佛跳墙,你又失约了,妈妈。
病床上,女人不可置信瞪大双眼,背后病房渐渐消失,只有她们二人如开始般无声对视。
她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如同面前这个女儿对她的善意般浅薄,读取的记忆在脑中不停翻涌,直到最后一刻,她无比愧疚:“对不起。”
这句道歉来的特别突兀,俞可准备离开的身影顿住,回头拒绝:“不用道歉。”
你不是她,她也不会向我道歉。
直到幻境完全消失,变成一片澄澈的天空和绿意茂盛的草坪,广袤天地间只余她一人,站在生机勃勃的春天。
俞可蹲下,在一片青色中寻找到熟悉的皎白。
百合花在一片盛放的春意中生长的娇艳欲滴,与照片中曾盛放过的女人一样。
“这是另一层幻境么。”俞可蹙眉,松开掐着花朵的手。
无声的沉默,无人回答的话语招来几只蝴蝶,围绕她旋转飞舞。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美好的氛围,言语间的不着调令人头疼:“幻境一般都穷凶极恶。”
俞可挺住动作,谨慎的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你找不到我。”那人淡淡笑着,语调微微扬起。
这显然是一个恶作剧。
恶作剧她见过无数,只是这样简单的让她去猜一个人在什么地方兼职像是过家家,比起曾经书包被人践踏的过往更像是一种示好。
不过俞可非常不喜欢这人的语气,但很愿意陪他玩一玩。
她随意道:“猜谜么,我猜你是那只蝴蝶。”
“……”
男人无声片刻:“我给过提示了。”
俞可点点头,不可置否:“提示的太有引导性了,耳钉先生。”
一枚金黄色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反射的阳光晃了她的眼睛,俞可戳戳羽毛,不见里面有动静。
她对这个羽毛还挺有感情的,毕竟看着值不少钱:“成精的耳钉?卖了能值多少钱。”
“很值钱,差不多能买一栋庄园。”耳钉嗓音低沉,开玩笑般地向她普及这个小巧的耳钉有多珍贵,最后还补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么?”
这就像是在问一个不混娱乐圈的人十八线小明星是谁一样离谱。
俞可就差翻白眼了。
“这么说一座庄园少了,起码也要好几座。”她摆起一副职业微笑,实则心里在想怎么才能让这个破耳钉闭嘴。
耳钉先生非常理解她的爱财心事,非但不斥责还带着夸赞的语气说:“多亏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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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里,否则我这样聪明的耳钉卖出去不知要贬值多少。”
俞可:“阴阳怪气别人不是一个好习惯。”
耳钉惊讶:“你还挺聪明的。”
俞可呵呵:“比起一个精神错乱的耳钉我还算不错。”
“……”
圣洁殿堂内,奢靡的红玛瑙宝石路犹如红毯般从门口铺向尽头,纯金金笼外镶嵌宝石图腾。
笼中秋千高高悬挂,神圣的神明掐着耳边的金色耳钉,眼底浮现出冷意:“是么?”
平淡的女声淡淡从中穿出,宛如溪流般宁和,“要我信一个还是一个打着成精旗号的骗子,你不觉得这很可笑么。”
金色长发散落在脚边,厄回无所谓地踢了一下,笑意微敛:“神明说话算话,尤其是对自己的信徒。”
那边女孩嗓音惊讶,对他这么说没有反驳,反而异常地表示赞同:“神明大人,很抱歉我是个无神论者。”
“……”
这小姑娘是把自己当中二病了。
俞可冷一声,这次没有戴上,而是把耳钉塞进自己的牛仔裤口袋里,在耳钉给出的少有的话语中拼凑出一个线索。
这个幻境可以窥探进入者的内心,也就是为什么她能看到多年不见的母亲的原因,而幻境在挑选场景时则选择对进入者而言最厌恶的人和地点。
如果她没有发现,将会一次次上演刚才场戏。
刚才她差点就要迷失在那间病房,和旁人一样被折磨逼疯。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温和已然消失不见。
这破地方最能洞察人心,既然如此那也该知道自己这次来是做什么的。
而自称神明的耳钉先生想和她做一个交易,那句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去神殿找神明救人,她看起来有那么好心肠么?
俞可揉揉眉间,一个扮演神明的神经病,她真上心才是离谱。
消除心中杂念,俞可一心想着来意,心中浮现小雅的名字和证件照。
随着印象加深,身边环境从漫天纯净变味黑暗,脚下摇是摇晃晃的游轮,黑暗笼罩内发出诡异的尖叫。
俞可一睁眼,向下看到满船跑的人群,还有追在他们身后的……一张床单?
床单没有洞口,漂浮在着映出一个人形轮廓,极速在人群左右来回转动,猫逗老鼠般把人从东撵到西。
俞可:“……”
西式游轮虽是近代产物却偏复古风,尽管是用铁皮一块块镶嵌出来的却到处挂着煤油灯,墙边门框雕刻着繁杂的纹路。
对于这诡异的风格新旧结合她没空发表意见。
快速取下一个煤油灯,在人群挤到一起时,游轮骤然颠簸!
身体朝着一方倾斜,眼看就要摔倒,她抓住侧边刷着红漆的栏杆,眼疾手快地朝床单把油灯扔过去!
唰!
床单燃起蓝色火焰,似乎被灼烧到,人形床单胡乱奔走,发出一阵怪异的叫声。
直到火焰燃尽,倒下烧焦的人形露出人类的身体,虽然身体和人类一模一样,但他的脸上布满鳞片,双眼如同死鱼般无神。
好奇凑过去看的人发出尖叫,刺入二楼的俞可耳中。
顺手救下一群人,俞可先思考起她的目标小雅在哪,眼睛四下一扫,她头疼地捂着脑袋。
因为这游轮,太特么的大了!
四面都是墙,宛如一座密不透风的监狱,唯一的出口是最下面能一次性能通过几百人的大门。
而这游轮少说五层,她一间一间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正当她踌躇着要不要直接去广播室喊人时,身后一道弱弱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你是0129号,是俞可么?”
21. 第 21 章
身材娇小的女孩瑟瑟冒头,俞可一眼便知道这人是自己要找的小雅。
与想象中不同的,女孩像是营养不良一样比她矮了整整半个头。
一身工作装碎得破烂,只有乱糟糟的头发下那张脸和自己印象中一模一样。
俞可叫她:“小雅。”
“诶!”小雅特别反应激动,只是这激动不是高兴,反而像警惕。
不知道这丫头在这儿呆了到底多长时间,证件照中闪着光芒的眼睛变得灰暗,一头秀丽的长发来不及打理乱糟糟披在身上。
看到俞可时,眼中亮起的一丝光芒很快消失,紧接着被谨慎代替。
这座游轮讲究中西结合,复古手提灯烛光暖黄,投射在女孩苍白的脸上。
小雅捏紧手里的提竿,目光从楼下一群人身上刮过,嗓音微紧:“你怎么在这儿?”
“做错了事,才到了这里。”俞可说。
楼下众人不知因何再次惊叫,还不等俞可注意到他们,长廊拐角尽头,小雅一张脸阴沉沉,举着灯后退一步:“到这里来的都是做错了事,我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啊啊啊啊!”
甲板上血流不止,四处逃窜飞蛾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各个瞪着双眼四肢瘫软,身体向后一仰倒了下去。
小雅不为所动,双眼紧盯着她,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异样,但俞可问心无愧,她从始至终没有对她说一句谎话,表情不能再真诚。
俞可:“金部长的助理托我来寻人,说她的朋友被冤枉来了好多日,怕她受不住便找上了我。”
“金部长的助理,雪风?”提起朋友,小雅眼中绽放光芒,警惕却丝毫不减:“她为什么会去找你,你和她并没有交情。”
原身只是一个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打工人,除了在工厂里日复一日的工作,就是在各种地方受人欺辱。
别说和别人有交情,恐怕名声已经臭完了。
俞可苦笑一声,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往日没有交情,财务部也算养了我大半个月,雪风也不像别人那样刁难我。”
财务部的那些人对她的刁难不少,好些都是助理看不下去替她化解。
言下之意,她帮这个忙也是有情可原。
哪想小雅还是不信,非要她证明自己真的是0129号。
俞可听后还真思考起来,想了半晌从脑海角落里翻出一个名字,对上了某件事。
“李雅,我父亲曾经对你说过有关能量晶体的事。”俞可面色一沉,眸中情绪幽深,宛如寒潭不见深底:“你和我父亲有交集?”
“不,没有。”小雅矢口否认,慌张的眼神左顾右盼,升腾起一道不安的感觉。
不,她答应过俞老师的,不能说。
只一眼,俞可便确定这其中的古怪。
父亲的笔记中,一个名叫小y的女孩时不时会向他请教各种东西,上到能量晶体,下到食堂饭菜。
一个从小长在工厂的女孩,一个半路被扔进来男人,两人为什么会聊到能量晶体?
还企图研究这个中层阶级都不一定能接触到的东西。
小雅瞧她这么看着自己,心中止不住地发毛。她不会真发现什么了吧,但很快又否定。
不会的,俞老师的女儿一直以来温顺柔软,怎么会想到这里。
她扯出一抹友好的笑容,思绪轮转过后的她完全相信,放下大半的戒备:“我没有见过他,但也曾听说过,至于什么晶体,也许只是他胡乱编造的。”
“是么。”俞可反问,平淡的目光落在小雅眼中,似是豺狼虎豹,令她不敢直视,只得把眼神飘向别处。
小雅走到她身边,把手提灯塞过去,另带着一块碎掉的玻璃,玻璃上沾着血迹:“自然,这游轮上没什么防身的,我便打碎了玻璃凑合用。你在这里小心些,虽然鬼怪不伤人,但尸体腐烂的各种视觉冲击伤害也不小。”
碎玻璃塞进掌心,还残留着一丝温度,俞可垂眸思考,掌心处的血迹蹭出一道长痕。
俞可笑出了声:“这幻境中的鬼怪比起寻常鬼都要和善,你虽然在这里许久但没有受到一点伤害,也不想是害怕的模样,怎么会出不去?”
“额,害怕的,只是躲着那些鬼而已。”小雅敷衍。
敷衍的态度过于明显,俞可没有就这个话题深究下去,而是把她拉进一个封闭小房间。
她看也不看房间内其他东西一眼,找到唯一一盏暖黄色台灯拉开,霎时间光芒四射。
俞可把人摁在床上,堵在她面前找不到离开的缝隙,小雅看她这架势直觉不好,多次表达想要起身的意图后被回绝,一来二去便也恼了。
“你想要做什么,以为把我摁在这张床上我便出不去了?”多次表达不满未果,小雅怒目而视压她肩膀的人。
即便被瞪,她仍旧面色不改,平淡的把疑问问出声:“我父亲到底是怎么离开的。他日记中频繁提到的人只有你一个,许多事他连我都未曾说过,但在日记中与你讨论许多,你肯定知道。”
“我不知道。”小雅侧过头,不看她。
“……”
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小雅忍不住痛呼一声,想要把使自己疼痛的手佛开却不及俞可力气大,慌张下对上俞可紧促的眉宇。
对于俞可,她一直都觉得只是一个未经世事沉迷寡言的小丫头,在工厂里一辈子也无所谓,现在的小丫头的那双眼睛变得深沉、晦暗,和记忆中那个畏缩的少女宛如两个人。
她这才意识到,俞老师人去楼空许久,许多东西很早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小雅手指微动,温热的手指搭在对方微凉指尖上,良久叹出一口气:“我知道你怨你父亲,可他也是无奈之举。”
“无奈?”想到日记中的话语,俞可冷笑:“抛弃女儿,任人欺辱他也是无奈?”
她想要反驳这句话,无奈自己知之甚少,无论是俞老师离开的原因还是俞老师对精神晶体的态度,她都一头雾水,而俞可却是实打实地受到了伤害。
她无奈,拉着俞可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老师还未曾离开时,我对精神晶体感兴趣,他也愿意教我,但他对精神晶体的执着比我想象的还要深,某天他对我说或许外面会有办法,当时我只当他是在说笑,往常他也时常前言不搭后语,因此我没有在意。”
“离开前他和我见过一面,他说要我把那些晶体研究报告毁掉,一份不留。没想到那居然是最后一面,外面的世界没有工厂内安全,才出此下策。”
她抬头,触及俞可逐渐深沉冰冷的目光,寒意在瞬间席卷她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倏然明白,眼前的女孩在生气。
瞬间,小雅慌了神,手足无措解释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事实如此,她说出的话便像是挑衅,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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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说越不对劲,她索性直接闭嘴。
在她探究目光中,俞可垂下眼帘,纤长细密的睫毛如羽扇轻扫,落在小雅眼中更是委屈。
“你你别这样,老师也只是信任我而已。”小雅慌不择路,拽到一个东西递过去,一看却是一个碎纸巾。
她尴尬的收回手,企图装作无事发生。
俞可早就瞧见她的小动作,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伴随着质问砸向她:“这里困不住你,为什么不出去?”
“你怎知是我不想出去?这里灵异之事众多,我一个弱女子害怕并不奇怪吧。”她反问。
怎料某人把一本无人在乎的笔记翻了许多遍,对她说对这话只有一声冷笑:“有些人看恐怖电影在里面寻找杀人手法,企图共情受害人无果后便共情凶手,弱女子和害怕从你嘴里说出来像是笑话。”
有些人无声地沉默,片刻双手捂脸,羞得满脸通红。
这种被人翻出黑历史的感觉属实不好,更何况是这种年少不懂事时做出的事。
待情绪下去,小雅轻咳一声,故作镇定:“这是误会。”
俞可挑眉。
见她这幅模样,小雅便知道自己解释不清了。
迅速深吸一口气,她语速极快说道:“金部长和俞老师向来不对付,她知道我和俞老师有过联系,才故意把我弄到这里。这幻境比起精神晶体还要无趣,不过我更讨厌金部长的刁难。”
说玩,她皱紧眉头,不愿意再多提起。
俞可长睫微垂:“雪风和我提过。”
“我知道。”
她扫过女人脸上的血迹,主人抹的时候大概没看镜子,把半张脸抹的像是一个出了汁水的红番茄。
红番茄大言不惭:“她向来靠谱,此事我信得过她。”
“……”
“她特意托我来,生怕你在这里被活剥了。”
触及她的眼眸,小雅缩瑟一下,哈哈干笑:“怪我没有提前说清楚,回去我就道歉。”
直到俞可神色稍微缓和,小雅正襟危坐,不复方才的不正经:“姓金的讨厌老师不是一天两天,你是俞老师的女儿,她肯定竭尽全力刁难你,这次只是小错,若是让她揪到你更大的错处,怕是更不好过。”
话到此处,她停顿一下,又道:“俞老师是希望你幸福的。”
俞可但笑不语,静静看着她。
小雅让她看的心虚,自己也怀疑自己说的真实性。
如果她的父亲真的爱她,为什么把她丢在这里肚子承受霸凌,这说不过去,更何况那本日记中,从未出现过她的姓名。
即便如此,小雅还是强撑着笑脸安慰:“他是有苦衷的。”
到底有没有苦衷她很清楚。
与其说清楚,不如说俞可不相信父亲的所有“洗白”。
“我到这里来,其一是被罚,其二是寻人。”俞可站在门口,在混乱中拢了拢自己的外套,低头慢慢说:“金部长”
“那是谁?”小雅下意识问。
是谁把她罚到这里的?是新上任的部长,还是和金部长有私的胡经理?
她脑中飘过很多人,没想到俞可给了一个更炸裂的答案。
俞可评价:“是个少年,一头银发,一言不合就踹人。”
“什么!你惹到小张总了!”小雅瞠目结舌。
完了,她惹到小boss了!
22. 第 22 章
小雅清楚地意识到,面前的俞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但只是一瞬间,她收起笑容,审视面前的女孩。
很可惜,对女孩没有过多关注的她看不出什么不对。
只知道,老师的女儿不再弱小。
可这也太胆大了点!
小雅简直想把她的脑子掏出来看看里面想的什么,非要得罪那位大少爷。
对于此事,当事人俞可倒是没什么想法,反而一反方才的咄咄逼人,言笑晏晏地想要带她离开。
小雅本来是拒绝的,可想到俞可这不怕死的模样,和几年前兴奋的同自己研究的男人一模一样。
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反驳,留在这里,不要出去,外面不是你的世界!
其实,她一直都是有私心的。
最终她还是离开了,脱离幻境的过程很简单,只要她集中在恐怖电影中的注意力消失,周身便会恢复来时的黑暗。
幽暗中,俞可从口袋里摸出火柴,打火机吧嗒一声点燃。
小雅看着这簇很快消失的火焰,不由自主笑出声:“这火柴还没我一张纸燃烧的时间长。”
再次点燃,火光横在他们中间。
“时间紧任务中,我怕耽误了某些人被剥皮抽筋。”俞可眼睁睁看着小雅从身上倒出一堆东西,都是可引燃物,她冷静点评:“遇到危险,自己当信号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听明白了的小雅抽出燃烧的火柴引燃物品,扑哧一下火光照亮整个房间,吹灭火柴光芒,她笑骂:“做什么信号灯,起码蜡炬还能被人缅怀,我要当金雕像受人朝拜。”
俞可拉长腔调“哦”了一声:“庸俗的蜡炬。”
小雅气笑了,说了那么多没一句在点子上。
或许是因为往年禁闭室里过于安静,他们这才说了几句话就有人前来,打开门对她们破口大骂。
直到门口的人骂完,看到她们脚下的火堆时消下去的火气滕一下上来了。
“你们!你们这两个蛀虫,居然敢在神圣的禁闭室做这种事!神不会放过你你们呢,神会诅咒你们的!”
话未落地,他转身的一瞬间,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男人刹那倒地不起,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俞可手拿收缩警棍,动作利落,不出几秒把凶器毁尸灭迹,男人晕倒在地,直到房门关上也无人关心。
许久不曾见到阳光,出来的瞬间被日光刺到双眼,小雅揉揉双眼感叹:“果然在里面久了,现在看到阳光都恍如隔世。”
嘎达一声门锁,俞可收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来的钥匙,对她这话赞同:“等你回去皇上都已经驾崩了。”
小雅:“?”
俞可带着人进入小道,荒凉的草木败落腐蚀,到处都是诡异的臭味。
小雅对于小道这种东西很感兴趣,左看右看没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鼻腔里哼出一道很浅的气音,目光又重新落在俞可身上:“老师的日记本里都写了什么?”
“想看?”俞可笑问。
“老师一直都很神秘,在工厂时也格格不入。”小雅扭扭捏捏没说完。
但俞可懂了。
就像小说里的高冷霸总喜欢穿萌宠睡衣一样,会激起人的探索欲。
在小雅眼睛闪闪期盼的目光下,俞可信步走在前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相处下去,小雅这个警惕度极高的人只有在遇到她父亲时才会智商下降,俞可说了几句试探她的底线,才发现这丫头对于“俞老师”这个人没有底线,几乎是极端的崇拜。
虽然俞可觉得奇怪,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给了她一个棱模两可的答案。
这对于很久没有老师消息的小雅已经足够,她非常知足,美滋滋地走在前面。
此时,俞可话风一转,似是意外想起:“工厂有什么活动么,大家最近都很亢奋。”
工厂里的人情绪激烈到了一定的节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阴沉沉的车间气氛中区别强烈。
听她提起,小雅对这事有些印象:“是有一个活动,就是个歌舞比赛,得了冠军就能带薪休假一个月。”
俞可双手抱臂,食指摩挲几圈衣服刺绣:“帮我报名吧。”
小雅歪歪脑袋发出疑惑的目光。
没想解释过多,俞可笑了一下。
小道横穿树林,人烟稀少,以前还有胆大来里面探险的,现在都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只剩下一身怨气。
二人一前一后,前面那个总是追问,后面的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忽然,俞可脚步顿住,眼睛定在另一栋废弃楼的某一间房间上。
前方小雅察觉到她停下,也跟着站住,看着她收回视线的动作疑惑:“怎么了?”
“想起一些事。”俞可说。
小雅想起禁闭室里残留的灰烬:“丢东西了?”
“不,我抢别人的东西。”说着拿出钥匙在手里摇晃。
明目张胆抢完居然现在才发现,小雅腹诽。
看出她不悦,俞可冲前面一扬下巴,“前面就是出口,雪风已经打点好,人在宿舍不知道哭了几次,找不到路就看地图,不行就问路。”
言下之意是让她先回去了。
小雅脑子傻乐着忽略这么一大段,只问自己想问的:“笔记什么时候我能看看。”
俞可给了一个不算承诺的答案:“笔记拼凑完整。”
小雅乐呵呵应了。
转身回头,钥匙塞在外套口袋露出一角,俞可想起笔记里潦草撕碎的页数,一连好几页,就算能找到也不完全。
如果小雅细想,就会发现这是老师女儿给她画的一个大饼。
俞可回禁闭室,钥匙踹在兜里脚步悠哉地朝着禁闭室方向相反的地方而去,直到树荫遮盖身体。
禁闭室对面是一整栋废弃楼,旧式长楼有点像教学楼,房间一间挨着一间,最侧面楼梯做的隐蔽,墙体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墙皮。
俞可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废楼,直到看到在周围巡逻的保镖,和手里端着的显目手枪,装备齐全地绕楼体五米开外活动。
她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守着,居然还让自己碰见了。
只是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还有意味不明的目光,让她极其想要探究。
俞可知道自己的身手几斤几两,和这些浑身肌肉手持热武器的男人没法比,所幸她很擅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没有想要直接冲进去的打算。
几人巡逻虽然人手众多,但几圈下来她便发现每到一个地方他们会有一两分钟换人的空隙,空隙之中不会有任何人。
借着空隙的时间,她闪身进入其中一个房间,半开的门很容易便进去,门上的灰尘带下来一些,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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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无人发现,一片祥和。
闲来无事,俞可顶上室内的瓶瓶罐罐,这里以前是个化学实验室,空荡的瓶罐完整摆在书架上,四处跌倒的椅子缺胳膊少腿,看得出来以前人们对这间实验室内东西的态度。
留下来的东西很少,俞可一个个看过去,其中一个瓶子摆放奇怪,动了一下看到下方差距巨大的落灰和粉尘。
她挑眉,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另一个玻璃瓶,看到同样的划痕。
有人来过了。
能在这种情况下偷渡进来,并且在里面动作不被发现的人定然两把傻子,单凭看到外面那好几把枪也敢进来的勇气,俞可都想要赞叹一声。
可惜。
她哀叹一声,看准时机推门而出,鬼魅般了无声息地躲过巡查视线,放轻脚步上到二楼。
或许是资金不够,又或是别的什么,这栋楼没有一个摄像头,真人监控出现的时间差就是绝佳的捡漏机会。
脚步在转角的地方顿住,俞可在第一时间分析出人影的行迹在哪里,一帧帧画面像是慢放电影在脑中过了一遍。
俞可走到最里面的房间,转了一圈没发现可疑人物,甚至一点响动也听不到。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人藏起来了,但她会藏在哪呢?
俞可过了一遍整栋楼的地形图,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这栋楼太大了,在里面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确定看到了?不会是眼花了吧。”一个年轻的声音冷嘲热讽,话里话外都是不满。
“多一分谨慎总没问题,你想被约去谈话?”回应他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似乎年迈到要坐轮椅了。
年轻人笑嘻嘻地揭过;“那算了,我没受虐倾向。”
两个人规律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松紧耳中。
而现在,俞可正站在走廊上,只要他们上来一转身就能看到她!
头皮发麻,心脏轰隆跳动犹如惊雷砸向她的脑子,把人劈的外焦里嫩,就算这种时候,她尽快调整好自己,脑中过了很多个离开躲避的方案。
楼下脚步声愈发逼近,一声声砸在心上。
再这样下去,她会被发现的!
“啊啊啊!”对面禁闭室响起一声惨烈的尖叫。
脚步声骤停,俞可找准时机准备翻身离去。
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死死捂着她的嘴巴,发不出一丝一毫声音,腰上的手稍微用力,将她带进黑暗,
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她贴着墙壁,脸颊不意外蹭上了灰,头发狼狈地落在肩膀,不像是避难,倒像是被绑架。
俞可活动一下手腕,接到身后人的警告。
她不喜欢这样,啧了一声:“工厂里没人搞运动项目,这么大力气,是外面的人吧。”
“闭嘴。”是个女人,声音不粗砂,但很冷淡,让她想起曾经养过的一朵倔强的玫瑰,怎么养也只开那么几次花。
俞可如她愿闭上嘴,当一个安静的“受害人”。
室内落针可闻,里面没有开灯,黑暗笼罩下放大了人的其他五官,比如俞可能感受到绑架她的人手上有一层很薄的茧,还有她比自己多几公分的人身高。
他们看不到外面什么情形,但两个人都默契的等待着,不知多久,身后的人贴在她耳垂旁,呼出的热气伴随着一道轻轻的质问:“0129,你不是死了么?”
23. 第 23 章
俞可不知道自己什么世时候判了死刑,还是被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这么说。
她一下子气笑了:“我死了,冤魂来索命了。”
手上的桎梏很紧,俞可心情瞬间跌到谷底,她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有勇气来这里找东西,还会在乎被不被别人发现?”俞可冷嘲热讽,手腕借着巧劲儿挣脱。
她身上还残留着在幻境中沾染的尘土,一块一块形成各种奇怪的形状,落在手上像是在泥地里滚过一圈。
女人借着缝隙透来的光看清,嫌恶的后退一步,目光在她脸上来回三四圈,满是震惊:“你在禁闭室里和鬼打架了?”
俞可冷呵一声。
没打上架,倒是和便宜父亲的小迷妹谈了谈心。
“禁闭室是只有鬼么。”想起小雅的经典凶杀案幻境,复制粘贴般出现在女人口中,她不免一笑:“他是鬼屋么,只能让你们看到最害怕的东西。”
此话女人不赞同,但看她满脸不相信,不像是没进去过的人,女人关上门,漆黑瞳孔融入黑夜不带波澜:“谁说禁闭室只能看到最害怕的东西的。”
女人点燃一根香烟,猩红火星跳跃着照亮她的双眼。
这双眼睛,俞可见过,医务室的医生沈依袅,在第九工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呼出的空气带着尼古丁味,沈依袅抖落香烟,不疾不徐地抬眼看俞可,不合时宜地笑了:“0129,禁闭室能让你看到的东西很多,只是最害怕的东西,那就小看它了。”
俞可背靠铁柜门,婉拒她递过来的香烟,问了一句为什么。沈依袅嘴角弯起,明显嘲讽她的天真。
“是啊,为什么呢——”女人拖着长腔,口中叼着燃了一半的烟,语调不冷不热:“因为禁闭室本身就是一个筛选的惩罚室。”
这个俞可倒是没听说过,论坛上有关这种说法的帖子几乎没有,曾经有过几个帖子,俞可点进去,看到意料之中的帖子已被删除。
“为什么这么说?”俞可抛出一包火柴。
这里只是一个堆放杂物的空房间,换成任何一个实验室她都不会这样,引发恐惧的火焰会灼烧认得皮肤,她们谁都跑不了。
沈依袅看了一眼,嫌弃地扔了回去:“因为禁闭室的挑选机制从来都是随机的,他只选择人们记忆中最深刻的东西,喜忧参半地记忆在里面最折磨人,”掐灭烟头,她长发撩至耳后,露出银色耳钉。
那个耳钉和她捡到的有区别,最明显的技艺差别无法忽略。
顺着她的目光,沈依袅摸上自己的耳垂:“有兴趣?”
不等俞可否认,她自己反倒凑上去观察金色羽毛,细小的划痕无法遮盖线条流畅的羽毛,璀璨的金色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沈依袅笑眯眯道:“你这个更好看,精致。有兴趣卖给我么,什么价格都行。”
价位好商量,俞可怕自己前脚把东西卖出去,后脚她就找回来说自己装神弄鬼。
那藏匿于金色羽翼中的到底是神明还是鬼魅,连她也尚未得知。
“不了。”俞可扯着唇角淡笑,没必要多出一事。
“真的不?我出价很高的。”沈依袅不死心,继续诱惑。
这耳钉从工艺和设计而言,能做出来的工匠少之又少,里面藏着的一只鬼口出狂言,送出去除了招惹是非没有其他作用。
但沈依袅对她的耳钉实在感兴趣,或者说对她的态度很感兴趣。
女人目光一个劲儿地打量自己。
俞可生活在这种目光下许多年,自然不惧,甚至抬头迎面与她对视,目光岿然不动:“实验室三年前一伙人在里面测算各种数据,一年前因为各种原因离奇身亡,后来这里特地打扫过。”
上层命人来收尸灭迹时无人知晓,便宜父亲的笔记中也一笔带过他们的两年,第一次看到时俞可就发现不对,一个重利的工厂会把地方借给别人用么,答案显而易见,那些研究院只能是他们请来的。
而研究数据很少人知晓,她打听了很久也只能得到和人类有关这模糊的概念。
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但沈依袅不喜欢别人干涉,于是反讽她:“你是猹么,什么瓜都要来一口。”
俞可耸耸肩:“你的动作太引人注目,那个银色头发的小老板不可能注意不到你。”
银发小boss一句话把她送进禁闭室,实在不是个好脾气的老板。
沈依袅:“……”
没想到这人管的这么宽。
两个人聊了很久,其实也不久,但在剥夺了他们视觉的黑暗中,一切感官都放大变得缓慢,时间在这一刻如流沙飞逝,亦与春枝生芽缓慢。
试探之下,双方打的有来有回,最后以俞可巧妙的四两拨千斤之下险胜。
无人说话,外面响起参差不齐的脚步声,猝不及防地,俞可后退一步,打开半开的窗户,长腿一跨半个身子横在外面。
半坐在窗棱上,风吹起她银色的卷发,和腰上的外套一起飞舞:“这楼不高。”俞可把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利落的坠在身后:“要跳么?”
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沈依袅勾起唇角同样翻了上去,手指抵住她的手不让其动弹,凑过来的脸上全是不服输的恶劣:“这么低,谁不敢跳?”
说着,倾身一跃而下。
目的达到,她知道沈依袅这种人最经不住激,于她而言激将法百用不厌,最适合在这种关键时刻来一下。
鞋尖落地,俞可不像旁人要滚上几圈,她极其厌恶不必要的脏污,因此落地时的自姿态同舞台上轻盈的白天鹅,一举一动透露着优雅。
俞可鞋尖一点稳稳落在地上,头发一丝不乱地披在脑后,连脸上表情也不变。
沈依袅理干净衣服,眼睛不轻不重在她丝毫不动的脸上扫过,警告她:“别做无用的事情。”
闻言,俞可挑眉疑惑;“既然是无用的事,沈医生又何必来此。”
林中,沈依袅找到早已安置好的袋子,拐入旁边的断壁,高大的墙遮盖住她的身影,一墙之隔,只听俞可又问:“你来这里无非是对他们不满。”
正在穿外套的沈依袅动作一顿,随即扬起一抹冷笑:“这里的所有人对他们都不满。”
“所以你冒着危险来找那几张数据单?又或者实验人员死亡的证据。”俞可摩挲指尖,想起这工厂内令人发笑的条条框框规则:“找出来有用么?”
沈依袅沉默了,她笑了:“关你什么事?”
“我找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倒是你一个底层工人擅闯实验楼诱骗医护人员,罪责数不胜数。”
一阵微风吹过,咸甜的空气带着夏日特有的闷燥,阵阵热浪抚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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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中思绪。
把一起逃跑说成诱骗医护人员,俞可对她也是开了眼,她停下正在打字的手,要发出去的消息所幸也不发了,目光平静:“那仗势欺人,多次伪造病例单,意图盗取机密的你呢?”
没想到沈依袅却笑起来:“这你都能查到,从哪翻出来的。”
“论坛。”俞可不在乎顾不上那边回了什么,“要找到关于你的论坛帖子不容易,却也能找到蛛丝马迹。”
沈依袅把包塞回去,对她深表同情:“也是辛苦你这么研究我。”
统一手环的屏幕本来就小,加之论坛内的搜索系统只能搜索年月日,找下去不吃不睡要翻一天一夜,何况这只是筛选。
她换回平常的白大褂,因着行事缘由特地绕了一圈远路从废弃楼对角回去,从另一个小道出去直接拐到食堂背面,几个工作人员看到她们热情地打招呼:“沈医生,今天没病人啊。”
沈依袅笑着点点头,笑容温和不失风度:“最近闲些。”
他们又唠了几句家常,沈依袅一一应下,离开时俞可听到刚才还热情的两个人换上一副厌恶的神情,嘀嘀咕咕:“这就是那个疯子的那个女儿,瘦瘦弱弱跟个竹竿似的,他怎么想的把女儿一个人留在这里。”
另一个人也奇怪:“要不说他是疯子呢,女儿一个人在这儿受苦自己出去享福,啧啧这父亲还真是奇葩。”
“……“
沈依袅侧头看她的脸色,没看到臆想中的落寞松了一口气,此时手环叮咚一响,俞可低头,看到小雅堆积的几条讯息:
【你还好么?】
【我想起来,俞老师说过外面的生活很好,但从未提过他的爱人,我……当时以为他的爱人离开了。】
【我只是一个局外人,但他曾经告诉过我,想要和你一起安安稳稳生活的,他说过爱你和你母亲。】
【抱歉,我说的太多了。他说过想要去c市找人,似乎是很重要的人,但无论我怎么追问他都没有告诉过我。如果你出去了……可以去c市找找看。】
一条一条看下来,俞可竟然真从里面读到了真情实感,不过是小雅的真情实感。
小雅被那个老禽兽蒙骗的不清,现在还试图替他洗白。俞可拇指动了,几下聊天框出现两个字,按下发送键:【谢谢】
对面似乎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她不想听的还能被谢,许久没有回复。
回完消息,俞可一抬头看到沈依袅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从她的手环转到脸上,意味不明:“忙碌的俞部长,可以离开了么。”
经她提醒,俞可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医务室门口,而医务室的主人倚靠在门边看她,俞可面不改色叉掉聊天框:“收集线索的速度太慢,而且在这里手机了也不一定有用,落得个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何况再过几天就是歌舞比赛了,人正热闹。”
沈依袅一下子就懂了,她内心惊了一下,转眼回复正常:“你准备做什么?”
俞可低声:“讲理不行,那就动武。”
沈依袅眼皮一跳,直觉她说的这个办法有用,但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
正在犹豫,又听俞可真诚但不多的声音:“我有别的事,下次能不能赶上这么好的活动就不一定了,而且活动节目多也精彩,热闹。“
她一字一句问:”你会来么?”
24. 第 24 章
“来。”
不假思索的,沈依袅即刻应下。
俞可谈了一路的脸,这才浮现出一丝笑意,往常平淡的眼睛中缀满星光,蒙尘的明珠此刻熠熠生辉。
俞可抬手,另一只点点手表,“那就明天六点,沈医生替我看看这爱幻听的毛病。”
差点再说一句来,沈依袅咬住舌尖才没说出口。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她心中泛起的短暂善意消失殆尽。
想回到刚才再骂几句俞可,觉得她弱小才是最错误的决定。
俞可扔在这句话转身离开,站在门口沈依袅愣了很久没有破口大骂,天知道她是靠多好的教养才忍下去的。
不算稀里糊涂地应下,回到医务室沈依袅枕着脑袋思虑许久,尽管不想也强压下烦躁,在通讯录里找到全新的用户,指尖打字。
收到信息时,俞可刚洗完澡,头上湿漉漉地裹着毛巾,拿起手环看到好几个人发来的消息。
有问候她身体平安的,也有暗戳戳试探她态度的,这词儿俞可只扫了一眼,定在其中的两三个人名字上。
助理:【谢谢部长!小雅平安回来了,太好了!她看起来精神还不错,问我了好多这些天的八卦,然后就被部长的威武震惊到了。恭喜部长成功斩获一个小迷妹。】
李雅:【?你在财务部做部长,老金那抠门货自食恶果了?】
相隔十几分钟,又多了一条讯息:【我翻了以前的日记,他以前疯魔时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晶体和药剂融合作用之类的,你知道么?】
下面附赠一张照片。
俞可点开被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视觉冲击到,目光扫过出现的最多的N029-2药剂的编号,目光一沉。
她这个便宜父亲从一个背叛者变成慈善家,现在又变成科学怪人,倒是有趣。
俞可长按屏幕,选择保存图片,回了她一个谢谢后退出。
最顶端飘着沈依袅的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什么时候行动?”
俞可这才端正身子,神色认真地回:“比赛时,我需要一个求生通道。”
沈依袅:“交给我,还需要找一辆车,我要去c市。”
俞可点点桌面,这不就巧了么:“稍带上我,有些事,届时再和沈医生分道扬镳。”
沈依袅:“俞部长忙碌啊,你父亲的行踪不打听了?”
俞可想了想,从脑海里翻出确实有这件事,自从父亲离开后,原主不断地找人打听父亲的踪迹,但效果明显不好,也没有受到什么好脸色。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回了三个字:“不需要。”
那边,沈依袅看着这三个字,不由得挑眉恶劣:“对父亲伤心,准备和原声家庭分开了?”
明知是调侃,俞可还是接下:“是啊,柔弱可怜的我求沈医生收留。”
沈依袅咦一声,浑身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层:“不了,我沈依袅不收留20岁少女。”
电话另一边传来俞可低低的,断断续续的笑声,沈依袅听见也没有制止,只觉得她笑点过意于低了。
笑了不知多久,俞可才觉自己笑僵的脸颊,努力平稳声线,同她又说了自己的打算。
字字句句听着,沈依袅从原本的平和转为震惊,捧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你说的根本不肯能。”
俞可没有反驳她,语气仍旧平淡,好似只是在讨论早餐吃什么:“我知道不可能,我查过歌舞赛的规则,发现那时候的保镖人手并不多,很多地方都没有看守,而且歌舞赛鱼龙混杂,丢了一两个人谁会在意?最混乱的时候才是最安全的时候。”
“但也是最危险的时候,你想过失败么?”
“没有。”几乎是片刻,俞可给出答案:“如果事事都要想失败,那我又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她很轻很轻说:“不会失败的。”
*
那天沈依袅没有回答她这句自信无比的回答,向来沉稳的沈医生把自己关在医务室一整天,直到那封一如既往的信到来,她眸光一动。
睡前,俞可回想到自己那样的口出狂言,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恍惚间,她看到上一世对自己贬低厌恶的人,如走马灯般在回忆里飞速闪过。
翌日,俞可接到歌舞表演的邀请函。
布置活动的人字字句句真诚恳切,希望她能上台,理由居然是她的名气比较大。
俞可想了一下,要说名气她没有,有的也只是些臭名声。
沈依袅很守信用,短短三天找到了一辆车,至于制造混乱的人用她隐藏的手下人便可。
这之后,俞可根据她的地图踩点了几分逃生通道,铁皮大门上上了尾巴又一把锁,周围没有一个人看管,像是在嘲讽身在井底出不去的他们。
密码锁和铜挂锁交叉在一起,俞可简单试了一下,铜挂锁用曲别针可以打开,只是密码锁有些难办。
短暂思考,俞可背着手去了沈依袅所在的医务室。
医务室位居西南角,和逃生门是对角。
一片清冷的医务室今天来了位不速之客,俞可推门的手一顿,门内传来微弱的说话声,一道男声飘入耳中。
“歌舞表演没什么不好的,你不觉得很放松么?”男人语含笑意,“你不喜欢?”
沈依袅没说话,手中手术刀旋转不停。
她看向这个小少爷。
男人顿了顿,转而问:“那个从禁闭室出来的,似乎叫0129,”
“你怎么看?”他短暂地停顿,沈依袅面色疑惑,闻言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般:“记得,那个在胡经理那得了好脸色的,一张嘴伶牙俐齿的很。”
她话锋一转,笑眯眯看着张一飞一头张扬的银发:“怎么,你对她有兴趣。”
“哪有。”张一飞立马否认,担心她误会探身握住她的手腕:“我只喜欢你。”
沈依袅表情一言难尽,到嘴边的话转了几圈,终究还是咽下去。
手腕上的力气有些大,皮肤接触的触感温热,属于另一人的拇指在皮肤上反复摩挲,黏腻感瞬间遍布全身。
沈依袅不动声色抽回手腕,不咸不淡说:“她确实不错,会吸引你倒也正常。”
张一飞尬笑一声,再三保证自己除了她谁也不爱,又说了一箩筐的情话这才罢休,恋恋不舍地起身从医务室离开。
晨曦的光芒从俞可推门而入时照射到玄关,正门朝东的医务室迎接着一尘不变的晨光,例外的女孩随手拉个椅子坐下去。
鉴于第一次来医务室,习惯于观察的她早在进门的一刻把屋内全部看过,默默思考这座阴沉的小房间是怎么得人青睐的。
同样高度敏感的沈依袅,察觉到目光时没有做声,而是在她坐下后笑了:“俞部长大驾光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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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是为了参观我这几十平的小地方吧。”
迎着目光,她把饶有兴趣的目光压下去一部分,眼睛从凉了一半的水上略过,四两拨千斤:“地方虽小用处极大,还有这杯为我准备的热水,沈医生是心善之人。”
沈依袅:“?”
那杯原本是自己的热水,先被张一飞认为是他的,后被这新上任的俞可颠倒黑白,倒没名没分了。
她嘴角抽了抽,挂着职业微笑回道:“比不得俞部长,硬闯旧食堂威逼利诱胡经理,才是真的良善之辈。”
二人一个比一个笑的虚假,奉承的话夹枪带棒,没一句好听的。
偏偏两个人没一个翻脸,话说的甚是好听。
三日时光如流水飞逝,第九工厂一改往日的死气沉沉,诸多店铺挂上红色喜字,还有处处皆可见的彩带。
炫彩灯光光芒四射,复式宫殿的吊灯晶莹剔透。
俞可仰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看到一片阴沉沉的天空。
离开场还有段时间,沈依袅找到她时,女孩身后跟着一身休闲服但手抱文件的助理,愁眉苦脸地算着支出。
一转眼,俞可看见信步而来的沈依袅,只见她画了一个浅浅的淡妆,平直的黑发此刻发梢微卷,杏色小背心外罩着宽大的条纹衫,下身一条宽松长裤遮到脚踝,隐约看到里面白色长袜。
俞可眉梢微扬,目光在她的衣服上绅士一圈,“品味还行。”
同样审视对方穿搭的沈依袅微不可查地啧了一声,目露不忍:“你买这衣服的时候眼间接性瞎了么?”
没有理会对方犀利的问候,俞可只短暂地笑了一下,指尖摩挲着冷硬的耳钉,同样看向她的。
沈依袅心尖一跳,暗骂她怎么这么急,随口敷衍两句便离开了。
盯着她纤弱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觉中,助理在一边弱弱地提醒她才回神。
助理回报的很无聊,都是一些用度的开支,但这些开支已经超过预算,小助理这会儿正忙着想怎么才能填补空缺。
听到一半,俞可打了一个哈欠,直接当了甩手掌柜让小助理自己看着办,离开后顺口问了一句几个小组的人是否到齐。
小助理给了一个靠谱的答案,俞可抓起钥匙,在人群中悄然离场,脚步向着办公室而去。
直到进入办公室,白炽灯照在空无一人的工位上,没有分给其他东西一分多余的眼神,俞可在杂物室找到一台旧式电脑。
扫去台面上的灰尘扑扑,俞可开机时间用了整整两分钟,电脑稍微卡机,对她而言还算能用。
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一串又一串代码敲在屏幕上,她蹙了半晌的眉毛逐渐舒缓,快速敲击的之间也停下。
仅仅半个小时,她写好了一串又臭又长的数据。
这串数据的功能很简单,只能在特定时间把编辑好的信息发到选择内的人通讯器上,而选择范围却大了很多。
沈依袅那边不太好行动,逃生通道过于分散,解决看守和开锁也要一些时间,算算时间与估量的差不多。
尽管沈医生多次说明她的人经过挑选,对手的肱二头肌也不小,似乎撂倒一头狗熊。
离开时,俞可轻手轻脚地锁了门。
轻快的步伐直奔工厂内最高的那栋楼。
此时,俞可手环震动。
悬浮栏上只有简单四个字——一切就绪。
25. 第 25 章
第九工厂,阴云密布,风中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
高楼直入云霄,层层雾霭遮掩住它大半的面貌,只能看到其中隐约的灯火通明,如繁华都市般。
高楼脚下,俞可亮出身份牌,外面的保安拿起细细看过才准许放行。
第九工厂之内等级森严,分为高低层的工作从环境和工资便能看出,或者最直观的便是每个人的穿着。
哪怕被保安放行,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看到她的衣服,伸手拦住她;“小姐,这里低等工不能进入。”
另一个则是言语侮辱:“哪里来的臭虫还不快滚,这里岂是你能肖想的。”
这尖酸刻薄的言语,令她想起沈依袅的热心提醒:“那些黑衣保镖只看着唬人,不要和他们纠缠,最好一次性解决。”
沈依袅没说怎么解决。
保镖撸起袖子赶她离开,把一个矮他们十公分的女孩赶下台阶。
站在请砖石台阶上,俞可一只手插在口袋,瘦小的脸颊勾起一个笑容,在太阳下有些惹眼。
“两位大哥,有话好好说。”她走上台阶,慢慢说道:“有人叫我,我也只是奉命前来。”
一只手按在其中一个保镖的肩膀上,保镖一脸不屑,挥手还没打开她的手,猛然全体颤栗,嘴巴微张翻出眼白倒下。
意外突发,另一个心急上前查看一番发觉同伴只是昏厥,稍加思索便锁定罪犯。
他直起身子想要发难,短小的圆筒在手指间飞转,她浅笑:“不急。”
眼疾手快圆筒一端贴到男人的腹部,腰间电流通过全身骨骼造成酥麻感,他脑袋晃荡一下骤然倒地。
俞可面不改色收起电击防狼棍,绕过倒下两俱身体,身影没入大门。
楼内富丽堂皇,水晶吊灯与环形暖灯齐齐闪烁,下方没有拥挤来往的人群,一反平常变得静默,大理石在脚下发出咚咚沉闷。
周围没有任何防守,她不出意外乘坐电梯到了最高层,顶楼没有下方奢靡,只是简单的黑白色家具布置,中间和许多人一样是办公桌,桌上堆满了文件。
即使有心里准备,俞可见到外面的人心脏止不住地跳了一下。
“你好。”等待她的是一个女人,过肩的短发半披着,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是俞可小姐吧,少爷直到您会来,特地让我等你。”
俞可不动声色避开对方过来拉她的手,环顾一圈沉下眼眸:“只有你?别人呢。”
女人笑着斟了一杯茶:“你说那些打手么,少爷体恤他们,特地放了一天假期。”
闻言,俞可之间触及茶杯时顿住,拿起又放下,“难怪楼下无人,那小姐怎么还在这里?”
谈笑间,女人避而不答,转而问:“俞小姐来找沈医生?”见俞可不答,她肯定自己的猜测:“她与少爷有些私事,不如我陪俞小姐看看。”
“不用了。”俞可婉拒。
沙发上二人枯坐着,无聊至极。
女人适时出声,抱歉地和她道歉,说想起还有事情要处理,只能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之后踩着高跟鞋便离开了。
封闭空间内的空气逼仄不少,俞可打开窗户,高空下方有几个黑点,如蚂蚁般缓慢移动。
离开窗户,进入的门被封死,俞可拉动几下也无用。
监控黑洞洞的镜头对准她的眼睛,在半空中与镜头后面的人视线相接。
耳旁忽然冒出一个清浅的呼吸声,男人嗓音有些哑,呼吸一长一短,“我的信徒,可否需要神的帮忙?”
不着调的话就这么落入耳中。
俞可笑了,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话,重新坐回皮革沙发上:“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是么。”耳钉反而笑道:“那祝你好运。”
上位者的俯视带着轻蔑,不屑地撤走所有人,仅仅用一个房间将她困住,就像是在看困兽最后地挣扎。
女孩银发半扎,轻便的便服松松垮垮穿在身上,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的茶轻尝一口,与监控器黑乎乎的东口对视。
门外叮铃的门铃声,先是礼貌的一声,然后又变得急促,直到对方快要敲门时,俞可走进门边,说:“门关上了,里面打不开。”
外面人似乎粗骂一句,踩着皮鞋离开,不久之后不再是门铃的声响,钥匙地转动声回荡,中年男人顶着地中海的光头走进。
眼睛在房间内环视一圈,没发现俞可,只听到衣料的摩擦声和微弱破空声,后脑什么东西大力砸下,眩晕感顷刻袭来。
俞可扔下棒球棍,扫过最上方极其隐蔽的,已经碎裂的监控器。
再次醒来,中年男人只感觉头痛欲裂,好似过了一个世纪,他从断断续续的回忆中拼凑出要做什么,但身体被麻绳捆成了一个粽子,试图解开绳子又牵扯到脑袋上的伤口。
他本来是这里的高管,来这里也只是小老板的秘书要求,却变成了现在这样!
高管连上的肉怒气滕腾横成肉团,抬眼看到对面目光饶有兴味落在他身上的俞可,登时大惊。
质问的话在看到对方手中的东西时变得颤抖:“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我!”
“难道你想用我要挟他们防你出去?”高管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的身体,语气带着黏腻:“你一个脸好看的花瓶,出去了也不会有人收你,不如……”
“闭嘴。”俞可一脚踩在他脸上:“你知道沈依袅在哪。”
噗呲——
打火机点燃,贴近男人的脸。
热气腾腾的温度就在脸侧,但男人的心如坠冰窟,泛起丝丝寒意。
“我不知道,”高管疯狂摇头,“我就是个小喽喽,被迫留在这儿,你找我没用的,沈医生,我知道!沈医生肯定在张总那,你放过我吧,我就是个……”
俞可瞥了通讯手表上一眼,顺势收起火机,打开窗户的瞬间,风从外面吹过。
她的嗓音被微风裹挟着:“警报器在哪?”
高管一个哆嗦:“每一楼卫生间旁消防箱的上面,有红色警报按钮,你要做什么?”
没有回答,俞可拖着他找到所谓的警报装置,确定按下后整栋大楼都能听到,高管惊惧的目光下,她轻轻按下。
尖锐的警报声如指甲划黑板般刺激耳膜,心情谈不上好,她力道不轻,把人踢了一个趔趄。
俞可抱臂:“现在,跟我去顶楼。”
高管:“?”
难道不该跑路么?
大厦顶层,比下方更具奢华的场面显现,最上方切割的大小相同的水晶吊灯,繁复花纹的窗帘坠在落地窗前,贵气逼人的各种用具一一展现。
从未来过顶层的高管瞪大双眼,眼睛震惊不知道看哪一处。
沈依袅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下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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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匆匆的每一个人,指尖夹着一根未灭的烟:“我的人准备好了。”
“还有十分钟,讯息会发给每一个人。”俞可看了一眼时间,计算好每一个时间:“张一飞呢?”
四周除了她带上来的高管,没有一个男人的影子。
沈依袅摁灭香烟,走进休息室拉开衣柜,露出里面被五花大绑的张少爷,她冷冷地扫了一眼,“他太吵了,也就在这里面还算安静点。”
窝成一团的银发少爷看向沈依袅的目光惊惧害怕,好似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曾经的心上人,而是什么活阎王。
俞可一下子笑了:“看来他在你手下没占到便宜。”
张一飞:“唔唔唔!呜呜!”
被一团步塞住嘴的少爷只能尽力发出声响。
蹲下身,俞可抹布,就见张少爷恶狠狠道:“你以为守卫口只有那么几个人?那么多保镖去哪了你想过么?沈依袅,你现在住手我还能饶你不死。”
同样蹲下身与他平视,沈依袅没有任何情绪,短发一侧挂在耳上,露出清瘦的侧脸:“为了躲避耳目,工厂建立在深山里,离开的办法,当然是后山的离开通道。”
蜷缩着的少年露出惊讶,后而不可置信。
他知道沈依袅说的这些真假如何,因为工厂的具体位置是他告诉沈依袅,离开通道却只有他和亲信知晓。
她怎么知道的?
一股荒诞感涌上心尖。
拉长的警报声划破阴沉的天空警钟长鸣,教堂涌出人成群结队向四方散去,尖叫与喜悦共同夹杂其中。
俞可一手拖高管下楼,把人扔进已经准备好的车里,后备箱另一侧躺着不省人事的张一飞。
低低的骂声从喉头滚落到嘴边,嘴里团布纹丝不动,变成呜咽。
关上后备箱,俞可登陆张一飞账号,两手在电脑上操作,顷刻间数据大厦崩塌,什么都没留下。
几个保镖疏散人群,沈依袅指尖夹着一份海报,彩色卡通图片阴着舞动的女孩,是这次表演的宣传海报。
因着需要动用资金,俞可审批时扫过一眼。
她什么也没问,抬脚进入副驾驶。
奔驰前方车牌两侧扭曲发卷,看得出主人平时对它不怎么爱惜。
摇下车窗,俞可胳膊半搭放着:“劳烦沈医生开车。”
车内熏香浓郁呛鼻,沈依袅打开前方两个车窗,启动车子之余,回了几个人的讯息。
这边,俞可删除账号,腕间拖拽过绳子的地方泛着薄红。
沈依袅忘不了她狰狞的表情,笑了:“你去找你父亲?”
“嗯。”俞可收起电脑,“我去c市。”
沈依袅好奇:“联盟已经有五年多没再关注过c市,一个近乎废弃的城市,你去做什么?”
“曾经无比发达的城市变为废墟,任谁都想去看看。”俞可接着说:“我父亲的笔记里,不止一次提到过c市。”
数个衣角从窗外略过,俞可只瞧一眼,笔记早已烧成灰烬,里面的内容她却记得清楚。
“沈医生呢?”她反问。
驾驶座上,沈依袅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随手递过来一个卡片,俞可接过展开,卡片上淡淡的清香,清瘦的字体占了一大部分。
俞可目光一顿,一股微妙感涌上心头。
“沈医生也去c市寻人。”
26. 第 26 章
从第九工厂离开,四人乘坐的有牌奔驰因为各种原因变成无牌小车,缓慢行驶在平坦的高架桥上。
高架桥两侧俨然伫立两座高塔,方正的塔身上刻着板正的入口二字。
侧面站着一排黑色紧身衣的,手持长枪的蒙面守卫。看似是守卫,站姿立在那里倒像是军人。
俞可只觉得奇怪,这么多人怎么会守着c市一个被抛弃的废弃城区。
c市资源堪忧,GDP和供给远远比不上其他市区,住在里面最多的就是年迈无力工作的老人和年轻一带的失业者,苟延残喘生活着。
疑问顺着她的眼睛外露,沈依袅坐在驾驶位上,充当解答人员:“十年前c市曾经有过一起爆炸案,一个小型化学工厂发生火灾引发的爆炸,殃及其氛围足足十几公里,此事之后联盟分布就对c市愈发上心,怎么也没有料到之后几年c市会变成一座垃圾城市。”
她打了个弯,脚踩油门,本不该在高架桥上转弯的黑色轿车看准时机掉头,一脚油门踩下去,轿车向反方向飞驰。
这一下惊了看守的一众人,抬眼望去时小型商务车早已离去。
轮胎转的虎虎生风,沈依袅放慢速度移动到正确跑道,同时从夹层中找到一罐棒棒糖,单手剥开包装递到嘴里。
越往前走,从大桥上下去是狭窄但还算平坦的小路,四周树林幽静,小道水泥路只够四人小车通行。
深入其中,沈依袅不得不打开远光灯照亮前路,同时庆幸自己的明智抉择:“张一飞许多车亮眼的难看,也就这辆还不错,摘了车牌还挺像倒卖的人贩子。”
想到后备箱昏迷不醒的两个男人,俞可心道她们俩现在和人贩子也没多大区别了。
顺着小路前进,俞可看到荒废的房屋,两三人围在一起翻垃圾桶:“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看起来环境比外面传的更坏。”
沈依袅打了个弯,顺手降下一点车窗,风从外面呼啸而入:“前些年的根基在,一时半会儿还倒不了,但也撑不了多少时日。”
甩出糖棍,沈依袅叹一口气:“林叔一早就联系过我地点,估计待不了很久,这倒霉地方真是来一次就不想再来了。你有你父亲的消息了?”
知道她有重要的事,俞可撇开脑中的思考,抬头道:“没有,他的笔记从来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锥,c市是他最后来过的城市。”
沈依袅诧异,没想到她是紧靠一个猜测就来的c市,还因此和自己拐了那工厂的小少爷。
想到同伴一场,沈依袅心软了:“我叔叔对c市还算熟悉,问他或许能有点别的东西。”
意外于这位看似铁石心肠的女人忽然放软的态度,俞可发出了灵魂疑惑:“出来前吃了药?”
“?”沈依袅想了一下,气笑了:“你说起有病。”
急忙踩下的刹车昭示她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好心帮一次人居然被骂有病,沈依袅真想把人丢在半路。
相隔半米,副驾驶上半靠坐着的人并未收影响,懒懒散散开口:“只是关心你的身体,共情力太高不是好事。”
言罢,微翘的唇角轻轻勾起,无辜又善良:“有点意外,沈医生一向这么喜欢共情别人?”
她恍然大悟般:“毕竟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嘛。”
沈依袅很确定,这个和自己临时组队一起逃命的女孩实在阴阳自己。
很奇怪的,她并不恼怒,或许是因为曾经听过更不堪入耳的辱骂,这样的话语在她看来更像是玩笑。
沈依袅没有启动车子,转头和俞可对上视线,两双眸色不同的眼睛对上擦起不明显的火花,交锋正式开始:“也难怪俞小姐会找上我这种不堪的人,俞小姐过之而无不及。”
“看起来我的孤僻比不上沈医生,还有毒舌也是。”
沈依袅:“毒舌不至于,只是卖惨不如俞小姐,茶香四溢的本事我还没学会。”
“不及沈医生,猜忌过多是会伤同伴心的。”指尖从衣领上翻过,一颗小巧的黑色窃听器捏在指尖,俞可眉梢轻挑:“尽管我们还算不上同伴。”
“演的很像。”俞可评价。
窃听器送到眼前,沈依袅忽而一笑,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一只手轻轻搭在方向盘,随性慵懒:“你早就发现了。”
“不算早,今天去大厦时发现的。”放下窃听器后,俞可脸侧的碎发遮住半边眼睛,掩住神色:“早晨你来我还奇怪,原来是为了这个,费劲苦心就为了知道我是不是骗你的?”
踩下油门,轮胎缓缓向前移动,前几句沈依袅没说什么,最后一句她否定:“毕竟不过三天,我总要做二手打算。”
“没想到你还真说到做到了。我还挺喜欢你这人的,虽然说话难听但还算讲诚信。”她慢悠悠说出想法:“总归现在无处可去,不如和我一起。”
直觉上沈依袅要去做一件大事情,俞可却觉得浑身血涌起沸腾。
沉默的,一片寂静的车内,只有她的心跳如此轰鸣。
要答应么,尽管这条路看似并不好走。
“好。”
俞可说:“帮我找父亲,我答应你。”
似是意料之外,又似是意料之中。
沈依袅只短短思索片刻,寻人对她而言还算不上男,只要是在c市总能打听出消息,顺着消息招人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于是沈依袅应下了。
丢下张小少爷和高管已经是一个小时后,沈依袅把车开入一片森林,幽幽清风穿堂而过。
丢在地上,捆住手脚无法起身,张小少爷只能破口大骂:“神不会宽恕你的!地狱的焰火会焚尽你的身体和灵魂,沈依袅你不得好死!”
骂的毫不犹豫,骂的五花八门,就差祝她早死早超生了。
车门上,沈依袅对此不以为然,反而莞尔,“许多人都说我会永坠地狱,只是在哪之前他们都已经死了,神婆算我此生在劫难逃,我告诉过您的。”
张一飞神色愕然,惊慌无错。
神算子说她此生注定又大大小小的劫难,难以化解,甚至会危机性命。
沈依袅本人不怎么相信这套说辞,说不出准确时间和什么劫数地神婆,就是算的再神又如何。
而这些劫难也在数年间一一应验,在大小事上造成了不少损失。
沈依袅再次嗤笑:“那些年应验的事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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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回去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化解的误会一桩又一桩,纵使漏洞百出不也走到了现在。”
“张少爷,我一直都是这种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角色。”具有愤怒气息的目光落到身上,休闲装女人抖开墨镜带上,不留一个眼神。
张一飞唇角颤抖,在她上车前大吼一句:“你认为自己能逃得掉,怎么可能!你这种人怎么配上天堂!”
可惜这番怒吼没有留下两位女孩,相反他和另一个高管身上的绳子都没有解开,捆粽子似的被留在这里。
感受到上司目光的高管抬头,笑容谄媚,生怕火溅到自己身上:“那个,小少爷……”
高管眼睛眯成一条线,满脸油腻。张一飞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了上去:“让你看住那个姓俞的你看得什么!不仅丢了身份牌还让人入侵了系统,你是干什么吃的!”
高管一脸“不是我,我没有”,奈何这小少爷不听解释。
…
下午,七点十五分。
坐落在边郊中心街的酒吧古朴蒙尘,横挂的“夕阳酒馆”闪烁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字牌跳跃山东晃晕人的实现。
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内,沈依袅一上一下抛着白色通讯器,未读信息占满屏幕。
私事越来越多,于是她直接拆掉内存卡丢给俞可:“交给你保管了,最好把他的核心数据分析出来,能做到么。”
接触到芯片,中间白色的芯片上覆有一层薄膜,她觉得有趣:“有些难度,但也可以。”
酒吧很乱,入口有侍者笔直站在门口,面带微笑对他们说出一句欢迎光临。
验过身份牌后,才可以正式入场,入场前都会佩戴一根手环。
带路人沈依袅对这里似乎很熟,两三下找到卫生间把她拽进去,从大包里找出一个透明盒,盒内仓鼠正啃噬木屑。
“把腕表带下来绑到仓鼠身上,里面有心跳感应装置,一旦心跳停止超过五秒就会发出警报。”如同做过许多次般,沈依袅眨眼间把腕带绑在仓鼠身上。
俞可模仿着她的动作,仓鼠在手里灵活转动四肢,但还是被绑上了腕带,蓝色腕带死死系在上面:“你说接应的人会在这里,如今进来却先破了规矩。”
把仓鼠藏进通风口中,回到地面的沈依袅笑了,“这里本就不是我叔叔的地方,他会来是因为赴约,而我们需要的就是混乱。”
“虽然是c市边缘,但进入城内的路难走,这里的地头蛇掌管运输货物的通行口,火车内人都有明确身份牌,我们很难混进去。”沈依袅压低嗓音:“只有发生过混乱,才能让我们有可乘之机。”
趁着人少,沈依袅带着她逃出卫生间,半路想要用什么遮掩面容时,俞可想起侍应生身上的工作牌,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一个,进入杂物间。
俞可拿着口罩陷入沉思,眼睁睁看见她从里面拽出一条闪烁的彩色炫酷小灯泡。
按照理论,她们只需要等待人救援便可以。
但实践总是意外频出,外面传来脚步声,定格在门外,然后啪啪两下拍打并不结实的铁皮门。
阴森森的嗓音透过阻隔传入耳中:“里面的小妞,把门打开。”
27. 第 27 章
俞可和沈依袅对视一眼,默契不动。
门外人见里面没动静,不耐烦地抬手砸门,急促敲击像是催命符一样。
伴随着男人恶狠狠的骂声:“倒了大霉,谁把那俩小妞放进来了。里面的,再不出来有你们呢好看的。”
长久沉默中,俞可对沈依袅使了一个眼色,对方迅速领会找了一个口罩带上,遮住半张脸。
对方没有离开,门下缝隙虽没有人的阴影,但刚才的寂静中不仅没有踏步声,还多出了一些别的声音。
男人没走,而且还来了同伙。
沈依袅在通讯器上打了一行字,递到眼前:“酒吧老板。”
俞可走到门边,见她又打字。
“开。”
酒吧老板,早年和沈依袅有些过节,还被她闹了一次酒吧,亏损不少,一句话总结:被抓到就是玩完。
俞可拉拉口罩,真刺激啊。
手却不停。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成对地黑衣人,每个人手中黑乎乎的枪口正对着他们,如同漆黑的深渊深不见底。
俞可缓慢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
在场唯一一个带着黑帽子的保镖站在最前面,上下打量她们:“呵,衣服都不换就混进来了,门外那群验卡的一群废物。”
目光移向口罩,黑帽男看不顺眼:“两个小妞在酒吧还戴口罩,是看不上这里的酒还是看不上这里的人。”
疑问的话语携者暧昧的语气脱口而出,在蓝白灯光闪烁的走廊内荡起一丝淤泥的气氛,却并未激起俞可过多情绪波动。
黑帽男想要上手触碰,摘掉口罩,看看那两双漂亮眉眼下的半张脸是否依旧经验,企料还没碰上,就听到:“我有病。”
俞可抬眸,神色无波道;“我们有皮肤病,传染性极强,只要触碰就会染上,你想看看么?”
黑帽男不是没见过皮肤病腐烂的伤口,回想起来全身惊悚,竟后退一大步,硬生生止住。
见他这样,沈依袅也笑,添油加醋:“还不止呢,医生说我们这个是绝症,不好治的只要沾染必死无疑,小命不保……要不,大哥你帮帮我们吧。”
沈依袅意味深长:“我看你是个好人。”
俞可觉得,“我看你是个好人”和那句“我对你没有恶意”是一个意思。
虚伪,不堪。
黑帽男反而后退,恨不得离她们十米远,考虑到捂嘴影响他的身份还是换成了抱臂:“看着干什么,带走。”
然而无一人敢动,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站在原地如同木雕。
见他们如此,黑帽男反而怒了:“还愣着干什么,老大还等着人去,你们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眼观鼻鼻观心,众人知道他不会担这个责任,硬着头皮靠近她们。
“诶。”沈依袅忽然出声,上下打量他们一眼,继续走人设:“我这病忌讳人多空气不流畅,也会传染。”
停下来的人听完话,又重新退回原位。
特么的,这妞什么病这么吓人!
为了阻止事情朝着魔幻的方向发展,俞可见缝插针:“她说的不错,我们可以跟着离开,但要保持身边的人不多。”
之后,两个人笑呵呵地被人带走了。
直通酒吧四楼的电梯倒影出中央姿态随意的二人,边缘紧贴墙壁的一众人如临大敌,一眨不眨盯着他们。
沈依袅眼睛车轱辘似的转了一圈,不舒服似的动了一下被铐住的手。
俞可一眼便注意到了。
按照她对于这位年轻医生的了解,某人要搞事。
电梯上去很快,叮地一声不再上升,两扇门即将完全展开时,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球落地,迷眼呛鼻的厌恶升腾弥漫。
俞可感受到肩膀被撞了一下,身侧一阵风闪过,不用想就知道这动静是谁弄出来的。
她想也不想跟了出去。
四楼无人,间间厢房塑料门紧闭,隔音不太好的包厢内传出歌舞和不断的嬉笑。
银镣铐铐不住女孩一腔热血,在寂静的风中叮当落地。
俞可揉揉手腕,随着跑走的人进入最里面的包厢。
包厢设备一应俱全,甚至比其他房间更大更奢华,入目便是浮夸绚烂的金灿灿。
关上门,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她替沈依袅解开手铐便异常顺利。
冰凉的银质手铐躺在手心,提醒她这东西从何而来,他们又做了什么。
往窗外丢手铐的行为并不道德,然而本应谴责她不道德的人正忙着挑选凶器,手中的绳子和大刀形成鲜明的反差。
按照对方的要求拉上窗帘,俞可站在她的两米开外:“为什么选这间房,他的主人有什么特殊?”
她当然能看出这间房间的主人身份绝对尊贵,否则不会在这样一个小酒吧中铺张浪费。
沈依袅百忙之中回以她一个眼神,为她这句话而兴奋:“当然,毕竟它的主人是整座酒吧的老板。”
说着,把纤细的绳子递了过去:“我叔叔带来的人不擅长打斗,在雇佣的打手来到之前我的安全要由自己保管。”
手中绳子一股塑料廉价感,尾端不似常规麻绳一样粗糙,黑色桃心和绳子连在一起。
俞可没在市面上见过这种绳子,倒像是调/情用的。
俞可:“……”
她满脸抗拒,不像假的:“粗暴点,打晕他。”
沈依袅很认同她的提议,举起一连串危险物品的手,诚实地笑了:“只是这里面没有能把人打晕的。”
俞可一眼扫过。
玻璃熏香,带刺塑料棍,银剪刀,小型狼牙棒……
无论用哪一个,都不只会是晕倒的下场。
沈依袅发出激情的邀约:“帮他选一个。”
俞可拒绝了她的邀约:“你不如把他从顶楼扔下去。”
她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不是不可以。”
俞可:“。”
*
没救了,她们都没救了。
俞可承认自己不安好心,可绑人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做,尽管做得不那么熟练,也架不住某人在背后一个劲的夸夸。
“还不错,第一次就能捆成这样,很有天赋。”沈依袅笑眯眯说。
为了躲避这莫名的夸奖,俞可看天看地,看到男人惊恐惧怕的视线,她以为会心虚的内心却并无波澜。
“看起来你以前做过不少次这种事。”俞可问:“你不在第九工厂长大,那为什么会沦落入里面?和你叔叔在一起明显会有更好的生活。”
沈依袅却笑:“我又不是为了生活进去的,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就像你离开是为了寻找父亲。”
“不同的是,我是不得不进去的。”俯下身注视男人的沈依袅目光冷硬,不复方才般柔和:“崔叔,好久不见,我叔叔让我替他向你问声好,顺便问问那张储蓄卡到底在哪。”
被称作崔叔的中年男人斜睨她一眼:“小沈啊,你叔叔身体怎么样,当年他身体就不好,现在怎么还操心着以前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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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沈依袅拉个椅子坐下:“若是旧事了却,我叔叔身体自然就好了。您远离中心城多年,只待在这一小块地方不就是料到了我叔叔不死心?”
“他的手段您也直到,年轻时就鲁莽,如今上了年纪更是说一不二。那储蓄卡在手中您吃不好睡不好,不如今日给我,还能多些用处。”
崔叔冷哼一声:“你这丫头伶牙俐齿,我最不信的就是你们沈家人的话了。”
“您一如既往的硬气,只是您的妻女呢?”
地上瘫成一团的人猛然直起身子,目光死死钉在沈依袅身上,中年男人老练如猎鹰一般的眼睛透着沧桑:“你怎么找到她们的?”
他声线微微抖动,剧烈的呼吸隐藏在强壮的身体中。
沈依袅轻叹,似是无奈惋惜:“三年前我在第九工厂见过您的妻子,她被强制带入工厂内工作,一连几个月工作不停。后来因为高强度工作休克而死。”
一只轻盈可爱的蝴蝶项链摆到桌面上,光滑干净的表面证明主人曾对她无比疼惜。
崔叔认得,这项链曾戴在妻子的身上与自已一起拍全家福。
他还记得妻子美丽的双眼和温柔的笑容,一袭白衣穿在她身上宛若仙女下凡。
一幕幕回忆印在脑海中,钢铁冷硬的男人罕见地露出一丝柔情,心神沉溺在回忆中:“她还有说过什么吗?”
悲伤,不舍,复杂的情绪全部笼在心头。
沈依袅讲项链递给他,想起那个温婉的女人,不自觉地放轻了嗓音:“她说想要去南边的城市看海,大海会让你们团聚。”
“崔叔,李阿姨很后悔当年没有拦住你,她总是半夜惊醒如果没有让你去盗取储蓄卡,你们会不会早已一家团圆。”
崔叔柔情的目光落在炫彩的蝴蝶上,他的妻子最爱这些不起眼的小动物,最爱自由和安稳;他的妻子曾说过,想要去海边拍一张全家福。
他答应过的,却在那场争夺中失去妻女。
一切因为他的争强好胜毁了。
做了十几年崔老大,几乎是一瞬间他做出选择,哑着沧桑粗糙的嗓子对早在外面敲门的人低吼,作用出乎意料地好。
眨眼间门口安静了。
沈依袅只瞥过去一眼,等待着这位酒吧老大的回答。
崔叔嗓子里溢出一声笑,意味不明地,即使现在被捆对着眼前的后辈气势仍然不虚:“原本那东西该是被销毁的,但我还是私心留了下来。沈小丫头,这东西只会招来灾祸,这是你带来我妻子的遗物我对你的忠告,可你胆大包天……算了,让你叔叔把外面的人撤了,我这地方小,也经不起闹。”
被人捧惯了,忽然这样平和的,不是命令式的语气居然让他怀念。
崔叔:“绳子解了。”
依照要求,沈依袅替他解了绳子,眉眼弯弯和他唠家常似的说着,如同方才绑人的不是她:“我从小就知道崔叔讲义气,否则也不会让我进来您的地盘。”
“你这性子倒是合老沈的意。”崔叔起身站定,宽胖的身体压不住浑身的气势,他一眼扫过俞可:“她是谁?”
沈依袅笑眯眯回:“我的同伴,来c市寻找失踪的父亲。”
“找父亲?”崔叔定然望着她:“这模样,像是在哪见过。你父亲是谁?”
被问到父亲,俞可想起笔记上清秀漂亮的字体。
她道:“俞茂树,我父亲叫俞茂树。”
崔叔收好项链,听到名字想了一会儿:“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过。”
28. 第 28 章
和俞可对视一眼,沈依袅追问:“您见过?”
崔叔是个有什么便说什么的,话里话外都没有隐瞒,直言俞可的样貌熟悉,必定是见过的。
忽如其来的线索砸到俞可头上,她掀起眼皮,正襟危坐在另一个椅子上:“我父亲去到第九工厂前最后来的是c市,他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后来攒够了钱便离开了。”
她眸中闪烁出亮晶晶的光芒:“您见过他,是在什么时候见过的,他是孤身一人来做什么,又是怎么在一个月内弄到外出的钱?”
“我道你在旁一声不出,原来是这么个性子。”崔叔点上细烟,弹掉烟卷前端燃烧过的灰烬,吐出一口烟圈怪笑:“几句话下来跟审犯人似的审我,年纪轻轻就那么严肃。”
沈依袅也跟着嘻嘻附和:“别那么严肃,扬起唇角笑一个。”
知道她是故意打趣,俞可低下眼眸不理会。
崔叔重复着吸烟,吐烟的动作,这陌生丫头的眉眼实在熟悉,和那人进言后头也不回叛变的神情实在相似,无一不冷漠无情。
只是……
“你父亲叫俞茂树?”崔叔蹙着眉头:“我认识的那个虽然姓俞,却不叫这个名字。”
他想了一会儿,疑惑说:“莫不是你记错了名字?”
怎么可能。
那本笔记俞可看了不下十遍,每一页的内容都记在心里,更何况是扉页笔触细腻丝滑的那三个字。
沈依袅也觉得不可能:“她过目不忘,不会把这点东西记错。崔叔别是认错了人。”
“你当谁都像老沈那么不靠谱。”崔叔不似她一样吊儿郎当,经历过谋略争斗的心稳如磐石:“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人骗走了我十万块,不到半天就叛变趁乱斗逃走,踪迹和身份无论我怎么查也查不到。那张脸我记得清清楚楚。”
回忆中的面孔和女孩的脸重叠,依稀故人仍在眼前。
崔叔闭了闭眼:“你和他有六七分相似,最相像的就是那双眼睛,见你的第一面还以为是你父亲回来戏弄我。”
“名字兴许会弄错,可相似的面貌不会。”他这样说。
穿过长长的长廊,称作电梯到达负一楼,停车场空无一人人,他们从风格不一的豪车中穿过,到达一个隐秘的书房。
书房中全是书籍,崔叔拿下一本相册,从相册中掏出一枚拇指大的芯片,外面裹着纯黑塑料袋,夹在一个小卡册中。
沈依袅左顾右盼,止不住好奇和打量:“为什么这里会是书房,扩建成武器库岂不是更好。”
她的话崔叔不置可否,眼睛环绕整个书房,神情中的怀念和留恋溢出:“这里面的书都是我妻子在世时看过的,她一向喜欢书里面的东西,我这个大老粗不懂,时长听不懂她说的什么。”
“唔。”沈依袅掀开一本《哲学史》,看了几页又放回去:“你的女儿如今仍旧下落不明,几年前李阿姨为了保护女儿托人带她离开,后来遇到时才告诉我这件事。我叔叔的人顺着线索找过,有人在b市孤儿院中看到过相似的人。”
崔叔闻言周身黑压压的气势猛然一滞,他不是没有寻找过妻子和女儿,当年人多眼杂,妻女被迫和离开c市的一大队人离开,一开始还能找到消息,后来几经转折二人分离,被迫藏匿,变得消息全无。
当他全力寻找时,二人早已离开c市,不知去向。
他姓崔的自认无能,可若真能找回女儿,一定好好弥补她们,为自己曾犯下的过错赎罪。
崔叔问:“你真的有消息?”
沈依袅点点头:“消息有一些,能和几年前对上号的人虽有却也有出入,我筛选了几个想象的让人特意盯着,剩下的还在查。”
不论从前如何,这一刻崔叔真情实意地谢沈依袅,眼框里的泪水唰唰往下流。
俞可站在阴影暗处,观察沈依袅安慰中年男人表情细微的变化。
她肯定,沈依袅安慰的很不走心。
沈依袅就那么胡乱安慰两句,余光中注意到安静的可怕的俞可,却只能看到她灰色大衣的衣角。
中年男人垂头捂脸,低低说了几句。
她俯身倾听,眸光柔和似水。
说完,崔叔擦擦眼泪,缓过神来才觉尴尬:“你东西拿到了就赶紧滚吧,我这里经不起折腾,那个找爹的丫头,我记得那人的名字叫俞冯,后来在老沈那儿安脚,去找老沈他直到的比我多。能说的我都说了,以后没什么事,你们俩也不要随便来我这闹事。”
沈依袅却是笑了,应答一句便大摇大摆地离开,走时甚至还顺了一瓶不错的鸡尾酒。
谁能想到,两个小时前她们被人威胁围堵呢。
楼下,两辆黑色迈凯伦整齐地停在路边,普通的车辆没有任何装饰,漆黑的玻璃映出清秀的面孔,沈依袅寻了许久,才找到车辆。
她伸手敲敲门,车窗降下,一个带着墨镜的中年黑衣男冲她点点头,示意后座。
后面坐着得体的中年人,一身西装熨烫的平整,穿在身上完美衬托出男人的气质,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沈依袅能想象出在出门前他做了多长的准备时间。
“沈叔。”她唤,随即扬起笑容,打开车门将储存卡递过去:“东西我拿到了,答应我的也一样不许少。”
男人微弱的笑意更甚,堪称宠溺:“本来就是你的,叔叔怎么可能亏待你。”
沈修看到她身后的人,平和的目光略过,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在工厂里过得不好,上车回去先安顿下来,剩下的以后再说。”
此话一出,沈依袅挑眉,关上车门直奔第二辆车。
与前面一摸一样的迈凯伦,驾驶位坐着一位稍显年轻的男人,穿着条纹衬衫。
条纹衬衫对着她恭恭敬敬点头,想开口说些什么缓解气氛,本以为这位大小姐会娇贵地坐在后座,却不想她打开车门把自己粗暴地扯了出去。
直到站在外面,他才反应过来,这不合规矩。
衬衫满脸欲言又止,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憋出来一句:“开车这种小事犯不着您亲自来。我拿了工资,也得尽心尽力把工作做好。”
没想到大小姐摇下车窗,手搭在方向盘上饶有兴趣问:“车内有香薰但没香味,看来是知道我不喜欢异香,我走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知道的。”
衬衫男配合她低下头,说:“我问了别墅里的老人,他们记着大小姐的喜好。”
沈依袅轻笑,张扬的眸中存在几分傲然,如今更盛:“事做得很好,这份工资不白拿。既然没什么心虚的就去坐着,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最后,条纹衬衫还是没能留下,在沈依袅说完那句话冷酷地升高玻璃窗后,他在风中凌乱几秒,向前方车辆而去。
另一辆车,后车窗降下一半,条纹衬衫微微躬身,说明情况。
沈修认真观察着塑料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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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储存卡,头也不抬道:“她一向娇纵,也不奇怪。”
得了准许,条纹衬衫立马打开副驾驶座的门进入,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刚才沈依袅说过的话却一直不落。
大小姐,人还挺好的。
俞可把包扔向驾驶位,沈依袅随意地看了一眼,搁置在后座。
开关,点火,启动,一套动作丝毫不落,稳稳当当跟在后面,颇有兴趣地和俞可闲聊。
“我这位叔叔最讨厌磨磨唧唧的人,他能在我叔叔手下做秘书居然还没疯。”沈依袅说:“他不像崔叔有牵挂的人,至今还没娶妻,脾气差得很,能不能合他的意全看你本事。”
这话说的,沈修若是在场脸色得冻成一块冰。
俞可不怀疑她说的,方才沈修看她时的眼睛,不是对她没有意见,而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俞可:“我的本事不大,找父亲应该还不错。”
沈依袅笑:“若找不到呢?”
俞可也笑:“浪迹天涯,总能找到的。”
话虽说的潇洒,沈依袅却不信。
俞可一心扑在找爸上,可这位俞先生也不见得对女儿多好。
她只笑了笑,和俞可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随着前方车辆径直开向附近的酒店。
拿到四张房卡,到酒店房间时,沈依袅好似才想起包里的酒,不紧不慢拿出来给了条纹衬衫:“给叔叔送过去,这瓶酒废了我好大功夫才拿到。”
瞧着她睁眼说瞎话,唯一知情人俞可一点不拦,只在最后时问:“沈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有事告知。”
衬衫面露为难:“老板公务很忙,休息时间很少。”
沈依袅见缝插针:“我也想和他叙叙旧,许多年不见,我倒是挺想他的。”
衬衫改口:“会有那么两天闲暇时间,我会告诉老板的。”
承诺下来,沈依袅才放他离开。
看着他僵硬的步伐,沈依袅点评:“螃蟹走路。”
俞可却不接:“看来你叔叔不喜欢我。”
沈依袅压下门把手,半个身体隐入房门:“对他而言谁都一样,”她半开玩笑提议,“换种方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俞可思考,房门关上后若有所思地回了房间。
蓝色衬衫拿着鸡尾酒,想好措辞才腾出手敲门,得到准许推门而入,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杂志。
沈修没有动作,他毕恭毕敬地把东西放在一侧桌上,“大小姐还是记挂着您的,这酒在花笼酒吧万人哄抢,也不知废了多少劲才弄了回来。”
“她还说在外几年,如今回来想和您叙叙旧,怕和您生疏了。”
沈修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那瓶万人哄抢的好酒上,红色液体闪烁着涟涟水波,扭曲了人的脸庞。
“她一向有心。”沈修对这位有着同样脾气的侄女的好感不错,同样又想起与她通行的灰尘仆仆的另一人,蹙眉问道:“和她一起的那个如何。”
条纹衬衫回想刚才的谈话,禀报:“心思单纯,一股脑凑上来就像和您单独见面,看不出什么威胁。”
“见面。”沈修来了兴趣:“她见我干什么?”
条纹衬衫:“只模模糊糊说有事要告知您,再多的她一点也不肯说。”
想到那平凡的,除了脸没有一点亮点的女孩,他脱口而出:“不见。”几秒后,他转而变了主意:“你来安排。”
29. 第 29 章
淅淅沥沥的雨从空中坠落,豆大的雨滴霹雳啪啦打在窗户上。
一场雨落下,沈修紧凑的行程忽然变得宽松,休息时间却不长,待在房间远程办公的时间要占一大部分。
条纹衬衫庆幸大小姐和另一个傻白甜没有对老板的行程进行质问,因为他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解答。
雨接连下着,沈修和秘书忙的不可开交,对比起另外两个女孩就悠闲很多。
沈依袅一改从前灰头土脸的行头,一身纯白休闲装和散下乌黑的发丝,敲开俞可门时脸上恹恹。
一开门对上打哈欠的沈依袅,开门的人后退一步。
俞可银发挽起,身穿条纹衬衫送来的灰色衬衣,不知道他是从哪里买来的,衬衣质量还不错,外套却烂了一大片。
那片破洞沈依袅也看到了,她说:“质量不好就去找他,这态度可不算好。”
她没有穿那件外套,从始至终那件外套叠放在沙发上,只有衣角掀开,露出里面拳头大的破洞。
俞可侧身,让人进来:“这算是你叔叔对我的下马威?还是警告?那下次又会是?”
一串三连问,问题紧凑,沈依袅却避而不答。
“看你表现。”沈依袅笑眯眯含糊,一双凤眼半眯,长长眼睫半遮半掩眸中含义:“这雨下的不及时,李秘说雨下午会停,落在花笼的那辆车时间太长不好。”
话到此,她停下,笑而不语。
俞可递给她一个目光,沈依袅徐徐往下说:“那辆奔驰不该出现在c市,虽然车牌是撬了,这里也不乏和姓张的认识。”
俞可听出弦外之音,不等她往下说便应下了。
沈依袅非常意外,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答应的这么快?”
偏过头去,俞可看到玻璃中自己的脸,淡漠的眼中没有多少情绪。
见她兴致不高,沈依袅又拉着她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顺便留下一章银行卡和一部新的通讯器。
转移通讯器里的数据很快,俞可用了半个小时,下载里面的文件并且重新分类,备份。
直到第二天,离开前她才删除里面大部分的软件信息。
下过雨的路上不满大大小小的水洼,低调的黑色卡宴停在酒店前,下楼后的俞可一眼便看到。
不出意料车内坐的是条纹衬衫,穿着整洁的西装坐在驾驶位,看到她便露出一张笑脸:“俞小姐,大小姐让我送给你去花笼酒吧。”
和之前的奔驰不一样,卡宴车内飘着算不上浓郁的古龙香水味,打开车门她一下闻到了。
俞可穿上新的外套,黑帽子盖在头顶下翘起几根银色发丝,衬衫看着有点俏皮可爱。
副驾驶,俞可放下出发前沈依袅应塞给自己的包,头也不抬地沉浸到新通讯器的游戏中,卡通界面时不时蹦出一串英文字母。
条纹衬衫忍不住瞥了一眼,看到上面各色的小动物时,不禁露出怀疑的神色。
这姑娘居然对半个世纪前的消消乐感兴趣,还玩的津津有味。
指尖滑动蓝色的河马和彩色小鸟,一长串动物消失,爆炸;最终步数用完,弹出成功的通关画面。
条纹衬衫更觉得惊奇,他刚才居然没看到最重要的那个。
察觉到他的目光,俞可从专注中抬眸:“怎么了?”
“呃,哈哈没什么,俞小姐也喜欢消消乐啊。”条纹衬衫满脸尴尬,“我以前也很喜欢这款游戏,只不过玩法有些单一,后来就放弃了哈哈。”
扫他一眼,俞可退出软件,一边连接车内蓝牙打开地图,一边说:“不喜欢,只是因为单机所以才玩。”
条纹衬衫……更尴尬了。
他现在恨不得回去让自己闭嘴,怎么就那么爱说话呢。
俞可说:“沈医生怕我一个人办不成事特地让李秘书来,还真是麻烦。”
衬衫没意识到她忽然软下来的语气和恭维,依旧尴尬地笑着:“啊哈哈不麻烦不麻烦。”
嘴上不麻烦,眼睛直视前方,脚下动作一点不敢慢,启动车子径直往前开。
因着被噎过一次,一路上衬衫一直没再说话,反而让俞可轻松些,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打着。
直到花笼酒吧不远处的门口,条纹衬衫才悻悻对她说:“小姐到这里便下吧,花笼的地下车库不接待非特殊顾客的车。”
衬衫非常无能为力,来往的车辆即使不算太富贵,在c市却也是有名有姓的,崔老板的名声在那,酒吧就是开的再偏也有人捧场。
俞可表示理解,解开安全带什么都不拿,带着一个包就走了。
衬衫还想让她回来把东西带上,一转眼却看不见踪影,最后留他和里面一个又一个危险物品相顾无言。
另一边,俞可很顺利地过了地下车库旁保安阻拦,一字一句对答如流,应当是有人授意,保安只问了做什么和为什么而来就放人了。
地下车库安静,数量跑车整整齐齐停在里面,从外面没有拐进深处,俞可看到熟悉的奔驰下挂上一个车牌,一旁几个花里胡哨的男人点烟抽着。
向沈依袅发送完讯息,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俞可才镇定自若地走到奔驰前,里面焕然一新,原来的脏污已经全部处理干净。
她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一阵铃声响起,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还没有来得及看是谁打来的,另一边走过来一个人。
男人掐灭香烟,上下打量她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个人来酒吧啊。”
见俞可不理她,男人更凑近一步:“小妹妹几岁了,看着刚成年,第一次来?”
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俞可蹙眉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肥胖男人笑眯眯跟着往凑:“妹妹别害怕啊,铁柱哥跟你开玩笑呢,是吧哥。”
“就是,别怕啊妹妹。”
“我赶时间。”俞可没穿外套,衬衫袖子包裹住白净的手腕,纤细的身影在昏暗灯光下若隐若现:“别挡路。”
“诶你这妹妹……等等。”瘦男人忽然听下狐疑地看着她的脸:“你是沈家那小姐?这么面生,以前没见过啊。沈家大小姐这几天回来,你不会……”
“你知道沈家,那就知道沈家的手段。”眼珠子一转,俞可当即狐假虎威,厉声道:“那就滚远点。”
按摩椅嗡嗡震动,崔叔闭眼假寐,一边站着布菜的侍应生,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道道摆在桌上。
还不等按摩椅的倒计时结束,上面的人猛然睁开双眼。
“那不靠谱的丫头自己没来,反倒是麻烦别人。”崔叔问,得到肯定答复后便笑了:“沈丫头对那女孩放心,我这个长辈也就不掺合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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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与之通话的秘书转进电梯,摁下一楼键:“嗯,沈小姐不像是会胡来的人,您放心。”
沈依袅那不着调的样子他现在还没忘,崔叔只叹气:“她那性子,还真不好说。”
这一叹气,又勾起诸多回忆,崔叔不自觉往下又说了些,长远刺激的回忆现在仍旧清晰,电梯“叮”地打开,他适时止住话。
电梯里,秘书奉承完老板的嘱咐,关上耳机。
地下一层,他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寻找那辆奔驰,同时想到老板给自己的照片,据说来的是之前那个银发小姑娘,脾气似乎不错。
老板对这个姑娘带来的东西非常重视,既让他独自一人来却也特地嘱咐他容不得出一点差错。
他加快脚步,往深处走去。
地方还未到,就见微弱地白炽灯下方,高挑的身影靠墙而立,白色衬衫上有几处灰尘,已经扎好的银发微散,正不耐地打着电话。
通话内容他没有听清,女孩似乎早已发现他,应付两声便挂断了。
走进,秘书才发现女孩脚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三个男人,鼻青脸肿地晕了过去。
秘书:“?”
他不可置信地指着下面的人:“小姐,他们这是”
“只是晕倒了而已。”俞可面色不改,“麻烦你帮我把他们搬到一旁,他们挡在我的车前面了。”
秘书:“啊……好,好的。”
原本严肃的秘书此刻一脸懵逼,把一个人抬到旁边的柱子旁,眼睛一瞥看到另一个躺在车前,就在轮胎旁边。
他平静的心悬了起来,马上把人又抬出去。
这几位也是有名的少爷,人要是在这儿出事得赔多少啊。
一瞬间,秘书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公关方案。
抬完人,衣着得体的西装变得皱皱巴巴,一米七的他抬着比自己重几十斤的人变得大汗淋漓。
一瓶水探过来,秘书抓起喝完一大口,对着旁边道谢。
俞可递过来一个别的:“不谢,崔叔要的东西在里面,还有些别的是沈依袅放的。”
秘书短暂地愣了一下:“你知道我是来拿这个的?”
车灯照亮前方的路,秘书望向周围空无一人的停车场,想到刚才那通电话,心中渐渐明了。
秘书:“真是抱歉,我来的有些晚了。”
俞可把东西递过去,“不晚,来的刚刚好。”
正好抬走那几个碍事的人。
秘书低头看,帆布包撑起一个半圆的弧度,清晰的棱角硌着他的手指。
秘书推推眼镜:“今天事多,下次再向姑娘赔罪。”
婉拒秘书的好意,俞可平稳地开着车离开,走时秘书一脸抱歉,特地对她说下次再来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
俞可敷衍了事,打开音乐隔绝外面的声音,毫无任何心理负担地走了。
下次再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手也不会那么轻了。
边郊公路修整的并不整齐,路上坑坑洼洼的水坑遍地都是,郊外人并不多,高楼虽有却没有多少行人。
因此红绿灯也变得非常稀少,开了不知多久,一个六十秒的红绿灯立在十字路口。
停下车关上音乐,俞可难得地觉得清净,正要趁空闲时间发送讯息,就听一道慵懒的声音:
“怎么到那座垃圾城市了。”
30. 第 30 章
俞可清楚地知道,这个喜欢Cosplay神明的中二病嘴里没一句好话。
她对这位神经病抱有同情的想法。
但只有一点。
男人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沉默,精准的吐槽一句接着一句:“交通不便利,城市GDP和旅游业完全无法发展,就算你父亲在c市待过,又能待几天呢。”
此话不假,俞茂树是有目的性地勤劳转换地方,他只在c市待过短短一个月,试问一个月能找到什么呢。
数字跳到最低,她压下油门,奔驰不急不慢地驶了出去。
如果接触沈修的真是俞茂树,依靠沈修的人手和资源在c市落脚也不难,更何况在这里衣食无忧地过一个月。
鉴于不想听从这耳钉里人的胡言乱语,俞可一把拽下:“你很无聊么。”
“对啊。”
“我很闲,但又很忙,你知道有很多人都希望我帮助他们么。”厄回身披教堂服饰,一下一下逗弄黄金笼中欢快的黄鹂,鸟鸣如歌声汩汩动听。
数十名信徒左右分布并排而站,灰黑色斗篷下头始终如一低着,没有一人逾矩地去看他。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神明正在和别人对话。
说话时嗓音中压抑的笑意泄出几分:“让我想想,中心城放弃它们很久了,一座掌权人早已架空,提供不了任何资源的城市,不会有人对他们上心的。”
女孩虚幻的声音听起来不切实际:“你怎么知道?”
厄回想了想,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我是神明啊。”
对面:“……”
俞可觉得他真的有病,看在对方帮她提过建议的份上,反向帮对方提建议:“精神病院什么时候准许一个疯子带着金子招摇过市了?”
“或许你应该再加大用药剂量。”
想想自己每天固定的行动范围和难吃到死的饭菜,厄回觉得她说的也不无几分道理。
神明选择性认同她的话。
厄回:“或许他们看中的就是我的招摇呢。”
他并非听不出阴阳怪气,只是被困无聊的很,有人能在闲暇时说几句话还缓解心情。
同时有人上前一步,依旧低头轻生说:“大人,时间已经到了。”
再他们眼里,尊贵的神明大人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并不会为难他们也不会故意挑事。
低着头的信徒目光紧盯纯白色衣角,不紧不慢地退回原位。
“时间到了。”厄回望天,看到一片奇怪形状的白云飘过,转身离去。
.
耳边没了声音,俞可踌躇两秒重新将耳钉带上。
后视镜中几辆车明晃晃跟在身后,看不到驾驶位上的人,车牌她有些印象,仔细一想回忆起地下车库里一闪而过的数字牌。
是那三个人,两辆车追在她身后。
看来是装晕啊——
俞可面无表情地打着方向盘,系统提示偏离路线重新开始规划,奔驰忽然提高速度,将匀速跟在后面的两辆车甩了个猝不及防。
找到沈依袅的通讯号码打过去,对面“滴”一声后很快接通:“快到了?”
“没有,三个麻烦的跟在后面。”俞可三言两语说完前因后果,又转了一个大圈才听沈依袅说:“不用浪费时间,甩掉他们。”
俞可忽然问:“你与他们结过仇?”
沈依袅:“和我结过仇的没几个,敢明目张胆跟在后面的,唔……还真没几个,除非是孙家那三个不成器的废物。”
沈依袅让她描述一下三个人的外貌特征,俞可回想三人具体的特点,大致描绘出来。
她说的随意,沈依袅听完却抽了抽嘴角,“他们几个难缠的很,咬到人就不会松口了早些年就讨厌他们,”末了,她问:“你能应付么?”
电话挂断前,她听到俞可笑了一下,不似嘲讽的刺耳,多了几分温和的自信:“你个喜欢飙车对我小孩,见过不少。”
沈依袅震惊于俞可先前见过孙家三个不成器对我废物还能说出如此小瞧他们的话,又想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她对孙三废有这种好印象。
有一点她不会质疑,那就是俞可能处理好这件事。
如她所料,俞可打开了地图,三秒扫完周围地形后转弯进入一个小巷内,巷子横七错八修了不同的小路,不一会便回在里面转晕。
眼看她进入巷子,卡宴副驾驶上烟雾缭绕,一根抽完又要掏出另一个,驾驶位上的人小心翼翼提醒:“孙大少,她进去了。”
“哪?”称为孙大少的人嘴里叼着根烟,满脸暴躁地问。
驾驶位一指前面的巷子,墙皮风一吹掉下一块一块,转角垃圾桶溢出的垃圾老鼠爬来爬去,叼着一块面包躲进夹角。
孙大少一拍他的后脑勺,骂道:“追,这破巷子又不是没来过,里面路不好走,她进去是自投罗网!”他冷哼:“我在这呆了十几年我,她一个离开三年的人能比我们还熟悉?!”
驾驶位上的人不敢再多言,踩下油门顺着奔驰的车位气进去。
进了巷子,原本信心满满的孙大少满面烦躁,指挥着左右乱开,最终成功在小区内迷路。
驾驶位小哥有苦说不出,敢怒不敢言,只能好声好气说:“大少,要不我们今日先回去,那沈家小姐回来定然要待一段时日,日后再找她清算也不迟。”
瞧着找不到人,心里越来越烦躁,孙大少忍不住一拳锤在通风口上,扇页晃动发出翁明的响声。
孙大少满面通红,不找到人誓不罢休:“找!继续找!找到她我要把她的皮扒了喂狗!”
驾驶位小哥瑟缩一下,眼尖地发现了远处驶过的一辆黑色汽车,款式看不大清楚,他惊喜地冲孙大少喊;“大少!是那个!”
孙大少再次一巴掌拍上去:“快追!”
他两眼放光,如同恶狗看到骨头。
终于!他能一雪前耻了!
后视镜倒映出来跟上的两辆黑色轿车,车速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俞可缩小地图,找到一条宽阔的大陆。
逐渐放慢车速,后方车却忽然加速,几乎要追尾时俞可踩下油门,奔驰如离箭的弦般冲出去。
后方车一前一后紧跟着,由于道路愈发狭隘,他们只能减缓车速,但最前放的车速一如既往。
孙大少握住一旁的方向盘,大声嘶吼:“不许降速,追上去!”
驾驶小哥努力稳住方向盘:“大少,前面死胡同。”
孙大少已经上头,脑子里容不下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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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东西:“追!快追!”
驾驶小哥仍旧在降速,这让孙大少非常不开心,于是他灵机一动,开始伸手愈发用力的抢方向盘。
“大少,你别抢!你别!”
“给我,快给我!”
卡宴车头左拐右拐,撞击一下又一下墙壁,车漆刮的出好几道粗长的划痕。
“砰——!”
卡宴撞到墙壁,车头盖子翘的高高,露出里面的发动机和各种零件。
同样猝不及防的,又是一声“砰——”,同款车型号的卡宴同样撞了上去,车头和车位紧紧嵌合。
一次撞击,二次追尾。
而最开始的那辆奔驰,早已调转车头转入另一条小路。
沈依袅说的不错,三人没有一个放的下耐心,装上来的第一辆车能说明反应不足,第二辆只能说明他们确实笨。
抛之身后的几人艰难地从车内爬出来,一边骂一边踹了车门一脚,俞可只看了一眼,目光再次落回电子地图上,找到最开始的马路,重新走回正轨。
期间沈依袅打来过一个电话,不像是安慰和担心,倒像是来看好戏的。
得知那三人下场后,沈依袅哈哈笑了:“孙家这三个和我有过过节,记仇是一等一的,可惜脑子不行,从前我就不爱和他们混在一起。”
沈依袅神秘兮兮地说:“你猜为什么。”
俞可:“为什么。”
“因为蠢。”沈依袅讥笑,“孙家人想让这三个和我玩在一起,借此攀上叔叔。叔叔年龄大了,可也不傻,这么低级的手段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沈依袅是个一旦开始忆往昔就会进入回忆状态,任谁也无法打断她。
一如既往地想起曾经,沈依袅只觉得嫌恶。
孙家三人的手段不仅低劣且饱含恶意,十三四岁时一条青色小蛇跑到她的床上,三个人躲在门后嘲笑她,准备上演一章英雄救美环节。
只可惜英雄救美的故事情节并没有发生,孙家三人并不害怕蛇胆不代表不害怕惊吓,当满屋子的蛇铺满床铺时,三个人一起从房间里吓退出来。
指着仅有五岁的她向大人告状。
“我撒谎了。”沈依袅说:“父亲信了我的谎话,以为是孙家兄弟内斗,把他们赶出去。”
俞可不感兴趣,嗯过算是回应她的话。
用时十五分钟的车程,等到平安回到酒店时已经临近中午,一身风尘仆仆的人回到房间洗澡换了衣服,刚收拾好门恰好被敲响。
外面只敲了一下,等待着她的回应。
脑内闪过几个,打开门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地上躺着一张花纹繁复的信封,上面夹着一支红色玫瑰。
推门而出,沈依袅恰好看到她难以言喻的表情和手中的玫瑰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把情书送给心仪的人,相约一起到某个地方一起约会,并且获得神明的祝福。”
俞可叠起信封,扔掉上面的红玫瑰,摇摇头:“不是。”
她了然:“哦。”
那就是拒绝了。
回到房间,俞可才把信再次拿出来仔细阅读,信封上的字迹和落款人的名字都是陌生,可其中提到俞茂树的次数不下三次。
写信的人说,是她的哥哥。
31. 第 31 章
烧掉信封,火舌卷走每一个字体后,俞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经过几秒,她去到沈依袅的房间。
沈依袅冲她娇俏地举着红酒杯,媚眼如丝的眉眼满是诱惑:“一起玩呀~”
五六个男人聚在她身旁,最近的男人唯唯诺诺剥皮,只抬了一下头,便眼神慌乱地收回,继续喂水果。
俞可落座在这屋内唯一一个,她对面的椅子上:“一个虚假的消息能让他帮我们?”
沈依袅懒洋洋掀起眼皮,挥退身边一众人等:“崔叔为了兄弟和叔叔不死不休斗了这么多年,又不懈找了妻女那么多年不放弃,这么重情义的人,你舍得让他伤心。”
俞可和她对视一眼,没有在那漆黑的眼瞳中看到一丝心虚。
同样的,对方也看不到她眼中的同情。
沈依袅问:“你失去过亲人么?”
俞可想起病床上的母亲:“失去过,我亲手送的她。”
沈依袅挑眉,对方看起来不像是会替别人操办丧事的人。
就像是心有灵犀地,二人同时别开视线,对方身上那股潮湿的阴暗气息太熟悉了,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样。
这厢云淡风轻,另一边却是带着惊心动魄的沉寂。
李秘书一如既往低着头站在沙发一侧,眼睛时不时飘过男人手里的报告单,姓名栏后是女孩的名字。
一页一页翻看过去,短短两张纸概括了女孩的大部分遭遇。
沈修揉着眉心,粗犷眉毛蹙在一起拧成“川”字,“除了这些,没有别的了?”
李秘书递过去一杯枸杞茶,摇摇头:“没了,工厂里安排的人只查到了这些,她父亲在时和她也没有多少交集。”
“她父亲?”某个字眼冲击到他,沈修起了兴趣:“她父亲不叛逃出那种地方,张家人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她在找父亲,那她父亲叫什么。”
听过不少次这个名字,几乎是反射性他还没意识到就已经脱口而出:“调查到的是俞茂树。”
说完,他担忧地看着沈修,企图从他面上看出别的表情。
对方岿然不动,嗯过一声表示知晓,有问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李秘书答得滴水不漏。
回到房间,李秘书擦了一把冷汗。
尽管刚才沈修的表情没有变动,多年经验还是让他捕捉到男人丝微的不悦。
那名女孩如果真的和他有关系,恐怕没法在沈总那过关。
这样想着,他打开电脑,进行回到总部前最后的行程安排。
盛夏正热,出门便是迎面的热浪和聒噪的蝉鸣。
两辆奔驰以还算平稳的速度行驶,路途颠簸,车内三人全都心事重重。
山路环绕,蜿蜒曲折。
经过层层山峦,跨过高速铁桥,炫彩灯光弥漫着,东西街风格各异,一路张灯结彩有人吆喝。
别墅区位于内城区,中心安保系统如磐石,一只陌生野猫也进不去。
红墙绿瓦的院子,不似西式别墅那样装潢豪华,反而多了几分古朴庄重的气息。
往里走能看到假山美景,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在里面荡秋千。
俞可眼睛在秋千上没有移动,很感兴趣般,眸中划过一丝向往。
发送消息,收回手机后,沈依袅一抬眼看到的就是她这幅模样,移开目光又看到那旧的掉漆的红木秋千。
沈依袅叫她:“喜欢秋千?”
看着那秋千,俞可过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随着记忆露出怀念的表情:“嗯,以前和爸爸一起荡过。”
沈依袅惊讶:“看不出来。那秋千已经很久了最开始时我爸说要拆掉,祖母不通意,因为这个两人还大吵一架,最后谁也没动它。”
秋千上的孩子注意到她们,向她跑过来:“姐姐?”
“依依姐姐回来了!依依姐姐回来了!”
“姐姐,我好想你。”
掏出早有准备的糖果一个个发下去,领到糖的小朋友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个个又蹦又跳开心地跑开了。
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刚才还热闹的氛围瞬间安静。
撕开糖纸,苹果味的糖果在口腔中化开,沈依袅拍拍她的肩膀:“叔叔对第九工厂没兴趣,换个别的来打动他吧。”
第九工厂说到底也只是隔壁城市的一个三流工厂,就算c市落魄排行榜上的富商也是看不起一个小工厂。
俞茂树不一样。
拿父亲的信息换去父亲的信息,等价交换,俞可觉得很值。
可想起昨天处理掉的信封,上面半吞半吐暴露了父亲在这里时叫什么,做过些什么,却又隐去了他为什么来到c市,为什么离开。
还有那落款上冒出的哥哥,看着像是那么回事。
一细想,处处是漏洞。
因此,当沈修终于同意见她,暗暗向她打探父亲的消息时,俞可也羞涩说:“父亲的日记本里写他在c市时改过姓名,有过一份体面的工作和可观的收入,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
“你父亲提过这些?”沈秀一副好长辈模样慈眉善目,端着茶盏的手不自觉一紧。
俞可注意到这个细节,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只在他日记本里看到过,他喜欢写一些日常的东西,还说在c市遇到了贵人。”
望着眼前人的脸,眉眼间的相似是抹不掉,只是神情和故人并无一处相似。
想起旧事,沈修不免黯然神伤:“有个人在我这里打过一阵子工,后来私自跑走,还带走一大笔钱。你和他长得很像。”
“他叫俞斌。”这一刹,沈修心一沉,陡然阴森:“你觉得他怎样。”
俞可说:“作为他的女儿,我无法站在您的角度上批判他。”
沈修潦倒她会承认,却没想到他只诈了一下便诈了出来。
她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折叠拆开:“可作为一个父亲,他糟糕透了。”
一目十行看过,沈修面色从有趣到凝重,最后变得沉默。
“他这样对你,你还要去找他?”他没想到俞斌能混蛋成这样。
俞可,“因为他是我父亲。”
很简单却又不可思议的理由,是沈修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他以为拥有这样父亲的孩子会愤怒会怨恨,没想到她只是说因为血缘关系。
真是令人无法理喻的思路。
他当然无法理喻,那句话是俞可随口编的。
趁着对方还没改变想法,俞可提出她想要的,并把从日记中看到的东西挑挑捡捡告诉他一些。
或许人到中年就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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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大道理,沈修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你父亲能力不错,可惜人品不怎么样,当年他若是留下会在这里走的更远。”
情到深处,不自觉叹口气。
摆摆手让俞金可离开,答应这条件。
走出房间时,正好装上一袭红裙的沈依袅。
对方敏锐捕捉到她不错的情绪,也跟着笑了:“成了?”
俞可点头,“多谢你的主意。”
“真要谢我,就帮我个忙。”沈依袅凑过去,对她小声说几句胡,一串叽里呱啦全部倒下来后,她是满脸轻松。
俞可却染上愁容。
“这事太险,这么多人的大家族里你有几分把握?更不要说你叔叔势力遍布c市,找到我们轻而易举。”俞可说。
窗户外剥开梧桐树荫,刺眼的阳光奔流而下,照在四四方方的大院子里,风起从夹缝吹来。
这幅景象,俞可是第一见,可沈依袅见过许多次,见过无数次。
就像是回忆中一样,红木秋千吱嘎吱嘎在越荡越高,夹杂孩子的笑声隐约不断,梦幻般将她拉出现实。
沈依袅笑着合上窗户,风止住:“我和你一起走。”
“我们一起去b城,去找你父亲。”
*
不得不承认,沈依袅动作很快。
在俞可得到父亲在这里时候的所有资料不过半天,沈依袅避开沈修向她递了消息,同时找到四合院人最少的时间。
从地下车库开着一辆劳斯莱斯飞驰而去。
路上,俞可没有担忧粮食和金钱问题,反而担心起了生命:“按照你的速度,可以跑出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承让,我以前玩过赛车。”沈依袅说,对于以前赛车时的记忆并不好。
她说:“那群兔崽子人不行,赢不了就玩阴招,把我撞医院了半个月。”
聊到这儿,沈依袅忽然也感慨:“以前因为年纪小喜欢,现在喜欢别的。”
“说起来,你似乎没告诉过我和你有关的事,你父亲离奇失踪无人知晓,留下的那本笔记只有你知道,”沈依袅从口袋掏出一叠纸扔给她。
很轻薄的一叠纸落在身上,翻开是身世调查,调查人非常贴心地把各种类型的事件归类,以便查看。
俞可稍微翻过,轻笑一声扔到副驾驶桌面上:“父亲在沈修手下做过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叠纸拥有的说服力并不高。那本笔记已经烧毁,里面内容我倒是记得一些,你想听什么。”她转向驾驶位,掀开眼帘:“你想知道什么?”
沈依袅踩下油门,加快速度:“我要去找父母留下的东西,他们曾经在第九工厂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没过几天……”
“砰!”
两辆车侧面夹击,发出刺啦刺耳的声音。
“叔叔还真是麻烦。”沈依袅晃得脑袋嗡嗡。
刹车松缓,另外两辆车差点相撞,也放缓速度,就在三辆车即将齐平,沈依袅出其不意踩下刹车,劳斯莱斯如闪电般飞出。
落下的两辆车,黑衣人打开通讯:“抱歉沈总,我们没拦住。”
通讯器滴滴作响,黑衣人的手非常稳,但听带对方声音时止不住一抖。
“跟紧了她们,她们跑不掉。”沈修吩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