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状元》 1. 麻烦接踵而至 《女状元》全本免费阅读 大梁朝,元临五年。 孟夏渐热,玉林疯长,又是一年雨水高涨之际。 虽说冯桥村已是多日燥热,这夏雨解了地里的燃眉之急,但若持续这般下下去,恐是会淹了地头的营生。 眼瞧着地中渐渐积满了水,村里头的人个个拧着眉头,盼着这恼人的雨快些停住。 与外面不同的是,屋内安静得可怕,少女躺在床上,眉头紧皱,似是在做甚么可怕的噩梦。 陆星璇好似站在无边幽境,只有面前的光源稍稍让她看清周遭,手指轻点,那光源一下子如洪水般涌入大脑,脑袋里一片混沌刹那间清晰许多。 她刚刚取得文学博士的学位证书,结果就因熬夜猝死,穿越成了西南边境一农家小女儿。 而这幅身体的主人与她同名同姓,排家中第五,也是陆家第五个女孩。 许是因为家中无男儿,所以陆家父母一碗水倒是端的平,这也对陆星璇来说是好事,至少不会出现重男轻女。 不好的地方就在于这陆家顶梁柱,也就是原主父亲陆良山,在家中三兄弟里排老二,不受重视,也就养成了软弱的性格。 而这西南边境,山高皇帝远,自有人想要称那土皇帝,几乎村村一恶霸,占人土地,又使人来为他耕种,陆家就是总被欺负的对象。 良田被占,陆家主母覃氏又是个身体差儿的主,时常欠村里郎中的钱,这家越来越穷。 也因此,原主为了能补贴家用,想上山采些值钱的东西,等集日时拿去卖,不料被想寻求刺激的村霸尾随,意图行不轨之事,二人争执中,不幸坠入湖中,被人救起时,早已是气若游丝,而那应挨千刀的村霸都不知躲哪去了。 她的家人还以为是意外,或许即便知道,也不敢去寻仇罢,陆星璇暗暗想到。 原主或是昨晚就断了气,没人发现,而陆星璇死时不甘心几十年学术断尽,强大的执念让她的魂体穿越历史,进了这女孩身体。 陆星璇静静默哀了一会后,整理了一下思路,她可过不惯总被人欺负的日子,底层跃升,想要改变命运的方法,只有科举。 虽说不知这大梁朝科举考的什么,但她还小,且最会的就是读书,她得找时间,去偷听书院讲课,大致了解一下。 至于那恶霸,她一旦醒来,他肯定要看看她是否还记得,据记忆中所提到,这镇上新来的官员还未像之前那官员与地方势力勾结。 不过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陆星璇只得走一步看一步,等她有机会,定要寻仇。 想到此处,梦境忽然开始崩裂,脑海深处袭来阵阵剧痛,陆星璇猛地起身,大口喘气。 模糊的四周因瞳孔慢慢聚焦而清晰起来,这大概就是原主的房间了,陆星璇适应了环境,打算出去看看。 门突然被推开,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孩端着东西与陆星璇大眼瞪小眼,就听她大叫:“爹!娘!妹妹醒了!” 一下子众人涌了过来,拉着她问东问西,陆星璇有些无措,不知如何是好,陆良山见此,道:“好了好了,清姐儿,你一会去找孙郎中,让他来看看,你们都先去忙吧,璇姐儿才醒,还得休息下 ” 陆星璇向陆良山投去感激的眼神,天知道她的头快炸了,周遭七嘴八舌的,都不知道该回哪个好,前世的她因为性子太冷,没有多少朋友,也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不善交际的她同这些好似熟悉却很陌生的姐姐们交流,实在是有些困难。 好在原主的性格与她相似,露不出一丝马脚,她们也未起疑心,也是让她松了口气。 正想着,旁边就传来陆良山的声音,“璇姐儿,也是苦了你了……” 瞧着他一脸愧疚,陆星璇在记忆中也知晓了一些往事,陆良山不受重视还有个原因就是他脚跛,干不了重活,还时长需要一些止脚痛的药,给家里添了不少负担,分家之后,陆良山不得不干起重活,时常身子骨吃不消,年纪较小的原主也才走上那条让她丢了性命的路。 这陆良山虽因脚跛不受重视,但也得了机缘,他家隔壁是个老学究,那老学究看不得他被家里厌弃,时而教他些知识,陆良山也是有些天赋,常常获得老学究的赞许,那会儿的陆良山总是盼着能参加科考,不过被其父母发现后,他们大吵大闹,这事也不了了之。 陆星璇倒是觉得迷惑,科考是寒门崛起的一条道路,若因偏心眼儿,而断了这青烟,那这对父母真真是愚昧到了极点,不过往事是覃氏所述,想法也是她的主观想法,事情是否真实,也不能知晓,不过这事倒能给她一些启发。 前世的知识或许能给她带来一些便利,不过还得去学堂瞧瞧如今的学识和她所学是否一致,若差不多,她还可以女扮男装,参加科考,这科考恰恰也是陆良山的心愿,她如果能说服陆良山,那离成功也不太远了。 不过,学习极费钱财,这个家可能无力支撑,所以她得想个法子,才能开始她的计划。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下,陆良山知晓小女儿平日里寡言,所以说完准备出去。 陆星璇刚想开口,屋外传来大吵大闹的声音,陆良山皱眉,看了眼陆星璇后,道:“你且休息,我出去看看是甚么事。” 陆良山出去后,那声音非但没有变小,反而更大,嚷嚷着想要进来。 “你家娘子将我看光,让我觉得羞辱,为何不负责!”那没脸没皮说的话,让院内所有人都羞红了脸,覃氏气得说不出来话。 “我不知何时将你看光?”陆星璇从屋内缓缓走出来,步子一晃一晃的,脸上满是鄙夷。 没想到她没去找人,人倒是找上门来倒打一耙。 那恶霸名为李大牛,家中无人教导,又凭力气大,在村中作恶多年,导致无人敢嫁他为妇。 李大牛得意洋洋道:“你从崖上跌落,就是看见了我赤身在河中洗澡,不就慌了神才跌落,如今你醒了,我自是要找你好好算账。” “无耻!”不知是谁怒骂了一句,李大牛非但没有生气,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正当陆星璇想对策之时,便听远处传来声音,道:“已是黄昏,为何在此处聚集!”那声音充满压迫感,待人走进,才瞧出人来。 只见他下巴连着耳边皆长满胡须,身材中等,表情只需微微皱眉,便叫人心生胆畏,又看他后面跟着人儿。 “赵巡抚,小人为李大牛,因陆家五娘将我看光,故而来找理。”李大牛毕恭毕敬道。 陆良山见他恶人先告状,用手指着他连说几声你却也不见得能说出什么。 “小娘子,他说的可是事实?”赵巡抚初来此地,不知这儿的情况,不过头一次听到男子找女子找理,还是头一回见,倒是有些好奇是不是真的。 陆星璇甫一抬手,看见伤痕,心下立马有了主意,开口道:“回禀大人,李大牛口空无凭,我也不知何日看光了他,不过我坠入山崖那日,有一人欲要拉扯我,使我受伤,听李大牛之言,不知是不是他。” 如果说李大牛欲要行不轨之事,那她的名声便会毁掉,但若隐晦说出她的事有隐情,或要好点,陆星璇如是想到。 听到这儿,李大牛有些慌了神,胡扯道:“那可能是我看错了人,不是五娘子。” 陆星璇开口想辩驳,就听赵巡抚道:“若是冤枉,那就道歉,不过听陆五娘子之言,这事还得调查一番,五娘子请放心, 2. 不畏人言遇机缘 《女状元》全本免费阅读 檐上鸟雀呼晴,枝头蝉鸣不绝,只见午已至。 四姐儿陆星月轻声唤二人去吃午饭,陆星璇看见二姐儿脚步匆忙,不禁提快速度,她只知晨时大姐儿便被母亲唤了去,同两个妇人说些什么,之后就被满脸忧心的二姐儿拉去纺房干活计。 她猜想应是与昨夜所说有些关系,故而更是担心。 见桌上陆星清眼睛稍红,覃氏低声说着什么,不时轻拍她的肩膀,而陆良山神色暗沉,陆星璇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陆星娴未吃几口就离了饭桌,覃氏端了碗又放下,想说些什么,却只能说出句“小人做派!” “娴儿,你去看看大姐儿。”陆良山看出陆星娴的急切,于是道。 两人关系最是亲近,所以说完,陆星娴就放下碗追上去。 “不过是一时得势,就忘记以前的恩情,妄他读了些书,真真是读进狗肚子里了。”陆星月猜出大致,扒拉着饭道。 “啪”的一声,陆良山重重地将碗放在桌子上,道:“如今事已至此,就莫在谈了,他李家嫌我们穷,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他家定说我们一派小人作风!” 陆星月不随陆良山的脾性,只听她道:“爹爹若只想着家中名声,那大姐儿遭人欺负却不骂回去,才叫人觉窝囊!好欺负!” 一句话就叫陆良山上不来下不去,身为父亲,他确实应当维护女儿,但又读过些圣贤书,不免沾上文人那般爱要脸面的气息。 陆星月见他没有反驳自己,又道:“更何况大姐姐当初为救那白眼狼,身上还落有疤,当初在那么多人面前结下姻亲,如今退了,该叫姐姐怎么办!” “今儿个是大姐,那之后呢?”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她家出了名的好拿捏,如今被退婚,那明天媒婆岂不拿乔?在后天,是不是就找不到好人家了,只是心中所想,她没说出来,免得徒增烦恼。 此话一出,无人不面露愁色,这乡野追求女子完好,陆星清那疤痕有些吓人,本以为有了姻亲就不会担心无法嫁人,如今姻亲已退,想要在找门婚事,恐是难上加难。 陆星璇陷入沉思,这样的家庭怕是很难上学,但若是……,她有了想法,看来集市是非去不可了。 大抵是多日大雨,天公想起放晴,没能收住,晒得连门前老黄狗都不愿出去溜达,寻了个阴凉。 午饭散后,陆良山因着酷暑,未出去耕地,而是去了书房。 说是书房,实则是在柴房一角落放置一书桌,辟一小窗,无事时,常常在这翻早岁那老学究赠的书,好似能了却一丝愁。 陆星璇追随父亲来到此处,看见他倚在木堆之上,翻着书,不过陆星璇看出他并未读进去一字。 “璇儿。”陆良山看见她躲在门后,于是喊她进来。 陆良山曾在陆星璇出生之前,想过若她是男儿,又有些读书的天赋,那他无论如何也要将他送去念书,考个功名。 陆星璇出生时,他有些失望,却也同对待前几个女儿一样,教她识字,令他惊喜的是,这小女儿学起来甚快,只是讲了遍大意,便能理解深层含义。 偶尔遇到他不解时,陆星璇也能为他疏通大概,唯一不足的是性子太冷。 “璇儿,你说君子重礼,难道是错吗?” 陆星璇陷入沉思,可见陆良山因着陆星月那话开始怀疑他所学。 君子重礼无错,礼节关乎名声,名声是这个时代最为宝贵的东西,不少读书人也奉若至宝。 《论语·季氏篇》曾言“不学礼,无以立。”然事关子女,是为了女儿去抛掉礼节,大骂对方不知感恩,还是忍气吞声,吃了这闷声亏? 陆星璇回想起过往种种,心下有了答案,“爹爹,君子重礼无错,您曾说过‘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李家出于自己的利,退掉亲事,已是小人之举,但君子也是人,吃了这亏,却不做出什么,岂不是让人知道我们好欺负?” 礼节固然重要,但如果一味保持礼节而受他人欺负,那就是活该,亏不能白吃,嘴上功夫耍耍,没出大错,出口气也未尝不可。 话已至此,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陆星璇也只得继续蹲在他的身旁,看他细细琢磨。 不知过了多久,听头顶传来声响,“是啊,总不能叫人觉得我们好欺负。”陆良山又低声苦笑,“可相差太大,也只能趁点口舌之快罢。” “若你是个男儿,我定叫你去读书,参加科举,好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害怕。”他低声喃喃,陆星璇恰又刚好听见。 “在你第一次能够说出自己的见解时,我多想送你去读书,可惜你是女子,真真是白费了你这般聪慧。”陆良山揉了揉陆星璇的头发。 陆星璇眼前一亮,原来他是动过让原主读书的念头,于是沉住气,道:“父亲只是想过男子能够考取功名,却忘记那班昭是女子出身,有过功名,若璇儿也能像祝英台女扮男相,定不比男儿差,许能如班大家名垂千古。” 这话说完,陆星璇便觉不妥,当今世道,女扮男相考取功名,被发现,那即是欺君,当诛九族,如果碰上明君,恰恰她能做出一番功名,兴许能以功抵罪,逆转人生。 她心底忐忑,话已至此,也不能收回,只能潦草补上句,“璇儿只是玩笑话,望爹爹不要放心上。”随后找了借口,出了门。 陆良山望着小女儿离去的背影,细细品她刚刚说过的话来,这是他第一次说出曾动过想让她去学堂,考取功名,不料陆星璇反应极大。 他知道他的小女儿如果能学习,成就不比男子少,但他害怕,怕举全家之力,供不出一举子,怕她进庙堂,只差一步,遭人发现,功亏一篑,孩子有好学之心,但他总要仔细斟酌。 女扮男相,官至内阁,几句话让他心中产生了动摇,若是……几番思考,抬头已是树影入窗。 一家生计从不容其中一 3. 虽知危险但不惧 《女状元》全本免费阅读 临鱼镇的集日为每月的二九日,从村上到冯桥村,需要一个时辰,故而陆家今日去集市的人早早就出了门。 陆星清因着前俩日同家里人说了孙郎中要带她的事,早一步离了家,同孙郎中另一个小徒弟搬着药箱往集市走。 今日的集市本应该是陆星清和陆星娴一道,陆星清一走,陆星璇便主动说自己要去,其他姐儿无异议,陆良山也就同意了。 摆摊讲究地利,处于极佳位置,能带来不少的收入,陆家所卖多为山中野果和家中女娘织物,织物较轻,所以由她们俩姊妹拿着。 陆良山寻了一个位置稍好的摊位,既能遮挡日光,也能叫人一眼就能发现。 刚坐下,就有人挤了过来,见来者,陆良山脸色大变,道:“你来何事?” “兄长真巧啊,你这块地我比你先看中,可否让与我,把我这些笔墨卖一卖,好有钱给晴哥儿买书,毕竟你家也用不上什么钱。”那不要脸的话说出,登时就将陆良山气得脸红。 陆星璇停下摆摊的动作,抬眼望去,是三房的人,也是陆家唯一的书生,不过陆家老夫妻砸了半生的银钱也未将他供出个什么一官半职,而他的儿子更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无赖。 正当陆良近洋洋得意,想如往常挪开他们的摊位,自己霸占时,陆星璇开口道:“叔父啊,这地是我先看中的,可不是父亲先看中,我比您小,您且让让我,再说表兄哪需看书,这不整日在外捉蛐蛐吗?” 一话说的陆良近不上不下,他说那话,言外就是说自己比陆良山小,让陆良山让着他,又是嘲讽了陆良山无儿罢,结果却让这平日里就冷着脸的小侄女给怼了回去。 他指着陆星璇“你”个半天说不出来,周围又是看笑话的,气急地甩了袖子就走了,赶集的不乏和陆家一个村的,情况也都知道,个个都对陆星璇刮目相看,故而都围上陆家摊子,不一会儿就卖了大半。 临着饭点,人少了不少,正当陆良山掏出窝头,就听陆星璇道:“爹爹,我想去逛一下。” 陆星璇琢磨过是否要找个借口再溜过去,不过转念一想,借口会被戳穿,还不如坦言说去逛,毕竟原主因为年岁小,很少来集市,不出意外这还是她第一次来集市上卖东西。 陆良山想到今早陆星璇为他出了口恶气,虽然知道之后陆良近会向父母告状,自个免不了一顿臭骂,但心中舒畅不少,也就同意,又问了陆星娴,却见她摇头,仍旧沉默着吃窝头。 临鱼镇唯有一所书院,教习也不过两位,能送孩子读书的家庭不多,所以两位教书先生也是忙得来。 这书院名为白云书院,位于镇东,离她们所在摊位不远,陆星璇沿着路,很快就找到了这书院。 说是书院,实则是茅草搭在破败木屋之上,开了几扇窗户,而在户外又开了一草棚,唯见一白发书生坐于高处,高声讲解书中之意。 陆星璇昨日就已从陆良山那得知这是讲授经义的教习,颇爱在集日时,领着学生在书院外讲解,所述内容生动有趣,常使人很快知晓含义。 这教习说是要让学生在集日感受热闹氛围,但陆星璇总觉得他是想让那些无法读书的人晓得一些古意,好让人不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呆货。 陆星璇趁着围观的人多,偷偷挤到前面,与第一排的学子并排坐下,那学子扭过头来看了眼陆星璇,又转了过去,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好让陆星璇不会被踩着。 抬头闻得那教习口若悬河,书上一枯燥经意讲得妙趣横生,周围围着的要么是黄发小孩儿,要么是白发老人,个个伸长了脖子听着,生怕漏掉了什么。 不过给陆星璇让座的可不是什么安生的主儿,一会儿扯着陆星璇的袖子欲同她讲小话,一会儿又稍稍半蹲,想看看人外的风景。 “楚教习讲得有那么好多吗?你一女娘也来听。”那小孩儿不解,据他所看,四周就他旁边有个女娘在听。 陆星璇忍了又忍,终是憋出了句:“能不能别动,安生点!” 她本以为语气还好,却看那孩童立刻坐直,表情有些恐慌,竟是把他吓着了,看他那惊慌神色,陆星璇倒觉得好笑。 不料头顶那苍劲有力的声音道:“冯家二郎,看你爱说,那你给我讲讲《尚书》中‘以孝烝烝,乂(yì)不格奸’何意啊?” 陆星璇旁边那孩童起身,面露窘色,陆星璇知晓他并未听见半分,但又念他舍得为自己腾出位置来,故而轻声提示。 冯玉墨被叫起来时,更是紧张,汗水密密麻麻地布在额上,本以为今日躲不过教习那棍子,却听见他旁边那女娘竟在提示他。 他晓得楚教习耳朵不好,定没听见,所以微微蹲身,将陆星璇所说听得一清二楚。 他大声道:“回教习,此话是在说因为孝心醇厚,故而治理家国大事不算坏。” 楚教习斜着眼看他,“哼”了一声,道:“你且坐下吧,好生听课,莫要扰了他人。” “是。”冯玉墨欢喜地坐下,刚想出言感谢,又听教习叫这女娘起来,他莫名为女娘抓了把汗。 听教习道:“不曾想,楚某教书半生,今日能见你这女娘来听课,那就请你说说刚刚那话的故事罢。” 陆星璇起身听后,略加思索,这对她来说并不难,直接开口道:“回教习,此话是指虞舜未因兄弟不喜而失了孝道,尧因他始终待兄弟亲善,而觉其能治国,故禅让王位,让其治理国家。” 清脆的声音与茅草之下的蝉鸣交织,即使酷暑,也没能消减半分,陆星璇脸因酷热而红透,倒让人以为是因回答问题而羞涩。 楚教习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她坐下,道:“没错,不因苛待而失去了孝道,是仁之表现,孝道是人类本性,勿失孝,故不恶,还请各位以孝为先,今日便到这里,散了吧。” 陆星璇若有所思地站起来,随着人群刚迈出一步,就听教习道:“小女娘,你且等一下,冯玉墨你也是。” 旁边那孩童的兴奋劲如同气泄般,耷拉着头跟陆星璇并排站在楚教习身前。 陆星璇这才看清楚教习,他个头不高,即使上了岁数,仍旧穿着书生袍,挺直背,恰似崖间一孤松,不失文人风度。 楚教习将冯玉墨训斥一顿,道他没有礼数,真当自己是白云书院一白云,想要来去自如,忘却无数,真该吃顿竹子,好叫竹子捆住他。 又道今日若没有陆星璇帮助,他便要在众人面前丢脸,令他今日将那句话抄十遍,明日交来。 冯玉墨垂着头,听见惩罚后,更是无助,陆星璇看不清他的神色,以为这孩童十分伤心。 训完后,楚教习又转向陆星璇,本以为他也会斥她无礼节,却听他问是哪家女娘,年芳多少。 陆星璇老老实实地回答,听见她说是冯桥村陆家五娘,楚教习抬眼看她,好似像在看另一个人般,说完,听他道:“若平日无事,可来听听,虽说女娘不可科考,但听课无错。” 陆星璇有些诧异,本以为他会是个古板的老师,不许女子听课,遵循礼制,倒是刷新了她对古人的刻板印象。 楚教习放了人,背着手,慢慢走回书院,嘴里默默念叨,“星璇,是个好名字,不枉费我曾教导过你啊。”又苦笑摇头,不知是想起那位故人罢。 艳阳高照,陆星璇受不了这天气,专寻阴凉处走,琢磨着刚刚楚教习的行为,总觉有些奇怪,想得出神,连后面叫她的声音也未能听见。 直到冯玉墨跑到她后面直喘气,才发现他竟跟来,陆星璇歪着头道:“还有何事?” “没没没事,我就是想来道个谢。”冯玉墨憨笑,挠挠头,道:“你叫陆星璇呀,我是冯玉墨,你隔壁村的。” 陆星璇点点头,“谢谢你今日腾位置于我,没事的话,我便先走了。” 路程不远,陆星璇不一会儿就到了,却见摊位前站满了人,又听到争执声,她忙是挤进去,看见陆星娴头发凌乱,而陆良山护着她,与几个纨绔吵。 “爹爹!”其中一个纨绔上前推陆良山,陆星璇赶忙上前,叫道。 “哟,又来一女娘,急着干嘛?你可太小了!”好似泼皮玩赖一般,想去捏她的脸。 陆良山气得浑身发抖,“你莫要猖狂!待会官府来了,定要你好看!” 那几个纨绔互相看了眼,大笑起来,“还要我好看,我们只是来看看这摊位上的东西,又未怎样,官府来了又如何。” 又道:“我们不过看看,但你这女儿可将我们伤着,待会官府来了,恐怕这小娘子要被抓哦,你让这小娘子叫我们声,兴许我们就不告了呢。” 陆星璇从这些话中零零碎碎得知原是陆星娴看着织物的摊子,这几个泼皮来调戏她,又嫌弃织物不好,陆良山说了几句,其中一个泼皮欲要动手,陆星娴恐他伤了父亲,拿着剪刀 4. 巧设局扮男相瞒天过海 《女状元》全本免费阅读 “二哥呀,听闻你家璇儿从集日上回来跌入水中没了?”陆良近嘻嘻哈哈走来,看着几条丧幡,心中暗喜,却又装作难过样子道。 那日这不孝的东西当着那么多人拐弯抹角地骂他,这不报应来了,越想,他就越想笑出声。 “若三弟想为璇儿烧些纸钱,去堂屋给些银两就好,璇儿生前与你最是亲近,看见你来,她定会开心。”陆良山没有抬起头,捣弄着火盆里烧着的纸钱。 一话令陆良近险些跳起脚来,好一个亲近,也不知今日他这二哥怎么了,竟说出这番话来,恰好身旁有人,他只得恨恨地往堂屋走。 “父亲。”陌生的男音顿时让他停下,这陆良山哪来的儿子?陆良近猛地一回头。 却见一张神似陆星璇的脸,他吓得连连后退,又马上冲过来,“你不是死了吗?” 陆良山扯过那男孩,道:“三弟你作甚?这是我收的样子,陆行悬,你别吓着孩子。” 陆良近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又凑近看,那眉眼确实不太像陆星璇,但声音却又极像,恐是他眼花? 他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刚想再凑近点,那陆行悬就道:“您就是三叔?小子本是流浪儿,前些日子救起了掉入河中的五姐姐,因着我和姐姐长得相似,父亲也就收了我为养子,好叫我不再受饥寒之苦。” “你这声音?” “三叔幼时声音就如此醇厚?小子声音生来就是这般,应许及冠,才要好些,不再似女子罢。”陆行悬面无表情道。 陆星璇当然未死,那草席包裹的也不是她,集日回来,她与家里商量了这一出戏,为的就是迷惑这一群来看热闹的人。 她想读书,就得扮男装,然她不可能时时女相,那就得假死,令陆星璇的身份从这世界消失,陆良山再找借口,收养她为养子。 这养子的身份也得编造,若是临近的县镇,很容易被查出来,按陆良近的性子,不会让她有好下场。 但恰好这是西南边境,乱事频发,故此可以借口是因离边境近而被迫流浪的孩童。 八岁的孩童身体上大多相似,故而她也没过多改变,再说原主不爱出门,鲜少有记清她面容的人。 不过一切来说都是在赌,陆星璇表面淡定,实则手心已是一把汗。 陆良近狐疑地看了又看,他记得陆星璇嘴角没有痣,脸上干净,而这小子不仅嘴角有痣,那额角也有块不大明显的伤疤。 “那为何兄长取名陆行悬?” 陆良山撇了他一眼,眼上覆上淡淡的忧伤,“三弟不知白发送黑发之痛,此子不仅救起璇儿,使她失身不遭鱼食之苦,又因与璇儿长得有几分相似,取这名不过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思念罢。” 说罢,还伸出袖子揩了揩眼角的泪。 “那真是恭喜兄长,虽失女儿,却得麟子,只是不知此子是不是麒麟了。”老实说,他不喜这个兄长,故而更希望他没有儿郎。 不过有了儿郎又如何,就他这家,供不出读书郎的,这般想着,心里也是顺畅不少,抬脚想外门外走。 “三叔不是要给姐姐银两吗?为何就要走了呢。”陆星璇并不打算放过他,大声道。 只见其脚下不知被甚么绊了一跤,险些摔在地上,陆良近向来爱面子,只得灰溜溜地去祠堂。 陆良山见他离去,擦了擦额角的汗,敲陆星璇的头,“你啊。” “父亲可是后悔了?”陆星璇毕恭毕敬地受了这一敲,轻声道。 某一刻,陆良山好像真感受到自己有了个儿子,不过很快就意识到是假的,“读书这一事,从未悔过,望日后你心有懈怠,勿忘今日。” 一霎,陆星璇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个头,“孩儿谨遵父亲教诲,他日定当登入金銮殿,不负父亲期望。” 一句话,宛若日出林霏开,久久压在陆良山心中的乌云顷刻间消散,此子或许真将平步青云。 那日,楚教习已告知陆星璇书院禁约,她这个年龄入学,会同外舍生一道,而那些年纪尚小,她进去则是格格不入,故而给她出了主意。 白云书院允许学子参与考试来评定层级,只要陆星璇能够合格,即能破例成为内舍生,楚教习又言,若是她习得四书五经,那这些不在话下。 陆星璇前世看过很多遍这些书,若要问其理解,倒也能说个七七八八,只是不知这考试会考什么,心下不免担忧。 已是夜深,各户歇了灯火,挂在院中的丧幡也被拿下,陆星璇想着楚教习的话实在睡不着,起身拿着陆良山给的书,就出了门。 因着现是男儿身,陆家将柴房弄出了一个小床供她睡,不过没有窗户,难以借着月光看书。 陆星璇借着光,看了起来,许是字模糊,看了好半天才认出。 “璇儿?”覃氏不确定地喊了声,许是认定了人,大步走来。 陆星璇忙地放下书,怕覃氏没看清路摔倒,起身去拉她。 “夜深露重,你也不怕着凉。”覃氏满是责怪,却也能听出担忧,“你在作甚?” “我想着温习一下书,好通过考试,也为爹娘省几年书钱。”虽说是晚上,但也怕隔壁有人起夜,听见她的声音,所以依旧略微压着声音,跟白天说话声差不多。 覃氏心疼地摸了下她的脸,道:“傻孩子,虽说读书应刻苦,但你着凉,又或是看坏了眼睛,都会让我们心疼。” 顿了顿,又说:“如今你大姐和孙郎中习医,他日去当个蒙面大夫,也是能挣几个银两,助你念书。” 陆星璇摇摇头,“大姐姐还要为她的将来考虑。” 说话间,篱笆墙那忽然出了声响,陆星璇眼神狠厉,道:“谁!快出来!” 摩挲声中,陆星璇示意覃氏留在原地,自己往声响处走去,还道:“再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别!我这就出来。”那声音极为熟悉,好似在哪听过,所以停下脚步,等人出来。 “是我,冯玉墨。”熟悉的轮廓在从乌云中逃出的月光中显现,“哦可能你不认识我,我是你五姐姐的朋友。” 陆星璇扶额,只是说了两句话就成了朋友,当这位 5. 各怀心思各出场 《女状元》全本免费阅读 陆星璇拂了拂衣袖,转过头示意冯玉墨已到开考时刻,却见其脸色涨红。 抬头望了望天,略显迷茫,今日也不是太晒,怎晒得如此红。 没想太多,就拉着他随着人群入了考场。 白云书院的入学考并不难,只是考察学生对经疑的理解,而陆星璇要升入内舍生,还需写出材料对此证明罢。 待考题发下,陆星璇细细看来。 题为《中庸》中的一则摘要,“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此在说孔子认为中庸因是最高等的德,人很少能够做到。 解释对陆星璇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举材料证明,却得细细斟酌,中庸二字是人的处世态度,出题之人出此题意在何处? 陆星璇悬笔良久,忽地有了想法,沾沾墨,在卷上留下答案。 她曾专门寻名家习过正楷,方正又不失活力,在不大不小的考卷上,端庄而雅丽地立在那,工整且严谨。 夏光由窗口投射进来,恰好照在陆星璇的手上,她才意识到快到中午,考试也接近尾声。 虽说她曾考过无数次试,但这次是最不同的,身在他世,不知如何而来,该做怎样的人,用着别人的身体,干着与此世不能做之事。 也觉迷茫,但知已是新生,故而要同待这张试卷一样,珍重,替原主,替自己,走出别样的路。 是已,文末道:“中庸之道,非常人能学,心怀志远,行致所向,亦能达此境界。” 监考的教习是陆星璇不认识的,当她轻捧考卷,递给他时,好似感受到那位教习若有若无地打量的眼神。 许是好奇为何八岁才来上学罢,陆星璇按下心中不解,想到。 外舍生还需考下午的试,陆星璇只需考这一门就足矣,刚收拾好陆家凑钱买的笔墨纸砚,准备回家。 “陆行悬,你站住!” 陆星璇听出是陆水林的声音,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微微蹙眉,道:“小弟还有何事?” “我记起你只需考这一门,所以我大发慈悲地决定,我们就比解释经疑。”没等她回应,陆水林抬高下巴,又道:“对了,你去给我买两个烧饼,送过来,我饿了。” 陆星璇冷着脸,道:“说完了吗?” “说完了。”陆水林语调上扬,似乎咬定了他这个捡来的堂弟会给他买,转身就回到书院,等着他的烧饼。 街上,行人相较集日少了不少,那家以香著名的烧饼店门口也是冷清许多。 “你还真要给他买啊?”冯玉墨急得看着陆星璇付了钱。 他刚一出来,就碰见陆水林嚷嚷着,让陆星璇买烧饼,刚想骂他一顿,他竟走得很快,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 没想到陆星璇如此好欺负,径直往烧饼铺子走,他便追了上来,想说服她别买。 “谁告诉你我要给他买的?”陆星璇拧着眉,不解问道。 冯玉墨一时间摸不着头脑,疑惑道:“那你这个?” 陆星璇叹了口气,心下了然,“我昨日同我大姐卖了些草药,今日想着买些烧饼给我家人罢,你要吃吗?” 她知晓这小孩儿是站她这边,纯真的友谊让她有了些温暖,所以放软语气问到。 “啊?我吗?”冯玉墨一下子又红了脸,“谢谢谢谢。” 他傻笑着接过,不料,背后猛地被撞了一下,趔趄几步,才堪堪站定,刚想开口骂人。 只听,“陆行悬,巡抚带着一行人去你家了!” 还未反应的过来,身边早已没了人影,只剩几张塞到他手中的饼了。 来喊的那人,冯玉墨知晓,是孙郎中的大徒弟,平日里稳重极了,今儿却冒冒失失的,看来是发生什么大事。 冯玉墨看了看书院,又看了看二人离去的方向,顿时不知是回书院,还是追上陆星璇好。 “爹!娘!”陆星璇大口大口喘着气,扶着门框,叫道。 谁家都不想巡抚上门,一般都没什么好事,上次那村霸的事还没了结,今儿个又上门。 但见一行人倒是和气,陆良山跟着赵巡抚说着话,时而覃氏帮着续茶,好不乐哉。 反倒显得陆星璇有些怪异,她看到众人眼光,尴尬地理了理衣冠,行了个礼,道:“大人。” 赵巡抚望着她的眉眼,总觉哪儿熟悉,开口问陆良山,道:“他是?” “赵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小女跌入河中,是此子救了我女,因二人有些相似,又失了爱女,索性收他为义子罢。”刚还一脸高兴的陆良山说着,脸上浮现落寞的神色。 赵巡抚自知话不妥,马上道:“陆弟还请少些哀痛,免得伤了身子,我还道五娘子伶牙俐齿,听了我手下的话定会来找我,没想到……” 又朝陆星璇问道:“你姓甚名谁?” 陆星璇走近,作揖,“回禀大人,小子为冯桥村陆家行悬,生处因遭奸人所屠,流浪十年,幸得被父亲赐名,成为父母儿子。” 一番话叫赵巡抚有些发热,他揩了揩额角的汗,竟不知今日为何总能戳人痛处,日后还得小心行事。 想到此,他道:“也是个翩翩君子,陆弟若有心栽培,身为兄长的我,也是可以提携行悬。” 本是来打算告诉陆家事关村霸一事,可如今陆星璇溺水,也不知该向谁提,一时间,赵巡抚犯了难。 若是刚刚没有拐弯抹角,早就提了,好将事情早些了解,现在称兄道弟也不好再提故去之人的事。 陆星璇抬眼看了看沉思的赵巡抚,想到了什么,忽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了地上。 她狠狠地磕了个头,咬着牙,道:“前些日子,姐姐向我托梦,说有一事未了,仍在孟婆桥,不想投胎。” “因着父亲收养之恩,我便问姐姐,是何事扰了她,我好替她完成,了却一番心愿。” “她只道,沉冤未见雪,不知罪人判何罪,若是叫那罪人再出来,不知又有多少人,同她一般,心有气却出不来。” 赵巡抚听此,不禁打了寒颤,不过是晚了些日子来解决她的事,居然会阻挠其投胎,真真是罪过。 他连忙站起,想要扶陆星璇站起来,不料,这小孩儿竟如同粘在地上,如何都不起来。 只道一句,“赵大人,可否将那贼人判决说出,好让我姐姐安心上路。” 赵巡抚听出别 6. 莫要看轻今日人 《女状元》全本免费阅读 微风掀起阵阵林声,还只是卯时,天已然亮了大半,今日是陆星璇去书院查看考试结果的日子。 因着关乎到她能否入学,家里充斥着紧张的氛围,本该早早就去孙郎中药铺打杂的陆星清坐到陆星璇身旁。 “五……”刚开口,就意识到自己叫错,陆星娴赶忙改口,道:“小弟,你莫紧张。” 陆星璇平静道:“从未紧张过,大姐,你放松些,捏的我手有些疼,莫不是这几日捣弄药材,手劲大了些?” 听到向来不会打趣人的陆星璇这番话,陆星清“噗嗤”一声,竟也随着她放松下来,无奈地点她头,“你呀。” “悬儿,该出门了。”陆良山拉出牛车,大声喊道。 “等会!”陆星璇刚出了门,就遥遥听到远处叫住陆良山,她疑惑想着,大清早的,会是谁来? 一走近,心下了然,原是陆良山的母亲,她的祖母宋氏携着小弟陆水林来了。 这宋氏同三叔一家住在镇上,与他们相隔甚远,这会来,许是还未天亮就赶路罢。 陆星璇实在佩服这矮小的老妇人,年级那么大了,还能摸着黑,牵着陆水林来这。 “母亲,这一大早的,您有甚么事?”陆良山虽说心中不喜,但也表现得恭敬,放下牛车上的拉绳,迎上前去。 宋氏却是抬高下巴,头一撇,“哼”了一声,道:“怎的,早上我就不能来了?” 陆良山连忙想要解释,话还未开口就被打断,“行了,你那养子呢?我要见他!” “祖母,小子在此。”陆星璇上前一步作揖,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宋氏三步做两步,伸出手,欲要朝她的脸上落下。 陆星璇早就料到她想做甚么,微微偏过身子,硬是躲了过去,没能打中的宋氏重心往前靠,倒是差点摔了一跤。 故而,她更是生气,脸上的皱纹挤做一团,叫人无不生怕,食指指着陆星璇,咬牙切齿道:“你!不孝,给我跪下!” “母亲!”刚还在旁边忍气吞声的陆良山听到宋氏让其跪下,忙是站出来阻止,若让陆星璇跪下,今日定去不了镇上。 宋氏打开陆良山伸过来的手,道:“你不好好管着野种,今日我便教教你该如何做!” 说着,竟不知从哪掏出一根木棍,恶狠狠道:“你可知你错在哪?” 陆星璇脸上始终是一片淡然,连眉头也没抬一个,只是看到她的书生袍沾上泥土,略微皱了下眉。 “小子不知何错之有?”她道。 “你昨日饿了我一天!”陆水林跳出来,大吼道,他真没想到这捡来的堂兄竟敢忤逆他,连祖母都未曾饿着他半分! 陆星璇疑惑道:“饿了就自己去吃,难不小弟饿了还要人喂?” “你!”陆水林气得直咬牙,这不就在拐弯抹角骂他无手无脚,同三岁奶娃没甚么区别? “还敢顶嘴!”宋氏见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受了气,拿起棍子就往陆星璇背上打去,“不知爱戴兄弟的东西,我看陆家是白养了你!” 陆星璇闷哼一声,没想到这小老太力气还挺大,她脸色苍白,却仍没有弯下腰来,只道:“我听家里出了事,连忙赶回来,此为不孝?” 她一字一句道:“我可从未做过违背孝心之事,不知祖母何出此言。” 眼中的狠厉竟将她唬住,自知理亏,却不愿让步,她又是一棍,“那你目无尊长,让我废了力气教训你!” 陆星璇无了言,许久没被打过,有些扛不住,她看向陆良山,但对方目光躲闪,失望从心底生出。 曾想过陆良山惧母,但惧怕到连亲生的女儿都不敢护。 当宋氏又想打下去时,陆星璇只觉身上一重,“祖母住手!小弟今日还要去书院,不能污了书生袍,也得留些力气同教习说话。” 是陆星清!陆星璇本以为牛棚偏僻,等不了救她的人,结果陆星清竟来护她。 “就他?一浪子,不知习过几本书,痴心妄想想要入书院。”宋氏讥讽道,“以后出去莫说自己是陆家养子,族谱可不容你。” 陆星清查看了陆星璇身体后,道:“我的小弟,可是楚教习亲自请去考试,祖母莫要小瞧他,他日若是当了官,祖母也莫忘今日。” 宋氏向来瞧不起二房一家子,听着一番话,道:“被退了婚的女娘,倒是妄想会有个当了官的弟弟,不若多对水林好些,将来他也好照顾你们一家。” 赶那么早的路,也只是为了给陆水林出去,掐着时间想到快要入学,宋氏也收了长棍,趾高气昂道:“今日就不追你顶撞我之责,若有下次,陆家家规也会用在你身上。” 语毕,转向她从来就不重视的二儿子,道:“将我们送到书院去吧。”说完,抬脚走向牛车。 陆良山欲言又止,始终不敢违背母亲的命令,只得抱住受了伤的陆星璇,坐在前面,与他共同驾车。 过程中,他躲闪着大女儿责怪的眼神,只是低着头,在事后,行着一个父亲的责任。 路途遥远,陆水林大声说着二房的坏话,又扮怪逗着宋氏笑,陆星璇余光中瞥见陆良山牵着绳的手青筋暴起。 叹了口气,道:“爹,多想想我们。” 虽是小孩儿身躯,但是个成人芯儿,已然说不出质问的话来,她只求这个软弱的父亲,能够有一次能为她们出头。 陆良山闷闷的“嗯”了一声。 随着黄牛一声悠长的“哞”,车缓缓停下,陆水林跳下车,挑衅地看了一眼陆星璇,硬是等人多了,陆良山走了,他才大声说道。 “陆行悬,如若怕了和我比,就别比,今儿个还想借口不来,若不是我同祖母早些去劝你,你指不定会被二叔打得多惨呢。” 顿时间,所有人目光投向二人,探究的眼神不断在陆星璇有些肮脏的书生袍上打量,鄙视的意味让陆星璇有些不大自在。 不过是小孩儿把戏,她想到,“小弟是怎知我被打的呢,莫不是有先知的天分在?” 既然要玩,那她也不会因是小孩儿把戏而不理睬。 陆水林有些慌张,结巴道:“自是……是梦到的!” “那你亲眼见着是我父亲打的?” “当然!”陆水林莫名有了底气,回答得响 7. 线索忽断又陷迷题 《女状元》全本免费阅读 官员的一番话同石子扔进水中,激起千层浪,不少书生冲上去想为教习辩解,奈何官员认定其贪墨,免得求情不为所动。 秦越山更是直呼让大人明察秋毫,楚教习贫困半生,只为教学,怎可能贪了书院的墨。 官员皱着眉,开口道:“我也只是奉令办事,其他与我无关,再闹下去,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书生们霎时安静,只闻得楚教习一声叹息。 “得生如此,我已无憾,大家伙先回去温习功课,我去去就来。”话是如此,楚教习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回得来。 但有的事做了,他亦无悔。 随后,同着官员,朝官府走去。 “怎么办啊?陆行悬,教习怎会贪墨,穿的衣物打了不知多少补丁都不愿买件新的,怎会呢?”冯玉墨慌了神。 往日楚教习对他是严苛,罚抄无数,但他知晓这都为他好,他也真心爱戴这个严厉却又待人温和的教习。 他又道:“往日教习待苏厨子极好,今日教习出事,竟没看见他人,真真是可恶极了。” 书院专门聘请了位做饭的厨子,名为苏生,身体羸弱,却做得一手好菜,只是性格不太讨喜,总爱呆在门外晒太阳。 如冯玉墨所说,那厨子今日反常的没出来。 陆星璇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听完话后,眼前一亮,“冯玉墨,你可知苏厨子平日还会去哪?” 冯玉墨心中愤恨,一时没听出她话中的含义,好生想了下,道:“许是去了竹林,苏厨子惯爱在竹林捡些东西。” “你随我走一遭。”陆星璇拽着冯玉墨的手臂就往竹林冲。 “诶!你们去哪?”秦越山因没能让教习留下而有些失落,本想来寻他们一起回书院,却看他们往后山走去。 书院不大,只需绕着院墙走,就能到达后山竹林。 这林子有些年头,竹尖儿直冲云霄,反倒将竹下的日光遮了去,风一吹,还觉阴冷。 “教习不是说回去温习功课吗?为何你们来了此,不怕受罚?”秦越山体力不大行,光是追上俩人,就废了些力气,双手撑着膝盖,喘气道。 陆星璇诧异他会来,原以为这好学生会乖乖回去上课,于是小声道:“小声些,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秦越山忙是闭嘴,弓着腰,随着冯玉墨跟在陆星璇身旁。 竹林阴翳,落叶铺在泥土上,稍微一踩,便能发出声响,三人不得不放轻脚步。 冯玉墨只觉陆星璇好像无厘头地找,如此大的竹林,寻到一个人何其难,更何况还不知对方究竟在不在,顿时气馁,想开口劝她放弃。 忽地,不远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几人马上停下脚步,因着竹林还种了些核桃树,动作迅速地藏在了树后。 好在树木年头久远,躲下三个八岁小孩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三人屏住呼吸,只等人走近。 一股烟火味猝不及防地钻入陆星璇的鼻中,那是烧完纸钱后才会有的味道,她皱眉,只怕这林中是有他亲近之人墓。 苏生或是染了书院之气,乍眼一看,扮的和举人无异,陆星璇原以为会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现在一瞧,怕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对他的好奇达到顶峰,陆星璇本想按兵不动,先再观察观察。 不料,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哎呦。” “谁!”苏生立刻喝到,眉头紧皱,目光扫过声响处,小心翼翼地靠近。 今日本是他母亲忌日,来这上香火,也想清静一些,平日此处不会来人,只有他乐意来,若是来者是……他更是警惕,右手甚至抚上腰间凸起处。 “苏厨子,是我。”冯玉墨弱弱道,他慢吞吞地走出来,低着头,不敢直视苏生。 他欲哭无泪,若不是核桃砸中他脑袋,他也不会叫,也不会被推出来应付疑似栽赃教习的人,虽说他和苏生关系还不错。 又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个讨好的笑。 苏生见是他,右手也就放了下来,无奈道:“你不是今日要看结果吗?怎有闲心来竹林?” 冯玉墨揪着衣服,道:“这不是合格了,想同你讲一声以后还可以找你要吃的嘛,发现你不在,想着你应该会来这。” “真是费心你还能想到我。”苏生笑道,话又转,“竹林不太安全,你还是早早回去吧。” “不安全你还来?”冯玉墨顺势问了句,私心上他不希望是苏生冤枉了教习,想着多问几句,或许能为其洗清嫌疑。 苏生揉了揉他的脑袋,手搭在他的肩上,稍一用力就推着冯玉墨走,道:“不过是办件事罢了。” 秦越山见冯玉墨被苏生带着走得越来越远,急得想追出去,陆星璇一手抓住他。 道:“且慢。” 秦越山困惑为何陆星璇看冯玉墨走远而不急,道:“冯玉墨被带走了!” “我知道啊。”陆星璇风轻云淡道,“苏生不会伤害冯玉墨的,他们关系似乎很好。” “可教习同苏生关系也很好,还不是被苏生……” “现在有证据能证明是苏生干的?”陆星璇打断道。 “那你来找苏生?” 陆星璇扯了扯嘴角,“自是来看看他长什么样。” 虽然陆星璇只是冷淡地说着,但秦越山总觉得应是他哪一步没跟上,才会没能理解陆星璇话中的深层含义。 眼看其往苏生来的方向走,他连忙跟上,还快些还教习清白。 苏生走得力气重了些,地上落了许多脚印,陆星璇本以为脚印会带她到目的地,但在一块巨大的石头旁,脚印消失了。 周围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就好像苏生只是来石头前站了会儿。 不对,陆星璇暗想,应该是忽略了什么,她观察四周,不过都是竹子,密密麻麻地,一个挨着一个地长。 若是再往前,又是一条死路,竹子形成天然的屏障,拦着不让人过去,又恰好旁边的挨得紧,叫人挤不过去。 那是这块石头?陆星璇蹲下身来,这石头虽说大,却能和周遭巧妙地融合在一块,又因是山上,让人联想是从山顶滚落 8. 现线索但遭针对 《女状元》全本免费阅读 苏生把冯玉墨带回住所,为其倒了杯茶,轻描淡写道:“说实话吧,玉墨,你来竹林所为何事。” 冯玉墨心跳漏了一拍,强装淡定道:“就是来告诉你喜讯啊。” 陆星璇你们在哪啊,冯玉墨急得快哭出来,他生怕苏生会一改往日的态度,给他下毒什么的。 越想越是害怕,拿起茶杯的手都在抖。 “在我面前,就不必撒谎了吧。”苏生笑眯眯道。 冯玉墨忽然感觉这苏生好似真变了个人一样,虽说平日待他温和,却总有种疏离感,今日笑得让人不禁想亲近,但总觉得有些不太对。 冯玉墨想不太通,只得一切归于是苏生做了坏事,发现自己知道是他,准备杀了他。 他紧张地吞口水,“苏厨子,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会对你说谎呢。” “哦?是吗?”苏生眯着眼,那狭长的眼睛好像将他看清一般,冯玉墨总觉起了一身汗。 “既然如此……” 话音未落,那门忽地被踹开,温暖的夏光刹那间照进这阴暗的小屋。 苏生因强光,不得已虚起眼睛,看着似乎比旁边那小胖子还矮一点的男孩逆着光,双手环抱,其中一只还拿着熟悉的木块。 “既然如此,我们来谈谈吧,百里生。” 苏生听到名字后,眼睛同猫眼一般瞬间放大眼睛,眼神中迸发出狠厉,额角青筋暴起。 “你是谁!”他怒喝。 冯玉墨看到是陆星璇,摸爬打滚似地到了陆星璇旁边,直哭道:“你怎么才来啊!” 陆星璇没工夫花心思安慰他,秦越山只好扯过他,不得已拿自己的袖子给他擦眼泪,眼底满是嫌弃。 “少废话,我问你答,即可。”陆星璇懒得多费口舌,迈着步子,坐到了刚刚冯玉墨坐的位置上。 苏生知晓,若他不愿配合,这小孩指不定会向官府透露出他的真实底细,他不能看轻面前的人,不然……一切都会功亏一篑的。 又瞥见陆星璇手上拿着的东西,嗤笑道:“没想到大梁朝的学子会偷拿别人给过世母亲写的文书。” 陆星璇不紧不慢道:“苏先生怎能妄给他人下定义?您没证据,我又问过收的人,自然不是偷拿。” 秦越山听得有些汗颜,没想到陆同窗会是这样一个人,实在佩服。 刚见苏生对百里生这个名反应极大,陆星璇为了安全,还是决定叫回苏生,她摆弄着茶具,好似并不在意跟她谈话的那个人。 苏生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好一个问过收的人,你是去了阴曹地府问的?他没问出来,而是主动道:“你说要谈,谈什么?” 陆星璇将东西推过去,抬了抬头,大有不愿自己开口说的架势。 “这是?”苏生恢复了刚开始对冯玉墨的态度,越过木块看着陆星璇道。 “谈嘛,自是要谈点大家都喜欢的,喜闻乐见的。”陆星璇没接过苏生的话茬,倒回最开始的问题。 苏生忍着不耐,道:“这是当然,不若我们来讨论今年会试状元郎的那篇文章?” 他想着没有书生会不想听他这一手的资料,更何况是这八岁孩童。 “这是一个大仇已报的人写给母亲,告知一切情况的木块。”陆星璇挑了挑眉,“你说的那篇文章劳烦给我一下。” 如苏生所愿,陆星璇没在跳过他的话,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她说出了自己最不想说的东西。 虽说刚才自己也提,不过只是想将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上,好不落下风,可现在自己不仅憋了口气,还真得拿出资料。 他咬牙笑着,手往后一敲,两人中间的桌子中央,竟往两边收,露出一本书来。 “这是我收集到的今年会试十甲文章。”苏生抿了口茶,“拿了就出去吧。” “楚教习可是你栽赃的?”陆星璇语气淡淡地问道,她翻着书,好似在问一件寻常事。 “不可能!”苏生重重地将茶具放到桌上,“楚教习待我极好,当年若不是他,我早就死在……” 他及时停下,道:“总之不是我,这事我也才知道,我也想找出是谁干的,毕竟楚教习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可是我没有任何头绪。” 苏生烦躁地摸着发冠,“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再不回去,可就赶不上林教习的课了。” “那你复仇的人是谁?整个镇子,你就认识楚教习和林教习,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秦越山急道,他不敢相信刚找到的线索这么快就断了 “总之你不认识。”苏生眼神蓦地变冷,赶人道:“再不走,我也不敢确定我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陆星璇见时间差不多,也就出了门,其他俩人也不得不跟上。 “诸生升为内舍生,应要准备童试,然,童试非一考即得,你们年岁小,还需在磨练几年,而今我们应先学学五言六韵排律诗。” 林教习放大声音,遮住底下窸窸窣窣地吵闹声,今早楚教习一事,他就已料到这群学生不肯安静,他亦无法阻止。 实在无法压制,他总算决定制止,“秦生,你来讲讲五言格律诗的句式罢。” 秦越山坐在底下,头一回没听讲就被逮了,他硬着头皮,家中只教过他背,从未提过这个,哪晓得这些。 见着他没开口,林教习低垂眼睛,道:“楚教习今嘱咐过你们好生温习课文,若是翻了书,则知道该如何回答,秦生你且坐下吧。” 秦越山红着脸坐下,第一次出丑还是在他嘴引以为傲的诗课,一时都不愿见人。 整个堂内霎时安静,林教习鲜少如今日发脾气,一个个儿的歇了早些那亢头,正以为林教习要继续降下去,却听他点起了那新入学的。 “陆生,陆行悬。”林教习抬起头来,隔着数人与他遥遥相望,只见梳着总角,脸上还带点肉,本是童真亲人的年纪,脸上却是淡漠与疏离。 陆行悬作揖,她察觉出教习的打量,也只是面无表情道:“回教习,五言格律分四类,为仄起仄收 9.被罚扫地质问为何针对 《女状元》全本免费阅读 “何出此言?那家人与我有什么关系?”苏生镇静道。 他刚趁着这三个小孩儿上课,给那个答应他条件的人寄去了信。 信刚一寄出,他们竟来了。 “刚去给他寄信了吧。”陆星璇走进这间晦暗无光的屋子,“有没有关系,不应该问你吗?” 不知为何,短短两句话让他徒然生汗,小小的个子生出比他好高大的气场。 “你做了对不起楚教习的事,还想着狡辩?”陆星璇缓缓道。 冯玉墨和秦越山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疑惑。 都发生了甚么?你们在我认真听讲的时候发现了甚么?秦越山无助地看着冯玉墨,妄图用眼神使对方看懂自己的想法。 冯玉墨耸了耸肩,不过陆星璇又是怎么知道苏生去寄信了? “我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苏生突然爆发,“是他!是他炸了我!” 骤然,他闭上了嘴,绝望地闭眼,“你们都走吧,这事我来处理,你们还小,不懂。” 陆星璇眯着眼,道:“你欠了人情,还想让人家去说自己冤枉楚教习,恐是不好办吧。” 苏生瞪大眼睛,全然没了上午恐吓冯玉墨的神态,脸上尽是癫狂。 “我能怎么办!都是百里一族,说好帮我为母亲复仇,却借着庆功,灌我酒问我账本在何处,一时犯浑……就说了出来。” 苏生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一句接一句地质问:“同出一家,他们为何要这样待我,我对不起教习……对不起他……” 到了后面,尽剩呜咽声。 “先别疯。”陆星璇冷静道:“你可知,账本有几本?” “仅有一本。”苏生颓废道。 “就没其他记账的?”陆星璇记得前世看的书中有提到专门有记录官府拨款的本子。 苏生猛地抬起头,“对,还有它!在哪呢在哪呢……啊这!”他从一堆厨具后翻出来一个本子,“教习曾让我把每次官府拨款斗记录在册,由我保管!这个可证明教习清白!” 刚还大吵大闹的疯子瞬间变成了个开心的孩童。 “且慢。”陆星璇制止道:“你复仇可杀人了?” “未曾。”苏生对出谋划策的陆星璇恭敬起来,“我苏生从不干杀人放火的勾当,只是借着那人的手报复了仇人罢。” 陆星璇点点头,这才放他去官府救楚教习。 “你不怕他中途被人杀害?”冯玉墨看多了话本小说,生怕苏生在半路被所提的杀害,而担忧道。 “他不是寄信了嘛,证明苏生知道他不在镇上,况且这里官服不远,这会恰好是巡更令的时间,路上有人巡查,怕什么。” 陆星璇脑袋里还在想今夜该如何和这些小男孩儿一起睡,作为女子,她倒不好意思,可现在男装,她得装作不在意,但有点难。 秦越山连忙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他去寄信?又和新来的那家有勾结?” 陆星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他脚上有泥,且冲向我们时,掉下了绣球花的花瓣,整个镇上就他们家种了,也唯他家门口有个信箱。” “至于勾结嘛,不都信百里?相互帮衬对苏生来说是最为渴望了,故此也会轻信他们的话。” 秦越山抚摸下巴,“百里家善行商,多是狡猾之人,利用苏生这一点,去对付他最亲近的人,实在可恶。” 橘红色的夕阳向远处延伸,归鸟盘旋,冯玉墨望着天上的鸟儿,双手撑着后脑勺。 他嘟囔道:“这苏生也真真是奇怪,时而温柔可亲,时而冷漠疏离,像两个人似的。” 两个人?陆星璇盯着下垂的悬日,或许还真是“两”个人呢? 书院的楼舍已是许多年前的产物,只有两层,陆星璇恰好与冯玉墨和秦越山一舍。 一舍五人,床是砖头筑起,横着一排,铺上被子就成了床。 屋内设有桌子,纸窗下摆着烛,已然只剩半截,因着穷,那被子也是缝了不知多少补丁,和陆家的被子一般无二。 冯玉墨看她摸着被子,道:“被子每生皆有,若是嫌弃,可像我一样从家中带来即可。” 陆星璇往冯雨墨的被子看去,崭新且厚实,有钱真好,她感叹想到,女版《送东阳马生序》罢了。 她叹了口气,收拾起行李来,她的衣物不多,将将好能将柜子塞半个,不料,不知什么东西砸到她的手臂,陆星璇吃痛地叫出声来。 她看向砸东西的那人,瞧着衣着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 那人瞧见陆星璇看他,嘴一撇,憋出去,“你谁,为何来我舍。” 冯玉墨瞅着发展不对,立马站到陆星璇旁边,嚷嚷道:“他是新来的,元楼你可别欺负人家!” 原是镇上最富有的元家独子,陆星璇垂下眼眸,捡起东西,狠狠砸向他,有钱她也不怕。 “你!”元楼被砸到手,气得想冲过去,结果冯玉墨拳头一伸,他就停住,怒地只把东西往地上丢,就冲出了门。 “又回家了,真真是个离不开家的娇气少爷。”冯玉墨扮鬼脸略略略了几下,转头问陆星璇有没有事。 陆星璇摇了摇头,还想继续整理,手却被一股温热包裹,秦越山拉住她的手,细心掀开衣物,从柜中拿出一个罐子,轻轻抹在她的伤处。 早上的伤到现在都没能消下去,陆星璇此刻感受到一股清凉从痛处传来,疼痛消减不少。 “多谢。” 秦越山摇摇头,眼神温柔,道:“你不用担心元楼会走丢,他很少来楼舍,现在应是跑回家了。” “没担心,他死活无关我。”陆星璇冷淡道,讲真,她对这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生了些厌恶,动不动就打人,怕是缺些教训。 秉烛夜读,她看了状元郎的文,真真是被经验住,单是简单的一句防水工程的话,就已让她震撼。 若想当状元,还需加把力。 想着,抬头远眺,点点星光似萤火虫般,在无尽长夜闪烁,才觉已是深夜,该入睡了。 因着苏生速度 10.再度针对危机再起 《女状元》全本免费阅读 从小到大她都未曾被这样对待过,生平第一次针对,脾气一下子就起来了。 陆星璇直愣愣地盯着林教习,希望他能给出个原因。 林教习微微歪头,眼神里满是迷茫,勾唇一笑,道:“我只是秉公办事,陆生怎可张口就是我针对你呢?” 旋即,好像她的话伤到了他般,“若陆生不喜,那我日后便不管你吧。” 陆星璇发觉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敏感,收回狐疑的眼神,毕恭毕敬道:“学生知错了,只是第一次不懂事,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请林教习见谅。” “既如此,陆生再去将《论语·为政》抄一遍,明日交于我罢。”林教习顿了顿,道:“这份作业独与你的,故而好生完成吧。” 说完,不等陆星璇开口,他大步离开。 陆星璇盯着他离去的身影,真的只是她太敏感了吗? 廊道延伸至尽头拐弯,林枝探出头来,陆星璇不再多想,快些找到人完成手头上的任务,就能早点抄完。 《论语·为政》是为孔子提出的“为政以德”的思想,强调道德的重要性。 陆星璇在晦暗不明的烛光之下,一笔一笔地将自己所背抄于纸上,好在林教习没有太过分,让她用自己的纸写,而是不知从哪找来一堆泛黄的纸张,美名其曰赠予她。 即使如此,她总觉得此人不过想通过《为政篇》拐弯抹角地骂她,令她多在意德行。 且应当不是只有抄写篇章那么简单,明日定还有坑来给她留着呢。 陆星璇冷下脸,抄的速度越发快,忽地,背后传来声音,吓得她心脏差点停了一瞬 皱着眉望去,听到,“你还没抄完?等等?你是在默吗?” 冯玉墨惊呼道,又瞥见纸张上的墨点,这才意识到自己将她吓了一跳,顿时不好意思来。 “不好意思啊行悬,我本来想起夜去茅房的,看见你还在写就……”他挠了挠头,“要不要我帮你抄一点?” “不必了。”陆星璇叹了口气,随即又拿了一张纸,重新默。 “那你要去茅厕吗?我们可以一起啊!” 冯玉墨不知自己那句话触到了陆星璇,只见其耳朵迅速红了起来,整个头都快趴在桌子上。 慢慢吞吞地吐出,“不必了,你快些去吧,不然一会儿我熄了烛火,你就看不见了。” “好吧。”冯玉墨又道:“真的不和我一起吗?” “快走!”陆星璇忍无可忍道。 活了两世,哪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真真是羞红了脸。 “那好吧。”冯玉墨嘟囔着,“怎去上个茅厕,还能脸红,好生奇怪。” 陆星璇心跳一瞬停了,一晚上连被吓两次,她双手揉着脸,头疼地想以后得找个借口蒙混过去才是。 第二日,许久未下的雨今儿个止不住倾斜,好似发了狂,妄想淹没整个镇子。 雨声渐大,走学的书生也来得迟,导致整堂课晚了半个时辰才开始。 元楼连着两日走学,或是今儿雨下得大,向来注重衣冠的他狼狈不少,湿漉漉的头发趴在前额,就连衣服也能挤出不少水。 他臭着脸走进来,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不爽的气息。 “诶呦,今儿可得躲着这小少爷,免得又撒泼在我们身上,这可惹不起。”冯玉墨不免嘲笑,又半是替陆星璇鸣不平,道:“他浑身湿透了,又是坐你旁边,容易弄湿你的书啊。” 陆星璇“嗯”了声。 元楼旁原是没有坐人的,他脾气差,无人愿意同他坐,儿陆星璇来了,恰好能补上这个空,两人默不作声地就这样熬过了两天。 她从桌内掏出张手帕来,是前不久她卖草药后,分出一小些钱来买了一张布料粗糙却便宜的大布,恰好能分够裁成五张,分给姐姐们。 平日她只拿来擦汗,冯玉墨二人也只当她爱干净,并未多想。 元楼臭着脸坐下,装没听到刚刚冯玉墨话似的,只是往桌边靠着,生怕与陆星璇挨近了。 “擦擦吧。”陆星璇瞧见元楼避嫌般坐得远远的,也没惯着,一张手帕就丢在元楼身上,将将好扔到他的头。 “你!”元楼刚想生气,见是手帕,扭捏半天,终是泄了气,道:“谢了。” 又马上补充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那天把所有东西都堆到我床上了。” 陆星璇想了想,才意识到那日放东西时,柜子旁边的没有被子的床原是他的,怪不得会发那么大脾气。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看着是空的以为是张空的。”陆星璇诚心诚意道。 “没关系。”元楼擦着头,语速飞快道:“我也不该砸你的,对不起嗷。” 那样子生怕别人晓得他低头,算了,小孩儿爱面子,听不大清的陆星璇如是想到。 林教习走进来,随手翻了翻陆星璇写的,又再次点她起来。 道:“昨日我觉陆生还需巩固知识,便叫她抄了《为政篇》,今日就交了上来,然,光抄不理解,全然不行,故而,陆行悬。” 陆星璇站起身,与他遥遥相望。 “你来说说,《论语·为政》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是为何意?” 这些东西在前世陆星璇就已是烂熟于心,故而很快答道:“以道德来进行政治活动,就如同北辰般,处于中心且众星环绕。” “可否在深入?” “政治上以德教化百姓,强调政治的重要性。” 林教习眯着眼笑,道:“说得很不错,德,很重要,还望陆生继续努力罢。” 老狐狸,陆星璇心里骂到,她穿来这个世界不久,这人总能勾起她的不满。 “喂,你惹过林教习?”元楼忍不住道,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林教习这样说话。 虽说不太礼貌,该说不说,他听出林教习好似拐弯抹角说她缺德。 陆星璇没好气道:“未曾一刻惹过林教习。” “那为什么他……” “不知,好生听课,闭嘴。” 事情不提出来还好,摆在明面上,她还怎么说,说自己被骂了缺德?要去报复? 实际年龄将近三十的陆星璇实在做不出这种小孩子的行为。 而后课上,林教习点了不下五次陆星璇的名,不是叫她解释,就是叫她照着所学,小写一首诗来。 这些问题于她来说,较为简单,但也是在撑不住被叫那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