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重生:不两难》 01-20 第1章 大婚 六皇子景晏身披大红嫁衣头戴凤冠,蒙着红盖头,坐在红彤彤的喜床上静静等着自己的丈夫——草原狼王贺玄卿。 朝中大臣说,这位狼王长得像熊一样粗犷、彪悍,可以徒手掐死中原士兵;也有人说这位首领极其凶恶变态,以折磨践踏中原人为乐。更有人说草原人好色成性,无论是年过古稀的老人还是刚刚及冠的青年,身边都是妻妾成群。 景晏确实没在史籍中找到关于草原的正面记录,这些传闻不禁让他心中恐惧。自己是极其不愿和亲的,可为了宫中母妃的安危,也自知无法违拗皇命,只得谢恩应下,欣然前往,落得个识大体的好名声。 自己的母亲是身份低微的宫婢,但因为有几分姿色而被醉酒的广元帝看上,一夜后便有了自己,所以自己的父皇并不喜欢自己,因为他是一夜风流的产物。而和亲不仅可以让广元帝不再见到自己还能保全母亲,如果自己运气不好有个三长两短,父皇必定会怜惜母妃给她加封,这样她就可以在宫中安稳度日,而不像现在,只能任人鱼肉,看各宫嫔妃的脸色过日子。 只可惜,景晏努力读书二十载,却被困在千里之外的他乡后宅中了此残生。 景晏无暇为自己的后半辈子痛心,因为他又想起之前的传闻,听说草原人凶悍的原因是他们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甚至像动物一样常年不洗澡,身上还会有跳蚤,离他们十丈远都能都被熏到,最可怕的是自己的妻子都是父死子继。 如果这位狼王年过古稀,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很可能还要侍奉下一任狼王,也就是他的儿子……知道自己死去…… 不过让他来和亲也就没人再管自己的死活,无论怎样,双方不开战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衣袖里藏着一把极为锋利的防身用的匕首,若这位狼王真像传言中的那般以折磨中原人为乐的话,自己就找个机会自裁,也省掉了不少折磨。中原人死在草原,就算狼王再野蛮也是理亏的,倒是能换得边境多年的安宁,而父皇也会给母妃加封以示安慰,这样母妃可以在后宫平安度日。 帐外一阵嘈杂打断了他的思绪,虽然语言不通,但听着人欢马叫的热闹声响也知是众人在起哄,景晏不禁心中疑惑,难道草原部落也要闹洞房? 随后,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听不懂他说了什么,话音刚落,起哄的声音便散去,只留下踩在初秋有些微干杂草上簌簌的脚步声。 半晌,景晏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坚实有力,那人每走一步,身上的银饰都叮当作响,那清脆细微的声音在内心恐惧的景晏听来,更像是新婚夜来自地狱的序曲,不知道自己会被怎样对待的人不由得紧张的做了一下吞咽的动作,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那人和左右侍女吩咐了两句,她们便出去了,撩起帐子的毡帘时带起了一阵风,让景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帐内只剩下景晏和他的夫君狼王,他听到那人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透过红盖头的缝隙,景晏看到一双质地上乘的蒙古靴,鞋子上装饰着繁复的纹饰。 那人并未掀开红盖头,反而是对着蹋上之人恭敬的行礼,幽幽说道:“王妃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那低沉好听的声音中好像还夹杂着一丝颤抖。 说完,狼王才慢慢抬手,掀开红盖头。 狼王贺玄卿看到前世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眼前,不由得心脏都跟着颤了一下,深邃眸子中的深情呼之欲出。 坐在榻上的景晏心也跟着颤了一下,不过是吓得。他垂眸不敢看自己的夫君,更不知道什么深情,他只觉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盯着自己,紧张的嘴唇都有些抖,两只手藏在袖里,死死的绞在一起。 重活一世的贺玄卿知道,景晏这是在害怕,他明白王妃的惧意从何而来,也知道自己只要对他好、慢慢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可他还是觉得一阵心疼,而且他也不想慢慢解决问题,毕竟想了两世的人就在眼前,怎能按捺的住? 贺玄卿上前握住自己王妃的手安抚,还未张口解释,景晏藏在袖中的匕首就掉了出来,落在脚踏上发出“咚”的一声。 二人同时看向那把匕首,景晏吓得瞳孔猛缩,慌乱之下,他迅速抽回手,捡起匕首躲到床边的角落,并用锋利的刀刃抵住自己洁白的脖颈,声音颤抖的说:“您别过来!” 景晏抬起水眸颤抖的看向那人,才发现传言不可信,眼前的狼王高大英俊,剑眉星目,眸子像是一汪深潭吸引着自己。 这一幕是贺玄卿始料未及的,一腔爱意还没来得及倾诉,自己的动作却吓到了景晏。他赶紧退开,微举双手,观察着景晏的举动,小心翼翼的商量道:“我不过去,你把刀放下好不好?” 景晏也被这场面弄得没了主意,他没想到狼王竟然如此有礼? 贺玄卿见他还没动作,赶紧表忠心,“我知你是不情愿嫁我的,但既来了,王妃可安心住下,我绝不伤害你。” 他边说边缓步上前,想把景晏手中的刀接过来。景晏察觉到他的意图,用到指着贺玄卿颤声说道:“你别过来!我……我拿匕首不是为了行刺……是为了挡坏人!请,请狼王体恤。” 贺玄卿听着景晏现编的谎话,看着眼前吓得有些颤抖的人,他恨不得将人揉碎在怀里才好。 可这小家伙不记得自己,还像只小刺猬一样拿刀指着自己,贸然夺刀怕伤了他,如果说出实情他更不会信,只能智取了。 他温柔的望着景晏缓声说道:“我知道,可现在这里没有坏人了,可以把匕首放下了。心肝,如果你伤了我,消息传回去,你父皇必定用你母妃出气,你可想好了。” 在陌生的地方,景晏一听到母妃二字,立刻乱了心神,拿刀的手也没那么坚决了。贺玄卿看准时机上前不费吹灰之力夺过短刀,景晏吓得像小兔子一样躲在角落,待他看清狼王并没想伤害自己后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扣头道:“臣妾并非有意冒犯狼王,还请陛下恕罪。” 贺玄卿听到景晏膝盖砸在地面的声响面色变得不善起来,他的王妃上一世就膝盖不好,怎能说跪就跪,还是跪自己!他看着自己爱了两世的人竟然如此惧怕自己,心中实在难过,同时也自责自己的冒失。 他冷着脸想上前扶起受到惊吓的人,但又怕吓到他,只能站在那里干巴巴的说:“爱妃快快起来。” 景晏迟疑了一下,随即扶着一边的墙壁慢慢站了起来。 贺玄卿记得自己前世的新婚之夜根本没和王妃圆房,中原的六皇子是不是奸细的尚未可知,而且自己对房中之事也不慎在意,所以二人分居了很久。可这一世的他不想等了,前世的记忆涌现,最后一次抱着景晏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现在想将这活生生的、温热的人拥在怀里,他要证明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 他忍着没靠近景晏,反而是走到桌旁,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一杯放在桌边,一杯端在手里,沉声道:“我对你没有歹心,但今日是你我二人大婚,好歹喝了这合卺酒,不然我狼王的面子往哪放,嗯?” 贺玄卿记得前世的景晏最为心软,这招一定好用。 果然,景晏戒备的看着自己的夫君,但面上装的平静。 他靠近摆满果饌的桌子,行礼道:“刚刚是臣妾冒失了,臣妾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贺玄卿没说话,只是端着酒杯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被烛火映衬的红润的人,等他来和自己喝交杯酒。 景晏慢慢靠近,伸出手取过酒杯,略微往前倾身,用小臂与贺玄卿的手臂交叠,而后仰起脖颈喝了合卺酒。 原来这合卺酒不止是烈酒,还加了能让夫夫二人耳鬓厮磨的好东西,景晏自然不知。 没一会儿,他觉得身上热的不行,还有些怪异的感觉,景晏这才发现不对,正想跑时,却被人拦腰抱起,温柔的放在大红的喜榻之上。 贺玄卿目光幽暗的盯着他的王妃,好像一头狼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但里面又参杂着让人难以忽略的深情。 狼王柔声开口道:心肝,我会温柔的。这次绝不再让你陷入两难境地……” 第2章 第二日 第二日,景晏醒来发觉自己的脸正埋在宽阔健硕的胸膛,狼王有力的臂膀把人箍在怀里,自己还枕着贺玄卿的一只胳膊。 他抬头对上贺玄卿深情的眸子心中一惊,不由得红了脸,还试图像鹌鹑一般将自己藏起来,却忘了自己还在狼王的怀中。贺玄卿以一个保护的姿势圈着他,无论怎么也不会让人躲掉。 景晏把头埋得更深,听到贺玄卿心房传来有力的心跳声,自己的心不由得也一阵悸动,昨晚他好像也是听着这心跳声入眠的。 他不知道这颗心,两世都在为自己而跳动。 “阿晏出来,别把自己闷坏了。”贺玄卿心情好极了,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餍足 景晏被贺玄卿捞了出来,他的脸颊被贺玄卿的中衣蹭的微红,因为憋气眼尾也泛着红,看起来好不可怜。 昨夜他就这样称呼自己,可贺玄卿为什么会叫自己“阿晏”?这人怎知自己的名字?只有母妃私下才会唤自己阿晏,恐怕宫里的人都早已忘记了他的名字,只记得有个宫婢所出的无人问津的六皇子。他好像没和狼王说过自己叫什么,难不成是婚书上的名字被他记住了?昨晚他也是在自己耳边用低哑的嗓音一遍一遍的唤着阿晏,让自己迷乱,并被狼王成功拖入他的陷阱之中。 景晏想说话,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贺玄卿,昨晚情到浓时被哄着叫了不知道多少声夫君,可现在叫却别扭得很,根本张不开嘴。又不可以直呼狼王的名讳叫玄卿,那叫大王总不会出错吧…… “大王……”他声音嘶哑的不像样子,不由得轻咳了两声。 贺玄卿没听清景晏说的简单音节,只是注意到听到自家王妃的嗓子哑了,内心暗暗自责,都怪自己昨天没个轻没重。可他恨不得把景晏揉碎在怀里,想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梦,所以他反复的折腾了一夜,让人哑了嗓子。 “嗓子都哑了,喝点水好不好?” 贺玄卿将人往身前带了带,微侧身去取床边小几上还温着的茶水,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嘴里,而后俯下身渡给景晏。 景晏被这突如其来“喝水”方式吓了一跳,躲闪不及被呛了一口,咳嗽的眼都红了。 贺玄卿见状让人靠在自己怀里给他拍背,一脸认真的柔声道:“阿晏,以后要慢慢适应这样喝水。” 景晏虽在宫中不受宠,但皇族礼数还是懂的。这样像只雏鸟一样等着人喂?!哪有一点礼数,狼王传说中杀人如麻、狠厉无情的形象更是荡然无存。 在宫中那些年景晏早已学会承受和顺从,只有顺从才能活下去。他自然也是不敢忤逆狼王,他深知自己不过是中原打不过草原而献上的贡品,自己的生死全在这人一念之间。现在不过是仗着他对自己新鲜,等新鲜劲儿过了,等待自己的还不一定是什么。 他没接话,红着眼睛忍着咳问道,“咳咳,现在……咳咳……什么时辰了……” “午时。”贺玄卿依旧给他拍背顺气。 现在岂止是午时,已经是午时四刻了,再晚点问就要未时了。 新王妃午时都不起床,这成何体统?传出去恐怕要被臣民笑话,中原也会蒙羞,母妃的处境岂不更艰难? 景晏听了有些慌乱,他强压住喉咙中的阵阵痒意,一骨碌爬起来找衣服。可突然来袭的酸痛感却让他重重的摔了回去。他没有摔到床上,而是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 软榻上的褥子都是按照景晏的喜好加厚的。 前世,他在宫中受尽欺凌,睡硬板床也是常事,瘦弱的景晏总被硌的骨头生疼,时间久了腰部酸痛难当,可他就是不和狼王说,仍旧忍着疼日日服侍他,忍来忍去,终于拖成病,迟钝的贺玄卿看着笑说自己没事的景晏以为他真的没有大事,可谁知他早就疼痛难忍了。 这一世他绝不再让自家王妃再受一丁点伤痛。贺玄卿特意派人去江南为他特制柔软的蚕丝被褥,但现在还无法运回,只能先多加两床被褥,委屈景晏先将就睡几天。 贺玄卿看着满身痕迹的人不禁眼神暗了暗,他长臂一览拿过衣服,想帮人穿上。 景晏终于难为情的开口说道,“我……自己可以……” “真的?”贺玄卿的目光在那些红痕上巡视,好像在检视自己的战绩。 景晏扯过他手里柔软的衣物红着脸点点头。 这一世看着小东西戒备的样子,贺玄卿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他将衣服递到人手里,自己披上外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帐子。 景晏慢吞吞的换好衣服,头发随意挽了个结,他想出去唤人帮自己梳头。刚掀开帐帘就撞上贺玄卿,一位英俊挺拔的年轻将领正在禀报军情。 他只听到现吐蕃人的的只言片语便知不是自己该听的,刚要退回去就被二人发觉,他心中一惊,刚要跪下请罪就被贺玄卿有力的大掌托住手臂,顺势将人带入怀中。 贺玄卿柔声问道:“怎么出来了?快进去,外面风大。” 景晏被抱着不由得脸红,想挣脱又不敢。 狼王吩咐了对方两句便拉着人回了帐子,将人牵至妆台前,让他坐在早已铺好椅垫的软凳上给自己的王妃束发。 景晏惶恐,他如坐针毡,小声说:“使不得。” 贺玄卿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柔声说:“我的王妃,什么都使得。给王妃梳头天经地义。” 他手上动作熟练的给人梳好发髻,景晏心中暗暗惊叹没想到狼王如此心细,连束发都会。 没一会儿,侍女们捧着托盘鱼贯而入,将饭食摆放整齐就低着头出去了。 贺玄卿牵着他来到桌旁,自己坐在大椅上,景晏则立在一旁。他以为要服侍狼王吃饭,正要拿起筷子给人布菜就被人握住手腕,那贺玄卿稍稍用力一拉,自己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景晏有些惊慌,光天化日成何体统!他也顾不得疼,小幅度的挣扎起来。 “大王……您……” 景晏本能的手抵住贺玄卿的胸膛试图接力挣脱,但当贺玄卿的大掌覆在他的手上时,景晏便放弃了挣扎,他知道此时自己要顺从,哪怕不想也不能反抗,无论是臣子还是妻妾,忤逆的下场有多惨他是知道的。 贺玄卿显然不知道景晏安安静静坐在他腿上时想的是什么,他附在自家王妃耳畔轻声道:“以后要称我夫君,王妃叫我大王,会被外人笑话,更何况你我琴瑟和鸣,情比金坚,我当得起这一声夫君。” 前一刻景晏还告诫自己要做知进退识大体的妻,下一刻就被信手拈来的情话说的脸上发烫。从昨夜到现在认识不到一天,怎么可能琴瑟和鸣?要不是昨日的合卺酒,二人又怎会如此亲密。 “以后也别坐这硬板凳,硌着我的阿晏我会心疼的。”贺玄卿端起桌上的粥小心的吹了吹,“阿晏,先喝点粥垫垫肚子,不然胃会不舒服,这粥加了燕窝对你身体好。” 狼王好像知道景晏的所有事情,包括他身体不好。 景晏抬手要接,那人却没有要给的意思,他抬眸疑惑的看向贺玄卿。那人深邃的双眸也回望着景晏。贺玄卿环着他,自己喝了一口粥。 景晏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还没来得及拒绝,贺玄卿的唇就已经覆了上来,他好像料到自己会躲,用手托住他的后脑。 就这样,景晏像一只嗷嗷待哺的鸟儿,仰着头顺从的接受喂过来的燕窝粥。 有时,他明明已经将一口粥尽数咽下了,狡猾的狼王就是不放开自己,一定要自己再检查了才放心。 一碗燕窝粥喝的二人气喘吁吁,霸道的狼王才放开他,让他在自己怀里用饭。 景晏也确实饿了,看着一桌草原美食都想尝尝,但也想快些吃完脱离窘境,但碍于狼王在看着自己,他只能守着礼节,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吃。贺玄卿知道他的口味,一直给他布菜,有时还会用筷子夹来他喜欢吃的直接喂给人吃。 景晏吃的差不多了,坐在贺玄卿怀中低声道:“夫君,刚刚臣妾,不是故意要听您和说话的……” 对于草原的政治景晏确实无意窃听。 贺玄卿闻言忍不住低笑,让人靠在自己怀里道:“阿晏不必惊慌,刚刚陆信来报吐蕃竟敢在我大婚之时触我霉头,我暂时还不想理,毕竟你我新婚,我可舍不得离开你。我没有事瞒你,政事如此,我亦如此。” 突如其来的深情让景晏有些惶恐,他小声道:“臣妾吃好了。” “在我面前不要称臣妾,你就是你。” 贺玄卿目光温柔的看着像猫儿一样靠在自己怀里的人,开口道: “巫医说你身子弱,要多休养,你太瘦了多吃些。等过几天得空儿,我去给你猎点野味补一补,不过现在的野味差一些,要入秋了冷一些才是最好的时节。” 他的目光始终在景晏身上,抱着想了两世的人、闻着那抹熟悉的幽香,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的爱人回来了。 第3章 朝拜 饭后,景晏因为身体弱,被人拘在帐子里不让出去。 贺玄卿看人不再动筷子,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给他擦了嘴,景晏垂着头不敢动,他的呼吸撒在贺玄卿的颈间有些痒。 “今日风大,阿晏明日再出去可好?这里为你准备了一些闲书话本,让你消磨时间。”他垂眸看向怀里的人,轻吻了他的脸颊,补充道:“最重要的是你身子行动不便,要小心些。” 竟然堂而皇之的说自己身子不便……又不是怀孕…… “大……夫君……大婚第二天,我不出现成何体统……” “无妨,早上我已经出去替你见过众人了,而且巫医也说你身子弱,今日不宜出门。”?! 原来他穿戴的这般齐整是出去接受众人朝拜了,难道是又特意回来陪自己睡回笼觉?可哪有大婚第二天王妃不出现的道理,不知道这会儿外面传成什么样子了……要是传回朝中,恐怕皇后会为此斥责母妃,景晏不敢细想,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出去见众人,不能让自己不懂礼数的事情传出去。 “夫君,臣妾今日不用拜见亲族吗?” “我父王也就是上一任狼王薨世才会有新的狼王继位,所以亲族中没有父王。我母后与父王伉俪情深,在父王走后一年就随他去了,所以亲族不多,还有一位姑姑在,就是永宁大长公主,但已寡居多年,很少出来,更不插手我的事,所以整个王族只剩我一人在这苦苦支撑。”贺玄卿装出失落的样子,用眼睛偷瞄景晏,继续道:“这时间恐怕再也没有人像父王母后那样关心我了。” 景晏察觉到狼王的失落,一想到他已经是无父无母更无兄弟手足孤家寡人心里就不是滋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赔罪道:“是臣失言了。”才起身要跪,被一双有力的手托住,“阿晏,你记住,以后都不可跪我,也不要在我面前称臣。” 贺玄卿把景晏拉到怀里,宽慰道:“按你们中原的话说这都是父王母后心疼你,我们阿晏以后不用早起侍奉公婆,而且我父王母后一生感情甚笃,生死相随也算完满。”说完,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我知你是担心自己在大婚第二天没有接受朝见而失了礼数,今日我已和众人解释过了,王妃舟车劳顿病倒了,待明日再来受各方朝拜。至于其余亲族要来拜见王妃,而不是你去见他们,我已替你让人将给大家的赏赐送去了,你放心吧。” 狼王细腻周到为自己着想的心思让景晏感到惊讶,他问道:“明日几时出门?我做准备。” 贺玄卿颠了颠怀里人,“我都安排了,王妃配合就好。” 到了晚上,身体强壮的狼王念着王妃明日要早起,告诉自己要克制,可是听到他讨饶的声音,便不想放过怀里的小东西,身子本来就弱的王妃还是禁不起折腾,还是晕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景晏还在梦里就被穿戴整齐。 他迷迷糊糊的听到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柔声哄道:“心肝,醒醒吧。” 睁开眼看到身穿繁复礼服、头戴金冠的贺玄卿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狼王在礼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威严。 景晏立刻醒了,低头发现自己亦是一身同样纹饰的礼服,只是颜色和款式略有差别。 贺玄卿给他喂了几口燕窝粥,景晏仰头太累,就攀着贺玄卿的脖子努力贴近一点,当他用余光看到两名侍女垂眸站在门口时,脸颊顿时红了,他不能接受自己作为王妃在侍女面前这样失态,可又不敢拒绝贺玄卿,只能拉着人的衣襟小声哀求:“夫君……饶了我……” 这句话让贺玄卿想起了昨晚,不禁眸色一暗,他将人抱起放在地上,拍了一下他的pg,沉声道:“好好喝,落在礼服上一滴今晚就加一次!” 景晏听了不敢再说话,垂着眸子不去看他。 贺玄卿只无声的挥了挥手,让侍女退下了。 景晏看着感激的望着他,乖乖的喝完了一碗粥。 毡帘掀开,距离景晏数十丈外是整装肃立的草原士兵,他抬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似乎延伸到天的尽头。前排的士兵身着重甲手持武器,后面的骑兵亦是身着甲胄,他们一手牵着威风凛凛的战马一手持冒着寒光的兵器,静默而立极具压迫感。 草原的东边设着香案,西边放着一个巨大的紫檀步撵。 贺玄卿牵着景晏缓缓走出帐子,二人的步素速不快,可景晏却一直比贺玄卿慢半步,不敢与人并排。 察觉到的狼王特意顿了一下等自己的王妃,同时手上稍稍用力,把人往前带了带。明白狼王用意的景晏只得硬着头皮和人并肩来到香案前。 两位面容姣好的侍女恭敬的将点好的香呈给二人,巫医在一旁用听不懂的草原语言低声唱诵,景晏猜这是个祭祀仪式,待吟唱过后,贺玄卿对着香案恭敬的拜了三拜,景晏便也随着贺玄卿对着天地拜了三拜。 侍女接过二人手中的香,将其插在香炉中。 景晏被牵着来到步撵前,他这才发现,步撵四周鎏金的扶手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中央巨大又厚重的紫檀木板完全可以轻松容纳四人,木板上铺着一层崭新的乳白色毛毡,一看便知是用上好的羊毛制成。 狼王麾下的文臣武将和一众士兵已整装已毕,站在两侧候狼王和王妃的到来。 贺玄卿扶着景晏在步撵上站定,而后盘膝而坐,景晏有样学样的坐在贺玄卿身旁。两侧早已静静恭候多时的众人有序的走上前,恭敬的将手中的兵器放在二人面前,象征着对狼王和王妃的忠诚,待前排将领将兵器献完兵器后,由八名士兵抬起贺玄卿和景晏缓步走向远处的石砌高台。 二人拾级而上来到石台的最顶层,自始至终贺玄卿都未松开景晏的手。他坐在象征狼王权势的王位上,景晏则想松开他的手从后面绕过他,侍立在左侧,却被贺玄卿一把拉住,跌坐到椅子上和他并坐。 景晏心下慌乱,他知道就算狼王再怎么宠自己,也不会允许他人与自己分享王位。这等僭越可是能让他连累自己母亲的死罪! 挣扎中,景晏按着贺玄卿的腿想要起身,狼王却顺势拉起他的手十指交扣。 贺玄卿在他耳旁低语:“阿晏再闹就坐我腿上。” 景晏立刻端坐在王位上,心跳都漏了一拍,这人竟然让自己和他一起坐在王位上受众人朝拜?想一想都不由得一阵紧张。 他从小到大见过太多朝拜和觐见仪式,但每次自己都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和众人一样,按照既定流程,谨慎小心的对王位上的人行叩拜礼,齐声说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吉祥话,木讷的重复着早已做过不知多少遍的流程,生怕自己慢了一拍而被发现、被责罚。而今天,他却坐自己曾经仰望、叩拜的位置上,凭着狼王的威风俾睨天下,这种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下面的将士们齐刷刷的跪下黑压压一片,齐声山呼:“拜见狼王、王妃!” 朝拜声音响彻草原,震的人耳膜发颤。 第4章 跑马 “今日带你去跑马。”贺玄卿盯着景晏“艰难”的吃完碟子里最后一口早膳才悠悠开口道。 许是以前在宫中憋得太久了,景晏听到可以去骑马,眸子立刻变得亮晶晶的,甚至闪过一丝兴奋,饶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依旧面色平静的道:“全凭夫君安排。” 若瑾取来主子外出要穿的斗篷,贺玄卿顺手接过来,温柔的给景晏披上那件大红斗篷。火红的颜色映衬的他精致小脸更加精致白皙,景晏属于耐看型,狭长的眼眸、小巧的鼻子,加上薄唇,初看并不觉得惊艳,甚至在他不笑时或是思考时眼里透着不可靠近的疏离,但在人面前却永远谦卑谨慎,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却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早上露重,别着凉。”贺玄卿给人系好斗篷,他没忍住在景晏的唇角落下一吻。 当着婢女的面,景晏条件反射的想推他,可刚碰到那人的衣襟就被握住了手,贺玄卿亲昵的捏了捏他的手,对他温柔一笑,接过婢女手中另一件半旧的玄色斗篷自行系好,牵着他的手走出帐子。 那日的年轻将领牵着两匹马立在帐外不远处,见二人走来,上前行礼道:“参见狼王、王妃。” “阿晏,这是陆信统领。” “陆统领好。”景晏颔首 “王妃好。”陆信恭敬行礼 再看陆信身后那两匹马,一匹黑身白蹄威风凛凛、一匹通体呈深紫色膘肥体壮,一看就知是上等好马。 贺玄卿留意到景晏看马儿时眼神中流露出的喜悦,这让他忍不住暗暗得意,这可是王妃对自己的肯定。 他笑道:“阿晏选一匹。” 景晏惶恐,虽说自己有盛宠眷顾,可万一选错了,骑上狼王的马,那还了得?他走上前轻轻抚摸马头上黑亮的短毛,马儿也乖得很,低下头任他抚摸。 他借着摸马儿的片刻微微思忖后叹道:“这马儿长得可真壮。夫君,他们有名字吗?” 景晏可不敢直接选,只能顾右右而言它。 贺玄卿看着自家王妃机敏的反应,心中依旧不是滋味,他的阿晏对他很是戒备。 “黑色的那匹叫白蹄乌,另外那匹还等阿晏赐名。” 片刻,景晏心中了然,黑色那匹定是狼王的马,而另一匹是为自己准备的。 他收回手,垂眸躬身,柔声道:“臣妾无才,夫君做主便是。” 贺玄卿看着装乖的人,不禁想起前世,他也是这般,极少表达心中所想,表面永远是恭敬顺从,可他知道这小东西的心有对狠,狠到扔下自己一个人在这冰冷的世间。 他记得前世景晏骑马摔伤过,足足养了一个月才好,这次绝不能再让他有危险,他一定要亲自教。 “阿晏又忘了?不能在我面前称臣。”他执起景晏的手道:“爱妃和本王同骑一匹马可好?本王手把手教你。” 陆信还在立在一旁未走,景晏不想让外人看到狼王与自己太过亲昵。 “骑射是皇子的必修课,况且每年围猎我也会参加……” 没等他说完,就被贺玄卿抱上马,他被吓得差点失态叫出声,可下一秒,自己就抵在一个健硕坚实的胸膛上,温热又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那人在他耳畔低语:“阿晏别怕,我在。” 他用自己的斗篷将景晏裹在怀中。 这样的怀抱熟悉又陌生,与榻上耳鬓厮磨时炙热的要把自己灼伤的怀抱不同,这怀抱壮硕有力,犹如在自己身后铜墙铁壁般的后盾。 “我先带阿晏兜兜风,看看草原的景色。驾!” 白蹄乌嘶鸣一声,欢快的飞奔起来,四蹄翻腾,长鬃飞扬,载着景晏和贺玄卿奔驰在初秋色彩艳丽的辽阔草原。 不精骑术的景晏在围猎时摆摆样子还好,在草原儿郎奔驰的马背上却不敢大意,他的后背紧紧靠在贺玄卿的胸膛,双手抓着那人坚硬的胳膊,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耳边是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的衣袍声。 “阿晏,睁开眼睛看看这片草原,这里永远属于你,我也属于你,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贺玄卿没来由的低语让他忘记了紧张,他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内容,转头怔怔的望着那人,好像是在确认,他想张口却被风吹的吹乱了呼吸。 贺玄卿看着鼻头被吹的有些微红的人,偏头吻住了那半张的的唇上,学着风的样子讲他要说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白蹄乌载着二人一路向东,迎着金色的旭日、踏过野草水洼、趟过蜿蜒的河流,掠过悠闲的牛羊。 渐渐的景晏开始不怕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摔不下去,马背上的狼王坚实可靠。他也大胆的睁开眼,仗着狼王的威风催促着马儿加快速度。 贺玄卿带着景晏疯够了,白蹄乌驮着他们慢悠悠的往回走,“哒哒”的马蹄声也慵懒了许多。 懒洋洋的靠在狼王怀里的景晏这才想起来自己可是来学骑马的,自己总在人怀里算怎么回事? 他低声开口与贺玄卿商量道:“夫君,你还未教我骑术……” 由于跑马,贺玄卿出了一身汗,那热度隔着层层衣料渗过来,把景晏烤的暖烘烘的,但时间久了,带着潮气的热度还是让人不适,景晏向前倾身,试图和人拉开一些距离。 察觉到怀里人的动向,贺玄卿把人捞回来舔吻着他的耳尖问道:“阿晏要做什么?” “只……只是出汗了……动一动……” 贺玄卿怎么忘了,别看他的王妃什么苦都吃过,但娇贵起来却是谁都比不了的。 他吓唬景晏说:“那也别乱动,一会儿让风钻进来就不好了,非得染上风寒不可。” “哪有那么娇贵,臣妾又不是纸糊的。”景晏笑着反驳,“再这样,连小马驹的体魄都比我好了……” 贺玄卿看着他逗趣的样子,忍不住重重的吻了两下他的脸颊,惹得景晏直躲。借着他正色道:“阿晏,骑马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那是日积月累、熟能生巧才行。为夫倒是觉得,你学骑术不如求我划算。 景晏疑惑。 “我大抵是草原上最精通骑术的儿郎了,阿晏若是每次都与我共乘一匹马,何愁骑术?你驾驭我不比驾驭那略同任性的马儿要强千倍万倍?” ……这人好无耻 贺玄卿认真道:“我们草原的马儿一辈子只忠于一位主人,我也想只做你的马。” 景晏呼吸都漏了一拍,他只觉面颊发烫,心底涌出一阵悸动。这是狼王在向自己承诺? 他没搭话。 半晌,贺玄卿才道:“明日咱们启程回都城好不好?” 景晏靠在他怀中,仰头只能看到他完美的下颌和放大数倍的侧脸,喃喃道:“咱们……还有都城?” “阿晏以为我们草原儿郎都是住帐子、每天打猎,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吗?你和亲前,宫中没有姑姑教过你草原的习俗?” 他不敢告诉贺玄卿,自己和亲前,姑姑只教过自己如何在房中侍奉狼王。 “夫君,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在都城成婚,而是来这里?” 贺玄卿温柔的吻了一下他脸颊,将自己的脸贴在景晏微凉的脸颊上,目光顺着景晏的目光望向远方的天空和山峦,沉声道:“在这里成婚也是我们的习俗,因为这里是我们草原儿郎的根,长生天在这里,我的父王和母后也在这里,他们都会看着我们、祝福我们。” 景晏暗暗想,祝福?真的会有人祝福和亲吗?就算不是真心相爱也会祝福? 贺玄卿又道:“这路都城离这里不算远,明天阿晏想骑马还是坐车?” 景晏毫不思索的回答:“想骑马……” “今晚再好好练练,明日为夫就让你骑马,好不好?” 晚上还能骑马?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景晏脸颊,这时他才明白贺玄卿口中的骑马是什么,他羞臊的别开脸,没有答话。 第5章 喜好 第二天,景晏果然再次起晚,误了启程的时辰。贺玄卿不忍叫醒他,只是打发车驾先回都城,等景晏醒了,二人再骑马回去。 景晏醒来发现天已大亮,贺玄卿倚在床头凝眸看着他,“阿晏醒了。” “夫君,几时了,我们是不是该启程了?”景晏声音哑的不像样子,强撑着困意坐起来,努力睁开还有些红肿的眼皮。 “不急,等你睡饱我们再走。”贺玄卿看着他,眼中尽是柔情。 “那……成何体统……”景晏小声回应。 他费力的转动脖颈,试图适应大大小小咬痕泛着的细小的刺痛以及每天起床时身上的酸痛。 贺玄卿拿起衣物熟练的给害羞的人一件件的穿上,“在这里,阿晏就是体统,阿晏就是规矩。嗯?” 虽相处了几日,可景晏还是会被贺玄卿嘴里时不时说出的情话弄得脸红心跳。 昨日贺玄卿框他骑马,结果一整晚景晏都在被迫骑马,一开始的颠簸他还能忍受,但也不知道狼王搭错那根筋了,不知疲倦的折腾,到后半段景晏就累的不行了,一直求饶,最后直接无力的趴在贺玄卿精壮的胸膛上耍起赖。狼王也不恼,先是箍着人的腰顶,后又觉得不过瘾,直接把人按在床上,继续骑马。景晏睡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泪痕,连枕头都哭湿了一小块,甚至破天荒的在贺玄卿怀中说梦话,说自己以后再也不骑马了。 用过早膳,贺玄卿牵着景晏来到外面,准备骑马回去。景晏看到昨日的白蹄乌就没来由的一阵腿软,心中更是为昨夜的事生气,根本不想骑马,况且今日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实也不便上马。贺玄卿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将人稳稳的抱上了马背。二人骑上白蹄乌向都城而去,陆信带着几名亲卫各骑一匹骏马,牵着昨日那匹深紫色的马儿紧随其后。 众人一路走走停停,申时才到都城。 临近都城,路上的人愈发多了起来,不少人认得狼王,再加上他怀中抱着一个温润娇嫩如谪仙般的白衣男子,众人便猜到景晏的身份,纷纷向二人行礼。还有热情的蒙古妇女见状抱着自家三岁的奶娃娃上前拜见,哄着奶娃娃向王妃问好,祝二人早生贵子。 景晏未见过民风如此开放的子民,听到早生贵子四个字如雷贯耳,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用尽全力才勉强维持住得体的笑容,还好贺玄卿替他解围。 他这才明白为何贺玄卿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骑马回都城的要求,自己完全掉进了他的圈套,这人先以跑马为甜头,让自己意犹未尽,自然的让自己说出想骑马回都城,到了都城再被被众人围观,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可是目的又是什么呢?他想不明白。 马背上,景晏被狼王圈在怀里浑身不自在,小声问道:“夫君,我骑马累了,可以改乘马车吗?” “骑马不是阿晏选的吗?你的喜好夫君自当尽力满足,车架早已到府中了。若是累了就靠在为夫怀里休息好不好?”贺玄卿看着怀里的人,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语气也带了一丝轻佻。 “为夫帮你按按,都怪我昨日……”他不着痕迹的将手抚在人的腰上,帮人揉捏。 “这……不成体统……”景晏挣不开,急的小声抗议。 贺玄卿倒是不以为意,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景晏是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妻。 景晏不知他此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像个小媳妇一般略带羞涩的接受路人的行礼。 老远就看到红彤彤一片,王府门口还随风飘起大红绸装饰,老管家带着一众仆人早早恭候在门外,见人走近,纷纷跪地行礼,迎接主子回府。 贺玄卿先下马,伸手去接景晏。景晏愣了一下,随即将手递与他,一个侧身,轻盈的跃下马。 看到他轻盈的身形,狼王深邃的眸子暗了暗。 狼王牵起王妃的手,没了刚刚轻佻的样子,声音爽朗又带着威严让众人免礼。 回到府中,景晏端庄的与贺玄卿步入府中坐定,众人上前给狼王道喜,正式拜见王妃。 贺玄卿赏赐过众人后,景晏对众人说道:“各位近日辛苦了,我带了一些中原的小玩意儿送与大家,略表心意。” 众人谢恩退下,贺玄卿拉着他的手道:“阿晏,这是咱们府里的管家,乌恩其。” “我初来乍到,咱们的规矩我还不懂,以后少不得麻烦您。”景晏说的客气,拿出一小袋金子赏给管家。 圆脸小眼长相喜庆的蒙古汉子恭敬行礼道:“谢王妃赏赐,都是奴才应该的。” 管家还未退到一旁,景晏从宫中带来的荣姑姑看到六皇子出手如此大方,赶紧迈着小碎步走上前,跪在地上不停的给二人道喜,后面还跪着一个年纪极小的丫鬟聪儿。 一老一少失礼聒噪,让景晏很是难堪。 贺玄卿记得她二人,上一世就是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卖主求荣,没少给皇后通风报信,而且他的阿晏也不喜二人。 他虽心中厌恶,但面色却平和,他要先帮爱妃解围,遂沉声道:“二位随爱妃北上辛苦了,应该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吧?”他侧过头温柔的看了景晏一眼,“阿晏,她们不远千里陪你来到这里,辛苦得很,赏什么稀罕物也是不够的。不如这样,为夫想做主让她们修养些时日,派人带她们四处逛逛可好?” 这一老一少,老的老奸巨猾、少的愚笨贪财,可偏偏这两个是自己出嫁前皇后赏的奴仆,自己正头疼怎么安置,没想到贺玄卿竟一开口就给他解决了这个大个麻烦。 明面说上是将二人送出去游玩,可谁又能保证路上会不会遇到不测呢?再不济送出去一年半载也不是不可以。 景晏展颜一笑,“全凭夫君做主。” 这笑容让贺玄卿心神一荡,这几日他的阿晏还没对自己笑过。 二人一听还有这等好事,自然是忙不迭的叩谢。 打发了那两个奴仆,走上来两位婢女和两位小厮来拜见,四人年纪都不大,婢女是那日在香案前给自己递香的那两位,叫若谨、若蝶,都生得水灵机敏,小厮叫追云、白刃也生得精神结实。 “阿晏,我知你来的匆忙,在中原没带个得手的人来,这四人是我为你精挑细选的,以后只负责伺候你。” “谢夫君。”景晏没想到他还给自己这个和亲的“贡品”配了四个可以使唤的人。 众人退下,贺玄卿牵起他的手,“夫人,你今天骑马累了,我带你回房休息,咱们明日再熟悉府里可好?” 不说还好,一说又让景晏想起昨晚之事,他面上露出一片羞赧之色。 景晏试图抽回手但没成功,他说道:“什么时候去拜见姑姑呢?” “我姑姑啊,这几天正在闭关,而且她老人家不喜这些事情,等过些时日再说罢。走吧,我带你回房。” 景晏只得被牵着往后院走去 来到后院景晏才发觉,与其说这里是王府,不如说是小型的宫殿,宫宇寝殿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精致的花园。 寝殿房间的布置也让景晏眼前一亮,从家具质地到摆放陈设,分明都是自己的喜好,他不信草原会有人用花梨木、罗圈椅,连床幔的软烟罗都是中原极珍贵的产物。他忍不住这摸摸那看看,这里比自己在宫中住的房子不知好了多少,可看着满屋子的陈设到让他怀疑起来,难道粗犷的草原汉子也和自己这个中原人有一样的喜好? 贺玄卿把景晏的情绪都看在眼里,他将人圈在怀中,轻吻他的发顶,深情道:“心肝,你的喜好,我还不知吗?” 第6章 刺客 二人在一起腻歪了好几天,在管家乌恩其和陆信旁敲侧击的催促下,这天晚上贺玄卿终于想起要去书房处理公务。 景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毕竟伴君如伴虎,日日陪着狼王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虽说自己圣眷正浓,但他明白这不过是新鲜劲儿没过而已。 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闲下来的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狼王就贴了上来,拉着他衣袖道:“阿晏,我带你去书房看看好不好?前几日带你在府里闲逛你都没去。” 贺玄卿又想黏着自己…… “夫君……我怎敢打扰夫君处理公务……”景晏推脱。 书房一般是放机密最多的地方,要是自己真的冒冒失失的跟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说了不该说的,听了不该听的,亦或是以后书房丢了东西或府中出了内奸,那自己岂不是难逃干系、万劫不复? “你不在我身边,我根本没有心情处理那些事情……”贺玄卿的声音有些低落,但又像是在撒娇。 …… 不容景晏再推脱,霸道的狼王直接牵着他的手,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在府中的另一个僻静的院落,正房三间屋子没有隔断,甚至阔朗,西边是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左手边整齐的码放着数量不少的公文案牍,右手边是一个紫檀笔架,上面挂着几只毛笔,墙边的黄花梨月牙桌上放着一只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的大佛手;东边是议事厅,墙上挂着地图。 贺玄卿拉着景晏自然的坐在自己腿上,把他圈在怀里,亲昵的蹭着他的脖颈,大脑袋埋在他的肩窝,耍赖道:“阿晏,我好累。你帮我读公文好不好?” 说着拿起一本公文塞在他手里。 “臣……不敢……”景晏推脱。 狼王的精力有多旺盛他是知道的,贺玄卿根本就不会累,谁知道让自己看这种机密是不是在下套。 贺玄卿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故意发出“啵”的一声,“以后你自称臣一次,我就亲你一次。” 景晏偏过头不做声,垂眸看着手里像烫手山芋一样的东西。 在贺玄卿的再三要求下,最终还是拗不过他,打开公文,言简意赅的复述给狼王听。 贺玄卿在他复述时会时不时的提问让自己的王妃作答,一时想不起来的,景晏会在思考之际习惯性的拿着毛笔的微端靠近自己脑袋无意识的戳两下,那样子可爱极了。 不知不觉中,二人竟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贺玄卿知道景晏放在众皇子众都是聪明的,在宫中读书也非常刻苦,但上一世的人多不少东西了解不深,当时他也没有注意到,是因为当年没遇到一位好老师点拨,现在他不介意自己当这位老师。 “阿晏,刚刚你引用的《孙子兵法》少说了半句。” “你可知“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这句话后面还有半句?” 景晏心中疑惑,思索半晌,茫然的摇了摇头,《孙子兵法》自己早已熟读,不说滚瓜烂熟,但应该出不了差错才对,可竟不知还有下半句,难不成自己看的版本有误? 贺玄卿爱极了他望着自己茫然的眼神和因为无措而微张的唇,那表情无辜极了,每天晚上他攀上高峰过后都是这幅让人难以自持的表情,让人更想好好疼爱一番。 他的唇贴上景晏的耳廓,轻声道:“爱而宠之啊……” 根本就不是《孙子兵法》里的话,而且贺玄卿自己编的!这人好不正经,竟自己编了半句来诓人! 狼王突如其来的表白,一句话撩的景晏红了耳根,他扭着想要下去,可圈着他的胳膊却丝毫不动,不管怎样越挣扎,都无法脱身。几个来回,两人身上竟然蹭的热了起来,感觉到的景晏瞬间愣住不敢动了。 看着景晏脸颊染上一片红晕,狼王很满意,他的手也像蛇一般,悄然探入景晏的衣袍内,吓得他微微躲了一下。 “心肝,别动……”贺玄卿几乎贴着他的唇呢喃道。 景晏在次被眼前的“美色”冲昏头脑,竟然真的听了他的话没再躲。 正当四片唇即将相碰时,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好事。 “主子,奴婢来送点心。” 若蝶的声音让景晏浑身一激灵,他迅速起身立在贺玄卿身侧,急忙整理好衣服,紧张的仿佛偷情被抓了一般。 对比起慌乱的景晏,贺玄卿则泰然自若的稳坐在罗圈椅上,沉声让若蝶进来。 得了允许的若蝶低着头将几盘果子和点心放在进门的小几上,行了个礼便迅速退下了,不敢多看一眼。 待人走后,景晏只觉面颊发烫,他暗骂自己怎的光天白日的被狼王勾的想那种事,真是下作…… 贺玄卿起身若无其事的想牵景晏的手却被人悄无声息的躲开了。 景晏向后微微退了一步,道:“夫君想吃些什么,我去给您端来。” 贺玄卿一听自家王妃的语气就知道这是生气了,他将人揽在怀里,低声说:“谁知道若蝶拿来什么了,阿晏陪我去瞧瞧可好?” 景晏不情愿的跟着他走,刚来到桌边贺玄卿就捻起一块精致的点心送到景晏唇边,示意他尝尝。 景晏心中还别扭着,他抬眸看了狼王一眼抬手想接,贺玄卿却不许,他无法,只得就着贺玄卿的手咬了一口。 那点心香浓滑软,甜度适中甚是美味,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景晏想把自己咬了一口的点心接过来,狼王依旧不许,只能就着他的手吃完了一整块点心。 “夫君,这点心真是和中原的不同,可有名字?” “这叫白蜜滴酥,是用新鲜的牛乳与蜂蜜、鸡蛋、糯米粉调和蒸制而成,阿晏可喜欢?”他记得这是景晏上一世最爱的点心。 景晏在心中默念了两遍点心名字暗暗记住,以后见到母妃一定要带给她尝尝。 “喜欢……谢谢夫君……” 贺玄卿勾了勾唇角,蛊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点心还有更美味的做法,阿晏可想知道?” 景晏点点头。 “相传如果不用牛乳而用人的……” 景晏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吓得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捂着胸口,涨红了脸,“成……成何体统……你……不正经!” 贺玄卿看见自家王妃这幅样子,哈哈一笑,上前搂住人哄道,“阿晏脸红什么?这些话我们不是每晚都说?再说,阿晏这幅样子,可是想用自己的做给为夫吃?” 景晏被他说的又羞又臊,红着脸说:“夫君,臣妾要回房沐浴了,臣妾告退。” 说罢便甩开他快步回房,中途还差点迷路,贺玄卿却站在门口像个坏种一般嚷嚷。 “阿晏这是做什么,哪个生子的人没有呢?” 他再这样喊,整个府里的人都要知道了…… 回到寝殿,景晏迅速将房门栓上,生怕贺玄卿追来一样。他拍了拍自己红透的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为何会对贺玄卿挑逗的话反应这样大,还使了小性儿,若是狼王一个不高兴以后在他面前连“宠妃”的地位都没了,嫁过来的和亲皇子和狼王不过是君臣关系,虽说贺玄卿现在待自己好,可谁知道这份新鲜劲儿能维持多久,以后还是事事以他为先,不能再这般失了分寸。 掌灯时分,贺玄卿处理完公务刚踏入院中便发现不对,习武之人大多耳聪目明,狼王更不例外。 景晏最怕冷,沐浴时窗户不可能是虚掩着的,若瑾和若蝶也不会这般不谨慎,加之他听到房间中似有动静,仿佛还有断断续续的低语声,阿晏害羞,沐浴时身边并不会留人,因此心中更觉不对。 贺玄卿放轻脚步来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内望去,竟看到一名黑衣人正悄悄地往屏风后走!而他手无缚鸡之力的阿晏就在那屏风之后沐浴! 贺玄卿心中骇然,他用极快的速度从窗外纵身跃入屋内,骤然袭向那黑衣人,一招便将其制住,并怒喊:“有刺客!来人!护驾!” 而那人也并非等闲之辈,竟拼命挣脱了狼王的钳制,贺玄卿反手捉住那人的一条臂膀用猛力一卸,竟被那人用一招太极化解掉,刺客自知不敌想要跳窗逃跑。贺玄卿拔出挂在一旁的佩刀,弯刀骇人的寒光闪过,刺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关键时刻,景晏在屏风后喊道:“夫君你没事吧!” 贺玄卿听到景晏的声音分了心,那人趁他分神之际,迅速冲到窗边,当他翻身而出时,贺玄卿的弯刀脱手,直直砍向刺客的后肩,瞬间一股铁锈味弥漫在屋内。 刺客一个,而后迅速爬起来,轻盈跃上屋顶 他刚要去追就听到景晏用极微弱的声音说:“夫君,我怕……” 贺玄卿立刻停住脚步,放弃追赶刺客,回身安抚自己的王妃。 他命侍卫带着猎犬去追黑衣人,自己则来到屏风后面查看景晏的情况,用中衣将人裹起来护在怀中。 只见景晏面色发白,整个人颤抖着缩在他的怀里,像极了受惊的小猫。可怜兮兮的人让贺玄卿心疼不已,想是刚刚吓到了,他把人从浴桶中抱出来擦干并给他穿上干净的中衣,整个过程景晏都乖顺的很,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挂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把吓坏的景晏哄睡着,贺玄卿凝眸望着他沉静的睡颜,不禁暗暗自责。二人不过刚分开一会儿,阿晏就遇到了刺客,都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可他并不记得上一世府中出现过刺客,可以说,他确认上一世府中没有刺客,是不是上一世的自己没有发现?还是那人根本就不是刺客?上一世景晏是否发现了这人呢?他为什么没和自己提过? 第7章 狼牙 当前章节由于违规已被下线,暂时不能阅读 第8章 互市 二人来到集市,景晏发现这里虽比不上中原的集市繁华,却也异常热闹,来往人群中有不少异域打扮的外邦之人,耳边也尽是嘈杂的各色语言。他紧跟着贺玄卿穿梭在各色人群中,虽然克制着不让自己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一样到处乱跑,但一双好看的眸子却不停的打量各着种新奇玩意儿。 贺玄卿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欣赏着上一世的自己从未见过的阿晏的美好模样。 刚到集市,贺玄卿就给了景晏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让他随便买。景晏口中谢过了狼王,随手将荷包挂在腰间,可是他在集市转了一阵什么也没买。 景晏在一个卖小摆件的摊子前驻足,他一眼就看中了一个玉羊摆件,拿在手里把玩了好一会儿。 那摆件只有巴掌大,说是玉质都勉强,只是颜色近似玉的通透石头,雕工更是极为一般,不知为何景晏竟对着它看了又看。 贺玄卿见他喜欢,在一旁提醒道:“阿晏,喜欢就买下来。” 景晏闻言像小朋友一般依依不舍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回摊子上,低声道:“谢夫君美意,只是这小玉羊像极了小时候母妃给我做的玩具而已。” 原来他的阿晏是想母妃了,可他怎么忘了,他的阿晏就属羊,明年就该本命年了。 贺玄卿笑笑没说话,转身低声吩咐追云,把那玉羊买下来,并告诉他,王妃的目光在哪里停留的时间略长,就把东西买下来,让他回府慢慢赏玩。 二人逛累了就随便找家小摊坐下休息,小摊子桌椅板凳都矮,景晏坐着尚且有点憋屈,更不要提高大的贺玄卿了,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景晏捧着粗瓷大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奶茶润嗓子, 这奶茶自然是比不得府里的,但喝起来苦咸苦咸的,像极了嚼老树叶子是景晏没想到的,虽说他们用的砖茶肯定不是上好的二四茶,难道这就是牧民喝的三九茶? 贺玄卿看他垂眸盯着桌面怔愣着出神,问道:“阿晏在想什么?” 景晏抬眸看向坐在小凳上的人,悠悠说道:“夫君,我在想他们用的砖茶是哪一种,也不知是从哪买来的。” 贺玄卿将手中的奶茶碗放到桌上,无处安放的长腿碰到了木桌的边缘,桌板发出“吱嘎”一声。 “咱们草原制作奶茶的砖茶有“二四”、“二七”、“三九”之别,二四最好、二七次之、三九最差,这里的茶恐怕用的都不及三九砖茶,可能是在茶商那里收来的茶叶沫。” “茶商?据我所知只有中原产茶,是中原茶商吗?两国关系如此紧张,竟然还有贸易往来?” 贺玄卿道:“利字当道,哪有不动心的,他们可以贿赂当地官员下通牒文书、贿赂官兵帮其打开城门,你可知,在草原腹地一块茶砖能换一只羊。” 在中原,茶砖这种粗茶根本无人问津,就连贩夫走卒也是喝高沫的,没想到在交通闭塞的草原,易于存放的茶砖竟然如此值钱。 景晏思忖片刻道:“果然是‘缺为贵,少为鲜’。刚刚在集市上我也看到了不少草原独有的货品,不知道到了中原是不是也能换回‘一只羊’呢?” 贺玄卿带着温柔的笑意望着他示意景晏继续说。 景晏被狼王的目光盯的心里发毛,不知自己算不算妄议朝政,他忽觉不妥,眸光微动,声音也低了几分,道:“我也只是忽然想起来乱说的。我看集市上有不少外邦的商人像是来进货的,说明我们的货物在他们的国家有价值。比如我,看到这里的东西都很好奇,什么都想买,如果这些东西出现在中原,那他们会不会都和我一般?” 他偷偷打量贺玄卿的面色,看人并无不虞之色,便试探着继续道:我在想,如果将别国没有的东西主动卖过去,再将一些成色极好的东西卖给他们的贵族,会不会能让百姓多赚些钱,生活更富足些。” 贺玄卿看着说话遮遮掩掩的人,心中既欢喜又心疼,他开心的事景晏开始站在君主的角度为草原的子民们考虑了,在他眼里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难过的是他爱了两世的阿晏竟然还提防着自己,说话还要七拐八绕的才行。 他根本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喜悦,直接道:“阿晏是说互市?” 其实贺玄卿也早有此意,但奈何此事牵扯甚多,需要从长计议,没想到他的阿晏竟和自己想到了一处。 景晏摸不透他的心意,奉承道:“这些事我不太懂,我说的都是自己刚刚看到的,小打小闹而已,倒是夫君说的互市也许能让茶砖没那么金贵了,只不过不知这互市难不难……” “阿晏说了,便不难。” 景晏慢慢说道:“如果是这样,集市上的宝石、银饰、配饰和好些叫不上名字的奶制品这些都可以互市,中原人肯定没见过;到了数九寒天还可以贩卖牛羊肉,因为冬天寒冷,鲜肉方便储藏,在途中不易坏,当然也可以贩卖活的,但是价格可以更高,而中原的粮食、布匹、药材等可以通商过来。既能用咱们的东西换到中原的好东西,又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牧民还能靠卖牛羊多赚点银子,夫君你说这样可好?” 景晏越说越兴奋,他目光闪烁的望向贺玄卿,发现对方正带着笑意的回望自己。他有些慌张,小声找补道:“不过,马匹就不要卖给中原了,咱们还得留着打仗用呢。” 他可爱的模样逗乐了贺玄卿。 “没想到吾妻刚嫁过来就为百姓的生计着想,得阿晏者,夫复何求?”贺玄卿握着他的手微微倾身,低声道,“马匹卖给他们也没关系,没有我们的水草,养不出这么健硕善战的马儿。互市这件事我也在打算,现下你嫁过来了,两国关系有所缓和,我会将这件事提上议程。”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百姓之福。” “都是托了我们阿晏的福。”贺玄卿心情大好,他说完还“吧唧”亲了景晏的手背一口。 景晏最怕在外面和狼王腻腻歪歪,而且追云的白刃还坐在旁边那桌,肯定都看到了,这也太难为情了,被亲了一下手的人立刻红了耳根,抽回手就要走。 贺玄卿也不恼,取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去追自己的王妃。 第9章 孤女 二人从茶摊上出来没走几步,景晏忽然身形一顿,贺玄卿扭头再看他时,之间他素日里白皙纤长的手正抓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的胳膊,那人手重还拿着自己刚刚给景晏的荷包。 很明显,他们是遇到小偷了。 一般来说,小偷的偷窃手法都是极快的,而这小男孩却被抓了个正着,人赃并获,不知是他年纪太小学艺不精还是景晏本就机警、反应迅速。 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被捉住的男孩显得异常单薄瘦弱,穿的也破烂,脸上更是脏兮兮的,唯独一双大眼睛光亮异常,恶狠狠的瞪着景晏。 贺玄卿刚要上前,景晏怕他吓到那孩子,遂拦住他。 自己冷声道:“才多大就出来偷?” “要你管!” 男孩瞪了景晏半晌,景晏不说话,只是垂眸回看着他,只是冷眼看着他。男孩被几个大人围着逐渐心虚,他开始试着挣脱,见实在挣脱不开,便张口狠狠的咬上景晏的手。 景晏吃痛“嘶”的一声松了手,男孩攥紧荷包便想跑。 白刃见状两步就擒住小贼的肩,将小男孩再次抓了回来。 “阿晏,让我瞧瞧有没有被咬伤?贺玄卿紧张的牵起景晏的手,仔细的看了又看。 在大庭广众之下贺玄卿如此反应到让景晏有些不好意思,他抽出手,在狼王面前摆了摆,笑道:“没事,小孩子能有多大力道。你看,没有破皮。” 贺玄卿不依,将他的手捉在手里借着阳光又仔细端详了一遍,确认连淤血都没有才勉强放下心来。 小男孩一看就是个老手,见逃不掉就大喊:“大人欺负小孩!救命!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要拐我!” 贺玄卿本就讨厌这小贼,现下男孩又伤了景晏,贺玄卿本就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王妃,这小贼又不合时宜的大喊大叫起来,贺玄卿脸上更是闪过不悦。 他锐利深邃的黑眸撇向吵闹的男孩,那人对上狼王阴冷的眼神时,不禁心中一颤,说话也结巴起来,他转过头试图逃避。 景晏也察觉了,他用身体微微挡住贺玄卿,生怕他伤了那瘦小的孩子。 众人听了统统过来围观,小男孩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景晏也不慌,先对各位答礼,而后提高声音道:“各位,这恶劣小童偷到了在下的荷包却还恶人先告状,我的荷包还在他手中,各位不信可看。” 景晏想去拿荷包却发现已经不在男孩手中,他心道不好,如果不是人赃并获恐怕在这人云亦云的集市上要百口莫辩了。 贺玄卿见状稳步来到男孩面前,巨大的身形迫使人不得不仰望才能看清他的脸。男孩怕他,剧烈的挣扎起来,口中还喊道欺负小孩儿。 只见他迅速出手,在男孩的衣服极为隐蔽的夹层中拿出了荷包,贺玄卿也不说话,只是拿着“赃物”给大家看。 男孩还在说着他们污蔑自己,但明眼人都瞧得出,绣着金线的崭新荷包恐怕不是这个小叫花子的所有物。 人群中有人认出男孩是惯偷,甚至有人说要把他抓到官府。 景晏看大家越说越激动,怕男孩真被送了官府,一时情急,在没与贺玄卿商议之下便自作主张。 “诸位听我一言,稚子年幼,送去官府恐怕少不了一顿板子,咱们都是做父母的,看到孩子受苦心痛至极,不如先交给我,我会将其送回家中,让他的父母严加看管,各位意下如何?” 看客七嘴八言,追云让大家散了,众人也渐渐不再围观。 景晏在贺玄卿耳边低语道:“抱歉,夫君,刚刚我自作主张要把他送回去……” 贺玄卿收起了脸上的冷意,温柔的答道:“无妨,阿晏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几人把小男孩带到附近一处僻静的巷子里,贺玄卿让白刃和追云各守一边,免得人跑了,自己则站在景晏身前,靠在墙边双手抱肩,无处安放的长腿横在二人之间,把会咬人的小贼和他的阿晏隔开。 他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的欣赏自家王妃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毕竟上一世自己没陪景晏逛集市,更没有遇到这个小偷,他不介意陪景晏做各种事。 只有他知道刚刚处变不慌的景晏,在发现小贼手里没有荷包时到底有多紧张。 景晏冷声道:“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出来偷的?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男孩依旧恶狠狠的瞪着他,“不用你假惺惺的!大不了打死我!” 景晏看着不服气的男孩,弯下腰平视他,贺玄卿立刻警觉起来,景晏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继续道:“打死你做什么?听你说话像是中原人,怎的小小年纪就流落异乡?” 男孩没有答话而是反讽道:“你一个中原人,竟然委身于草原异族,真是可耻!” 景晏闻言一怔,他缓缓直起腰,面色说不出的奇怪。 贺玄卿怕景晏真的多心,道:“阿晏,我看干脆把这小贼打死算了!” 景晏拍了拍他道:“无事。” 而后对男孩说:“你父母亲人可有死于草原人刀下的?还是与他们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他们是低贱之人吗?为何嫁与他们就是可耻?如果他们低贱,中原又怎会和亲?还有你,现在站在的这片土地不是中原。” 一连串的问题让男孩哑口无言。 他又问道:“你怎知他是我官人?” 男孩不屑道:“刚刚你在街上叫他夫君,还说自己擅作主张,真是没骨气。” 景晏笑道:“你偷听我夫妻二人的低语,就算有骨气了?” “不那不是偷听!是你们说话声太大了!” 刚刚景晏说话声并不大,加之街上声音嘈杂,若不是习武之人,根本听不到他们说话,可看这孩子又不像有功夫的,莫不是个听力过人的天才? “同样作为中原人,如若你遇到难处我可以帮你。”景晏拿出荷包递给男孩,声音柔和了一些道:“这些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他示意贺玄卿拿钱,贺玄卿递给他一锭银子。 正在男孩看着眼前的银子犹豫时,景晏将荷包送上前,继续道:“既然你不想说就拿钱去吧,但以后切不可再偷了。如果不能维持生计可以来城中主街的宅子来找我,我姓景。” 男孩伸出手,颤抖着接过荷包,小声说:“够了……”他看了一眼景晏,又快速地低下了头,“够我安葬母亲了。”说完,他竟小声的抽泣起来。 景晏见状,心中泛酸,想起自己的母妃,恐怕也是今生再难相见了。 他叹了口气,问道:你可还有亲人?在城中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男孩摇了摇头,抹掉眼泪,“噗通”一下跪在景晏面前,扣头道:“恩人!您的教诲我记下了,来日必将重谢。” 景晏扶起他,给人擦了擦眼泪道:快起来,你怎落到如此地步?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男孩再次跪下,指着白刃,恳求道:“希望恩人准许我和他学功夫,为父报仇!” “报仇?”景晏拉着他来到墙边的草垛上坐下。 男孩其实是女扮男装,名叫叶一,本是嘉州知府独女,父亲被诬陷获罪,她和母亲在流放途中被抢去了钱物,他们看他和母亲生的貌美,就起了歪心,想把她们卖掉,不料母女二人中途逃脱,可她们不敢回中原,只能辗转来到草原,可惜她母亲身体不好,没多久便病死了,临终前,母亲让她女扮男装,以免被坏人觊觎。 景晏心中不忍,侧过头,目光落在贺玄卿身上,仿佛在与他商议是否能将这孩子带回。 站在墙边的狼王口中叼着一根草棍,痞气一笑,含糊道:“全凭夫人做主。” 景晏对贺玄卿展颜一笑。 他对祝一说道:“日后你可安心住在府里,也可以学功夫,能不能学好要看你的资质,一旦入府便不可再将报仇二字挂在嘴边,你可愿意?” 祝一目光坚定的看着景晏,郑重的点了点头。 景晏吩咐白刃先带孩子去安葬她母亲,随后带她回府。 贺玄卿今日算见识到了自家王妃处变不惊的稳重恩威并施的手段,上一世自己好像小瞧了他的阿晏。 二人手牵手漫步在回去的路上。 贺玄卿佯装好奇的问道:“阿晏,嘉州在什么地方?” 景晏想了想,答道:“嘉州在中原南部,那里物产丰富,称得上是鱼米之乡,很多官盐都产自那里,而且嘉州还有繁华的港口,确实是个肥差。不过,现在的嘉州可是国舅爷的地盘。恐怕是祝一的父亲得罪了国舅爷,亦或是不肯与其同流合污。” 贺玄卿不经意的问道,“叶一父亲的事情,阿晏怎么看?” “夫君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无学无术的皇子,自然是不懂这些的。” 听到景晏如此谨慎又敷衍的回答,贺玄卿知道他并未对自己放下防备,看来,这小家伙还是不信自己,真真像是一头喂不熟的小狼。 第10章 师傅 当前章节由于违规已被下线,暂时不能阅读 第11章 功夫 第二日,外面天已大亮,卧房的门还是紧闭着,屋内令人羞红脸的味道还没散,床榻被软烟罗床幔笼罩着,只能看到里面的虚影儿。 扰人清梦的光线被拦在外面,贺玄卿披着中衣斜倚在床头,结实又充满力量的肌肉露在外面,怀里的景晏睡的不太安稳时不时的皱起眉头,鸦羽一样的睫毛时不时的轻颤。贺玄卿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仿佛在给睡梦中的人安抚,手上把玩着景晏的一缕乌发。 他就这么盯着景晏的睡颜看了一个时辰,却怎么也看不够。 外面的天色不早了,贺玄卿纠结再三,还是附在人耳畔轻声说:“心肝,别睡了,咱们起来练功好不好?” 景晏皱了皱眉,翻了个身,不理他。 昨夜景晏确实答应了贺玄卿要和他学功夫,可他那是被逼着说的,狼王坏极了,让人坐在自己怀里攥着他,就是不给人个痛快,还一个劲儿的在景晏耳边蛊惑,反复问他愿不愿意随自己学功夫,只有说出来愿意才行。 景晏被逼出了泪,侧头用泛红的眼看他,好像再说都是你逼我的,不作数。狼王看到阿晏这幅样子却不管这些,只是更起劲儿折腾,让他挺起身、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胳膊。 …… 狼王无奈,只得附在他耳边再次轻声哄道:“外头的天都大亮了,昨晚你答应过我的,今日和我学功夫……” 景晏被人扰了清梦本就来气,再听到昨夜更是一肚子火,直接将手边的软枕砸向身后的贺玄卿。 狼王一个措手不及,正中面门,他也不敢吭声,揉了揉被撞疼的直挺的鼻梁,心想,早知道就不把这软枕做的这样高了,虽说用着方便,可用这个打人也忒疼了些。 他把枕头扔下床,继续凑上去讨好的在人耳边聒噪。 见景晏就是不理他,狼王无奈,只能使出杀手锏,手也假装不规矩起来。 “你要是再不起,我就再来一次。” 景晏闻言立刻醒了,坐起来戒备的盯着他。 贺玄卿看着他的心肝宝贝努力睁开眼瞪他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他不仅凑上去亲了亲景晏,柔声道:“好阿晏,快起来了。” 昨夜景晏被迫伺候贺玄卿沐浴,本来只能容纳一人的浴桶非要坐两个人,弄了一地水不说,出来时,扶着浴桶边沿的景晏还差点摔倒,最后无奈只能主动靠在狼王的怀里。贺玄卿对自己的王妃的主动很是受用,到了榻上更是不肯放过他,甚至还哄着人垫上软枕,这才让景晏哭哑了嗓子。 本就疲累不堪的人还要被拽起来练功,对比狼王那副神清气爽的样子,景晏心里烦躁的很。 二人用过早饭,来到院子里。 一身劲装的贺玄卿特意找了一块树荫让景晏扎马步,恐晒着自己的宝贝王妃。 一肚子气的景晏,自然是不配合的,只是微微屈膝站在原地,本该摆好的手也像拿不起来的一样,无力的垂在身侧。 贺玄卿教他拳法,他就乱打一通,甩胳膊甩腿,甚至还有几下打在狼王身上,贺玄卿给他讲解发力要领,他就假装听不懂,贺玄卿教他口诀他更是成心背错。 最后贺玄卿败下阵来,他知道景晏是真生气了,他忘记了上一世自己的小心肝就是有起床气的,但是很少表现出来。最近的事情实在让他心有余悸,他怕自己什么时候一个疏忽,就要再次承受失去挚爱的痛苦。贺玄卿不敢想,也不能承担这种后果,虽然他在景晏身边加派了人手,但以防万一,他必须要教景晏几招,让他在关键时刻自保。 “今天晚上不许再胡闹,明天我才好好练功!”闹脾气的王妃将擦手的帕子扔在水盆里,溅了狼王一脸水。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狼王也不恼,只是抹了一把水,追着景晏商量道:“就一次,一次好不好?” 景晏心里明白,贺玄卿是为了他好,从君臣的角度来讲,狼王不仅亲自教他功夫、还求着自己学,自己的小性儿也该适可而止了,不然贺玄卿恼了,失宠的还是自己,反倒得不偿失。 虽然景晏心里的气还没消,可这人毕竟是君王,他已经给自己台阶下了,自己也不能再任性。他看着的狼王委屈巴巴的脸,也只能点头同意。 贺玄卿开心的抱起景晏转了个圈,感叹道:“我的好阿晏。” 景晏只觉天旋地转,他轻轻推着贺玄卿的肩让人停下,自己小声道:“夫君,快放我下来,这……不成体统。” 到了晚上,虽然只有一次,但贺玄卿却作弊,抱着人用巧劲儿磨,就是不给人一个痛快,到最后还是要景晏求着他、哄着他,好话都说尽了才行。可怜的王妃被弄得狼狈极了,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喘着粗气,他自己却纹丝不动,还是把景晏折腾的筋疲力尽。 第二日,景晏无法,只得顶着黑眼圈起来练功,晚上早早的和衣而睡,这是摆明了不让贺玄卿碰,他总不能变态到半夜把已经睡着的妻子拖出被窝做那禽兽之事。 第三日贺玄卿长记性了,早早回到寝殿,结果吃了个闭门羹,景晏锁了门。 若蝶哆哆嗦嗦的在门里面回禀道:“主子……王妃睡了,他怕有贼,特意让奴婢锁了门,谁也不能进……主子恕罪……”说到一半还吓得拿余光不停的瞟坐在一旁淡定看书的景晏。 景晏也不理,好像故意示威一般。 贺玄卿转身从院子里出来,留给寝殿一个落寞的背影,如果此刻他有耳朵和尾巴,恐怕早已耷拉下来了。 他心中懊恼,自己可是让中原闻风丧胆的狼王,竟然被自己的妻子锁在屋外……果然还是自己的错啊! 他踱步到书房,沉声吩咐陆信给他准备一床铺盖,他要在书房的偏殿睡。 陆信虽长得俊但却是个只懂练武的人,他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受这份委屈,直言道:“主子,您可是狼王,这也……太委屈了,王妃……王妃他……。” 贺玄卿刚刚的闷气一扫而光,理直气壮的教育他道:“你懂什么,我这是尊重夫人!” 陆信被训的闭了嘴,可是他不懂…… 第四日依旧如此,景晏早早起来站在院中等着贺玄卿和他学功夫。 见贺玄卿来了淡淡道:“师傅。” 贺玄卿低声唤了一声:“阿晏……”那声音带着委屈和自责,可怜极了,好像在指责景晏的不近人情。 景晏就当没听到,只是拉开架势扎马步作为热身,随后的一招一式认真学习,可谓是心无旁骛,假装看不到狼王的目送秋波。 当晚,不出意外的,还是把贺玄卿关在了门外。 景晏生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深知欲擒故纵的道理,毕竟这是自己父皇宠妃贤贵妃的惯用伎俩,每次广元帝不仅不生气还能得到更多的垂怜。 第五日,没有美人在怀的贺玄卿辗转难眠了好几日,实在是忍不了了,想他堂堂狼王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气呢,今天他就要一振夫纲! 景晏穿着练功服从房里出来,贺玄卿殷便勤的迎了上去,眼中尽是诉不尽的柔情,他扯住景晏的衣袖,小声道:“阿晏这么早起,辛苦了。” “夫君教我功夫才辛苦。”景晏抽回衣袖正了正护腕,后退一步,礼貌回答。 贺玄卿看着冷漠的景晏再次没皮没脸的贴上来,凑到他耳边,声音带着哀求道:“阿晏,你就让我回去睡吧,现在府里人都笑话我,明天整个都城都知道我被自己的王妃赶出来了,你让我颜面何存。” 景晏不理他那茬,不冷不热的问道:“夫君,今日教我什么?” 贺玄卿顿了一下,正色道:“今日为夫教你认一认人体经脉,学点穴功夫。” 他抬手就摸向景晏的关元穴,吓得景晏红了脸,拍开他的手,赶紧后退两步,压着声音道: “光天化日的做什么!” 景晏怎么也没想到,堂堂狼王竟然如此无赖,软的不行竟然直接上手! 贺玄卿眨眨眼,一脸无辜的说:“认识穴位啊,关元穴可是习武之人的命脉所在,是最脆弱的地方。要不我让阿晏摸回来。” 说着他就抓起景晏的手,让他摸自己的关元穴。 “夫君你!” 景晏没他力气大,抽不出手,只得将手握成拳,不去碰那里。 贺玄卿却得寸进尺,用另一只手把人紧紧的圈进怀里,景晏的手躲不过,与狼王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在景晏耳畔撩拨道:“阿晏,我教你的这招只对你夫君有用,你可不许对别人用!本王连身上最大的弱点都告诉你了,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点什么?” 景晏婚后日日被贺玄卿宠爱,冷不丁的几日不在一起,反倒有点想他,现在被他抱着,属于贺玄卿的味道直往人鼻腔里钻,没羞没臊的话更是不绝于耳,更何况自己手心也传来了异样,他也被撩的起了火,觉得自己的面颊都微微发烫。 他仰头望着自己的夫君,心想也该给他一些甜头了。 景晏紧张的舔了一下唇,微微则过头,张开嘴轻咬了一下狼王的喉结,湿软的舌尖有意无意的扫过喉结的最高点。 他害羞极了,但还是鼓起勇气邀功似的看着狼王,小声道:“夫君,这个奖励够吗?” 贺玄卿没想到他的阿晏这么主动,只觉得刚刚那下让自己的心里起了火,他眸色幽深的盯着景晏,好像在打量即将被拆吞入腹的猎物一般。 “你觉得呢?” 低哑的声音在景晏头顶响起,他有些怕,不敢直视狼王,更不敢回答。下一秒,贺玄卿放低了身体,将自家王妃直接扛在肩上,走进了好几日都未踏足的屋子。 “唔,夫君别撕……光天化日……成……成何体统!” 第12章 纳妾 天气慢慢转凉,入秋之后的草原早晚寒意十足,还下了几场的秋雨,也不知是夜里被折腾的狠了着了凉,还是景晏带着汗出门没添衣裳,竟然莫名发了几日低热。 一开始,景晏并不想惊动贺玄卿,趁他不在时悄悄的猛灌热茶,想着发发汗就能把低热压下去,还在狼王面前强打精神,陪着人吃饭、聊天。可谁承想弄巧成拙,深夜贺玄卿发现自己怀里的人变得滚烫时,才意识到景晏起了高热,小脸都烧的红扑扑的。 贺玄卿看着像婴儿一样蜷缩在一起的人,心也跟着揪了起来。那几日,狼王的脸上一直带着散不开的阴郁,谁都不敢再惹他不快。 他怕景晏再着凉,特意命人烧起地龙,白日也不许出门,把人关在家里。 景晏在家百无聊赖,倚在贵妃榻上赏着窗外贵如油的秋雨,整个人昏昏欲睡。 若瑾悄声走了进来,先轻声唤了两句王妃,等景晏回神。 “何事?” “王妃,永宁大长公主来了,说是来看您,还带来了不少野味给您补身子。” 永宁大长公主是贺玄卿的姑姑,年轻时被贺玄卿的爷爷送出去与乞颜部落和亲,后来乞颜部被老狼王所灭,他的丈夫和大儿子战死,丧夫丧子的她被老狼王接回,回城途中小女儿病死,长公主心如死灰回,不问世事,专心闭关,在长公主府一人孤独的过了这些年。 景晏窝在贺玄怀里听故事时,心里还暗暗感伤过一阵,毕竟自己和长公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病相怜”,多少生出一些敬畏之情和惺惺相惜之感。 今日长公主来的突然,不知是不是怪自己成婚后一直没去拜见他。 景晏闻言坐起身,沉吟片刻,叹道:“长公主已经不问世事多年,真是稀客啊。” 若瑾跪在脚踏上给王妃穿鞋,“过了这些年,可能心性也会变,喜欢热闹了也未可知。” “把新婚时就备好给长公主的礼物拿出来,一会儿送到公主府上。” “主子放心,已经找出来了。” 景晏点点头,站起身换上出门的衣裳,若瑾又给他加了件披风。 他正了正衣领道:“走吧,去晚了不是待客之道。” 景晏刚来到外院就看到院中放着几大车东西,如此大的手笔一看便知是出自长公主之手,来到正厅,外面分别侍奉着十个小厮和八个丫鬟。 厅上主位坐着一位素面银钗雍容大度的妇人,约莫四岁多岁,即使不施粉黛也能看出是位美人儿,贺玄卿的眉眼和她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侍立在她两侧的丫鬟更是有几分姿色,而且还精心打扮过,可在长公主的映衬下反倒显得俗气。 那妇人正用嫩葱似的手端着碗喝奶茶,见他来也未抬眸。 景晏心中暗忖,这长公主好大的排场,哪里像寡居多年的人,身边的丫鬟更是美艳动人。 景晏走上前,在大厅中央跪下扣头请安。 “臣妾叩见大长公主殿下,公主万福金安。” 待他扣头后,长公主才不紧不慢的放下奶茶碗,由身旁的丫鬟扶着慢慢走上前,抬起自己的手假装要扶起景晏。 “你是玄卿娶回来的妻,还是中原的皇子,不必多礼。” 景晏跪在地上再次弯了弯腰恭敬道:“叩拜长公主,应该的。” “别说这种见外的话。”长公主拉着景晏坐在下手的位置,声音温和的说道:“想必你是知道的,我膝下无子,咱们家族传到我哥哥这一代只有玄卿一人,可谓是人丁稀薄,我看玄卿和自己儿子一般,就连看到你也有几分亲切呢。” 景晏莞尔一笑,“承蒙公主厚爱。” “今年多大了?”长公主目光柔和的望着景晏,将他的脸打量了一番。 “回长公主,二十三了。”景晏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年纪不小了,听闻玄卿很疼你,一直费尽心思给你找天材地宝补身子。” “臣妾实在是日夜惶恐。”景晏恭敬回应。 侍女拿来一盏新茶,景晏伺候长公主换茶。 “启禀长公主,这是臣妾在中原带来的茶叶,特意孝敬您的。” 长公主没接,景晏将茶放在她手旁,将奶茶碗放到侍女手中的托盘中。 “玄卿难得对什么人上心,他身边有个体己人我也放心。身子差就好好补,我也给你带来了些,不知道你瞧不瞧的上。” 景晏的手顿了一下,他将碗稳,自己跪在地上回道:“臣妾不敢,长公主赏赐之物一定是顶好的。” “瞧你们中原人,怎么总是跪个没完,赶紧起来,再跪我可要生气了。好孩子,等吃完了和我说,我再让人去猎些肥美的来。” 景晏起身连连应承,连长公主都知道狼王对自己上心,可见外面得传成什么样了。 长公主喝了口热茶,将茶盏放在桌上,说道:“快些补好身子,别耽误了开枝散叶。” 恐怕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景晏暗想 长公主看着她,假装嗔怪,语重心长道:“小年轻别只顾着自己舒服,就知道房里那点事。” 如此私密的事情竟然被长公主拿到明面上说,景晏顿时脸红,连连点头,喝了口茶掩饰尴尬。 长公主打趣了景晏两句才正色道:“只是男人生孩子在我朝还未有过,我父亲那朝倒是有过,但也比妇人生子难上许多,过程更是九死一生,既然玄卿疼惜你,定不会让你受这种罪。”她看景晏不搭话,继续道:“不如将我身边这两个不成器的两丫头收进房中,做个粗使值夜的人,等以后有了孩子都记在你的名下,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是要逼着景晏给贺玄卿纳妾。 大婚才三个月有余,二人感情正浓,这时候一下塞进来两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况且二人还年轻,也不至于为子嗣担心,来日真怕膝下空虚,也可以过继亲族的孩子;退一万步说,若有一日贺玄卿真要纳妾生子,他也不会阻拦,可现在就要硬逼着他点头,也着实难为人。 “长公主说的极是,处处都是为我们考虑。只是您是知道的,我虽为男子,但身子弱,府中的事夫君不让我操心,那些事我也不懂,我在他面前说话也没甚分量,这等大事还是要等夫君回来……” “等什么?”长公主不悦的打断他的话反问,想将景晏震慑住。 随即又好言劝道:“我们草原儿女不比你们中原婆婆妈妈的,你要是看上了,领进房,还怕男人不从?” “长公主教训的是,只是也不知不知道……” 长公主娥眉微蹙、目光撇了景晏一眼,眸中不含半点温度。 她缓缓说道:“若连你这么好性儿的人都看不上她姐妹二人,那就是这两个人不争气,我也只能把她们当牲口卖了。” 两个丫头听到要把自己卖了,吓得跪在景晏面前,求他救自己。 若瑾和若蝶赶紧把二人搀起来,但二人铁了心一般就是跪在地上不起来。 合着长公主这是早就算了好,带着人来自己家演戏了。还把两人的未来直接赖在自己身上,这种事情景晏之前在宫中不是没有见过,要推脱也不难,只是中间夹着贺玄卿,他拿不准。 这两人的姿色、身段均是上等,绝不是简单的丫鬟,贺玄卿又不在,自己不好直接做主将来历不明的人收进来。 管家乌恩其上前道:“公主,咱们的规矩,纳妾需……” “子嗣才是大事,规矩不也是人定的?”长公主面露愠色的训斥道。 景晏知道长公主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规矩都是她说了算,更是在提醒自己,如果自己再不识抬举推三阻四,恐怕下一个被训斥的就是他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酸涩,胸口有口气憋得难受,景晏知道贺玄卿纳妾是早晚的事,只这天来的也太快了。 长宁公主看着景晏到:“正好,你我这里有两盏茶,吉祥、如意还不快给王妃奉茶,感谢王妃心善收留,以后要忠于狼王和王妃,当牛做马报收留之恩,知道吗!” 二人齐声答是,麻利的捧起茶盏就要再次跪下,景晏坐在椅子上有些慌,心里拿不定主意要不知怎么安排二人,表面装的还算得体,脸上带着温和的假笑,看不出一点端倪。 “且慢!”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打断了她们。 贺玄卿回来了。 身形高大的贺玄卿面色冷峻,手持弯刀走在雨里,众人见狼王回来了,跪了一地,两名丫鬟更是捧着茶盏瑟瑟发抖,用刚余光看向贺玄卿墨色的衣摆和质地上乘的蒙古靴。 狼王也太高大健硕了,这要是生起气来,不得把人打个半死。 景晏迎上去,故意掏出帕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人擦脸,“玄卿,怎得不打伞,都淋湿了。” 贺玄卿回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无碍,阿晏不用担心。” 他牵着景晏走到长公主面前,恭敬行礼,不卑不亢的说道:“姑姑,我尚且年轻,还未有子嗣方面的打算,再者,孩子乃是长生天的恩赐,强求不得。” 长公主有些不悦的说:“你是在说我这个老太婆多管闲事了?” 贺玄卿深深的看了景晏一眼,恭敬道:“姑姑已经为草原和家族付出了太多,我只希望姑姑能颐养天年,长命百岁,子嗣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不等长公主说话,贺玄卿继续说道,“乌恩其,用我的车驾送长宁公主一行人回去!” 说完便牵着景晏快步往后堂走去。 第13章 战事 “夫君,你慢点,我……要跟不上了……” 贺玄卿身高腿长,迈着大步、拉着自己王妃的手往后院走的飞快,迫使景晏必须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在狼王的身后。 贺玄卿拉着景晏进了屋,有些粗鲁的用脚踢上房门,极其厚重的雕花木门被踢得吱呀作响,将阴雨关在门外。 狼王将景晏笼罩在自己的高大的阴影里,他身形极具压迫感,让人不敢与其对视。 贺玄卿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面容冷峻的盯着景晏,一字一句的咬牙道:“夫人真是贤惠啊,我只是出去一趟,你就迫不及待的给我纳妾了。” 景晏听他语气不善,知道他生气了,大气都不敢喘,站在他面前缩着脖子听训。 半晌,贺玄卿没再出声,只是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粗重的呼吸还未缓和,眸子更是像一汪幽潭般盯着他。 景晏能感觉到狼王凌厉的目光,似乎要把自己身上盯出一个窟窿,被看的久了,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身上也渗出一层冷汗。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按在他掌下的猎物,这人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撕咬自己。 景晏心想,给他纳妾又不是自己的本意,明明是长公主殿下软硬兼施逼着自己点头,连为自己说话的管家都被训斥了,他只不过是来和亲的皇子,人微言轻,自己能有什么办法?现在这人又来和自己生气,难道非得自己跪下认错才行?可归根结底惹他生气的又不是自己,自己被阴阳怪气的数落了一顿不说,又被逼着给新婚的夫君纳妾,应该是自己最委屈才对,也不见有人哄自己! 思及此,景晏心中更不是滋味,但转念又一想,自己的生死都捏在他手里,毕竟伴君如伴虎,自己委屈点没什么,要为长远考虑。在宫中时也没少被冤枉,最后不都是被训斥一顿、罚跪认错也就过去了。可到了贺玄卿这里,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为莫须有的事情认错。 景晏默默安慰自己,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在宫中什么事情没忍过,这点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景晏心中叹了口气,他熟练的后退一步迅速跪在冰凉坚硬的青砖地上,垂着头道:“臣妾知错,请狼王责罚。” “阿晏,你这是做什么?”贺玄卿声音中透着一丝慌乱,他伸手想把人扶起来。 景晏并没有就坡下驴的站起来,而是倔强的跪在地上,低着头认错,表情即乖顺又倔强。 他知道景晏这是生气了,自己王妃的冷漠决绝上一世的贺玄卿是领教过的,这一世他哪里舍得他的心肝阿晏再受一点委屈,他要加倍对景晏好,让阿晏离不开自己、舍不得自己,这样他才不会狠心丢下自己。 贺玄卿无法,只能也陪着景晏跪在地上,而后伸手将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他仰头凝眸注视着景晏,没皮没脸的哄道:“阿晏要跪也得跪在我身上,为夫的腿软,给你跪着正好。” 景晏现在不想理这个人,只是挣扎着想离开。 “臣妾惶恐,这不合规矩,请狼王放手。” 狼王把手箍在他的腰上,霸道的把人拉向自己,又怕自己的湿衣服碰到景晏,控制着没让两人挨在一起。 贺玄卿柔声道:“听听这话,又是臣妾又是狼王的,生疏极了。咱们怎么约定的莫不是阿晏忘了?你自称一次臣妾我就亲你一次对不对?” 说完,贺玄卿立起身在景晏的唇上“吧唧”亲了一口。 他抱着景晏半哄半叹的道:“我的阿晏啊,你怎么这么甜?” 景晏以为贺玄卿是要罚自己的,可刚刚的吻却让自己心中的怨怼和委屈消散了大半,贺玄卿的一句话甚至还让景晏红了眼框,他没说话,只是垂着眼帘不去看狼王。景晏用余光撇见此刻贺玄卿凝眸望着自己,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委屈。 他没想到狼王不仅没像宫里的娘娘们抽自己一顿还主动哄自己,那礼尚往来,自己也要大度一些。 景晏小心翼翼的的伸出手,在狼王有些硬的胸膛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给人顺气。景晏小声说:“夫君……那个……你早晚……都得纳妾,我看那两个人姿色不错,就是……” 贺玄卿刚刚的温柔不在,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仿佛刚刚捕捉的委屈是自己的错觉,吓得景晏说话声越来越小。 “就是什么?” “就是不知底细,若是查一查……也未不可……”景晏不敢直视贺玄卿,缩了缩脖子试图和人拉开一些距离。 贺玄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真不知道姑姑用了什么方法让他的阿晏受了多少委屈,才吓得人替他说好话。 他沉声问道:“所以你就要应了?” 景晏没说话,不置可否。 贺玄卿叹了口气,把人抱起来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景晏还是坐在他的腿上。 贺玄卿深情的望着他,声音深沉道:“阿晏,你我成婚时日虽不算长,可你还看不到我的真心吗?” 景晏心道,真心和纳妾有什么关系?在他看来父皇和皇后也是情比金坚、伉俪情深,但后来还不是独宠贤贵妃、身边的人更是数不清?还酒后临幸了他母亲? 景晏自不会将心里话说出来,只是乖巧道:“夫君说的哪里话,纳妾乃是天经地义,臣阻止不成体统。” “不想阻止和不能阻止是不一样的,阿晏可懂?” 景晏知道他在等自己回答,只是垂着眸默默点点头。 贺玄卿真是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眼前这个小东西明白自己的心意,难道是自己对他不够好?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把心剖出来让景晏看个明白。 他粗糙又带着潮意的手掌摩挲着景晏微凉的脸颊,眸光不舍的一寸寸描绘着爱人的模样。 贺玄卿轻声说:“阿晏,边关来报吐蕃进犯,我可能要离开几天处理一下。” 这是……要出征的意思? 景晏瞪大了眸子望着他,刚刚压下去的酸涩袭上心头,不禁再次红了眼眶,怔怔的说不出话,一颗心仿佛被钝器击中,泛着闷痛。 他对上狼王深邃的眸子,不仅心神一颤,这么丰神俊朗、让各国惧怕的的狼王竟是自己夫君,而现在他的眼中好像带着不舍和委屈望着自己…… 贺玄卿记得,前世这场仗并不难打,只是吐蕃狡诈了些,边塞的将士们起初以为是大军来犯,所以报信要求增加兵力,后来贺玄卿亲自领兵出征。但边境摩擦是吐蕃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知道硬拼不过,就趁机派奸细混进来作乱,收拾这些奸细反而让贺玄卿伤了一番脑筋。这一世他很清楚敌人的目的,城中早已布控好,只要他们敢来,一定有去无回。至于边境,他这一世还未打过仗,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只不过他没想到出征来的如此突然,都不能让自己和他的心肝好好告别,不知道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会不会为他担心。 他故意说的轻松,就是要让景晏心疼,毕竟偶尔用些小伎俩也许可以更快的让小东西看清自己的心。 “本来想和你说一声就走,没想到姑姑来了,耽误了些时辰。看你这小东西今天的表现,我要让乌恩其闭门谢客了,省得我回来看到一屋子姨娘小妾。我不在家的日子你也不许乱跑,出门一定要让追云白刃都跟着。”贺玄卿絮絮叨叨的说的轻松,仿佛像往日出门前的贴心叮嘱。 景晏听他说完,半晌才干巴巴的挤出一句话,“要出征了是不是?” “嗯,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需要我亲自去一趟。”贺玄卿柔声说:“我今生只要你一人,也只有你一人,阿晏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以后切不可再与我这样闹别扭了,你是想让我心疼死?剩下的事等我回来再与你计较。” 景晏满脑子都是自己夫君要出征了,对人的表白置若罔闻。 贺玄卿又道:“我的夫人可愿为我换上重甲?” 景晏仔细的将极沉的战甲一层层的穿在贺玄卿身上,手指拂过重甲冰冷的的玄铁片,他仿佛看到在断壁残垣的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狼王、枕戈泣血的将士们和那些流离失所的无辜百姓。 他想起贺玄卿身上一道道交错的伤疤,那都是他在尸山血海中淬炼的痕迹。狼王又要率领着他的狼族回到残酷血腥的战场了,看着被玄铁包裹的贺玄卿,他鼻子一酸,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景晏在转身取头盔之际悄悄抹掉眼泪,却不想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冰冷的铁甲透过布料将寒意渗进皮肤,景晏努力靠着贺玄卿的胸膛想把它们焐热。 贺玄卿把头埋在他的脖颈,极力的吸取他身上的幽香,“心肝阿晏不哭。你夫君离死还远着呢!” 景晏赶紧转身捂住他的嘴,蹙眉道:“别乱说!” 他被人重新抱在怀里,铁甲坚硬厚重,贺玄卿又抱的太紧,硌的他骨头疼,可是这一刻他好像爱了上这种疼痛,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贺玄卿的存在。 半晌,景仰起头,目光澄澈的望着贺玄卿,“夫君,我想同你一起去” 狼王眼中满是柔情的回望着他,哑声道:“战场上刀枪无眼,乖乖在家等我回来。”说完,他低头吻上景晏的唇。景晏也少有的主动起来,攀着贺玄卿的重甲,踮起脚将自己送到狼王唇边,用湿滑的舌勾着人不让他离开。 缠绵的一吻后,贺玄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景晏没有再跟出去,只是在房内呆坐,不久他听到外面将士们的高喊:“出发!” 第14章 思念 贺玄卿走后,景晏一个人在房里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暮。 他脑中不断闪过二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景晏知道狼王一定会平安回来,可还是忍不住担忧,甚至心里还会有莫名的难过。 与自己在中原面对过的朝堂和后宫的明枪暗箭、波诡云谲不同,贺玄卿面对的战场一定比他经历的更残酷,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他的夫君率领着他的‘狼群’此时正在经历着什么。毕竟他只在史书上见过战场的模样,寥寥数笔,写尽了多少人的一生。 有一天,史书上也会用只言片语,写尽贺玄卿的一生。 他不想在贺玄卿去打仗时想这种不吉利的事,生怕狼王被自己的丧气沾染,影响战局,可他还是抑制不住的想贺玄卿此刻在做什么,是否已经安营扎寨了,还是没日没夜的在处理军情,冷着脸和副手们讨论对策。 他知道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日日夜夜等着自己,他像每一位出征将士们的家人一样,殷切的期盼着自己的丈夫回家,终有一次这种期盼会变成撕心裂肺的哭泣。 贺玄卿离开的第一个清晨比平时更冷些,此时地笼已经熄了,寒意透过被子让景晏打了个哆嗦。他的睡的迷迷糊糊的,身体本能的往本属于贺玄卿那侧靠过去,像往常一样想钻进那个温暖宽厚的胸膛,结果却扑了个空,由于没有熟悉火热的身体挡着,整个人还差点掉下床去。 景晏吓得一机灵,本能的想唤一声夫君,他这才想起来,贺玄卿不在。坐起来的人心中有些失落,他掀开帐幔朝窗外看了看,外头天色尚早,恐怕伺候的人也没起身呢。此时他却觉得因为贺玄卿不在,自己的脚指尖都泛着寒意,他只能将脚藏在腿窝里暖着,在榻上呆坐了半晌,直到听见外面有动静了,他才唤若蝶进来更衣。 另一边,贺玄卿率领五万大军跋涉七日才到达边境,开始打的顺利,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直到吐蕃得知派出的奸细已经全军覆,眼看奸计不成,他们调整了策略,开始突袭大军营地,弄得将士们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疲惫不堪。贺玄卿迅速转变作战策略,开始狠打对方主力,争取尽快解决掉吐蕃,毕竟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他还要尽快赶回去给自家王妃暖床呢。 因为战事,城中现下也不太平,所以管家乌恩其和白刃、追云不敢让王妃出去,下人们又怕主子在府中成日思念狼王闷坏了,特意变着花样陪王妃解闷儿。 首当其冲的事管家乌恩其,他立在门边给景晏讲狼王小时候的趣事。 “狼王小时候可是咱们草原上最桀骜不驯的狼崽子,从小顽劣没少被老主子揍,但狼王是个有脾气的,从来不哭,只要是他认准的事,打完还敢。但……” “但是什么?”景晏吃着奶豆腐听的津津有味。 他想离贺玄卿更近,想了解他更多。 乌恩其顿了顿,面色有些不自然:“但不懂男女之情……”说完这句话他偷瞄了景晏一眼,确定他面上没有不虞之色,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那时吐蕃王还没有被篡位,老主子在时,咱们和吐蕃的关系还算友好。老吐蕃王携公主来议事,老主子明白吐蕃王的用意,也想顺水推舟结秦晋之好。咱们狼王和公主在府中的花园见面,可谁知一向眼高于顶的公主竟然看上年纪不大的狼王了,但是她被骄纵惯了不会表达,硬是缠着狼王陪自己玩,狼王性子冷不爱理她,她就投其所好,和狼王辩兵法,让狼王教他骑马,主子被缠烦了,就带着公主去了马场,结果公主还没上马就被栓在地上的绊马索绊倒了,摔了一个大马趴,弄脏了漂亮的衣服,还被狼王笑坏了很久,后来亲事也就作罢了。” 管家的一番话让恹恹的景晏脸上有了笑意。 景晏笑道:“那绊马索可是有意为之?” “小的不知,只知道后来狼王又被老主子拿马鞭狠狠抽了一顿,连老王妃都看不下去了,扬言要带着孩子回娘家。” 疼爱自己的爹娘、温暖的家,出了事情可以有人光明正大的护着,而不是像自己的母妃只能暗自垂泪,这是景晏求之不得的。 乌恩其陪着景晏说了半日的话,临走时被景晏在此叫住。 他吩咐道:“我想从明日开始着手清点理账目和点库房,顺便再见见私塾先生,看看他们的水平。” 景晏明白,贺玄卿出征城中空虚,各方都蠢蠢欲动,想从他的地盘分走一块肉。他既嫁给狼王为妻,他们就是君臣关系,臣子就要替他守好这份家业,他再思念贺玄卿,在外面也要装的若无其事。 贺玄卿离开的一段时间,景晏的日子过得充实,闲暇之余看家丁仆人们给自己变戏法、跳舞、拉马头琴。他有种错觉,贺玄卿府里的人以前是个戏班子。 狼王离开的第十五日,景晏刚用完午膳,斜倚在贵妃榻上昏昏欲睡,一只手放在胸前,中握着自己脖颈上带的狼牙。 若瑾怕王妃中午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乱想,便悄声走进屋子,立在帘子外轻声道:“启禀王妃,狼王派去中原采买的人回来了,带了几大箱东西,您要不要瞧瞧?” 景晏一听是贺玄卿让去的,立刻来了精神,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收拾齐整来到正厅,管家带着几个小厮抬进来五口大箱子放在厅上。 两箱蚕丝被褥、一箱软缎、丝绸、一箱易于储存的中原吃食和食物原料还有一箱是中原的小玩意儿。 乌恩其禀道:“王妃,大婚后主子怕您在这边吃不惯、睡不好,更怕您想家,特命人按照您在宫中的吃穿用度,去中原定制被褥、采买了做衣裳的布匹及解闷儿的小玩意儿,另有一箱吃食是府里人凑钱孝敬王妃的。” 景晏看了,都是好东西,还有用心寻来的天南地北的小玩意儿,再千里迢迢运回来,自己在宫中也没这么好的待遇。现在看来,贺玄卿真是用心了,连这种小事都惦记着自己,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微动,整个人像泡在蜜里一样,甜滋滋的。 景晏端坐在正厅,带着笑意道“各位有心了,去一趟中原不容易,大家都辛苦了,各位也不容易,竟还凑钱孝敬我,我也实在是受宠若惊。这样吧,我替狼王做主,赏南下采买的各位每人五十只羊、府中诸位每人三只羊,如果不要羊可以折成现银。” 众人开心的不得了,纷纷跪地谢恩。 晚膳后,若瑾抱着丝绸被褥进来,想把现在榻上的铺盖换了。 正在看书的景晏见了,放下书本站起身吩咐道:“先别换了,都收在柜子里罢。”他又心虚的补充一句:“天凉用丝绸忒冷。” 其实景晏不过是找了个借口不让人换被褥,如果换了就没有贺玄卿的味道了。可刚刚说话的语速比平日快了些,还带着他为察觉到的急切。 狼王离开的第二十五日,正在书房看账册的景晏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追云立在帘外道:“主子,狼王来信了。” 他迟疑了一下,捏着账册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待追云放下信出去后,景晏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封信撕开火漆封印,拆信的手竟有些微颤,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的跳。 吾妻阿晏,展信舒颜。 前方一切安好,十日内必重挫吐蕃,勿念。府中杂事切勿挂心,天气渐寒,记得添衣,想你难眠 景晏憋了数日的一腔思念在胸口荡开,化作一缕柔肠,他用指腹一遍遍抚过信上的寥寥数字,反反复复看了良久,这里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对自己的叮嘱。 都城天气渐寒,但边境风沙大,气候恶劣,恐怕早已入冬,不知贺玄卿的军备中有没有足够的棉衣。他有近一个月没有见过贺玄卿了,这封信让他想起离别前的那个吻,仿佛唇上又还带着他灼热的温度。 狼王离开的第三十一日,他收到了爱妻的回信。 贺玄卿在营帐里烤着火,接过信使手中的信,特意侧过身子才打开看,生怕烧的“噼啪”的火星子溅到信上。 玄卿,见信如面。战场凶险,万要保重,我在家中一切安好,勿念,天气渐寒等你凯旋归家。 信封中还装着一个绣着并蒂莲的精巧荷包,荷包里是几颗红豆。 贺玄卿在火堆边将家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唇角笑意,他将信沿着折痕仔细叠好,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把荷包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幽香侵入鼻腔,在胸膛化开深入肺腑,是阿晏的味道。 狼王离开的第三十五日,景晏屏退伺候他就寝的若瑾,自己披着外袍,手执烛台来到衣柜前,取出一件贺玄卿的中衣换上。屋内安静极了,只能听到窸窣的声响,景晏换衣服的动作有些僵,生怕被看到一样。 衣服有些大,景晏只穿了上衣就能把自己包裹在里面,他在半夜偷偷穿夫君的衣衫,光是想想就让人红了脸,可是自己实在思念的紧。他将烛台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而后吹灭,屋内陷入黑暗,景晏故意躺在贺玄卿的那侧,手上摩挲着贺玄卿送自己的狼牙,将小半边脸都脸埋在枕头里,呼吸间都是贺玄卿的味道,仿佛他回来了一般,只有嗅着他的味道,自己才能好眠。 第15章 爱意 恍惚中,景晏看到贺玄卿身披战甲回来了,仿佛和离开那天一样,只是身上多了些尘土、脸上冒出了些胡茬,他想抬手掸去狼王身上的风尘,却摸到了一手血污,他惊恐的看向贺玄卿,对方却一脸笑意的温柔的望着他。 景晏大喊着玄卿惊醒,冷汗已浸透了身上的中衣,他坐在床上大口穿着粗气,愣了片刻才知是梦。 若瑾知他做了噩梦,忙跑过来给主子倒了杯热茶压惊。 景晏接过温润的白瓷茶杯握在手中,以前都是夫君给他倒茶的…… 若瑾注意到到他额头上的冷汗,怕王妃着凉,又取来外袍给景晏披上。 他低声问道:“可有狼王的消息?” 若瑾安慰道:“主子,现下天还未亮、城门未开,兴许等城门开了送信的人就来了。” 景晏知她是有心宽慰自己,略点点头,又将茶杯递与若瑾,催着她回去睡,而再次躺下的景晏闻着贺玄卿的味道却怎么也睡不着,刚刚那个梦太真实,他怕。 贺玄卿已经离开四十日,景晏未按约定时间收到狼王回城的消息,前方也再没有传来战报,派出去打探的人也没回来,这些都让景晏焦灼不已。府内的人都心知肚明,王妃最近心情欠佳,也都不敢造次,景晏也知他们心中所想,每天都强打精神,像个没事人一样,心里却早变成了热过上的蚂蚁。 狼王离开的第五十日,若蝶慌张的跑进来,大口喘着粗气大喊:“王妃!” 本就心神不宁的景晏被她吓得差点呛了一口茶,他嗽了几声才强压喉间的不适,勉强张口道:“慌什么,慢慢说。” 若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奴婢……让白刃给我出门买奶皮子……他……都到摊子边上了,后来竟然回来了!” “你是让我帮你教训白刃?还是让厨房给你做点奶皮子?” 若蝶认真的摇了摇头,口中蹦出两个字:“狼王……” 景晏听到后瞳孔猛缩,“嚯”的站起来问道:“狼王怎么了!” “回……来了!” “你说什么?!”景晏难以置信。 若瑾看她这不成器的妹妹也是急的要命,在一旁呵斥道:“把气喘匀了快点回话!” 若蝶这才理顺了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白刃在街上看到有一小校骑马入城,口中喊着大捷,他跟去兵部打听,得知狼王已班师回朝。” “白刃为何不亲自过来报信,他人呢?” “他刚刚跑回来报信,没给奴婢买奶皮子,再晚些集市上卖奶皮子的独孤大娘就要收摊了,他被奴婢追着打了一顿,然后又去买奶皮子了……” 若蝶一提到自己的奶皮子就有些委屈,自己央求了白刃好几日,他才答应跑一趟,结果却遇到这等大事,估计又吃不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奶皮子了。 景晏心中叹气,若蝶和若瑾是两姐妹,怎么性格差这么多,一个贪吃活泼,一个老成谨慎。虽然知道夫君即将回城,可心头依旧愁云密布,不禁多想,为何没人来府里报信?难道是狼王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不想让自己知道? 乌恩其来到厅上行礼禀报道:“王妃,陆统领来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身重甲的陆信大步走上正厅,在门口卸了腰间的长刀递与小厮。 他跪在正厅中央,高声禀道:启禀王妃,本战大捷!大军离城还有五十里!狼王命我先行来给王妃报信。” 景晏被陆信洪亮的声音震得耳膜发颤,贺玄卿马上就要到家了? 府内其他人听了心中也送了一口气,面露喜色。 他愣了片刻,走上前亲自扶起陆信,说道:“陆统领此去辛苦,快快请起。” 在陆信站起身时,景晏低声问道,“狼王可好?” 陆信压低声音回道:“禀王妃,好着呢。” 景晏微微颔首,自那次噩梦起,心头萦绕的不安总算消散了。 景晏站在正厅门口,抬头望了望外面晴澈的远方,这是入秋后少有的蓝天白云,晌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驱走了多日的寒气。 “备马,我要出城迎接狼王凯旋。” 景晏身披白狐皮大氅立于城门前静静的望向西方,那是贺玄卿归来的方向,陆信牵着马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自愿来迎接的百姓们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侧,让出一条大路。 由于来的太早,景晏的脚趾被冻得有些麻木,可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夫君,景晏便不觉得寒冷,他现在只想快些见到贺玄卿。要不是规矩和中原皇子的头衔压着,他真想立刻飞奔上马,跑到五十里外去迎接自己的夫君,他很想知道到贺玄卿突然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惊讶?喜悦还是其它、 不知过了多久,陆信指着远处忽然腾起的烟尘朗声道:“王妃,狼王来了!” 景晏看到天边扬起马蹄踏起的尘沙,凛冽的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丝土腥味。过了半晌,他听到了轰隆的马蹄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脚下的大地都在震动。 此刻景晏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好像心脏也跟着飞奔而来的马蹄一般飞快的跳动着,似乎马上要跳出来了,他有些紧张甚至是害羞,因为他不知道贺玄卿看到自己会不会惊喜。景晏的面颊有些微微发烫,十指在大氅下暗暗握紧,课面上依旧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眯起自己狭长清澈的眸子,坚定地望向贺玄卿的方向。 烟尘越来越大,马蹄声震耳欲聋,远处出现了一排不大的黑点迅速朝自己奔来,黑点逐渐变大,景晏看清了为首的将领身形高大骑着一匹黑马,不用多看,那人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贺玄卿又是谁?! 他看着策马而来的贺玄卿,心中升起一股骄傲。如果抛去和亲来讲,那人可是让各国所忌惮、战力最强悍狼王,那人竟是自己的夫君,还是说过只爱自己一人的夫君,今日又是他们婚后贺玄卿第一次凯旋归来,兴许是阔别已久,一时激动的人竟然红了眼眶,景晏强压心头复杂的情绪,唇角逐渐漾开稍纵即逝的笑意,他整理了一下表情,而后静静的等待着狼王的到来。 待贺玄卿看清身着白狐裘大氅率领众人立于城门前的人后,便带着队伍渐渐收住了速度,在离城门数丈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恭迎大王凯旋!” 众人纷纷跪倒齐声喊道 景晏站在原地没动,草原初冬的寒风吹过,白狐裘大氅被吹的扬起了下摆,毛领遮住他小半张脸,上面的绒毛扫在景晏的脖颈和脸颊,带来细碎的痒意。 他的带着笑,仰头望着不远处的狼王。 贺玄卿柔眸回望着景晏,就着喧闹声,骑着白蹄乌朝爱人缓缓而来,景晏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脸,眼中尽是说不清的情愫,二人的眸中只有彼此。 贺玄卿盯着景晏,唇角带着柔柔的笑意,声音穿透力极强对众人道:“免礼!” 他继续驱马向前,停在景晏身侧,向他伸出手,景晏将自己的手放在贺玄卿的掌心,自己随即被略带薄茧的大掌握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被狼王抱上马圈在怀里,往家的方向走去。 身后是五万将士和众人的欢呼声,眼前是阳光洒下来的坦荡的前路,身旁是狼王炙热的气息和坚实有力的胸膛,这一刻,景晏心中好像有一颗贺玄卿种下的种子从心底破土,顺着阳光的方向,换发着勃勃生机。 到了府门口,贺玄卿假意扶景晏下马,就景晏从马背上跳下来之际,狼王伸出双臂将他接住,连带着白狐皮大氅一起,稳稳的将人横抱在怀里。景晏惊呼一声表示抗议,然后把脸埋在人的颈间蹭了蹭,攀着人的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闷声说不成体统。 迎接的众人纷纷跪下叩拜,恭迎狼王凯旋,看到这一幕大家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敢抬头。狼王抱着王妃入府,扔下一句:“都免礼!”便扬长而去。 贺玄卿抱着怀里大胆又害羞,像小白兔般的景晏穿,一路穿过正厅,绕过花园,径直来到房中,像上次一样用脚粗暴地踢上了门。 一路上,隔着大氅,贺玄卿身上的重甲依旧硌的景晏身上生疼,可他爱死这种痛感了,这证明他被贺玄卿抱着、被贺玄卿疼着、被贺玄卿爱着。 “快放我下来,丢死人了。”景晏红着脸挣扎道。 “不放,我抱自己的妻,有什么丢人的?”贺玄卿颠了颠怀里的人,把他抱的更高了些,随即一本正经的说道:“再说,我还要抱你一辈子呢。” 本来,贺玄卿怕沾过血污的铠甲冲撞了怀里的小东西,想先卸了甲再抱他,可他看到景晏像望夫石一般站在城门前等自己时,他就有一种要把人立刻抱进怀里、甚至要揉碎在怀里的冲动。 他用目光一寸一寸的描绘着景晏的美好,仿佛永远看不够,景晏被看的脸了耳根,刚要说话,便被贺玄卿急切的充满爱意的吻打断,把他的“成何体统”尽数堵了回去。 第16章 厮守 当前章节由于违规已被下线,暂时不能阅读 第17章 家书 重生一世,贺玄卿自然记得这封书信的内容,无非是皇后骗他去中原的伎俩。 待景晏平静的看完信,他把人搂在怀中,佯装不知,柔声说道:“阿晏,你我才新婚不久,你母后的信就追着送了来,可见他们真是关心你。” 景晏心中冷笑,皇后这哪里是关心我,他们是关心贺玄卿才对,明明是想把狼王骗到中原下手罢了,再说他可不是自己母后,他的母妃只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静妃而已。 “皇后娘娘更关心你这位佳婿才是。”景晏不便明说,只能话中有话的提醒贺玄卿,他将信件递给贺玄卿,继续说道:“信是皇后娘娘亲笔所写,她说明年春龙节是父皇六十寿诞,希望我们可以早点回去为皇上祝寿。” 妇孺皆知,草原是中原的北面最大的威胁,甚至远在西方的吐蕃都盼着两家最好能两败俱伤,可自从赵老将军过世以后,中原再无能与草原一战的悍将,不然中原也不会主动和亲。但和亲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区区一个皇子只能让这头狼停住一时,但不能让他停住一世,只有除掉他、吞并这片草原,中原才能高枕无忧。 除母妃以外,贺玄卿是唯一给过自己关心和爱的人,虽说是建立在虚假的和亲之上,二人的相处时间也不算太长,但他多少是了解贺玄卿的心意的,他对自己的用心却让景晏有些动容。至少生他养他的中原除了母妃,连他的父皇都从未给过自己些许的爱,就连广元帝随口的夸赞都能让儿时是景晏默默高兴好久。 在王令与爱人之间,景晏动摇了,他心中盘算着,不如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不去为妙。 贺玄卿自然听懂了景晏的话外之音,他端起温热的燕窝粥用银勺舀起来吹了吹,而后喂给景晏。 他笑道:“既然是皇后娘娘金口玉言,咱们去就是了,正好还没正式拜见过你的母妃,我要备厚礼感谢母妃生出一这么个惹人疼的小东西。” 贺玄卿怕是个痴儿吧,这么明显的圈套他怎么上赶子往里钻呢! 景晏一听他这话心知贺玄卿恐怕是想去会一会广元帝,他不动声色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心想现在只能拖一时是一时了。 他说道:“夫君,父皇的生日在二月初二,现下还未入冬,早着呢,依我看,我们二月初一到皇城就好。况且寒冬腊月道路难行,就算是不去,父皇母后也会体谅咱们这些小辈,不会怪罪的。” 贺玄卿听出了景晏对自己的关心,小东西极力的想说服自己不要去中原,莫不是担心自己? 他爽朗一笑,喂人吃了一口点心,沉声说:“阿晏说的有理,那我们后日就启程可好?”??? “咳咳咳……”景晏被酥软的点心的皮呛到,猛咳嗽了两声。 贺玄卿端起一碗牛乳喂他,景晏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大口。 他给人拍背顺气,待景晏缓过来后继续专心喂他吃饭,假装无视他震惊的目光。 贺玄卿继续说:“未入冬,路还好走些,待下过雪就越发难走不说,还有危险,万一再伤到我的阿晏就不好了。况且,你千里远嫁必定想家,不如咱们早些动身,回去过年。” 景晏心中略有所思,他端起本就温热适口的牛乳先是吹了吹又呷了两口,故意拖延时间,实则是想找借口劝住贺玄卿。 他放下盛牛乳的青花碗,缓缓说:“夫君,现下边境刚刚安稳,若您不在,吐蕃来犯,恐怕没人能镇得住他们,再者两国开战,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您人在中原,到时要想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恐怕是困难……” 贺玄卿看着装模作样阻拦自己的王妃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他坦然道:“阿晏放心,我已拿下吐蕃三城,他们十年内必不敢再犯。” 三城?!他去了几十天干了这么多事?狼王果然名不虚传。 景晏没有放弃,继续劝道:“若要启程也不是小事,夫君乃是万金之躯,又是头一次去见父皇,要准备的东西必定不少,需要仔细筹谋一番,不如……”景晏蹙着眉若有所思。 贺玄卿兴奋的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阿晏说的有理,确实要给皇帝老儿……广元帝带点东西,那把我的牛羊、马匹都带上,这几日就出发。” 景晏看贺玄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去中原不可,句句话好像都顺着自己,但句句话都在曲解自己的真实意思。 当着伺候的人景晏也不好多说,只是心中无奈,他深知现在的日子得来不易,狼王宠爱、府内祥和、奴仆忠心、边境安定,一旦回到中原,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等着自己,甚至可能会有去无回,他真的不想宁静的日子再起波澜,他与母妃寄月抒怀便好。 贺玄卿吃了几口陪早膳便匆忙起身去换出门的衣裳。临行前,他趁着机亲了一口坐在桌旁发呆的景晏。 贺玄卿笑道:“阿晏昨夜辛苦了,今日在家好好休息,不用等我吃晚饭。” 说完便心情大好的出门去了。留下愁眉苦脸的景晏。 掌灯时分,忙了一天的贺玄卿回到屋内,看到景晏拿着画本子坐在桌边出神。 他上前在景晏面前用手晃了晃,说道:“阿晏,回神了。” 景晏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惊的回了神,他放下书,扯出一个笑容,自然的拿起暖炉上的茶壶给贺玄卿倒了一杯茶。 “夫君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贺玄卿接过茶,用自己微凉的唇亲了亲他的温柔的脸颊,笑道:“我不回来,怎知爱妃想我想的出神?” 景晏担心贺玄卿去了中原以后的安危,根本无心和他亲热,只是极其敷衍的让狼王亲了两下,之后又重新坐回桌旁。 他思来想去,为今之计只能明说了,他让婢女们退下。 确认四下无人后,他对着贺玄卿行了一礼,说道:“夫君,今日我有一事斗胆向夫君讨教。” 上一世景晏从未有过此举,这下让贺玄卿有点懵,但他猜想应该是与去中原有关。 他拉着景晏坐下,直截了当的说:“讨教不敢当,阿晏直说便好。” “草原与中原世代为敌,可知中原人的特点?” “说好听些是善钻营且足智多谋?说不好听些是狡诈多疑?”贺玄卿笑吟吟的看着景晏,又补了一句道:“我的阿晏除外。” “那您应当也知能猜到当今中原皇帝和皇后的为人吧?” 坐在皇位上的人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的故乡也是中原,他不想看到有一天父亲和丈夫刀兵相向、百姓流离失所。 广元帝统治中原几十年,除了继位外,自然也是懂谋略的,只是近年逐渐昏聩,但依旧很好的用着帝王之术。景晏的意思是中原让他们回去,其中必定有诈,如若去了,恐怕难回。 贺玄卿想到刚刚景晏心事重重的模样才明白,原来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心情大好,说的:“我知爱妃要说什么,我正是了解他们的,才非去不可。” 他拉着景晏坐在自己腿上,一天都没有抱到自家香软的王妃了,他低头嗅了嗅景晏身上的幽香,忍不住在人白皙的脖颈上啄了一口。 他深邃的眸子闪着素不尽的情愫,说道:“阿晏可知,我越是躲避,他们就会逼你逼的越厉害,这次是好言邀请,说不定哪次就会来信斥责,甚至偷偷给你施压。你远在千里之外,他们不能对你怎么样,但如果你背上一个抗命不尊或忤逆不孝的名声,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妃?她一个人在宫内如何自处?皇后见不着你,难道不会拿她出气?就算没有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皇帝皇后见到她难免会想起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难道她在宫里就会有好日子过了?真到到时,就算我草原十万大军打到皇城,又有什么用?” 景晏听到母妃二字时,他怔愣的望着自己的夫君。刚刚自己只想着贺玄卿,竟然把母妃的安危抛之脑后,自己真是该死。 贺玄卿用有力的胳膊把久久没有回神的人圈在怀里,让景晏靠在自己的胸膛,好像在告诉他,自己是坚实有力的后盾,足以为他遮风挡雨、披荆斩棘。 半晌,景晏在他温柔的注视下逐渐回神,他有些无所适从的看着贺玄卿,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微妙的情绪在二人之间流转。 贺玄卿与他额头相抵,轻声手:“阿晏,为夫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担心草原的安危,我很开心,可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我定会护你周全,你可以陪我一起走下去吗?” 贺玄卿的话像是一滴水落在景晏平静的心湖,看似波澜不惊之下却搅动了这一汪湖水,景晏心中更是一阵悸动,他眸光闪动望着贺玄卿,狼王这是在表白? 高高在上的狼王就然要和自己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一起走下去,他明明可以直接舍弃自己,更不用管自己母妃的安危,可他却为他不顾自己的安危毅然陪自己回中原,又费尽心思替自己考虑的周全。 景晏被他热切又深情的目光盯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撇开目光,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贺玄卿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说道:“我的好阿晏,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贺玄卿的亲吻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让他的四肢百骸都跟着酥麻起来,景晏说话的尾音也不住的上挑,与平时相差甚远。 对上景晏澄澈的眸子,贺玄卿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和他说明自己有上一世的记忆,他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说了可能会吓到自己的王妃,再者这么离奇的事情他也不一定信。 复杂的情绪在贺玄卿眸中翻腾,他望着自己爱了两世的人,轻声说:“无论发生什么,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第18章 备礼 二人要去中原是个不小的事情,所有环节都怠慢不得,索性景晏趁贺玄卿不在家的空闲,列了个回去要准备的清单,晚上贺玄卿回来,景晏把单子拿给他看,询问意见。 那哪是清单,简直像本书一样厚。 贺玄卿接过来没有看,只是将厚厚的一沓纸放在桌上。 他熟练的把人搂在怀里,低声说:“阿晏辛苦了,你想带什么回去直接和管家说,不用征求我的意见,府中财物尽是王妃的,包括我。” 他的声音低哑好听如陈年美酒,让景晏恨不得一直沉溺其中。 “夫君,兹事体大,理应……”景晏把自己那些念头从脑中挥去,自己要说正经事呢,怎的被贺玄卿一句话就带跑了。 “理应什么?我只知道在我心里,阿晏最大。”贺玄卿将人大横抱起,继续说:“走喽,我要抱着我的心肝去洗澡了。” 二人一日未见,虽然景晏心中也隐隐的期待,但还是小幅度的挣扎起来,他不希望这么重要的事被打断。 “放……放我下来,说正经事呢。” “什么正事比子嗣的正事大?”贺玄卿颠了一下怀里人,往屏风后走去。 子嗣? 景晏听完脸上像熟透的番茄一样红,他不再做声,只是把脸埋在他坚实滚烫的胸膛。 贺玄卿用手试了试水温,把景晏穿的青绿色常服剥了,露出他最爱的白皙,这个过程像极了剥雨后春笋一般,去除掉外面沾着泥土的皮,探索道里面白净鲜嫩、甚至能掐出水儿来的春笋。 狼王非常享受给王妃宽衣的过程,他略带薄茧的手时不时的划过景晏细腻的皮肤,惹得人战栗不止,甚至自己所到之处还能起一层鸡皮疙瘩。他欣赏着景晏白皙的皮肤逐渐染上薄粉,直到景晏羞涩的唤他夫君,这时狼王才会放过他,抱起自己的王妃,把人稳稳的放到浴桶中,跟着自己也宽衣迈入浴桶。 狼王身高腿长,他一进来浴桶瞬间变得拥挤,里面的水也随着他的动作外溢,景晏无处可逃,不得不被他牢牢搂在怀里。 贺玄卿总爱和他挤在一起洗澡,可为什么不换个大点的浴桶呢?景晏至今也没想明白。 景晏靠在贺玄卿怀里,随手往身上撩着水。 “阿晏,其实我给皇帝老儿……”贺玄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清了一下嗓子,偷瞄了一眼景晏,见他没有反应,继续说道:“咳……给广元帝的礼我都备下了,不用爱妃操心,而且,我还给母妃备了两箱礼。” 景晏不由的回头惊讶的望着贺玄卿,他竟然还给母妃准备了礼物? “母妃?不用的……我已经准备好了。”景晏缩了缩脖子,不自然的答道 “阿晏,你来了之后除了月例银子以外根本没动过其它的钱,我都要不高兴了。”贺玄卿蹭着景晏,说完还忍不住咬了一口他圆润的肩头,他看似撒娇,实则是心疼自家王妃。 月例银子并不算多,勉强够吃喝,再赏下人会有些捉襟见肘,景晏嫁过来后贺玄卿让账房给他多添了一倍,可景晏看过账本后发现不妥,又将多出的银钱尽数退回了,每月仅用月例银子度日。 景晏被他咬的一颤,也不敢躲,只能小声说:“我……我有陪嫁的……” 贺玄卿圈紧了他,在人耳旁道:“我要是让王妃花陪嫁,说出去不得让人笑话。” 景晏嫁妆是由礼部操办的,因为是和亲,皇后自然不允许在这种“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的事情上花费太多,所定的嫁妆并不丰厚,而且皇后和礼部还要从中捞一笔,所以真正能陪着景晏嫁过来的东西少之又少。 他和母妃在宫内没有皇帝宠爱、在外没有外戚帮衬,甚至母妃的远房亲戚每年还要来信朝他们借钱,日子本就过得艰难,还要贴补亲戚,更不可能攒下太多金银。 景晏又是个要强的,怕自己走后母妃在宫中过得不好,自己也不能在跟前尽孝,所以出嫁时把自己攒下来的钱都留给了母妃,从未想过自己半分。 他本想着到了年节象征性的送一些节礼自己还是负担得起的,可没想的这么快可以回去,只能用省下来的月例银子给母妃置办了节礼,又在陪嫁里选出仅有的几件贵重物品中挑出来两颗夜明珠和金手镯偷偷当了,这才换来自己给母妃的节礼。 “阿晏不好奇我给皇帝准备了什么吗?”贺玄卿邀功似的说道。 “是不是马匹、牛羊?” 景晏靠在贺玄卿怀里,用胰子给人擦身,奈何狼王的身上除了那几道疤以外,胸膛和胳膊的手感真的是太好了,景晏每每给他洗澡都会脸红。 狼王笑着摇摇头,在景晏耳畔呵气,弄得他面颊发烫,“是、也不是。” 景晏氤氲的眸子疑惑的望着他,隔着水雾让人看不真切。 贺玄卿得意道:“马匹、牛羊自然要写在礼单上的,可是此去中原路途遥远不说,牲口可是经不起风雪的,就算是给,也得开春以后从长计议。” 景晏被热气一蒸,整个人都泛起了红,本就狭长多情的眸子里里更是盈着一汪水,眼尾泛着红,看起来诱人极了。 他掬一捧水淋在狼王健硕的胸膛上,水滴顺着贺玄卿的胸肌线条慢慢隐入浴桶中。 景晏慢悠悠的接话:“所以,这些可以给,但是怎么给什么时候给就不得而知了,就算是给,也需要中原官员来接,他们都要怕死你了,谁又敢来呢?” 贺玄卿知道马匹牛羊的小伎俩骗不了广元帝,所以另备了兽皮、长刀及金银器皿。他看着分析的头头是道人,不由得抱的更紧了,忍不住侧头轻咬景晏白皙的脖颈,仿佛咬住只属于自己的猎物一般,声音低沉又充满魅惑,“那你怕不怕我?” 景晏被他又咬又舔的弄得有些痒,又躲不开,推着人尽量和他拉开微不足道的距离,学着他的样子故意呵气道:“怕死你了,谁不怕狼王啊……” 景晏平日躺在那里什么都不做,贺玄卿光看着都受不了,更不要说景晏主动撩拨,更让人心痒。他一只手臂发力箍着人,把他抱起一点,然后让人重重的坐了下去,溅起一片水花。 “啊!”虽然早上刚刚有过,但这样突然的方式还是让景晏忍不住叫出了声。 “王妃叫这么大声,不怕外面听到了?”他喘着粗气道。 饶是有心理准备,刚刚的那一下对贺玄卿的刺激也不小,他不敢再动,恐上了景晏,只能蛰伏着磨。 景晏被刺激的直抽气,“你……正经,正经事还没说完呢!” 他的阿晏真是正人君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想着正经事。 贺玄卿忍的难耐,咬牙道:“我让管家拟了清单,明日我带阿晏一同看,好不好?” 说罢,贺玄卿就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让他专心正经事。 …… 贺玄卿尽量克制着,只两次就偃旗息鼓了,他把自己的王妃抱在怀里人同他说话,景晏有一搭没一搭的嗯啊的应和着,脸却不住的往他怀里钻,试图用贺玄卿的胸膛挡住跳动的微弱烛光。 “阿晏不好奇我给母妃准备了什么节礼吗?”贺玄卿不停的吻着景晏的发鬓,亮如繁星的双眸中带有一丝期待的盯着他。 困意来袭的景晏强打精神,抬起眼皮迷茫的回望着他,用了好半天才聚焦在贺玄卿脸上,平时这个时间都能睡觉了,今天贺玄卿自己毫无困意不说,还闹着不让景晏睡。 “我给咱们母妃准备上好的沉香、檀香,绸缎兽皮、金银器皿、珠钗手镯,我还在一每个箱子下面放了两层金银。” 贺玄卿如数家珍的和景晏汇报,像极了一只想邀功的大狗狗,景晏甚至出现了幻觉,似乎看到他身后不停摇摆着的大尾巴。 贺玄卿刚刚说的好像是咱们母妃?不仅准备了母妃最喜欢的檀香和沉香,还事事考虑的周全,礼品中都是母妃日常能用上的,最贴心的还是送去银钱让母妃的生活不再捉襟见肘,也能大大方方的赏下人,宫人们也能照顾母妃用心一点。 在宫中,嫔妃、皇子收到的节礼需登记造册,是无法变卖换成金银的,私自变卖被查出来还要被定罪,只有节礼中少量的金银和月例银子才是她们真正能支配的,所以如果没有富足的母家支持、私自做些生意或和大臣们有些往来,在宫中过的日子并不富裕。外人只看到宫中之人锦衣玉食,其实那些都不属于自己。 贺玄卿在箱底放入银钱,既不张扬又真正在实处帮着母妃,这贴心的举动着实让景晏感激不已。 景晏霎时睡意全无,他揉了揉眼让自己清醒,怕不是自己太困听错了。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他无声的凝眸望着贺玄卿,心跳都莫名的快了起来,眼中尽是说不出来的感动,贺玄卿也温柔的回望着他,一股微妙的气氛在二人之间流转。 他料想以贺玄卿的性格,给母妃的银钱必定不是小数目,景晏憋了半天才说道:“夫君,不必如此破费……” 贺玄卿只是搂紧了他,低头吻上前世自己在梦中梦到了千百回的眼眸,轻声道:“为心肝做什么为夫都开心,阿晏好梦。” 第二日,景晏复核礼品时,在库房发现了他前几日去当了的夜明珠和金手镯。 第19章 启程 去中原前,贺玄卿还有很多事要安排,他又忙了一天,思念极了自家王妃更想念景晏身上的那抹幽香,他想着回到府中一定要和景晏亲昵一会儿,结果却扑了个空。景晏不仅没有迎接他,也不在房中。 他换来若蝶,若蝶禀报道王妃在书房忙了一天。 贺玄卿听了一阵心疼,和他说了好几次了别太操劳,就是不听,要是病倒了,自己还要跟着揪心。同时他也暗暗只怪自己,为什么要给景晏弄个破书房。 他在书房院落中把西厢房腾出来给景晏布置成只属于他的书房,供他读书消遣,里面还藏了不少从各国搜罗来的典籍,有些甚至是珍本和孤本,这些都是贺玄卿根据前世记忆不惜花重金买回来只为博人一笑的,景晏看到那些典籍确实眼睛都亮了。 贺玄卿心里嘀咕,看书也要有度,不能在里面待一天啊,那不成了书呆子了,把眼睛看坏了可怎么是好。 书房内灯火通明,贺玄卿隔着门缝,看到满头大汗的景晏抱着一摞书,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放在铺好防潮纸的箱子里,要知道,这些书平时连他这是正牌夫君都很少让碰,因为景晏怕他手劲儿大没个轻重吧书弄坏了。可现在瞧他这架势,是要把这些书不远千里运回中原。他们在中原不会停留太久,哪能用得了这么多书,难不成是要运回去送人? 狼王不由得有些吃味,不知他的心肝要把这些书送给谁呢? 贺玄卿推门而入,景晏直起有些酸的腰迎了上去,说道:“夫君,你回来啦!快帮我捏捏,腰酸死了。” 许是要回家的缘故,这几天景晏愈发的喜欢撒娇打诨,现在都会扭着使唤狼王给自己揉腰了。要是放在平常,贺玄卿一定开心到摇尾巴,可是今天他看着箱子里的书却开心不起来。 他让人坐在自己怀里,带着暖意的手掌抚上景晏的腰,轻轻揉动,从轻到重从上到下。 他的腰太细了,甚至一只手就能覆盖整个后腰。 贺玄卿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阿晏,回去怎么还带这么多书?” 景晏坦然道:“这是给我一位朋友带的礼物,他不喜欢别的,只喜欢读书。这些还不够,可能还需要买一批关于咱们这里风土人情和历史的书,一会儿我列个清单,得辛苦追云和白刃明日帮我跑一趟书局。”景晏靠在贺玄卿的怀中,懒懒的道。 酷爱读书的朋友,不是顾修鸣那厮还是谁!他怎么忘了! 上辈子,顾修鸣就对他的阿晏念念不忘,总缠着他,景晏也吃他文绉绉的那一套,明明他的阿晏已经是嫁人的男子了,却还丢下自己和顾修鸣清谈。没想到这一世他还阴魂不散,有几本好书他的心肝都想着那厮!现在倒好,景晏还要把自己送给他的珍贵典籍转送给自己的情敌! 贺玄卿心中愤懑,恨不得把这些书都吃了。 “阿晏,我看这箱子里不少都是珍贵古籍,你都送给他,自己怎么办……”贺玄卿的声音中带有一丝委屈,揉腰的手倒是没停。 景晏以为他在替自己委屈,解释道:“夫君有所不知,以前我在宫中日子过得不好,都是靠这位朋友接济,现在我依仗着夫君有些能力了,自然是要感谢他的。” “话虽如此,但阿晏不想换种方式感谢他吗?”贺玄卿循序善诱着。 “嗯……换种方式?”景晏若有所思,他忽然想到,可能是狼王因为自己将他送与自己的东西转送别人而不高兴了,赶紧找补道:“我也是想过的,可我现在的日子都是仰仗夫君的鼻息,实则我送什么其实都是夫君你送的,所以我就想着送的东西既要让对方喜欢、又能提现狼王尊贵的身份才好。是臣妾思虑不周了。” 景晏情真意切的说完安抚贺玄卿的话,还仰起脸凝眸望着他,那眼神无辜极了,好像在说,夫君,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 跳动的烛火映在景晏脸上,衬得他更加动人。 这副表情落在谁的眼中都会心生怜悯,贺玄卿恨不得将人时时刻刻护在怀里才好,他现在只想好好哄着自己的阿晏,那还记得起来顾修鸣是谁。 贺玄卿对他这番话自然是非常受用,他温柔的回望着自家的王妃,那目光中掺杂着让景晏面红耳赤的炙热,让人面颊发烫。他的阿晏怎么这么招人疼,一番话就让自己心里的气消了个干净,还要自己追着人哄。 可哄归哄,贺玄卿可不想让他的阿晏心里想着别人。 狼王俯下身霸道急切的吻上那再熟悉不过的粉唇,舌头长驱直入探入景晏口中并不住的搅弄,仿佛在模仿着某种行为,景晏仰着头、勾着贺玄卿的脖颈费力的回应着。 贺玄卿本就对自家王妃的毫无招架之力,景晏又主动回应,狼王只觉自己被点燃了。他的手也开始不老实,悄悄顺着衣襟滑入,触碰到自己爱极了的皮肤上。虽然马上要到晚膳时分了,但今天的景晏却格外乖巧,竟然也没有任何推拒,这让狼王欣喜不已。 正当狼王准备继续时,敲门声响起。 乌恩其扣了三下门,禀道:“主子,可以用膳了。” 贺玄卿没理老管家,还想继续,景晏却趁着换气的空档,呼吸不稳的提醒他先吃饭。 狼王霎时就泄了气,他从不会拒绝景晏的任何要求,现在也只好停下来。 景晏的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轻笑,随后环着自家夫君的腰,黏着人说要吃饭。 贺玄卿自然是意犹未尽,他看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景晏仍旧心情大好。 他捏了捏景晏终于长了些肉的小脸,咬牙道:“走吧,阿晏的饭不能耽误。” 贺玄卿为了给景晏多养些肉出来,一日三餐盯着人吃饭,他绝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耽误自家王妃吃饭。 景晏也是拿准了贺玄卿的性格,刚刚才主动迎合的,他就是想看狼王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 二人热热闹闹的收拾了四日,第五日天还未亮,众人终于浩浩荡荡的启程了。 穿戴整齐的贺玄卿眼底带着淡淡的青灰之色,显然是一副没睡饱的样子,他看着床上呼吸均匀的心肝,更是不忍心叫醒刚睡下的人。 他只好取来自己的狐裘大氅连锦被带人一起裹住,只露出一点发旋,将人打横抱起走出府门。 众人都立在府门口拜别狼王和王妃,却看到狼王怀中抱着一卷被子走出来,众人心中疑惑却无人敢问。刚要说恭送的话,贺玄卿快速扫了他们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跟在后面的乌恩其马上会意,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以身作则悄无声息的跪下,众人立刻明白,跟着管家一同“呼啦啦”的跪下,现场只能听到衣袍摩擦的声响,在极其安静极的氛围中,众人放轻了呼吸拜别主子们,场面极其诡异。 直到狼王的车架远去,众人才敢起身大口喘气。 四驾马车内宽敞舒适,马车有节奏的晃动,像极了婴儿的摇篮。贺玄卿把矮几放在一旁,将软垫打开让景晏枕着自己手臂继续睡,自己则搂着人,欣赏着自己爱人的睡颜。 两个个时辰后,景晏才枕着贺玄卿的胸膛迷迷糊糊的醒来。 昨夜贺玄卿折腾的起劲儿,怎么都不安生,非要拉着人再来,还装可怜说自己到了中原会害怕,肯定会畏首畏尾的,还会心慌想家,怕是小半年就不能尽兴了。他就缠着心软的景晏不放,还哄着人张嘴,说是能快一些,可景晏越配合贺玄卿却越来越兴奋,和说的根本不一样,直折腾到天空泛起鱼肚白。 最后,景晏身上出了不少汗,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了,他享受着贺玄卿给自己带来的非凡体验,同时暗暗责备自己心软,怎的他说两句软话自己就从了,真是越发没出息了。 明明是令中原闻风丧胆的狼王,竟然还好意思说害怕,这借口真够拙劣的。 没睡够的景晏有些烦躁,直往贺玄卿怀里钻,还攀着自家夫君的脖子,在人颈间吭吭唧唧的。 狼王很喜欢被自家王妃依赖,他唇角噙着笑意,拍着景晏的背,哄孩子似的,轻声说:“我们阿晏小宝贝醒了,要不要喝点水?今天真是出息了,睡醒都没哭。” 景晏偷偷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 他对狼王发出了今天第一道要求,他哑着嗓子道:“要喝水的……” 贺玄卿没说话,只是麻利的将水喂给他喝。 景晏已经习惯了被贺玄卿抱着做各种事,包括今天早上众人拜别自己,这要是放在以前,景晏可能这辈子都没脸见这些人了,但现在他却习以为常。 喝过水的人精神了一些,他被贺玄卿伺候着穿好衣服,再披上狐裘大氅,掀开帘子向外张望。 刀子般的冷风打在脸上让人不禁眯起了眼,也将景晏仅剩的一点睡意驱散个干净,,来时的都城已经变成一个很难分辨的黑点,被远处的羊群轻易遮挡住。 又走了一阵,牧民的帐子也少了起来,偶尔可以看到大型动物的白骨,满眼尽是枯黄的苍茫草原,因为下过雨雪的缘故,地上也泥泞不堪。 “阿晏别看了,一直到中原,百里之内都是这样。”贺玄卿从后面把人拉回温暖的车里,放好保暖厚重的帘子。 “为何?这里的草场不够丰美?”景晏不解,仰着脸问道。 景晏记得他来时并不记得这里的苍凉,可能是他们赶路比较急,护送他的队伍巴不得将人快些送到,自己好回去复命。那几日他又身子不好,根本懒得掀开帘子向外瞧一瞧。 贺玄卿显得有些沉重,搂着人说:“因为战争人们不敢停留在此、更不敢互市,因为怕有朝一日双方一旦开战,不仅自己的心血将会毁于一旦,就连性命恐怕也难保。” 贺玄卿并没有往下说,以前赵老将军手下的兵还会纵容兵痞子在两军对垒之时就近烧杀掳掠满足一己私欲,更会在撤退之时实行坚壁清野政策,将城池、庄稼、草场尽数毁掉。 狼王怀抱着自己的爱人,他眸色微沉,眼神中翻腾着景晏从未见过的冷漠恨意 景晏的手覆上狼王温热的手掌,柔声安慰道:“终有一天战争和分歧会停止,我们会变成一家人,百姓们会安居乐业,两族人不再有芥蒂,甚至可以自由通婚,就像你给我讲的小时候的生活一样,风吹草低见牛羊。” 第20章 入关 马车足足行了三日才到了草原和中原的边界——鸿雁关。 放眼望去,阴沉沉的天幕下一片苍茫寂静的大地,不远处的断壁残垣依稀可见往日风采,不远处伫立座孤零零的关隘和绵延望不到边的城墙,可能这里除了守关将士,再也看不到一个人。 追云上前对四名守关将士恭敬行礼后出示文书,为首的士兵消瘦极了,还有些驼背,他见有人来了才将手从袖袋里拿出来,懒洋洋的随手接过文书。 当他看到文书内容瞬间愣住,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打量着着追云,同时一手溜到腰间,紧紧握住刀柄。他又看了看追云身后的白刃和四驾马车及辎重,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追云这才将文书递到追云面前。 他仰起头硬撑着气势,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结结巴巴的问道:“可……可有圣上手谕?” 追云自然的答道:“自然有的,您请过目。”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黄布包呈给对方,士兵怕里面有暗器没有接,并示意追云打开给自己。 他故意将黄布包举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一层层打开,士兵盯着黄布包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打开最后一角布时,追云突然咳嗽了一声,故意制造出声响,吓得士兵后退一步,拔刀出鞘。 其余守城的三人虽不明情况,“唰”的一声纷纷拔出佩刀后退一步,警觉的看着追云。 追云也不慌,只是一脸坦然的将手谕呈给为首的人,说道:“广元皇帝请狼王入中原贺寿的圣谕在此,请您过目。” 为首的士兵被吓到觉得丢了面子,接过手谕后发难道:“看你的模样谈吐也是中原人吧,怎的成了草原人的家奴?” 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士兵恐怕是被猪油蒙了心,哪来的胆子当着狼王的面羞辱他的侍从? 马车内的贺玄卿倒是不担心,他知道追云可以处理,只是怕景晏心中不好过,毕竟他是中原的皇子,会不会也觉得委身于自己也低人一等了,亦或是他打心里会是嫌弃自己的。 追云笑道:“您此言差矣,我是狼王捡回来的野孩子,没有狼王我早就饿死在这片荒地里了,再者,狼王待我好,从没轻贱过我,恐怕只有心中觉得自己是奴的人,才觉得别人也是。” “你!”士兵听了瞪大了眼睛。 其他三人则上去将人劝住,为首的士兵这才转身去城内验明真伪。 有些破败的厚重城门“吱”的打开一个极小的缝隙,消瘦的士兵一个闪身便进去了。 另外三名将士听到狼王的大名,不觉都握紧了手中的刀,警觉地盯着他身后的马车,他们紧紧贴着城门,倘若有人突然发起攻击,可以随时逃入关内。 片刻后,城墙上的将士们得知是狼王入关,纷纷趴在墙头悄悄上向下张望,都想偷偷看看传说中的狼王到底长什么样。 半晌,将士下来将手谕还给追云,问道:“车上当真是狼王与其王妃六皇子?” 追云不卑不亢道:“您若不信,大可查验。” 说罢还做出请的手势。 那人才不敢查验,毕竟传言狼王能徒手撕碎中原士兵,在两军对垒中更是百战百胜,他没必要以身犯险。虽说他已经同意了与中原的和亲,此次是携王妃去都城为圣上贺寿,应该不会大开杀戒,但万一惹怒他老人家,被伤到也不是闹着玩的。况且手谕也是真的,真正的狼王才是最危险的,谁会不怕死冒充他。 将士道:“已验明圣上手谕及文书,放行。” 他转身对着关上将士喊到:“开城门!放行!” 追云邀功似的跑到马车前,行礼恭敬道:“启禀狼王、王妃,关隘已开,咱们可以启程了。” 贺玄卿知他刚刚戏弄了那中原士兵,怕景晏心中不是滋味,沉声道:“以后不得无礼。” 追云被教训了也不恼,口中连连应和着,还转身同白刃做了个鬼脸。 景晏没理会他们,其实他并不关心这些,虽然自己生在中原长在中原,但偌大的中原除了母妃对他好以外,竟找不到第二个真正关心他、爱护他的人,他从小就被教育草原、吐蕃、南诏是番邦异族,可眼前的草原人却还是宠爱他的,只是不知道这份宠爱能持续多久罢了。 他对车外的二人吩咐道:“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他察觉到贺玄卿如犬类一般讨好的目光时心中无奈,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对着狼王叹道:“夫君当真是……” “是什么?” “威名在外,让人闻风丧胆。” 贺玄卿箍着他的腰,把人固定在身前,佯装生气道:“知道为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还不好生伺候?” “大王饶命。”景晏抬眸,狭长的眸子里藏着无辜和委屈,装的乖巧说道:“臣妾何时没有尽心伺候……” 这幅样子在贺玄卿眼中,他觉得景晏简直是在赤裸裸的邀请。 狼王低下头,追着咬上着自家王妃的耳垂,温暖的气息洒在景晏的脸颊和脖颈痒的人直躲,他不让人离开自己丝毫,贴着景晏,吓唬道:“昨日在帐子里你百般推脱,没让本王尽兴,下次再这样,就把你丢出去喂狼。” “饲狼?”景晏眸中带着笑,意味深长的反问,一语双关,怎么可都像在邀请他。 贺玄卿在他柔嫩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带着气音在人耳边说:“晚上告诉你……” 过了鸿雁关再走一日就要穿过连绵的驼峰山和老牛岭。 贺玄卿放下车帘,看着正在喝茶的景晏道:“要进山谷了,阿晏记得兵法上说山谷要如何?” “自然是:绝山依谷……” 话没说完,马车忽然失去平衡,景晏身子一个不稳,栽向对面的贺玄卿,额角直接磕到了身后的窗沿,茶杯也应声落地,撒了自己一身茶。 “哎呦……”景晏吃痛的叫了一声。 “伤着没有?”贺玄卿稳住身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捧着景晏的脸看有没有受伤,待确认自家王妃无事之后,他掀开车帘怒道:“怎么驾车的!眼睛没用可以挖出来当炮踩了!” 众人吓得直接跪在脚下坚硬的的石块上,连喊着饶命。 景晏也没见贺玄卿发这么大火,一时间愣住了,他主动握住狼王有些微颤的手,像是温柔的安抚。 他对众人道:“山谷地险,已连行了数日,是不是人累马疲又加之水土不服才出了岔子,赶紧去查查。” 跪在地上的重任如蒙大赦,麻利的起身查找原因。 片刻,白刃来到狼王跟前禀报,“主子,已找到原因了。刚刚途径的路上有一被掩盖住的石坑,车夫没有及时看出来,这才导致马失前蹄,惊了您和王妃。” 面容冷峻的贺玄卿起身下车想去查看情况,他发现景晏拉着他的手也要跟下去,只好先取过白狐裘大氅给人系好,再亲自扶着自家王妃下车。 贺玄卿未穿大氅,只着寻常的玄色外袍,二人一黑一白来到坑前。 追云将坑里的碎屑呈上来禀道:“这是染过色的树叶,它与石头颜色相近,覆盖在坑的表面,驾车的朝鲁才花了眼,压了上去。小的刚刚查验过,这坑的四周确有凿过的痕迹。” 贺玄卿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猜这是朝中人给自己的见面礼。 他记得前世自己和景晏分别乘坐两架马车来的中原,他根本不知道景晏有没有遇到这件事,景晏也未与他提起过,难道他的阿晏遇到了事情却没告诉他? 他安抚众人道:“朝鲁是咱们草原最杰出的驯马师,这四匹马又是千挑万选出的战马,许是这两日赶路太累,咱们今天就在最近的驿站驻扎吧。” 景晏在驿站屋内想问他何时用膳,连唤了两声贺玄卿他才回过神,他打趣道:“怎的入关后狼王还学会发呆了?” 这一世的贺玄卿开始害怕了,本来出发时他相信景晏是爱他的,至少是舍不得离开自己的,但想到今天的事情,如果上一世景晏的马车也遇到了意外,那他根本就没打算告诉自己,而是自己默默忍下,他的阿晏还瞒了他多少? 他忽然开始自己怕保护不了景晏,怕人再次离开自己,他仿佛又看到上一世他抱着已经变冷的景晏肝肠寸断。 可现在又和上一世不同,他的阿晏爱他、依赖他,又怎会轻易离开他。 贺玄卿抓着景晏的手,试探的问道:“要不我们回去吧,回草原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我会把你的母妃也设法姐来好不好?” 景晏发觉从今天出意外开始,贺玄卿就一直心神不宁。 他回握住狼王的手,安慰道:“夫君别多想,今天的事情兴许是意外中的意外呢?再者,你可算世间最厉害的狼王,谁的小把戏能逃过你的眼?” 景晏也觉得今天的事情蹊跷,但他实在不知到底是谁做的,也不敢轻易和狼王吐露半点心思,只能装作不知安慰他。 贺玄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太患得患失了,他让人靠在自己的胸膛,把人抱在怀里,感受着景晏的心跳和体温才觉得心安。 半晌,他开口道::“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更不要轻易放弃。” 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景晏仰起头,凝眸望着他,柔声说:“不放弃,况且夫君与我一同来中原,我们同来自然是要同归的。” 说罢,他在贺玄卿的脸颊印上一吻。 20-40 第21章 抵京 “阿晏,这里山峦叠嶂层林尽染,风景怪好看的,你和亲来的时候正好是初夏,肯定是一派生机盎然、郁郁葱葱的景象,当时岂不是更美?” 一路上,贺玄卿总是在景晏耳边喋喋不休,好像第一次出门一般,有什么东西都会叫阿晏陪他一起看,如果景晏不看,他就会搂着人说给他听,活脱脱的强买强卖。 闭目养神的景晏闻言顺,极其不情愿的睁开眼,脸上的困意还未散,他敷衍的顺着贺玄卿的目光探出头去,外面的风景果真美的让人一步开眼睛,他惊讶于眼前的美景,但这景色却格外陌生。 他有些不自然的坐回车内,说道:“夫君,我不记得,当时也不曾看过……” 贺玄卿当即明白景晏的意思,当时他的阿晏在北上和亲的路上一定是忧心忡忡、犹如惊弓之鸟,往后连自己生是死都不知道,哪有心思看风景? 他凑过去将自家王妃搂在怀里笑道:“是为夫的错,为夫应该亲自去中原迎你的。要是没有我,我的爱妃怎么有心情赏景,以后,我陪阿晏把天下风景都看遍好不好?” 景晏靠在他的肩头,闻着独属于贺玄卿的好闻的味道,竟然觉得莫名安心,他忍不住嗤的笑出了声,白了狼王一眼娇嗔道:“说得好听,连马都不让我骑尽兴,还看风景。” 贺玄卿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在他耳畔低语,“你个小没良心的,哪晚不是让你随便骑?你不是嫌累就嫌受不了,是谁搂着我的脖子、软着嗓子求着我说不骑的?” 景晏被贺玄卿的话臊的羞红了耳根,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仰起头照着他的下颌就咬。 其实这一下根本就不疼,景晏也没用多大力气,只是用他的小牙在贺玄卿下巴上硌出了一排整齐的牙印。 贺玄卿佯装生气的“嘶”了一声,他眼神宠溺的望着景晏,故意大声朝外面嚷道:“王妃饶命!” 让外面的人听了个真切。 景晏怒瞪着他,贺玄卿却笑得开心,把人搂的更紧了。 他得意道:“这么看着为夫做什么,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狼王惧内,这世上比我更可怕的人就是你了。” 中原刚刚入秋,风高云淡景色极佳,贺玄卿吩咐人放慢脚程,美其名曰要陪夫人重走和亲路,弥补自己未能亲自迎亲的愧疚。二人都心知肚明,入都之后恐怕再也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马车足足又行了六日才到中原的都城。 距离都城还有三十里时,追云来报,礼部侍郎曹诚率领仪仗队在十里外接驾。 二人闻言,换上礼服后才继续前行。 车驾在仪仗队前停住,白刃掀开车帘,里面是正襟危坐的狼王和王妃,礼部侍郎低着头,拖着皮球似的身子率先跪在地上叩头行礼,众人也随着跪倒一片,生怕晚上片刻狼王发怒。 “恭迎狼王、王妃!” 追云在马车一侧将精致的金丝楠木雕花马凳摆好,贺玄卿没有理会众人,他弯着身子先从车上走下来,景晏跟在他身后,刚俯身将头露出来,狼王就将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去扶自家王妃。 景晏抬头迎上贺玄卿目光,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他的手被贺玄卿温热有力的大手握住,扶着他慢慢走下来。 二人站定,礼部侍郎还保持着叩头的姿势,额间早已渗出一层薄汗,汗珠顺着脸颊滴在他圆胖胖的手上。 “大人免礼,诸位免礼。”贺玄卿声音浑厚掷地有声。 “谢狼王、王妃。”曹诚再次叩头,一手撑着地,一手扶着腿,让自己沉重的身子慢慢的站起来。他腿甚至还有点打颤,一半是因为跪的太久、另一半是因为惧怕狼王,相传这位狼王凶狠至极,是可以手撕中原人的狠厉角色,他一个小小的文官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狼王不免紧张。 礼部侍郎脸上堆着得体的笑意,把原本不大的眼睛都挤没了,平稳的声线中透着热络和周到:“狼王、王妃远道而来,舟车劳顿,皇上特意下旨用自己的半副銮驾迎接狼王,还请换乘金辂。” 说完,他躬身麻利的让在一旁,等着二位主子移驾。 那金辂是皇帝出行所用的马车,是由四匹装饰着繁复璎珞的雄赳赳的马儿拉着,车身更是雕花贴金甚是奢华,只是车盖没有用明黄色,而是用了红毡子顶盖。 贺玄卿是草原的王,就是皇帝的整套銮驾他也用得,到了中原竟然只能坐他老岳父赐的半副銮驾,这恐怕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了。 面对中原的叫嚣,景晏不安的偷瞄了一眼贺玄卿,看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心中松了口气,他知道贺玄卿受委屈了。 他亲切的说道:“有劳曹大人,还记得送我北上出嫁也是您,数月不见,曹大人风采依旧。” 说罢,他拿出一袋金豆子塞在曹诚手中。 曹诚暗中掂了一下压手的金豆子,迅速塞入袖中,拖着圆滚滚的身子麻利的跪在地上扣头道:“哎呦,有劳六皇子……王妃还记着,都是臣分内的事。” 景晏伸手虚扶起曹诚,“曹大人快快请起,正所谓‘人无礼则不立,事无礼则不成’,恐怕我们回来后还有不少要麻烦您的呢。” “谢王妃,王妃过誉了。” 入城后,景晏发觉不是去驿馆的路,便问道:“曹大人,请问这是去哪?” “回王妃,是去咱们六皇子府。皇上知道您要回来,特意派人修缮一新。” 景晏咋舌,自己什么时候还有府邸了?看来是仗着贺玄卿的淫威。 马车行至一处宽阔街道停了下来,曹诚恭请二人下车。 门前的仆人们见状早已跪在地上恭敬的叩头。 贺玄卿下了马车,声音听不出情绪的让众人免礼。 曹诚上前介绍道:“狼王、王妃,六皇子府上的仆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不仅勤恳能干,而且都精通草原语言。” 他在前面引路,继续说道:“您留神台阶,这处院子位置极佳,前面是集市,里面的南北货品应有尽有,咱们中原最大的樊楼也在那里,晚上更是热闹的不得了;东边是皇宫大内,进宫见圣上半柱香的时间就能到,省的冬日挨冷受冻;往西出城就是西郊,数河阳郡的景色最美。” 说话间,一行人穿过正厅、书房和前院花园,来到一处垂花门前。 “启禀狼王、王妃,从这里进去就是府中内宅,外人不便进入,下官就告退了。” 贺玄卿颔首,“曹大人辛苦了,来人,好生送曹大人。” 礼部侍郎弓着身子小步后退,待退了三步后才转身离开,出了六皇子府,汗流浃背的曹诚才松了一口气。 二人来到屋内,没休息够的景晏本就有些困倦,加之又折腾了这一通,但碍于天明,和下人在场也不好遣人出去自己打盹儿。贺玄卿看着自家王妃没精神的样子,直接打发了仆人们,并让若瑾准备洗澡水。 景晏在草原被贺玄卿宠的没了边儿,很少露面受人拜见,狼王也不准别人来打扰他的王妃,所以景晏在府中更是随心所欲,今天冷不丁的穿上礼服,竟然被沉重的华服压的肩膀酸痛,在温水里泡了半晌才缓过劲儿。 景晏泡够了澡,披着松垮的中衣从屏风后出来,身上还泛着水汽,一截白皙的锁骨明晃晃的露在外面,两缕湿发垂在额旁。出浴的美人儿更是慵懒,他凑近贺玄卿,在人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被属于他夫君的味道包裹,半阖着眸子,昏昏欲睡。 贺玄卿率先起了头:“这礼部侍郎办差倒是周全。” 景晏似乎被人打扰到了,他微蹙了眉,扭过了头,懒懒道:“曹大人在礼部半辈子了,没有人脉也不懂攀附,前年刚升侍郎,这还是因为朝中举荐孝顺双亲才升的官儿。” 他觉得不舒服,又在贺玄卿怀中换了个姿势。 贺玄卿低下头,鼻尖沿着景晏的脸颊一直嗅到脖颈,汲取着自家王妃身上的幽香。他把头埋在景晏的肩窝道:“怪不得,我说怎么送你和亲、奉旨接我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此次都能轮到他身上。” “是啊,曹大人虽然平庸,但却是个达观的人,他对这些事都不甚在意,送我去和亲那次也是勤勤恳恳,他最在意的是家里的独女,他是个出了名的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 ” “怎么,阿晏羡慕了?难道为夫不好吗?等将来你生了孩子,为夫也对他好,但还是最爱你。” 对于贺玄卿的情话,景晏并没做理会,他推开狼王坐起身,软着嗓子道:“夫君,我想出去一趟,晚膳你先吃好不好?” 看着起身找衣服的景晏,贺玄卿心中疑惑,站在一旁问道:“阿晏这是要去哪?可用为夫陪你去?” 景晏察觉到自己有些急切,他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顿了顿说道:“不过是给一位朋友送东西。” 朋友?送东西?那还能有谁!想必是顾修鸣那斯!前世他就觊觎景晏,这一世明明和自己心心相印的爱妃还心心念念的想着他,贺玄卿心中又气又恼,但不敢发作。 他要想个办法断了这两个人的念头! 第22章 吃醋 贺玄卿重活一世,怎么能让自己的阿晏回到中原的第一天就去见顾修鸣那个小白脸,再说了,如果是去见那厮,也得是自己陪同,才能让顾修鸣知道狼王是有多重视他的王妃! 今天他说什么也不能让景晏去,所以贺玄卿“恶向胆边生”计上心头。 贺玄卿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榻上,头顺势在刚刚靠过的臂枕上。只见他半眯着眼、双眉紧蹙,一手还煞有介事的按在自己的太阳穴。 景晏心中大惊,眼底甚至染上一丝惊恐,他扔了手中找到一半的衣物,两步就冲到贺玄卿身边,问道:“玄卿,你怎么了?” 景晏的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轻颤 毕竟从他们成亲以来,所向披靡、威风凛凛的狼王在他面前从未出现过任何不适,甚至上战场也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他强健的体魄让景晏忘了他也是个普通人,也会生病,也会在他面前倒下。 他拉住想要喊人的景晏,有气无力的答道:“嗯……我没事,就是头疼。” “头疼?”可是受风了?” 景晏故作淡定的让贺玄卿躺在自己腿上,微凉的手温柔的抚上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确认他没有发热,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而后轻柔的帮他卸了发钗和法官,力道适中的给他按揉头部的穴位。 半晌,他轻声问道:“这样可舒服些了?” “嗯……力道还能大一点,为夫受得住,我的阿晏怎么什么都会,当真是贤良淑德。”贺玄卿安静的躺在自己爱妃的腿上,闭着眼感叹。 他没有看到景晏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景晏若有所思的给人按着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警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问道:“夫君你真的只是头疼?有没有什么其它不适?会不会是遭人暗算或是中毒了?你仔细想想,今天可是不仔细吃了什么东西?亦或是不小心碰了什么东西?我看书上说下毒之人无孔不入,甚至在呼吸间也能中毒。” 景晏尽量克制自己双手的颤抖,装作没事人一样。 从小到大,对景晏来说重要之人只有两个,一位是自己的母妃,另一位就是贺玄卿。 他在贺玄卿这里得到了家的温暖、夫夫间的爱意、甚至无下限的宠溺,狼王弥补了他心里关于情感的缺口,有时候,贺玄卿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导师,他从不要求景晏为自己做什么,而是在他身旁以身作则。 许是在宫里呆久了,有些东西越是唾手可得越容易让他害怕,他怕有一天这些美好又珍贵的东西就像易碎的美梦般消失、他怕有一天贺玄卿对他倦了会收回所有的爱意、他怕贺玄卿有一天会彻底的离他而去。贺玄卿征讨吐蕃的那些时日,他才明白贺玄卿对自己的重要,可他不想承认,直到刚刚他才明白,他不能接受二人的生离,更没想过死别。 在他心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贺玄卿早已变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他好像不会累、不会输、不会难过,这样一个草原硬汉竟然还时刻关注着自己,还在一点一点的温暖着自己那颗在宫中早已被践踏的冰冷不堪的心。可今天这人却在自己面前忽然倒下,他只觉眼前一阵发黑,甚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贺玄卿睁开眼,看到景晏眼尾泛红,原本满是爱意的眸子中饱含担忧,面部线条也紧绷着,整个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生怕他真的出事,他甚至在景晏的眼中读到了一闪而过的担忧。 这样的景晏让他的胸口发闷,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他知道景晏当真了,他的阿晏真的在担心自己,而吃醋装病的自己可能玩过火了。 虽然他很想告诉自家王妃自己是装的、自己没事,可看景晏如此担心自己,贺玄卿心中又泛起一丝淡淡的甜蜜,看来他的王妃是真的爱上他了,自己这段时日的心意没有白费,这个小白眼狼什么都知道。 贺玄卿哄道:“阿晏你别乱想。我头晕可能是屋子里太闷了,也可能是水土不服,不是什么大事。你再给我按按头,一会儿再陪我去花园透透气可好?” 景晏面上难掩担忧之色,轻声问道:“真的没事吗?要不要传太医瞧瞧?” “不用。如果我刚到都城就看太医,传出去让中原怎么想,你父皇非得把你抓到宫里问你是怎么回事,他可能正愁没有由头和你套话呢,到时阿晏肯定为难,万一因为我影响到我的阿晏可就不好了。”贺玄卿说的一本正经,末了,他又瞄了景晏一眼,小声嘟哝道:“我可不想让我的心肝为难。” “是是是,夫君说的都对,可还是身子要紧,要不请云莱过来看看?” 边说边扶他起身。 贺玄卿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脸上闪过一丝得逞,又道:“阿晏,天色不早了,外面多少有些凉意,我怕你着凉,咱们别去花园了,不如我们传晚膳吧,今日早些休息。” 景晏依言唤人传了晚膳,他根本没心思吃饭,一颗心全在贺玄卿身上。看着本就不舒服的狼王还给自己布菜、盯着自己吃饭,他心中更不是滋味,只是倔强的端起八宝粥喂到贺玄卿唇边。 贺玄卿一愣,随即张开嘴乖乖喝粥。 他就着景晏的手喝了几口后接过碗道:“阿晏,你再不吃饭为夫要心疼了。” 景晏夹起碟子中的玉兰片勉强吃了口,又不禁看向喝粥的贺玄卿,问道:“夫君,可好些了?” 贺玄卿不想再让景晏再担心,笑道:“我的心肝亲自喂我,什么病都好了。” 看着比刚刚精神些的人,景晏略放下心来。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用帕子擦了擦嘴,假装漫不经心的道:“夫君,一会儿你先去沐浴可好?我出去一趟,半柱香的时间就回……” 话还没说完,贺玄卿便故意松手,将调羹掉落在地,“啪”的一声,精巧的瓷质勺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瞬间碎成几半。 伺候晚膳的婢女们吓得纷纷无声的跪下。 “玄卿,你怎么了?!” 景晏吓得站起身去扶他。 贺玄卿也不理会跪下的人,他假意捂着心口,小声和景晏说道:“阿晏快去吧,早去早回,我没事。刚刚只是一时失了手,别担心为夫。” 而后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淡淡的说道:“都起来吧。” 景晏嗅到了贺玄卿的情绪有些微妙,可他猜不准原因,但自己的意识却告诉他要哄眼前这个人。 景晏来到贺玄卿身后,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他则主动的给人按脖颈放松,像极了在抚摸生气的巨型犬。 他柔声道:“夫君就是我的天,哪有把天放在家中不管,做妻子的自己出门的道理,夫君要是想我了怎么办?” 靠在自己身上的贺玄卿听了景晏的话很是受用,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景晏拉着他坐在榻上,让婢女们撤了晚膳,继续说道:“我出去也没有什么大事,无非是想给一位故人送那几箱子的书。只是我与那位故人许久未见,亲自送去显得正式一些。” 景晏确实是要去见顾修鸣不假,可不光是要和他叙旧,也因为他在文华殿当差,经常侍奉在广元帝左右,以后也好打探一些消息,毕竟景晏再朝中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他了。 他怕贺玄卿不信,偷偷叫人把那几箱书籍抬上来给自家夫君看,贺玄卿把眼睛睁开一个小缝偷瞄了几眼,立刻又一计上心头。他假装看不清,端起小茶盏就朝箱子走去,然后一个踉跄将手中的茶水泼在箱子上,弄湿了上面的几本书。 “哎呀,阿晏对不起,我把你给挚友的心意弄脏了。”贺玄卿声音中透着委屈,眨巴着眼睛看着景晏。 景晏这才察觉,好像只要提到出门他就会“头痛”,而且还故意把自己送顾修鸣的书泼上茶水,贺玄卿莫不是……生气了? 景晏连忙安慰他,口中说着:“几本书不碍事,把书晒干了打发家丁辛苦一趟送过去就好。” 贺玄卿听到景晏不去了,不由得面露喜色,他赶紧收住自己的喜悦,依旧装着力不从心的样子道:“都怪我,让阿晏没有见到挚友。” “谁也没有我的夫君重要。”景晏让贺玄卿靠在自己的肩上,问道:“夫君,我们明早吃饺子可好?” 贺玄卿被问的一头雾水,他不记得自家王妃爱吃饺子。 景晏打量着他笑道:“因为这屋子里可有一坛子陈年老醋可以蘸着吃……” 贺玄卿被识破了,可碍于自己狼王的面子又不想承认,只得黑脸看着一脸笑意的景晏,那湿滑的舌在粉唇中若隐若现,诱人极了。 贺玄卿坐起身,眼中尽是浓烈的情愫,他把人拉倒跟前,俯下身狠狠的吮吸景晏的唇瓣与人唇齿交至,长驱直入的缠上让人肖想已久的舌,仿佛要把人吞噬,他把景晏说到一半的话狠狠堵了回去,让他口中再也不能说别人的名字,只能因为自己而发出承欢的呜咽。 第23章 觐见 上 天还未亮,贺玄卿躺在景晏睡过的位置,借着窗外渗进来的日光,隔着帐幔欣赏窈窕的美人儿更衣。 刚刚,景晏闹气似得不让贺玄卿给自己更衣,坚持自己下床穿好中衣,待他照了照镜子,看昨夜的痕迹都被掩盖住后才哑着嗓子唤人进来伺候。 他发现自己嗓子还是哑的,又镇定自若的去倒了杯茶水润喉。 婢女们捧着痰盂、面盆、手巾等物鱼贯而入,即使熏着名贵的龙涎香也难掩屋内淡淡的腥膻之味,侍女们一进屋便知昨夜发生了什么,都羞的不敢抬头。 若瑾从外面进来时,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外屋的窗户。 “夫君,今日我们要入宫觐见,寅时已到,该起身了。”景晏见人迟迟不起身,只好掀开帐幔柔声道。 贺玄卿伸出手等着景晏过来扶自己起来,景晏刚把手放在他的大掌上,贺玄卿一个用力,让自己的爱妃跌落在到他的怀中,身下的被褥厚,没有摔疼美人,他闻着景晏身上的幽香混杂着他的味道不禁心猿意马。 景晏用余光扫了一眼立在外头的侍女,她们垂着眼眸不敢往里多看一眼,景晏不好发作,只得用手抵着他坚的胸膛,眼睛向外撇,不去看他,好像在拒绝。 他小声提醒道:“夫君……” 狼王识趣的放开自己的王妃坐起来,结实的胸膛和挺括的背上的一道道疤痕被各种新鲜的抓痕覆盖,那都是昨夜景晏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贺玄卿好像故意展示自己身上的“杰作”一般,特意往前凑了凑,让景晏能更加清楚的看到。 他将人箍在怀里,吻着景晏的耳廓,宠溺道:“看看阿晏干的好事。” 这人怎么恶人先告状……要不是怎么求他停一下他都不听,自己能控制不住抓伤他?在那时候,景晏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掌控在贺玄卿手里,那种失控感和灭顶的快感让人根本控制不住。 他第一次失控时,景晏发现自己抓伤了贺玄卿吓得不轻,余韵未退的整个人都下意识的收紧,无助的眼神都带着颤,甚至萌生了逃跑的念头。 可狼王却满眼爱意的望着他,抓着人的胳膊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脊背上。景晏害怕又不敢不从,他将自己的指尖藏在手心,握成拳虚搭在人的肩膀上,侧过头不敢看他。 贺玄卿安抚的吻了吻不安的王妃,和人鼻尖相抵,轻声说:“是为夫不好,让阿晏太舒服了对不对?我好爱这样的阿晏,在我这里你就要为所欲为。” 说完,他又重重吻上景晏的唇,将人拖入新一轮的潮水中。 景晏白了他一眼没说话,接过侍女低着头奉上的中衣,自己伺候人穿了,婢女们站在稍远的地方用余光看到狼王的一身痕迹都红着脸低垂下眼帘。 景晏被伺候着穿上华贵的朝服,看着婢女们忙碌且有序的样子,他心中不禁感慨,上次这么多人伺候自己还是出嫁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心如死灰,不知自己的未来如何,以为自己的生死皆在那人的一念之间,仅仅过了一年,现在的自己在狼王的宠爱下不至于每日围囿于内宅,而是被给予做皇子时都没有过的尊重和自由,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母妃和朋友,这也是自己没想到的。 景晏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竟然觉得作为异族的贺玄卿好像也不错?他光明磊落、文武双全,至少比朝堂中尔虞我诈的那帮老狐狸好很多。 贺玄卿为爱妻准备了一件月白织金孔雀羽妆花纱云锦朝服,袖口及领口均滚暗金边,用妆花纱织法绣满了鸿雁以及日月火等寓意吉祥的团纹,又在整件朝服上缀满南海珍珠,袖口及领口的暗纹两边还缀着双排珍珠,美得让人炫目。 景晏将衣服穿好后暗自感叹这件它的贵重和奢靡,毕竟一寸云锦一寸金,还有这么多南海珍珠,恐怕真真是价值连城。 若瑾在拿出一只工艺复杂的缧丝金簪想伺候景晏戴上,景晏也没看清,只觉那只还镶嵌了宝珠的金簪有些过于华贵,他并不想招摇。 贺玄卿看见那只金簪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吩咐道:“不带这只,去匣子里给王妃换那只嵌珍珠的来。” 景晏在草原的家里甚是随意,每日多用银簪或玉簪,就算是玉簪也不是什么成色太好的,这样万一哪天失手摔了也不心疼,只有做皇子参加祭祀时才用皇帝赏的金簪。 他暗自咋舌,没想到骁勇善战的贺玄卿懂这些,还直到这套衣服配了簪子?如此贵重的发簪和衣裳,也不知道狼王哪来的这么多钱。 若瑾绕到屏风后,从描金漆盒中取出一只掐丝镶嵌珍珠的金簪给王妃带上。这只珍珠黄金簪确实比那只景晏没来得及看清长相的“金疙瘩”更配,和这身缀满珍珠的朝服相互辉映、相得益彰。 贺玄卿穿的则是一件同款半旧的锦缎月白吉服,绣着吉祥纹饰及猛兽,但衣料质地都不如景晏的好。 自贺玄卿重生以来,他便知道,无论如何二人会回到中原,毕竟他的阿晏思母心切,从新婚那晚起,他便让人按在自己吉服的样式去给他的爱妻赶制一件价值连城的云锦朝服,目的就是要让中原人瞧一瞧,自己对景晏的好,他就是要让他的王妃成为焦点。 穿戴整齐的狼王在衣服的映衬下更加俊朗无双,景晏看着威严俊美的人一时竟移不开眼睛。 贺玄卿好像也注意到了自家王妃眼中的痴迷,心中甚是得意,他屏退正在系腰带的侍女,眸子带着笑意看着景晏柔声道:“还是阿晏系的更好些。” 他看了看腰带又看了看已经收拾妥当的景晏示意他帮自己系腰带。 景晏不情愿的上前接过腰带,面对着贺玄卿将自己的手绕到他的身后,用半抱的姿势在他的后腰处打结,可打结时贺玄卿并不老实,悄悄的往前挪了半步,直直的撞到人怀里。景晏面皮薄、心中慌乱,手中的腰带一松,一端差点滑落在地,贺玄卿接住腰带的另一端,将他塞到景晏手里。 他抱着害羞的人,在他耳边轻声说:“爱妃,专心点。” 这一句话更是让景晏想起了昨天的一些画面,昨天他用哭哑的嗓子告诉贺玄卿说不要了、他认输,求求狼王放过自己,可贺玄卿听到“书”这个字更是醋意大发,心中总觉得这还没喂熟的小家伙又念着顾修鸣呢。他用自己强悍的力量直接就着刚刚的样子让人翻了个面,而后箍着他的腰不让人跑。景晏觉得自己像极了被狼按在掌下玩弄的猎物,他就是想看自己哭、看自己失控、看自己求饶,看自己只能依仗着他,紧紧依附于他。 当景再次哭求的时候,贺玄卿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在人耳边轻声说:爱妃,专心点。” 看着调皮的狼王,景晏当着侍女们不好多说,只能默不作声的将人抱在怀里给他迅速系好腰带,而后又将腰带绕到前面整理妥当,再帮他摆好腰带上垂下来的香囊,那还是当时贺玄卿远征吐蕃时,自己亲手绣的并蒂莲香囊。 并蒂莲在中原有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之意,当时的景晏见他迟迟不归以为贺玄卿此去凶多吉少,为了打一个伉俪情深的名声,景晏在思念贺玄卿之于就亲手绣了一个不太美观的荷包,希望告诉远在千里之外的狼王无论他怎样自己都会生死相随。可没想到平安归来的贺玄卿竟然像显摆一般,无论出席什么场合都日日带着,真是羞的景晏无地自容。 景晏摆弄着不听话的香囊,怎么都放不好,二人又挨得极近,他感受到贺玄卿和昨夜一般深情的目光和温热的气息,那一瞬景晏竟然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他不禁暗骂自己越来越禁不住贺玄卿的诱惑,狼王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自己就受不了了。 贺玄卿故意用灼热的呼吸扫过他的脸颊,他的唇更是近在咫尺,好像正在诱惑着他,让他主动送上门去亲。 刚刚的不快已经被景晏抛之脑后,他只觉面颊发烫,心跳也快了起来,他想离人远点,怕被听到自己“砰砰”加速的心跳声。 景晏这才明白,从贺玄卿让自己给他系腰带时就没安好心,一大清早的诱惑自己,他也明白有心机的狼王想讨一个吻,他本不想的,可还是把持不住,落入了狼美男的圈套。 他安慰自己,贺玄卿不顾危险千里迢迢陪自己回中原,难道还不该奖励吗?况且昨夜他拉着自己没完没了的理由还有一点就是因为今日要见广元帝和那帮老狐狸他紧张,所以要景晏帮他缓解。看他昨天的样子,景晏真的差点相信他是真的紧张了。 他趁着婢女转身,仰起脸迅速轻吻了一下狼王的唇,而后推开人,自己转身去用膳,也不等他。 贺玄卿看着自家王妃落荒而逃的背影,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第24章 觐见 下 二人入宫恰值早朝时分,他们知道这是广元帝的有意安排,所说是皇后去信“请”狼王夫夫二人来参加寿宴,但在中原史官和满朝文武眼里,这属于狼王来朝,加之又有和亲,恐怕早已变成了草原无声的“示弱”和“屈服”。但这些对于贺玄卿来说他不太关心他人之言,毕竟自己兵强马壮,中原人心里有数。此行只要不伤害到自己的爱妃,他的面子没那么重要。景晏开心,他就开心,景晏见到母妃开心,他就更开心。 贺玄卿携景晏进了大殿。 马车停在承天门,广元帝身边的小太监小福子带着两顶红毡小轿立在宫门旁。 他见二人来了,远远的就带着宫人们跪下扣头道:“参见狼王、王妃,主子一路辛苦了。 贺玄卿扶着景晏站定,沉声让众人都起来。 小福子微弯着腰,恭敬道:“皇上特意开恩赏软轿两乘给二位主子,可至宣政殿正门。” 景晏听了惊的嘴唇微张,心中捏了一把汗,从国家层面而论,贺玄卿是和广元帝平起平坐的一国君主,用开恩和赏赐这种说法都是上位者对臣子的做法,这样对狼王未免太瞧不起人,同时他也有些心疼贺玄卿,都是自己拖累了他,如果不是他娶了自己,怎么会变成广元帝的女婿?此时,他生怕狼王生气发火,引来双方的摩擦。有些不安的人用余光注意着贺玄卿的表情,如果贺玄卿不悦自己要及时救场。 重生一世的贺玄卿知道这是广元帝的计,上一世他就因此迁怒景晏,这一世他绝不会犯同样的错。 狼王牵着自家王妃的手,柔声问道:“阿晏可累?我们要做轿子吗?” 景晏实在猜不透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只能先回应他一个温和的笑,而后道:“全凭夫君做主。” “好,那阿晏便陪我走走吧,我也想见识见识中原的皇宫。” 说罢,贺玄卿牵着景晏步入承天门,留下一众宫人和抬着轿子的轿夫匆忙跟在后面。 机灵的小福子在二人身后不远处找补道:“二人主子累了尽可上轿,奴才们都在后面伺候着。” 贺玄卿牵着景晏走在长街上,景晏本想领路但他却发现贺玄卿好像认路一般,根本不用自己指路。 快到宣政殿时,贺玄卿在他耳边小声说:“待会儿别紧张,一切有我。” 说完还捏了捏景晏的手。 景晏点点头,心道,这是我长大的地方,有什么可紧张的,倒是他,异族首领只身一人踏入死对头的地盘,难道就不怕吗?他不知道双拳难敌四手的意思? 二人没有多言,殿外通传的太监见二人来了便跑去报信,没多久广元帝就宣他们上殿。 “参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景晏对着高殿之上的父皇面容严肃的叩拜。 “吾儿平身。”广元帝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中原皇帝,我们终于见面了。”贺玄卿站着没动,朗声说道。 “大胆!见了皇上为何不跪?” 身后传来呵斥之声。 贺玄卿眼神凌厉的看了那人一眼让那位大臣心中一紧。 “我们草原儿郎没有跪拜礼节,我给皇上行的乃是草原上和亲近人才会使用的家礼。”狼王深深的看了一眼景晏,牵起他的手,继续说道:“我娶了皇子,自然和中原是一家人,一家人何须行跪拜大礼?还是说你不想看到中原和草原交好,才出来故意挑拨!” 贺玄卿的一席话竟然把自己不行礼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还反手污蔑了言官一把,不曾想骁勇善战的狼王竟还能在朝堂之上如此伶牙俐齿。 那人吓得“噗通”跪在地上扣头道:“皇上,臣断无此意!” 景晏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位“直言”的大臣是刑部的一名小官,叫什么名字他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他的女儿是刑部尚书这两年的宠妾。 广元帝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他沉声道:“爱卿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景晏觉得贺玄卿娶自己着实委屈了他,不娶自己,他可以和中原分庭抗礼,娶了自己却要假装和中原一家亲。况且看今日的情况,等他们出去后,朝堂上的这番话马上就会被传成狼王欺负中原朝臣、藐视中原。 广元帝端坐在宝座之上,九旒冕遮住了他的情绪,语调淡薄的开口:“狼王不远千里而来为朕祝寿,也是辛苦了。朕送你们小两口的府邸可还住的习惯?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和皇后说,让为你们添置。来到这里也不必拘束,有空让晏儿带你四处看看。” “谢皇上美意,您赏的宅子确实不错。”贺玄卿把“不错”两个字咬的很重。 因为这所宅子后院一街之隔的邻居是锦衣卫的后院,虽然两个地方从正门到正门的要走两盏茶的功夫,但飞檐走壁的话,转瞬也就到了,也就是,他们住在整个中原最大的情报机构眼皮子底下。 景晏也跟着谢恩:“谢父皇赏赐。” “狼王喜欢就好,皇后也想看看娶了我们六皇子的好男儿,去吧,莫要让皇后和静妃久等。” 二人行了礼退出金銮殿,由小福子引着往携手并肩永安宫走去。 景晏听说自己母妃也在皇后宫中,脚步也比平日急了一些,贺玄卿看在眼里,他不希望景晏为此失了分寸,让别人也看出他的软肋,故捏了捏他的手提醒。 景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慢了脚步。 二人刚步入正殿,就在门口拜见了皇后,景晏虽已知道母妃也在,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从出嫁那日起,他便没有再指望能见到母妃。 贺玄卿看到一位和景晏有几分相似鹅蛋脸妇人,她身着素色软缎衣衫、头戴金簪、气质沉静,脸上施了薄粉,一看就是细心装扮过的,站起来时更显身形单薄。 那人缓步来到二人面前,叩首拜见狼王与王妃。 景晏已是王妃,身份尊贵,而母妃只是小小妃嫔,自然是要先给自己行礼的,看到亲生母亲给自己行礼,景晏心里不是滋味,可后宫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婢女幽兰扶起静妃,景晏难言心中情绪,快步上前搀起母妃:“母妃……”他哽咽住,继续道:“母妃可好?” 静妃回握住儿子的手,红着眼眶连声道:“好好好,我好。” 得到母妃的回应,景晏才放开他的手,对着静妃恭敬叩首,贺玄卿也对她行了草原礼节后,便伸手扶起景晏。 静妃受了礼,转身回坐,边走边拭泪。 因为男女有别,后宫妃嫔见外男本就诸多规矩,再者又是差点打掉中原防线的狼王,更要小心防范。二人被引着在殿内略远的地方坐了,与皇后叙话,静妃则坐在皇后左手最近的地方。 “你们二人可算是来了,你母妃在这里等了你们好几个时辰了。早就听闻一表人才的狼王与王妃伉俪情深,甚是恩爱。” 贺玄卿朗声道:“皇后谬赞。” 皇后又道:“六皇子远嫁过去可还习惯?我瞧着倒是胖了,静妃你看呢?” 静妃的目光一直跟着景晏,直到皇后说话才回了神,垂眸答道:“托皇后娘娘的福,臣妾瞧着也是。” 景晏与贺玄卿对视一眼后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儿臣在那边一切都好。瞧着皇后娘娘,气色愈发好了。儿臣还给您带了些土特产,待会儿命宫人给您送过来,都是补气、养颜的好东西。” 皇后低笑一声,故作宠溺道:“几个皇子里,属你嘴甜。好不好的,我们年纪在这里摆着,老喽。”皇后看向静妃又道:“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倒是看着这些孩子,好像一夜之间都长大了。” 静妃笑的端庄,缓缓说道:“皇后娘娘还是我入宫时的样子,那时候您就穿着这么一身红绸子撒花大袄。” 皇后端起茶盏悠然的品了一口,看向静妃,脸上还挂着笑:“你就会哄我开心。我看到晏儿,总会想起他们小时候的事,他以前和陆修鸣厮混的日子好像还是昨天。” 此话一出,静妃端起茶盏的手愣住了,面上的喜色尽退,柔声道:“托皇后娘娘的福,晏儿才能如此活泼,小孩子家家臭味相投,一起玩闹也是有的。”静妃掀开茶盏盖子,闻了一闻杯中的茶,继续道:“皇后娘娘宫里的龙井存的真好啊,和春天喝的味道一样,臣妾想何娘娘请教这存茶的巧宗。” “这好说,到时候让我身边的绿筠教幽兰便是。”皇后笑道:“小孩子们最认真,我记得景晏以前还有一个绣着鹤的香囊呢,一直随身带着。” 皇后说完,用余光瞟了一眼贺玄卿,见他面上有些冷色。 上一世的蠢货贺玄卿就中了皇后的计,误会了清清白白的景晏,害他们闹了误会,重活一世的他并不在意。皇后说这段的时候贺玄卿心里盘算着,皇后宫中的茶确实不错,这么好喝的茶,他竟然没早日弄到给阿晏尝尝,手下这帮人真废物。 景晏却吓得够呛,即刻跪下道:“皇后娘娘明鉴,我与顾修鸣乃是孩童胡闹……” 皇后慈爱的打断他的话,“快起来,这孩子一紧张就跪,我只是想起了你小时候而已。” 一向疼爱自家王妃的贺玄卿随看在眼里,但也并未起身扶他,而是故作冷淡的端坐在一旁吃果子,心里盘算着回家不仅要给他的阿晏揉膝盖、泡脚,还要给他做一幅护膝。 景晏惴惴不安的拜别皇后,临走前,皇后还开恩特意准许他送母妃回宫。 贺玄卿作为外男,则在宫门口等他。 第25章 惩罚 当前章节由于违规已被下线,暂时不能阅读 第26章 拜师 被赶到书房的贺玄卿没有香软的王妃在怀,竟然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他烦躁不已,心中不知道“问候”了皇后多少次。终于熬到天亮,他正想着一会儿用早膳时要怎么“教训”一下调皮的景晏时,若瑾带着几个丫头捧着精致的食盒进来了。 贺玄卿一看便知是景晏打发她来的,只是两眼冒火的盯着她们手里的东西。有外人再他不便多问,冷脸看着若瑾麻利的打开一个个雕花漆盒将餐食摆好。 桌子上的菜色更是去火的很,什么绿豆百合莲子粥、凉拌黄瓜,苦瓜酿肉,看的贺玄卿脸都绿了。这是什么意思?景晏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他亲手为狼王做了一片草原? 若瑾摆好菜后退到一旁禀道:“启禀主子,王妃知道他昨日惹您生气了,都是他不对,今日天还没亮王妃就起身为您准备早膳,这去火的绿豆百合莲子粥在火上足足熬了一个时辰,王妃一直看着,他还特意吩咐厨房将做几个消火清口的小菜,请您消消气,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他为何不来见我?”贺玄卿专心净手目不斜视,余光却在扫量着自家王妃给他亲手熬的粥。 “王妃自知有错,不敢来见您,现下正在厨房赶着给您准备午膳,连早饭都是站在灶台边将就吃的。王妃怕您生气和自己身子过不去。” 外人乍一听这话以为景晏在伏低做小,堂堂中原六皇子竟然为了讨草原蛮族的原谅不仅不敢见夫君,还躲到厨房像下堂妻一般为丈夫洗手作羹汤。也只有内里的人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的哑谜。 贺玄卿确实生气了,他气的是景晏这般狠心的把自己赶了出去,让他有家不能回、有妻不能抱。景晏是个不会做饭的,估么着在厨房也只是做做样子,大多数活儿都是由祝一代劳,可能只有拍黄瓜是景晏亲手做的。 若瑾传话的第二层意思是暗示贺玄卿不要去找他,以他对自家夫君的了解,他肯定会找自己“兴师问罪”,非得大白天给自己一点教训,可府内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绝对不能让狼王来找他,所以他说自己要在厨房“忙”。 净了手的贺玄卿看到桌上有一道火熏撺鸭子热锅,面色便和缓了一些。入冬之后中原人也讲就一起吃一口热乎乎的锅子,让手脚暖和起来。但现在还未入冬,景晏就给他上这道菜,分明是暗示自己心里有他、要用锅子给他暖暖昨夜在冷榻上受凉的心。 贺玄卿用银箸夹起一块黄瓜送入口中,果然是自家王妃做的,应该是把酱油当成醋了,齁的他不动声色的端起莲花白瓷碗喝了一大口粥来缓解口中的咸味。 他淡淡吩咐道:“惹本王生气,还敢找各种托辞?让他好好在房中闭门思过。” 就算是做样子,他也不想他的阿晏在烟熏火燎的地方。 吃完了没有王妃的憋屈早饭和午饭,贺玄卿躺在府中的廊子下晒太阳。 “哎呦,我的主子,这里风大,您小心着凉。” 贺玄卿正烦躁的很,他睁开眼,目光凌厉的朝那人望去,只见一个长得尖嘴猴腮老鼠眼的干瘦家丁半弯着腰,扯出一个极为标准的和善假笑,语气热络的好像是家中几十年的老奴一般。 这人他记得,叫王二,这个狗东西和皇后里应外合嫁祸自己、还一直挑拨自己和景晏的关系,景晏死后他还偷了自己的布防图。自己差点把他忘了,他倒主动送上门来。 王二被贺玄卿的目光吓得一怔,随后谄媚的说:主子恐是在宅子里待的闷了,奴才知道这城里各处好玩的地方,可需要奴才给您介绍介绍?” 贺玄卿的目光变得和善不少,他坐起来顺着王二的话茬玩味的笑道:“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咱们宅子往北面是樊楼,那附近好玩的很,不仅有中原最漂亮的姑娘、还有最清秀的小倌儿,更有好酒美食、骰子游戏,只有您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达官显贵们都爱去那一带玩儿哩!”家丁一脸谄媚。 贺玄卿一脸严肃,故意说道:“你这奴才,真是大胆。” 王二吓得一身冷汗,眼中透出惊恐,刚要跪,就被贺玄卿铁掌一般的大手扶住。 “有这等好事怎么才告诉我?”贺玄卿带着笑意假装责怪。 家丁面容上的惊恐迅速褪去,剩下劫后余生的假笑,嘴角都要快乐开了花,赶紧道:“奴才只是外院粗使奴仆,这么久才能见狼王一面……实在……” “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王二。” “王二还不带路?”贺玄卿正了正衣领问道。 “狼王,您这边请。”王二欢天喜地的引着狼王出门了。 重活一世一定,他要好好整整这个王八羔子。 王二引着贺玄卿来到香漪阁,这里的姑娘似是知道会有人来一般,刚过晌午竟然收拾的花枝招展站在门前揽客。姑娘们见他来了,主动冲上来挽住他的胳膊想让人进去喝一杯。 贺玄卿没动,故作轻浮的打量着两位美人道:“王二,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 “主子,这两位只是往来逢迎的姑娘,真正好玩的在里头呢,咱们进去瞧瞧?” 他记得香漪阁表面是青楼,实则是皇家刺探各路消息的地方,贺玄卿又不傻肯定不会主动踏足这种地方,况且他的王妃还在家里等他呢,他要为阿晏守身如玉才行。 “刚一到这里就是最好玩的地方?两眼一摸黑的进去多没趣儿,随我去别处逛逛。”说完他甩开二人把腿便走,只剩王二在后面追。 贺玄卿腿脚快,王二跟在后面小跑着才能勉强追上,他边跑边和人介绍有趣的好地方。 他哪里比得上狼王的,没多久贺玄卿就将人甩掉。 贺玄卿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似乎在找什么,因为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与四皇子景安交好。 上一世,贺玄卿和景安在卖艺摊子前因争执起了争执而大打出手从此交恶,后来景晏死后,景安被提拔为禁军统领,直接与贺玄卿兵戎相见,他算得上是中原比较棘手的敌人,所以他这次要主动出击、化敌为友。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骑马的士兵大喊:“八百里加急!” 众人听到后纷纷让路,仓促间不只是谁碰倒了一位身穿灰布袄的小姑娘。 小姑娘手中的糖豆散落一地,她不知危险,冲回去捡糖豆,就在这时,小姑娘才猛然发现狂奔而来的马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早已吓得忘了哭泣,士兵发现她时也已经来不及,眼看手里握着糖豆的女娃娃就要被马蹄踏成肉泥。 千钧一发之际,贺玄卿一个飞扑,将小姑娘捞起来护在怀中,而后迅速起身用惊人的臂力抓住一侧的缰绳,让飞奔的马蹄改变线路。 没想到马儿受到惊吓,竟然抬起前蹄立了起来并发出一阵嘶鸣声,将士兵重重摔在地上。 贺玄卿迅速将吓傻的小女孩放在地上,给她掸了掸身上的土,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士兵从地上爬起来又气又恼,看到贺玄卿只穿着绸布衣裳,以为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便训斥道:“是你这个不长眼的混账敢挡爷爷的路?我可是要为皇上送信的!八百里加急信件,耽搁了你掉脑袋都赔不起!” 小女孩被吓得大哭,贺玄卿正要教训一下他时,身后传来一道莫名熟悉的声音。 “这位兄台只是为了救人而已,军爷若没有受伤还是送信要紧。”他来到二人面前,掏出一个荷包放在士兵手中,继续道:“一点心意,给军爷赔个不是。” 士兵看到来人的样貌立刻噤声,领过银子牵着马灰溜溜的走了。 那人先查看了小姑娘的情况,并拿出几枚铜板给她买糖吃,小姑娘抹掉眼泪,笑着对他们道谢后跑走了。 这人正是四皇子景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贺玄卿忍着内心的激动上前抱拳行礼,“多谢这位公子相助。” “兄台不必客气,我看兄台刚刚救人时身形敏捷、驭马时臂力惊人。”景安不自然的停住,他说的有些激动,毕竟他在中原还没见过有如此臂力之人,继续说道:“所以想冒昧多问一句,兄台可否赏脸来我府上传授一二。” 贺玄卿心中乐开了花,没想到这个武痴还是一如既往的求知若渴,这可正中他的下怀。 他脸上却一脸为难,故意说道:“武学功夫讲究传承和规矩,就算我真有心想教你,也需……” 他故意卖关子让景安这个痴迷武学的人看得见学不着,只能干着急。 景安像是怕贺玄卿反悔似的抢先道:“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拜先生为师!师傅,请受徒儿一拜。”说罢便对着贺玄卿恭敬的作揖。 贺玄卿只是没想到前世的死对头现在竟然这么轻易就拜自己为师,见过大世面的狼王被景安这一举动弄懵了,既然他诚心诚意的拜师,自己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他扶起景安,假意推脱道:“看你如此心诚,我若再推脱倒像是自己小气了。” “师傅说的哪里话,只要师傅肯传授武学,弟子谢您还来不及。敢问师傅如何称呼?” “艾晏。” 第27章 中药 二人分居了足足三日,让狼王和王妃面和心不和的消息都传了出去,现在满城都知道新婚不满一年的六皇子已经被丈夫冷落,恐怕已是再难得宠。至此,被“禁足”三日的景晏也终于能和自己的丈夫贺玄卿在一张桌子上用膳了。 二人虽住在同一个所宅子里,却真的有三日未见面,这让日日都黏在一起的二人都异常思念对方。 第四日一早,贺玄卿早早来到正厅,远远的就看到穿着一袭松花绿团花长袄的景晏在前厅忙活,指挥者着婢女把鹿筋松茸三鲜鸡热锅子放的离正位远一点,以防热气熏到贺玄卿。他又觉得婢女们手脚慢,亲自上手和若瑾一起摆放早膳、亲自盛粥摆放在狼王坐的位置上。 景晏打量着桌上的几道菜,觉得今天的葵花小菜、燕窝鸭片离贺玄卿太远了,又让若蝶调换菜的位置。 贺玄卿不禁放慢了脚步,他甚至屏住呼吸看着不远处自己上一世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 萧瑟的寒风没有吹进热火朝天的前厅,透过锅子里蒸腾出的氤氲热气,伴着院子里诱人的饭菜香,欣赏着忙的面颊微红的景晏,他只觉这一瞬美的像一幅画。狼王心中更是一片柔软,他多想一直这样,和景晏做一对平凡夫妻。 景晏抬眸看到贺玄卿站在门前正盯着自己看,这样赤裸裸的目光放在以前,景晏早就脸红了,现在他思夫心切也顾不得羞了,快步迎上去行了礼。 他恭敬道:“夫君。” 自始至终,景晏饱含爱意的目光都没从贺玄卿身上挪开。 贺玄卿亦深情的回望着他,一只手托住景晏行礼的手,二人接触的那一刹,景晏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竟对着已成婚半年的夫君心中生出一丝悸动,一下子羞红了脸。 贺玄卿亦是如此,景晏身上的幽香直往他鼻腔里钻,让他心神一荡,再看自家王妃眼底的乌青、消瘦的小脸,想必景晏这几日也是没睡好,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又没了,他此刻只想把这个可怜又憔悴的小妻子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若瑾看出了二位主子暗送秋波的目光,硬着头皮上前打断,说道:“启禀主子,早膳已准备妥当。” 二人这才觉得不妥,毕竟一屋子人看着呢。 景晏面色微红,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他迅速抽回手,低头跟着贺玄卿入座。 席间,景晏自己没吃几口,一直按照贺玄卿的喜好殷勤的给人布菜,还忙前忙后的伺候着,看的贺玄卿直心疼,等他撂下筷子,景晏又让婢女端来茶水和精心准备的点心。 看着周到的王妃,贺玄卿又气又怜,气自己不能让心爱的阿晏可以好好吃饭,怜景晏不好好吃饭。他现在只想把他的阿晏抱到腿上亲自喂饭,也想好好问问他这几日为何就瘦了,怎么就照顾不好自己?可一屋子的婢女在场他不能多言,这样的景晏看的他甚是心疼。让他有想起了上一世,景晏也是这样事无巨细的伺候自己的。可他呢?他却从未在意过。 二人刚吃完饭,正在漱口,白刃走了进来。 他行礼禀道:“主子,皇后口谕,请您接旨。” 景晏一听这话只对贺玄卿一个人说,他心下便知又是皇后故意离间二人的连环计,以身体不适为由识趣的告退回房。 贺玄卿来到外面在传旨老太监面前站定,狼一般的眸子盯着那人,让老太监觉得脊背发凉。 就算他拿着皇后的懿旨也不敢呵斥狼王无礼,也不敢让他跪下接旨,万一狼王发起怒来,他有几个脑袋够揪的? 老太监只得高昂着头尽量保持着颜面开始宣旨。 “本宫听闻你夫妻二人入中原后因子嗣问题离心背德,是本宫考虑不周,特赠美人两名、御酒一壶,望你二人和好如初,更望狼王收下。” 老态龙钟的太监声音却是极高极细,在安静的院落中透着诡异,在场的人听了都不禁汗毛倒竖。 明明是皇后用顾修鸣与景晏年轻的旧事挑拨在先,让二人生出嫌隙,现在又故意曲解二人吵架的原因,直接用子嗣之事刺激贺玄卿,告诉他男妻不能有后,然后贴心送上美人、美酒,好意帮狼王传宗接代。 皇后这出独角戏唱的真是精彩。 话音刚落,小太监弯着腰将一个鎏金托盘托举过头顶呈上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壶和一只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酒杯。 传旨太监如枯藤一般的老手端起酒壶将金杯斟满,奉到贺玄卿面前。 “狼王,请吧。不要辜负皇后娘娘的好意。” 贺玄卿记得,这酒里有合欢散,服之使人意乱情迷,必须与人共渡才能释放药力,否则会暴毙身亡。 上辈子他并没有碰这两位美人,而是服下陆信送来的药勉强压制,却不想慎伤了筋脉,调养了许久。 不过这辈子他有备而来,早已命陆信寻来了对筋脉损伤极小的解药。 他冷笑一声道:“感谢中原皇后的美意。” 言罢,贺玄卿毫不犹豫的拿过酒杯将酒一口饮下。 传旨太监见人如此简单就喝了酒,自己也能回宫复命了。 王二掏出一包银子放在老太监手中,笑道:“各位公公辛苦了,一点心意还请收下,买点茶水。” 老太监暗中掂了掂银子的重量,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陪笑道:“老奴岂敢,还是多谢狼王、王妃美意了。” 等传旨太监离去,合欢散霸道的药劲已经上来了,它侵袭着贺玄卿的感官,让他的神智开始不甚清明。 王二凑上前问道:“主子,皇后娘娘赐的美人……” “当然是送到寝殿,难不成送到书房吗?”贺玄卿费力的稳住心神,声音听不出一丝破绽。 此刻,在寝殿的景晏顶着眼底两块乌青正要小憩,没了贺玄卿温暖的怀抱,这几天他确实也没睡好。他刚要躺下就被外面的动静吵的坐起了身,以为是贺玄卿没忍住揍了传旨太监。 王二领着两位美人直直的闯了进来,被若蝶呵斥无理。 他也不怕,只是跪在屏风后添油加醋的禀报了来龙去脉。 景晏听了极力平复自己翻涌的心绪,他看着跪在地上姿色上乘的两位美人,一想到她们马上就是贺玄卿的人了,在床上贺玄卿会不会也像对自己一样温柔又霸道? 他只觉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他尽量保持面色的平和,说道:“你二人既是皇后赏的人自然是懂规矩知礼仪的,以后要一心一意伺候好狼王,知道吗?” 他不知道自己用多大的隐忍和克制才说出这辈子最违心的话,他一点也不想让贺玄卿属于别人…… 两位美人扣头道:“奴婢知道。” 他知道这是迟早的事,自己躲不过,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心中酸涩,觉得哪里空了一块一般。 他没再多说客套话、也没让他们免礼,任由王二和两位美人跪在地上,自己直接起身给夫君和两位美人腾地方。 若蝶跟着王妃往外走,迎面撞着刚进院的贺玄卿,他垂眸不去看狼王,只是恭敬的对人行了礼,而后绕开他径直往厢房的小书斋去了。 如果景晏看一眼贺玄卿就会发现他眼中不同寻常的渴望,甚至还带着一点可怜。 景晏和他擦肩而过时,独属于自家王妃的幽香再次来袭,哪怕是一点点都会让贺玄卿为之疯狂。难以自持的他想把生气的景晏拥在怀里,和人解释、告诉他自己只爱他一个、想把人占为己有,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 可是他还不能,他知道这药的威力,他与景晏再多接触一分都恐自己会忍不住弄伤了心爱的妻子,贺玄卿只能握紧了拳头,暗暗忍着,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坐在书斋里的景晏暗暗安慰自己,罢了,横竖自己也不能给他开枝散叶,贺玄卿是草原的王,不能无后,早晚会纳妾。要是这两位美人争气,有了一儿半女,自己会视如己出养在自己名下对他们好就是了。若是这两位安分守己,能和自己相安无事的话,他可以让她们留下,如果家室清白可以封个侧妃也不是不行,毕竟自己是男子…… 他有不禁算起时辰,贺玄卿的体力,应该时间不会短,想必那两名女子也可以满足狼王了,不像自己只会求饶。他胡思乱想着,心里更不是滋味,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只觉得讽刺。 景晏叹了口气,觉得心里烦躁得很,有股怒气挥之不去,而且鼻子还莫名有些发酸,正在他想揉掉自己的泪时,若瑾闯了进来。 “王妃!我……刚刚遇到追云了!”若瑾的声音带着哭腔。 景晏现在实在没有心情管这些,他觉得自己失态的样子被撞破,更是不想和人再说话。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道:“知道了。” 若瑾急得落下泪来,跪在地上,焦急道:“王妃容禀!狼王他中了合欢散!” 第28章 毒妇 合欢散? 景晏心中大惊,手里书册也掉在了地上。 他这才知道,刚刚贺玄卿没有同自己说话解释、更没有拦住自己,原来是中了合欢散! 如果贺玄卿不陪自己来中原他也不会中这种东西,定是皇后那毒妇刚刚的口谕让人喝下的,此时景晏心中升腾出一股浓恨意。 若瑾又跪在地上将追云打晕了两位美人、把人绑起来送到了后罩房等刚刚发生的一些列事情禀给狼王妃。 景晏刚刚还空洞的眼眸在得知所有真相时瞬间变得被慌乱浸染,他起来,颤声说:“你说什么?!玄卿不打算让人给他解毒?” 若瑾擦了擦眼泪,“王妃,主子现下正在寝殿等着陆统领给他送药,后院的外人都被遣走了,没人会知道。” 景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听闻这种要都需找人来解,如果自己硬抗不知道会不会出事。他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脚扶住桌子,不顾往日翩翩公子的形象,忙不迭的往寝殿跑,跑向他的贺玄卿。 书斋离寝殿并不远,可景晏觉得此时这段路却格外漫长,自己怎么都跑不到。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往前跑,可每一步都是踉跄着,他脑子中闪过各种不好的念头,以至于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手心渗出一层冷汗。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玄卿不要出事! 他不敢想象如果贺玄卿在他的故乡、在中原、在都城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会怎样疯狂的报复那些人,让他们陪葬。 守在寝殿门口的追云第一次看到如此慌乱的王妃,就连送狼王上战场都保持着得体的体面和风度。 景晏喘着粗气,自己的四肢控制不住的抽筋,喉咙中翻滚着铁锈味,让他一度说不出话。 他竭力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命令道:“开门。” 追云拦在门前向王妃恭敬的行礼,行过礼也不敢起身,只是垂着头禀道:“王妃,狼王有令,除陆统领外,任何人不得进入。” 贺玄卿这是打算把自己拒之门外? “我再说一遍,让我进去。”景晏面容冷峻,握紧的拳头在打颤,一字一句道。 他看追云杵在门前没有要动的意思,他只觉自己的血液都跟着翻腾起来。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不觉提高了两度道:“如果事后狼王责罚,都由我承担。” 说罢,景晏试图绕开守在门口的追云就要往里闯。 追云眼看拦不住王妃,只得“噗通”跪在他面前:“王妃,主子再三交代,不可让您进去。” “为何?” 追云只是跪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像极了守门的石狮子,就是不让人进去。 景晏再三追问下,追云终于绷不住了。 他瞄了一眼王妃吞吞吐吐道:“主子中的药是……奇药,药劲儿霸道难解,主子……主子恐……” 景晏已经没了耐心,怒道:“恐什么!快说!” “恐见到您难以自持会伤了您!” 追云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他吓得直接给景晏磕了个头。 景晏不敢相信,贺玄卿生死攸关之际还想着会不会伤了他、还顾虑着他?!难不成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件事,所以都安排好了?他要自己承受这种痛苦? “为什么陆统领可以进?” “因为主子吩咐陆统领去熬解药,算着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解药?不是说这药无解吗?” 被问到点上,追云再次支支吾吾起来。 他跪在地上小声说:“是……不不……不是……” 景晏更加没了耐心,又硬闯不进去,他发了脾气,攥着拳头道:“什么是不是的,说实话!” “小的听闻那解药……伤筋脉……” 追云低下头声音最来越小,可景晏还是听到了。 追云这一句话犹如一声炸雷轰在景晏的头顶,他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一瞬间,他只觉脚下发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勉强扶住旁边的柱子,才不让自己后退。 追云赶紧站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王妃。 他知道筋脉对于习武之人的重要性,伤到筋脉就相当于武功尽废,即使是旷世奇才也难以使出多大力道,会变成只会粗浅拳脚功夫的入门学徒。 他不能,不能让自己的夫君受如此大的伤害,他宁愿牺牲自己。自己受伤和贺玄卿受伤想比,他宁愿选自己,他知道,贺玄卿就是这么选的,他选择伤自己的经脉而不让景晏受到一点伤害。 皇后这个毒妇真是好计谋,如果贺玄卿享用了那两个美人,以那药的霸道和贺玄卿的体力,几天后美人是生是死都很难说,到时候传到皇后耳朵里,事情肯定变成狼王虐待皇后所赏良人、藐视中原,他在中原势单力薄,被拿下也不是不可能。若贺玄卿硬抗就会伤到筋脉,从此武功全废,再也不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况且他没有子嗣,草原很可能后继无人从此衰落,这也能很好的为中原除掉心头大患。 果然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景晏缓了半晌,眼眸有些空洞,沉声道:“你知道那药有多霸道,你想过狼王变成废人的后果吗?” 追云顿了一下面色微变,要不是景晏点醒他,他恐怕都想不到其中的厉害。如果狼王成为废人,哪怕是内力不如从前,不知会招来多少人的忌惮。 他缓缓的松开景晏,垂下手闪到了一边。 “王妃……求您救救主子。” 景晏没说话,略过他推门而入。 屋内空荡荡的没有贺玄卿的踪影,景晏转过屏风,只见他坐在满是冷水浴桶中,呼吸粗重,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听到脚步声后,蹙在一起的眉毛拧成了深深的川字。 他闭眼呵道:“滚出去,不要命了吗!” 狼王睁开布满血丝的眸子,红血丝在深不见底的黑眸上显得格外明显,犹如深潭上引诱猎物的蛛网,死死的盯着来人。他看清来人是自家王妃时,气势一下就弱了,他动了动嘴唇却未说话。 景晏看着如此狼狈的狼王,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撕碎了,以后他一定要让皇后那毒妇也尝尝锥心之痛的滋味! 他伸出手想把人从浴桶中扶出来,却悬在半空,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只是鼻子发酸的喊了一句:“玄卿……” 贺玄卿看着自家王妃这幅样子心疼的紧,用低哑的声音尽量温柔道:“我没事,阿晏快出去吧。” 景晏没动,定定的看着他,眼中忽然起了一层水雾,他抹了把泪走上前扶起在浴桶中的人,“夫君,恐冷水伤身,我扶你更衣。” 贺玄卿怕景晏担心,顺从的让人给他擦干呗并穿上中衣,可他的王妃离自己太近,幽香直往自己鼻子里钻,让冷水澡的功效荡然无存,他比之前更加燥热难耐,自始至终,都有一股欲望在叫嚣。 景晏也弄湿了外袍,索性脱了湿衣服,穿着中衣给人擦头发。 看着近在咫尺的阿晏,贺玄卿真的忍不住了,他打横抱起自家王妃,直接把人扔在床上并狠狠的压了上去。 景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承受了贺玄卿大半的重量,被压的喘不上气。狼王身上冰凉的温度透过中衣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轻轻推了推埋在自己颈间的人表示抗议。 贺玄卿却不肯抬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间,声音委屈又可怜的说道:“阿晏,我被皇后下了药,现在满脑子都是你,你让我抱抱好不好,我不会伤到你的,解药一会儿就到……好不好……” 景晏敏锐的听出了怀里人说话时带着颤音,他环住自家夫君宽阔的背,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像极了安抚一只巨型大犬。 他亲了亲贺玄卿有些潮湿的发,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好了,我来了,没事了。” 他能感受到贺玄卿隐忍着的急迫。 二人温存了许久,直到贺玄卿再次变得火热,火热到一个拥抱都能灼伤怀里的人。 开门声响起,陆信端着药背对着他们站在门边唤了一声“主子。” 贺玄卿知道是陆信,挣扎着要起身。 景晏把他按了回来,惩罚似得咬了一口贺玄卿耳尖,而后听到自己夫君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把身形高大的人搂在怀里,对陆信淡淡道:“出去吧。” 贺玄卿侧身把景晏挡了严实,隐忍的亲了他的额头,哄着人道:“我喝的少不碍事。” 这个时候贺玄卿还想骗他! 他皱眉瞪着贺玄卿,咬着不住颤抖的唇,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滑落隐没在发间。 一股酸涩涌上喉间,他压低了声音说:“你骗我……” 贺玄卿看到自己挚爱之人的眼泪,心都碎了。 景晏攥着他的衣襟,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又道:“你骗我……” “心肝,别哭了,我没事。你这一哭我倒是要了我半条命。” 贺玄卿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身体,哄着人,伸出手给他擦眼泪。 他忍无可忍,按着贺玄卿坐了起来,喊道,“陆信,拿着药出去!” 见狼王不吱声,陆信只好端着托盘闪身出去。 随着关门声,狼王再次被按在床上,景晏直接骑在狼王的身上,惹得贺玄卿血液都跟着涌动。 一向羞涩的景晏顿了顿,随后他俯下身与人挨得极近,身上的那抹幽香足以让贺玄卿失控。 景晏像极了一只小狐狸,刚刚哭过的眸子满是深情的望着狼王。 他缓缓道:“夫君,我当你的解药好不好?” 听到景晏大胆的表白,这一刻贺玄卿只觉自己的理智被燃烧殆尽,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带着兴奋。 景晏更是主动,竟然捧着自家夫君的脸直接吻了上去。 天空露出鱼肚白时,房中传来景晏的声音。 他的嗓子哑的不像样子,却还在不住的哭着哀求:“夫君,腰……好酸,用……嘴……嘴好不好……” 贺玄卿却极其享受,声音还带着一丝蛊惑,不紧不慢的说:“阿晏乖,你瞧,这不是都吃进去了吗?” 第29章 演戏 等贺玄卿药劲儿过了,神志逐渐清明后他才发现自己抱着的景晏已经昏过去了。他不由得吓得心脏都跟着一颤,轻声唤了几声阿晏,都没回应,一向在外人面前稳重自持的狼王连自己的衣袍都未拢好,就急忙唤来门口伺候的人传随侍的军医云莱为阿晏诊治。 当年轻的云莱小道士隔着帐幔为王妃诊脉时,贺玄卿中衣随意掩着,脖颈和胸前的抓痕极为醒目。 他披着外袍坐在罗圈椅上盯着军医,吓得云莱大气都不敢喘。 屋内的味道足以让年轻的小道士脸红,他不敢抬头,更不敢乱看,只得盯着脚踏为王妃诊脉。 他思忖片刻跪在地上吞吞吐吐的禀道:“启禀狼王,王妃是是……虚耗过度,加之……一些外伤……” 他瞄了一眼贺玄卿面若冰霜的脸,赶紧又道:“但没有伤到根本,只要尽心调养并无大碍。”他顿了顿又道:“为了保险起见,小道……想看看王妃的外伤……方能……” 贺玄卿听到这家伙竟然想看他的王妃,瞬间眸色一暗,冷声道:“不必。” 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被烛光映照出的阴影笼罩着云莱,强大的压迫感让人不禁发抖。 “把治疗外伤最好的药都送来,本王来便是,你若拿不准调养的方剂就去写信把你师傅叫回来。” 云莱连连称是,赶紧跪安去开方抓药。 出门之后他心中叹道,要是能找到师傅他早找了,可惜他这“狠心”的师傅全然不管自己。他以为留在军中只是医治伤患,谁想到还要管狼王的风流债,这位主子果然是名不虚传,直接让王妃晕了过去,这阵仗谁见过呀! 军医云莱小道士的师傅是大名鼎鼎的神医——敬一道士,贺玄卿和敬一相识在塞外,可以说是忘年交,但生性喜爱自由的敬一道士不想留在草原,就把随身侍奉的小徒留了下来,自个儿云游去了。 待人走后,贺玄卿慢慢掀开帐幔,目光落在景晏有些发白的脸上。 他的阿晏嘴唇被咬破了好几处,身上更是没一处好地方,有的地方肿着、有的地方红着,有的地方布满一圈又一圈的牙印,但更多的是红紫交错的痕迹,好像被弄坏的布娃娃。 悔恨、自责、难过,每一根神经都痛苦的绞在一起,贺玄卿的心疼的就像被钝刀不停的割着,以前他在战场上受过的所有伤加起来,也不如今天痛。 他知道自己失了分寸,伤了最心爱的人,他恨不得替景晏受伤才好。 贺玄卿慢慢坐在床边,扯掉外袍,轻手轻脚的爬上床,连被子带人一起拥入自己怀中。 在战场上以一敌十的狼王此刻有天大的力气也不敢用,他小心翼翼的揽着景晏的肩,仿佛在揽着易碎的珍宝,克制又小心加之一百分的紧张让人没多久胳膊就酸麻不已,可他不在乎,现在他只想让人躺的舒服些。 他的下巴极轻的抵着景晏的发顶,时不时低头轻吻着他的发和脸颊,他就这样把人箍在自己的胸膛,生怕一松开人就丢了一般。 贺玄卿听到叩门声时,刚给景晏上完药,他轻手轻脚的给人盖好被子,在他脸颊落下一吻,便披上衣服起身出去了。 陆信侍立在廊子下,声音虽小,但中气十足,“主子,都招了。” 贺玄卿看着他没说话,示意他继续说。 “两位美人是一对姐妹,皇后用她们家人的性命要挟,让她们找机会弄伤自己,或找机会自杀。”陆信呈上一个从她们身上搜到的小瓷瓶,里面装着毒药。“如果不从,家人性命难保。” 贺玄卿看陆信欲言又止,说道:“有话直说。” “皇后还吩咐……在您中药后,与她们云……云雨之时,趁机伤您,如果能伤……性命,有重赏……” 贺玄卿点点头,吩咐道:“找两个靠得住的人,看管好她姐妹二人,她们的家人尽力去救。” 没想到这毒妇竟然还想要自己性命,这是在为皇帝分忧,为自己儿子铺路。 白刃捧着一件冬衣迎面走来给贺玄卿披上,“主子,要变天了,小心着凉。” 贺玄卿回到屋里时景晏还未醒,外头又冷了一些,早上还飘了雪渣子,屋内地龙烧的热,但不敢通风怕人着凉,只是点了一些熏香。 盖着被子的景晏身上没有一点汗,贺玄卿让人靠着自己灌了一回药,昏迷中的人还是怕苦的不行,加之许久未进食,把药吐出了大半还被苦的直皱眉。 贺玄卿含着蜜饯亲了人好半天才安抚好阿晏,将他皱在一起眉眼抚平。 夜里,景晏又发了高热,贺玄卿面色阴沉的坐在榻边,健硕的身形把景晏遮住了大半,太医和侍女们跪了一地。 狼王确实是生气的,但他很少迁怒他人,更不会苛责下人。这次只不过是要把戏演好,让太医和府里的下人们进来就是为了让他们替皇后看看,自己没事,六皇子却因为此事被气的一病不起。 贺玄卿发怒不是为了王妃,只是为了两国颜面,新婚燕尔就想往自己怀里塞人,是不是有失分寸。 太医听到病的是六皇子景晏时,还愣了一下,他以为是狼王受伤了。 贺玄卿冷声道:“郭太医,吾妻急火攻心,这么晚请您过来是想麻烦您开个方子。” “是,只是下官想斗胆探查一下王妃的脉象,也好……” “不必。”狼王冷声回绝,继续道:“急火攻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吾妻身子骨一向是弱一些,按照正常来即可。” 郭太医闻言以为是狼王并不重视王妃,连连称是后便下去开了一剂功效平平的放子。 待人都退下后,贺玄卿用浸了冷水的帕子给人擦脸。 景晏感受到舒适的凉意不禁嚅嗫着,“母妃。”、“阿晏冷,抱抱我。” 贺玄卿的心揪着痛,他放下帕子把人抱在自己怀里,试图用自己火热的胸膛温暖他的阿晏,也试图用自己的身躯帮让挡住疾病,他多希望景晏的病气可以过给自己。 他在景晏耳边轻声哄着:“夫君抱着好不好?抱着阿晏就不冷了。” 可景晏还是不舒服,甚至皱起了眉,贺玄卿一摸,原来是自己送的狼牙硌到了他的阿晏,他赶紧将狼牙摘下来挂在自己脖子上,替阿晏保管。 贺玄卿还每个半个时辰就给景晏擦一次脸,他就这样抱着人忙活了一晚上。 一夜未睡的贺玄卿让人在廊子底下汇报军务,这样方便照看王妃。还好他手下的人在草原摔打惯了,在外面站两个时辰也不打紧。 陆信穿上了氅衣,禀道:“主子,赵小将军领兵南下平南诏,途中竟然率精锐北上去咱们草原边境走了一遭。” 贺玄卿眼中透出一丝寒意,轻笑一声:“你是说赵世安?他老子都是我手下败将,赵家是不是没人了。若是他家老太君在世绝不会让他这个竖子出来丢人现眼。” 白刃走过来行礼道:“主子,说的是,但是现在中原打仗还要指着这位小将军,所以……” “无妨,现下他还不是主要的。” 白刃继续道:“主子,四皇子府上差人把贺礼中的银子送回来了,贺礼倒是收下了,还说多谢美意。 贺玄卿淡淡道:“知道了。” 白刃正要离去,贺玄卿叫住他,笑道:“来了中原以后你身上怎么总有股味道?” 白刃脸上闪过一次不自在,“主子说笑了……” 二人话音未落,屋内传出轻微的动静。 “水……” 贺玄卿耳朵好使,听到是屋内传来声音,他两步冲回屋,将沾上寒气的氅衣随手一扔,奔到床边查看景晏的情况。 “阿晏,你怎么样?” “水……” 贺玄卿从矮几的暖笼里取出茶壶,先将自己的手捂热后才倒了一杯喂给他。 景晏虚弱的靠着自己的夫君,就着他的手把茶都喝了。 看着醒来的人,连日压在贺玄卿心口的大石也落了地,难得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笑意。 “阿晏慢点喝,小心呛了。” 景晏慢慢回了神,“夫君……” 贺玄卿粗糙的手掌怜惜的抚上他憔悴的小脸,目光中是诉不尽的深情和怜爱。 他哄孩子似的轻声说:“我的阿晏醒了。” 景晏像小兽一般用脸贴了贴他的手掌,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哑着嗓子道:“夫君,我没事的。” 贺玄卿扶着人坐起来,可谁知景晏却“嘶”了一声,僵住了身子,他这才想起来,阿晏的外伤还没好。 贺玄卿伸手掀开被子道:“让为夫看看你的伤势。” 景晏像小猫一样按着他的手,拧着小眉头,眼中全是羞涩,他小声说:“夫君,这不成体统……” “阿晏哪里我没看过,你这幅表情做什么?这是嫌弃我不肯给我看?为夫好心痛啊。”说完他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景晏眯着眼承受着他的亲吻,小声道:“我……自己可以的……” 贺玄卿佯装生气说:“以后不能说自己可以,你可以还要我这个夫君做什么?” 他看着像解释的人一脸正色道:“阿晏乖,我得给你检查一下,万一耽误了上药,那地方以后可就用不了了。” 景晏最怕他说阿晏乖,前几天听了不知多少这样的哄骗,先下还说什么用不了了这种浑话,他索性把头蒙起来不理人。 过了一会儿,景晏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问道:“这事我母妃可知道?别让她着急才好。” 贺玄卿趁机捉住人搂在怀里,语气还有些小得意,说道:“阿晏放心,早就把祝一派到宫里去送信了。” 景晏这才放下心来,呢喃了一句:“那便好。” 自那之后,贺玄卿以六皇子身体抱恙为由,扣着人月余未踏出府门。 景晏醒来七日后才被允许踏出房门,但也只是晌午前后在廊子下坐一会儿晒晒太阳,半月后才被允许在后院走动,一个月后才被允许出府。 期间对外宣称六皇子身体抱恙,实则六皇子因善妒被禁足的传言却甚嚣尘上。 第30章 新年 上 景晏病着的一个月,本来想巴结他的人都开始观望起来,他们不确定六皇子是否还能重新得到狼王的宠爱,他二人的关系也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么情比金坚,不过是一个顾修鸣、两个美人就让六皇子一病不起,他果然还是个胆小的草包。 “主子,您可认识什么郡主?”若蝶捧着一个红木雕花食盒走进来。 景晏想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书道:“不曾。” “那就奇了。”若蝶麻利的将绿釉刻花茶盏里的残茶倒了给王妃添上新的,在食盒中取出两个五彩过枝杞纹盘,分别盛着青梅糕和枣花酥。 “这时节竟然还有人给咱们送礼,您说奇不奇?来的人自称是平阳郡主家的,送了好些滋补药材给您。” 景晏追问,“可还说什么了没有?或者有没有留下信件?” 若蝶摇摇头,“没有,听大门上的小厮说,那人什么都没说,放下东西就走了。” 景晏若有所思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香气浓郁的金骏眉,这时节还有人给他送礼,还不愿留下姓名。 他放下茶杯道:“我想起来了。” 茶水溅了出来,落在他的手上,景晏用手抹掉。 “王妃想起什么了?” 景晏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淡淡的说:“没……没什么。” 自己怎么忘了,平阳郡主正是顾修鸣的母亲的封号,他爹正是因为娶了他母亲,才能在而立之年凭借着自身的战功成了兵部尚书。 这肯定不是郡主的意思,想必是顾修鸣过意不去,打着他母亲的名号给自己送来的。 “最近还有谁来过?” 若蝶伶俐的回道:“四皇子和五皇子殿下得也都打发人过来问候。” 四哥过来不奇怪,只是没想到五哥景昼竟也是关心自己的,他倒是与他那位跋扈的母妃不一样。想到这里景晏不禁心内一热,虽然他们是异母同胞,但却是有些情分在的,他日若要分尊卑时,恐怕也能对自己手下留情几分。 他吩咐若蝶准备些得体的谢礼谢过二位哥哥。 若蝶还追问:“主子,不备礼给郡主吗?” 景晏捻起一块青梅糕咬了一小口,说道:“今天的点心是哪里的,吃起来不错。你也来尝尝。” 若蝶拿起一块直接放进嘴里连连点头。 “看你喜欢的样子,两盘点心赏你了,快端走吧,要不一会儿白刃来了又要和你抢了。” 若蝶端着两盘点心欢天喜地的走了,忘了谢郡主的事。 景晏倒是想谢,但是家里这头狼要是知道还了得?索性找个机会再说。 说话间便到了新年,贺玄卿和景晏在年夜入宫和广元帝一起过年。 贺玄卿才懒得管和那些人勾心斗角,他只是心疼自己的王妃。 景晏身穿一袭金团纹滚边暗红妆花缎礼服,头戴金簪,衬的人明艳无比,贺玄卿亦是与王妃同款礼服,站在一起就如同一对神仙眷侣。 二人来到殿内入席,从进门开始,四皇子酒也不喝了、果子也不吃了、更不与人闲聊了,就一直盯着贺玄卿,瞪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此刻他终于知道自己叫了一个月师傅的人竟然是狼王! 碍于场合,他不敢发作,只得死死地盯着他发泄怒气。 “夫君,你与我四哥……”景晏悄声在他耳畔问道。 贺玄卿自动忽略了景安的目光,捏了捏自家王妃的嫩手,“无事,可能是四皇子殿下看着我比较有眼缘罢了。” “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跪迎圣上,贺玄卿依旧站在原地行了一个草原礼节,众人也都无可奈何。 广元帝、皇后及跟在后面的一众妃嫔逐一落座。 “免礼。” 落座后,广元帝举起金杯,声音肃穆,“新年节令,天下太平,边尘永息,民安乐业,无病无灾此吾愿也。” 众人再次起身齐声道:“愿吾皇身体康健、万事如意,万岁万岁万万岁!” 广元帝将酒一饮而尽,笑道:“今日家宴诸位随意。” 自母妃进门后,景晏就一直看着她,静妃何尝不知,只是碍于礼数,落座后也回望了景晏一眼,母子二人心中了然。 皇后照旧端坐于皇帝右手边的凤坐之上,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穿深青色翟衣,华服衬得她更加端庄耀眼,凤仪尽显,不愧是睿国公之女。 她盈盈起身举起酒杯,臣妾敬皇上一杯,愿吾皇福寿绵长,天下五谷丰登。” 皇上左手第一位还是五皇子的生母贤贵妃,宫女侍立一旁捧着她刚刚脱下的紫貂大氅,只见她头戴朝阳九凤冠,身穿大红色织金凤洋缎袄,彩绣辉煌、明艳动人。五官生的极美,娇嗔凌厉又妩媚,五皇子景昼也只继承了他母妃一半的美貌便已靠俊朗而名动京城,可想这位贤贵妃年轻时的容貌。她的凌厉劲儿应该是未出阁时在将军府耳濡目染的,毕竟她是征西大将军之女,这一代也只有她和弟弟二人,在家时,家中更是对这位贵妃娘娘宠爱有加。 贤贵妃下手是惠妃,她头戴嵌红宝石累丝金凤冠,身穿降红色攒花暗纹锦缎,容貌秀丽、沉静,只是面上总带着淡淡的哀伤之色,对什么都恹恹的,可能是十年前大皇子的突然离世对她打击太大,皇上和皇后从不与她为难,后宫之人也都对她尊敬有加。 惠妃后面坐着的便是景晏的生母静妃。她头戴一只累丝金凤衔珠步摇,耳带红宝石耳珰,身穿半旧的宝蓝色的缕金百蝶穿花窄褃袄,因为怕冷,外面又搭了一件景晏送进宫的石青缂丝紫貂坎肩。她本是无封号的嫔,因为儿子要被送去和亲,皇家面子上不能太难看才封她为静妃。 再后面是顺嫔,她头戴攒珠累丝挂珠钗,身穿茶白色绣银色暗纹缎袄,还特意戴上家乡风格的银盘螭璎珞圈,更衬得她姿容纤弱,皮肤白若脂玉,一双妙目如小鹿般温柔可人。可惜是南诏国送来示好和亲的牺牲品,地位极低,顺带连四皇子景安也不受宠。 今日入宫景晏是紧张的,他怕皇后重提他与顾修鸣之事,就算是他与狼王恩爱两不疑,也禁不住她这样反复挑拨。甚至在养病时他细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在宫内的日子,看看还有没有能被人拿到的错处。 皇后柔声禀道:“陛下,您看晏儿和狼王,多好看的一对璧人,瞧这红色穿在他们身上真是好看。” 广元帝笑道:“是啊,一晃孩子们都各自成家了。以后不能叫晏儿了,他现在可是王妃。” 皇后赔笑,“陛下教训的是,臣妾又忘了。” “说到这,我倒是差点忘了一件事。”广元帝看向景晏,继续道:我瞧着你总让府里的侍女出门,到宫中走动。” 景晏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一下,要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他赶紧放下筷子,面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回父皇,我带来的都是草原上的野丫头,府中那个丫头还算知礼,就是愚钝了些。” “谁家未出阁的姑娘总出门,还在外面抛头露面?以后还怎么嫁人。我特意让皇后给你在内务府选了一个踏实、勤恳的太监,让他到你府上以后行走更方便些。” 二人赶紧起身道谢,“谢父皇。”、“谢陛下。” “这人你们也认识,就是敬事房的贵卿,现在避讳狼王之名,给他重新赐名叫多福。”皇后在一旁道。 景晏何止是认识他,当年他没少克扣母妃和他的月例,小到半匹布、大到每月的银钱,现在他终于落在自己手里了。 “皇后娘娘真是事事体贴。”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贤贵妃捋了捋自己华丽的发鬓,“不知今年的选秀皇后娘娘筹备的怎么样了?” “如往年一样,出了正月就可以开始了。好歹得让女子在家侍奉父母过完年再入宫。” 广元帝点点头,目光中带着肯定,“皇后思虑周全。” 贤贵妃撂下粉彩百花描金茶盏,“我听说前些日子,皇后还给狼王送了两位美人,也不等她们再侍奉父母过了年再去。” 广元帝面上有些不自在,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往狼王那边塞人。 皇后脸上依旧带着柔和的笑容,“本宫也是为了皇家开枝散叶着想,再者,两位美人也是离家二年了,如能产下一儿半女,想必才是为家里增光添彩。” 贺玄卿上辈子就在各种宴席上看着皇后和贤贵妃明刀暗枪的争斗,没想到这次的引线竟然是自己,不过他都觉得今日贤贵妃的火气有点大。 贤贵妃确实不高兴,因为自己的弟弟西征攻打南诏,都是因为顺嫔家的贵族有人谋反,试图脱离中原的控制,她的宝贝弟弟这才不得已在除夕前上战场。 “贤贵妃,算着日子你弟弟赵将军也快回来了。”皇后转头向皇上禀道:“陛下,赵大将军为国出征无法与家人团聚,臣妾恳请陛下待将军班师回朝时,允许贤贵妃见一见自己的家人。” 皇帝笑道:“大将军于国有功,那是自然。” 此话一出,顺嫔面色顿时不好,她不敢声张,只得端起茶盏喝了口茶作为遮掩。 她心里明白,这长仗表面上平乱,实则是中原有意要吞了她的国家。 “顺嫔,此次朝廷出兵是为解你兄长之困,你兄长在信中也提到南诏有乱臣贼子想造反,自古中原与南诏就交好,所以咱们才不得不出兵援助。 顺嫔起身恭敬道:“是,臣妾明白。” 众人依次给皇帝敬酒,皇子中为首的是皇后所出的三皇子,他一如往日沉稳持重,只是复杂的心绪总让人看不透。只有二皇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坐着,他母妃地位低微且早殇,新纳入府的侧妃又小产,无法陪他一同前来。 第31章 新年 下 酒过三巡,皇后趁广元帝正在兴头上,在一旁娓娓而言:“陛下,臣妾还为众皇子准备了新年节礼,还请陛下赏光,借您贵手赠与诸位皇子,为大家添福。” 广元帝哈哈一笑,让人呈上礼物。 景晏闻言在一旁低声给贺玄卿解释道:“夫君,新年节礼是新年时中原的一个习俗,体现长辈对小辈的祝福,一般会送一些寓意吉祥的玩意儿,和压岁钱性质差不多。” 贺玄卿微微点头。 他当然知道,而且他还知道接下来皇后还要暗戳戳的讽刺他的阿晏不能生孩子呢。 贺玄卿只是不动声色的给自家王妃剥了一个完整无瑕的枇杷递到他手里。 他殷勤的看着景晏,小声说:“阿晏吃一个润润肺。” 景晏看着手里汁水饱满的枇杷,心中惊讶,没想到草原狼王竟然会剥南方的枇杷,而且还剥的这么好,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皇后的三皇子景桓与景晏一样,都是去年成的家,只是景晏是嫁,而他是娶。而且他娶的还不是别人,正是皇后的侄女,也就是他的表姐,可谓亲上加亲。可想静妃看着皇后的儿子娶妻,而自己的儿子却被送去千里之外和亲,还要屈居于蛮族之下,心中是何滋味。 说话间,四名宫女捧着两幅图来到殿前。 皇后坐在皇帝身边,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说道:“三皇子与六皇子同一年成婚,臣妾就偷了个懒,给他们准备了礼物一样,都是缂丝百子图。希望你们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皇帝道:“皇后所言极是。这缂丝图名贵的很呐,就连朕想多要一幅赏人皇后都不肯,说是太过于劳民伤财,现在倒是一下送出去两幅。你们要努力了,不要辜负皇后的一片心意……” 景桓携自己的正妃上前谢恩,景晏与贺玄卿紧随其后。 贺玄卿站在景晏身旁扶他入席,对皇坐上的人道:“借您吉言,本王定会有个壮实的狼崽子。”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甚至带了些挑衅的意味,让皇帝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皇后见状立刻出来打圆场,对广元帝道:“皇上,今年的臣妾特意与三皇子妃准备了这道八宝如意锅,里面包含了荤素八珍和民间八珍,可谓融尽世上鲜美,皇上尝尝。” 皇帝拿起象牙箸尝了一口,说道:“不错。” 景晏回席,心中不免忐忑,今天这除夕夜怕是过不好了,先是赏太监多福、又是百子图,桩桩件件都在嘲讽自己无法和狼王有后。历朝历代,哪个没有子嗣的后妃能有好下场,不都是母凭子贵。 可他们为什么就一直揪着自己不放,按理说他和贺玄卿假意不和的事并没有人知道。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担忧的转头看向自家夫君,因为他真的怕哪天贺玄卿厌倦了自己,会将他弃之如敝履。 贺玄卿倒像没事人一样在一旁淡定的吃果子。 上一世的狼王就见识过这些人的真面目,岂会把这些把戏放在心上。他来的目的只是陪着自家爱妃,别让他被人欺负了就好,顺便尝尝皇帝老儿家的的好吃好喝,有不错的就暗暗记下,回去让厨子给景晏做。至于总在子嗣上做文章的事上,他才懒得反驳,以后让阿晏生一个堵住他们的嘴就是了,他狼王怎么可能与自己的爱妃无后? 四皇子刚刚立府,皇后赏赐了他一柄玉如意、五皇子单纯爽朗,赐汗血宝马宝马一匹,最可怜的还是二皇子,侧妃小产不说,自己还是个扶不起阿斗,没有什么彩头,空有众皇子之首的名头,皇后也是在库里随手捡了一个翡翠白菜赏给他。 吵闹间已临近子时,众人要随皇帝来到贤德殿祭祖。 贺玄卿知道此时外面寒气最重,趁着大家更衣之时偷偷将景晏拽到一旁,把人按在椅子上,不由分说的脱他的鞋。 景晏被吓了一跳,赶紧按住他的手,怕外面的人听到,只得压低声音,“夫君,你做什么!” “瞧你脚凉的。”贺玄卿双手抱住他白嫩的脚丫给人捂脚,“阿晏别动,夫君给你捂脚。待会儿要祭天,少不得又要折腾一阵,你病刚好,穿的这样单薄怎么受得了。” 贺玄卿从怀里掏出一双带着自己体温的夹棉袜给人穿上。 “夫君……你……”景晏被惊的说不出话,堂堂狼王给媳妇捂脚就算了,怀里还揣着媳妇的袜子,给人看到成何体统…… 贺玄卿无视他满脸的震惊,一脸谈坦然的将事先准备好的加棉厚底鹿皮靴给人穿上。 景晏有些难为情,他没想到善战的狼王竟然可以心细至此,连他的鞋袜都会关注到。 要是被人看到堂堂狼王竟然给王妃亲自穿鞋,事情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以后还怎么保持自己在战场上拼杀下来的威名。 景晏试图抽回脚自己穿,:“夫君……我……受得住,我自己穿。” 贺玄卿没松手,坚持给自己王妃穿好鞋。 “辛苦我们阿晏了。”贺玄卿怜惜的望着他,“站起来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景晏在他殷切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走了几步,小声道:“合脚的,谢谢夫君。” 贺玄卿忍不住将人揽在怀里,宠溺道:“你要是不生病我就谢天谢地了。” …… 临行前,贺玄卿温柔的给景晏理了理风领。 他眨巴着眼睛不舍的望着景晏,柔声说:“去吧,为夫在宫门口等你。” 景晏身子弱,每年祭祖结束后,他都得或大或小的病一场,今年有了贺玄卿无微不至的照顾,一场仪式下来并未觉得太冷。 回去时,景晏看着前面一辆辆疾驰而去的马车,忽然拉住贺玄卿的大氅,“夫君,我想同你走一走。” “夫人提议甚妙,为夫都没同阿晏携手同游过呢。” 贺玄卿好像早有准备,让从车上取出一件白貂皮大氅给景晏披上,景晏本就穿着大氅,再穿一件整个人足足大了两圈,半张小脸都被埋在了风领里。 “夫君,我还没有那般娇弱。”景晏小声抗议。 贺玄卿低声揶揄他:“每次在榻上说不行的是谁?” 景晏羞红了脸,还好天色黑看不出来,这人怎么总不分场合的说荤话。 贺玄卿牵着自己心爱的人,一黑一白两道人影融入在宫墙外新一年的茫茫夜色里。 四更时分,街上的人渐渐少了,黑白斑驳的雪地上留下一地的红色碎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偶尔还能听到远处的一两声鞭炮响。 景晏抬头看了看天上灿烂的星河,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把自己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目光中蕴着浓浓是爱意:“夫君,新春吉祥啊。” 贺玄卿看着景晏说话时口中呵出的白气,笑道,“新春吉祥,阿晏。” 二人相视一笑。 这一刻,景晏既满足又心安,他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在这里。 “夫君,我累了,咱们坐马车吧。”景晏在宫中紧绷的心情完全放松下来后整个人就倦了。 贺玄卿一个马步扎在他面前,弯下腰,“坐这个马车不是更好?” 景晏穿着两个大氅,有些笨拙的伏在贺玄卿背上。 他感觉到景晏的双臂紧紧环住自己的脖颈,贺玄卿怕人冷,“阿晏把手收回去,我还能摔了你不成?” 景晏用自己微凉的脸蛋不住的蹭着他,“我就是要抱着夫君,反正你也不会摔了我。”说罢,犯坏的把冰凉的手塞到贺玄卿温热的颈间。 贺玄卿故意“哎呦”一声缩起了脖子,还惩罚似的颠了景晏一下,逗的人咯咯直笑。 “这马不行呀,只会说人话卖弄,跑不快。”景晏打趣道。 贺玄卿大口喘着气,整个人热烘烘的,“不行?”他语调中带着不屑和怀疑,又颠了一下背上的人,“到家试试可好?” 景晏实在接不住他的荤话,羞红了脸,趴在他背上照着那人的脖颈就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 “我的阿晏这是再给我打标记吗?”他的语气里竟然还带着一些骄傲,“我们草原上为了防止牲口被偷,就会在身上烙一个印记。” “胡说,你又不是牲口……” “那我以后给阿晏身上留一个印记可好?而且只能我看。”贺玄卿侧头,语气极为认真。 他好像在某个晚上说过这句话,景晏有些想入非非,他不想被发现自己心猿意马,只得不理他。 皎洁的月光照着回家的路,贺玄卿背着人走了一会儿沉声道:“阿晏,你信我,我一定会把母妃接出来,咱们一起回草原过无忧无虑的日子。”他又补充道:“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信我好不好?” 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千万不要出意外…… 景晏看着贺玄卿口中呵出的白气出现又消失,他深深的看着那人俊朗的侧颜,不禁心中一暖,他怎知自己的心事…… 景晏紧紧环住他的脖颈,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面颊,风领蹭的贺玄卿痒痒的,路上格外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和贺玄卿踩到雪地上的“咯吱”声。 半晌,景晏在他耳畔轻轻“嗯”了一声,随即把鼻尖也埋在他的颈侧,嗅着独属于他的味道,撒娇道:“夫君,我想回家。” 贺玄卿有力的手臂勒紧背上的人大步往前跑,“为夫马上让你到家!” 第32章 新宅 雪越下越大,景晏趴在贺玄卿背上就着雪光打量着冷清又不太熟悉的街道。 他疑惑道:“夫君,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贺玄卿的呼出一团白气,笑道:“夫君带你回我们的家。”他把“我们”二字咬的重,好像在宣布什么。 狼王背着自家王妃从朴素的街门而入,陆信听到动静从门房提着灯笼出来相迎。贺玄卿把景晏稳稳的放下才去接他手中的灯笼。 景晏已不再像刚成亲时容易害羞,他眸中蕴着笑意,上前颔首道:“陆统领辛苦了。” 陆信对二人行礼,“都是应该的,主子新年吉祥。”说完便退下了。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琉璃世界,景晏带着帽兜,睫毛也染上了白意。 他抬眸望去,院中的松柏、翠竹看不真切,只能闻到冷清的竹柏香气,哪怕是新年,四更的夜仍然带着寂寥,寒意凛冽。 看着白茫茫一片,他心中有几分说不出来的伤感,贺玄卿温热的大手包裹住他露在外面冻得发红的手,一股股暖意在他指尖流淌,让他不禁抬眸望着那人。 月光下,贺玄卿没戴帽兜,就那样穿着大氅站在雪里温柔的望着他,发上覆了一层薄雪,棱角分明的脸在月光和雪光的映衬下柔和了不少。 他故意捏了捏景晏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责:“手这样冷,看来还是穿的少,再给你准备一个汤婆子好了。” 贺玄卿把自家王妃往怀里带了带,让人挨在自己身上,景晏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暖意透过氅衣直抵自己心间,仿佛为他驱散了所有侵入骨髓的孤寂。 狼王将自己箍在他跟前,让自己眼中只有他。 “夫君,我又不是娇花,只不过在外头时间长了才手冷而已。” “竟然是夫君的不是,为夫这就带你进屋。” 贺玄卿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起景晏。 景晏看着眼前移步换景的院子心中不禁咋舌,也不知道贺玄卿是怎么找到这样雅致的院子的,又是花了多少银子买下的这里。 穿过垂花拱门,沿着抄手游廊来到一间房舍前,还未进屋景晏就被一抹幽香吸引,抬眸望去,漫天大雪中几株红梅开的正盛。 贺玄卿揽着他的腰,亲昵的蹭了蹭他微凉的小脸,柔声问道:“阿晏可还喜欢?” “喜欢的……只是,太奢靡了……” “喜欢就好。” 贺玄卿把灯笼插在门口,牵着人进了屋,“这是送给我们阿晏的立府礼物。” 别的皇子有的,他的王妃也要有。 贺玄卿眼眸亮晶晶的望着他,好像是一只在等待主人夸奖的大狗狗。 …… 景晏又看了一眼门外的红梅,贺玄卿好像看出他的心思,给人脱着氅衣和礼服,“天色不早了,我们先休息好不好?明日带阿晏看个够,你快去沐浴。” 竟然不是一起去……景晏心中生出一丝失落,也只得乖乖的往屏风后走去。 贺玄卿沐浴出来看到沐浴后带着潮气的景晏披着贺玄卿宽大的氅衣倚窗而立,正向外望的出神。 他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发,确认他有没有湿着头发吹风,又给人拢了拢氅衣。 “爱妃就这么喜欢赏梅,当心着凉。” “夫君,我只是在算我们还有多久能回去。” 贺玄卿看到案上的姜汤还剩一半,伸手试了试温度,凉了,也就没让人再喝,转身倒了杯热茶递与他。 “阿晏若想陪母妃多待些时日也无妨。” 景晏接过茶杯,眸中闪过一丝担忧道:“中原不比草原,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我们一回来就被八百双眼盯着,恐夜长梦多,还是……” “无妨,我买这宅子一来是为了送你,二来是躲开那些眼线,你也能自在点,三来是让我们有个真正的家。”他眸中盛着柔情,深深的望着景晏特意强调道:“我和你的家。” 景晏被看的面颊有些热,他害羞的岔开话题道:“伺候的人可都靠得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贺玄卿抬手把窗关好,将所有风雪都挡在外头,把人拉进怀里,垂眸望着他,“不怕,该来的总会来。赶明儿带你去樊楼吃酒。” “留着点银钱罢……”景晏嗔怪。 四目相对,景晏抬头啄了一下他的唇,弄得贺玄卿心中一荡。 贺玄卿就着跳动的烛火看着景晏的小脸,他把氅衣解了,露出里面的中衣,将人打横抱起轻轻放到柔软暖和的床榻上,哑声道:“睡觉吧。” 景晏有些微红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从那次之后他们还没有过,是不是夫君对他已经…… 二人刚躺下,景晏就不安的翻腾起来,直往人怀里钻,恨不得胸膛挨着胸膛才好,作乱的小手“不小心”就伸进了夫君的中衣,肌肤的触碰让已经很久没有的二人心内俱是一颤。 贺玄卿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怕景晏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勉强和人拉开一点距离,“阿晏快睡觉,要不明日要起不来了。” “夫君……可是……” 景晏话没说完,贺玄卿就像哄孩子一般拍着他的背让人睡觉。 他睁开眼看着贺玄卿在熟悉不过的脸,这个人是怎么了?景晏咬了咬牙,像条蛇一般钻到被中,被子中间马上鼓起了一座小山。 “嘶……阿晏!你做什么……” 贺玄卿只觉气血上涌,想把人揪出来又怕伤了他,佯装生气的哄道:“嗯……快出来!” 回应他的是景晏躲在黑漆漆的被子越动越欢。 “阿晏乖,快出来,被子里闷……呃……” 看着被子里起起伏伏的小脑袋瓜,贺玄卿能想到他的模样,他多想把手指插入他的乌发,让人在自己手中,这个人只能为自己快、为自己深、为自己满…… 他咬牙忍着不让自己这样做,只能半眯着眼盯着被子里的那做小山包。 被子里黑,什么都看不到,景晏又怕有人和他抢一般拽着被子,动作也有些急一下失了分寸吞了太多,发出一阵憋闷的低咳。 贺玄卿听到就急了,他也顾不得会不会伤到人了,三两下掀开被子,只见景晏眼尾微红泛着潮气,无辜的眼神又蕴着几分情,脸颊红潮密布,白皙的脖颈渗出一层薄汗,整个人可怜极了,磨红的嘴唇微张穿着粗气,活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儿。 “阿晏!”贺玄卿有几分生气。 景晏听到这样的语气收回手,微微侧过身,当下心中酸涩红了眼眶,“夫君,我是不是很没用……” 夫君已经两个月都没有碰自己了,可自己什么都不会,以前总被人牵着走,这次想在年夜也满足他一次……没想到却搞砸了,还差点被呛到…… 屋内地笼烧的旺,暖烘烘的,可贺玄卿还是怕人着凉给人裹上被子,把人和被子一起搂在怀里,“我不需要阿晏做这些。” 景晏不信他说的,有一次他明明听到夫君半夜自己……却不找他…… 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他看刚刚气氛一直很好,想着终于可以试试了,谁想到还是不成。 “可是……我们……”景晏说话声越来越小,他有些羞愤像泄了气的皮球,“我会……取悦夫君的……” 贺玄卿心中一震,原来自己让人误会了,他的傻阿晏竟然要取悦他! “你不可以取悦任何人,我的阿晏是最好的。”他深情的望着景晏,不禁怜惜的用拇指摩擦着景晏被撑的有些红肿的唇角,“让我妻误会了,是为夫的不是。我怕自己再伤到你,并不是旁的,我爱你还来不及,难道你不知道为夫平日有多不满吗?” 这些日子贺玄卿一直忍着,是在给自己惩罚,让自己记住上次把人伤了,也是怕他没好利索弄巧成拙,没成想却让自家王妃多心了。 景晏仰着头,被他的触碰撩拨的口干舌燥,连被子里的手都有些颤抖,紧张的喉结滚动。 他大着胆子伸出手撩拨,小声说:“夫君……还那么精神……” 这是景晏说过最荤的话了,他根本不敢看贺玄卿,“不用顾忌我的……我受得住的……”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可贺玄卿却听的真切。 这一晚,贺玄卿与往日不同,极尽温柔的等人完全敞开,还没到正题景晏就舒服的牙根都打颤。谁能想到新家床榻旁的匣子内竟然有五种香膏之多! 贺玄卿在关键时刻停下来逼着人选一种,景晏胡乱抓了一个丢给他,没想到却选了一个清凉的踏雪寻梅,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后来倒是景晏被贺玄卿的温柔弄得有些难耐,他尽力配合着,不再掩饰自己的感受,被人引着,比平时反应更大,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情,到了最后还是被温柔的逼出了泪,只得求饶。 “嗯……夫君,我……真的……受不……” 贺玄卿从后面掰过他的下颚,把自己的舌给人含着,迫使他再说不出话,就当他什么都能受得住,让景晏只能攥着他坚硬的胳膊发出呜咽。 一次过后,景晏已累的睁不开眼,可心中知道狼王可没那么容易满足,小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还在作乱。 贺玄卿看着他的模样,心疼又怜爱,箍着人,吻了他红肿的眼皮。 “阿晏好梦,我们来日方长。” 第二日醒来,景晏看到外头的桌案上多了一只插着梅花的花瓶。 第33章 变数 贺玄卿看到景晏在玉器摊子前驻足,“阿晏可有喜欢的?” 景晏摇摇头。 贺玄卿端详了一会儿,拿起一枚大雁造型的玉坠子在他身前比划了一下,“这个才衬你,只不过……” “不过什么?” 他忽然凑近景晏悄声道:“不过太普通了,配不上世间独一无二的阿晏。” …… 不知是离得太近还是他的情话说的太动人,景晏被弄得红了脸,他低声回道:“夫君才是世间无双的好男儿。” 惹得贺玄卿心情大好,生出一些冲动来。重活一世,他觉得自己的王妃哪哪都好,上一世自己这个蠢货怎么就没早点发现。 贺玄卿将人搂在怀里带着他往楼上走,“我的小王妃,这外面放的断然没有好货,若想要什么改日让他们送到府里去就是了。今日是上元节,先吃酒去,我可是定了这樊楼里最好的包房,那里最适合看戏了……” 景晏真是不想理他,自从知道自己好了,这些天他日日折腾自己,虽说会注意些,但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弄得他除了应付新年里的大小事宜,根本没有经历想别的。 景晏由贺玄卿带着,从中楼穿厅过院拾级而上,穿过朱红色的回廊,越过飞桥栏杆,二人相貌本就出挑,再加上举止亲昵,引来不少人侧目。他们七拐八拐来到一间雅阁,房中布置也极为清雅,金丝楠木雕花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珍馐果馔。 贺玄卿让人坐下,自己则给景晏斟酒,“阿晏,这里的眉寿酒可是中原都有名的,你尝尝。” 景晏早就听闻过眉寿酒的大名,只是这酒被炒的价格甚高,一只无缘品尝。倒不是喝不起,只是当时的自己没必要为这等附庸风雅之事做不必要的花销,多攒些银子让他们母子二人傍身才是更实际的。 景晏尝了一口,心道这酒果然名不虚传,比大内的就不差。 贺玄卿殷勤的给人舀了一勺烂蒸同州羊羔,“阿晏尝尝这个,和草原的做法不一样,上面是提鲜解腻的杏酪,我知你喜食这些,特意让人多放了些。” 贺玄卿这人天天与自己厮混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时候吩咐人做的这些事?不仅做的事无巨细,而且他好像什么都懂。 “这道斫松江鲙也很不错,你试试。”他挑过鱼刺后才将装有鱼肉的小碟放在景晏跟前。 景晏才发现从进门到现在贺玄卿还未怎么动筷,一直再给自己忙活。他停箸看着像个布菜丫鬟一样的狼王,“夫君,你怎么不吃?” 贺玄卿看着自家王妃红热的小脸舔了舔干燥的唇,“阿晏多吃些,最近要把身体养好。” 景晏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 二人饮过热酒,又在暖和的屋子里坐了半晌,景晏不仅脸颊泛红,颈间也生出了一些潮意。 “夫君,我唤人来撤掉一个火盆可好?” 贺玄卿来之前特意吩咐人屋子里要暖和些,所以房内的角落放着两个烧银丝碳的火盆。 “一会儿开窗阿晏该冷了,我特意选了景色最美的阁子。” 他亲了一下景晏的脸颊,却又像怎么也亲不够一样,在他的脸颊和脖颈流连,汲取着自家王妃身上的幽香,半晌才起身去开窗。 景晏一下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他放下筷子,来到窗前凭窗远眺,美景尽收眼底。只见万家灯火、花灯璀璨,与天上的一轮圆月遥相呼应、相映相辉,下方的街上游人如织、熙熙攘攘,嘈杂声、叫卖声此起彼伏。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月亮这么近,以前总是躲在人后,只敢望人项背,从不敢真正的站在这里抬头远眺,没想到自己也可以离天这么近,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俯视众人,没想到自己也可以不再是平庸的众人之一。 “阿晏,在风口站久了再吃饭小心胃疼。” 贺玄卿本想让他在窗口多看一会儿,可谁想到起风了,他只得开始做坏人,“管束”起自家王妃。 景晏依旧已在窗边笑道:“我哪那么娇贵了?又不是纸糊的,连一点风都禁不起啊……” 他的声音被外面传来嘈杂声淹没,站在高楼之上的他看到不少官兵一起涌入樊楼。 “夫君,是……”出什么事了吗? 话还没说完,只听“碰”一声,门从外面被粗暴的踹开,官兵瞬间挤满不大的房间将他们包围,为首的是全副武装的禁军副统领李成肃。 他站在门口声音中气十足,想要震慑众人立威,“宫中有人行刺,我们一路追到这里,有人看到他进了这间阁子,没想到狼王和王妃也在,兴许您二位和刺客脱不了干系,得请主子随我们去一趟衙门,得罪了!”李成肃大手一挥高声道:“给我拿下!” 贺玄卿没了刚刚的柔情,浑身散发着让人脊背发凉的暴戾,他挡在景晏身前厉声道:“我看谁敢!” 要上前的官兵均是一愣,不由得后退一步,为首的李成肃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他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腰间的佩刀上。 他这套吓唬别人行,吓唬久经沙场的贺玄卿简直就是小儿科。 三皇子景桓从李成肃身后走出,李副统领恭敬的退到一旁。 他头戴金冠身穿一件石青起花八团倭缎褂,一看便知是从宫里赶出来的,朗声道:“狼王别动怒,李统领稍安勿躁,我猜这件事里一定有误会。六弟你和尊贵的草原可人解释一下。” 李成肃让自己定了定神,暗中擦了擦已经汗湿的手心,声音平和不少,朝着贺玄卿与景晏道:“二位主子,有人看到刺客进到您的雅阁,为了清白,总要请您二位去问清楚的。” 贺玄卿看向景桓,沉声道:“也好,三皇子你不先找找屋子里有没有刺客吗?” 景桓语气客气,“刚刚进屋时就看了,没有。再者,这间雅阁虽说是樊楼最好的,但屋子里也没地方藏人。” “既然没有,那还还抓我们作甚?”贺玄卿声音透着一丝不悦。 “这也是禁军的职责,还请狼王多担待。” “我竟不知身在兵部当差的三皇子竟然为禁军说话。” “没想到狼王来到时日不长竟知我中原官制。” 贺玄卿没理他,继续道:“拿我去就行了,我和你们走一趟。我家王妃与你一般同是皇子,无凭无据让你们贸然抓走皇家颜面何在?再者他身娇肉贵受不得牢狱之苦。” 景晏站在贺玄卿身后望着他宽阔坚实的背,默默看着发生的一切,他由刚刚的害怕逐渐冷静下来。 他们好像有备而来,樊楼奢华无比,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五楼相向,内部错综复杂,明暗相通,没人领着很容易迷路,他们怎的在进入樊楼的第一时间就冲到这间雅阁呢?是否真有刺客还不得而知,说不定是某些人自导自演。这件事情明显就是圈套,可当下他又无法自证清白,毕竟众口铄金,而且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传到广元帝耳朵里。 景晏上前一步,与贺玄卿并肩而立,“三哥,我有一言。请问三哥为何认定我夫夫二人与刺客脱不了干系?” “六弟,我只是恰巧在宫中,奉命与李副统领一同捉拿刺客。” 李成肃听到贺玄卿愿意和自己走,放松了不少,“刺客拿的是草原弯刀,在都城会用弯刀的只有狼王的人。” 这理由未免太牵强。 贺玄卿握住景晏的手,示意他不用再问了。 他目光缱绻的望着景晏柔声安慰道:“都是误会,我和他们去说清楚就好。” 景晏知道绝不可能会那么简单,贺玄卿只要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官兵闻言贺玄卿要和他们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枷和脚镣,且不说这是给罪大恶极的重犯带的刑拘,现在外面那么热闹,如果贺玄卿带上这套家伙出去,摆明了要让人游街、给人难堪。 要不是因为自己,他的夫君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景晏气的胸口发闷,眼前也有些发花。 景桓见景晏与贺玄卿面色不好,“我去外面再看看有没有刺客的踪迹,咱们楼下汇合。” 三皇子摆明了这次只想在父皇面前讨个好,不想得罪贺玄卿给人戴刑具,如果最后定罪还好,如果没定罪这就是在得罪狼王。 景晏努力让自己冷静,上前道:“李统领,可否借一步说话。” 贺玄卿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景晏只是温柔的回望他,抽回了手同李统领去了屏风后。 景晏低声道:“李统领,咱们有句古话叫刑不上士大夫,更何况是邻国的王?” 他将一袋银钱塞在李统计手中,“狼王自愿与您同去解释,已是可以回去交差,您要是给他戴刑具,万一惹怒了他节外生枝就不好办了。毕竟他可是能徒手撕碎咱们中原士兵的,我在他身旁都是日日如履薄冰,如果他想走,樊楼上下的兵都加上,能拦得住?” 他看李成肃若有所思,继续道:“我知您有难处,还请李统领通融一二。” 李成肃将银钱塞入怀中,“既然六皇子开口,本将必当遵从。” 二人从屏风后转出,李成肃厉声道:“带走!” 景晏知道此时不该流露出太多感情,可他却控制不住的拽着贺玄卿袖口的暗金色滚边不让人走,眼神中也尽是无声地挽留,哪怕他再和自己多说一句话也是好的。 贺玄卿故作轻松在他耳畔低语,“阿晏信我,十日后我定平安归来,那也别去乖乖在家等我。” 景晏从喉间发虚弱的出气音,“不要……玄卿不要……” 他怕贺玄卿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可他不敢说,怕不吉利。 贺玄卿也眷恋的回望着他,“阿晏听话,乖乖在家等我。” 景晏在窗口愣愣的望着贺玄卿,直到他们消失在如火的夜色里。 第34章 变数 景晏回到府中,一个人呆坐在屋子里,屋内地笼烧的旺,可他依旧手脚冰凉。 若蝶和若瑾怕他出事,只能在外间守着,大气都不敢喘,若蝶困的直点头,若瑾看到就会轻轻掐她一下,她也不敢叫,只能强打精神。 “你们去吧,我没事。”景晏声音低哑缥缈。 若瑾上前禀道:“主子,今日本来也该我值夜的,我……” 景晏打断了他的话,“我懂。”他看向若瑾,“都去好好休息一下,这几日指不定有多少变数呢。” 二人不再多说,领命下去了。 他以为这次停留的时间不长,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最多也就是难为自己一下,谁没想到,他们早就起了杀心,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太天真了,也对,谁会放虎归山呢?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贺玄卿,如果不是因为他想见母妃,贺玄卿也不会以身犯险,从堂堂的狼王沦为阶下囚,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天真。 第二日一早,景晏顶着两个黑眼圈还在梳洗,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见了刑部尚书要怎么寒暄,白刃跑进来禀报,“主子,怀仁公公来了。” 景晏心中一沉,皇后的内侍跑到自己府上做什么? 景晏来到前厅,看到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太监站在院中。 景晏迎上去行礼,声音中听不出疲态,“怀仁公公有礼了,我府上的奴仆不懂事,竟也不请您进去坐。” 老太监并不想与他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六皇子,皇后口谕,接旨吧!” 景晏身着单衣跪在院中接旨。 “本宫听闻狼王因行刺入狱,情况不明,六皇子作为正妻王妃难逃罪责,特罚景晏在府中闭门思过三日,待一切查明后再做定夺。” 景晏的心也随着怀仁太监的话慢慢沉入冰水里,他面色惨白的跪在原地紧咬牙关,仿佛要把自己的牙咬碎。自己不能去救贺玄卿了吗?为他奔走一下都不行吗?这些人真的要赶尽杀绝? 他克制着嘴唇的颤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老太监宣完旨后,王二照例掏出一包银子放在他手上,并将人送了出去。 若蝶赶紧上前搀扶起王妃,景晏的手冰凉,若瑾赶紧给人披上大氅,寒冬腊月的,王妃别再冻坏了。她们一路上给人暖着手,景晏机械的迈着双腿随二人回到内院。 刚进屋,景晏就用最后一丝气力让人出去,自己默默将门关好,下一刻,忍了一路的泪水决堤而出。 他要怎么办?自己被关在这里腰怎么办?外面的情况瞬息万变,不知道贺玄卿三日后是否平安。 景晏忽然意识到,那个爱自己、护自己、疼自己的人很可能马上就要离开自己了。自己真是没用,不仅保护不了母妃,更保护不了爱人,回想这几个月,一直都是贺玄卿在保护自己。他又为夫君做过什么呢?这些人好狠,把他最后的希望都斩断了。 泪光朦胧里,他好像又看到了贺玄卿,贺玄卿唤他阿晏、给他暖手、让他别怕。 三日后,景晏刚刚打了个盹儿就被一阵喧闹声吵醒,若蝶慌忙跑进来让他心头一惊,“主子,不好了,外面来了一队官兵,说是要封府!” “什么?”这是要抄家吗? 景晏心中慌乱,脑海中更是千头万绪,他尽量稳住自己吩咐道:“别慌,去多拿些不显眼的值钱细软。” 话音刚落,兵部侍郎成善就带着人进来了。若蝶也不怕他们,只是躲到后面去收拾包袱。 成善目不直视来到景晏跟前恭敬行礼道,“六皇子,卑职接到旨意要暂时查封六皇子府,还请您移驾。” 景晏对这里倒是没甚留恋,只是他与贺玄卿从草原带来的一些家私算是白白浪费了,现在出去倒是比留在这里禁足更好,在外面还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成侍郎,我还未换衣裳,这样出去恐失了皇家颜面,还请容我一时半刻。” 成善不由得眉头紧皱,“还请六皇子尽快,不要为难卑职。” “那是自然。” 成善此举在景晏眼中已算是雪中送炭了,至少他没把人直接轰出去。 景晏收拾妥当来到外院,宫里赏给他的一干奴仆都带着包袱跪在院子里,正好趁机把这些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打发了。 景晏面色悲戚缓缓开口:“你们都瞧见了,今日府中遭难恐与诸位主仆缘尽,且都各自去了吧,我也没有体己银钱给你们了,只能委屈大家找追云领身契。” 众人没想到王妃竟然将身契还给自己,这样就意味着自己不再是奴籍,以后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纷纷磕头谢恩。 景晏上前搀扶起多福公公,“自公公来到这里也不过月余,却赶上这样的事情,真是带累公公了。” 多福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终于可以回宫侍奉主子了,但他面色忧愁拼命挤出两滴泪,哀声道:“奴婢一直念着您的好,还请六皇子保重。” “公公快去罢,别误了关宫门的时辰。” “慢着!” 几人处理完奴仆杂役,刚要出门就被高声呵住。 一位将领上前扯住祝一的包袱,“你们带出去的东西都要检查!谁知道是不是里面藏了什么!” 祝一狠狠瞪着那将领,厉声问道:“如若里面只是女子的寻常衣物怎么办?” 将领看祝一貌美,眉宇间又有几分英气本想调戏一番,谁想到竟是个性子刚烈的,刚刚她的话也惹得兵部侍郎的注意。 他没想到一个深宅内院的女子竟然如此伶牙俐齿且毫不畏惧,一时被问愣了,可他手劲儿大,扯着人的包袱不放,“如果只是寻常衣物那就对了!快打开与我看!” 众目睽睽之下祝一挣脱不过又不能用功夫,只得照着那人的手死死咬下去,将领吃痛,一把将人掀翻在地。 祝一唇上带着一抹血色,坐在地上哭道:“军爷,在下一介女流,无依无靠,先下主子家中遭了难,您还要来调戏小女子,这是在逼我去死!” 成善走过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将领刚要为自己开脱就被祝一抢了话,她跪在地上拉着成善的袍子,浑身抖如筛糠,“这位军爷,您可要给奴家做主啊!他调戏民女……民女……哪还有脸见人……” 成善看着地上的女人眉头皱的更深了。 景晏上前道:“成侍郎,这位统领想要查看府中侍女的包袱,怕私藏了禁物。可这名侍女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包袱中总有些女儿家的物品,不便查看,二人起了争执而已。我能保证我府里出去的人都是干干净净的。” 成善凌厉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每个人的包袱都不大,要说藏了什么恐是不太可能的。他伸手扶起祝一,“姑娘,我的手下多有得罪,我替他赔个不是。” 这次祝一愣住了,她准备的戏演不下去了,只是愣愣的看着那人。 统领在一旁还要说什么,成善侧目沉声道:“奴婢也是人。” 吓得统领立刻噤声。 景晏前脚刚迈出府门,兵部的人后脚就给大门贴了封条,门口还围着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 “主子,咱们去哪啊?”追云在一旁悄悄问道。 “去驿站。”景晏在前面走着头也没回 若蝶在一旁附和,“对对对,驿站好,咱们来时本来就是要住驿站的,这个破宅子谁稀罕。” 景晏看着热闹的街市,想起以前自己和贺玄卿出门的画面,忍不住心中难过,他淡淡道:“最近需低调些,陆统领也被请去调查了,切不可在节外生枝。” 众人到了驿站,驿卒给了他们三间普通房间,待白刃向再给主子争取一间上房时,景晏却拦住了他。 他向驿卒道谢后便带着几人回了房间,驿站中也只剩下些残羹冷炙,景晏也不让他们与驿卒争执,胡乱吃了几口就回房了。 第二日一早,炭火早就熄了,门窗封的又不严四处漏风,裹着大氅盖着返潮薄被的景晏被冻的直打哆嗦,一整夜他的手里都紧紧攥着贺玄卿给他的狼牙,直到手上都没了知觉。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知道是手指没了知觉还是脸没了知觉。 “主子,您起了吗?”若瑾轻轻叩门问道。 景晏打开门看到她和追云抱着不少东西站在门口,赶紧把人让进来,这才发现若瑾的小手和耳朵都冻得通红。 景晏忙挪开桌子上的茶壶,让人放下东西。 若瑾献宝似得将东西一样样摆出来禀道:“主子,这些都是四皇子派人送来的,奴婢检查过了,都是实用的好东西。” 没想到四哥竟然愿意雪中送炭。 景晏看了看摆出来的东西,交代道:“给我留一床被褥和两件棉衣,剩下的你们几个分了吧。” “主子,这怎么行……” 景晏垂眸道:“这么多我用不了,你看若瑾的手都冻红了,跟着我已是为难你们,如果你们不陪我来中原,也不会……” 他们都是跟着贺玄卿的,无论好坏也是府里一等有头有脸的侍女和小厮,现在因为他落魄到吃不饱穿不暖。 若瑾跪在地上“您是慈悲的好主子,您和狼王从不苛待下人,我们心中感激。” 追云也跟着跪下,情绪有些激动,“是啊,主子!我是中原的孤儿,老狼王捡到了我,不仅没有杀我还让人教我功夫,让我做狼王的近卫,我这条命都是主子给的,愿意誓死追随二位主子!” 景晏在宫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忠仆,他们的话让他心中动容,他搀起二人,“快起来,追云把东西给大家分了,若瑾帮我梳头,我要出趟门。” 第35章 奔走 上 景晏梳洗完毕让若瑾把包袱里的值钱东西拿出来。 若瑾将素布包袱在桌上摊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她眸子暗了暗,垂下头说:“都怪奴婢不好,慌乱中只拿了这些……” 景晏安慰道:“事发突然,多亏了你们机灵拿了些值钱的物件。” 景晏看着自己的金冠、觐见那天戴的珍珠金簪、贺玄卿用过的一条镶玉嵌宝珠的金腰带和一些小首饰。他心里盘算着,除了银票,为今之计只能先当了自己的金冠和金簪,至于那条腰带肯定更值钱,可是他不想当,这样他觉得贺玄卿还在自己身边,如果把夫君的东西卖了,他觉得不吉利。 他沉声吩咐着,“若瑾,一会儿让祝一扮作粗使丫头的样子去黑市把我的金冠和金钗买了,切记不能去当铺,那样太招摇。” 若瑾还未答话,若蝶指着其中一只金簪道:“这不是主子最宝贝的那只鸿雁发簪吗?我听大王说是要送给心上人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俱是一变! 这个节骨眼儿上,景晏为贺玄卿的事情心力交瘁、殚精竭虑,想尽办法搭救,若蝶话里话外却在说贺玄卿爱的不是自己,那岂不是自己的一片心意错付了? 这只鸿雁簪子贺玄卿从未对他提起过,上次觐见时若瑾想给他戴这只金簪还被贺玄卿拦了下来,现在想想,他那时拦的确实奇怪。 景晏心中酸楚,自己以为找到了良人,可以疼他爱他,没想到夫君心里是有白月光的,自己却还傻乎乎的为为他担惊受怕,他吃醋装病自己都吓得不行,生怕他出一丁点事。可他也深知最是无情帝王家,他既生在皇室、嫁给皇室就要担负起调停战事、不让天下生灵涂炭的责任,儿女情长都要深埋心底才好。再说,天下怎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美事属于自己呢? 若瑾赶紧对她使眼色,若蝶好像也知道自己说错话,吓得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解释:“主子、王妃!不是的,是奴婢看多了画本子,记错了!” “起来吧,以后少看些画本子。过来伺候我出门罢。” 景晏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笑若蝶也是在笑自己,无论如何,现在贺玄卿是自己的夫君,二人同在一条舟上,救他也是在救自己。 景晏手里提着一个装有棉衣的包袱来到刑部大牢,他拿着自己的腰牌点名要见贺玄卿。 狱卒不敢放人进去,只得禀道:“哎呦,六皇子,小的真的不清楚狼王在不在狱中,就算是在,也是在天牢。您也知道,天牢如果没有上面的口谕,咱们可是轻易看不着的。” 景晏听到天牢二字心中还是不禁一惊,虽然自己也想过贺玄卿会不会被关在天牢,可他毕竟是草原的王,中原又岂敢做这等事情?难道不怕几十万铁骑踏平中原吗? 景晏脸色微变,正欲离开时又转身随口问道:“咱们刑部孙尚书今日可在?” 狱卒弯着腰,小心回禀道:“小的只是最低级的小吏,怎敢留意主子们的一举一动,只是今日小的看到管事的狱头找过咱们刑部郎中潘大人议事,想必他是在的。” 那潘富贵潘大人官虽不大,人又胆小,是三皇子的远亲,和皇后家攀着亲戚,平日最是会见风使舵的人,现在贺玄卿落在他手里,自己少不得要去求他,好在景晏离府前带了不少银钱傍身,而且自己往日与他并无过结,应该可以打探出贺玄卿是否无恙。 景晏刚走出刑部大牢就碰到大腹便便的潘富贵。他上前拱手道:“潘大人,别来无恙。” 潘富贵使劲儿睁了睁被他一脸肉挤成一条线的眯缝眼辨认了一下,赶紧行礼道:“哎呦,六皇子!微臣有礼了。” 景晏虚扶住要行礼的潘富贵,二人寒暄一阵来到内堂,小兵端上来两盏茶放在二人中间的小几上。 “六皇子请喝茶。” “大人请。” 景晏刚一掀开白瓷盖碗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他浅尝一口就觉鲜纯的味道从舌尖漾开,是上好的祁门红茶,宫里喝的也不过如此。 “谢潘大人款待,这可真是好茶。” “六皇子,喜欢送您一些便是。” 说着他从袖袋里掏出几张折叠整齐的宣纸放在小几上,低声说:“不仅如此,下官还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将宣纸推向景晏手边。 景晏疑惑的看着潘富贵,打开一看竟是诬告贺玄卿串通宫人行刺的供状。 看样子,禁军、三皇子的兵部和刑部早就串通好了要陷害贺玄卿,禁军将“刺客”放到宫里来、三皇子带着禁军抓人、如果贺玄卿不从就让兵部来管,抓到贺玄卿后就扔到刑部,刑部大牢有的是方法,不怕他不招。 景晏握着供状的指尖有些微抖,他死死盯着纸面,忍着想撕掉供状和怒斥潘富贵的愤怒和恨意,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潘大人,这礼物……”他看着潘富贵欲言又止。 潘富贵凑近说,“六皇子,这可是让您后半生远离蛮人,安稳度日的大礼啊!” 这可真是大礼,自己出卖作为夫君的一国之君也足以被世人唾弃而死。 “潘大人,本王着实惶恐。”景晏原封折上状纸,“本王今日来大牢询问狼王下落也只是尽一尽王妃的责任,为夫君送些御寒衣物。且不说我们为人臣子的要为圣上鞠躬尽瘁,这件事是天大的事自有圣上裁决,我一个远嫁的皇子人微言轻如何能置喙?” 他将供状叠好放在桌上推到潘大人手边。 潘大人面色不善的盯着他缓缓开口道:“六皇子,您可是我中原律例?行刺乃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如您签了这份供状就是举报有功,到时自会从轻发落。若您不签,到时圣上怪罪下来,恐怕静妃娘娘也难逃罪责。” 这帮混账,威胁自己就算了,竟然把算盘打到自己母妃身上! “潘大人,您说的利害关系我如何不知?只是我现在是骑虎难下,草原、中原,两边的眼睛都盯着我,我日子也过得艰难。您看这样可好?让我见他一面,讨得休书一封,倒是我就能放心签下,若是现在我签了,他日狼王归来,恐怕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出头鸟啊。” 景晏这话也是在暗示潘富贵,他也是这个出头鸟。毕竟贺玄卿的手段与狠厉整个中原是知道的,如果这次死不了,他日必将十倍奉还。 他潘富贵面色微变,继续道:,“潘大人有所不知,那狼王再怎么宠我都是外界传言,我的苦只有我自己知道。” 潘富贵目光中带着探究的看着面露难色的景晏。 “您是知道的,众皇子中我胆子最小又远嫁和亲,在他那些蛮人看来我只是个异族,所以事事背着我,动不动就讲我禁足,我在府里处处小心事事谨慎,就怕行差踏错万劫不复,这种事情我真的不知。而且京中谁不知道我的处境?就算我签了也是没人肯信的,到时真要追究起来,我是怕的,也替潘大人怕……” 潘富贵被景晏的一席话镇住,他觉得似乎眼前这人说的在理。 景晏看他不在言语,赶紧起身拱手道:“潘大人,这里人多眼杂本王不便久留,承蒙潘大人不弃还留我说了这么久的话,告辞。” 从刑部出来后景晏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来,可他心中又出现了更多的疑团,他没想到他们让潘富贵来见自己,这是皇后已经等不及了,刑部又实在无人可用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是为了扰乱视听?他不知道。 从刑部出来,景晏硬着头皮心中忐忑的来到陆府找陆修鸣。可以说陆修鸣是他唯一可以放下戒备的朋友,他也相信陆修鸣会真心帮他,可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自己在中原没有根基,空有一个皇子的名号,现在连打听贺玄卿被关在哪都做不到,还被那些人为难、算计,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他也不会麻烦陆修鸣,更不想牵连他。 说明来意后家丁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您真的是六皇子?” “正是。” “如何证明?” “这是宫里的腰牌,你可认识?” “六皇子怎么会提着破布包连仆从都不带,自己来找我们大人。” 这句话问愣了景晏,是啊,他一个皇子,怎么就落魄到这等地步了?以前小心谨慎还能混得自己和母妃安稳度日,现在却是麻烦不断,好像个个都想要自己难堪甚至要自己的命才好。 家丁继续高声道:“我们大人说了,最近乱,不少人冒充皇亲国戚招摇撞骗,遇到冒充皇子的还是头一遭。还不快走!” 说着还动手推搡了景晏一下,景晏一个不防被推了一个趔趄,“你!” 他刚要发火就看到家丁好像对他眨了一下眼,还挥着手说:“走走走,从哪来回哪去。” 景晏明白他可能话中有话,便不在多言直接回了驿站。 回到房间,更衣时景晏怀中掉落一张字条,是陆修鸣的笔迹,约他明日未时在恒舒典见面。 第36章 奔走 下 第二日巳时景晏便独自一人从驿站出来,他穿一身素布棉衣,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随便来到一家当铺询价,与老板讨价还价半晌也没出手,随后他又假意来到另一家当铺也是如此操作。 中午十分,景晏拎着包袱在街边的小摊子上吃了一碗热汤面,看着熙熙攘攘的街景,不禁想起在草原时与贺玄卿一起逛过的集市。 他有些后悔回中原了,不然他的夫君也不会受此一劫。 景晏故意磨蹭到未时一刻才转悠到恒舒典的门口。 他从包袱中掏出一块玉佩,举高手将其放在与双目齐平的柜台上,景晏尽量站直了目光才能勉强与柜台齐平。 当铺的柜台都做的极高,需要人仰头垫脚才能够到,而柜台内的人却是低眉垂目用鼻孔看人,仿佛救世的神祇。 他对柜台里的中年男人客气的说:“掌柜的,我这物件劳烦您给估个价。” 掌柜的把玉佩放在手中打量一番,又垂眸看看景晏:“客官,您这物件是哪里得来?” 景晏望着高高在上的人,笑道:“不瞒您说,这是家传宝贝。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拿它出来。” “传家几代了?” “三代。” “哪三代?” “自然是祖爷爷、太爷爷、爷爷。” “想当多少钱?” “图个吉利六百八十两。” 掌柜的又掂了掂他的玉佩,“年轻人口气不小,可是我看着这玉有瑕疵,值不了多少钱。” “怎么会呢?若不是家中有难事也不会拿出来典当,掌柜的您大可请店里的朝奉可来略观一二。” “我们店里的二叔公可是中原有名的大人物,岂是尔等想见就见的?” 掌柜的将手中的玉佩放在柜台上。 景晏没有拿起玉佩,继续说:“求您通传一声,还带让我见见。” 掌柜打开隔板从柜台出来,说道:“你也就是遇到我。我帮你去通传,看看我们二叔公愿不愿意见你。” 景晏连连道谢,跟着掌柜的去往后堂。 掌柜的恭敬的将景晏引至一间房前,他轻扣门扉,“主子,贵客来了。” 门从里面打开,只见一人面若冠玉、目如寒星、身如玉树,说话时眸中还带着一抹笑意,温润的声音和人很是相称。 “你来了。” 此人正是贺玄卿两世的假想情敌——顾修鸣 景晏上前行拱手礼,温声道:“顾大人,别来无恙。” 顾修鸣托住景晏的要行礼的手,把人让进屋,笑道:“六皇子这么称呼我可是怪我昨日没有见你?” 景晏见他只觉亲切和感激,毕竟顾修鸣是现下唯一愿意帮自己的人。 他对顾修鸣拱了拱手,笑道:“不敢,我知顾兄用心良苦。” 二人在桌旁坐定,顾修鸣给他倒了杯热茶,递到景晏跟前。 “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小心烫。” 景晏轻扣了三下桌面表示感谢,而后将茶捧在手里给自己取暖。 顾修鸣也不同他见外,直奔主题,“你可知狼王被抓后就一直有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自然知晓。”景晏盯着茶杯并未抬眸。 “那就好。咱们时间紧迫,盯梢的人此时还在外面等着。我将心中的盘算说与你听。” 就在这时,门被一股极大的力道从外面踢开。 “修鸣,你看我……” 这门的质量要是差一点可能直接被踹坏了,那道清朗的声音顿时停住。 景晏吓的头皮发麻,立刻放下茶杯做出一副戒备的状态,以为自己私会朝臣被抓了。 “六弟!?” 来人竟然是四皇子景安,他手里还举着两本古籍。 景晏在看到景安也是惊讶不已,唤道:“四哥?” 景安把两本书小心的塞在怀里一屁股坐在景晏旁边。 他问了一连串问题:“六弟你怎么在这里,近来可好?我给你送的东西可都实用?缺什么和我说,我再着人……” 就凭景安的脑子能想到给自己弟弟送那些东西? 顾修鸣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四皇子这才停住话。 他正襟危坐在一旁沉声提醒道:“四皇子,此刻不是说闲话的时候。” “这哪里是闲话,我是在关心六弟!”景安瞪着他反驳 “我……臣不是那个意思……” 景晏无暇想细想为什么在这里会遇到景安,为什么四哥称呼顾修鸣为修鸣,他以为二人要吵起来了,按住说话声越说越大的景安岔开话题。 “四哥,你怎么在这里?” 景安没好气的把刚刚还视若珍宝的书扔在桌上,一脸不屑。 “我淘到两本古籍,本来想送给这个家伙,谁想到刚进来就被数落一顿,切!” 顾修鸣一听是古籍,眼睛一下就亮了,他小心的捧起书用自己的绸布衣裳擦了擦,生怕沾上水渍,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喜道:“这可是珍本,我找了很久的。” 满头大汗的景安端起景晏的茶杯就想牛饮,谁知刚喝了一口就被烫的将水吐了出来,顾修鸣赶紧护住两本书。 “你小心点,古籍可不能沾水。” 景安有些不悦,故意说道:“早知道我还不如用它当草纸!” 四皇子生的俊朗,带着南诏国的异族之美,眼角眉梢总带着风流,唯独看向儒雅的顾修鸣时,眸中带着一股情绪。 顾修鸣小心的将古籍收好,对景晏正色道:“我知你府中出事心里急得很,也知道你去过刑部。我也尽量帮你打听狼王的下落,但是没有找到,听我爹说被三皇子带走了。” 顾修鸣他爹顾崇业是兵部尚书,也是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后负伤在兵部任职,顾修鸣作为兵部尚书惟一的儿子却只爱喜文弄墨,而且生的儒雅端庄一点都不像舞刀弄枪之人,他爹想教他习武却以顾修鸣受伤告终,他娘知道后险些哭晕过去,顾崇业爱妻心切,只能放弃让儿子继承自己衣钵。 顾修鸣看出景晏面上一闪即逝的不自然,解释道:“无妨,景安是自己人。” “是啊,六弟,以前在宫中时就你我二人最为亲近,现在你和这个外人说话怎地还要背着我了?再说我也能帮你。” 景安说完还对景晏眨眨他漂亮的眼。 顾修鸣不理会他,继续对景晏说:“先不论三皇子背后是皇后还是别人,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想置狼王于死地,增加自己在朝中的威信。我且问你,你是否真心想救狼王?” 刚刚还有些无措的景晏目光坚定的望着他,答道:“是。” 他又看了看四哥,将晾凉的茶水递给他,垂眸道:“玄卿……待我极好,事事为我着想,这次若不是因为我思家心切想回中原,他也不会深陷囹圄,我不能不管他。” “好,你刚回来时只是派人来给我送两箱书,我以为你被禁足了,后来又听闻你病了,打发人去也没见到你,我以为你像外界传的那般不受宠,一度怕你在异族人你手里会有危险。今日听你这么说,我也安心了,足见你二人的深情。” 景晏听了顾修鸣的一番话心中感动不已,原来还有人关心他的安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二人那里是深情,不过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罢了,自己刚知道狼王还有个极其宝贝的“白月光”。 他感激的说:“有顾兄像手足一般关心我,足矣。” 喝完茶的景安插话道:“六弟,我才是你的手足。” 四皇子虽然比景晏大两岁,可有时却孩子气的很。 景晏笑道:“四哥是我最亲的手足。” “我看此事,解铃还须系铃人。”顾修鸣轻声说。 景晏不解,景安也一脸疑惑。 顾修鸣盯着景晏低声说,“你是关心则乱。你有没有想过,无论狼王是否行刺、无论谁想让狼王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圣上想怎么办。此事牵扯甚广,虽然陆信统领也被请走了,但草原兵还是令中原忌惮的存在。现下好容易安抚好这位狼王,若他死了,骑兵的铁蹄会不会踏平中原?亦或是草原叛乱,牧民会不会在边境烧杀抢掠?” 经过顾修鸣的点拨景晏如梦初醒。 顾修鸣冷笑道:“中原的将领你是知道的,当年除了我爹和赵家先人还能和老狼王抗衡,这二十年哪有一个能抵挡住草原狼的。” 他怎么忘了中原的天是谁?他父皇不一定会轻易定杀贺玄卿,为了两国百姓、为了国库的银子、乃至为了他自己。倒是自己去刑部的行为如果闹大会被有心人扣上通敌的帽子。想到这里,景晏出了一身冷汗。 “你去面圣,但不要求情,要去大义灭亲。不仅可以打探消息,还能让圣上知道你的忠心,关键时刻你是拎得清的。” 景晏心下明了,站起身欲向顾修鸣行礼道谢。 景安一把扶住他,“六弟对他不必多礼。” …… 临走前景晏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四哥,那日宫宴上我看你瞪了狼王许久,难不成你们有仇?” 顾修鸣听到忍不住发笑,说道:“他的事你一定得让他自己说。” 景安慌忙解释,“没……没有,六弟你看错了。” “时辰不早了,你换上我给你准备的厚衣服,在这里用些点心就赶紧进宫面圣,再晚宫门就该下钥了。入宫后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37章 灭亲 景晏赶到广元帝所在的承明殿时已到了掌灯时分。 傍晚起了风,寒冷的西北风一吹冻得奔波一天的人不禁打了个冷颤,好在来之前前换上了顾修鸣给他加的皮袄和披风。为了看起来可怜,顾修鸣特意为他准备了看起来普通的棉披风,而非皇亲贵戚常用来攀比的貂皮、狐皮披风。 景晏立在殿外的院子里整理好衣冠,跪在正殿门口朝着殿内恭敬的三叩首,朗声禀道:“不孝子景晏问父皇安。” 说了一遍后,他对门口小太监颔首,说道:“劳烦公公通传,就说不孝子景晏问父皇安。” 小太监面露难色不敢禀报,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广元帝身边的大太监吕忠走出来传膳,看到跪在地上的景晏赶忙上前想将人扶起来。 景晏垂眸颔首,并没有起来,而是沉声道:“吕公公。” 吕忠见景晏不起来,只得先命一旁的小太监去传膳。 他贵在一旁劝道:“六皇子、王妃,这两天主子爷正在气头上,朝臣们在他老人家耳边吵得不可开交,您这会儿来不是火上浇油吗?算奴婢求求您了,您先回,等主子爷气消了,我一定告诉圣上您来过。” 吕公公一向事上以敬,事下以宽,谨小慎微,回护下人,小到粗使太监、大到各宫嫔妃皇子公主,他不仅不得罪,而且能帮则帮、能护则护,广元帝更是看中他稳重谦和,对他极为信赖。 景晏对他拱了拱手,说:“谢吕公公,不孝子还是想求见父皇一面。” 吕忠见自己的劝说无效,也只能起身领着传膳宫女进殿去了。 景晏跪在院中,看着太监宫女们忙碌的进进出出,他只觉膝盖处渗入阵阵凉意。广元帝一顿饭毕,他还是没等到召见的口谕,对此景晏早有心理准备,只是默默拢了拢身上厚实的棉披风,端正的跪在冰凉坚硬的砖石上。 晚膳过后,皇后从殿内款步走了出来。她身穿一件紫貂绒披风、头戴八宝攒司凤钗,还是是一副端庄、温婉的正宫娘娘的款儿。 一双质地上乘绣着凤穿牡丹的毡靴映入眼帘,景晏只是皇后,他并没有抬眸便安静的扣头行礼。 她垂眸看着景晏,仿佛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柔声说:“我的儿,天寒地冻怎的跪在这里?” 景晏垂首道:“禀皇后娘娘,行刺一事儿臣万死难辞其咎,故向父皇请罪。” 皇后听完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她将手里的汤婆子递给身边的贴身宫女绿筠,吩咐道:“给六皇子暖暖,身子最重要,别为了旁人冻坏了自个儿,你可以不关心自己,可本宫与你母妃知道了是要心疼的。” 景晏扣头接过汤婆子,叩头道:“谢皇后娘娘体恤。” 景晏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她的言下之意恐怕不只是关心自己,也在趁机告诉他,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要忘记他母妃尚在宫中,贺玄卿的事一切都要他掂量着办,否则她和皇帝不介意大义灭亲。 他手中握着暖烘烘的汤婆子,心中却冰凉一片,他不能害了母妃,更不能不救贺玄卿,没想到在宫里一向明哲保身自己竟然会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可他没办法,他必须救自己的夫君,也不能让母妃出事,希望今日这条路他能赌对,如若不行,真拼到最后一步,他只能回草原清点兵马,与中原兵戎相见了。 直到人定时分景晏也没等来广元帝的召见,他知道自己今夜是要跪宿在这里了,冬夜的寒风到底还是吹透了他的披风和皮袄,恨不得把人的骨头缝都冻住,膝下砖石传来的寒意以及长时间的跪着不动,早已让他的腿脚没了知觉,甚至开始感觉不到痛了,他只能咬着牙不让自己身体颤抖的太明显。 景晏将冷了的汤婆子放在地上,殿内的烛火熄灭,广元帝歇下了。 大殿的偏门“吱呀”一声打开,吕忠捧着一个茶盏从里面出来。 他披着毛毡披风带着帽兜来到景晏跟前,悄声说:“六皇子,冬日寒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景晏冻僵的指尖有些木,他微颤的接过茶,小声说:“谢谢吕公公,您也早点歇着。” 吕忠继续说道:“依老奴看,主子爷怎么也得明早再召见您了,不如您先去偏殿将就一宿。” “有劳吕公公挂心,我这个做儿子的未嫁时不曾在父皇跟前尽孝,如今夫君因行刺入狱,我亦难辞其咎。您就让我跪吧,我心里也好受些。” 一旁的小太监接过茶盏。 吕忠头叹道:“难为六皇子了。” 众人退下后,殿外只剩在廊子下值夜的太监和侍卫,外面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景晏跪在萧瑟的冬夜不免心中凄凉。 冬夜严寒,宫内给值夜的人准备了抗寒的坐垫和火盆,送火盆的小太监许是得了吕公公的嘱咐,将火盆放的离自己近了些,让他也能沾点光。 景晏看着跳动的火苗,脑中尽是他和贺玄卿在草原的时光。那时候他胆怯,不相信贺玄卿爱自己,那时候自己也不爱他,一直防备着他。现在,好不容易让他相信贺玄卿对自己有那么几分真心了,可他又知道原来狼王心中还有位白月光,真是造化弄人。 其实说到底,他最后悔的是让贺玄卿陪他回中原,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寅时,天空泛起一丝亮意,值夜的人开始换班,景晏不知道这一宿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身上都没了知觉,他试图动了动藏在棉衣里的手,却传来一阵疼痛,想必是冻伤了。 他心中自嘲,自己竟被贺玄卿宠的愈发娇贵了,才不过跪了一宿就冻成这样,以前自己不是没被罚跪过,只是没在寒冬的夜里跪过。 当值的太监宫女们候在门口,屋内小太监一个手势,他们便井然入内,伺候广元帝起身洗漱。 直到广元帝用完早膳准备去上朝,吕公公入内告知六皇子景晏还跪在门口,屋内这才传来广元帝的声音。 “六皇子怎么还在门外?你们这些奴才也不知道提醒朕,怎么当差的。” 吕公公跪在地上回话,说道:“皇上教训的是,奴婢该死。” 小太监出来传景晏觐见。 广元帝肯见自己,在寝殿外跪了一宿的景晏直到成败在此一举。他咬着牙用没有知觉的手撑着冰冷的地砖,试图活动膝盖和脚踝慢慢站起来,可两次都没能成功。一旁的小太监见状搀扶起景晏,景晏半个人的重量都放在小太监身上,就在他还没等站稳时小太监却松了手,景晏的双腿一软,带着全身的重量双膝直直的砸在地上。 小太监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的扣头,“请六皇子恕罪、请六皇子恕罪。” 一股钻心的疼让景晏差点落泪,全身的血直冲脑门,一夜未睡、滴米未进的他只觉得眼前发黑,可他不敢声张更不敢叫,只能将全部痛意吞入肚中,半晌,他才松开因为疼痛握紧的拳头。 他缓了缓,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无事。” 然后双手撑地,缓缓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往殿内走去。 屋内地龙烧的热,还点着番邦进贡的合香如春日一般,这合香极为贵重,可以让闻者放松,且心里还能无端生出一股暖意,仿佛置身于花海。 可景晏看着眼前的帝王,心里透着丝丝寒意。 他上前恭敬扣头,沉声道:“不孝子景晏叩见父皇,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广元帝没有看他,而是缓缓端起青花缠枝莲纹压手杯饮了一口茶漱口,待净过手后才沉声道:“起来吧,怎么一直跪着。” “谢父皇。” 景晏一只手撑地,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腿上,他咬着牙想让自己站起来显得没那么费力。 “吾儿前来所为何事?” “回父皇,儿臣一来是因为夫君贺玄卿之事给父皇请罪,夫君深陷囹圄,做王妃的没有事先发现理应受到责罚。” “二来呢?”广元帝站起身准备上朝,步撵已经等在外面了。 “二来……”景晏再次伏身跪在地上扣头,双眼看着地面,掷地有声的说:“请父皇准许儿臣和大臣们一起审问贺玄卿!” 广元帝没有答话,而是打量了他片刻,景晏只觉脊背发凉,仿佛被人看透了一般,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皇帝的声音不怒自威,说道:“你想审贺玄卿?” 景晏的额头几乎碰到地上的砖,说道:“是的。父皇,儿臣是来大义灭亲的,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果儿臣审问他,兴许他能看在往日和儿臣的那一点点情谊上招出什么。” “哦?此话怎讲。”广元帝被伺候着穿上华贵的象征皇权的龙纹缂丝面貂皮大氅。 “回父皇,虽然不孝子已嫁给狼王为妻,但儿臣也深知中原才是自己的根、父皇才是自己的天、这座王城才是自己的家,儿臣嫁与他是为了保国境平安,可他因行刺被抓,如儿臣不能再为国换得一方平安,则愿为国家放弃小家,决不允许伤害天子的事情发生!” 广元帝听了景晏的一番话,一直严肃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说道:“甚好,吾儿心系社稷令朕甚是欣慰,你下去准备准备,五日后金銮殿朕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同刑部的人一同审问贺玄卿,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能耐。” 第38章 病中 景晏是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宫里硬生生的走回驿站的,还没到驿站就发起了高热,冷的牙都直打哆嗦。顾修鸣和景安也不敢派人去接,引起广元帝的怀疑更麻烦,他们给景晏预备的驱寒药不顶用,祝一又请了两个郎中来看也不管用,主要是烧昏过去的人连药都喂不进去,屋里冷不敢用冷水擦身,又没有别的方法退热,众人急的团团转。 若瑾和若蝶私自做主典当了几件自己的小首饰,让白刃和追云拿着钱去买炭,弄了两个大炭盆放在景晏屋内,若瑾、若蝶和祝一二人又轮流用冷水给他擦脸、擦手降温。景晏像婴孩一样蜷缩在被褥里,一只手放在胸前握成拳头,若蝶将他的手掰开后才发现王妃手中握着的是贺玄卿送他的狼牙,看到这一幕众人心中难过。 后半夜,景晏身上的高热还没有退下去,昏迷中的人胡乱的喊着“玄卿”、“夫君”。沙哑的声音本就凄楚,加上景晏病着声音更加无力,更像一声声的悲鸣,听的若瑾和若蝶心里泛酸,她们的王妃哪里受过这样的苦,都用袖子偷偷抹泪。祝一则趁着景晏张口说话时将药灌了进去,可他已经一天一宿没有进食了,胃里本就烧的难受,苦得很的药汁还是被吐出了大半。 直到第二天晌午景晏才醒。 “水……”景晏声音嘶哑。 趴在床边刚睡着的若瑾听到声音“噌”的坐起来,喜道:“王妃,您醒了!” “水……”景晏费力的睁了睁有些酸疼的眼皮,他现在哪哪都疼的厉害,就连骨头缝都疼。 景晏费力的想起身,但膝盖的疼痛让他不由皱眉,只能靠手臂将自己撑起来。 若瑾扶着他倚在床头,并给人垫好靠枕道:“王妃您别动,奴婢去给您倒水。” 若瑾三步并两步的跑到桌前,拿出温着的茶壶麻利的倒了一大杯急急忙忙端给景晏吃,由于走的太急,一向稳重的若瑾竟然将茶水洒出了不少。 若瑾看着榻上捧着茶杯大口喝水、一脸病容的消瘦王妃,与在草原时淡然自若、处变不惊、温润如玉的王妃那里还是一个人,她心中暗骂中原人果然都不是个东西!要不是王妃思母心切,中原人骗他回来,这时肯定和狼王在草原过自在日子呢!想到这里她替王妃不值,看主子受苦更是难过,不自觉落下泪来。 景晏将茶杯递与她时,看到若瑾侧过身用帕子拭泪,他微微一怔,随即用嘶哑的声音安慰道:“哭什么,不会有事的。” 若瑾被安慰哭的更加厉害,她将茶杯放在床头的小几上,跪在脚踏上道:“奴婢只是替主子难过……” 景晏倚在床头,刚刚喝了些水喉咙的灼烧感轻了不少,但开口说话的声音依旧沙哑,甚至还带了点鼻音。 “难过什么?既然我选择回来就应该想到要遭此一劫,只是没成想他们竟然敢算计玄卿。”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平淡,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从小到大,饶是谨小慎微的景晏也逃不过被罚的命运,被罚跪也是常有的事,在他看来这次只跪了一夜就能面圣,已经算是运气好的了。 他垂眸看向一脸泪痕的若瑾,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让人别哭了。 景晏咳嗽了两声继续说:“不过也幸好我嫁给了玄卿,幸好他派你们这么好的人来伺候我。若不是他,我还在那座围墙里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除了母妃心疼我,恐怕旁人还不会多看我一眼呢。” 若瑾吸着鼻子怔怔的望着他。 很多事情上景晏是感激贺玄卿的,他告诉自己,就算狼王心里有一位挚爱白月光,自己也无妨,毕竟自己在他身边的初衷也是狐假虎威的求生,并非是要求的一心人。如果贺玄卿有事,他就回草原,再带着铁骑杀回来为他的夫君报仇。 景晏好似闻到了什么,他在空气中嗅了嗅,带着点鼻音问若瑾道:“屋内是什么味道,可是熏香了?” 泪痕未干的若瑾摇摇头,也试着闻了闻屋内的味道,疑惑道:“您病着还用着药,不曾用过什么香,是不是炭火的味道?” 景晏摇摇头没有答话,他闻着并不像炭火的味道,也许是外面的炭没有府里的好,所以加了些香也未可知。 景晏的热三日才退,可膝盖还肿着,一动就疼,还是不能下床。加之驿站的硬板床他睡不惯,饶是加了一层床褥还是被硌的腰疼,晚上根本睡不着,只能思来想去的惦记着贺玄卿对自己好,他会想起狼王是怎样呵护病中的自己的。有时候景晏忍不住想,原来自己早就被贺玄卿宠坏了,现在的他越发娇贵了,非得是两层厚厚的蚕丝褥子才行。发烧加上硬板床让他浑身都疼得厉害,但景晏不敢声张,每到晚上都打发她们回去睡觉,自己则在硬板床上辗转反侧。 浑浑噩噩到了第五日,今日是贺玄卿被抓走的第十日,也是自己要进宫一同审问贺玄卿的日子。 景言身上的余痛未消,左右也睡不着便早早起来洗漱。坐在妆台前梳头的人好像又闻到了那股香气。 他透过镜中看向若蝶,问道:“屋内什么味道?” “味道?”只顾给他梳头的若蝶迟疑了一下,认真的嗅了嗅四周的空气回禀道:“主子,奴婢好像闻到了桂花头油的味道……其它的,并未闻到……” 景晏笑了笑没搭话,他问谁不好,竟然问这个小吃货,若蝶除了能闻到食物的味道,其它的对她来说真的有点难。 景晏又问:“我病着的这几天谁进来过?” “嗯……”若蝶想了一下,“只有我和姐姐还有祝一经常进来伺候,白刃,追云好像也进来过两次,是搬火盆。白刃还有一次进来是给我送桂花糕,然后顾大人遣人送过东西。” 景晏垂眸淡淡的应了一声,心道这孩子只要有吃的什么都记得清。 第39章 对簿 金銮殿上,景晏着一身灰蓝色棉衣与周围的大臣和皇子格格不入,与这辉煌又极其压抑的殿宇更是格格不入。上朝前,群臣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耳语,也会互相打招呼,可却仿佛没有人看到景晏一般,纷纷躲开,他尽量避免这种事情发生还故意晚到了一会儿,默默站在所有人之后。 拜高踩低也是朝臣们的保命方式之一罢了。 “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跪下叩首山呼万岁。 广元帝稳稳坐在王座上睥睨众人,声音依旧威严:“众爱卿平身。” 吕忠在一旁高声道:“有事起奏。” 没有大臣说话,他们仿佛都在等着今天的重头戏,大殿之上安静极了,景晏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九旒冕上朱玉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广元帝缓缓开口,“那今日便来议一议狼王行刺这桩案子吧。” “带狼王——”声音一道道传出去,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回荡在大殿上空。 不久,景晏听到一阵脚步声,他猛然回头,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十天的贺玄卿。 真的是他!全须全尾的贺玄卿!还穿着十天前离开的衣服,真的不知道他这十天是怎么过的,景晏看着走近自己的人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贺玄卿看到景晏眼前一亮,不由得心内软成一片,望着他的眸子更是情意缠绵,他没想到这一世自己的小王妃如此勇敢,住在驿站的人竟然穿着布衣来金銮殿。这是他们成婚以来第二次分开这么久,他要先安抚一下景晏才行,他对自己的王妃眨眨眼,示意自己没事。 景晏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踏实了不少,这些人没有对贺玄卿用刑,还算是识相。 狼王来到大殿中央,高声道:“中原皇帝,你们不是要断案吗?那就开始吧。” 其中一名官员喝道:“大胆!罪人竟敢如此无理!” 贺玄卿怒目而视:这位大人,现在就说我是罪人未免太早了吧?你朝律例,污蔑异国王上应该作何处置? 说话的官员被狼王狠厉的眼神吓退,低头默不作声。 吕忠道:“各位主审官请上来吧。” 刑部尚书孙世德、刑部郎中潘富贵、景桓、景晏一齐上前叩首。 景晏看到这几人便知今日之事恐怕不容易,因为这四人里至少有两人的皇后的人,或者是权位更高的人指派的。 起身时,景晏膝盖的伤还没好,加之刚刚又跪过,现在疼的厉害,只能用手撑地慢慢的站起来。 贺玄卿还不知道景晏这十天经历了什么,只是觉得妻子的动作有些奇怪,他好像不舒服?在他的记忆里,前世景晏只是在驿站中等他,并没有来到公堂之上成为主审。 刑部尚书杨世德用自己的三角眼盯着贺玄卿,语气不善道:“贺玄卿,你派手下刺杀当今圣上,可知罪?” 贺玄卿嘲弄到:“这位大人问的着实有趣,按你们中原律法,可不是这个流程。” “你!” 潘富贵拖着肥胖的身体上前打圆场,“大人别动怒,我们是文明开化的中原,咱们就将证据给他看!” 小太监呈上一把锋利的蒙古弯刀。 潘富贵指着这把刀厉声说,“这便是证据!” 贺玄卿笑道,“这算哪门子证据,如果此刻拿一把剑来行刺,这位大人就要说是你们自己人干的了?您平时也是这样断案的?” “歪理!”潘富贵怒道。 “你们中原断案将就人证物证俱在才行,没有人证吗?让行刺的人出来与我对质。” 三皇子景桓上前道:“刺客早已伏法,如何与你对峙,你不要胡搅蛮缠。” “敢问三皇子,刺客是在何处发现的?” “丽景门外。” 贺玄卿假装想了一下,故意问道:“丽景门?阿晏,丽景门在哪?” “丽景门就是觐见时下轿的地方。” 景晏不懂他为何这样问,虽然他也是主审之一,可刑部和三皇子都拒绝对自己透露一点关于贺玄卿的情况,他也是在刚刚的对话中才知道一点案情。 贺玄卿反问,“我记得那里距离皇宫还有段距离,那就是没有入宫,还在皇城外围。你们是如何断定那人就是行刺你们中原皇帝的呢?” 景晏心道,原来如此。 刑部尚书声音肃穆没了刚刚审问的咄咄逼人,边说还边仰起干瘦的脸向上拱手,生怕对律例不敬,“我朝律例,禁止携带兵器、利刃靠近皇城,刺客不仅持锋利的弯刀,还蓄意躲避追查,是不是形迹可疑?” “嗯……确实可疑,尔后你们就把可疑之人杀了?” 景桓插话说:“并未,那刺客意图强闯后不后便逃窜到樊楼,直至消失在你的包房。” “刺客又是在哪伏法的呢?” 景桓傲然道:“在樊楼后街,逃窜不成便想拼个鱼死网破,禁军将其当场斩杀。” 贺玄卿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也就是说刺客从我的雅间进去又出去了?我的雅间正对的是樊楼前街。” 潘富贵为了掰回一局,上前指着凶器沉声道:“无论怎样,你可看清楚了,刺客生前打斗时就是用的这把刀,这把刀与你草原进贡的弯刀一模一样,你还想狡辩?!” “你怎知我草原进贡的弯刀模样?”贺玄卿反问。 潘富贵明显被问到,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硬生生的说:“之前查证过了!” 贺玄卿笑的意味深长,“原来如此。” 贺玄卿慢慢踱步到弯刀前,捧着证物的小太监早已吓得腿软,生怕狼王发怒在金銮殿上大开杀戒,那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贺玄卿有意戏弄众人,故意伸手抚摸刀身,大殿中的侍卫面色一凛,手握刀柄,屏息盯着他。 广元帝在王座上也不禁小心起来,面上依旧平静。 贺玄卿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没有拿起刀,而是转身回到大殿中央。 他盯着广元帝一字一句的说:“这刀……确是我草原进贡的弯刀。”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景晏心内焦急,他不懂贺玄卿在做什么,这是要认罪吗? 贺玄卿深邃的眼凝眸盯着景晏,高声道:“但是!” 金銮殿上瞬间安静。 他锐厉的目光扫过其余三人,抬头盯着广元帝道:“这批弯刀是我特意为中原皇帝打造的,所以入关前均已登记造册。而且我为了阿晏,为了中原皇帝、为了两国关系,体现中原独一无二的地位,还在这批节礼中还增加了一些心意。” 他看着众人继续说:“草原送到礼部的每把弯刀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刀盘背面都有一个草原文字的“礼”字,而且在右下角不起眼的位置有计数用的数字,一共三千把弯刀,计数就是从一到三千,一把不多、一把不少,这把刀是仿造还是从礼部出去的的一看便知。”贺玄卿瞪着孙世德,声音阴冷,“所以刚刚几位大人振振有词的说是我指使刺客行刺,是不是言之过早? ” 上一世,贺玄卿就被这漏洞百出的案情冤枉,在金銮殿上百口莫辩,最后还是靠着几十万铁骑的威胁才从皇宫里走出去,弄得两国关系紧张,更让景晏夹在中间难做。这一世他自然是有备而来,不仅在弯刀上动了手脚,更是抓住了三皇子的把柄。 吕忠走过来拿起弯刀查证后禀道:“启禀圣上,这把弯刀确如狼王所说,不仅有礼字,还有数字,数字是1483。” 孙世德只觉脊背发凉,他跪在广元帝面前,“皇上!臣确不知其中还有如此缘故,请让礼部协助调查。” 礼部尚书和负责接待他们的礼部侍郎曹诚早已悄无声息的跪在后面。 广元帝声音低沉,“礼部说说吧。” 曹诚圆胖的身子抖如筛糠,颤声禀道:“回皇上,弯刀的数量是臣亲自带着人清点的,确是三千把。” 潘富贵指责道:“那就是你们礼部出了奸细,监守自盗,与刺客串通一气!” 此刻,潘富贵已经不敢说与狼王串通一气,只敢说刺客。 景晏在一旁说,“潘大人,是否为监守自盗现下定论尚早,可东西确实是入了礼部的库。”他对广元帝拜道:“父皇,儿臣请求查证进贡弯刀丢失一事。” 广元帝吩咐说:“吕忠,你带人去查。” 吕忠领命。 贺玄卿开始发难,“三皇子,我记得您当时闯入我的雅间时明确表示刺客手拿弯刀,但当时您应该没有见过刺客才对,如何得知此事?此是第一;第二,您当时为什么如此确定我与本次行刺绝脱不了干系?第三,为什么禁军李成肃会听您的指令行事?您还能调动大批禁军?” 贺玄卿知道,自己做没做不要紧,要紧的是这群人想给自己定罪,但是他更明白,广元帝会更在乎自己的儿子能调动禁军这件事,这早已犯了皇家大忌。 三皇子听到他说自己能调动只忠于皇帝的禁军一下乱了阵脚,怒道:“你血口喷人!巧言令色!” 景晏听出贺玄卿的话外之音,上前安抚三皇子,“三哥稍安勿躁,是否调动了禁军一查便知。” 这句话正好戳在景桓的死穴,他盯着景晏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景晏就坡下驴,跪在他面前,“三哥,臣弟不知做错了什么惹三哥生气,还请您明示,也请父皇和三哥责罚。” 贺玄卿看到景晏挨了欺负,上前将人扶起,狼一样的眸子盯着景桓道:“这是我草原尊贵的王妃,跪你?你也配!” 景桓并未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不善的眼神。 这桩案子闹到现在已经牵扯出越来越多的人,王座之上的广元帝面色逐渐阴沉。又看到三皇子在大殿之上教训六皇子更是不悦。 “中原皇帝。”贺玄卿知道已经差不多了,“我是否还有指使刺客的嫌疑?是不是可以让我回府了?” 广元帝看向孙世德,沉声道:“爱卿觉得如何?” 孙世德面露难色,但又实在没有理由继续扣押狼王,只得跪下禀道:“这桩案件案情复杂,需取证后再审,狼王近期不要离开都城,以便配合调查。” “我的下属陆信呢?” “自然也是一样。” 广元帝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悦,“那就到这吧,退朝。”说罢,没等众人行礼便拂袖而去。 第40章 力尽 从宫里出来的马车上,景晏还没坐稳就跌落到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听着人的有力的心跳声,他知道,他的狼王终于平安了。 景晏瞬间鼻子一酸,把脸埋在贺玄卿的怀里,用手死死的抓着他的衣服,闷声唤道:“玄卿……” 贺玄卿看见无助的王妃,不禁把人抱得更紧了,连声答着:“我在。” 此刻,景晏只觉筋疲力尽,这十天的提心吊胆比他在宫里十几年都漫长,如果今日还救不出贺玄卿,他真的要回草原调兵了。万幸贺玄卿有惊无险的出来了,自己也终于可以卸下所有防备,窝在令他心安的夫君怀中。他可一想起来刚刚的场面又有些心有余悸,若不是贺玄卿棋高一着把弯刀都做了手脚,那他恐怕…… “我以为……”景晏声音带着哽咽 贺玄卿忍不住用手揉了揉他的脸,打趣道:“别哭,你相公还没死呢。” 景晏闻言气的掐了一把他的腰,低声训斥,“别乱说!” “王妃可是要谋杀亲夫?” 景晏捂住他的嘴,“别说不吉利的字!” 贺玄卿搂紧了人,细密的吻落在自家王妃的乌发,“好好好,王妃教训的是,我还要守着我的阿晏一辈子呢。” “嗯。”景晏也紧紧拥着贺玄卿。 贺玄卿和景晏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王二带着几个之前遣散的奴仆跪在门口。 景晏上前扶起王二,“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王二扣头道:“启禀王妃,之前咱们府中遭难,王妃怕我们跟您受苦故遣散众人,甚至将身契还与我们,我们感念狼王和王妃的好,想继续服侍您二位,还请准允。” 景晏好不容易将这些来路不明的人都打发了,现在他们竟然又回来了。可王二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若再不允,恐怕会遭人诟病。 他看了看自己的夫君,贺玄卿目光温柔的朝他灿然一笑,而后开口,“王妃将身契归还与你们是想让你们脱离奴籍可以做一介平民,以后子孙也能考功名。念在你们忠心的份儿上,每人再赏你们五十两银子,去买田置地,好好生活吧。” 众人闻言都扣头谢恩,只有王二面露难色。 贺玄卿目光深沉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人,“至于王二,你就自己选吧。” 王二媚笑道:“主子,王二愿跟随主子,以后必将更加尽心尽力伺候主子,以报主子今日不弃之恩!” “进府吧!” 贺玄卿刚要迈入府门,景晏就拉住他,“夫君再等一下。” 他吩咐王二道:“去取个火盆来。” 景晏朝贺玄卿眨眨眼,“夫君,我们中原有个说法,火盆的火气可以烧掉身上的晦气,若人遇到不好的事都会就在进门前跨个火盆,以示除晦纳吉,从此生活像火盆一样红红火火。 贺玄卿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揶揄,握着人的手在他耳旁低声说,“没想到我的阿晏什么都懂。” 王二将火盆放在大门正中,贺玄卿撩着袍子,抬腿便跨了过去。王二还在一旁说着吉利话,惹得狼王心情大好,丢下一句“赏”,便搂着自家王妃去了后院。 二人回到屋内,景晏挣脱了贺玄卿的怀抱,“夫君,你刚刚的样子像极了昏君。” “怎么像昏君了?” “大庭广众的,你怎可和我举止如此亲密……” 贺玄卿重新将景晏带到怀里,“我就是要让你们中原的人都看看,你是我心尖上的人。再说,再亲密的事我们都做过,不可以吗?” 一句话将景晏说红了脸,他把手抵在贺玄卿手感极好的胸膛上,想将人推开,“你……你该洗澡了,你是不是很多天没洗过了,我让人给你烧好了水。” 贺玄卿闻言真的闻了闻自己,确实…… 谁知道这皇帝老儿竟然给他关在一个不能洗澡的地方,这三天可是难死了。 他怕身上的气味熏着景晏,只是环住人轻轻的蹭,并撒娇道:“阿晏给我更衣好不好?” 景晏哪里受得了猛兽撒娇,只能红着脸低头帮人宽衣解带。只剩中衣时,他停住了手里的动作,轻声说:“好了。” 贺玄卿依旧不依不饶,“阿晏,我这样怎么洗啊……” 十天没有与贺玄卿亲近的景晏也有了想法,看着自家夫君结实有力的身体就覆盖在中衣下,他脑海中闪过了不少二人耳鬓厮磨的画面,景晏的耳根的都红透了,结结巴巴的扯谎,“那个……进去该着凉了……穿着吧……” 香软的“娇妻”在怀,贺玄卿怎么甘心自己孤零零的去浴桶里泡澡,他将景晏打横抱起,“那王妃就去里面帮我更衣。” 二人洗的仔细,足足洗了一个时辰,地面上散落着不少衣物,浴桶周围满是溢出来的水渍,景晏靠在贺玄卿坚实的胸膛上累的昏昏欲睡,一只手却还揪着自家夫君的一缕湿发,他身上有不少痕迹,尤其是颈侧已经破皮了,被水一刺激泛着刺痛。 景晏沙哑的声音中还带着一抹餍足道:“嗯……你都安排好了?” 他脩的睁开哭到红肿的眸子盯着狼王,不顾身上的酸痛坐直了身体瞪着对方。 贺玄卿被人看的心虚,把人按回怀里,小声的哄道:“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分危险……” 他当时确实没想让自己的小王妃知道,可谁知道景晏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挺身而出只为救他,看来这只小白眼狼算是要被喂熟了。 “这么说陆信也知道?” 狼王眼神逃避,支支吾吾的说:“他……只是配合罢了……” “还有谁知道?” 贺玄卿赶紧摇头。 景晏用毫无震慑力的绵软声音怒道:“你就想看我为你着急是不是!” 贺玄卿看着怀里的美人刚刚还哭着求饶,现在又横眉立目的训斥自己,中原人变脸还真是快。 看着景晏红肿的唇,不禁心中起火,真想把这张嘴堵住…… 贺玄卿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他堵住自家王妃的嘴,含糊说道:都是为夫的错,让王妃着急了。你罚我吧。” “嗯……你……做什么!说正事呢,出去!” 贺玄卿哪肯放手,像狼一样舔舐着自己的猎物,低声说:“这是你对为夫的惩罚,要让为夫筋疲力尽才好……” 40-60 第41章 心思 当天夜里景晏又发起高热,贺玄卿抱着滚烫的人,让追云将云莱从被窝里拎出来给自己的王妃看病。 屋内地笼烧的热,角落里还放着两个火盆,贺玄卿披着外袍,面色阴沉的坐在罗圈椅上盯着,云莱坐在旁边的方凳上一身冷汗,隔着帐幔给王妃诊脉,低头看着眼前的皓腕连大气都不敢喘,又似曾相识的一幕。 云莱心中感叹,狼王真是野。 半晌,云莱问道:“王妃之前病过?从脉象上来看是上次没有调养好,加之……没有节制……导致的。” 话音未落,若瑾若蝶二人“噗通”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道:“主子饶命,女婢没有照顾好王妃!” 贺玄卿面色微沉的撇了身侧的二人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二人这才敢把他们十天的遭遇都说了,末了若蝶还哭哭啼啼的求狼王。 “主子,奴婢和姐姐当年若不是遇到您哪能活到现在,您要罚就罚我,可千万别告诉王妃是我们将事情说出来的,王妃之前下了令,不让对您说。” “起来吧。”贺玄卿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意。 他的阿晏竟瞒着他?他若知道这几天他的宝贝阿晏吃不饱穿不暖还挨冷受冻被罚跪,身子弱成这样,刚刚也不会那样过分…… 可他若是知道那些人这样欺负他捧上天的宝贝,在金銮殿上一定饶不了他们!也许他的阿晏就是怕他会冲动,才故意瞒着自己的。 贺玄卿明白他的苦心,但依旧觉得胸口发闷,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狼王,我还要看一下王妃的膝盖。” 贺玄卿沉遮脸起身道:“我来。” 他慢慢掀开一半帐幔,温柔的唤了一声:“阿晏。” 整个人的气场和刚刚简直判若两人,周身的戾气退了个干净,生怕冲撞到柔弱的病人,目光中也没有了杀意,取而代之的是缱绻的柔情和心疼。 病榻上的人嘤咛一声,好似对忽然透进来的亮光表示不满。 “阿晏乖,咱们看看腿好不好。”贺玄卿对病榻上的人像哄孩子一般,而后将两床厚被掀开,露出景晏的小腿和膝盖 他冷着声音对云莱低声说:“瞧仔细点。” 云莱连连点头。 若不是目睹了贺玄卿对待外人和对待王妃的区别,云莱都会以为狼王精神有问题。 云莱检查完退后两步禀道:“启禀狼王,王妃膝间的皮肤虽已看不出痕迹,但却是伤了骨头。” “你说什么?!”贺玄卿神色一凛,给景晏盖被子的手陡然顿住。 “您别急,王妃的伤应该是少年时落下的病根,这次在寒冬里跪了一夜才彻底伤了,若是常人跪一夜应该不会如此严重。只要细心调养、别再长时间跪、也别跑或做膝盖吃力的动作,不出八年是可以大好的。” “云莱大夫辛苦了,下去开方子吧。”贺玄卿知道云莱从不说大话,他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所有人出去后,贺玄卿静静的坐在床边,温柔的目光一点一点的扫过景晏的病容,他每看一眼,心里生出一丝酸涩,也多了一丝恨意。他心疼自责,但更恨那些伤害他的人,心中翻腾着无数个念头要将他吞没。 他的宝贝阿晏竟然为他受了这么多苦,前世贺玄卿记得景晏并没有为自己奔走,也没有生病,更没有在宫里跪了一夜,只是老老实实的等他回来。这一世,以为将一切操控于股掌的自己竟然没想到景晏会为了他不顾自己的舍身相救。如今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妻子的爱。 而对于那些伤害过阿晏的人,他恨不得现在就拎着自己的刀把他们砍了才才好。 病榻上的人嘴唇嚅嗫,好像在说着什么,贺玄卿附耳去听,景晏嘴里说的是“玄卿,快走……” 他顿时红了眼眶,紧紧抱住滚烫的人,低声道:“阿晏,我的好阿晏,我没事。” 半个时辰后,若瑾将药端上来,贺玄卿给人喂了药没多久,景晏就把药吐了个干净,他一边吩咐人再去熬药,一边给人换弄脏的床褥。等再灌下去第二碗药时天都快亮了,确认他不会再吐,贺玄卿才抱着人睡着。 景晏半梦半醒中哑着嗓子要水,刚睡下的贺玄卿立即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喂给他。 “阿晏,慢点喝。” “咳咳咳,还要……” 贺玄卿又给人倒了一杯,怕人呛到,把人搂在怀里一点点喂,景晏渴的厉害,那人又不给,气的他只能像只小动物一样低着头找水喝。 “慢点,我是怕呛了你。”贺玄卿将人往上拎了拎。 景晏喝了两杯茶才好些,哑着嗓子问“什么时辰了?” “大概巳时末了吧。” “什么?我要赶快起身了。” 贺玄卿把人箍在怀里,佯装怒道:“你个没良心的小家伙,昨晚我为了你一宿没睡,你醒了不说报答我,这是要往哪跑?” “不是的……今日是咱们回府的第一日,恐怕有好些事情要处理呢,肯定会有人来拜访。” 贺玄卿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了,“我早早就给门上递了话,就说咱们二人都病了,闭门谢客。” “夫君这么多天没出来,没有军务要处理吗?”景晏咳了两声。 “什么也没有我的阿晏重要,草原的事已经让陆信去处理了。倒是你,差点让我担心死,你知不知道!嗯?” 贺玄卿边说边给人顺气,不由得宝贝似的又将人搂的紧了些。 景晏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面容冷的吓人,但是怀里确实滚烫的。他猜贺玄卿是生气了,估摸之前的事情肯定没有瞒住。 他仰头吻住了狼王皱成“川”字的眉心,扯着自己沙哑的嗓子撒娇:“玄卿抱抱我,我手冷、脚冷,哪都冷……” 贺玄卿拧成一团的眉毛复位了,但依旧板着脸,“现在想起我了?” “冷死我算了。”景晏假装挣扎了两下,故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贺玄卿将人带回怀里,让景晏单薄的背贴在他火热的胸膛,两只大手把他的手紧紧握住,半压着人的身子,胡乱的吻着景晏的脸颊,“有我在,哪就冷死你了?一会儿可别喊热。”他故意把被子给人裹紧,继续说道:“你可知昨夜你说胡话了。” “我说什么了?” 贺玄卿趴在他的耳畔说:“你说,玄卿快走。” 景晏闻言一愣,似是有所触动。 他看景晏没搭话,继续说:“我的阿晏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夫。” 景晏道:“如果你没了,就没人带我看星星、带我跑马、爱护我,也没人为我盘算着把母妃接出来。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遭此一难……” 贺玄卿低声哄道:“阿晏别多想,我爱你还来不及呢,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景晏听了贺玄卿的告白心中反而泛起一阵酸楚,他本想将鸿雁簪子的事情与贺玄卿讲明,自己也愿意将他的白月光寻访来成全二人,可到了现在他又怕了,他怕真的失去贺玄卿。就算是假的,自己的私心也想多占有一刻。 “阿晏在想什么?” “啊……我在想,你昨天好像说拉皇后下水?” 贺玄卿低笑,“我的好阿晏,病着就还想这些事。我算准府里会被他们翻得底朝天,所以故意在书房的暗格里放了两颗成色极好的东珠。 景晏压低声音说:“东珠是有违规制的!” “那是在你们中原,我草原北邻你们的关外,有几颗东珠也不足为奇。可这个节骨眼你那个多疑的父皇如果看到那两颗东珠会怎么想?加之这次三皇子痕迹太重、太急功近利,所以他肯定怀疑皇后和三皇子心思不纯。” “但是……” 贺玄卿叹气打断他的话,“我的阿晏,就别想这些烦心事了,昨天云莱说你的膝盖小时候落下过病根,你倒是与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小时候被贤妃娘娘罚跪在石子路上,结果跪伤了而已。” 上一世的贺玄卿不知道景晏的膝盖有伤,也从未关心过。景晏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过一句,这一世他要让欺负阿晏的人都得到教训。 “这次是我没思虑周全,让你受苦了。阿晏放心,你以后由我护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半分。” 景晏觉得自己以前是个清醒的人,他嫁的是盘踞在中原北方最年轻、最有作为的王,他知道自己将来会面临什么。 可面对贺玄卿对自己的好,景晏承认他真的被打动了。贺玄卿可以看在中原的面子上装一天、但不会天天如此,况且他还细心的注意自己各种喜好,让人很难不沉溺其中,但清醒的他又总觉得这是一场美梦,好在发现了鸿雁簪子,清楚的告诉他这不过是一场梦,贺玄卿心里里另有所属。 景晏有些怕,怕真的失去他。他犹豫再三决定先不拿出那只鸿雁簪子,他想让自己的美梦做的再长一点、久一点,晚一点醒也是好的。 只是他有一种负罪感,他觉得每一刻都是自己偷来的,如果以后贺玄卿知道了,希望可以原谅他的坏心思。 第42章 中毒 上 “回神了,我的小祖宗。”贺玄卿走到屋内发现景晏正愣愣的出神。 “啊?”景晏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狼王很不满自家王妃的反应,他弯下腰从后面拥住坐在桌前的景晏,高大的身形将人完全笼罩,充满了安全感。 他蹭着他的脸颊假装轻声嗔怪道:“我唤了你两声你都没听到,最近是怎么了?刚睡醒都会愣神,平日里看书也会出神,被我抓到好几次了……” 丫鬟和小厮们都在专心传菜,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当着下人面咬耳朵让景晏有些不自在,突如其来的亲昵让他更难为情,他只能岔开话题。 “我……夫君,你看今日的菜色可喜欢?” 贺玄卿就是不放开他,在他耳边小声撒娇道:“你都两日没和我亲近了,难不成是有了喜,不要我这个夫君了?” 景晏红了脸,“一大清早的你说什么胡话……” 正如贺玄卿所说,景晏病好后总是恹恹的,只有他自己时就会愣愣的出神,不知在想什么,有时甚至会拒绝贺玄卿的要求,拍着他的背哄着人让他快点睡,还会非常注意二人在仆人面前的举止,总要求贺玄卿在外人面前要守礼,要端庄,不能卿卿我我。 面对自家王妃的反常贺玄卿不免担心,他总觉得景晏对自己疏远了不少,以为自己上次把他折腾病了他怪自己,就想着法的哄,但景晏却劝他说,别为了自己荒废了军务和政务。 每每和贺玄卿亲近,景晏心中不免苦涩,他知道贺玄卿对自己的好并不是真正属于自己,而是属于那位簪子的主人。他甚至猜想在狼王心里的人是不是和自己长得很像、又或是性格与自己相似,这样自己才会得到他的爱。 他现在还不想挑明,只想让自己慢慢和贺玄卿拉开距离,让自己适应一下没有他的日子。被贺玄卿宠爱太久了,他怕自己回不去孤身一人的日子,毕竟久久置身于温暖的爱意之中,景晏都快忘记原本属于他的生活只有任人欺凌、如履薄冰。 自己和他亲近一份便会多一份愧疚,他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偷来的。他不敢想,当自己看到夫君和真正的意中人在一起时,自己会不会嫉妒、会不会难过。 所以,他拒绝了这个人的好意和爱意,可那人却还一个劲儿的贴上来。 眼底一片青灰之色的贺玄卿悻悻的回到主座,看着自家王妃用银勺小口喝着燕窝粥。他在犹豫要不要直接问景晏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这时门外传来白刃的声音。“主子,宫里传出消息说静妃娘娘病了。” 贺玄卿放下刚拿起来的筷子质疑道:“什么?病了?” 景晏手中的银勺应声掉落在碗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他却只听到了一阵嗡嗡声,他知道绝不是病了这么简单。 景晏的手在袖中握成了拳头,指甲陷入手心,好像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看向白刃冷声说:“说实话。” 白刃被王妃如深潭一样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毛,低着头磕磕巴巴的说:“小道消息说是……中毒了?” 听到回答的景晏瞳孔猛缩,他“嚯”的一下站起身,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我母妃现在怎么样了!” “回主子,宫里说暂时没有大碍。” “若瑾,给我更衣!我要进宫。” 若不是出了大事,宫里绝不会传出后妃中毒这种近乎丑闻的消息。 景晏的心口像挨了一记闷拳,他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抖的太厉害、不让自己表现的太慌乱,可刚要往外走时却踢到了沉重的黄花梨椅子发出一声闷响,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无限自己,只是匆忙的往寝殿快步走去,准备换衣服入宫。 贺玄卿快步跟上,握着他的手安抚道:,“阿晏,你冷静点。” 景晏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来到房间翻箱倒柜,似是在找什么。 “阿晏,你找什么呢?我帮你。”贺玄卿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景晏紧紧抿着嘴唇,指尖都在颤抖,他张了张嘴,没说话。抽屉、暗格、柜子找了第三个地方时才低声说:“我……找药……”找不到药的人情绪逐渐失控,他翻乱了柜中的物品,声音也越发不稳,“为什么没有……我的解毒药呢……明明在这里……” 贺玄卿从他翻找过的暗格里拿出解毒药给他,却发现刚刚还在自言自语的人早已泪湿了脸颊。 他觉得自己的心被景晏的泪划开一道口子,贺玄卿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能,他恨自己这一刻不能替景晏挡下所有的痛,不能帮他和他的母亲挡下这些无妄之灾。 贺玄卿冲过去死死地把不停翻找的人箍在怀里, “阿晏,你冷静点,母妃没事。” 屋内安静的可怕,若瑾站在门外没敢进去。 景晏愣了半晌,他憋了一口气不敢出声,眼泪簌簌的流着,随着一声从胸膛里挤压出的悲鸣,他的肩膀不住的抖动,不停的抽泣,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他唤着贺玄卿的名字“玄卿……” “我在……”贺玄卿不停的抚着景晏的背给人顺气,他像哄孩子一般安抚着景晏,轻声说道:“安心去看母妃,什么都别怕,一切有我,再不济,我们还有草原的几十万铁骑。要是有人为难你,出来你告诉我,我一定让他们好看。” 贺玄卿心中奇怪,他记得上一世他并没有听说过静妃中毒,这一世怎的事情全变了? 景晏赶到福宁宫时,静妃正倚在床上喝药,听说景晏来了放下碗,让人服自己起来,一边更衣一边问伺候的幽兰,“看不出太多的病容吧?” “娘娘,看不出的。” 静妃这才放心让景晏进来。 景晏进来后,先隔着屏风远远的对静妃行跪拜之礼,恭敬道:“儿臣,问母妃安。” 静妃穿着一袭半旧的青色窄袄从屏风后转出,乌云般的头发也只是松松的挽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显得有几分憔悴,面色青白,是典型的中毒之状。 “吾儿快快起来。” 景晏看到静妃能走动,一颗心已安下大半,出门前的慌乱也逐渐被心中的疑团取代,这次中毒之事实在蹊跷。 静妃扶起景晏,拉着他坐在榻上。景晏却不肯,他在静妃身后放了两个软垫让人靠着“母亲可还有什么不适?儿子给您带来了西域的解毒圣药,能解百毒,您用。” 静妃注意到景晏略微有些肿的眼睛,“我已无事了,你外祖父祖上世代行医,我用不到这个,你自己留着吧。倒是你,怎的又瘦了?” 景晏明白母妃是在说贺玄卿的事,恐怕现在整个王城,街头巷尾都知道自己为狼王奔走了,肯定都会说天朝上国的堂堂皇子竟与一蛮人伉俪情深。母妃这是变着法的问他是不是有难处。 他摆弄着腰带上的穗子,低声说:“玄卿……待我很好。” 静妃欣慰的拍了拍他放在桌上的手,“那我就放心了。”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尖锐的通报声划破了母子二人的叙话。 第43章 中毒 下 从宫里回来后,直至入夜景晏都忧心忡忡。 贺玄卿端着一晚药轻轻推开门,看到景晏已经沐浴完,散着乌发坐在榻上出神。 他走过去柔声说:“阿晏,把这碗安神汤喝了。” 景晏看看贺玄卿又瞄了一眼他手里黑漆漆的药汁不禁皱起眉,找借口说:“夫君,我……无事……” “阿晏乖,不苦的,里面只是安神的药材,你尝尝。”贺玄卿说着又把药往他面前送了送,似是要喂他喝,“我看你这几天不是愣愣的出神就是恹恹的,我的心都跟着悬到了嗓子眼,今天你从宫里回来更是强打精神,我实在是担心你。” 景晏没想到自己近日的反常都被贺玄卿看在眼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撇撇嘴接过药碗将里面的药汁喝了大半。 贺玄卿看着景晏喝药时的眉头拧的更深了,皱在一起的五官被碗挡去了,但他依旧能脑补出自家王妃藏在药碗下的可爱模样。 景晏咽下最后一口药汁长出一口气,将碗重重的放在桌上,其实那药也没有多苦,只是自己现在被贺玄卿养的娇气。 他皱着眉说:“嗯……好难……唔……” “喝”字还没说出来,贺玄卿就趁着他张嘴时,迅速将一颗蜜饯放入景晏口中。 景晏拧着眉毛看他,好像在控诉他哄孩子的行为。 贺玄卿眸中含着笑,认真的说:“好阿晏,吃颗蜜饯就不难喝了,这可是你夫君我排了一个时辰才买到的同兴糕铺的蜜饯。” 同兴糕铺,城内最负盛名、也是达官显贵们专用的糕点铺子,价格自然也高昂的吓人。 堂堂狼王竟然去为了自己排队去买点心,这是景晏没想到的,可他高兴不起来,因为很快自己就要失去这份爱了,鸿雁簪子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更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刃让他寝食难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永远失去眼前的爱人。 贺玄卿坐在景晏旁边,顺势将人带到怀里,“我的阿晏,跟着我委屈你了,连口好吃的点心都没有,以后皇子们有的你都有。” 景晏在宫中时是不受宠的皇子,和母妃的月例银子也少的可怜,哪有钱去买点心,好吃的果子都是皇上和皇后在年节赐的,反而自己嫁给贺玄卿后生活才变得奢侈起来。他有的时候真的怀疑狼王是不是有座金山。 景晏听到他这样说,不由得面颊微热,他感激贺玄卿对自己的好,甚至在这一刻想骗自己说狼王是爱他的。他看着眼前俊朗无双又深情望着自己的人,情不自禁的在贺玄卿脸颊上亲了一下。 “现在已经很好了,我很知足。” 贺玄卿被自家王妃主动的一吻弄得心里一片柔软,他宠溺的看着景晏,自己往后挪了挪,让人躺下,“阿晏来,夫君给你按按头。” 景晏顺势仰躺在狼王的腿上,仰望着高不可攀的草原霸主,然后闭上眼,等着狼王为自己服务。 贺玄卿说话声音也放低了几分,语气跟哄孩子似的,“今日我们阿晏入宫辛苦了,为夫给你好好揉揉,晚上睡个好觉。” 景晏像只猫一样舒服的半眯着眼,语气慵懒道:“今日母妃中毒之事着实吓坏我了,让夫君见笑了。我琢磨着日后得找个可靠的人送进宫,让她在母妃身边,也算是个帮手。 贺玄卿一听自己和爱妃想到一处去了,语气中头透露着一点骄傲,如果他有尾巴这时候早就摇到天上去了。他有些得意的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景晏说:“原来阿晏在担心这个,为夫早就安排好了。” 景晏疑惑的睁开眼看着他。 景晏半皱着眉,那眼神不止是询问又掺杂着丝丝慵懒和放松,因为刚刚刺激了头部的穴位,本来清澈的眼眸也染上一层水雾,这样的神情落在贺玄卿眼里,那是带着他独爱的不设防的媚态,让人受不了。 “阿晏今日进宫后,我给你父皇送去了国书。” 景晏听了一惊,坐起来问:“什么,国书?” 国书一般是两国正式交涉重大问题才会用,若只为了自己母妃中毒之事用国书,实在有些不妥。 “阿晏躺好,还没按完。”贺玄卿又把人按回到腿上,继续给他按摩。“我只跟那个狗……咳咳,跟皇帝说,后宫之事由皇后负责,现下出了这等事,皇后难辞其咎,中原更应彻查,静妃作为王妃生母,兹事体大,特请皇帝准许静妃娘娘出宫调养。” “皇帝肯定不会同意,一来皇家从没有这样的规矩,断不可能让后妃随意离宫,二来更不可能把唯一能牵制我的棋子放出去。”景晏睁开眼定定的望着贺玄卿,黑亮的眸子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明亮,他继续说:“只要皇帝拒绝,夫君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再要求送婢女进宫照顾母妃以示关心,这样一来祝一便可以顺利入宫。” 两国邦交,弱势一方不可能连续拒绝两次另一方的合理要求。 贺玄卿的手指滑到景晏敏感的耳朵上细细摩挲,沉声开口,“我的阿晏好聪明。” 其实,贺玄卿看到景晏哭鼻子的模样心都碎了,他送入宫的国书言辞激烈、字体更是苍劲潦草,无处不透露着浓烈的威胁,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要不是陆信拦着,他甚至都想在国书里威胁一下狗皇帝。 贺玄卿继续说:“后面我还想安排人参国舅草菅人命,好替祝一翻案。” 景晏眯着眼道:“夫君可听过中原的一句成语叫‘顺藤摸瓜’?” 他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自家王妃的意思,景晏是怕自己直接去参国舅容易被盯上,而且皇后和国舅家本就树大根深,反而暴露了自己。倒不如再等等,找个不相干的事情捅上去,借机查到这件事上更好。 狼王听了笑道:“还是爱妃想的周到。不过,最近我发现祝一总往外跑,有时候还女扮男装,去哪了?” 景晏坐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附在他耳旁小声说:“去找成善了。” 贺玄卿有些惊讶,“哦?他们俩?” “嗯,不打不相识。”景晏眸中带着笑意。 他说完就要走,却被贺玄卿按住躺回腿上。 他语气慵懒的玩笑道:“狼王还要给我按不成?那您可要手下留情,我的头被揉碎了可就再也不用醒了呢,还喝什么安神汤。” 贺玄卿垂眸望着景晏,忽然俯下身嗓音魅惑的轻声说:“阿晏,为夫巴不得把你揉碎,揉碎在我怀里。” 景晏被赤裸裸的表白弄乱了呼吸,心都跟着打颤,面颊也烧起来,他深深的回望着贺玄卿,刚要张口就被索吻的狼王把话堵了回去,狼王还是那样凶狠,逐渐让人跟不上节奏,甚至连他的呼吸都要夺走。 景晏爱这样的贺玄卿,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属于他,自己在他心里,自己也只想给人更多。他起不来,只能仰着头主动送上自己的舌,勾着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一吻过后二人都已气喘吁吁,景晏脸上还泛着红,贺玄卿给人整理衣裳,深邃的眸子里尽是翻涌的欲望,他知道最近景晏不爱与自己亲近,只能克制着自己的想法,哑声说:“为夫是最懂事的,今天的先欠着改日还。” 景晏真的很难抵挡深情又尊重自己的贺玄卿,而且这人还将他这样一个卑贱的皇子捧在手里视若珍宝甚至为他出头,他常常想狼王是不是也对自己动了心,可他不敢问,问了就是输了。 但当他读懂狼王赤裸的眼神里甚至藏着一点卑微和可怜时,他便不想管那鸿雁簪子,只想满足这位高高在上的王,和他一起沉沦。 景晏拢好衣裳,故意让衣襟还松着一些,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和锁骨,那是狼王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他故意动了动白晃晃的脖颈,无辜的水眸里藏着情,说:“今日肚子饿,要等到明日再吃饭吗?哪有这种道理。” 贺玄卿伸出手指挑起他脖颈上的银链,另一端是自己送他的狼牙,他的手摩挲着莹润的狼牙,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家王妃,仿佛他手里的是景晏。 景晏被刚刚细微的触碰弄得浑身一颤,不自觉的喉结滚动,贺玄卿的指尖好像带着火。 贺玄卿把害羞的人紧紧拥在怀里,埋头在他的颈间,“我的阿晏要一直带着为夫送的定情信物才行。” 景晏心头一颤。 他说话时,微凉的唇贴着景晏滑腻的皮肤,有种想要咬一口的冲动。贺玄卿闻着自家王妃身上沐浴后淡淡的幽香,闷声说:“阿晏,无论如何你都要答应我,绝不离开我。你身后有我、更有草原几十万铁骑,没什么能难倒你。” 景晏不知自家狼王为什么忽然说这些,但听到“不离开他”心中还是抽痛了一下,可能贺玄卿真的对自己动了心吧,他宁愿相信眼前这人对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景晏抬手抱住他低声回应,“不离开,永远不离开。 第44章 恐惧 上 贺玄卿回来时,看到下人们正忙碌的把各色礼品装入大红色的礼箱内,似是要送出门。 他以为景晏又要给顾修鸣送东西,随口问道:“这么大阵仗是要送去谁家?” 王二恭敬回道:“回主子,这是要送去老天师的道观的。” 贺玄卿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径直去了内院,他深知景晏从不信鬼怪之说,为何今日如此反常。 推开房门的狼王看到景晏坐在窗旁的桌上写字,只是那窗户半开着,让他不仅皱眉。 贺玄卿走过去关上窗,佯装生气道:“我的小祖宗知不知道什么叫倒春寒?冷风吹得你起了热,喊冷的时候别往我怀里钻。” 景晏嗔怪他,“哪里就这样娇弱了?以前在宫里这个时候内务局早就不给炭了,冰凉的屋子我不是也好好的?反倒是与你成亲以后,愈发矫情了,你到现在还让人烧着地笼,这是让我过夏天吗?” 宫里规定每年的地笼可以烧到三月初,现在才二月中旬,景晏那里就没了取暖炭火,这肯定还是他省简的结果,他在宫里度日的艰难可见一斑。 贺玄卿没说话,只是用自己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挲景晏好看的唇,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连,一寸一寸的描绘他的美好。 “以前,我的阿晏受苦了,应该让你早点嫁与我的,也少受些苦。” 景晏轻轻推了他一下,和人拉开点距离才放下笔,小心的将刚写好的洒金筏放在一旁才站起身。 “阿晏写什么呢,这么宝贝,还怕弄脏了。” 景晏搂着贺玄卿的腰仰头看着他,借着自己的劲儿想把人往后推,不让他看到上面的内容,哪成想狼王像山一样岿然不动,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像只好奇的巨型犬,非要凑到跟前一探究竟。 景晏直到拗不过他,只得悻悻道:“是给老天师的拜帖。” “拜帖,我的阿晏是要求什么?”贺玄卿看着一脸认真的人忍不住逗弄,用自己有些凉意的脸去贴景晏的脸颊,在人耳旁轻声说:“求子?那不如找贺天师。” 景晏当即明白他说的“贺天师”是谁,自己羞红了脸,只能闷声说:“堂堂狼王怎的没个正行。” 贺玄卿一听他不上钩,有些负气的说:“那是为什么?难不成要去那里和哪个野汉子偷情不成?你要是敢,我就把你锁在屋里,一窝接一窝的生!” “愈发离谱了。”景晏松开他想走,他觉得自己眼前这人就是个没长成的、只会胡诌的小狼,哪里是威风凛凛、令人闻风丧胆的狼王。 他不是没有想过让景晏怀孕,如果他有了身子就算不顾念他也会顾念孩子,如比便不会像上一世那样轻易自杀、更不会离开他。 可云莱这小道士什么却说景晏的时机并未到,现在强行怀孕会给身体带来伤害,况且从中原回草原遥遥无期,这里又危机四伏,现在恐怕不是受孕的好时机。 贺玄卿把人重新箍在怀里,垂眸盯着他,一字一句认真的说:“不许走。我不想让你去任何地方、见任何人,只想让你属于我。我能保护你,一定能。” 他说这番话时,又想起上一世的事情,心里都皱成了一团,不自觉的语气里带着孩子般的急迫。 他已经让陆信去查了,他要把那天的人都查一遍,祝一也着手在宫内打探,看看皇后到底要做什么! 景晏觉得他的眼神中的情绪复杂的很,有说不出的痛、依恋和不舍,但自己又没办法帮他解决。他以为是贺玄卿想去找那簪子的主人又舍不下他。 他不想贺玄卿难过,只是温柔的回望着他点了点头。他说的自己都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最近不仅总怕自己离开他,还经常说一些浑话。 他忍不住问贺玄卿道:“夫君,你没发现你最近总是说奇怪的话?” 贺玄卿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景晏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就是想请老天师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贺玄卿觉得自己的宝贝实在是太可爱了,笑问道:“不干净的东西什么?缠着我?” 景晏微微皱眉,认真的点点头。 贺玄卿忍不住将他的下唇含住,边吻边咬,含糊的说:“能缠着我的只有一个……” “嗯……什么?”景晏当了真,别开脸拒绝他的索吻,想推开他让人好好说话。 贺玄卿顺势吻在他白皙的脖颈间,因为挣扎,景晏衣领深处暧昧的痕迹悄悄露出头,好像在邀请人重新留下痕迹。 他眸色深沉的盯着那处已经淡了颜色,附身轻咬住景晏的一块皮肉,声音蛊惑的说:“你啊……” 景晏听了他的话呼吸瞬间乱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抱起来丢到了床上。 两个时辰后 屋内又重新换了火盆,景晏觉得热,迷糊间抬手掀开了一点被子,从脖颈开始,红痕和咬痕一个叠一个,一直蔓延到被子里,引人无限遐想,仿佛是野兽占领地盘打上的标记。 贺玄卿眸色暗了暗,他看着睫毛上还带着泪痕的人,只得叹了口气把被子重新给景晏盖好。 他在人耳畔像哄孩子一般轻声说:“宝宝乖别任性,好孩子睡觉都不掀被子。” 说完,贺玄卿看着景晏安稳入睡的面容还忍不住低笑了两声。 景晏在熟悉的怀抱醒来,他看到贺玄卿正盯着自己看,也不理他,直接翻过身去。 贺玄卿把人捞到怀里,不停的吻着人圆润的肩头,讨好道:“我的好阿晏,喝口水润润喉才好骂我。” 他的动作弄得景晏一颤,唇间发出“嘶”的一声。自己这才发现原来肩头也被他弄破了皮。景晏不想理他,忍着身上的酸痛,拿过茶盏将里面温度正好的茶水尽数喝了,留给贺玄卿一个背影。 贺玄卿哪里会善罢甘休,只是一味的讨好着心上人,他知道自己把人折腾狠了,阿晏身上没一处好地方……连光洁的背上都是牙印,腰上红着,都是自己掐着他的腰太用力了。 “今晚你睡书房。”景晏嗓子沙哑,声音也有些无力。 贺玄卿耍赖似得抱着人不撒手,“我以后不敢了,阿晏……我离开你睡不着……” 景晏被他弄痛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里带着毫无震慑力的愠怒:“我都和你求饶了,你还不停,还要!” “可是阿晏后来不是也很喜欢吗?你要不要看看我背上的小爪子印?”说罢,他拿起景晏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 景晏抽回手,故意说:“你去给我倒杯茶,我要吃茶。” 贺玄卿的声音忽然变得没有情绪,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掀开被子下地,径直往桌边走去。 景晏觉得反常,他坐起身看到贺玄卿的动作不似往日灵敏,而是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一板一眼的拿出茶杯、机械的倒茶。 “夫君你这个呆子,快回来,我刚刚不是吃了一杯吗?你忘了。” 贺玄卿如梦初醒一般,眼睛瞬间恢复神采,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茶早已溢了出来。他重新倒了一杯,把茶端给景晏。 景晏垂眸不去看他,只是说:“你把茶先搁下吧,外头冷,进被窝暖暖。”自己实在不好意思看他,因为贺玄卿什么都没穿…… 贺玄卿把人搂在怀里,冰凉的皮肤激的景晏直躲。 景晏一边躲一边打趣他说:“夫君,你刚刚的举动很奇怪,像个小木偶……” “这是开始嫌弃我了?阿晏说话我就是不自觉的想去啊……” 景晏看着他的黑眸,笑说:“当然不敢!”他又正色问道:“夫君,你最近有没有闻到过一股香味?” “香味?”贺玄卿摇摇头,打趣道:“咱们身边这几个丫头小厮都算上,还真没听说过谁用香粉。我身边除了阿晏身上的老婆香,别人的我都闻不到。” 第45章 恐惧 下 “阿晏不要!”深夜,满身是汗的贺玄卿在梦里惊醒,坐在床上喘着粗气。 景晏也被吓醒,他看着惊魂未定的狼王,试探的小声唤了一句:“玄卿……” 贺玄卿眼眸微动,慢慢回神,他借着月影看清身旁的人,直接把人搂入怀中,口中低喃着:“阿晏……” 景晏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我在呢,又做噩梦了是不是?” 贺玄卿将头深深埋在景晏的肩头,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 景晏抱住壮硕的狼王,轻声说:“乖乖不怕……我陪着你呢……” 他不敢说自己梦见了两辈子都不想见到的可怕的场景。贺玄卿只是假装甩甩头,又在景晏肩头又蹭了蹭,擦掉了滑落的泪。 景晏抱着汗湿的人,一股潮意隔着布料浸透了他,以前他总嫌贺玄卿身上太热,烘的他想躲,可这次他觉得那贺玄卿却带着一股冷意,甚至能感觉到他在打颤。他只能哄着人重新躺下,用一个保护的姿势让贺玄卿窝在自己怀里,轻声说:“睡吧,我一直陪着你。” 第二天早膳推迟了半个时辰,因为他们二人昨夜都没怎么睡。贺玄卿夜里又醒了两次,景晏哼着小时候母妃哄他睡觉的小调给贺玄卿听,希望他能安睡。 “若蝶呢?”景晏拿起胭脂红折沿玻璃碗盛核桃茯苓粥,随口问道。 今天安静的可怕,伺候的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喘,贺玄卿只是冷着脸坐在桌旁,他现在倒是希望若蝶能来叽叽喳喳一会儿,活跃一下气氛。 若瑾跪在地上禀道:“回主子,前日若蝶训了外宅的小丫头子几句,谁承想那人背地里给她的脂粉掺了‘醉红颜’,她现在起了一脸红疹子,这几日怕是伺候不得了。” 景晏把盛好的粥放在贺玄卿面前,狼王看到那碗的颜色更是想起景晏自刎那天的血色,不由得挡了一下,景晏手里一滑,胭脂红的玻璃碗应声落地,发出“啪啦”一声,粥飞溅的到处都是。 伺候的下人们听到碗碎了,以为狼王动了怒,吓得纷纷跪在地上。 贺玄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紧张的拉过景晏的手认真检查,“有没有烫到?” 景晏故作轻松道:“无事,只是没端稳罢了。”他拉着贺玄卿重新坐下,对下人们说:“别跪,和你们无关,来人收拾一下,仔细别扎到手。” 若瑾见状赶紧上前伺候主子用膳。 景晏用青花瓷勺小口喝着燕窝粥漫不经心的说:“咱们府里第一次出这种事情得重罚,不然还会有下一个。先打一顿再找个人牙子来打发了。” “是。”若瑾忍不住挠了挠手臂,掀开袖子一看上面都是红色的疹子,她吓得再次跪在地上,“主子,奴婢有罪,女婢不知道自己也沾上了‘醉红颜’还来伺候主子……” “快起来吧,到了中原以后怎么动不动就跪。” 若瑾站起来说:“那东西毒性不大,但却难捱,痒得很,昨日我们一同伺候主子来着,您可不舒服?” “我无事。” 贺玄卿在一旁坐不住了,关切的问景晏:“阿晏当真没事?” 景晏摇摇头,怕他不信,还特意伸出手给人检查。 看他当真没事,贺玄卿和就放心了,他握着自家王妃的手说:“兴许是我对你的爱意感动了长生天。” 景晏笑道:“不仅如此,还有中原的各路菩萨佛祖和神明。” 贺玄卿明显对差点伤到景晏的事有些恼怒,沉声问:“前两天谁在外面当的差,外头混进东西也没查出来? ” 若瑾恭敬回话道:“回主子,是白刃。” 贺玄卿一听是自己带来的人更气了,他扔下筷子说:“叫他来。” 若瑾垂着头禀道:“启禀主子,白刃今天上午出门了,说是家里有事。” 景晏问:“他不是孤儿吗?” “说是寻到了一门远亲,大概是表舅母,去看望了,过了晌午就回来,要不等他回来……我……” 贺玄卿打断了他的话,“不用来了,告诉他直接去陆信那领三十板子。” “是。” 景晏看他也没心思再吃了,想带贺玄卿去外面散散心,遂问道:“今日外头有集市,夫君可愿陪我一同去?” 贺玄卿目光温柔的看向他,“好啊,阿晏去哪我都陪着,只是一样,不能多走,你的膝盖还没好呢。” 二人来到街上,景晏无意间看到一家买金银饰品的铺子,上面摆满各种造型的簪子和首饰,他不由得想起家里那只鸿雁簪子,心中酸涩。 “阿晏在想什么?”贺玄卿捏了捏他的手。 “没什么。” 贺玄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那个摊子,笑道:“阿晏想买簪子了,嗯?” 景晏的心事被猜中一半,他正想找借口搪塞,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 “六弟!” 景晏看到来人是四皇子景安,随即迎上前,“四哥!” 当景安看到站在他身旁的贺玄卿时,立即冷了脸,故意挤在他二人之间,给他一个后脑勺,只是热络的与景晏说话,贺玄卿也识趣的松开了景晏的手,让他们兄弟二人叙话。 “四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啊,随便逛逛。” 说话间,一个修长的身影挤过人群,朝他们走来,不是顾修鸣又是谁。 “六皇子,狼王,好久不见。” 二人答道:“好久不见。” 贺玄卿看到顾修鸣后,走到另一侧自然的揽上景晏的腰,然后得意的看向对方,像是在宣誓主权。 景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心中叹气,狼王竟然越活越回去,天天跟个小狼崽子一样争风吃醋。 “难得见到六弟,咱们一同去同兴茶铺坐下聊聊天吧。” 景晏看向贺玄卿,小心翼翼的问:“夫君,可以吗?” 贺玄卿深情地望着他点了点头,在人耳旁说:“阿晏想去的地方就是我想去的。” 声音虽不大,但四人都可以听到。景安和顾修鸣听了都不约的撇嘴。 到了同兴茶楼,四人点了茶水喝几盘果子闲话。 景安故意挨着景晏坐一条长凳,把贺玄卿挤到一旁,神神秘秘的说:“六弟,过几日可有事?” “四哥你是知道的,我就是闲人一个,能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就是。” 景安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你是知道的,我现在的府邸是以前的如意馆,文人雅士扎堆的地方,花园里有几株老梅已经结骨朵了,过几日可能下雪,我请你赏梅可好?”他带着异族之美的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继续说:“修鸣说这叫……叫踏雪寻梅!是雅事。” 他朝顾修鸣眨眨眼仿佛在讨赏,顾修鸣也温柔的回望着他,声音温润的说:“对,没想到四皇子愈发进益了。” 听到对方夸自己的景安露齿一笑。 “玄卿,到时咱们一同去可好?” 贺玄卿正在一旁愣愣的出神,听道景晏叫他立刻衍道:“好好。” 顾修鸣起身道:“你们聊,我去更衣。” 贺玄卿也跟上说:“我也去。” 二人刚来到转角处,贺玄卿就跟上来问道:“顾大人三月初五可有事?” 顾修鸣停住脚步,意味深长的看着贺玄卿,唇角带着好看的弧度,声音依旧温润的说:“无事,我猜狼王有事。” 贺玄卿换做平日,看到他这幅样子早就揍他了,就是这种谦谦君子的形象才把他的阿晏骗的一愣一愣的。 他盯着顾修鸣好看的眼眸,沉声说:“是,为了阿晏。” “狼王这是在求我?” 贺玄卿靠近一步,眼眸微垂,说道:“那日他会入宫,我出面不方便,我想请你无论如何也要跟去……帮我保护他……” 顾修鸣承认近距离接触狼王真的会让他有压迫感,哪怕是现在低声下气求人的贺玄卿。他试着挺直了腰还是要被迫仰视贺玄卿。 他微微侧开头,眼睛看向别处,轻声说:“我不知当天会发生什么能让一向高傲的狼王低头,还是说你在害怕?” 贺玄卿一怔,没有说话。 顾修鸣继续说:“你怎么不找你那宝贝徒弟,他比我更合适。我可以帮你去说,只不过……” “你开条件就是了,只要我给得起。” 顾修鸣斜倪着他笑道:“既然狼王这么低声下气的求我,不如把你的阿晏让给我保护。” “你说什么!”贺玄卿一把抓着顾修鸣的衣领,双目赤红的瞪着他,仿佛一头野兽要把人吃了一般。 “住手!” 景晏同景安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冲上前扯开二人。 景安更是气愤之极,他已经想与贺玄卿动手了,他骂道:“你干什么!假装骗我拜你为师就算了,还想伤害修鸣!” 景晏惊讶道:“怪不得除夕宫宴上四哥看狼王有点奇怪。抱歉四哥,我事先不知道此事。” 顾修鸣轻咳了两声,扯住景安,柔声说:“都是误会。” 贺玄卿怎么也没想到景晏会看到这一幕,前半生杀人无数的狼王站在原地想犯了错的学生,只能顺着顾修鸣的话说:“都……都是误会……” 景晏和人道歉,“顾大人,都是家夫的错,我替他向您道歉。” 顾修鸣呵呵一笑,声音温润如玉:“不要紧,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我和六弟的四只眼睛看得真真切切,你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景安被顾修鸣按着,嘴里依旧骂骂咧咧。 “实在抱歉,我们这就告辞,改日一定登门道歉。” 景晏扯着贺玄卿往外走,和顾修鸣擦肩时,他低声说:“只不过替四皇子报拜师之仇。” 贺玄卿听了如梦初醒的瞪着眼前的“狐狸”。 待人走后,景安问顾修鸣,“你和他嘀嘀咕咕说什么了?” 顾修鸣宠溺的看着刚刚替自己出头的景安,他那带着异族之美的眸子实在迷人。 他轻笑道:“没什么。走,回家,我喂你吃好吃的。” 第46章 吵架 贺玄卿清楚的记得,景晏是三月初五离开他的,虽然这一世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也请了顾修鸣和景安帮他,可这几日他依旧心绪不宁,依旧每晚都做噩梦,无论景晏怎么安抚他都不管用,狼王依旧整日活在恐惧之中。 三月初三是上巳节,离景晏离开他还有两日。这天又叫春浴日,年轻男女们在这天可以临水而行、踏青春嬉的日子,按照他这一世的性子,这种热闹一定会携自己的王妃去看看,可今天他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景晏带着一身暖融融的春意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斜倚在榻上身高腿长的狼王。 他坐在榻边轻声说:“夫君,今日这么好的天气怎的闷在房里?出去透透气可好?” 景晏也察觉出贺玄卿近日有些反常,但却找不到原因,自己也数次旁敲侧击的问过,可贺玄卿都巧妙避过了,景晏甚至开始认为是狼王厌倦自己了,恐怕他是想去找那位鸿雁簪子的主人了。 贺玄卿扯出一个笑容,柔声问道:“我的阿晏想去哪?” “夫君可知中原的上巳节?” “自然知道,为夫为了娶你可是学了不少你们中原的习俗呢,阿晏要不要奖励为夫?” 景晏自然的在他唇边印上一吻,而后道:“纸上得来终觉浅,一切都要眼见为实,夫君可愿意出去看看?” 贺玄卿想起上一世,景晏不敢邀请他,只是让若瑾通报一声,自己带着白刃去了外面看热闹,想必上一世的景晏看到沿河而行成双结对的男男女女时心中会不是滋味吧。 贺玄卿起身将人揽在怀里,顺便在景晏的鬓间嗅了嗅,轻声说:“夫人张口,为夫自然是要陪你去的。” 二人收拾妥当来到门口,白刃早就备好马车候在一旁,贺玄卿看着眼前熟悉的马车和暗红色的织锦车帘,让上一世的记忆难以抑制的再次涌入脑海。 就是这辆马车,他在梦中还时常梦到,当他掀开车帘时,看到的就是景晏冰冷的尸体…… 景晏的手被贺玄卿握着,看狼王没动,自己拉着他往前走,示意他上车。 “夫君走啊。” 贺玄卿并未想预想的一般随着景晏往前走,而是紧张的一把将人扯了回来。景晏重心不稳差点摔倒,他有些气闷,不知道贺玄卿又想起了什么?就算是想抱着自己走也要有个限度,毕竟这是府里的正门,人来人往的,被人看到自己失态成何体统? 贺玄卿也知道自己失了分寸,规规矩矩的扶住自己的爱妃,他微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狼王低声说:“阿晏,我不想坐车,可不可以走一走……” “走?”景晏有些疑惑,“夫君,清河离咱们这里甚远,恐怕走到哪里天都黑了。” 贺玄卿如何不知,只是他现在恨不得将那马车砸了才好,断不可能再与景晏共乘那车。 贺玄卿继续找蹩脚的理由道:“河边风大,我怕你会受寒,不如我们在城里走走可好?” 虽说景晏是想找他出去散心,怕贺玄卿总在屋里憋坏了,但其实他是有点想去清河看看的,可夫君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违逆,只能点头。心里还安慰自己说哄好狼王才是重要的,何必忤逆他的意思,万一自己失宠母妃的日子会不好过的。 二人步行来到街上,今日的街面上也热闹的不得了,景晏看到这样的街景想起与贺玄卿一同在草原都城逛街的情景。 他看到不远处有个茶水摊子便故意问道:“夫君,你可还记得你陪我第一次逛街的时候我们吃了什么?” 贺玄卿怎会不记得,他牵着景晏说:“自然是喂我的夫人喝了砖茶,怎么夫人是口渴需要为夫喂了还是想回草原了?” 景晏被他的回答噎住,这种话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好不害臊。 二人逛累了来到一间饭馆里歇脚,景晏看到有贩夫挑着扁担在沿街叫卖香饮子,他便让贺玄卿在这里等他,自己去买些好喝的给他。 贺玄卿目送自家王妃朝那贩夫走去,他也低头喝了两口茶,可就在一眨眼的功夫,他目之所及之处竟然看不到自己的王妃了!景晏就好像在人群里消失了一般。 他端着茶杯的手不禁抖了一下,将被子重重的搁在桌子上。他的阿晏去哪了?不会这样就离开他了吧?贺玄卿只觉前所未有的恐惧要将他吞噬。 狼王来到街上到处找人,口中还喊着阿晏,可他找了半天依旧没找到景晏。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辆和府里一样的马车经过,以为是自家的,便追了上去。赶车的车夫看到突然出现的壮汉吓了一跳,贺玄卿直接伸手掀开车帘,里面坐着一位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姐。 他知是认错人了,只得和人恭敬的道歉。 自己找起来势单力薄,若景晏真的失踪很可能是被绑了,贺玄卿立即回府,调派人手和自己一起找。 当他走到家门口时,看到景晏正在和家丁吩咐着什么,好像是要让家丁出来找自己。 看见自家王妃平安无事的贺玄卿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冲过去质问他去哪了。 景晏站在门口,被他问的有些无措,像极了犯了错的孩子。 他支支吾吾的说:“夫君,我,刚刚找不到你了,回饭馆等了你好久……夫君恕罪,都是臣妾的错,让你担心了。” 贺玄卿心知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这事要是放在以前他也不会更不忍心责怪,可现在却是特殊时期,他无法控制自己不草木皆兵。 “阿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贺玄卿不知道怎么和景晏说离他上一世的生命只剩下两天的事情。 他只能默默牵着人往府里走,景晏则不敢与他并排,负气似的比他慢半步。 到了房内,景晏还没站稳就被贺玄卿一把抱住。 狼王低沉的嗓音响起,“阿晏,永远别离开我好吗?” 景晏感受着熟悉的气息,他安抚的拍了拍贺玄卿的背,刚刚的不快让狼王都哄好了,他甚至在心里暗暗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也太好哄了。 他看不得狼王无助的样子,只能柔声回道:“不离开,永远不离开。” 第47章 上路 三月初五,皇后召景晏入宫的口谕如期而至。 虽是做好了准备,但听到口谕的贺玄卿心中依旧生出一股恐惧,他仿佛又看到了上一世的生离死别。 这一别后,再回来的是景晏冰冷的尸体,从此他们天人两隔。他永远忘不了自己掀开马车帘那一瞬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早已冰冷的人。 久经沙场的狼王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将收拾妥当准备出门的景晏紧紧拥在怀里,颤声问:“阿晏,你不会狠心离开我的对么?” 贺玄卿此举比前几日还反常,景晏察觉出不对,以为他是因为最近没睡好造成的。 他安抚的拍了拍狼王宽阔的背,柔声安慰:“不离开,永远都不离开你。 “真的?” “真的。”景晏哄孩子似的说:“夫君,你与我说,你到底怎么了?” 贺玄卿把脸埋在他的颈间摇了摇头,支支吾吾的说:“不曾,只是做了噩梦,梦到你……梦到你了而已。” 剩下的话他不忍心说出口,狼王觉得说出来会不吉利。 “放心吧,只是普通的后宫传召,皇后不会把我怎么样。我身后站着的可是草原数十万铁骑。”景晏环着他的腰对贺玄卿眨眨眼睛道:“再者,你不是说祝一从宫中传来消息,这次进宫皇后要为难我,你不是已做好万全准备吗?” 祝一的消息只是贺玄卿胡诌的,他只是不忍心将上一世的经历说出口,面对如此相信自己的景晏,贺玄卿既愧疚又害怕,他怕自己万一百密一疏就会害了景晏。 “可……”贺玄卿艰难的开口。 景晏踮起脚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然后攀着他的脖子,眸中含笑轻声道:“好了,我都知道,放心吧。” 二人亲昵了一阵,贺玄卿又亲手给加了一件披风。 “阿晏,你回来时会变天,可别冷着了。” 景晏勉强穿上,说道:“夫君,今日天气看起来还不错,应该不会变天吧。” “听我的。”贺玄卿将披风系好。 景晏见狼王对自己忽然强势起来,也不多言,接受了他的好意。 贺玄卿牵着景晏的手把人送到府门口,马车准备妥当,但没见到当值的人。 疑惑间,只见白刃从不远处跑来。 贺玄卿看到他又想起那日“醉红颜”的事情,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问道:“去哪了?” 白刃躬身禀道:“回主子,刚刚有几个孩子在这里逗马恐冲撞了二位主子,小的将他们赶走了。” 贺玄卿没说话。 他心中依旧有顾虑,怕景晏变成前世那般一去不回,所以拉着人久久不愿放手。 景晏见状,另一只手也覆上他的大手,安抚道:“我去去就回,夫君在家乖乖等我,回来给你带城里最有名的刘记酱肉。” 他怕贺玄卿不放心,拿出日日带在身上的狼牙说:“夫君,这个我带在身上就如同你陪着我一样对不对?” 贺玄卿扯出一个笑容,点点头。 景晏见人终于有了笑意,趁机松开了贺玄卿的手,走下石阶。白刃搀扶着他踩在金丝楠木雕花马凳准备上马车。 二人离得近,景晏把手搭在白刃的胳膊上便笑问道:“你身上的香气怎么愈发浓烈了?那日当真是去见表舅母了?莫不是去见哪家的丫头了吧。” 几句话说的白刃僵在原地,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胳膊也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景晏以为说中了他的心事让人不自在了,毕竟白刃是贺玄卿的人,他不好乱说,只能当没发现白刃的不自在,径自上了马车。 他在马车上坐稳后吩咐道:“走吧,别误了进宫的时辰。” 景晏上车后掀来透气的帷裳望着贺玄卿,示意他快些回去,贺玄卿却眸色幽深的回望着景晏,巴不得一双眼长在他身上才好,他一直站在府门口直至马车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 待人离开后,贺玄卿听到一阵嬉闹声,循声望去看到几个孩童在不远处玩“123木头人”的游戏。 为首小孩对着众人大声说:“你们都是木头人,得听我的!我命令你们动才能动。” 孩童依旧不配合他,只是一味地嬉闹。 为首的小孩急了,冲着最调皮的一个小男孩大喊道:“我说了,我让你动才能动!” 贺玄卿心中觉得为首的孩童幼稚可笑,都是玩心大的孩子,他们怎么会听话,他摇摇觉得可笑。他转身往府内走,孩子的嬉闹声和为首的孩童不住的喊声一直萦绕在耳畔。 他想起景晏又想起他刚刚说的话,只觉脑中闪过一道白光,整个人僵在那里,最近的一些奇怪之处他似乎想明白了。一瞬间,贺玄卿只觉自己后背发凉,恐惧占据了他的理智。 他停下脚步,双手藏在袖子里握成拳头,颤声对手下吩咐道:“来人,备马!” 与此同时,景安和顾修鸣租来的普通马车正远远的跟在景晏的马车后面。 白刃驾着马车出来,往皇城的方向走了五里,快望见皇城时碰到恭候在路边的太监多福。 白刃看到他勒住马,拱手行礼道:“多福公公。” 景晏知道多福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绝非偶然,他掀开帷裳,想要下车一问究竟,多福却制止了他。 多福清了清嗓子,仰着脖子高声道:“皇后口谕,近日春融日暖,野菜鲜美,野菜有助生发体内清朗之气,益于龙体。行宫已备好进贡的野菜,劳烦六皇子去取些回来,你父皇、本宫与静妃在永安殿等你用膳。” 景晏听了想要行礼,多福只拱手道:“皇后娘娘让您不必多礼,快去快回取来便好。” 景晏只得低声称是,他心中奇怪,为何早已打探出来的皇后要为难自己却变成了取菜后的团圆宴? 白刃麻利的调转马头向出城的方向驶去。 马车还未到主街就远远的听见一阵喧闹之声,随后他们被衙役拦住,白刃打听之下才知道是镇北王世子携世孙入宫为广元帝贺寿的车驾到了,众人皆需回避。 景晏掀开帷裳瞧了会儿热闹,随后低声吩咐道:“等车驾过去后咱们路上快些。” 白刃垂手称是 景晏又道:“我有些困倦,要眯一会儿,走的时候不必再知会我。” “小的明白。” 出城后,马车在城外狂奔了半炷香的功夫随即慢了下来,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白刃时不时的侧头倾听车内的动静,又走了几里路,他低声唤道:“王妃。” 马车内传来不甚清楚的声音:“何事?” “您再稍坐做刻,咱们马上就到了。” “好。” 约莫又走了十里路,白刃在一处甚是僻静处停下了马车。 他眼神森冷的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从车上跳下来站定,屏息倾听车内的动静,一向沉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禀道:“王妃,到了。” “嗯。” 白刃掀开车帘,在景晏还未反应过来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 景晏被他呛的直咳嗽,捂着口鼻问道:“你做什么?” 白刃面无表情的将一把匕首递到景晏面前,泛着寒光的眼死死的盯着他眸子,命令道:“主子,您该上路了。” 第48章 真相 马车内,听到白刃命令的景晏止住了咳嗽,他垂眸眼眸呆呆的看着脚下的木板怔愣半晌,仿佛被抽干了灵魂。当他再抬眼看向白刃时眼神变得空洞,白刃将匕首拿近了些,景晏失焦的眼神定在闪着寒光的匕首上,下一秒,他动作缓慢而木讷伸出手接过锋利的匕首。 白刃将手贴着自己的喉咙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他阴森又带着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妃,用匕首朝自己这里割下去就好,不疼的。” 景晏此时的眼眸如一潭死水,空洞的望向声音的源头,口中呢喃:“割下去,不疼的……” 白刃见状嘴角浮现出一丝阴冷怪异的微笑,他的声音中甚至带着难以压制的兴奋,继续诱导道:“对,用点劲儿割下去。” “用点劲儿……” “在这里割下去。” “割下去……” 他说一句景晏跟着说半句,就这样白刃嗜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景晏,表情怪异而扭曲。 他继续道:“快点割下去,狼王和你的母妃都等着你呢!” “狼……王,母妃……” “对,割下去就能见到静妃了。” 景晏口中继续重复着着刚刚的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刃,像提线木偶般轻轻缓缓的将匕首抵到自己的喉咙上。 白刃见状激动地嘴角都不受控的微颤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咣”的一声,不知是哪里飞来的石子打在匕首上,景晏被巨大的力量震的松了手,匕首应声落地,他白皙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 白刃吃了一惊,他以马车做掩护,屏住呼吸,警觉的观察起周围的动静。 白刃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动静,他猛地回头,看到一身劲装的四皇子景安正站在不远处。景安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盯着他,看的白刃脊背一阵发凉。 景安为人坦荡,自幼在宫中长大的他最讨厌背叛和卖主求荣的东西,如果让他碰上恨不得手刃了才好,可白刃是贺玄卿带来的人,并不属于中原,他无权动这个害主的人,只能恶狠狠的盯着他,不让他再伤害车内之人。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有力的马蹄声,一听便知是上好的草原马匹,眨眼的功夫便能真切的看清来人,不是贺玄卿又是谁! 只见他身着玄色长袍立于马上,面容中透出瘆人的寒意,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弯刀! 白刃心中一凛,如若只是四皇子发现了他的行径,他还可以辩解,但如今被狼王逮个正着,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狼王的身影在树林中越来越清晰,他忙不迭的回身,迅速卸了马身上的套引子和车辕骑马便走。 马车中的景晏口中依旧低喃着:“割下去……不疼的……” 没了车辕和马儿保持平衡,马车头重脚轻向下倒去,景晏也一骨碌翻下车,景安迅速跑过去将人扶起。 贺玄卿见状眯起了深邃的眸子打量着逃走的猎物,他盯着白刃,抬手打了个马哨,那马儿便调转马头朝自己的方向疾驰而来。 白刃骑在马上吓得脸都白了,正在他想跳下马背之时,被迎面而来的贺玄卿揪住脖领,狠狠的掀翻在地,白刃被摔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勒住马,面容阴鸷的盯着被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的白刃,照着人的胸口抬腿便是一脚,再次将人踹翻了面,白刃口中吐出一口血来。 “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卖主求荣!”贺玄卿狠厉的双眸布满阴暗的血丝,看的人肝胆俱裂,他呵罢又朝着白刃胸口补了一脚。 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没有亲眼看到今天的事情,亦或是今天的安排有一丝疏漏,自己的景晏是不是要面临和上一世一样的危险。 他没想到,害死自己挚爱的凶手一直蛰伏在身边! 他将口吐鲜血的人轻而易举的拎起来,像极了捕猎中的狼,他一字一顿的说:“说,谁指使你来的!” 面如纸色的白刃竟然发出一声轻笑,他费力的抬起眼皮看向贺玄卿,目光中带着一丝嘲弄,张口说话时,露出被血色染色的鲜红牙齿,像极了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 “狼王,我在你身边蛰伏多年都未找到破绽,直到你娶了那个中原狐狸精……咳咳咳……本不可一世的狼王天天跟在人身后!” “那是我和阿晏的事!你竟然敢把主意打到阿晏身上,说,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哈哈哈……咳……”白刃不停的咳血,说话都要喘几口气,但目光依旧盯着贺玄卿,他继续道:“谁派我来的重要吗?就算今天我不动手,中原、吐蕃、南诏免不了还有人……” 贺玄卿瞠目欲裂,只听“咔嚓”伴随着白刃虚弱的尖叫,他刚刚拿匕首的手臂被贺玄卿硬生生的折断了,如残破的树枝一般挂在肩膀上。 “还不说?”贺玄卿忍无可忍,拔出腰间的弯刀正要了结了白刃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玄卿,不要。” 贺玄卿回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景晏,眼中的嗜血之色退了大半,他不能让景晏看到自己这幅样子。 他浑身一怔,立刻松了手,白刃再次摔在地上。 望着越走越近的人,贺玄卿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他怕自己刚刚的行为太过残忍会吓到景晏,怕景晏从此厌弃了他。 他眼神闪躲呢喃道:“阿晏,你怎么来了。” 景晏一开始确实被贺玄卿吓住了,吓得他有些想退,因为那是狼一样幽深狠厉的眸子,甚至带着森然的绿光,恨不得将一切都撕碎。可他明白,贺玄卿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自己,要不是因为要保护自己,他也不会如此狠厉。 景晏没有迟疑,而是快步奔向他的夫君,双手握住贺玄卿持刀的手臂,轻声说:“你我是夫夫,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来是何道理?” 贺玄卿的语气立刻软下来,拉着人往景晏来的方向走。 “不是不让你来吗,阿晏别看。” 景晏拉住他,正色道:“夫君,我又不是三岁小儿,这种事情吓不到我。我只是在想,这人带回兴许还有用。” “听阿晏的。” 二人回头再看时,白刃已经七窍流血而亡。 贺玄卿下意识的捂住景晏的眼睛,说道:“阿晏别看。” 景晏握住他的手,叹了口气道:“恐是他咬破了口中的毒丸。让人把尸体拉回去把,看看还能不能查出什么。” 贺玄卿与赶来的陆信交代了两句,便揽着景晏往回走。 景安和顾修鸣站在马车旁还未离去。 贺玄卿上前行恭敬礼道:“今日之事,多谢二位相助。” 景安为人爽朗,只是摆摆手说:“狼王别客气,小事小事,我找的六弟替身还不错吧?” 原来,贺玄卿怕之前的部署会百密一疏,他始终不放心,在三月初四又悄悄约景安出来,拜托他帮景晏找个替身,伺机和马车里的真景晏掉包。 正巧白刃带着景晏出城时因镇北王世子的车架回避停了下来,他们就趁着这空隙,通过马车后方的暗门将假景晏送入车内,真景晏则一直在顾修鸣车内,远远的跟在后面。 顾修鸣道:“狼王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与王妃又是多年挚友,理应帮忙才对。只是王妃的替身身中奇毒,还得带回去医治一番。” 贺玄卿叫住顾修鸣道:“不必医治了,我有法子。他中的毒和我一样,是吐蕃的摄魂香,又叫木偶香,中毒后人会失去自我意识,像提线木偶般只听从主人的命令。这毒是由吐蕃各大河谷中的毒草和毒物炼制而成,其中加了大量的曼陀罗花,所以闻起来有淡淡的香气,和屋内的熏香混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 景晏听了他的话有些担忧的问:“你中毒了?可有事?” 贺玄卿揽着他的腰道:“我无事,是和你一同中的毒。” “我也中毒了?”景晏一脸疑惑。 顾修鸣追问道:“敢问狼王,此毒如何能解?” “这毒狼牙可解。” 众人一脸疑惑,“狼牙?” 贺玄卿笃定答道:“不错,就是狼牙。”他看着众人继续说:“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草原有传说,狼牙蕴含着神秘且强大的力量,不仅能辟邪,还可以保平安,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先人对草原强者狼的崇拜,后来经军医云莱证实狼牙确有解毒功效,且他已经拟出一张解毒方子,稍后我差人送到顾府。” 景晏一脸担忧,小声问道:“夫君,你的毒……” 贺玄卿本不想说,可一来不免他的阿晏担忧,二来可以让顾修鸣这位老情敌看看自己和王妃是如何恩爱的。 他笑吟吟的望着望着景晏,把人往怀里揽了揽,说:“真的无事。你可还记得上次在房中你使唤我为你斟茶?我像木偶一般,当时你还取笑我,其实我是毒发了。至于你为何平安无事,是因为你一直将我送你的狼牙戴在身边的缘故。” 景晏听罢,心尖跟着颤了一下,他眸光微闪的望着贺玄卿,没想到他送与自己的狼牙竟救了自己一命。 狼王回望着他,眸子里尽是深情,脸上好像还隐隐的期待着景晏的夸赞。 景晏没做声,只是垂下头摸了**前的狼牙。 事情料理完,秀恩爱的二人向景安和顾修鸣辞别后共乘一匹马慢悠悠的往回走,后面还跟着白刃刚刚骑的那匹骏马。 初春,林间撒下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泛着暖意,感受着怀里人传来的温热,他忍不住侧头吻了吻景晏的脸颊,景晏也慵懒的倚在他怀里任由狼王亲吻。 直到这一刻,贺玄卿悬了两世的心才算真正放下。 景晏觉着跟在后面的马儿有些眼熟,他不禁又向后看了两眼,这马的毛色通体泛紫且膘肥体壮,这不是贺玄卿送给自己的飒露紫吗?它竟然委屈到拉马车…… 贺玄卿仿佛看透了景晏的心思,笑道:“阿晏以为我是如何这么快找到你的?多亏了我们的两匹马儿,它们和我们一样,是一对儿。看着自己的爱人以身犯险,白蹄乌心里急,顺着路就追来了。你是没看到它的样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才好。” 景晏嗔怪道:“只听说过老马识途,没听说过老马追妻的,别又拿谎话框我。” 贺玄卿难得的没有轻佻,而是搂紧了人,正色道:“我说的都是实话,阿晏,没有你我绝不独活。” 第49章 进退 回到府里,贺玄卿冷着脸吩咐人烧水沐浴,没做一刻停留就拉着景晏径直回了卧房。直到关上房门,贺玄卿有些僵的身体才逐渐松弛下来,他一直抓着景晏的大掌也松开了。 刚刚贺玄卿用的力气很大,把景晏抓的生疼,他没吱声,把手藏在袖子里暗暗动了动蜷在一起的手指,让关节放松,他知道贺玄卿是因为紧张自己而失了力道。 他刚伸直手指,自己的双手又被人牵起。 贺玄卿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颤抖,以为景晏不会发现。 他紧张的目光盯着景晏的脸,声音轻的怕吓到他一样:“阿晏吓坏了吧?让为夫好好看看,可伤着了没有?” “无事。”景晏说完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他瞳眸如水的回望着贺玄卿,看着人焦急的俊脸心中软成一片,他抽出手,用温热的掌心捧住那张让自己神魂颠倒的脸,送上了自己的软唇。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印在贺玄卿的唇角。 狼王还没享受过自家王妃这么主动,怔愣的看着他。 景晏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柔声说:“我不是好好的,夫君莫要担心我,倒是你,那毒可根除了?” “无碍。”贺玄卿带着薄茧的掌心温热的抚上他的脸颊,嗓音温柔的能溺死人,“就算是中毒了,我也只听阿晏的命令行事,我没中毒也只听阿晏的命令,所以没有区别。” 景宴被突如其来的情话弄得红了脸,低声嘟哝:“油嘴滑舌。” 贺玄卿忽地抱紧了他,把头埋在人的颈窝,嗅着独属于景晏的气息,那是上辈子、这辈子,两世都令他安心的味道。 “阿晏,真好……”说话时尾音中还带着微不查的颤。 真好你还活着。 贺玄卿在人肩头红了眼眶,他怕景晏察觉,拱了拱自己的脑袋,贪婪的汲取着景晏的体温。 脖颈是景晏的敏感之处,被贺玄卿的头发蹭的有些痒,他扭过头躲了躲,不满的抗议,他轻声提醒:“夫君,痒……” 贺玄卿没说话,只是箍着人又蹭了两下,他调整好情绪,趴在人的颈间不起来,闷声说:“方才好险啊,幸亏找了个替身,不然受伤的就是你了。” 景晏知道这种事正如死去的白刃所说,不会只有一次,但他还是庆幸自己躲过这场暗算,也没想到贺玄卿送给他的狼牙竟然救了自己。 景晏环着贺玄卿精壮的腰,侧头贴上他微凉的脸颊蹭了蹭,轻笑着说:“多谢夫君的救命之恩了,不如……” 贺玄卿抱着他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话还没说完就被敲门声打断。 若瑾在门外禀道:“主子,水已备好,可以沐浴了。” 贺玄卿沉声应下,转头便推着人往浴室走,“阿晏快去好好洗一洗,去去晦气。” 景晏身不由己的被他推着走,先是一愣,又故意玩笑说:“夫君别急。” 贺玄卿眸中带着笑意,在景晏刚刚冻得有些微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哑声说:“快去吧。” 景晏去紫檀木大柜中找出衣物,转过屏风去沐浴,贺玄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待人进去后,贺玄卿向内张望了两次,确认他已经开始沐浴了,便转身将追云唤了进来。 贺玄卿随意的依在外屋的椅子上,长腿微弯,语气不善的问:“陆信可回来了?” “回主子,陆统领未回,但派了人先来报信,约摸半炷香的时间便能到。” 贺玄卿摸着自己的右手没说话,今日在拎白刃时用大了力气,现下手指有些胀。半晌,狼王抬眸继续问道:“白刃的事可听说了?” 贺玄卿的眼神太可怕,像狼一般盯的人汗毛倒竖,只一眼,追云便“噗通”跪在地上。 他扣头道:“听……听说了。”追云的身体不自觉的发抖,伏跪在地上道:“小的知道我与白刃交好,可这些事小的真的不知……是您当初救了小的的命,还给能学功夫……甚至侍奉在狼王左右……” 贺玄卿看着跪在地上不停说话的人缓声道:“起来吧,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追云慢吞吞的站起来禀道:“回主子,小的今年二十,跟了您十四年了,我六岁那年,是主子把差点冻死在雪灾里的小的捡回府的。” “是啊,那时候你从中原逃难过来,哪里又六岁的样子,受的像个小鸡仔。那年正好白刃也刚入府的,他比你早几个月,咱们三人算是一同长大的。” 追云心知贺玄卿在敲打他,他和白刃一年入府,但不能走一样的路,否则就是死。 “主子……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不必,不过相识一场,府里多了一副碗筷而已。你能念草原的好就够了。现在我与中原联姻了,两边关系缓和了些,你又是中原人,如果想走的话……” 追云跪在地上扣头道:“主子,小的不走!小的愿意追随狼王。” “你这又是何必?” “我虽是中原人,但中原从未好好待我,他们征重税、抢田产、甚至把我们赶出去自生自灭,是您和草原救了我,我愿意留在草原。” 追云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狼王能信多少,毕竟此次事关王妃,狼王必定不严惩。 贺玄卿喝了茶,继续道:“如比也好,去留都随你。倒是白刃没了,恐怕最近还会有乱子,现下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才行。顺便你回去好好捋一捋白刃最近的异常,所有细节要一字不落的告诉陆信,让他去查。院子里的人也都严查,不可漏过一个。” “是,主子。” 狼王还愿意用他,至少目前不会为难追云,他领命后便起身退了出去。 出了门的追云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景晏洗完澡从屏风后转出,如墨的青丝瀑披散着,浑身带着氤氲的水汽,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他穿着一件半旧的月白色长袍,那是三年前母妃亲手给他做的,他把这件衣服带到草原又带了回来。因这件衣服是极柔软服帖的,所以可以隐约看出他胸口印出一颗月牙的形状,那是贺玄卿送他的狼牙。 贺玄卿依旧坐在椅子上没动,他眸光微动看着谪仙般的人,不禁朝他伸出手。 景晏款步走到他面前将手放在贺玄卿的大掌上,下一瞬,一股力量让他失去平衡,便跌入狼王的怀中。 看着怀里真切的人,曾几何时,这样温馨又旖旎的场景只能出现在贺玄卿的梦里。 他把人紧紧圈在怀里,深情的盯着景晏的眸子问:“可摔疼了?” 贺玄卿的语气倒不像关心景晏疼不疼。 “夫君邀我入怀,怎会疼。”景晏笑吟吟的着环住他的脖子。 “阿晏累不累,可要吃点什么?” 景晏摇摇头。 “可惜了,我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了时鲜的莼菜鱼丸汤。” 景晏耳力过人,在沐浴时断断续续的听到了贺玄卿与追云的谈话,知他凡是涉及到自己的事都会严肃处理,如果真的大张旗鼓的查了,反而会引起一些人关注,白刃当场自戕,很多事无从查起,只能再择机追查。他并不希望外界知道贺玄卿如此护他,这样会成为狼王的错处和软肋。 景晏垂眸轻叹:“那不吃岂不是可惜了?莼菜能吃到,只是有些事情却不是轻易能知晓的。” 贺玄卿心下明了,景晏是在暗示他不要再查了,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娶回来的王妃不仅明事理,还心思缜密懂进退。 贺玄卿又道:“我打算上一道折子,就说你在路上突发急症,恐扰了圣驾、更怕把病气过给娘娘们,故未敢入宫,不提去行宫是事。” 景晏沉思半晌,他推敲着怎么说更妥当。蓦地,他发觉贺玄卿在盯着他。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看我家阿晏怎么生得这么一颗七窍玲珑心。”贺玄卿搂着人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景晏向后躲了躲,“夫君净挖苦我。”他坐在狼王的腿上继续说:“我刚刚在想,若我们如实禀了,皇后也可推说多福公公是受奸人指使,假传圣旨让我去行宫的,和她毫无干系。再者,白刃已死,那吐蕃奇香是哪里来的咱们目前也没有头绪,别人手里是不是还有别的奇药奇香的等着对付咱们也未可知,这种情况还是先别打草惊蛇为妙。再者,我们可以找个机会把皇后做的事情透露给父皇,看看他是否知晓,如若不知,他知道了也必定会问几句,一来一回之下,我们懂进退、识大体的印象不就留下了?皇后的居心也就暴露了。如此一来,希望他可以让我们平安回到草原。” 贺玄卿没说话,只是凝眸望着他,景晏却垂下了眼帘。 刚刚的玩闹让出浴的美人挣乱了衣衫,贺玄卿的目光被景晏白皙的脖颈吸引,他眸色渐深,把人抱的紧了些,让景晏只能贴着自己、靠着自己。 “如此说来,现下外面太危险了,你还病了,不宜露面,所以……阿晏你最近不能出府。” 景晏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他心中暗自叹气,可为了不让贺玄卿担心,倒也没有多说,毕竟他从草原带来的身边人都想害他,更何况旁人。 “那……四弟还让我去他府上赏梅呢……”景晏仰着脸望着贺玄卿,水眸中带着委屈。 每每他的阿晏被欺负惨了就会露出这幅神情,贺玄卿看的心里生出火来,毕竟因为这件事他已经很久都没好好享受过了,更何况之前还和阿晏闹了别扭,。 他哑声道:“倒是可以去,不过得有帖子才行,你可算我最宝贝的王妃,能随意出门抛头露面见那些五大三粗的人?” 景晏知道他是对顾修鸣的醋意未消,趁他不备从人怀里逃了出来,坐在一旁的榻上道:“以后狼王用膳就寝,臣妾是不是也得写帖子请您才行。” 贺玄卿大步跟了上去,深邃的眸子里噙着化不开的笑意,他双手撑着榻沿把人圈在怀中,附身和景晏额头相抵,用气声说:“为夫想与爱妃行云雨之事,是不是也要写拜帖问过才行?” 景晏双唇微张刚要回击,贺玄卿直接将他的话堵了回去,湿滑的舌熟稔的探入对方口中,与爱人温柔缠绵,景晏难以承受狼王的爱意节节败退,最终,向后仰躺在柔软的榻上。 劫后余生的人们总要用自己的方式庆祝狂欢。 第50章 邀约 没想到几日后景安真的带着拜帖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贺玄卿的“情敌”顾修鸣。 贺玄卿在屋内的美人榻上看闲书,得知他们到了没做声,而是快速扫了一眼被帷幔遮得严严实实的床榻,示意来报信的人知道了,而后低声吩咐丫鬟先给客人看茶,没有惊动景晏的意思。 等人退下去后,贺玄卿悄声走到床边,掀开一侧的帐幔,目光缱绻的望着蜷缩在凌乱被褥里的景晏,他脱下靴子沿床边躺下,小心的将还没起身的王妃搂在怀里胡乱的亲了又亲。 帷幔晃动让初春的暖阳洒进来,景晏被扰了清梦,他眼皮轻颤但没睁眼,可眉间已皱起一道浅浅的沟痕,试图将脸藏在枕头里,声音中还带着刚醒的暗哑。 “夫君莫闹……让我再睡会儿罢。” “阿晏,不是为夫不让你睡,而是……” 贺玄卿犯坏似的往人颈间嗅,熟悉的动作让景晏警觉起来。 他往里挪了挪,试图离人远点,面朝着墙,哑着嗓子没好气的道:“狼王您昨夜把我折腾到寅时,饶是铁打的身子臣妾也是受不住了,您要是再不让我休息,恐怕不出明日,全都城都会知道您暴虐成性,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暴君!” 看着炸毛的景晏,贺玄卿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可转念一想,昨夜好像景晏更主动些?要不他跟个小妖精似的用腿勾着自己的腰、要不就是把腰塌到一个极其夸张的程度,自己也不至于失控。 贺玄卿将自家王妃捞回来,讨好的亲了亲他散乱的发,柔声逗道:“也不知是谁昨晚还指挥暴君轻一点、重一点、快一点,还哭着让我帮忙,说什么痒……” “你!”景晏气闷,顿时睡意全无。 贺玄卿拥着他,故意拉长声音道:“阿晏既醒了,就起床梳洗可好?毕竟景安和顾修鸣来了。” “嗯?” 景晏回了回神,自己被关了几日,就被贺玄卿折腾了几日,前些时日他提不起兴趣自己还以为狼王出了问题,自己就主动迎合了一下,结果她这才明白,他狼王那是担心他所以没有兴致。 他隐约记得昨夜红烛燃尽,帷幔外透着泛白的日光,在自己的哭求下,贺玄卿才草草收场,他还想抱着自己睡,景晏困的不行,不想抱着他这个大火炉睡,遂费力的把人推开,自己在一片狼藉的被褥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现下不过睡了两三个时辰。 景晏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头,也懒得管狼王在自己身后像只求摸摸的大狗一样,他哑着嗓子连唤了两声来人,想让若瑾来伺候自己起身更衣。 贺玄卿把人抱起来,咬着他的耳尖悄声说:“阿晏莫叫,为夫伺候你。” 景晏忍着身上的酸痛起身,声音嘶哑的说:“客人都上门了,还不叫醒我,这样太失礼了。” 贺玄卿脸上堆着笑,识趣的拿起干净的中衣伺候景晏穿上,看着自家王妃的一身红痕,厚着脸皮凑近他,贴心的给人揉着腰,可还没揉两下,一双狼爪子就被拍开。 “别闹,客人在外面等着呢。”景晏警告他。 “阿晏,打疼我了……” 贺玄卿夸张的揉着自己的手背,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退到一边,低声道:“不就是去看个梅花么,咱们家也有啊!” 景晏看着委屈的狼王,他要是有尾巴早就耷拉到地上了。 “我瞧瞧,是不是亲一亲就好了?” 景晏偷笑,想拉过狼王的手却被拒绝,只见贺玄卿像小孩子一样扭过身子把手藏在胸前不给人看。 景晏心中叹气,什么时候威震四方的狼王变成这幅样子了?说出去有人信? 他勾着狼王的脖子,二人的距离瞬间变近,贺玄卿甚至能闻到景晏身上带着一丝丝自己的味道。 景晏主动贴近,几乎要碰上他的唇,亲昵的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客人都登门了,不能让他们久等,要不成何体统?” 感受到自家王妃的主动,贺玄卿心情好了些,眼底漾开一抹笑意,面上依旧一脸不悦,他捂着自己的手挣脱景晏的怀抱,强势的说:“那你就穿着昨日居家的衣裳见他们。” “不成体统……”景晏抗议。 贺玄卿拿起衣衫道:“阿晏,你脖子上的痕迹得用领子遮一遮,能遮住的只有昨日那件青绿色的衫子和礼服,你莫不是要穿礼服见他们吧……那更不成体统。” 景晏他发现似乎只要碰到与顾修鸣有关的事情狼王就会变得不讲理,他看着狼王吃味的样子没说话,只是默默伸出手让人给自己穿衣服。 前堂,景安已喝完了一盏茶,贺玄卿才揽着景晏姗姗来迟,见他一脸倦容和眼下的青灰之色、又穿着在家的衣裳,二人对视一眼心下明了。 四人见礼毕,纷纷落座。 景晏声音略带嘶哑道:“四哥、顾大人,我先在这里赔个不是。贵客登门我本应开门远迎的,但却让你们坐在这里苦等。” 顾修鸣颔首道:“王妃在病中,我们来的冒昧。” 丫鬟进来给贺玄卿、景晏上茶,给景安和顾修鸣换茶、上点心。 “四哥,顾大人,尝尝我府上做的点心。” “其实是我们来早了,六弟、狼王,你们有所不知。”景安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说:“我们在来的路上碰到镇北王世子带着世孙要去祭祖,街面上封了路,那些兵横的很,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我们就被封街的兵追着赶着来到你们府了,本来顾大人准备先去集市上的书摊子逛一逛呢。” 景晏呷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叹道:“毕竟是宗室后裔。” 本来世子出行只是与皇子一般,甚至不如皇子,不必有这么大阵仗,排场大了反而会被大臣诟病,搞不好还会被参一本。今日之事和上次世子进城恐怕都是圣上的意思,一是显得重视,二是要借机敲打称病不出的镇北王。 “我听说圣上见到世孙甚是喜爱,要留在身边教养。”顾修鸣在一旁沉声说。 “我听说那孩子才六岁,还是嫡长子。”景晏无奈道。 他心下了然,明是教养,暗是要让世孙留在身边做质子,如若镇北王想要异动或抗命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的亲孙儿。另外,这孩子还小,养好了是只乖巧的笼中鸟,让他在城中一辈子,教养坏了也可以把他养废,让人无学无术、整日沉浸于声色犬马,这都是帝王和大家氏族的惯用手段了。 他对小世孙倒生出一些怜惜之情,小时候,贤妃为了巩固在宫里的地位想再多个儿子,又看他母妃身份低微,遂把景晏接到身边养过一段时日,那时贤妃根本不让自己读书,总是让小太监变着花样带自己去玩,后来还好她的亲儿子五皇子景昼出了天花,她无暇照顾才算作罢。所以他们这些人生活的艰难只有自己知晓。 顾修鸣没有搭话,只是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而后端起茶杯品茶。 “不提他们了。”景安可是懒得和他们斗心眼的粗人,他饶有兴致的说:“六弟,我们来是想邀请你三日后去我府里赏梅。修……顾大人传授给我一个养梅花的妙宗,那几株老梅长势好,结了不少骨朵,今日已有开放之势,他说三日后梅花必定盛放,到时一起赏梅清谈岂不妙哉。” 景晏刚想应下来,又觉不成体统,他转头看向贺玄卿,故意道:“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从进门开始贺玄卿就一言不发,听到景晏如此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外人欺负了他。 “既然王妃喜欢,为夫一定陪你。” 景晏又客气道:“臣妾,谢过狼王。” 景安和顾修鸣见二人气氛微妙,也没有久坐,定了赏梅的时间便起身告辞。 待人走后,贺玄卿马上凑过来,拦在景晏面前厚脸皮的问:“阿晏刚刚可是生气了?” “不曾。”景晏垂眸不去看他,声音中不带一丝波澜,绕过贺玄卿径直回房。 “阿晏,别不理我嘛……”贺玄卿跟着景晏,说个没完。 景晏被他吵得头疼,“刚刚四哥和顾大人肯定看出端倪了,这样多不好。” “我的好阿晏,以你为你的四哥和顾大人清白?” “你别乱说。” 贺玄卿趁机在人唇角落下一吻,故意卖关子说:“阿晏不信可待日后慢慢看。” 第51章 失踪 到了赏梅那日,景晏果然起晚了误了时辰。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昨夜贺玄卿故意折腾到天快亮了才放过自己。 景晏气闷,他忍着酸痛,冷着脸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教育狼王。 “夫君可知我们今日与四哥有约还故意不叫醒我?” “我心疼你……” 狼王像一只巨犬在人颈间蹭,胡乱的找着借口,他就是想让阿晏晚一点去见顾修鸣那厮。 景晏不着痕迹的躲开,用手臂撑着床铺一点点起身,继续说道:“心疼我昨夜狼王就应该节制,而非肆意妄为,这才是您体谅臣妾。” 贺玄卿知道景晏不开心了,一句话有又是臣妾又是狼王的,摆明了故意要和自己生分。他只好识趣的拿来王妃今日要穿的衣衫麻利的给景晏更衣,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乐呵呵的听训,好像在说宝贝多少点,我爱听。 看着景晏气鼓鼓的模样,狼王此时心里正美滋滋想自己的王妃真的好可爱,而且最近脾气见涨,是不是因为真的放下防备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景晏自然的伸过手穿上外袍,说道:“待会儿你先去赔罪,咱们夫夫二人一同去晚太失礼了。” “我已经遣人去告知了。”贺玄卿认真的给人系腰带,他才不管失不失礼呢。 “那也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嫁与了你开始在哥哥面前拿大呢。” 若瑾带着丫鬟们进来伺候,若蝶给景晏束发,她打量了一番王妃今天的衣裳,月白色的外袍上滚着一圈金边,遂从妆匣里取出了一枚金簪想给人戴上。 景晏瞥了一眼那金疙瘩就想起那枚被自己收起来的鸿雁簪子,只觉心里堵得慌,连呼吸都有些发闷,他垂下眼帘,随手在匣子拣了一只白玉簪子递给若蝶,示意她带这只。 贺玄卿在一旁看着,他也觉得那只金簪更衬自己的王妃,便迅速整理好衣衫来到妆台前,刚把金簪拿在手里给自家王妃戴上,就被景晏察觉到用话堵回去了。 景晏心中不是滋味,几个时辰前还和自己耳鬓厮磨的人心里还藏着念念不忘的白月光,还用重金给人打了一只金簪留在身旁,从草原带到中原,这是要从中原再带回去还是要送给“心上人”这份用心足以让他心里发酸。 他看着镜中的贺玄卿略带吩咐道:“夫君,你用膳后先去四哥那,我去同兴糕铺给他们买些精致的点心赔礼。” “那不是阿晏在宫中时都舍不得吃的吗?怎的买给他们。”贺玄卿闻言放下簪子。 景晏戴好玉簪,把人按在早已摆好早膳的桌前,说道:“现在嫁与你了,哪天不是山珍海味的吃着,一块点心狼王也要醋一醋了?” 贺玄卿自知理亏,没再多言,他的阿晏想怎样都行,只是一想到这些点心不光是要给景安,还要被那厮吃下肚他就不开心。他委屈的胡乱的用了饭,而后一人骑上骏马落寞的往景安府邸走。 到了地方,景安兴冲冲的迎上来,看到的却是贺玄卿一人。 他立刻拉下脸,小声嘀咕:“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 前段时间,贺玄卿看在景晏的面子上一直忍着自己的“徒弟”没有发作,现在只有他二人,他终于逮到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自己的小徒弟了。 狼王看他嫌弃自己的样子,回怼道:“怎么,见了师傅也不问好?枉费我白白教了你那么多不外传的功法。” 耿直的景安本就不善言辞,他只能说道:“那都是你骗人的!” 贺玄卿无赖道:“不是你急吼吼的想拜师,难不成是我逼你的?被你学去的功法也是骗你的?” “你!” 景安一时语塞。 “堂堂狼王竟然在这和皇子斗嘴吵架,传出去您的威风何在啊?” 贺玄卿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顾修鸣那只死狐狸在拉偏架,援兵到了,自己一对二自然吵不过。 狼王不屑的说道:“看着我家阿晏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 “六皇子呢?” 顾修鸣问道。 贺玄卿停住往府里走的脚步,不悦的看向顾修鸣道:“我家王妃非得要去给你们买点心,你们好大的排场。” 他看着顾修鸣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暗忖,还真别说,这厮到真真是生的白净,这一笑起来,幽深的眼眸像极了狐狸。 顾修鸣故意带着笑意说:“只是六皇子细心,知道我爱吃。” 景安哪管他们二人的唇枪舌战,只知道自己六弟去买点心了,刚刚与贺玄卿的“不愉快”也被抛诸脑后,简直是武将风格。 他插话道:“咱们先进去吧,五皇子也来了,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坐着有些怠慢,大家一起正好凑个趣儿,边聊边等六弟。” 众人来到厅上互相见了礼便来到花园中坐下品茗赏梅聊天。 交谈间贺玄卿发现上一世和自己没太多交集的五皇子景昼也是性情中人,说话直爽,但又透着不谙世事的皇室子弟的自信,有趣得紧,果然是贤贵妃的儿子。 说话间,已过去了半个时辰依旧没有见到景晏的踪影,贺玄卿不免有些心急。 就在这时,家丁来报,说是给景晏驾车的马夫回来了,但却没等到主子。 贺玄卿脸色骤变,让人把马夫拎上来回话。 马夫是贺玄卿在草原带来的,为人老实可靠,认路也快,就是不太精通中原话,那人跪在地上用草原语言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他将景晏送到点心铺后就在对面等人,可左等右等,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主子出来,他冲进去找却未看到景晏的身影,店里的小二也说那人早就离开了。 言罢,他一直磕头求狼王饶命,贺玄卿现在无心管他,只是让随从先将人带回府去。 众人听后俱是一惊,依照景晏守时的性格绝不会不支会下人独自行动让大家着急,更不会突然爽约,如此说来,他很可能遇到了不能脱身的事情。 贺玄卿与顾修鸣对视一眼,二人都认为景晏很可能是失踪了! 第52章 危险 贺玄卿看到地上碎成两截的白玉簪子心尖一颤,握着刀柄的手指都是麻的,后背更是阵阵发凉,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真的很怕景晏躲过了皇后的毒手难道却要命丧这里。 此刻,上一世抱着景晏尸首、失去所爱的痛苦再次袭上心头。战无不胜的狼王此刻再次陷入恐惧,因为景晏不只是他的软肋更是他的命。贺玄卿不想再承受这样的痛苦,如果有人胆敢再拆散他们,让他们天人永隔,那他一定要手刃了这帮混蛋。前所未有的怒意侵占了他的理智,他现在只想将幕后主使揪出来剐了才解气,若他的景晏活着还好,如若不然,他会让整个中原给景晏陪葬! 狼王摸了摸腰间的弯刀,一个利落的翻身便从库房屋顶跃下来,以极快的速度来到窗边,而后直接腾空跃起踹开窗户翻了进去。 听到声响的几人纷纷惊醒,拿起手中的家伙便朝贺玄卿砍了过去,那几个小喽啰哪里是狼王的对手,手起刀落的功夫,那几人便被砍翻在地,殷红的血也流了一地。 解决了那几人后,贺玄卿绕开血污,揪起一个还喘气的小喽啰,语气可怖的问道:“说,六皇子在哪!” 那人被疼痛和恐惧折磨得早已说不出话,口中不住的吐着鲜血。贺玄卿看人已是不中用了,只能将人重重掷在地上,朝着刚刚白玉簪子遗落的位置走。 厮打声引来了所有仓库附近把守的人,众人拿着武器赶到时,贺玄卿已经找到了半昏迷的景晏。 “阿晏!”他急切的喊着就要往上冲。 他的阿晏在一个干燥而巨大的稻草堆旁,手脚被粗麻绳绑住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般躺在地上,口中被破布堵着,身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早上出门时穿的浅色衣衫此时已变成了灰黑色,可想而知堂堂狼王妃经历了什么。 景晏听到有人唤自己阿晏便知道是贺玄卿来了,可他看到贺玄卿的那一刻便开始奋力挣扎起来,他抬起头口中艰难的发出呜呜声,满眼哀求的对着人疯狂摇头,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头磕在土地上,也不在意自己因为太使劲让身上的伤口裂开、更不在意被灰尘眯了眼睛,他在示意贺玄卿快走。 贺玄卿从没想过,连睡觉都要软褥都景晏、堂堂六皇子,嫁给自己会落到如此地步,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把守的人留了两个看着景晏,其他几人已将贺玄卿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人看景晏挣扎的太厉害,直接踹了他一脚,警告他别再闹腾,景晏被踹的闷咳两声,穿着粗气缓了片刻便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但依旧强撑着身体,梗着脖子摇头示意贺玄卿快走。 “你们竟敢碰他!” 贺玄卿瞠目欲裂,他怒吼一声,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伤害景晏! 很显然,众人并不知道自己绑来的是谁,更不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令中原和吐蕃都闻风丧胆的草原狼王贺玄卿。 狼王不再多言,握紧手中的弯刀猛然向最近的一个人砍去,他出手又狠又快,没两招的功夫,那人便在他的刀下断为两截,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整个仓库。众人看了皆吓得肝胆皆碎纷纷想跑,可此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如有能伤其者,赏金千两。此话一出,立刻鼓舞了士气,众人一拥而上,想着总能伤到此人。 倒在地上的景晏也是第一次看到贺玄卿与人厮杀,只见狼王高大的身形极快的闪躲开众人的攻击,本就臂力过人的狼王挥动手中的弯刀砍向来人,随着刀锋闪过,稳稳的将人击倒在地,有的来不及一刀毙命,只能反手砍断那人拿着武器的手臂,霎时间,屋内哀嚎声、呼救声、哭泣声此起彼伏。 仍旧有不怕死的想在背后袭击贺玄卿,景晏看的心中一颤,狼王腹背受敌,此时贺玄卿的注意力都在应付正面而来的敌人,但到了背面恐怕无暇顾及,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从他身后出现的歹人举刀就要砍在狼王后心时,只见贺玄卿一个利落有力的肘击直中那人面门,歹人被打的口鼻出血昏倒在地。 等贺玄卿解决了面前的人后,再次挥刀将晕倒之刃一刀毙命。绝不给敌人人任何活命的机会,这是他在战场上学到的真理。 须臾间,狼王击退众人,冲出包围圈,往景晏的方向而来,他急切的奔向自己的爱人。就在他马上要接触到景晏时,看守的人躲在一旁,竟用石灰粉偷袭贺玄卿。 贺玄卿迅速回身用胳膊挡住面部,可右眼还是进了石灰,就在转瞬间,看守之人持利剑刺向贺玄卿,划伤了他的胳膊。 那人高声喊道:“是我!我伤了他!哈哈哈哈……” 那人还没笑完,持剑的手就给贺玄卿砍断,而后又他揪住衣领拎了起来,因为刚刚的石灰,他右眼通红、视物不清,但此刻他正面目狰狞的盯着对方,犹如鬼魅。 贺玄卿哑声一字一顿的问道:“说,刚刚哪只脚踹了他?” 那人被吓得说不出话,窒息感让他忍不住挣扎起来。 贺玄卿将人抛起,就在人快要落地时,手起刀落将那人的双脚斩下。那人重重落在地上,溅起一层薄土,殷红的血流了大片,但很快就被土吸干净,只留下深深地印记。剩下的人哪里见过如此残忍的杀人方式,纷纷吓呆住了。 贺玄卿不顾自己的伤口和疼痛的右眼来到景晏跟前,将染了血的弯刀放在地上,他在充满血腥气的袍子上擦了擦手后,才将景晏口中堵着的布拿出。 他颤声道:“阿晏,你受委屈了,为夫这就带你回家。” 说着,贺玄卿拿出一把干净的匕首将景晏手脚的麻绳割断。 此刻,景晏却看到贺玄卿身后持刀飞扑而来的歹人,他瞳孔猛缩,本能的想推开贺玄卿,哑着嗓子大喊道:“玄卿小心!” 听力过人的贺玄卿知转身去挡已来不及,更可能在转身的瞬间那人的刀会刺向景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贺玄卿看着眼前的爱妻,脑海中闪过两世关于景晏的画面,他知道自己爱景晏胜过爱自己,景晏是他还眷恋这个世界唯一的理由。看着爱妻紧张他的样子,他觉得这辈子就算不能和他厮守也值了。 所以,狼王迅速做出决定,他没有躲避,而是选择了护在景晏身前,想用背部挡住敌人的攻击。 贺玄卿的大手抓着景晏的肩,试图和人拉开一臂的距离,这样歹人刺穿自己后心时不至于伤了他。狼王深情的望着惊恐不已的景晏,眼中满是不舍和深情。 他对景晏轻声说了一句:“阿晏,我一直爱你。” 第53章 救人 “阿晏,我一直爱你。” 狼王的声音很轻,却穿过景晏的耳膜直抵心灵,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颤,贺玄卿表白不在少数,还总会有意无意的告诉景晏自己很爱他,可这次的表白却不一样,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说这种话,让人觉得带着浓浓的诀别的味道,刚刚那眼神没有一点刚刚杀敌时的愤怒和狠厉,而是是不舍的深情,这明明是在和自己告别。 景晏惊恐的眼神还未收回来,贺玄卿就抬起一只手想将人的双眸蒙住,他不愿让心爱的人看到自己死前的样貌。 景晏这才明白,原来狼王是想用自己当肉盾去抵挡利刃,也不惜将他护住! 他倒吸一口凉气,他躲开狼王的手,他只觉心中抽痛,不可一世、无所不能的狼王怎能惨死在中原的破旧仓库?杀他的人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坦然赴死的贺玄卿,狭长的眸子里瞬间漾起一层水雾,千万种情绪堵在喉间,景晏却说不出话。 下一刹,他挣开了贺玄卿的束缚,捡起地上属于狼王的满是血污的弯刀,灵巧如蛇一般绕过贺玄卿,抢先来到狼王侧后方,迎上即将冲上来的人,而后以极快的速度出招,直接用刀刃直接抹了那人脖子。 一刀毙命。 “咣当”一声,利刃落地,那人也仰面倒在地上。 原来景晏会武功?! 不仅如此,景晏还救了贺玄卿! 贺玄卿心头一震,他知道这样精绝的招式绝非一日之功,景晏能有今日的功夫恐怕是他十年如一日奋练习的结果,还有加上他极高的悟性才行。 他没想到,每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爱妻,功夫竟不在自己之下。 贺玄卿上前两步想将景晏护在身后,他第一次看到眼神中透出骇人杀意的爱妻,没了往日温柔如水、翩翩君子的外壳,更像是一名手持利刃、杀伐果断,执掌人生死的少年将军。 “阿晏,你没事吧?” “夫君,臣妾无事。”景晏将刀递到贺玄卿面前,自己则在地上随意捡起一把剑,说道:“狼王的宝刀是跟着你上战场保家卫国的,斩杀他们岂不可惜?往日都是夫君护我,今日让臣妾护您。” 众人一听是狼王,皆吓得连连后退,再联想到那人刚刚狠厉的手段和异族人的长相,恐怕是狼王无疑了。 此刻,他们可不想再要千金万金,只想保住小命最重要。饶是如此,还是有几个财迷心窍的想搏上一搏,在外都传狼王最爱的便是自己的那位王妃,若是将他身旁的王妃捉住用刀架在脖子上,不怕狼王不就范。 只见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便齐齐的向景晏扑来,贺玄卿的右眼此时已视物不清,他索性闭上眼,挥动手中的弯刀朝人砍去。 “夫君,臣妾护你便是。” 景晏拎着剑用用极快的步伐冲了上去,快到人面前时如飞燕般纵身一跃,朝着那人头顶的百会穴猛的一击,两人只在空中有过短暂的一瞬交错,只听到“呵”的一声,那人便载到在地上。细看之下会发现那人头骨已有一处凹陷严重。 几人不信邪,继续往上冲,以为缩短攻击距离他就不会再用这诡异的招式。 景晏确实没有再用,他用那柄捡来的剑用又将两人抹了脖子。招式、动作、身形、步法皆是极快的,而且只是照着要人命去的。 剩下的几个人这才开始怕了,狼王只是力道惊人、武艺高,少有不慎就会成为削铁如泥的弯刀的刀下亡魂,但那位狼王妃的功夫却透着诡异,为何可以杀人不见血?身形步伐也极其精妙,可以毫无声息又速度极快的出现在你的面前。 那几人刚想逃,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着火了。还有人他们喊着中计了、有人把门关上了,各种声音中还有不少叫骂声,最终恐慌的人们想从翻窗逃生,可没想到窗边早有人埋伏,只要他们已露头便被斩杀。 二人心知这是计划败露要杀人灭口。 此时,几只火箭也从窗口飞入,点燃了仓库内的干稻草。浓烟瞬间将仓库笼罩,众人顿时慌不择路想要逃生。 火海中,苦苦支撑到现在的景晏被呛的直咳嗽,他看着歹人们四散逃窜已无暇顾及他们,他终于坚持不住的扔掉剑,有些脱力的靠在贺玄卿坚实的胸膛上。 熟悉的有力心跳让人感觉的放松,他半垂着眼帘,轻声说:“夫君,疼……” 贺玄卿目光怜爱的望着他,用帕子迅速将景晏的口鼻覆好,把人打横抱起,轻声哄道:“阿晏乖,为夫带你回家。” 贺玄卿抱着景晏来到巷口,顾修鸣派来的马车早已等在那里,将二人送回贺玄卿为景晏买的宅子中。 经过一夜的混乱厮杀,二人回来时天已经快亮了,云莱被追云从被窝里扯出来给景晏看病。 房内情景 二人满身血污、 云莱给狼王妃把脉后禀道:“狼王,王妃只是体力耗尽加之惊吓过度导致的昏迷,他身上的伤我也都看过了,都是皮外伤。小的这就下去开方子,内服外用,悉心养上月余也就好了。” 听了云莱的话,贺玄卿阴沉的脸色才有些好转。 “倒是您的右眼需要小的给您医治,还有您的伤口还在流血,也需要处理一下。” 贺玄卿这才想起自己的伤,依言让云莱给自己治疗。 景晏怔怔昏迷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上午才醒。 “阿晏醒了?” “嗯……夫君。” “别动,你躺着,感觉可好些了?” 景晏目光柔柔的望着他,问道:“伤口还疼吗?”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贺玄卿的大手抚上景晏的小脸,目光中尽是掩饰不住的歉疚,他失落的说:“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我……” 景晏打断他的话,说道:“夫君,莫要这么说。” 贺玄卿吻了他的额头,轻笑道:“没想到我手无缚鸡之力的爱妃竟然还有如此高的功夫,若不是我这次遇险,你这小骗子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几日后,失踪了数天的狼王和狼王妃再次出现在六皇子府,对于这几日,只对外称去近郊踏青了。 当晚,沐浴后的景晏坐在正厅,等着贺玄卿归来,似是有事要说。 第54章 坦白 贺玄卿见景晏坐在正厅上小口的喝着茶,手旁还放着一卷残书和一个小木匣,厅上的蜡烛是新换的,想必第一根蜡已燃尽,景晏已等他多时了。 屋内没笼火,更没有点熏香,在初春的夜里显得更冷了几分,他的阿晏就这样孤零零的坐在偌大的厅上等他。 在白刃那件事后,二人几乎鲜少再用熏香了,实在是怕身旁的人算计,府里伺候的人也减少了些。 “阿晏怎的在这坐着,你穿的少,晚上的风还是寒,别着了凉才好。” 他伸手去牵景晏微凉的手,想让人和他回屋,景晏却坐在罗圈椅上没动,他仰头望着五官深邃迷人的狼王,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并侧了侧头,示意他也坐。 贺玄卿没有坐在和景晏隔着一张小几的正坐,而是牵着人的手坐在了景晏右手旁的下位上。 “阿晏这么晚了不睡觉,可是有什么好兴致在等为夫?”贺玄卿的目光扫过桌上精致的小木匣问道。 景晏趁机将自己的手从贺玄卿的大掌中抽出,拿起木匣在手中把玩,盒中之物与木盒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盯着木盒,缓缓开口道:“夫君,上次母妃中毒我入宫时见到皇后娘娘了,她说父皇的寿宴会推迟一个月举行。” 贺玄卿才懒得管广元帝什么时候过生日呢,他觉得夜里凉,景晏肯定受不住,别再病了才好。他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人披上,又恐自己穿了一天的衣服太脏,别熏着自己的王妃。他不知自己的爱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先唤来若瑾,吩咐人给王妃拿一件披风。 景晏沉声将人叫住,告诉她不必去取披风,早点下去歇了。 贺玄卿看着自家王妃有些严肃,他不解的望着景晏,知道他肯定有别的事情要说,只能试探道:“这事我知道,只是阿晏别为这事冻着自己了。” “等寿宴一结束咱么就回草原。” 贺玄卿微怔,问道:“阿晏不想再多陪母妃一些时日了吗?”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既然终须一别,又何必延长时日,在离别时徒增伤感呢?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点头附和道:“阿晏说的在理,就……” 景晏打断他的话道:“夫君,你可知中原有句古诗叫''''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 贺玄卿本就对吟诗作对一窍不通,后来在景晏的影响下才懂了一些,但算不上精通,自然和景晏比不了。 他笑道:“为夫怎能有阿晏的文墨,我只知道这诗唤做《定情诗》,我想大概说的是金簪定情?” 景晏敛眸,轻声叹道:“是啊,金簪定情。” 贺玄卿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只知道夜里凉,生怕伤刚好的人再出岔子。 “夫君,既然你我不日就要离开,之后也可能再也无缘踏上这片土地了,金簪应寻有缘人才是。” “寻人?”贺玄卿参不透其中的哑谜。 景晏将手中的小木匣递与贺玄卿,示意他打开。 贺玄卿接过木匣,以为是自家王妃送给自己的礼物,结果打开却发现里面是自己命人打造的那只鸿雁簪子。 景晏一看见那金疙瘩就头痛,索性弄了个精致的小匣将它装了起来。 “阿晏这是何意?”贺玄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景晏将其反应尽收眼底,心底顿时弥漫出一股酸意。 他不想再绕弯子,直言道:“臣妾听闻这簪子是狼王为一人花重金打造的,相必这人是极为重要,这么贵重的物件不赠人却留着自赏,恐会睹物思人。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景晏继续道:“不如狼王去将这位簪子的主人寻来,迎回草原便是,臣妾愿意与这位素未谋面的人共侍一夫,也愿意您的心上人做正妃。” 贺玄卿闻言脸色青了又白,他只觉景晏的话像利刃一样插到自己心里,痛的难受。 他站起来俯视景晏,极具压迫感的身形让人不敢直视,曾几何时,就算是这样的狼王也在景晏面前乖的像一只巨型犬,现在面上却带着薄怒。 “阿晏,是谁在你面前乱嚼的舌头根子?”他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的急切,好像被发现在外头偷人的丈夫,口不择言的先质问起妻子来。 景晏一听,心中升起阵阵凉意,贺玄卿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认了?他只觉自己因为贺玄卿才重新变得温热的心好像慢慢裂开了,胸腔里有口气憋得难受,让人喘不过气。他知道帝王家没有情更没有爱,可在仓库里贺玄卿舍命救自己那一瞬他以为自己可以赢了那位金簪的主人,甚至不惜暴露自己会武功来就他。 可如今看来,自己依旧是输了。 “狼王深情,有目共睹。”这句话像极了自嘲又像是讽刺,他将颤抖的指尖藏在袖子里,面上看不出一点破绽,继续道:“如今边境有乱、朝局暗涌,将人寻来也好保护她。” 景晏不是没想过让贺玄卿给自己一纸休书,眼不见心不烦,但那样意气用事之后却不会有任何益处,自己难以自处不说,更保护不了母妃,还不如在狼王的屋檐下狐假虎威。他想过了,就算是那人是个不好相与的,大不了伏低做小,反正在宫中受委屈习惯了,但只要狼王一天不倒,宫中就得因忌惮贺玄卿而善待母妃一日。 贺玄卿将景晏失落、难过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尽收眼底。 他伸手挑起景晏的下颌,让人仰起脸看着自己,他这才看到景晏红了眼尾。 贺玄卿把簪子丢在桌上,自己弯下腰和人挨的极近,狼一样的眸子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心上人。 景晏却将此看成是一场对峙,一向在狼王面前顺从的人此刻眼中闪过倔强的坚定,好像一定要把那人接来才罢休。 最终贺玄卿败下阵来,他将人拎起来按在怀里亲了又亲他的乌发。 他重重叹了口气,柔声说:“宝贝,你当真是不记得了。” 景晏被突如其来的温暖怀抱弄得默不作声,心里却酸的发疼,想将人推到千里之外,可还是不争气的用一只手环住了狼王的腰身,可能这是他最后一次感受贺玄卿的温度了,过了今夜,这人再也不是自己独享了,不,自己更本没有独享过,毕竟贺玄卿心里一直有人,但那人却不是自己。 “阿晏,我给你看样东西。”半晌,贺玄卿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的开口道。 他拿起腰间随身佩戴的荷包,那还是狼王上战场打吐蕃时景晏亲手绣的,他日日带着,逢人便说那是自己的定情信物,看得出狼王很重视这枚荷包,上面的绣线都被摩挲的有些起了毛边也不换。他熟练的从里面取出一块颜色陈旧的手帕递到景晏面前。 “阿晏可记得这个?” 景晏默不作声的接过来看,是一块皱皱巴巴的丝绸手帕,想必是被人折好又打开、打开又折好反反复复造成的。 他略略看过,完全没看到狼王期待的眼神,又将手帕按照原样折好还给对方。此刻他只觉春夜里的风真凉啊。 贺玄卿却拉住他的手,语气有些期待道:“阿晏,再好好看看。” “狼王,臣妾看过了,天晚夜凉,请容臣妾告退。” 景晏不看也知道,随身带着的东西肯定宝贵的很,还到处嚷嚷是定情信物,原来荷包是假,里面的手帕才是真。 贺玄卿急将要走人环在怀里,沉声说:“心肝,你什么都没看,怎的就这样伤我的心。” 景晏红着眸子猝然瞪向他,眼里满是委屈和气愤。都到这时候了,贺玄卿竟然还能对着自己说出这种肉麻的话,他不是有心上人吗? 贺玄卿当着他的面再次打开手帕,让人看清那角落绣着的一只鸿雁。 “阿晏可看清了?你倒是说说这是谁的手艺?” 那只鸿雁小小的,在颜色暗淡的手帕上根本不起眼,加之自己刚刚也没那个心情观赏,竟然漏看了。 “这是!” 景晏一下就认出来了,他瞳眸闪烁,难以置信的盯着贺玄卿,动了动嘴唇没再说话。 “对,这是阿晏的手帕。” 第55章 唯尔 贺玄卿视若珍宝日日带在身上的帕子从陈旧度来看,少说也是十年前的东西了,景晏在成亲前从未见过他、更不记得将随身的东西赠与过何人。毕竟皇子若要与旁人私相授受那是那是大罪过。 景晏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他是怎么得到自己的帕子的。他不禁皱眉缓缓道:“我想不出,你是什么时候……” “当然是初次见你的时候,那时我的阿晏就将这定情的帕子赠与我了。” 贺玄卿这句话说的认真又深情,不像是骗人。 “啊?” 景晏怔愣的望着他,根本想不起来有这回事,他脑中飞快的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与贺玄卿见过面而自己却忘了,看着人略带失望的眼神,景晏有些自责。他才二十三岁而已,小时候被养在深宫之中,到了弱冠之年才被允许上朝,结果没多久又被送到了草原成婚。最后景晏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自己从未见过贺玄卿。可那帕子上的鸿雁分明就是母妃的手艺。 贺玄卿叹了口气,装作无奈又委屈的提醒他道:“阿晏,你以前去过草原,还记得吗?” 这句话让景晏瞳孔猛缩,他定定的望着贺玄卿的面容,记忆也被拉回到十三年前。 那时的六皇子景晏才十岁,那年风调雨顺收成极好、镇北王又上疏说北方夜观星象有祥瑞之兆,父皇龙颜大悦,让所有皇子都伴驾去北疆出巡。那次恰好经过镇北王封地附近的草场,心情不错的广元帝便带着皇子武将们来了一场狩猎。景晏年纪小并未参与,只是由小太监陪着,骑着马在附近闲逛。 他第一次出远门,看什么都稀奇,只是身旁的人看的太紧,不让他乱跑。景晏只能借着小太监小解的功夫,他驾马一路小跑,来到一片树林附近。久居深宫的皇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林子,好奇心驱使着他索性下了马朝树林走去,还没走几步,景晏看看就隐约看到白桦树下好像躲着一个人。 因为那人玄袍黑发,在树皮泛白的白桦树树林里尤为明显。 年幼的景晏顿时怔住,他不由得放低了身体,想将自己藏起来,小心观察树林里的情况。一开始他以为对方是刺客,还屏住呼吸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心想着要是能抓到一个刺客也能让父皇夸奖一番,只是静嫔的母妃就能得到嘉奖了。 可走进才发现那人竟是个看起来年纪比自己还小的瘦弱孩童,他衣衫有些破旧、脏兮兮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白,身边还有一个空箭囊,箭囊上挂着一只已经死去的鸿雁。 “公……公子你没事吧?”景晏有些紧张的问。 那人没理景晏,直他又问了一遍,那人才慢慢睁开眼睛望向他。对方眉眼深邃,眸子更是黑漆漆的吓人,面对比自己小的孩童,景晏不禁想起了传说中草原上的狼。 景晏试探道:“你还能走吗?这里在打猎,恐怕会误伤到公子,你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那人仍旧没动,而是用冰冷的眼神默默打量了他一番。 景晏站在原地,发现那人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他不好意思的将手里的匕首收回到怀里。见他不是刺客,景晏也开始细细打量起对方,他发现,那人朝着自己这边的手臂上衣衫的颜色更深些,半个袖子都要脱离衣袍了,他这才意识到对方好像受伤了。 “你……是不是受伤了?” 那人动了动唇还是没说话,只是在喉间挤出一个“嗯。” 景晏心中一惊,这么小的孩童,孤身一人在群狼环伺的草原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他心中不忍,说道:“我帮你包一下吧。” 他说完这句话二人都愣了,景晏没想到这句话会脱口而出,对方也没想到会有人帮自己。 既然话都说了,景晏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想帮人包扎,可没想到的是,那人的手臂早已血肉模糊,看的他头皮发麻,更不知如何是好。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不能露馅,可没见过这样场面的人还是忍不住了,最后只得将帕子覆在伤口上。 景晏吞吞吐吐道:“你……自己按住止血……” 那人突然开口,声音低哑的问道:“是中原皇帝在狩猎?” “啊?!” 景晏被问的整个人都愣住了,不会说谎的他不置可否,而后迅速的超自己的马儿跑去。 身后的少年喊住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景晏一愣,随后小声说:“景晏。” 眼前贺玄卿的面庞与十三年前那个少年的脸逐渐重合。 景晏试探的问道:“那时的少年是你?” “正是。阿晏为何把我忘了?”贺玄卿蹭着景晏的脸颊,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委屈。 “我以为你是逃难来的难民,看你又那么瘦小,肯定在草原上活不久……” 景晏慌乱的解释,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立刻止住言语,转而道:“玄卿早就知道我是当年救过你的人,为何却不告诉我。” “你又没问。”狼王的语气中竟然出现了些许的埋怨,像极了受委屈的巨型犬。 “你!” 景晏满心愧疚,又气贺玄卿说自己,正要“教训”狼王几句时,当他对上贺玄卿皱起的眉和无辜的眼神时,也就没了脾气,只能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上一世的贺玄卿粗心大意,并不记得景晏救过自己、也没听清那日景晏的名字,更没什么劳什子的鸿雁簪子。那方帕子被压了箱底,只是在景晏死后,他抱着爱妻的骨灰回到草原才偶然发现。直到临死前,他怀中抱着的不仅是景晏的骨灰,胸口还放着那块“定情”的丝帕。 贺玄卿捡起自己丢在桌上的鸿雁簪子,将自家王妃揽在怀里给人戴上,景晏也没多忸怩,只是微微侧头配合。 他深情注视着景晏,说道:“阿晏,你现在知道这枚簪子的主人是谁了吗?” 景晏垂眸不答,他只觉得自己面颊发热,心跳也不自觉的快起来。 贺玄卿与景晏十指相扣,低头怜爱的亲吻着景晏的脸颊和发鬓,感叹道:“自始至终只有你啊,我的阿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对你日月可鉴。” 贺玄卿说他只有自己?说他想与自己共白首?景晏听着贺玄卿深情的表白呼吸都乱了。 “阿晏,你们中原的古人都说鸿雁传情,还说鸿雁是忠贞之鸟。我记得你们有句词叫‘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对不对?你如今戴上了我为你打造的这枚定情簪子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妻,不能再猜疑我、更不能再误会我有别人,只能爱我。我贺玄卿与你也是生死相许过的,你切不可弃我而去做那负心汉才行。” 景晏只觉自己心跳都乱了,他说话,怕暴露了自己紧张的声音,只是仰起头凝眸望着目光灼灼的贺玄卿,踮起脚尖主动在人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贺玄卿享受着自家王妃的亲吻,大手扶住他的腰不让人下去,他半拎半抱着景晏,和人鼻息交缠,继续道:“正巧当年我射下来的那只大雁,就是给阿晏的聘雁。你可知那年我们在草原初见,你衣着华贵又生的粉雕玉琢,那副一开始如临大敌奶凶的样子有多惹人疼吗?和你洞房那天的样子一样,长这么大了还不忘拿着匕首吓唬人。后来你看到我受伤又满眼的不忍,想帮我包扎又被吓到,真真让我一见难忘。那日我只是意外受伤等着家仆来救,谁承想却遇到了你。” 景晏从没想过自己会与贺玄卿有这样的渊源,更没想过情敌竟然是自己,而且贺玄卿会为了自己如此用心。他吸了吸鼻子,视线变得晶莹而模糊,他努力控制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景晏颤声道:“玄卿,我们中还有一句词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吗?” 这是景晏大胆又露骨的表白,他心悦贺玄卿,可以为其生又为其死,亦或是为其死而复生,这不也是贺玄卿的写照吗。 贺玄卿一愣,他吸了口气,难以置信的盯着景晏羞红的面庞,他就知道,自己的宝贝阿晏一定是爱自己的,此刻他再也忍不住,扣着人的后脑便直直的吻了上去。 “唔……夫,君!” 景晏被吻的喘着粗气,刚刚微凉的手脚也热了起来,甚至脖颈处一丝不苟的衣衫都有些松动,一看就是美人被欺负狠了。 “做什么推我。”贺玄卿不满的轻咬他的唇,同样喘息着说:“你刚刚错怪我、还冷着脸审问我,我堂堂狼王被王妃训斥,说出去不让人笑话,你说该不该罚?” “谁……谁让你一个大老爷们儿,非得随身带着一支簪子……” 贺玄卿瞧不得景晏一脸潮红、衣衫凌乱的样子,此刻他连锁骨都是红的,像极了在邀请自己。 他将人打横抱起,佯装生气道:“我的簪子最后还不是给了个没良心的小眼狼男人?我看今晚就发你挨五百鞭才行……” 景晏不语,只是任由他将自己抱回房。 第56章 真心 贺玄卿折腾到天快亮才停下,这一夜确定了对方心意的景晏也是出奇的配合,甚至还主动起来,像极了祸国殃民的妖妃,缠着英明神武的君主来了一次又一次,好像在证明贺玄卿只能是自己的。一次结束后,景晏半阖的眼窝在狼王健壮有力的怀抱里,贺玄卿也念着景晏的身体想偃旗息鼓、抱着人聊聊天,顺便审审他最近的事,可谁承想景晏却攀着人的臂膀哼哼唧唧的缠上来,明明有些累了,但依旧毫无章法的啃咬狼王,故意在贺玄卿的喉结和肩膀留下红痕。 “嘶,阿晏别……” 贺玄卿哪里受得了自己王妃的盛情邀请,按着人直接滑了进去。 最后,满身红痕的景晏被贺玄卿怜惜的抱在怀里,他不知是梦是醒,迷迷糊糊的说:“都怪我,让你困在中原。” 贺玄卿抱着半梦半醒的人,安抚的轻吻他的脸颊,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极了草原上初春柔和的风,他说道:“无妨,吾心安处是吾乡,我的心一直在阿晏身上,我的心给你、鸿雁簪子给你、狼牙给你,一切都是阿晏的。”他眼眸低垂看着呼吸渐渐平稳的人,目光在景晏脸上流连半晌,继续说道:“就算我的小心肝吃醋我也好,吃醋说明阿晏重视我、爱我。” 睡梦中的人哪里能听到狼王的自言自语,贺玄卿说完,望着景晏的面容,唇角扯出一个弧度,而后轻声说了句好梦,便抱着人睡了。 第二日,景晏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睁开眼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贺玄卿早就醒了,倚在床头凝眸盯着景晏看。贺玄卿本就长得英俊,再配摄人的气质和眷恋又缱绻的目光,让景晏的心尖都跟着发烫。他像个新婚的小媳妇般害羞,想将头埋在贺玄卿怀里,但却被人挑起下巴,强迫自己望向他。 “我的宝贝阿晏,你害羞什么?是爱上我了吗?” 景晏被狼王大胆的发问问的愣住了,他随即理直气壮的回道:“是又怎样,我爱自己的夫君何错之有。” “是没错。”贺玄卿喷着景晏的小脸,拇指在人面颊上摩挲,故意叹道:“是没错,只是昨夜你要累死你夫君我了。” “怎么?夫君不行了?”景晏斜睨着贺玄卿,眼眸中除了爱意还带着一丝挑衅。 “不行?”贺玄卿的大掌滑入被子里,又道:“让你再试试行不行?” 景晏怕贺玄卿来真的,牵过他作乱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将几个咬痕覆盖住,好像故意在说,你瞧,都给我咬破了。 他白了贺玄卿一眼,小声说:“又不是没试过。” 贺玄卿却不吃他这套,只是揶揄道:“我的宝贝阿晏可是会功夫的,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满足你了。” 景晏心下了然,贺玄卿这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功夫,这事也怪自己,一直在为贺玄卿心里那位不存在的“白月光”心烦,根本不想与他解释。 他不好意思的低笑,解释道:“夫君,顾修鸣的父亲是大将军,家中武学典籍不少,那不过是顾修鸣在家中的藏书阁翻到的一种功夫,我小时候身子弱,学它也只是想强身健体,不让母妃担心自己,后来学了点皮毛,就想着也许关键时刻能做防身用。”他观察到贺玄卿的面色越来越黑,景晏讨好道:“可后来嫁给了玄卿,见识到你的功夫以后,我就知道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毫无用武之地了。” 贺玄卿听到顾修鸣三个字就黑了脸,虽然知道他二人没什么,可依旧讨厌那位像只狐狸一样的顾某,他竟然还偷偷教景晏学功夫,自己上一世完全被蒙在鼓里!可当他听到景晏说自己学功夫是为了防身时就更是不悦。 他没好气的反问道:“防身?那日,你都被折磨成那样了都不见你出手自保,我才不信。” 贺玄卿一想到那日景晏在废弃仓库的模样就一阵锥心的疼,他贺玄卿的爱人,堂堂草原霸主唯一的妻,怎能被人肆意欺辱?他平日里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的人,却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喽啰按在地上打。他为此自责了很久。 景晏讨好的蹭了蹭贺玄卿的脖颈,抱着他的手收紧了些。 “夫君,你可知杀人于无形,内伤才是最致命的。以前我在宫里,明枪暗箭见得多了,被罚跪都能罚出病根你是知道的,所以那日的皮肉伤其实养养就能好,我当时心里想着,不知这些人什么来路,也不知他们的底细,我不好出手,更何况我总觉得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所以我更要耐住性子。不过,没想到我偷偷习武倒成了救命的本事。” 景晏一想起那日贺玄卿豁去性命要为自己挡刀并深情表白的场面,自己的心还会“噗通噗通”直跳,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贺玄卿的真心,也正是为此,他才不顾一切的去救狼王。毕竟皇子偷偷习武虽不犯法,但如果事情传出去了是就是静妃母子故意隐瞒不报,要被猜忌的,到时什么脏水都会往自己身上泼。不过幸好贺玄卿与顾修鸣的手下把那些人处理干净了。 景晏捧着贺玄卿的俊脸,深情的注视着他,继续道:“那些皮外伤和折辱算不得什么,我只想咱们能平平安安的回去,回到草原,过以前的生活。” “看来我没白疼你这个小心肝,就算阿晏知道我有心上人的情况下,还不惜暴露功夫救我,是不是阿晏你早就对为夫芳心暗许了?” 贺玄卿问到了景晏心底最纠结的小秘密,他松开抱着贺玄卿的手,故意撇开头,只回了两个字:“没有。” 贺玄卿追上去把人捞回怀里,在人耳畔道在;“没有你和我闹脾气、晚上故意不给我、还总阴阳怪气的疏远我,这些是不是你做的?哦,我知道了,你是吃醋了对不对。” 贺玄卿嘴上说着轻松,但他知道自从景晏听说鸿雁簪子有主人后,恐怕内心一直是煎熬的,自己对他的爱是显而易见的,可谁又能不想想这里面是不是夹杂着两国之间的因素呢,自然聪明的景晏也懂。贺玄卿很难想象,上次自己被污蔑行刺,景晏在知道自己心有所属的情况下,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宁愿被罚跪也要救自己的,他的小心肝一定难过的心都碎了。 “我有些后悔回来见母妃了。”景晏在他怀里小声开口。 “无妨,如果不回来,我怎么能把那位鸿雁簪子的主人、我的一生所爱娶回草原呢?” …… 见景晏不答,贺玄卿圈着他继续道:“我对阿晏的真心日月可鉴,如果以后我真的对你有二心,你就把我打一顿,然后丢出王府、赶出草原好不好?” 对于忽然变幼稚的贺玄卿,景晏皱了皱眉反问道:“我打你做什么?” “出气呗,然后我就把王位让给你,把整个草原让给你,你可以过潇洒的日子、也可以南下把你父皇的国土一并纳入草原,好不好?” 见贺玄卿越说越离谱,他打断道:“我要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我只想要你。” 贺玄卿听到这句话激动的双眼冒光,他板着景晏的肩反复确认,景晏羞得脸红,把头埋进贺玄卿的胸膛不答。 “没想到阿晏这么爱我,那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第57章 勾结 春日里不光有莺飞草长还有总是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的雨水。 这日,用完早膳便开始下雨,景晏实在无聊就拉着贺玄卿和自己对弈,可没想到堂堂狼王竟然是个臭棋篓子悔棋无数,景晏又抢不过他,气的人对他有推又打,甚至扬言要是狼王再悔棋,晚上就不许他进屋。 二人正嬉闹见,追云来报,“主子,宫里来人了,说是想请狼王进宫和皇帝叙旧。” “不去不去,本王和他有什么可见的,他们还没被打够吗?”贺玄卿说完就后悔了,毕竟“他们”还包括景晏。 景晏伸手将自己所持的黑子落在棋盘上,说道:“夫君,此事来的蹊跷。”他向追云问道:“是皇帝身边的哪位公公来宣旨的?” 追云想了想,说:“公公?小的没看走眼的话,应该是位少年郎。” “这就奇了,皇帝身边哪有男人伺候,也只是金銮殿上有带刀侍卫……”景晏话音未落便忽然想到什么,他惊恐的看向贺玄卿,问道:“夫君,莫不是……” “我猜也是。” 皇帝身边唯一的男人就是带刀侍卫,但他们不入后宫,这个时间来传召贺玄卿,应该是去后宫叙旧才对,所以会让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来,如果是让侍卫来传旨,恐怕其中有诈。 “你猜到了还这么淡定?你先出去躲躲,带上追云,日落前务必出城。”景晏拉着他就想往后门走。 贺玄卿拉住他,并挥退了追云,让他去稳住来传旨的人。 “阿晏莫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咱们总躲着也不是办法,而且我相信咱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再说,对方都到家门口了,肯定是有备而来,如果我不出去,你猜会怎么样?” 恐怕现在整座六皇子府都被高手悄悄围住了,如果贺玄卿不出去,对方就会强攻,到时结果怎么样,很难说。就算他和贺玄卿功夫再高,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景晏现在根本不想和他开玩笑,只是正色道:“这可不是你闹着玩的,上次我就要吓死了,要是再来一次,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实贺玄卿心里也没数,但只能先安抚住景晏。他只知道这些人害他们一次不成,一定会再来,不过他清醒的是,这次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至少不会伤害到自己的阿晏。 贺玄卿从妆台的夹层里取出一个通体金色、冰凉微沉的物件放在景晏手中,景晏看清那物件时,心中不禁一惊。 是虎符! “玄卿……”景晏微蹙着眉,不可置信的望着贺玄卿,眼中更多的是不舍。 他不会允许贺玄卿有事,也不会允许那些人伤害贺玄卿。 贺玄卿打断他的话,他带有薄茧的大手握住景晏托着虎符的手,自然的说:“阿晏,你是我唯一的妻,我不在的日子里,这虎符就交予你代为保管。若我……若中原有任何异动,你就带着虎符、骑上咱们的马儿回草原调兵,他们都会听令与你。若鸿雁关出不去,你就往北绕路,陆信认识。”贺玄卿握着他的手有紧了几分,强调道:“阿晏切记,草原才是你坚实的后盾,切不可为了我乱了分寸。” 景晏知道贺玄卿是什么意思,他说的委婉,但确是怕自己此去九死一生,若真遇险,想让景晏自保。贺玄卿还将象征兵权的虎符交与他,这明摆着是想让景晏独活。 偏偏这时景晏不能说丧气话,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却红了眼眶,泪水也在不停的打转,甚至模糊了视线。 “玄卿,一定没事的……” 景晏紧紧抱住贺玄卿,将脸埋在他的怀中,悄悄将决堤的泪蹭了个干净。 贺玄卿听出了景晏哭腔,他心里疼成一团,但也只能安慰道:“阿晏乖,我很快就回来。你自己在家不许整天想我、不许挑食多和你四哥出去逛逛,买点好玩的,但顾修鸣不能去,知道吗?” “嗯……”景晏再也忍不住呜咽着在贺玄卿怀里点头。 贺玄卿走后,景晏正要命人去找顾修鸣打听出了何事,这时皇帝身边的小福子来宣他进宫。 景晏匆忙换好衣服入宫。 他随小福子来到御书房,小福子进去通报,景晏立在大门外等候。 这时有一小太监端着茶水路过,在人耳边轻声说:“如不认,静妃危。” 景晏猛的回头盯着那人,可那人只是将头垂的极低并快步走过,他努力辨认也没看清,看身材也是个眼生的。 景晏心头浮现出一连串的疑问,这是谁的人?怎么进的御书房?他要让自己认什么?还用母妃要挟。 来到御书房,广元帝身着明黄色团龙纹常服端坐在黄花梨桌案后,站在皇帝左手边的是刑部尚书孙世德、兵部尚书顾崇业、骠骑将军赵世安、文华殿侍读顾修鸣,站在皇帝右手边的事三皇子景桓和五皇子景昼。 景晏心知今日之事必定不简单,他快步行至殿内,跪在地上恭敬行礼。 “儿臣景晏叩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吾儿现在是狼王妃,不用行此大礼。”广元帝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儿臣不敢,父皇永远是儿臣的父皇,中原永远是儿臣的家。” 景晏起身,刚要站在五皇子身旁,却被广元帝叫住。 “六皇子,今日朕宣你来是有一事与你商议。” “儿臣不敢,还请父皇明示。” 刑部尚书孙世德上前道:“狼王妃,南诏国造反一事你可知?” “自然知晓。”景晏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记得,这人也是上次栽赃嫁祸贺玄卿的人之一。 “那狼王是否知晓?” “孙大人何有此问?” 孙世德没好气道:“哼,因为我们在南诏国宫中发现了狼王与南诏造反之人有书信往来。” 景晏心中冰凉一片,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嫁祸狼王与南诏勾结,还用母妃性命要挟自己认下此事。若自己认下,则狼王甚至自己的性命不保,若自己不认,则母妃性命不保。 景晏故作镇定,朝宝座上的广元帝禀道:“父皇,儿臣并不知此事,也从未见过与南诏的书信。” 身形高大的兵部尚书顾崇业,也就是顾修鸣他爹,站出来说道:“启禀圣上,书信是随着其它缴获的战利品带回的,臣发现后深知此事事关重大,未敢停留,直接与孙尚书以前来启奏圣上。” 景晏跪在地上禀道:“启禀父皇,儿臣确实不止此事,只是贺玄卿已与中原结秦晋之好,何必多此一举再去招惹南诏。” 赵世安冷哼一声,不屑道:“秦晋之好?秦晋之好哪有他的狼子野心重要,我看贺玄卿是想趁乱直接吞并中原也未可!要不是我在出征前特别请命,带着兵去中原与草原的交界处转了一圈以示威胁,恐怕贺玄卿早就攻进来了!” 没想到好大喜功赵世安能说出如此颠倒黑白的言语,明明当时贺玄卿已经来到中原了,对赵世安的挑衅没有动作不过是看在景晏的面子上而已,现在却被曲解为惧怕。 景晏无法,面露悲戚之色道:“父皇,儿臣随嫁与狼王为妃,可在草原依旧是异族之人,整日被关在后院。儿臣……儿臣愚见,可召狼王入宫对峙,一切真相自可大白。” 五皇子在一旁接话道:“是啊父皇,我们天朝上邦最重礼仪。” 赵世安看了一眼自己不生气的外甥,冷哼一声道:“入宫?对峙?那是引狼入室。狼王不仅武功高强,他还狡猾善变,御书房这么大点地方,你说他会不会做出些出格的举动?” 五皇子并没有因为舅舅的话而退下,继续说:“我见过狼王,他不……” “赵将军此言甚是。”孙世德在一旁附和。 许久未说话的顾修鸣道:“依臣看,应彻查此事。” 广元帝轻咳了一声,众人立刻噤声,垂手恭敬站好。 王座上的人缓缓开口道:“事情不是靠争论就能水落石出的,依朕看,不如让刑部和兵部联手彻查。” 众人不敢再多言,齐声道:“吾皇英明。” “至于六皇子,你母妃想你的紧,你就先在宫中小住时日吧。” 景晏心知这是广元帝的软禁,以防自己和草原偷偷传递消息,他此刻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谢父皇体恤,儿臣遵旨。” 第58章 投诚 被软禁的第五日,刚下过一场春雨,天气阴沉沉的,空气里充满潮气,一大清早就景晏心烦意乱的坐在书桌前,黄花梨木的桌案上摊着两本书,可他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景晏作为外男无法在后宫居住,广元帝只是让人把他安置在御书房外花园的一处僻静院落,外面有人时刻把守。他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毕竟那天在御书房小太监的话让他心有余悸,不知道母亲还好不好。 前几日他在屋内将事情的可能性细细推敲了一遍,也猜出在幕后推波助澜的人是谁,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如何在自己深陷囹圄的情况下将消息传给陆信,万一他沉不住气起兵,那贺玄卿将毫无生还可能。 广元帝乃至整个朝堂,甚至吐蕃,早就想对狼王动手了,只是碍于草原强悍的兵力望而却步,但如今贺玄卿被抓,若真有个风吹草动,中原和吐蕃联手瓜分草原也不是不可能。 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应该沉住气,顾修鸣不会坐视不管、陆信也会伺机调兵,可景晏不是圣人不能免俗,遇到有关贺玄卿的事情还是会胡思乱想,更会担心他好不好。 “我奉圣上之命来给六皇子送些换洗衣物,顺便送早膳,劳烦开门。” 祝一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景晏空洞的眼中立刻浮现出光彩,他望向门的方向,期盼着那扇门可以快点打开。可他不能显得太过热情,这时候越是冷冰冰的的约好,所以景晏坐着没动,只是侧耳静听外面的对话。 守门的侍卫问道:“之前都是御膳房的人送,今日怎么是你?” 祝一打开包裹让侍卫检查:“因为今日的衣物沉了些,不好劳烦御膳房的姑姑,就由我替姑姑们跑一趟。” 侍卫细细的摸了一遍衣物中有无夹带私活后才将包裹还给祝一,开门让人进去。 祝一进去前,侍卫道:“放下东西就出来。” “就出来。” 房门没关,祝一快步走进屋内,景晏站在桌案前负手而立,二人竟有片刻无言。 祝一先是对景晏点点头,示意一切都好,而后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屋内的桌上,行礼禀道:“六皇子,奴婢为您送些衣物来,春日里冷热飘忽不定,万望您保重身体。” 景晏颔首道:“劳烦走一趟,你们也保重。” “谢六皇子关心,一切都好。”祝一在暗示景晏静妃平安。 说罢,祝一行礼告退。 景晏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又等房门彻底关上后才来到桌旁检查祝一送来的东西。 他没有看侍卫刚刚检查过的衣物,而是打开食盒,检查里面的食物中是不是夹带了什么信息。可他面对一盒子汤汤水水竟然无从下手,一碗小米粥、一碟小葱拌豆腐、一碟四个鸡肉烧麦以及一碗奶酪。景晏将最有可能藏字条的烧麦都掰开也没找到东西。他失望的端起小米粥碗准备吃饭,这时他发现了手上的异样,原来字条藏在粥碗下面。 他警觉的撇了一眼门口的侍卫,而后取下字条藏于怀中,继续低头吃饭。待用完膳,御膳房的嬷嬷收走食盒后,景晏故意躺在榻上,放下半边帐幔,小心翼翼的展开字条观看。 ‘莫挂念,如有变,会通传’ 这是静妃在告诉景晏自己没事,而她也时刻关注着时局的变化,若真有不测会让人出宫报给陆信。他心下明白,这是母妃在宽慰自己。 过了晌午,景晏整理母妃给他送来的衣服时才发现,上面的纹饰非常有特点,竟然有狮子滚绣球的肚兜和绣着如意和竹叶的衣衫,都在告诉自己的孩子外面一切安好。 景晏看着琳琅满目的“平安”心中又隐隐担心起来,不是的贺玄卿是否也平安。 晚膳前,有太监来通传,说广元帝要召见自己。 到了御书房内,广元帝一身常服,依旧端坐在宝座之上,身边的人都退了出去。 景晏上前恭敬行礼:“儿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广元帝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扣头的六皇子,殿内安静的可怕,父子二人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却听不到对方的。 过了半晌,广元帝缓缓开口道:“你觉得你的兄弟几个里,谁能登上朕的位置。” 景晏心中咯噔一下,后背冷汗直冒。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知道,帝王最忌讳的就是大统问题,今日他直接问自己,对自己起了戒心?还是那天五哥为自己说胡被怀疑了? 景晏伏跪在地上并未抬头,禀道:“儿臣嫁过去半年有余,贺玄卿和吐蕃打过一场仗,往返也不过月余,根本来不及咱们有所动作。在府中平日也不让儿臣跟着,也不教我当地的语言,有时他们会用草原语言对话,儿臣听不懂。儿臣只能在内宅活动,唯一可去的地方只有书房,草原兵力、账目、地形儿臣均为亲眼见过,只在书房见过草原的地图,地图上绘制的具体地形儿臣已在信中说备细说了。午夜梦回时,儿臣恨自己不能为国效力、不能为父皇分忧,无法只身与他们周旋,只能被困在内宅被当做……当做消遣的玩意儿。” 景晏并未回答广元帝的问题,而是向皇帝诉苦、检讨。 广元帝听了开口道:“朕只是昨夜梦到你皇爷爷,他让朕要早早打算国本之事。” “儿臣做梦都想为父皇分忧,只是儿臣上愧于天地、下愧于君父,不能像几位哥哥一样可以在父皇膝下尽孝,又不能像赵将军等功臣一样有功于社稷,只能在内宅周旋。只是狼王之事确实可恶,儿臣愿代狼王献上草原布防图,以表忠心。” “布防图你已在信中写明,朕已派画师依你之言画出,你只要看图修改即可,不必再大费周章。” 景晏只觉身上的冷汗早已浸透衣衫,膝盖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为今之计只能用布防图投诚。 “父皇所言极是,儿臣想着,狼王书房里藏在画架子后面的布防图总会比挂在房里的精细些,所以才……” 广元帝问道:“现在布防图在何处?” “回父皇,现在布防图还在狼王草原的府邸书房,儿臣愿只身回草原取来献给父皇,换取边境百姓平安。” 其实要换取谁的平安,不言而喻。 广元帝道:“中原距草原千里之远,朕哪里忍心你再去犯险,不如差人取来便可。” 广元帝接受了布防图,就有可能绕过贺玄卿一命,景晏的额头几乎挨在青砖上,大气不敢喘。 “为了江山社稷、百姓安危,儿臣死不足惜。” “吾儿快起来,怎么一直跪着。”广元帝的语气有所缓和,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兄弟几个里就你最是顾全大局,要不我也不能放心特定你去和草原和亲,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谢父皇。”景晏站起身,垂手立在殿内。 “至于狼王通敌之事还是要审,不审不足以平众怒。你先下去吧,明日早朝后来御书房听召。” 景晏再次扣头行礼:“是,儿臣告退。” 从御书房出来是外院,春日的天气变化无常,早上还是阴云密布,此时已经能看到夕阳了。外殿空无一人,连值守的小太监都没有,景晏不敢在的多做停留向外走去,就在他即将要踏出宫门时,他发现东面的墙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他吓得连呼吸都忘记了,下一瞬又装作没看到继续往外走,径直回了那处院落。 直到关上房门景晏才敢松口气,刚刚那是暗卫的刀刃反射出的光,广元帝已起了杀心。 第59章 难料 早春的天气寒意并未褪去,清晨还要多添一件外袍,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昨夜的雾气也没完全消散,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是冷的人发抖。 景晏就站在御书房殿外背阴的一侧静静等候广元帝退朝回来。他早早就来到这里,纵然知道自己再晚半个时辰来都可以,可他还是来了,昨夜他几乎整晚未眠 ,因为被软禁这几日只有祝一来送过一次信外,其它消息他一概不知,这让他不知道接下来的应对是否能有人站在自己这边。他多希望此时能遇到顾修鸣、四哥亦或是五哥,至少能从他们口中得知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可能还会先见到贺玄卿也说不定。 然而,这几个人都不可能出现,反而是身姿纤弱的顺嫔娘娘由宫女搀扶,迈着莲步款款向御书房走来。 小福子看见顺嫔驾到,麻利的从御书房门口去院子里迎接。 “顺嫔娘娘万福金安。” “福公公有理了。”顺嫔颔首,她示意宫女将食盒呈上,柔声道:“看样子圣上的盛驾还未归,本宫还好是赶上了。正巧前几日南诏来纳贡的使臣来了,带了不少邓诺火腿,我看今日天凉,就用火腿丝为圣上煲了粳米粥,又加了姜丝,去腥暖身,下了早朝用一点刚好。” 小福子恭敬的接过食盒:“劳烦娘娘。” 顺嫔面上带着柔柔的笑意,说道:“御书房本宫就不进去了,等圣上回来记得提醒陛下用粥。” “奴才遵命。”小福子将粥拿到屋内。 顺嫔要走时,看到院子里的景晏。 景晏上前行礼道:“给顺嫔娘娘请安。” 顺嫔一双小鹿般的眸子微弯,还礼道:“六皇子安好。怎的六皇子一大清早站在这里?可用早饭了?” “回娘娘,不曾。” 顺嫔叹气道:“春日里的风硬,你又空着肚子吹风,待会儿是要胃疼的。你母妃知道了要心疼的。正好我多煲了些粥要给静妃娘娘送去,不如给你吃罢。至于你母妃那里,我再送些鲜花饼给她赔不是。” 宫女闻言去取粥。 顺嫔望着宫门的方向,趁机用极低的声音说:“信使有诈,非我南诏子民。” 景晏闻言心中一惊,但仍旧声色如常道:“不敢劳烦顺嫔娘娘。” 顺嫔继续柔声说:“无妨,想你母妃知道了也定是先担心你,你饿肚子是小,万一肚子叫了,殿前失仪才是大。再说你也是个有口福的,南诏统共也就给我拿来这么点火腿,上好的都给圣上熬粥用了,剩些边角料我又单煲了一锅,说起来这火腿当真是不错,在南诏三年以上的火腿甚至可以生食。” 宫女取回粥,顺嫔将食盒塞在景晏手中,可皇子又不好站在院子里用早膳,更不能擅自进入御书房。 顺嫔提示道:“御书房的西偏殿是大臣们等候传召的地方,本宫着是不是可以用膳。” “顺嫔娘娘说的是。” “本宫就不打扰六皇子用膳了。” “恭送顺嫔娘娘。” 他提着食盒,对着顺嫔的背影深深行了一礼,心中感激不已。 景晏提着食盒来到偏殿,打开盖子果然香气扑鼻,米香夹杂着火腿的香气,里面不仅有姜丝,还点缀着少许皮蛋,这样的搭配本应让人食欲大增,可他却提不起兴致,吃到碗底也是味如嚼蜡,心思都在顺嫔传的那句口信上。他要想个法子证明那人不是南诏的人才行。 景晏刚回到御书房殿外,圣驾也到了,那日在御书房的一干大臣也都悉数到场。 他向广元帝请了安,随众人进入御书房。 “狼王贺玄卿勾结南诏企图覆灭中原之事可查清了?”广元帝穿着朝服坐在龙椅上,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明明只是与南诏勾结,现在已经变成要覆灭中原了。 顾崇业道:“启禀圣上,成等彻查了押解回京的南诏罪臣和一干人等,其中有一中原人自称是往来南诏与草原的信使,他声称是受狼王指派,往来于两国之间送信,顺便将中原之事报给狼王。” 刑部尚书孙世得道:“启禀圣上,确有此事。臣与顾大人一同查明,现已将信使张三押解至宫中。” “竟有此事,传信使。” 被五花大绑的信使刚跪在大殿上,赵世安将军就上来发难。 他等着跪在地上的信使怒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枉我中原养你,竟然为敌国通风报信!” 信使吓得抖如筛糠,口中念到:“都是他们逼我做的……” 五皇子景昼上前道:“赵将军,不妨先听听他怎么说。” 赵将军被自己外甥打断心中不悦,带着怒意站到一旁。 广元帝安慰道:“赵将军稍安勿躁。来人,给他除了捆缚的绳索。” 孙世德道:“圣上,此人是重犯,臣恐……” 广元帝大手一挥道:“无妨。” 解开绑缚的信使跪伏在地上,口中一只重复着:“谢主隆恩。” 顾崇业道:“张三,圣上格外开恩除去你的枷锁,你还不将自己所做之事速速招来。” “是。”张三跪在地上扣头道:“启禀圣上,罪民叫张三,家里住的地方是一个和南诏隔河相望的边陲小镇,由于家里穷,十四岁来到都城谋生,做过店小二也在镖局压过镖,三年前有位身量极高的人找到罪民,说只要跑跑腿就能让罪民赚钱,问罪民赚不赚这钱。罪民当时没钱娶媳妇,家里还借着债,对方又出手大方,第一次就给了罪民十两银子。” 孙世德道:“那人让你做什么?” “那人只是让我去草原边境的小城过日子,所有开销都由他负责,每月还会给罪民一两银子。他们会不定期的来找我,给我一个小木匣或是一个玩具让我送到中原和南诏的交界,那里有专人等候。” “多久送一次?”顾修鸣问道 “不确定,有时三五个月、有时一月一次也是有的,罪臣记得有时刚回草原复命就又让去。” 孙世德道:“圣上,看来狼王与南诏勾结甚密,此时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臣斗胆请陛下万不可怀仁爱之心放虎归山。” 景晏看着他们唱双簧,想插嘴却找不到机会。 一直未说话的顾修鸣道:“所以你并未看到信?而是每次送的是不同的东西?” 张三明显一怔,说道:“罪民打开看过那木匣,亲眼见到里面是一封信,上面写着什么南什么王亲启。” 顾修鸣继续问道:“每次给你信的人可是那魁梧之人?可是狼王亲手把信交到你手上的?” 景晏心里捏把汗,不知道为何顾修鸣并未替他们说话,反而一直在引导张三指认贺玄卿。 张三思忖片刻道:“那人生的健壮,但年纪不大,眉目深邃,不像中原人。” 顾修鸣对广元帝行礼道:“臣斗胆请陛下传一人让张三辨认。” “准。” 一身形高大的人出现在大殿之外,那人身着带有草原风格的深色衣袍,靴子上点缀的银链叮当作响,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景晏看到后一愣,心中瞬间明白了顾修鸣的筹谋。 那人站在殿外将腰间的弯刀交给门口的小太监,右手放在胸口行了一个草原礼节。 “中原皇帝,我们又见面了。” 广元帝在龙椅上并未说话。 顾修鸣道:“你可见过他?” 张三道:“罪民见过。” 第60章 回家 景晏听到张三说自己认识站在门口的人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手心瞬间渗出一层薄汗,由于太过害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的手在袖中握紧了拳头,心乱如麻。 孙世德不怀好意的看了景晏一眼,如张三说出此人姓名,那么狼王勾结南诏之事就能坐实了。 顾修鸣知道景晏担心,也不自觉的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见人面色沉重,心中有心焦急,也只能加快审问。 他直接问张三道:“此人是谁?” 张三自信的答道:“是狼王贺玄卿。”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景晏更是松了一口气。 站在殿外的人明明是陆信! “一派胡言!”孙世安等着三角眼,第一个怒道:“你再仔细辨认他是谁。” 跪在地上的张三吓了一跳,他再次回头瞅那人,那人分明是狼王的打扮,现在却要他说出别人的名字,现在怎么说得出来。 “他是谁?可看仔细了?”顾崇业威压十足的声音响起,不愧是将军出身。 张三心中明白,若此时改口还有救,可他再未听说过别人的名字,不敢乱说,更不敢说自己不认识,若现在就匆匆改口,那岂不是会被发现自己欺君? 他立刻说道:“此人就是狼王,此前小的见过此人,他每次都以狼王自居,每次都会将传递之物亲手交于罪民。” 顾修鸣道:“那你说说,他今年都是何时何日将信物在何地交于你的。” “是。今年腊月,狼王在草原边境将一锦盒交于罪民,让罪民务必于除夕前送到南诏。” 站在门口一直未言的陆信开口道:“今年腊月我离中原都城不过百里路,正护送狼王和王妃入都城,如何能在边境见你,可见你是欺君。” 张三闻言面白如纸,他跪在地上连连扣头道:“请圣上明察,罪民所言句句属实,并未有半句虚言。” 景晏见到此场面心中的大石也慢慢落了地。 孙世德眼见张三证言难以再作为证据,则在袖中摸出一封书信。 “圣上,就算张三认错了贺玄卿,但他带回来的书信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狼王亲启,心中之言也是句句不离两国筹谋,这却做不得假。” 孙世德这个老狐狸,果然招数多得很。 景晏想起早上顺嫔同自己说的话,计上心头。 他问道:“罪民张三,你从草原边境到西南边陲需要走多久?” 张三道:“回禀大人,罪民一般是骑马和马车往返,也看路上天气,快则十余日,慢则月余。” 回答的滴水不漏。 景晏点头道:“嗯,确实需要这么久。” 张三跪在地上继续重复道:“大人,罪民自知有罪,但真的没有说谎,罪民句句属实。” 景晏假装随口又问道:“算起来你被带回都城已有数月,应该很久没回过家了,可想念家中的吃食?” 张三顺着景晏的话答道:“谢大人体恤,罪民确实想家,也很近没吃过家乡菜了。” “你最喜欢吃家乡的什么?毛豆腐?酸汤鱼还是米粉?” “罪民最是想念家乡的酸汤鱼。” 顾崇业道:“南诏何来酸汤鱼?你不仅没见过狼王,就连身世都是伪造的,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张三连连扣头,继续哀嚎道:“圣上饶命,罪民……罪民真的见过……” 广元帝被一早上的闹剧吵得头疼,现在草原的陆信还在一旁看着,更让他觉得心烦。 他说道:“把人拖下去好好审,至于狼王,先送回家吧,六皇子也在宫里住了许久,也该回去了。” 说完便拂袖而去。 众人跪安道:“是,皇上圣明。” 景晏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他感激的望了顾修鸣一眼,而后随众人出宫,陆信也早早安排了马车等在宫门外。 60-72 第61章 祸端 景晏被赦、贺玄卿洗脱罪责,景晏在回府衙的路上心中总算是总了一口气,好歹他们二人可以见面了。他心中一直盘算着见到自家夫君后二人要以最快的速度回草原,最近的事情都是冲着狼王来的,而且此次皇帝对他们已经起了杀心,再待下去恐怕夜长梦多,对贺玄卿不利。 景晏下了马车,若瑾和若蝶跪在门口,脸上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上次他们从宫里回来时,她们高兴的不行,大家还跨了火盆。景晏心中透着一丝隐隐的不安,自己被关了这几天,恐怕很多事情他不知道,可现下又在门口,他不便多问,只能到了后面再说。 “狼王可回来了?” 若瑾跪在地上道:“回主子,狼王回来了。”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鼻音,而一旁的若蝶听到“狼王”二字,没忍住小声抽泣起来,硬是憋着不敢出声,肩膀控制不住的轻颤。 景晏看二人的表现就知道出了大事,况且如果贺玄卿先自己回府,凭着他们的感情又怎会不出来迎接?这只能说明贺玄卿出了事,而且还是不小的事,想到这里,他的一颗心也一点一点的冷下去。 景晏稳住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说:“起来吧,我乏了,你们进来伺候。” “是。” 二人跟在景晏身后去了寝殿。 景晏刚要推开寝殿的门,追云捧着托盘从里面走出来,托盘里是染满了血迹的绷带! 景晏倒吸一口凉气,脑中“嗡”的一下,他只觉眼前一花。 贺玄卿果然出事了! 若瑾赶忙扶住景晏,追云和若蝶跪在地上 若蝶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带着哽咽道:“主子,您万要保重身体!” “玄卿出了什么事?” 三人均不敢说,只是劝景晏进去后一定要保重身体。 追云道:“主子,现在您就是我们草原的主子,求您……求您……” 追云哽咽说不下去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是追云都如此,景晏心中更是发慌。 “知道了,我不会有事。” 景晏刚一进屋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他差点吐出来。他慢慢靠近床边,看到床榻上血肉模糊的人时,景晏的视线慢慢被泪水模糊,他难以置信的死死盯着床榻上的人,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这人一定不是贺玄卿,这人也许是广元帝故意用与贺玄卿身形相近的人在考验他。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堂堂威震八方的狼王竟然会被中原刑部的小卒严刑拷打成如此模样,说出去谁信。 景晏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道:“可让云莱看过了?他怎么说?” 追云道:“云莱说狼王这次伤的重,就算是内服外用也得养上个月余,好在没伤了根骨,现下他去盯着小厨房熬药呢。” “知道了。” 若瑾还想说话,景晏却直接道:“都下去吧。” 等人走后,景晏来到床边,看到贺玄卿身上一道道伤口和他蜡黄的脸是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的给人上药,生怕弄疼了昏迷中的人。可无论他怎么控制,眼泪就是不听话的往下流,贺玄卿被打的没有一块好地方,血痕综合交错在他身上,有些伤甚至深可见骨,可想而知这几天他经历了什么非人的折磨。让各国闻风丧胆的狼王竟然因为自己,只是因为陪自己回了一趟中原就差点命丧于此,景晏更是从来没想过,狼王会因为自己错误的决定而到如今的地步。如果不是自己想回来探望母亲,那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自己惹出来的祸端,却要贺玄卿替自己担。 “玄卿,对不起……” 景晏一边颤抖着给贺玄卿上药,一边哽咽着道歉。 他躲在屋里,咬着唇无声的哭,生怕外面的人听到。可到了后半夜,贺玄卿高烧到说胡话,还一直喊着阿晏,景晏不敢轻易抱他,怕扯动伤口,只能将软垫覆在自己身上,让贺玄卿靠着自己,就着这个姿势,景晏抱了人一宿。 迷糊间,景晏听到高热的贺玄卿说:“阿晏,快走。” 这一刻,景晏再也抑制不住,抱着人再次大哭起来,他能感受到巨大的痛苦在胸膛中咧开,贺玄卿最关心他的话好像一把刀子割开他最后的伪装,直接插入自己的心脏,他们竟然敢这样对自己的生命中的那束光。 接连几日,景晏不眠不休的照顾着贺玄卿,哄着昏迷中的人喝药,贺玄卿把药吐了,他就再喂,一刻也不离开。如果贺玄卿醒来,一定要第一眼看到自己。 直到第三日夜里,贺玄卿睁开的沉重的眸子,看着眼前的人,低声唤了句“阿晏”,还没等景晏高兴,便再次阖上眸子,昏了过去。 “玄卿,我在呢。” 景晏望着再次昏过去的人喃喃自语。 随后,他起身来到外屋,唤追云进来。 “可探查清楚了?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景晏脸上尽是遮掩不住的倦意。 “回主子,查清楚了。那日之后,五皇子被贵妃娘娘训斥,已经有日子没出府了。” 景晏喝了口茶,发现茶水泡了太久有些发苦了,他皱眉咽下。 “什么原因?” “据说是因为五皇子顶撞了贵妃。” 景昼最为孝顺,怎可能会顶撞他母妃,想必是那天在御书房替自己说话,贤贵妃怕惹广元帝不高兴,所以找个由头把他关在府里避避风头罢了。 “还有呢?”景晏问道。 “兵部的成善大人被调去鸿雁关守城门了,据说是因为……” “因为祝一?” 追云点头。 他二人自那次封府初遇后早就有端倪,如今被发现了也无可奈何,先下祝一没被罚出来已算是万幸,只是苦了成善,平日里就不会奉承,现在去了最苦的鸿雁关,恐怕不会好过。 景晏仿佛知道还有事情一样,问道:“还有呢?” 追云犹豫片刻,缓缓道:“小的还打听到,静妃娘娘前几日被广元帝训斥送去了万佛阁,回去后一直高烧不退。” 追云说完大气都不敢喘,他知道主子最在意的除了狼王就是母妃,可今日景晏并没有再说话,而是垂着眸子,修长的手指隔着布料抚摸到胸口的狼牙。此刻他只觉得王妃今日的目光冷的吓人。 景晏知道,宫里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母妃,那日祝一来探望自己果然没说实话。这次狼王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回去了,既然三次投诚都无法让广元帝放心,那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了。他要保护贺玄卿、保护母妃。 景晏沉吟片刻,抬眸道:“追云,去帮我寻个人来。” 第62章 养病 贺玄卿这次伤的确实有些重,虽然他醒来后总是逞强说自己没事,可景晏却不管那么多,只要他不顺着自己,勉强做点什么事,景晏就会悄悄红了眼眶,爱妻如命的狼王见到此景哪还敢造次,只能心甘情愿被关在房里。 贺玄卿清楚的记得自己是被景晏的哭声“吵”醒的。 他意识模糊时,首先是觉得身边的一切都轻飘飘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哪,甚至还看到了故去多年的父皇和母后,而后他听到一个人的抽泣,自己的手好像也被什么握着,微弱的热度顺着指尖直达心底,一点点的唤起他的觉知。 随着抽泣声越来越真切,也越来越吵人,直往人耳朵里钻,让人不得不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看到底是谁。 “玄卿,你醒了?你看看我。” 面前模糊的那张脸逐渐清晰,是哭成花猫但红肿的眼中满是关切的景晏。 意识模糊的贺玄卿看到这样一张面庞时,竟然不自觉的心里发疼,想发出声音,但嗓子干的厉害,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眼皮也沉,闭上眼前,他好像听到景晏在喊来人。他想动动手指拉住景晏的手,可手指好像不听使唤一般,僵在那里动不了。 等他再醒来时,桌上早已点上了小蜡,景晏也在榻上,守在他身旁看书。 “阿晏。”他的声音嘶哑又难听,像是耄耋之年的人。 景晏将书放在一旁,凑近贺玄卿,轻声道:“玄卿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贺玄卿连点头都有些费劲,他只能轻轻动了动眼皮,喉间发出类似“嗯”的声音。景晏取来小几上还温着的茶水,拿起一旁早就备好的小汤匙,小心翼翼的送到贺玄卿有些干涸的唇边。 他怕贺玄卿喝的太急呛到,还哄孩子似的说:“玄卿别着急,咱们慢慢喝。” 景晏喂了他一些水,又叫人温了米粥,哄着贺玄卿喝了些米汤,毕竟这两日他昏着,只是一味的灌药,胃里早就没了饭食,再这样下去是会伤到脾胃的。 等贺玄卿恢复了些气力后,第一句话说的是:“谢谢阿晏。” 景晏牵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轻声说:“夫君,快点好起来。” 说话间,景晏的眼泪再次滚落,滴在贺玄卿的手上,让人心疼。 狼王哑着嗓子道:“阿晏别哭,为夫没有大碍。” 贺玄卿一说,景晏的泪水更是止不住了。 “你骗人,你的伤……”景晏泣不成声,泪水顺着脸庞蜿蜒而下,“夫君,对不起,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回草原好不好,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执意回来,你就不会多次遭难,对不起……” 面对爱妻哭成泪人的道歉,贺玄卿心也跟着疼,他们是夫夫,怎么能说这么见外的话,自己为他受到也是心甘情愿。 狼王带有薄茧的大手拭去爱妻脸上的泪,他的眉宇间轻轻皱起,难过的说:“阿晏不哭,你是要心疼死我吗?现在我重伤未愈,你这一哭,我恐怕又要添新伤了。” 说完他还故意咳嗽,真别说,这一咳嗽震的五脏六腑都疼,可比皮外伤难挨。 “玄卿……” 景晏深深的抽了口气,又吸了吸鼻子,努力止住哭泣。他知道,贺玄卿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看到自己哭,可他亦然。 照顾贺玄卿的事自然是景晏亲力亲为,大家都知道目前狼王的处境,自然没人敢来,更没人愿意来,府上正好也闭门谢客,能让狼王好好养伤。为了打消皇帝的顾虑,贺玄卿还让陆信连夜回了草原。 陆信走后,景晏问贺玄卿:“夫君,他们对你用刑你为何不躲不还手,以你的身手,恐怕可以直接。” 贺玄卿拥景晏入怀,柔声说:“我若躲了,他们的气便会撒到你身上,到时候受苦的就是我的阿晏,我皮糙肉厚受点伤不算什么,若是阿晏受伤了,我会伤心死的。” 景晏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脸埋在贺玄卿的炽热的胸膛。 一个月后,被关在房里百无聊赖的狼王此时又幸福又痛苦,幸福的是他的景晏真的好爱他,这一个月来什么事都不让自己动手,贤妻良母一样把自己伺候的舒舒服服的,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己说什么他都顺着,可就是这么软乎乎香喷喷又满目柔情的亲亲夫人整日在自己面前晃,连沐浴都是夫人亲力亲为,可就是只能看不能碰,你说痛苦不痛苦。 有一次,贺玄卿忍的难受,只能可怜巴巴的央求景晏,可他的阿晏却少见的疾言厉色起来,直接拒绝了他的要求,弄得贺玄卿很是尴尬,还要忍着冲动去哄人。 “好阿晏,我错了还不成吗?” 景晏扶他躺好,又给人盖上被子,说道:“夫君,我不是……可你伤还没好,若要是伤口裂开,又要多受一次罪,我……” 景晏虽然说的在理,可也太看不起狼王的体魄了,贺玄卿无法,他不敢违拗自家王妃的意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景晏熄了灯,躺在他身侧。 贺玄卿最近几天都表现得甚好,不仅什么都乖乖配合,就连晚上都只是老老实实的抱着景晏入睡。他想着他的阿晏最为心软,自己今日好好磨磨他,他肯定能从了自己。 到了晚上,贺玄卿很快覆过来,在人耳边低声呢喃:“阿晏,你行行好,就给我点甜头吧。” 景晏红了脸,“之前的……还不算吗……” 昨夜沐浴时景晏被他闹的厉害,还被坏心思的贺玄卿弄湿了衣物,就只能依着他和人共浴,这下贺玄卿可不老实起来,上下其手的揩了不少油。 今夜在榻上,景晏更是对狼王毫无抵抗之力,在他的诱哄下,只能听话的帮人,可贺玄卿抱着人说不够,二人的衣服都汗湿了,他又哄着景晏坐在自己身上。 “宝贝,蹭蹭我……”贺玄卿带着低喘的声音让人无法招架。 “夫,夫君别动……”景晏小脸潮红,气也喘不匀,还担心着贺玄卿,“伤口……我来动就是。” 夜深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内的人却并未停歇。 第63章 博弈 月余后,景晏再次被召见入宫,当他走在那条无比熟悉的长街上时,心中再也没了以前的崇敬和期待。小时候的景晏不受宠,他不可以到这里玩,以免冲撞了贵人们,可他却偷偷见过贤贵妃领着五哥在这里玩,那时候他还小,看到这件事后忐忑了很久,晚上睡觉前偷偷问母妃,五哥会不会被罚,母妃只是给他扇着扇子没说话。小时候他每次走在这里都是开心的,因为很快就可以见到自己父皇了,儿时的他对父亲还有有些憧憬的,可经历了世事之后,他才看清自己的父亲更是无情的帝王。 景晏整了整自己的素色绸缎衣裳,等着广元帝的传召。 进屋后,他毕恭毕敬的对着宝座上的人行礼。 广元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说道:“吾儿不必多礼。” “谢父皇。”景晏站在原地等着皇帝发问,他不知广元帝为何召见自己。 宫娥为广元帝换了新茶,广元帝端起茶盏啜饮了两口润了润喉,才说道:“听闻六皇子近来鲜少出门,可是身体不适?” 景晏心里明白他在旁敲侧击的想知道贺玄卿的近况,遂答道:“回父皇,是狼王身体不适,要求儿臣在一旁侍疾。” “哦?狼王病了?” “是,郭御医来给瞧了,说伤到了根本。” 景晏欲言又止的样子被广元帝看在眼里,殿内服侍的宫娥和太监则都安静的退了出去。 景晏上前两步低声道:“太医说,狼王伤到了经脉,以后恐不能再动武,而且是否有后也得看天意。” 广元帝闻言低叹一声,道:“狼王取的本就是男妻,如何能有后,不过不要紧,只要你们相爱就够了。” “回父皇,可儿臣与贺玄卿并非相爱,您是知道的,儿臣……”景晏佯装哽咽道:“儿臣为了国家嫁与蛮族,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父皇、不想着中原。” “难为吾儿了。”广元帝又道:“来人,给六皇子看座。” “儿臣不敢。” 广元帝道:“无妨。” 景晏坐下后,广元帝说:“朕做梦梦到你皇爷爷了。” 他心中一惊,不懂广元帝为何如此说,难不成是想让自己去陪皇爷爷不成。 广元帝继续道:“你皇爷爷拿剑指着我。” 景晏假装若有所思的垂下头,他不明白这种事广元帝为什么不去找太史局解梦,而是要说与自己听。 “你已嫁与狼王做妻,此生是最不可能与你那些哥哥弟弟争储君的,朕只信你,也只能与你说说你皇爷爷的事了。” 景晏心中冷笑,原来如此。 他站起身,恭敬禀道:“回父皇,儿臣从小就知道皇爷爷以仁德治天下,还告诫后人要少战争、多利民,但皇爷爷手中却拿着剑,剑可是指战争?亦或是代表兵部?亦或不知是否是皇爷爷在极乐世界需要什么供奉?” 景晏说完后,看到广元帝正盯着自己看,他立刻跪在地上,说道:“儿臣多言,请父皇开恩,此等大事还是得请太史局。” “起来吧,没人怪你。” “谢父皇。” 广元帝道:“朕已问过太史局,太史令所言与吾儿相似,让朕为先帝和天神建一座宫殿来重新供奉。” 景晏附和道:“父皇圣明,供奉乃是善举,一定会为我朝增添福报。” 广元帝点点头,又道:“建宫殿是小,只是建好后的一切事宜,还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天师主持才好。” 景晏道:“儿臣听闻城中来了位姓贾的跛脚道士,经常出没于市井治病救人,亦能算卦看相,灵的不得了,不知道能不能请他和张天师一起坐镇。” “朕也有所耳闻,民间还称呼这位贾道长为老神仙,据说还和张天师论过道。” 景晏接话道:“既然能和张真人一较高下,这么说他的道家术法是得到过张老天师的认可的,应该也是位奇人。” 广元帝叹道:“是啊,只可惜现在张天师闭关,没有几年出不来。” “那不如儿臣去把这位贾天师请来。” 广元帝道:“不必,你是皇子,让内侍走一趟即可。” 景晏见广元帝已吩咐下来,便识趣告退,却又被叫住。 广元帝沉吟半晌问道:“你三哥最近在做什么?” 景晏边说边想道:“儿臣近日一直在府中未出,不知三哥近况,倒是儿臣上次入宫前听闻三哥近日和国舅爷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他还包下樊楼为国舅爷庆生,想必皇后娘娘应该是高兴的。” “没想到三皇子还是个顾念亲情的好孩子。” “三皇子人品贵重,孝悌忠信为众皇子表率。” “朕乏了,你去吧。” “儿臣告退。”景晏恭敬跪安。 六皇子府内,贺玄卿终于将景晏等了回来,半日不见,他思念的紧。 贺玄卿将一碗银耳百合山药羹放在桌上,说道:“阿晏去这么久,可是想煞为夫了。” 景晏故意道:“父皇说我已嫁与你,是几个兄弟里最不可能再争储君之位的人了。” 贺玄卿笑吟吟的上前拥住景晏,轻声道:“是这样吗?”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每个字都撞在景晏的心房,他没想到二人已朝夕相处这么久,可他还是会为贺玄卿的举动而脸红。 “是不是这样,还不得问狼王。”景晏也拥住贺玄卿。 二人相拥而立,门外却起了风。 第64章 贺寿 天气渐暖,广元帝的六十大寿也开始正式提上日程,定于四月初六开办,由皇后全权负责。寿宴当天还邀请了天下百名六十岁老人入宫面圣并参加宴席,名曰千叟宴,让全天下百姓都能享受皇帝的福泽。 贺玄卿携景晏入宫,平日里肃静冷清的长街上张灯结彩,来参加寿宴的老叟们被内侍引着,低着头往宫内走。 在不远处,一位长者牵着一名孩童走在前面,这搭配在长街上非常显眼,而且长者随头发花白,但身形高大挺拔,犹如松柏。 贺玄卿牵着景晏加快了脚步。 “见过镇北王。” 一老一少一起回头,看到身后不远处的一对璧人。 镇北王声音中气十足,问道:“你如何认得我?” “近日听闻镇北王入都城,竟日见到您牵着小世孙,我猜想定是镇北王无疑了。我们做了那么多年邻居,今日却在中原的宫中想见,岂不是缘分?” 景晏在宫中十余年都未见过镇北王,贺玄卿竟然认得。况且镇北王一直称病不出,直到这次让他的孙儿来都城做质子,他才露面表忠心。 镇北王哈哈一笑,道:“原来是狼王殿下,近来你的兵还算乖顺,未曾踏入我镇北关半步。” 贺玄卿听了镇北王的话并未气恼,而是淡淡一笑,深情的看了眼景晏。 他说道:“我既已娶了六皇子,自不会逾矩。” 景晏被看的面皮发热,他松开贺玄卿的手,上前行礼。 “见过镇北王。不知小世孙在都城可还习惯?” 镇北王道:“习惯。我们的孩子都是摔打出来的,自然无事。” “那是自然,世孙也算是在草原长大的孩子,我瞧着生性活泼的很。”景晏和世孙打了个招呼。 小世孙也是知礼的,对于这位表叔更是恭敬回礼。 贺玄卿逗他道:“怎么就和他行礼不和我行礼?我可是他的夫君。” 小世孙把头一扬道:“我中原男儿才不向觊觎家园的草原异族行礼。” 贺玄卿也为见怪,而是拥着景晏笑道:“阿晏,小世孙的样子倒是和小时候的你有些像呢。” “我?我小时候成日在宫中,可是胆小的很。” 小世孙依偎在爷爷身旁说:“羞羞,我爷爷说过,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贺玄卿看着奶团子一样的世孙低笑道:“阿晏,这孩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和你有几分相似呢。” 景晏柔声道:“都是血亲,有几分像也是正常。我倒是希望自己幼时像小世孙这样开朗。” 一路上,镇北王都未言语,而是看着他们夫妻俩演双簧,而且长街上人多,也没人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景晏道:“听说镇北王的封地也有大片草原,是咱们中原最丰美的草场,是真的吗?” 镇北王道:“那是自然,咱们的北疆风吹草低见牛羊,才不会有什么狼和豹。” 景晏附和,“是呢,谁不怕咱们镇北王,就怕群狼易逐、狐狸难防,我听说,草原上的狐狸狡猾得很,它们不会离人太远,就潜伏在猎物的周围伺机而动,只要你放松警惕,它们就会扑上来呢。” 镇北王面色微变,好像明白了景晏意有所指。 贺玄卿怕二人耳语惹人怀疑,他将景晏拥在怀中,说道:“阿晏,长街风大,咱们快进殿内吧。” 景晏看侍从离得远,对镇北王小声道:“幼子无辜,我只想让他莫要和我儿时一般。” 小世孙被冷落,他拽着镇北王粗糙的大手问道:“爷爷爷爷,你们在说什么呀?” 镇北王可不想让世孙掺和其中,他拉着孩子就要走,还说道:“好孙儿,莫听蛮族言语。” 贺玄卿望着一老一少的背影,将景晏搂的更紧了一些,在人耳畔低声道:“阿晏,你也给我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奶团子吧。” 入席后,在开宴前,王座上的广元帝让人颁布旨意大赦天下,升一众官员的官职,顾修鸣被升为文华殿大学士,掌管起草、拟定圣旨,是无上的荣耀。又嘉奖贤贵妃的弟弟赵将军,因为他打了胜仗,虽说有上次通敌的事情,可将领还是要安抚,可南诏却几乎灭国,广元帝还派了节度使去接管南诏。 众人朝贺之际,景晏悄悄旺了一眼坐在最末端、一身素雅银饰的安嫔,虽说她今日带的是银饰,可纹样却都是寻常中原样式,听到自己的母国如此,恐怕她心里难过的很。 贺玄卿握住景晏的手捏了捏,他知道狼王这是在安慰自己。 寿宴开始后,广元帝难得兴致好,便多饮了几杯酒,可就在寿宴要结束时,广元帝忽然晕倒了! 皇后和吕忠上前将人扶住,慌乱之中不知是谁喊了护驾。 这时三皇子站出来道:“把在场的人都抓起来,一个不许放跑。” 禁军纷纷拔刀,控制住场面,本应热闹的大殿中闪着寒光。 三皇子来到景晏面前,继续道:“皇子也不例外。” 贺玄卿将人护在身后,高大的身形迫使三皇子不得不微微抬头才能看到对方的眼。 他面容阴鸷,声音掷地有声:“若你敢动本王的王妃一下,吾让你顷刻间身首异处。” 第65章 神仙 皇家筹备许久的圣上寿诞最终以广元帝晕倒而落幕。按照皇帝出巡的惯例由三皇子景桓监国,他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将众人皆被扣押在宫中。 就在狼王和景桓剑拔弩张时,景晏轻轻揪了揪贺玄卿礼袍的衣袖。 他故意用不大但足以让在场人都听到的声音说:“夫君,算了,三哥好生威风。” 此话似乎意有所指。 皇后将皇帝安顿好后,柔声道:“皇儿,不得无礼。” 三皇子闻言,面色才缓和下来。 闲杂人等被“请”到了偏殿,妃嫔也到后殿伺候广元帝,此时大殿内只剩下皇室中人。 此时诊病出来的太医们诚惶诚恐跪下回话。 启禀三皇子、主子们,微臣细细查看了陛下的每日膳食,发现陛下最近服用的丹药是平日的两倍,加之陛下的症状,微臣斗胆猜测是圣上是食用过量的丹药所致。毕竟丹药是仙家之物,微臣恐怕只能……” 太医们说的委婉,他们也不想等信奉天师的圣上醒来龙颜大怒治他们的罪。 景桓深知广元帝热衷于修仙,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更不能揪着狼王不放。他的威风无处发作,只得作罢。 皇后从屏风后转出,说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明,那便请诸位都早点回去歇息吧,三皇子务必安排好众人,要让他们平安归家才是。” 三皇子放众人离去,他对狼王的威胁之言确实心有余悸,如他真的伤到景晏,以贺玄卿当时那副样子,真的可以将他生吞活剥了。 几日后,贺玄卿与景晏在用午膳,听到外面叽叽喳喳一阵说话声,心知是若蝶从街上回来了。 若蝶跑的满头汗还没来得及擦,赶紧进屋行礼。 “见过狼王,王妃。” 景晏道:“可用过饭了?” “回主子,还没。因为奴婢想着今天府中的大师傅会做草原的手把肉,我想吃……” 景晏低笑道:“无妨,一会儿桌上的菜你喜欢的也拿去两盘。” 若蝶闻言喜笑颜开,赶紧行礼谢过王妃。 景晏又道:“看你这高兴劲儿,可是在街上遇到什么有趣儿的事了?” 若蝶一听主子问自己,她又怕二人吃饭闷,索性站在一旁竹筒倒豆似的和主子讲街上的见闻。 “狼王,王妃,我今日算是见识了,城中来了位老神仙。” “是吗?” 景晏喝了一口贺玄卿给他盛的燕窝粥,他可不信什么神仙。 “是啊,前几日街上忽然出现了一位跛脚道士,他穿的破破烂烂但算命极准,还会治疑难杂症,不过每天只算三卦,我挤了半天都没挤进去,他们还把我的鞋都挤掉了。” 贺玄卿在一旁打趣道:“连你都挤不进去?” 若蝶撇撇嘴,道:“主子又打趣我。” 贺玄卿握着景晏的手,柔声道:“阿晏,要不我们也把这位道士请过来算算。” 嗯? 他在人耳边低语:“算算阿晏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娃娃。” 景晏红了耳根,想要抽回手却被人紧紧握住放在唇边轻轻亲吻。 虽说对于狼王这种行径他已习惯,可每每却还是会沉溺在他的眼眸中。 景晏低声回道:“那还不是我说了算。” 景晏放下筷子,婢女们很有眼力见的捧着面盆、手巾鱼贯而入。 他一边净手一边问道:“若蝶,可看清是谁把你的鞋挤掉了?” 若蝶想了想道:“没看清,不过后来我把鞋捡回来了!” 此话一出逗的在场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哎呀,你们别笑。”他对景晏正色道:“主子,如果咱们要请老神仙可得动作快点,我看赵将军、什么刑部大书、各种大人家的人都去请他为自己卜算了。” 景晏漱了口,起身淡淡道:“不急。” 贺玄卿也跟着起身,自己的狼爪子环住自家王妃的腰。 他望着景晏笑道:“那让他们争去吧,依我看我家夫人才是神人。” 景晏只是任由他将自己揣在怀里没有说话。 二人回到房中,景晏想换上出去的衣服,因为晚些要去宫里拜见母妃,可却被贺玄卿抱到了窗边的榻上,二人滚做一团。 景晏知道自家夫君的脾气,反正打也打不过,但他早上刚吃饱,也不至于再折腾,也就随他去了。 他窝在贺玄卿怀里,卷起他的一缕头发放在指尖把玩,懒洋洋的说:“夫君,之前的事,刑部尚书脱不了干系,既如此,只能换个明白人了。” 贺玄卿满眼宠溺的凝视着景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怯怯的六皇子变成了如今的小狐狸,而且还长了点肉,腰上的手感都比以前好了,上一世自己那个蠢货没发现。 他低声道:“阿晏想换谁就换谁,你夫君还不由着你折腾。” “这么说,我交给夫君的事可都办成了。” 贺玄卿自信的答道:“当然了,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请老神仙。” 正如若瑾所说,赵将军和刑部尚书孙大人都请了“老神仙”去给自己卜算前程,甚至连三皇子和国舅也参与其中。原因无他,只是他们听闻此次太史局为广元帝解梦与之前大有不同,竟然要在都城建一座祭祀祖宗的宫殿。 建造行宫就要有地,可都城附近哪还有空地?没有空地就意味着要拆除民宅,那就肯定要出银子安置百姓,如若自己知道在哪盖宫殿,那不是就能提前准备,所以几人都将老神仙请去帮自己算一算到底在哪建宫殿。 “有夫君就是好。”景晏夸了贺玄卿后,继续道:“我的好夫君在家等我,我去宫里给母妃请安,去去就回。” 贺玄卿拉住他不让人走,委屈道:“怎的说的我和不孝的小媳妇一样,哪次我不让你去了?每次我苦苦等你回来,也没见你对我有多好。” 景晏失笑:“我都是夫君的,还要怎的对你好?不如我把中原送你可好?” “我要这劳什子作甚,阿晏疼我才行。” 景晏亲了一下贺玄卿的唇就要走,却被人扯回来吻住,半晌才分开。 贺玄卿哑声道:“阿晏,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我在寿宴那天独自见过母妃。” 景晏平静道:“我竟不知。” “那日我怕宫内有诈,本想私自接母妃出来,所以让安插在宫内的眼线为母妃传讯。可没想到母妃不但不走,还告诉我上次是她并非中毒,而是自己吃了些放坏的米饭,叫你莫要挂心。” 景晏听完并未搭话,而是把自己埋在贺玄卿的怀里。他知道当时那个局面,皇后明显不愿放过他们,自己又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母妃这是在帮他,让他看清这些人的面目,而且他猜,母妃不离开也是因为有贺玄卿在自己身边,他是放心的。 其实那日贺玄卿还对静妃说:阿晏是天上的龙,可他本应是天上的雁,可以在我的草原自由的翱翔。 第66章 祸端 景晏入宫请安时得知广元帝已经醒了,可他心里明白,服食丹药过多的下场。 他来到静妃宫中给人请安,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内的呵斥声。 静妃是宫女出身,平日里很是守礼,她深知宫人们都苦,所以更是很少责罚,在景晏的印象里,自己母妃发这么大火还是第一次。 他放轻脚步来到门口,悄声问当值的小太监是怎么回事,谁想自己母妃竟然听到了,还问谁在外面。 景晏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进去请安。 他来到屋内,看到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跪在地上抽泣,静妃端坐在椅子上喝茶,她被气得不轻,端茶的手都有点抖。 “拜见母妃。” “快起来吧,狼王妃,本宫实在受不起王妃的大礼。” “您是儿臣的母妃,什么时候都需儿臣拜见您。” 他见静妃面上缓和了不少,赶紧恭敬侧立在一旁,小心道:“母妃莫气坏了身子,赶明儿我让云莱给您调制点丸药养身。” “我可用不着,没有这小蹄子气我就好。” 小宫女听了哭着求静妃不要将自己逐出去。 景晏问道:“母妃她犯了什么事?” “你让她自己说。” 在小宫女的哭诉中,景晏才知道,原来小宫女叫芸儿,家住都城的西郊,家中还有父母和一个哥哥,因为家里太穷,只得将女儿送入宫来。可谁承想芸儿刚进宫一年,家里便遭了人祸。 前些日子有一队官兵闯入自己家中,将她的父母和哥哥都赶了出去,第二天又将他家的房顶掀了,不让人再住。就这样,芸儿的家人失去了家,可怜的芸儿也没有家了。 芸儿父亲被气病了,他们向官府告状却无人敢管,他哥哥还被官兵打伤,万般无奈之下,芸儿家人只得让人给她捎信。 芸儿得知消息后心急的不行,可她也没有什么体己钱,就只能大着胆子打主子的注意。她在静妃屋里偷簪子时被抓了个正着,心知犯下大错的人就将事情和盘托出。 景晏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不是滋味,叹道:“也是个苦命的。” 其实这件事是的起因还是广元帝要建造宫殿,刑部尚书和赵将军请老神仙算卦也是因为此事,甚至三皇子和国舅也参与其中。几人都认为要在西郊建宫殿,为了多分一杯羹,他们暗中较劲,开始在西郊圈地,这才导致老百姓流离失所。原本清河郡是三皇子的地盘、是皇后的陪嫁,国舅仗着自己是皇后的哥哥想来分一杯羹,现在舅甥二人关系破裂,西郊还有赵家军的军营,但位置偏僻,占地不好,就算建宫殿也不会将那里作为首选,所以赵将军要抢清河郡附近的地,还让手下的兵痞子和三皇子的家丁大打出手,闹的人尽皆知。而一向贪财无德的刑部尚书则压上全部身家挪用刑部的银子将其它地方的地都买了。此事被同样贪财的国舅发现,威胁刑部尚书将地免费送他、而赵将军则让兵痞子直接抢。 总之现在西郊热闹得很。 他对静妃道:“母妃,依儿臣看,芸儿也是救人心切才犯下大错,又是初犯,不如打十板子饶了她这次吧。至于他的家人,儿臣可在府里给他们找个差事,也足够养活自己了。” 静妃沉默半晌,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芸儿跪在地上,一直叩头谢恩。 好不容易解决了芸儿的事,母子二人坐下来还没说几句话,皇后身边的怀仁公公就来了。 几人又是客一番。 怀仁道:“禀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静妃起身道:“公公可知所为何事?” “启禀娘娘,都因最近市面上流出几件看着像宫里的东西,追根溯源后发现是安嫔宫里的,现在皇后娘娘怀疑是安嫔宫里的人手脚不干净,本应让人来好好查一查,可现下圣上病着,不好大张旗鼓,这又是内宫的事,不好让侍卫插手,所以皇后娘娘思来想去,只得关起门来咱们自己处理,让嬷嬷们好好查一查。请各宫娘娘过去也是做个见证。 静妃和景晏不是不知道安嫔的为人,安嫔向来胆小,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只是偷东西的事都赶在了一起,也确实蹊跷。 景晏不好再多停留,只得先行离去。 第67章 故国 景晏乘坐的马车刚出现在街口,狼王就接到了消息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来到门口迎接自己的爱妻。 贺玄卿快步迎上去,伸手扶住景晏:“阿晏。” 景晏将自己温热的手放在贺玄卿的大掌之上,笑道:“夫君,今日还劳烦你来门口接我。” 待人一站稳,贺玄卿就将人揽在怀里,嗅着人身上的馨香。 他说道:“我看你今日回的这样早,我以为有什么事情。” 景晏假装半依在他怀里,开玩笑道:“还能有什么事情,左右不过是思念夫君了。” 一句话让贺玄卿心情大好,搂着人进了府里。 二来到书房,贺玄卿拉着景晏坐在自己腿上,温香软玉在怀,手也不老实起来,在人手感极好的腰上流连。 景晏最怕的就是这个,他本就怕痒,这下被人直接掌控住不说,在人怀里又躲不了。 “夫君,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的。”景晏警觉起来,他想和人拉开距离却又被按了回去。他无奈,只想岔开这件事,继续道:“今天日头这样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为夫并不想。”贺玄卿委屈的将头埋在自家王妃的胸前,闷声道:“阿晏,我们还没在书房……以前在草原的时候我不敢,怕阿晏厌弃我……” 有时候景晏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有问题,才让声名赫赫的狼王变成每天只会围着王妃转,还满脑子都是那种事。 “夫君,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回来这么早?” “原来不是因为想我了。” 景晏故弄玄虚道:“自然是想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贺玄卿抬眸望着他,眼中带着诉说不尽的爱意。 见贺玄卿停住手里的动作,景晏才将刚才在宫中看到的事情讲与他听。 “安嫔私卖宫中物品?” 贺玄卿有些不敢相信,他继续道:“据我所知,安嫔作为南诏和亲的妃嫔,在后宫中最为安分守己,现下几乎灭国、她母家更是所剩无几,按理说她应该更小心翼翼才对,可却在在这个节骨眼私卖宫中物件,我觉得里面一定有问题。” “是了,我这一路上也在想此事,是什么能让安嫔不惜犯重罪,甚至不惜连累四皇子还依旧选择铤而走险呢,此事蹊跷的很。” 贺玄卿看着神色有些凝重的人,说道:“阿晏,此事不如交给为夫,我让他们去打探一下。” 景晏点点头:“嗯,其实我也正有此意。不过我倒是觉得此事似乎可以再做些文章。” 二人对视一眼,贺玄卿立刻会意,他揽着人,亲了一下景晏的唇角。 “我的阿晏真是诡计多端。” “任我的小心思再多,还不是被夫君看透了。”景晏微微一笑,软着嗓子道:“那还请神通广大的狼王为我安排两个人用一用。” 贺玄卿对自家王妃的事自然是上心的,天还没黑就让陆信找来两位面生又可靠的人。 晚膳后,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禀,安嫔私卖宫中物件乃是因为接到家书,经上次一役后,母家在南诏过的苦,需要帮衬。安嫔一看到信中内容便乱了方寸,先是当了一些陪嫁,可那些多是银质首饰,本就不值钱,再加上往来打点,所剩下的就更少,她只好将主意打到年节皇帝、皇后赏赐各种的用不上的物件上。可没想到刚当了三件就东窗事发。 事情查明后皇后又气又恼,罚了安嫔,可又一想皇帝还在病中不好惊扰,只能从自己库里调拨出一些银子,让绿筠你和怀仁亲自去送给信使。 景晏端起一个粉彩茶杯,品了一口明前龙井,说道:“看来,当初赵将军在攻打南诏时做了不少事。” “当时战报上写的是死伤不大,她母家都是被丞相一家害死的,但现在看来恐怕是另有文章。” “是呢,皇后又让身边的亲信去送银子,这事情倒是明摆着的,恐怕她想借父皇之病,好好敲打一下赵家。” “既如此,咱们也应该帮帮皇后才行。” 景晏面上的神情少了一分柔和,取而代之的眼底的狠厉。 “上次那个姓赵的串通好了污蔑你的事我还记着呢,这次要是能从这里撕开一条口子,那事情也有趣极了。” 贺玄卿将坐在椅子上的人拥在怀里,像是在安抚炸了毛的小猫。 “只是现在三皇子监国,恐怕……” 景晏反握住他的手,说道:“无妨,夫君不说我差点忘了还有三哥呢,那我们就先送他一份大礼。” 第68章 变故 几日后,天气愈发热起来,可贺玄卿偏说‘春捂秋冻’,总是不让景晏脱厚衣服,要不然也是要加一层罩衫才行,可说到底景晏也是习武之人,自认为身体底子不差,并不怕冷,更何况连树木都绿意盎然,哪还有寒气。可贺玄卿不听,之前景晏病的那几次都太凶险,他实在是心有余悸。 午饭后的景晏蔫蔫的倚在榻上昏昏欲睡,贺玄卿从外面悄声走进来看到他衣衫单薄,拿过搭在屏风上的外衫就要给人盖上。景晏看到是自己夫君,一副小孩儿模样伸出手臂就要人抱。 贺玄卿牵住他的手,亲昵的和人额头相抵,耐心哄道:“阿晏乖,我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脏,别弄脏了你刚换的衣裳。” “那你把外衫脱了。” 景晏的声音似乎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命令,二人的唇几乎挨上了。 贺玄卿无奈的笑笑,只得遵命,麻利的脱掉衣物,只着中衣搂着自己的王妃午睡,还不忘拿出丝绸被给人盖上。 贺玄卿本就热烘烘的像个暖炉,再盖上被子就有些热了,景晏被他一折腾,刚刚的睡意反倒散了不少。 他随口问道:“夫君刚刚做什么去了?” “当然是给你打听好消息去了。” “夫君真是会说笑,你顶着一张异域狼王的脸出去能打探到什么消息。” 贺玄卿佯装严肃道:“说的什么话,你夫君我怎么了,你现在要是求求我,我还能行行好告诉你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说来听听看我值不值得求你。” 贺玄卿指了指自己的唇,意味深长的望着他,说道:“先求我。” 景晏斜倪了他一眼,在人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贺玄卿怎么能放弃这种揩油的机会呢,扣着人的后脑就追了过去,用自己的舌在景晏的口中肆意妄为。 “唔……” 过了半晌,景晏被欺负的气喘吁吁、眼尾微红,贺玄卿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他。 贺玄卿说了一句:“你可知三皇子‘病了’。” 三皇子因病不能监国的消息就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景晏自然知道,只是他与三皇子景桓素日无甚交情,也没有遣人去看望。 景晏语气略微不满,像极了被揩油而负气的妻子。 “夫君莫不是故意框我,我自然知道。” “我的阿晏不知道他又添了一桩新病。” “新病?还是心病?” 贺玄卿笑道:“都算。今日我在街上,看见吴御医家的马车直奔三皇子府而去,我一猜就有事情发生,特意让人留意了一番。” “然后呢?”景晏配合的问。 贺玄卿凑近景晏,在人耳畔道:“听说侧妃小产了。” 景晏讶异的“啊”了一声。 三皇子比景晏大六岁,按理说早就应该成家了,可他却并未着急,一直专心谋算自己的前途,又因为他是皇后的嫡子,所以广元帝在选妃之事上尤为谨慎,这一拖就拖到了皇后侄女,也就是景桓表妹嫁人的年纪。 广元帝再不愿,奈何皇后娘家的势力,最终也只能同意,不过却让皇后侄女嫁过去当侧妃而已。 贺玄卿摸了摸景晏的小脸,佯装担忧道:“唉,怎么办阿晏,你三哥家绝后了。” “三哥的病……还未确定……” 贺玄卿打断他,说道:“你三哥的病是板上钉钉的了,阿晏应该最清楚。” 景晏叹道:“可惜了……让坊间猜了许久,不如直接让他们知道的好。” 前几日,一向洁身自好的三皇子景桓竟然和几位纨绔子弟去樊楼喝酒,喝酒也就算了,竟然还是喝的花酒,也不只是什么原因,竟不慎伤了身子。 而在三皇子病了之后,侧妃将跛脚道士请了来为自己的夫君医治,没医好就算了,自己也因为劳累竟然小产,当初侧妃能够在这么快有孕,也多亏了这位跛脚道士的帮忙。 贺玄卿道:“无子嗣,就很难登上大统,更何况三皇子是天之骄子,怎么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唉,可惜了,可怜皇后和她娘家半辈子的谋算,就这么功亏一篑。”景晏继续道:“算了,谁让他多行不义,三番五次的想害你,落到这步田地也是他活该。” 在贺玄卿眼里,景晏颇有些炸毛小狐狸的味道。 他拍了拍景晏的背安抚,又说道:“我在街上还听到了一则传闻。” “怎么狼王在街上能听到这么多话儿,莫不是去人家听墙角了吧?” 贺玄卿惩罚似的轻咬了一下景晏的唇,说道:“就算是听墙角,也要听我妻的,我妻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又功夫了得……” “功夫了得”一语双关,气的景晏就是捂他的嘴。 贺玄卿却抓过他的手亲了又亲。 “我在城内听到了不少赵将军的谣言。” 景晏冷哼一声,说:“依我看也未必是谣言,赵世安做的事,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啊,赵将军那边已经坐不住了,可怜了心思单纯的五皇子。” “谁让虎狼窝里生出这么只小白兔憨憨来,现下这个场面,三皇子病了,下一位就该国舅爷了吧。” 景晏说完话就阖上了眼,刚在贺玄卿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门口的敲门声就响了。 “主子,宫中传来消息,出事了。” 第69章 报应 贺玄卿望着自己怀中微怔的人,他平静的问道:“何事?” “回主子,顺嫔娘娘薨了” “什么?” 景晏坐起身,屋内的二人对视一眼,均难以置信。 在景晏的认知里,顺嫔在宫中和自己的母妃一样,是最默默无闻的。 贺玄卿快步打开房门让追云进来。 追云垂手立在门口,说明了情况。 “今日顺嫔娘娘来静妃娘娘宫中看望,正好看到皇后赏赐的玫瑰果子,顺嫔家乡南诏就有类似的吃食,静妃娘娘看她思乡心切,就把果子送给顺嫔娘娘,可谁承想顺嫔娘娘吃完果子不到半刻便呈疯癫状,最后七窍流血毒发身亡。” “是何毒可查清了?” “据说是吐蕃的一种无色无味无解药的奇毒,叫天仙子,服之令人癫狂容易伤人,最后肠穿肚烂而亡。” 贺玄卿让追云先下去。 景晏听的后背发凉,事情摆明是皇后要害自己的母妃,说明皇后已经猜到三皇子的事情是他做的,让三皇子侧妃小产的事情也是他做的,只是皇后抓不到证据,狗急跳墙的人只能对自己的母妃下手,可倒霉的却是顺嫔。再者,顺嫔是在自己母妃宫中薨逝的,若皇后硬要追究,恐母妃也难脱干系,甚至自己还会和四哥反目。 他不敢想如果是自己母妃服食了玫瑰果子伤了人,恐怕皇后还会大做文章,说是母妃疯癫伤人、甚至畏罪自杀,连自己也会被卷入。 他将景晏揽在怀里,柔声安慰:“阿晏,明日一早咱们就进宫吊唁。” “嗯,顺嫔娘娘毕竟的妃嫔,恐怕你去不合适,我一个让你去就好。”他靠在贺玄卿肩膀,低声道:“也不知道四哥怎么样了。” “阿晏明日自己小心,至于四皇子,现在能稳住他的恐怕只有顾修鸣了。” 第二日,一夜无眠的景晏早早起来梳洗,打算宫门一开就进去。可谁承想刚到后宫就听到贤贵妃在宫内训斥她的五皇子景昼。景晏猜是因为贤贵妃的弟弟赵将军因圈地之事被查心情不好,五皇子像来是个耿直的,所以惹自己的母妃不悦了。 景晏来到静妃宫中,看到自己母妃一身素衣银钗,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儿臣拜见母妃。” 静妃看景晏来了强打精神道:“我儿快起来,怎的这么早就来了,可曾用过早膳。” “用过了,母妃可还好。”景晏坐在静妃左手旁的椅子上。 “无碍,只是可怜了顺嫔妹妹,你去吊唁的时候记得多照顾点你四哥,他与你一样,从小就不得宠,现在娘亲还没了,可怜的孩子。” “儿臣知道。” “去吧,这里不宜久留,以后你我母子二人还有的是时间叙旧,正事要紧。” 景晏跪安道:“母妃安好儿臣便放心了,母妃一切小心,儿臣告退。” 景晏来到顺嫔设在后宫外的灵堂,看到南诏人也来了,可那几个人却没有面露悲伤,而是静静立在一旁时不时望着宫殿的入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景安跪在棺椁前哭的伤心,看到景晏来也未理会,他知道,景安心中肯定是怨自己的。 “皇帝驾到!” 随着一声响亮的通传,下了朝的广元帝在吕忠的搀扶下来到灵堂。 在南诏人面前,广元帝自然是老泪纵横,想想后宫让他省心的妃嫔,除了静妃也就是她了。虽然数年不宠幸,可这人一旦没了,他就又想起顺嫔的好,众人搀扶住广元帝,劝了好一阵。 等广元帝哭够了,南诏使者走上前行礼。 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问道:“敢问中原皇帝,此信内容还做不做数?” 吕忠将信件呈给皇帝。 广元帝接过信看到内容后,霎时瞪大了眼睛。 他问道:“使者如何证明这是出自中原的手笔?” 使者也有备而来,直接道:“回皇帝,这是不是赵将军的亲笔信,寻他的奏折来一看便知,上面所书的若南诏假意投降便许给我们重金,不知何时能兑现。” 景晏听到此便知道赵将军通敌、捷报造假、杀边境村民冒充南诏士兵领军功还有贪污军饷的事情是捂不住了。此等大事他一个无官无爵的人在这里并不合适,只是先行告退。 等他坐着马车来到街上,早就听到黄口小儿口中嚷嚷着报应二字。 第70章 倒台 倒台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景晏喝着若蝶刚送来的冰镇莲子羹,贺玄卿进屋看到一大碗莲子羹只剩下个碗底,他赶忙叫住景晏。 “我的小祖宗,你是要急死我吗?前几日是谁吃多了冰的,半夜胃疼。” 景晏让若蝶把碗端出去,他给贺玄卿扇着扇子,不紧不慢道:“夫君,我给你扇扇。” 贺玄卿斜倪他一眼,沉声道:“没用,阿晏最知道怎么让我的心凉。” “夫君哪的话,我怎么舍得。” 被人抓到把柄的景晏自知理亏,变得乖巧的很。 景晏岔开话题道:“夫君,我给五哥的东西可差人送去了?” “你交代的事情我怎敢怠慢,早安排好了。” “那便好。” 顺嫔薨逝时,随着南诏使者将赵将军的亲笔信交给广元帝,赵家以前的所做作为也都被查出,绑架景晏的事情也是赵家做的,最终连累贤贵妃被褫夺封号,赵将军也惨死狱中。 五皇子景昼看到舅舅惨死狱中生出了癔症,只得搬到行宫养病。 而因为广元帝的梦境导致官员圈地的事情也在查赵将军、三皇子和国舅时被查了出来。 当时的太史局经办身亡,死后还被参奏贪污、造假,太史局由侍郎接管,最终宫殿也没有建在原定地点,而是建在东郊的朝阳郡。刑部尚书挪用公款买地之事也被揭发,接过第二日就发现他已经身亡,仵作说是被老鼠咬伤所致,国舅因地草菅人命而被流放。 “多人倒台,先下正是用人之际。”景晏意味深长道。 “尤其是禁军,三皇子在时,竟然可以调动禁军,这次的人选肯定要好好斟酌。”狼王似是明白自己的夫人意有所指。 “倒是四哥,当年为了救父皇被歹人砍伤,现在后背上还有一道疤呢。” 狼王眼神微变,说道:“这个可以让大臣上奏,但是阿晏,你怎知四皇子背上有疤?” “啊?我们儿时一起嬉水时看到的……” “儿时是何时?” 面对狼王的逼问,景晏只好小声说:“和亲前……” 他知道狼王背地里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大醋王,他再次岔开话题。 “夫君,我听说皇后要认二皇子为养子。” 贺玄卿将他拉入怀中,温热的大掌放在景晏胃部轻轻的揉着,生怕他一会儿再胃疼。 “皇后是被逼急了,你二哥就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景晏靠在狼王的胸膛,懒懒道:“是啊,她母家获罪流放,她也只能再认个儿子先保住后位。” “我想现在的皇帝老儿,你父皇应该很头疼吧。毕竟被寄予厚望的三皇子成了……”贺玄卿声音越来越小,他低下头,不怀好意将自己的的脸埋在景晏的颈窝,嗅着他身上的馨香,“毕竟,你三哥成了个太监,不能传宗接代了。自古以来哪有太监当皇帝,我家的毒妇可真狠。” 其实不光禁军之位空悬,就连太子之位恐怕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广元帝肯定正头疼。现在三皇子这副德行,四皇子身上又流着外族的血,自古以来也没有继承大统的先例,而五皇子母家获罪是小,他自己犯了癔症,就算没病,他心无城府,登上帝位恐怕也不长久,二皇子更不必说,现在只剩下景晏一人,可他又与草原蛮族通婚,怎能引狼入室。 景晏道:“夫君说的是,你家的毒妇哪有我识大体,你何时休了她,将我扶正啊?” 贺玄卿惩罚似的咬他颈上的嫩肉,低声说:“我可不敢,我怕他让我绝后。” “你!” 景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贺玄卿吻住。 天气本就热,贺玄卿早就被蹭出了火,这几日夜里也热起来,顾虑这景晏最怕热,所以他们也没亲近,景晏更不肯贺玄卿抱着自己睡,这让狼王好生难受。 “阿晏,待会儿我叫人多送些冰来好不好?” 贺玄卿拉着景晏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探,虽说是老夫老妻,可被素了多日的景晏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撩拨,他用最后一丝理智想叫停。 “唔……夫君,还有正事,正事没说……” 贺玄卿将自己的夫人大横抱起,看着脸颊上泛起红晕的人,他此刻只想让人说不出一句话。 “去床上和夫君慢慢说好不好?” 第71章 对峙 天气热起来,雷雨也随着多起来。 贺玄卿本想带着景晏去郊外跑马的,可谁承想外面却突然变天下起暴雨,雷电交加,让景晏的希望落空,二人只能在家对弈喝茶。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不似雷声,而是像什么地方坍塌的声响。景晏心中一惊,忙放下茶杯向外望去,他唤来追云让他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 贺玄卿道:“像是从宫中传出来的。” 景晏倚在门口,透过雨幕朝宫中的方向略略望了一眼,便和贺玄卿回了屋。 雨还未停,手下就打探出了缘由。 原来,皇后将二皇子养在名下以后,为了他的前途筹谋,就给他在工部谋了个差事,让他负责修缮贤德殿,本想让他略展拳脚,能让皇帝想起自己这个儿子,可却在这次大雨中,贤德殿遭了雷击后坍塌,想必还伤了不少人。 景晏说道:“贤德殿是供奉祖宗灵位的地方,现下不仅遭了雷劈,还弄出人命,恐怕二哥凶多吉少,这事要是传到外头,指不定还得怎么编排呢。” 贺玄卿追问道:“为什么不是皇后自身难保?” “皇后做事向来不露痕迹,这次收二哥为养子,属实是病急乱投医。” 贺玄卿道:“阿晏此言差矣,为夫倒是听说,二皇子在本次修缮中克扣不少,想来都是孝敬皇后了也未可知。” 二皇子生在皇家一直自卑,他知道皇后利用自己,但他还是感激皇后,因为是皇后让他终于能被人看得起,所以克扣之事大概率也会是二皇子自己扛下。 景晏略略点头,说:“二哥倒真是真心对皇后存着感激,但皇后却……放着自己的儿子不疼,去疼个刚相认的?皇后恐怕又要失去一个儿子了,但也不亏,毕竟修缮贤德殿可不是小数目。” 贺玄卿揽着景晏,故作神秘的说:“阿晏说的是,可为夫听说最近皇后还在花重金为三皇子寻医问药,她还要安抚日日闹的三皇子正妻,就是自己亲侄女,甚至想过继孩子给三皇子。” 景晏看了一眼贺玄卿,问道:“夫君怎的什么都是听说,莫不是也就是街头巷尾的长舌妇一般,就爱说别人家的家长里短?” 贺玄卿故意道:“是不是长舌妇,阿晏还不知道吗?” 大雨刚停,追云便来通报,皇帝宣景晏入宫。 二人对视一眼,景晏对此次面圣心中倒是有数,他猜测无非是想让狼王尽快回草原。虽然是放虎归山,但目前都城乱成一锅粥,也没法子先除掉草原狼这个外患。 景晏来到宫中皇帝寝殿,广元帝倚在榻上,行礼后他才抬眼看一眼自己的父皇,只见广元帝印堂发黑、双目凹陷,恐命不久矣。 广元帝未说话先咳了一阵,随后道:“唤你来是因为昨日朕梦到你小时候了,那时候你缠着朕教你跑马,但是朕却一直为让你如愿。” 景晏行礼道:“儿臣惶恐,劳父皇挂念。如今见父皇身体欠安,儿臣与狼王寝食难安,儿臣听说草原信奉的长生天极其灵验,所以儿臣斗胆恳求父皇可以恩准儿臣二人可以今早启程回到草原,日夜为父皇祈福。” 广元帝垂眸不语,半晌,说道:“朕就准了你们一片孝心,那就尽快回去。启程之时也不必再来拜别,免得伤怀。” 景晏恭敬答道:“是,儿臣遵命。” 说话间,小太监禀报四皇子来了。 这是顺嫔薨逝后,景晏第一次见到四皇子景安。他自己去过景安的府邸,但都被大门上劝了回去,后来他又差人去送过两次东西,也都是大门上接过去了。 今日一见,景安瘦了不少,但又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少了几分往日的恣意和潇洒,多了几分沉稳和寂静。 景安先拜见了广元帝,而后景晏和景安互相见礼。 此次叫景安来是因为广元帝认命四皇子为禁军统领,这次由他负责安排景晏回去的事宜。 四哥,你只用听皇帝的调遣、听王令行事,不用管我,记得派人保护好质子。我不会动手,免得脏了我母妃和南诏的名声 “陛下,刚刚八百里加急来报,吐蕃来犯。” 广元帝病的重,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咳,正当他们兄弟二人正想跪安时,大太监吕忠呈着八百里加急进来,跪在广元帝寝殿中央。 “启禀圣上,吐蕃来犯。” 第72章 吐血 吐血 广元帝刚端起茶杯就听到‘吐蕃来犯’,他又急又气,竟然咳出一口血来,杯盏中绿茶顷刻间变了色,他怒而摔了杯子,众人顿时跪了一地。 广元帝怒道:“是谁和朕说边境固若金汤!是谁!” 话音未落,他却直直的栽向床边的脚踏上,亏得四皇子景安察觉到了不对,闪身将人护住,广元帝已晕死过去,寝殿中乱作一团,大太监吕忠让慌了神的小太监去传御医。 皇子们被“请”出了寝殿,他们出宫时,正遇见迎面而来的皇后銮驾,二人恭敬行礼, 皇后深深的看了景晏一眼,叹道:“最近边境不安生,你父皇病重,快些回草原去为他祈福也是好的,今日便速速启程吧,本宫派人护送你。至于静妃妹妹那里也莫要再去拜别,免得她伤怀。” 她又对着绿筠道:“请静妃来侍疾。” 景晏知道这是皇后故意用母妃的命威胁自己,他只是回答了遵命便告退。 随即皇后又叫住了景安。 “你父皇既命你为禁军统领,这兵符就交予你,我们阖宫的命、乃至于整个都城都交到你手上了。” 景安跪下扣头道:“儿臣必誓死保护父皇母后、保护都城!” 当夜,吐蕃便围住都城,城内流言四起,传言说广元帝已驾崩,要改朝换代了。 私宅内,贺玄卿一身戎装站在院中擦拭着一柄从未出鞘的长刀 景安与顾修鸣从后门来到院中。 景安见了景晏便道:“六弟,你不知道,如今二皇子殿下监国,下的第一个命令竟然是让我调遣禁军去守城门,难道宫中就不管了吗?!皇后不要命了?” 景晏与顾修鸣对视一眼,二人似乎都明白了其中原委,想必这一切真如贺玄卿所料,此次吐蕃能在中原如履平地,想必是有三皇子在后推波助澜,而二皇子到现在都只是个傀儡,景安也不过是他们的垫脚石,他们最终要的是三皇子与吐蕃平分天下。 景晏道:“四哥,你只用安安心心的守城门多好,不用管宫中的事情远离是非,另外,我还要求你一件事。 “我母妃殁了,现如今最亲近的人只有你和修鸣了,六弟尽管吩咐。” “最近不太平,请四哥一定要派人保护好质子。” “这不难,六弟放心我一定派得力的人手。” “多谢四哥,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此时,手下带着陆信来到院中。 陆信风尘仆仆,他将兵刃放在地方,行礼道:“小的参见狼王、王妃。” “陆统领一路辛苦,不必多礼。”贺玄卿道。 “谢狼王。”陆信继续道:“启禀狼王,按您吩咐轻骑以尽数在城内集结,就等您一声令下。” “不急,镇北王答应我的三万铁骑还未到。” 镇北王是北面最重要的关隘,难不成贺玄卿串通镇北王私自起兵?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贺玄卿解释道:“诸位别这样看着我,我只不过是借镇北王的地盘路过而已。” 说话间,手下来报,皇后命身边的怀仁公公来六皇子府上请人进宫。 几人都知此去必有诈。 景晏只对贺玄卿道:“夫君此去千万小心。” 贺玄卿握住景晏的手,借着月光和跳动的烛光垂眸端详他半晌,柔声道:“有你在宫中等我,我断不敢迟归。” 第73章 结局 第73章 结局 去宫中的马车上,街道上安静的有些诡异,只有吱吱作响的马车轱辘声回荡在寂静、黑暗的夜色中。 景晏心中然生出悲凉之感,他深知待会儿会面对什么,在这样诡异寂静的夜晚,也确实应该做个了结。他掀开帘子的一角向外看去,安静的出奇的街道上家家闭户,屋内的灯烛尽熄,恐怕吐蕃已经围城的消息早已传遍。 另一边,贺玄卿带着百余人的轻骑来到都城北门,三皇子正在城外,他拿着皇后懿旨带着一只队伍,叫嚣着让守卫军开城门。 守卫军自然不肯,僵持不下时,三皇子看见来到登上城门的景安与贺玄卿。 他用尖细的声音道:“好你个景安,竟然与异族勾结。” 景安并不想与他多费唇舌,只是回道:“三皇子殿下,如今大军围城,如放您进来时有细作混入,就是弃城内百姓于不顾、弃城内天下于不顾。更何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如今兵临城下,我相信父皇也不会让我开城门,还请三皇子自求多福!” 三皇子听完这一番话后脸色骤变,正在他叫骂时,守备来报吐蕃人来犯。 果真在三皇子身后十几里的地方有一只骑兵军队正在朝城门方向袭来,看样子是要攻城。 贺玄卿瞧着不远处的骑兵,对景安说: “四皇子请打开城门,让我和手下出去迎敌。” “好,城门开后狼王请速出,莫要放吐蕃人进来。” 三皇子在城外骂道:“景安你果然和狼王勾结,自家亲兄弟不放,却为了一个异族开城门。” 贺玄卿翻身上马,带着训练有素手下人出城,并将想要硬闯的三皇子拦在门外。 贺玄卿这才看出来,跟在三皇子身后的一只队伍根本不是中原人,而是吐蕃人! 虽然他们各个乔装打扮,可身形却骗不了人。 他冷声问道:“三皇子口口声声说我们勾结,和现如今站在你身后的为何是吐蕃人?” 被识破的三皇子也不再装,而是换上另一幅模样,他拔出佩剑凶狠道:“自然是为了取你狗命!” 三皇子大手一挥,他身后的人便蜂拥而上,自己却退到最后方去寻求吐蕃军队的保护。 狼王手下的轻骑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那是吐蕃人能比,他们迅速的为狼王杀出一条血路,贺玄卿策马上前迎敌。 狼王冲入敌军之中,手起刀落间,几人的人头早已落地,众人却未看清他手中的长刀。 当他被包围住,亮出斩马刀时,众人皆惊惧,这就是传说中能将骑兵连人带马斩为两截的利刃! 而在吐蕃大军之后,又有骑兵从三个方向来袭,对吐蕃军呈包围之势,这时不知是谁再次开启城门,使得吐蕃大军可以长驱直入。 三皇子在军中高喊道:“能拿下贺玄卿首级者赏五百金!” 贺玄卿没想到三皇子在城内还有奸细,他知景晏还在宫内想速战速决,可却被吐蕃人拦住厮杀不得脱身,贺玄卿在陆信的掩护下奋力厮杀才杀出一条血路回城,城外则有陆信和他的铁骑,现在他要回宫接应景晏。 贺玄卿沿着血迹一路来到宫门口,宫中早已乱作一团,景安已率禁军入宫去护驾,浑身是血的三皇子已来到这里,似乎在等着贺玄卿。 他没想到狼王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铁骑搬到都城,还能让轻骑和马匹混入城中坏他好事。 贺玄卿下马,来到人面前道:“三皇子别再执迷不悟,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三皇子声音如同厉鬼般尖细,他高声道:“全尸?狼王真是会说笑,你猜这会儿景晏还有没有全尸呢?” 贺玄卿听后瞠目欲裂,他虽知是计,但仍不免大恸,前世的记忆再次浮现眼前,他不能接受心爱之人离自己而去。 就在他晃神之际,三皇子举刀刺向贺玄卿,贺玄卿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躲避 只在一瞬,三皇子僵在原地,而后向后倒去,原来是被景安布置在城楼上的弓箭手一箭穿心。 贺玄卿平复心绪,提刀向宫内走去,他的景晏还在等他。 景晏入宫已是午夜时分,宫中静的出奇,能清楚地听到城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城外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 跟他身旁引路的小太监吓得直抖,他拿过灯笼,让人逃命去。 小太监飞快的跑了,只留他孤身一人在幽长的长街上。 景晏看到皇后从广元帝寝宫中走出,眼中尽是嗜血的杀意,神色疯癫、好看的面庞扭曲。 他提着灯笼迎上去,声音平静如往昔。 “皇后娘娘现还不是杀我的最佳时机。” “本宫想杀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一个和亲的皇子,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这种话。” “正是。所以皇后您屡次害我夫君、害我母妃,甚至和贤贵妃联手害我,我何曾的罪过你们?我一个远嫁的皇子,若不是你步步紧逼,我又怎会有资格、有今日与您对峙,这一切还得多谢皇后的指教。” 皇后收敛往日虚伪的面具,他怒目等着景晏。 “你的存在就已经阻碍了我儿继位。” “我帮您算笔账,现在三皇子、二皇子都是您的儿子,无论今夜谁赢,您都是太后。可三皇子无后、二皇子不够聪明只适合做傀儡,您当然希望自己的亲儿子赢,再过继个孙儿,您就是太皇太后。可现下大局未定,五皇子疯了、四皇子与你有杀母之仇,唯独我,可以和您合作。您可以等到天亮再杀我不迟。若三皇子一战得胜,再杀我,你也能猜到,若三皇子不胜,我是你的保命符,您说对吗?” 皇后看了看天色,一向温柔的声音中透着冷厉:“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我看你能拖延到几时。” 景晏回道:“请皇后回宫等待便是,一会儿宫内大乱,您别有闪失才好。” 宫内厮杀声渐弱,一女子推开沉重的宫门来到皇后宫内。 皇后抬眸,看清来人时,立刻慌了神。 祝一端着着一个托盘向她款款走来。 “三皇子和国舅爷已经上路等您了。” 皇后喊道:“不可能!我儿……不可能!本宫还有二皇子!” “你们作恶多端,冤枉我父母之时我也想说不可能,今天也让您尝尝一样的滋味!” 祝一掰开皇后的嘴将药灌了进去。 祝一冷眼看着皇后痛苦倒地,直到不再挣扎。 景安在宫内厮杀时,救下一名险些被叛军伤到的小太监,他定睛一看竟然是顾修鸣! 原来顾修鸣担心景安的安慰,扮作小太监溜进宫,可谁知宫内这么快就乱了,要不是景安保护自己,恐怕他现在已凶多吉少。 景安将人护在怀里,又发现他一身血渍,他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顾修鸣受了重伤,情急之下竟落下泪来。 片刻后耳边却传来一阵低笑,原来那血渍是顾修鸣不小心沾到的。 顾修鸣在人耳边轻声道:“我本以为你没有真心的,没想到最后抱着我死的竟是你。” 景安由悲转喜,一边让人别乱说,一边将他塞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躲好。 贺玄卿率人闯入时,景晏手中拎着刀,宛如一尊雕像般站在大殿之上,冷眼看着脚下早已变成尸体的叛军,睥睨着来人,冷厉的面容上还沾着血迹,那模样连景安见了都心中一惊。 贺玄卿踏着尸体走上台阶,走向他的妻、他爱了两世的人。 他望着景晏缓声说道:“心肝,这里没有坏人了,可以把刀放下了。” 景晏闻言回过神来,任由贺玄卿拿过自己手中的刀。 清晨的第一缕朝阳洒落在景晏脸上,他拿出玉玺,身后跟着一身是血手持弯刀的狼王。 迎着朝阳,景晏站在那接受众人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