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休妻记》 1. 第 1 章 《纨绔休妻记》全本免费阅读 长安自进入冬月,霜冷寒重,却有许多宜嫁娶的黄道吉日,安丰侯府便刚刚办了一场喜事,整座府邸披红戴花,喜色盎然。 昆玉院,一对新人的洞房之内,红烛初停。 罗婉正对镜梳妆,往常她都是自己梳头,无须丫鬟帮忙,但今日要梳已婚的妇人发髻,她是头一回,做不来,须得叫丫鬟上手。 “姑娘,戴哪套饰物?” 妆台上摆置着四套头面,均为一梳四簪一双耳珰,造型因质地各有不同,一套为纯金质,以绿松石、南红珠做点缀,富丽华贵;一套为蓝田玉质,色如烟柳,清澈明快;一套金镶白玉,还有一套象牙质,皆是安丰侯府下定的聘礼,此刻,都是罗婉的嫁妆了。 罗婉目光落在纯金的簪子上,“这套吧。” 拂云有些犹豫,拿起金花簪再次向罗婉确认:“姑娘,确定要戴这套?” 拂云本以为,以自家姑娘的脾性,会选那套造型古朴、典雅内敛的象牙饰,这套金头面虽富丽华贵,但过于张扬,与姑娘一贯的温婉气度并不相称。 罗婉颔首,肯定了拂云的询问,她就是要戴那套张扬贵气的金头面。 “姑娘,回门礼备好了,您瞧瞧可妥当?” 雪香抄了一张回门礼的单子递给罗婉,罗婉却没有接,温和地说道:“母亲准备的,怎会有不妥当,我就不看了。” 雪香愣住,之前在闺中,这些迎来送往的物件,姑娘都是命她抄份清单留底,怎么今次甩手不管?难道因为安丰侯府富贵,无须计较这些? 罗婉自镜中看见雪香站在那里仍是满面疑惑,便对拂云递个眼色,示意她屏退旁人。 “姑娘得重新换身衣服,我和雪香伺候便可,你们且先出去吧。” 其他奴婢鱼贯退出,房内很快只剩了主仆三人,罗婉才招手唤拂云和雪香近前,低声交待道:“日后行事须得再谨慎些,侯府不比罗家,我们初来乍到,万一行差踏错,闹笑话事小,一不留神给人留下把柄,恐怕日后有口难辩。” 回门礼是夏氏命人准备的,夏氏虽是安丰侯的继室,终究是侯府的当家主母,罗婉作为新嫁进来的儿妇,怎好去指点她备下的礼物是否妥当? 就算相问,也该是侯府的丫鬟前来客套地问一句“是否妥当”,而不该是她的随嫁丫鬟抄了清单来问,叫有心人看去,难免要说她管家管顺手了,越俎代庖,早早想做安丰侯府的主母。 雪香哪里想过这层,只是按照在罗家的习惯做事,听罗婉说罢才觉察自己做法确实不妥,连连道歉。 罗婉忙制止她,示意她小声些,继续道:“还有,以后就算再多不如意,也不可当着外人唉声叹气。” 方才雪香收拾床榻,一面收拾一面唉声叹气,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罗婉知道雪香因何叹气,她在为她惋惜。 她的新婚夫婿,安丰侯世子宗越,自成婚当晚去了宴春阁,至今未归。 宴春阁住着的,是宗越前不久弱冠生辰时自胡玉楼买来的舞姬,听说这位舞姬十分貌美,引得流连胡玉楼的诸位贵公子竞相争价,最后,宗越以八百两黄金抱得美人归。 也正因此事,安丰侯深觉这个逆子不管不行,火急火燎给他物色婚事,先是到罗家提亲,又借圣上赐婚逼着宗越成了亲。 提起这桩事,雪香忍不住又替自家姑娘委屈:“哪有这样的人物,哪有新婚夜抛下新娘子去找旁人的?您说侯爷怎么也不管管世子?” 罗婉道:“雪香,以后这种话,到哪里都不许再说。” 雪香急忙收声,小心看了眼门外,盼着没有被人听去。 罗婉又嘱咐几句,换了一身新衣裳,开门让其他婢子进来,对其中一个吩咐道:“你去一趟宴春阁请世子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那婢子前脚刚走,一个婢子后脚领进来一个嬷嬷。 “少夫人,回门礼的单子看过了吧?可有不满意的地方?” 陈嬷嬷是夏氏身边最亲近的人,多年来协助夏氏管家,这次的回门礼就是她准备的。方才雪香在马车前点算抄写,已被眼尖的婢子传到了陈嬷嬷耳中。 陈嬷嬷语气虽恭敬,话里的刺却也尖锐,哪有进门不过三日的新妇亲自点算往娘家带的回门礼的? 再者堂堂侯府,堆金积玉,铺面良田、数十万贯的聘礼都实打实拿出来了,会在这小小回门礼上抠抠搜搜,让她罗家笑话? 陈嬷嬷脸上始终带着辨不出任何情绪的笑容,眼神却透着一股睥睨小辈的盛气凌人,“少夫人,若有不满意的,只管提,便是觉得礼轻了,也可明说,仆妇再叫人添。” 言语越来越刺人了,直指罗婉虚荣心盛,到了嫌弃礼轻、伸手要东西的地步。 拂云和雪香都听得憋屈,忍不住要为自家姑娘打抱不平,奈何姑娘递眼色,不准她们说话。 罗婉面色从容,受了陈嬷嬷一番话也不急不恼,声音依旧宽柔温和,言语却是伶俐。 “是谁跟嬷嬷说,我嫌礼轻?” 陈嬷嬷一愣,没料想罗婉沉默了这许久,一开口问的是这句话。 立即带笑解释:“哪有什么人说,是仆妇怕做的不周到,惹少夫人您心里不舒坦。” 罗婉轻轻“哦”了声,也含笑道:“原来如此,嬷嬷进门就问我是否满意,是否嫌弃礼轻,可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我的婢子不懂事,当面去跟嬷嬷抱怨什么了,我还在想,我这两个丫鬟虽然愚钝,但规矩本分,天大的事也只会报与我知,决计不敢越矩去向旁人告状,更莫说伸手要东西这等没教养的事。” “原来嬷嬷只是担心没办好差事,怕失了礼数才来相问,我还以为嬷嬷是得了母亲授意,来训诫我目无尊长、没有教养呢。” 雪香点算抄写礼品清单确实不妥,但她已及时制止,更不曾议论礼轻礼重,说到底,雪香此举根本没有妨碍府中任何人,偏陈嬷嬷听了闲话得理不饶人,追到她房里来明敲暗打。 她果真认错让步,只会让旁人愈加造谣生非,说她才进门就起了管家的心思,再有一端,她房里的丫鬟不过抄写一份礼单,未曾议论是非,就被人盯着告状,陈嬷嬷更是听风就是雨的来兴师问罪,纵容了这 2. 第 2 章 《纨绔休妻记》全本免费阅读 整个长安无人不知,宗越不想娶罗家长女。 胡玉楼舞姬事件后,安丰侯便四处托媒为自家儿子说亲,当时宗越并没顽抗,只是撂下话,父亲若真能找到心甘情愿嫁他的,他就成婚。 宗越纨绔浪子的名声可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便是安丰侯这位生身父亲,提起他都不言姓名只称“废物”,门当户对的人家,谁会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小门户的,但凡是正经人家,也绝不会不管女儿死活应下这门亲事。只想着攀高枝的不正经人家,娶回来不能规训约束宗越,也没甚用处。 当时安丰侯为此焦头烂额,费了好一番波折才定下持家有道、素有贤名的罗家长女,许下重金聘礼,又请与罗家交情颇深的荣国夫人出面,才最终得了女郎应允。 不料宗越听闻娶的是罗家长女,当场反悔,说什么不肯娶,就连安丰侯请来赐婚圣旨,以性命要挟,他也宁死不屈,最后还是荣国夫人又哭又劝,才劝的人妥协。 宗越三岁便没了母亲,荣国夫人是他亲姨母,也是他唯一有所顾忌之人。 虽然最终成了婚,但他宁愿抗旨也不肯娶罗家女的态度有目共睹,交好的郎君们还特意就此事询问过缘由,但宗越绝口不提。 但看眼下景象,满打满算,今日也才成婚第三日,宗越甚至还出去打了两日的猎,怎么就被人唤上了“越郎”? 这样亲昵的称谓,宗越一向反感,连教坊里的乐舞伎人都不敢这样唤他。 纨绔们都望向一对被硬绑在一起的新人,等着宗越的回应。 宗越对这声“越郎”似也有些意外,面色微微一变,不知是否天冷的缘故,他的耳朵尖陡然起了一层红雾。 “我们很熟么?”宗越沉着眼睛对罗婉警告。 说罢,驱马向前,越过罗婉径直向府门去。 门口下马,他微一抬左臂,猎鹰便展翅飞进了府内,专司犬马猞猁的家奴立即上前将猞猁引了开去。 宗越拍拍锦袍上的尘泥,正要踏进府,见陈嬷嬷迎了过来。 “我的世子爷诶,您可算回来了,少夫人要回门,您既无事,当然是要陪她去,您新婚夜就抛下新娘子跑了出去,再叫荣国夫人知道了,您可怎么办?” 见宗越皱眉若有所思,陈嬷嬷继续煽风点火:“荣国夫人可是最喜欢少夫人了,您非要逼着少夫人请荣国夫人出面才行吗?” 宗越最讨厌别人去姨母面前告他的状,不耐烦地朝罗婉看一眼,撇开陈嬷嬷大步进了府内。 罗婉仁至义尽,见宗越完全没有同去的意思,也不再等他,携丫鬟上了马车。 皇朝开国百有余年,宴安日久,仓廪充盈,公侯之家行居所用比之王业初创时奢靡侈丽许多,牛车皆弃而不用,改用马车。安丰侯府的马车敞阔豪华,正榻上铺着厚厚的软褥,长宽甚至能容纳罗婉横陈斜卧。 马车内只有两个丫鬟,没有旁人,窗子也挂着厚厚的帷帘,再重的寒风都吹不起来,不必担心外面人会看到里头的景象,罗婉便放松身子倚卧座上,闭目小憩。 她有些认床,在安丰侯府这两日没有睡好,此刻坐在回娘家的马车上,概因整个身心从内到外都松弛下来,困意如潮,眨眼的功夫便入了睡梦。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外禀道:“少夫人,世子来了。” 罗婉猛地睁开眼,几乎同时,双腿也自榻上放下,从方才的横陈倚卧改成端端正正的坐姿,扶了扶发髻簪饰,看向拂云,她仪容可有凌乱? 她刚刚侧卧枕在榻上,鬓角处几丝头发散落了下来,拂云忙用掌心捋了捋,虽暂时捋了平顺,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姑娘,怎么办?”自家姑娘素来端庄,最怕在人前失了仪容姿态。 罗婉拿出小妆镜看了看,道:“无妨。” 虽不知宗越何故改变主意跟了过来,但依他的脾性,定然不会与她同乘,回到罗家也是父亲招待他,男女不同席,两人照面不会太多。 罗婉收起妆镜,轻轻拨开窗帷,见宗越竟然傍车而行,与她相距不过两步,他衣上的沉香味都随着风扑了进来,清冽中带了丝寒气。 微不可查的愣怔之后,罗婉眼尾挂起一贯宽柔轻浅的笑,“越郎,天气冷,进来吧。” 宗越没有回答,甚至未看过来一眼,只是一夹马腹朝前行去,离了马车窗外。 罗婉并不意外他的反应,也不再多费口舌假意相邀,放下窗帷,复靠着车壁小憩。 忽觉一阵冷风闯进,车夫替宗越掀开了帷帘。 他站在那里,看看她的两个随嫁丫鬟,目光落定在她身上。 他要同乘,丫鬟不便留在车内。 主仆三人俱是意料之外地愣了片刻,察觉他的心思,拂云和雪香忙出了车厢,为二人让出空间来。 宗越登车,径直在正榻坐下,与罗婉并排,默了会儿,忽然说:“这是我的位子。” 偏头看过来,目光在撵人。 罗婉又看看这坐榻,难怪铺置的如此豪奢舒坦,连两旁的车壁上都包了软褥,原来是他专坐。 罗婉起身挪到旁边的座上,虽也铺了东西,但论舒适体感与正榻简直天差地别。 不过无所谓,罗家的马车还不如这偏座舒服呢,她坐得习惯。 马车内暖和些,宗越便解了狐裘大氅,随手往偏座上一撂,抱臂而坐,头靠在特制的枕上,双腿极为放松地向前伸展张开。 他身量高,足有八尺,腿自然也长,这样无所顾忌地伸张开来,少不得要挤压别的空间,虽不曾妨碍什么,罗婉还是提着裙摆往角落里挪了挪,给他腾出足够大的地方。 她才腾挪出一丝空间,宗越的腿便更张开了一些,占满了她刚刚腾挪出的位置,好像只有这样才真正舒坦了。 罗婉身姿端正坐在角落里,目视前方,盯着对面窗帷上的宝相花团纹样,察觉一双眼睛始终盯着自己,凛凛胜过外头的寒风。 罗婉思索着是否要回应这目光。 方才邀宗越同乘不过一句客套话,没料想他会答应,眼下真坐在了一处,她纵有心攀暄,奈何实在无话可说。 除了坊间广为流传的他如何斗鸡走狗、挥金如土、离经叛道等等诸事,她对他一无所知,但那些丑事,当着他面怎好谈论?万一哪句话刺到了他痛楚,又是一 3. 第 3 章 《纨绔休妻记》全本免费阅读 出嫁的姑娘回门一般是要在娘家吃过午饭,后半晌回去,不误了晚饭时辰即可。 罗婉不知宗越问这个作甚,但还是给了他一个大概时辰。 宗越打马走了,罗婉才看出已经快到罗家,遥遥看见父亲和弟弟妹妹们在门口等候,他们概是认出了侯府的马车,大步来迎。 “方才骑马走的,是宗世子?”罗相禹望着远去的人影,不确定地问。 罗婉说是,罗相禹吃了一惊,他是从不敢想宗越会专程来送女儿回门的,“你这孩子,怎么不留世子吃饭?他不懂礼数,你也不懂?” 罗婉牵着妹妹手进门:“爹爹,世子听见你这话,可不一定会高兴。” 宗越臭名远扬,是长安城中许多长辈用来规训小辈的反面人物,罗父自也少不了拿他举例,万一家中弟弟妹妹们口无遮拦,把说宗越的坏话泄了出去,那这梁子才是越结越深,谁也化不开了。 现下宗越走了反而是好事。 罗父细想是这个道理,遂没再多说。 没有宗越这个外男在,回门宴便未男女分席,一家人同席用餐,罗婉是家中长女,位列三姊妹之首,挨着继母周氏入坐。 周氏原是罗相禹亲姑家表妹,罗婉亦唤作表姑姑的,前任丈夫曾在岭南一个下县做县令,六年前病逝,周氏在岭南无所依托,遂携一双子女北上归家。周氏在娘家住了两年,周母去世,周家几个亲兄弟日子紧巴,无心也无力继续接济周氏母子,周氏不得已给当时还健在的亲舅舅写信求助。时逢罗婉母亲去世不久,罗婉祖父觉得儿子身旁需要一个人照顾,且周氏毕竟是亲外甥女,便命罗父将周氏母子接了过来。两年前,罗婉祖父弥留之际,提出让儿子娶周氏为继室,让周氏余生有个名正言顺的去处。 罗婉并没抗拒过父亲续娶周氏,只称谓上始终唤作姑姑,不曾改口。周氏对此当然不满,自恃长辈身份,从前也多冷言冷语,今日却格外热情,一面给罗婉夹菜,嘘寒问暖,问在侯府有没有受委屈,与新夫婿相处可好,眼睛却忍不住觑着罗婉头上堆金蹙玉的花簪。 “我记得这是安丰侯府下定的聘礼?”周氏目光落定在花簪上,寒暄地问。 罗婉淡淡“嗯”了声,并无他话。 周氏连夸好看,又说:“你爹爹对你可是真好,侯府下定的聘礼,一文钱不曾落下,原封不动地给你陪嫁了回去,要我说,这样做还是有些冒险,谁不知那宗世子挥金如土,万一把你的嫁妆都挥霍了,你以后日子艰难,可怎么办?” 不等罗婉说话,罗姝道:“姑姑,你可别乱说,什么叫一文钱不曾落下,我阿姊可是给我爹爹留了一万贯钱呢,家里的账目你不是拿去了么,难道没瞧见这么大一笔钱?我爹爹说,这笔钱要留作我的嫁妆,谁也不能动,连石郎上学都不能动呢。” 罗姝、石郎是对孪生子,与罗婉一母同胞,皆小她五岁,如今也已十四。若按正常年龄,罗姝再过两年也该谈婚论嫁了,罗婉出嫁,管家权交给了周氏,却也给妹妹留了一份底账,故此罗姝对家底一清二楚,听见周氏竟想言语上吞掉长姊留下的钱,哪里会相让。 一万贯对侯府来说九牛一毛,对罗家这等普通人家,却不是一笔小钱,是得不吃不喝攒上十来年才能有的数目。 罗姝故意看向罗相禹:“爹爹,你还记得说过的话吧,可不兴反悔。” 罗相禹尴尬一笑。 罗姝察觉不对劲,追问:“爹爹,你不会把我的嫁妆钱挥霍了吧?” 罗婉也盯着父亲,等他的答复。 周氏忙说:“没有,没有挥霍,你们爹爹一向踏实本分,上哪里挥霍去?” 罗姝哪里会信这话,再三追问父亲,言他不说就要去查库房。 罗相禹只好说了实话:“你们阿兄马上要下聘了,聘礼还差些,我想着,先用这笔钱给他补足了,等日后珠娘出嫁,答应你的嫁妆一文钱也不会少。” 罗父口中的“阿兄”便是周氏带过来的儿子,长罗婉一岁,周氏正式再嫁后,一双子女便都随了罗姓,名字也随了罗家亲子,唤做罗珉。 罗珉早先看中了一个姑娘,那姑娘父亲是吏部司选署秦主事,品阶与罗相禹相当,均为正六品。品阶虽相当,但鸿胪寺到底是个迎来送往的清水衙门,如何能与专司官吏考核选拔的吏部相比,是以罗珉虽多次示好,周氏也想方设法与秦家攀关系,都没甚结果,直到这次罗婉嫁进安丰侯府,秦家忽然就应了婚事,只聘礼要的高些,单是钱就需两万贯,其他头面绢缎等物另算。 “爹爹!你怎么做这事!”罗姝脾气暴,登时就恼了。 贵族之家竞相攀比,娶妇嫁女聘财嫁资偶有数以万计者,但在普通富足人家,婚嫁聘财高者也就数百贯,一千贯已属顶天。 秦家开口两万贯,分明就是觊觎长姊的聘财,狮子大开口,想借机敛了去,可恨爹爹竟然真的答应了。 “我不答应!” 罗姝倒也不是真护着自己的嫁妆,就是不想长姊断送一生幸福的钱便宜了旁人。 “你!”罗父有些无奈,到底不占理,也不好责怪女儿。 席上一片寂静,片刻后,忽听一声啜泣。 周氏拿帕子拭泪,“平素你们虽叫我一声姑姑,我却拿你们当亲女儿对待,阿婵也为你们母亲守孝三年才至今未嫁,我原以为,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却原来真到了紧要关头……” 周氏泣不成声。 她的一双儿女面色也沉下来,罗婵红着眼眶看向罗相禹,呢喃了句“爹爹”。 罗婉看周氏母女一眼,既不劝也不恼,只是放下筷子,看上去被人搅得失了兴致。 罗姝遂趁机道:“今日我阿姊回门,你真把她当亲生女儿,就这般哭哭啼啼让她不能好好吃顿饭?” 一直沉默的罗璠也帮腔:“既吃不好,阿姊,我们去别处吃。” “坐下!”罗相禹叫住欲要离席的罗璠和罗姝,又看周氏一眼,止了她的哭哭啼啼。 “今日好好吃饭,不说别的。” 罗父这话看似暂时平息了纷争,实则和稀泥,避而不谈挪用一万贯给罗珉做聘财的事。 罗婉重新拿起筷子,示意弟弟妹妹也收敛情绪好好吃饭,待席上的气氛回归平静,才好声好气地问周氏道:“方才姑姑好像有话不曾说完?” 周氏言父亲将侯府聘财原封不动给她做了嫁妆实在冒险,应当还有所图,被妹妹打断才没来得及说出口,与其叫她等自己走了再耍心眼儿,不如问问清楚一并解决了。 周氏瞧罗婉和和气气,又是主动问话,想她说不定有松口的意思,含笑道:“你也知道,宗世子靠不住,你的那些嫁妆啊,叫咱们看来是管一辈子吃喝不愁的,在宗世子那里,可能买几个乐舞伎人就挥霍一空了,是以我想,你还是应该留个心眼儿。” 罗婉“唔”了声,饶有兴趣地问:“怎么留个心眼儿?” “那些头面、臂钏、宝珠项链之类,你带去就带去了,保管好就罢,剩下的,比如茶肆、酒肆、窑场,你便让娘家兄弟姊妹去帮你经营着,契书上加上他们的名字,将来宗世子真想伸手从这里拿钱,你不好拒绝,也有娘家兄弟帮你撑腰不是?” 周氏说了这么多,目的唯有一个,将罗婉嫁妆名正言顺变为罗家资财,托辞倒也正当,防着宗越败家。 罗婉摆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想了会儿,摇头说:“不妥。” “爹爹当初把侯府聘财大部做我的嫁妆,概有两个顾虑,一来自是为我着想,怕我在侯府受委屈,嫁妆多底气足,宗世子就算败家,只要我能守住自己的嫁妆,日子差不到哪里去。二来,旁人都说爹爹答应安丰侯府的提亲,是在卖女儿,是要把这聘财吞下,而今爹爹让我带走大部,也是有心自清,堵住外人的嘴。” “可若按照姑姑方才提议,我前脚带走嫁妆,后脚就又悄悄转到了娘家兄弟姊妹这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叫旁人知晓了,更要骂我爹爹,既要卖女求荣,又要清正慈父的好名声。” 罗婉 4. 第 4 章 《纨绔休妻记》全本免费阅读 马车内,罗婉又被逼缩在一个角落里。 宗越大喇喇地伸腿倚坐着,松弛且嚣张,一双凤目半垂,看似无事挂心,闲逸懒散,那露出来的目光,却带着无法忽视的侵略性。 一把短刀宛如蛟龙在他指缝里灵活地穿梭,刀鞘嵌珠镶玉精致华贵,鞘身两侧各缀一排黄灿灿的小金环,因他驾轻就熟地转动彼此碰撞,叮铃作响,仿似有千军万马之势。 概因如此,那双眼睛里的侵略性愈发强盛了。 且不偏不倚,都落在了角落里女郎身上。 踏进马车前的一刻,罗婉还在庆幸,庆幸宗越没有揪住小弟那番话大发雷霆,而只是睨了她几眼就安安静静登上了马车。 奇怪的是,他的马就在罗家门前,他明明是骑马来的,怎么回程偏要坐马车? 来时同乘,是要警告她不许去荣国夫人跟前告状,回程是为何事? 罗婉猜不透,包括宗越此时出现在罗家,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他离开前同自己要一个回程时间,就是为了前来相迎? 一个新婚夜连洞房都不入的男人,竟来接送她回门? 实在匪夷所思。 想不通,罗婉便也不想了,佯作没有察觉宗越那极具侵凌性的目光,闭眼假寐。 宗越手中的短刀转得更快了,金环相碰,发出急促地叮叮铃铃声,故意刺着女郎耳朵。 这样的动静,任谁都是睡不着的,硬要闭着眼装睡,作假的心思也太明显了。 罗婉只好睁开眼睛,抬目朝宗越看去,“越郎,你可是心中烦躁?” 马车内有一瞬的安静,而后叮铃声复起,但已不似方才急促躁扰。 宗越没有答话,反看着她问:“你多大了?” 罗婉愣了下,不知他问这个作甚,却柔声说:“十九了。” “何时生辰?”宗越又问了句,语气懒散。 “正月初九。”罗婉轻声道。 才说罢,就见宗越清隽明朗的面庞上起了丝淡笑,颇带着几分嘲弄讥讽的意味,“原是个二十岁还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时下女郎婚嫁年纪多为及笄前后,十四五岁嫁为人妇者亦不在少数,十七岁不嫁家中便要犯愁,十八岁以上仍未婚配便是坊间所谓“老女”了。 罗婉虽言十九,但再有两个月,就要过二十岁生辰了,宗越所言倒也不虚。 原来他问生辰,就是想嘴上得个痛快。 大概还是计较罗家小弟骂他废物的话,欲要找回些面子。 “越郎说的是,你我年纪相仿,都不小了,既成了婚,定然是要好生过日子的,你今晚,回房睡吧?” 罗婉虽未明说,态度却很明显,她是在告诉宗越,罗家小弟的话不过一时玩笑,当不得真。 她果真不愿与他生儿育女,果真等着一朝和离,又怎会邀他回房去睡? 马车内又陷入突然的安静,短刀诧然停驻在宗越的指缝里,金环虚虚摇着,碰不到实处,也发不出声响。 少顷,他收起短刀,对女郎浅浅一勾手,示意她近前来。 罗婉顿了片刻,提起裙摆挪身至他面前,欲要在他身旁正榻坐下。 却见宗越本来松弛伸张的一条腿屈曲回来,把住了身旁空出的位置,不准她坐。 “我对老姑娘,没一点儿兴致。” 他看着她的眼睛,确保每一个字都扎扎实实落进了她心里,看着她瞬间凝滞的神色,眉梢挑起畅快又得意的笑容。 他生得实在好看,便是带着如此恶意的笑,也明亮似玉生辉。 短暂的愣怔之后,罗婉笑了笑,波澜不惊地提着裙摆坐回自己的角落里。 宗越的得意畅快因为女郎的反应散失了大半,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好似解了气,又总觉不彻底。 他复转玩着短刀,摇得那金环不住作响,却始终没再惹来女郎的一丝目光。她闭目坐在角落里,头上花钗伴随行车的节奏轻轻晃着,宝石金梳插戴在额前,将碎发规规矩矩拢在一处,就连眉心贴着的花钿都是寻常普通没有一丝创意的梅花状。 虽则是这般规矩无趣的妇人妆扮,但不能否认她的确颇有几分姿色,叫人看着并不厌烦。 她的睫毛微微颤着,眼皮也时有跳动,显然没有睡着。 只是,任他作出如何扰人的动静,她都似听不见,再不理会了。 宗越陡然觉得很无趣,收起短刀系回腰间蹀躞带上,也抱臂合上眼睛佯作困顿。 一对夫妻皆佯假寐,一路无话,终于回至安丰侯府。 “世子,少夫人,到了。” 车夫才一句提醒,宗越就一跃下了马车,大步离去,好像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罗婉也舒了一口气。 回到昆玉院略作收拾,婢子禀说晚饭已备好,请她入席。 罗婉到时,安丰侯夫妇已经坐定,其他弟弟妹妹也都依长幼序齿列于席间。 “父亲,母亲,我来的有些迟了。”罗婉对安丰侯夫妇施礼说道。 安丰侯摆手说“无妨”,看看她身后,收回目光默不作声。 夏氏看透了安丰侯的意思,问罗婉道:“怎么元郎没有与你同来?” 罗婉微微一愣。 宗越长年混迹于教坊乐司,几乎从不在家用饭,罗婉对此也有耳闻,这才没有去请他同来,本以为安丰侯夫妇早已习惯这事,怎地今日突然问起? 夏氏瞧出罗婉迟疑心虚,想她定是独自行事,根本没有理会宗越,便说道:“夫妻一体,以前是以前,以后,你当好好襄助夫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要你肯用心,元郎不会总是一块顽石。” 娶妻娶贤,安丰侯府重金聘娶罗婉进门自然也是这层用意。 “母亲说的是,儿媳再叫人去请。”罗婉说着,对拂云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亲自去趟宴春阁。 安丰侯听出她言语中的“再”字,皱眉道:“那逆子不肯来?” 罗婉唇角动了动,略略牵出一丝为难的笑意,垂下眼睛不说话。 这模样看在安丰侯眼里,便是委屈又无助,他遂也不再追问。 自家儿子素来不服管教,想是女郎已经三番五次相请无果,不得已才独自前来,又不好控诉抱怨,只能垂头不语。 念及这层,安丰侯哪里还会怪罗婉没有与儿子同来,一向光洁严肃的面容上带出些长辈慈色,好声好气地说:“以后他敢欺负你,叫你受委屈,只管来告诉我。” 说到宗越,脸色登时变了难看,“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果真如此,宗越哪还有命活到现在,这话自然是不能当真的。 罗婉心如明镜,含笑谢过公爹袒护,柔声说:“元郎并未欺负我,今日回门,元郎还特意接送我呢,古语云,大器晚成,元郎只是年少轻狂,贪玩了些,日后发愤图强,后来居上也说不定。” 身为父母,嘴上千百遍骂着儿子不争气,心里终究存着能让他痛改前非、浪子回头的希冀,安丰侯听这番话自也是欢喜,满意地啜了口茶,心想总算不枉舍去半个家底娶来这贤惠儿媳。 夏氏瞧了安丰侯一眼,对他的心思一览无余,也款款笑道:“元郎竟接送你回门了?那真是可喜可贺,既如此,阿婉,元郎新婚夜去宴春阁的事,你也就别计较了,也别去荣国夫人那里说了,免叫元郎又挨一顿训斥。” “他新婚夜去了宴春阁?” 5. 第 5 章 《纨绔休妻记》全本免费阅读 宗越被强行抬回昆玉院,放在了新房的百子千孙锦榻之上。罗婉吩咐去请大夫来给他处理伤口,却坐在外厢并不近前。 她唤雪香去拿自己常看的一个话本子。 “现在么?”雪香疑心自己听错,姑爷挨了打,看上去又痛又恨,姑娘不好好前去抚慰,这个关头看什么话本子? 罗婉点头,示意她快些去拿,雪香只得揣着满腹疑惑捧来了话本子。 “姑娘,可要小声些哭呀。” 这是罗婉最喜欢的一个话本子,可惜故事曲折悲痛,罗婉每次看都要哭上一会儿,雪香怕人听见了识破姑娘在看话本子,特意交待了句。 罗婉点头,直接翻到最招人眼泪的一处开始看。 大夫来时,便看见罗婉眼角泛红,说话的声音亦带着努力压制的哭腔,把人送进内厢,罗婉红着眼坐回桌案旁,继续看话本子。 宗越回回挨了打都是葛大夫前来处置伤口,两人早已相熟,葛大夫一面处置伤口,一面苦口婆心地劝说:“世子呀,您瞧把少夫人都心疼成什么样子了,眼睛都哭肿了,少夫人性子好,有才学,心肠也软,谁不说你娶了少夫人是天大的福气,您就收收心,好生过日子吧。” 葛大夫和荣国夫人颇有交情,每回来都要唠叨几句,宗越虽不胜其烦,也早已习惯,只交待:“不许告诉我姨母。” 葛大夫应好,又说:“我看少夫人是真的心疼你,你没瞧见,她在外面偷偷哭呢,怕你看见才没有进来。” 宗越冷哼了声,“她会哭?” “我这顿打就是拜她所赐!” 葛大夫道:“怎会?少夫人出了名的宽柔温顺,怎会叫人挨打,莫不是你做了过分事,惹侯爷生气了才打你的?” 宗越不语,想了下,叫来一个丫鬟询问他到席之前的事情,听那丫鬟详细说罢其中经过,宗越阴沉沉的面色才好了些。 “你看,我就说绝不是少夫人害你的。”葛大夫道。 宗越微微皱眉,“她少不了干系。” 明明没有去请他,偏要让父亲以为三番五次请他不来,父亲那么大怒气,总有几分是罗氏的功劳。 葛大夫当然不信罗婉是有意为之,辩解几句,悄悄撩起内外厢间隔的帷帐,露出一条缝,轻声说:“你看,少夫人哭成什么样子了,她真是为了让侯爷打你,现下有何好哭的?” 宗越从那缝隙里看过去,见罗婉捏帕子拭泪,又拿帕子挡在鼻前,似乎有意遮掩已经极力压制的抽噎。 她面前好像放着一本书。 “谁知道她在哭什么。”宗越才不信女郎是因为心疼他哭的。 葛大夫道:“我认识少夫人也有些年头了,还不曾见她哭过,不是为你是为谁?” 又看看那摊在桌上的书,对宗越道:“你不懂,女郎偷哭的时候总要找个挡箭牌,说什么看话本子看哭了,想到伤心事了,沙子迷眼了,其实都是借口,她就是心疼才哭的,又羞臊不好意思承认。” “你懂得倒多。”宗越别过头去,不再看外厢隐忍抽泣的女郎。 葛大夫又劝一番,处理罢伤口告辞离去,罗婉才红着眼到了宗越跟前。 “越郎,是我的错。” 她声音有些哑,还带着几分湿气,显然是刚刚哭过,宗越偏头看过来一眼,终是压下了不耐烦,兀自把玩手中的孔明锁。 孔明锁拼装拆卸需要十足的专注力,能转移身上的痛楚,这个法子对宗越十分有用。 罗婉也不管宗越是否果真在听,自说自话地解释:“我不是有意要父亲误解你,当时母亲问我怎么没和你同来,我一时情急,怕母亲挑我的错处,随口说了句叫人去请你,不料父亲以为是你故意不来。” “但其他事,不是我说的。”罗婉再次澄清。 宗越始终不予回应,好像一门心思都在手中的孔明锁上。 罗婉亦无话。 两人就这般干坐着,宗越手中的孔明锁拆了装,装了拆,几度轮回,罗婉支着脑袋坐在桌案旁,目光看似落在孔明锁上,好像对他灵活巧思着了迷,其实已有些困顿滞怔,昏昏欲睡。 在打呵欠之前,罗婉及时站了起来,喝口茶压下困意,开始关心询问宗越的伤势。 宗越仍旧一言不发,没听见似的把玩着手中物。 “越郎,你若想回宴春阁去睡,不如,我差人悄悄把你送过去?” 宗越手下一顿,终于再次偏过头看向女郎。 “罗氏,就这么想看我挨打?” 罗婉忙摇头,柔声辩说:“我是怕你在这里心情不好,人家说,养伤最重要心宽,若去宴春阁能叫你早日伤愈,我愿意帮你瞒着父亲那边。” 宗越眼尾挑了丝全然不信的淡笑,“你还真是体贴周到,也对,我去了宴春阁,你这里也清净,锦衣玉食,好吃好喝,安心等着你家弟弟高中进士,便与我和离。” 宗越屈指点了点自己趴着的这片卧榻,“罗氏,这是我的地方,该走的,到底是谁?” 刚刚嫁进来的新妇,再好的性情听见这话都难免委屈,罗婉唇角动了动,想要翘起来挤出些从容应对,却最终压抑地抿起了唇。 雪香忍不住道:“姑爷,我家姑娘是你宝马香车、明媒正娶进来的夫人,您现在说这话,让她走去哪里?” 宗越瞧罗婉一眼,看人神色果真有些戚戚,比方才红着眼角还可怜,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些愧疚,冲她一摆手,有休战之意:“好了,睡觉。” 孔明锁往旁边一扔,朝内侧撇过头去,留给罗婉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宗越闻到身侧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说不出到底是什么香,不似花香,也不似脂粉香,好像 6. 第 6 章 《纨绔休妻记》全本免费阅读 宗越受伤,走不了路,只能在昆玉院待着,罗婉自然要作陪。 两人几乎无话,各在各位,各做各事。宗越拼烦了孔明锁,差人拿来双陆棋,自己与自己对弈,玩了几局,便又无聊起来。 以前他挨打养伤,有一院子鸡犬相陪,还能斗鸡撸狗打发时光,自定下婚事,昆玉院辟作新房,安丰侯不准他再留鸡犬猞猁鹞鹰等等一应禽畜,总是威胁要打杀了食肉,他只好将它们移至宴春阁畜养。 “阿白,去宴春阁。”宗越实在无聊,多待一刻都不行了。 “世子,您好好养伤吧。”阿白为难地劝。 昨日才因宴春阁那位挨了打,今日就又去,岂不是挑衅侯爷? “世子,快到荣国夫人生辰了,您再挨一回,万一不能去贺生辰,又要惹韩夫人担忧心疼。” 宗越皱眉,却是摆手挥退阿白,老老实实伏卧回榻上。 屋子里能玩的东西都被他玩遍了,孔明锁,九连环,双陆棋…… 他环望房内,梭巡着有什么新奇玩意儿。 但是没有,房内整洁得不似他住了十数年的样子,他所有的东西,狩猎的长弓,训练鹰犬的项环,给他的常胜将军打制的颈牌,从前堆满屋子的东西,全都被驱逐流放了。 而今这房内,只有几个紫檀木衣箱,几张精巧好看的小香几,几上摆着花觚,内里插了数枝红艳艳的梅花,以及一张紫檀木妆台,台上放着些金玉簪饰。 全都是女郎用物。 明明是他的房子,却堆满了罗氏的东西。 宗越不满地朝女郎看去,见她依旧坐在桌案旁,全神贯注画着什么。 她坐在那里画了很久了,不管他这厢闹出多大动静,便是方才他唤阿白来说要去宴春阁,她也没瞧过来一眼。 “我渴了。”宗越故意对着罗婉说。 外厢有丫鬟侍立,闻言忙要进来伺候。 “站那儿!”宗越一道目光递过去,不准丫鬟近前。 为着养伤方便,他只穿了一条宽松的亵裤,不宜示人。 丫鬟忙垂首退了回去。 宗越复看向桌案旁坐着的女郎。 “越郎,且稍等片刻。” 她没有转目望过来,仍然执笔作画,只是软着声儿递来一句安抚,约莫一刻钟后,她才放下笔,倒了一盏茶递与他。 等他喝完茶,她拿了画稿给他看。 “越郎,这是我给姨母的生辰礼物,你看如何?” 是她自己编缀的一本画册,画的都是荣国夫人及其儿女,游春、宴饮、弱冠礼,各种各样的场合都有,每幅图景旁边还有年月题记,最早的可 7. 第 7 章 《纨绔休妻记》全本免费阅读 宗越又看看画册,面色一如既往地冷淡无波,眉梢却微乎其微地挑了下,露出几分满意,“姨母应当会喜欢这玩意儿。” 罗婉含笑点头,“那就好。” 想了想,又说:“越郎,这画册单薄容易损坏,我想交到书画坊做成盒册,一来坚固便于保存,二来精美气派,更像一份生辰礼物,你说呢?” 她每次商量的语气都柔软的像春日的杨柳风,听的人赏心悦目,怕是摘星星摘月亮这等无理要求都想一口应了,更莫说如此合情合理的正当想法。 “依你。”宗越秉持着一贯的冷淡,随口答应。 罗婉唇角翘起,弯成月牙的眼睛看着宗越,语气柔软地像在哄一个三岁稚子,“越郎真好。” 宗越神色依旧淡淡的,没有任何反应,只眉梢好似跳动了下,太过隐蔽看不真切。 “嗯……越郎,书画坊做事,需要先交定金的。”罗婉瞧他似乎有些愉悦,趁机说道。 盒册做起来耗时耗力,价钱不菲,甚至抵得上一件上好的裘衣,但罗婉进门至今,一文钱也没有见过。 各个院子的例钱是夏氏分发,按说新妇进门,夏氏该给一些例钱供她日常花销,但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罗婉总不能动用自己的嫁妆。 女郎的心思,宗越自也看了明白,这是在管他要钱。 “你找母亲说便是。” 宗越的例钱每月三百贯,自然不够花,单单一院子的鸡犬鹰马畜养所费都顾不住,莫说其他消遣,不过夏氏对他格外大方,有求必应,从不会在钱上与他为难,比父亲好相与多了。 “这样么……”罗婉垂下眼睛,面露难色。 她自是不好去向夏氏伸手才同宗越说的。 “你别管了,我会叫人办好。”宗越瞧出她多有顾虑,这样说道。 “嗯……也好。” “还有何事?”宗越察觉她的犹豫,多问了一句。 罗婉说不出口,谁都知道她嫁妆丰厚,手头绝对是宽裕的,此时开口索要零花的例钱,总归不合适。 “没事。”罗婉笑了笑,离了宗越身旁。 “少夫人,曹姬请见世子。” 曹姬便是宗越金屋藏娇,养在宴春阁的那位,这才半日没见,人就找了过来。 罗婉看向宗越,他已披上袍子,有起身的打算,方才他连喝口茶都使唤她亲自伺候的,此刻竟不顾身上痛楚,穿衣站了起来。 穿戴妥当,他才唤人进来。 曹姬进门,瞥了罗婉一眼,粗粗行过一礼,便径直去了内厢探视。 “世子,您的伤可好些了?”曹姬语声极是关切。 “没甚大事。”宗越无所谓地说。 曹姬忽而眼睛一垂,两滴泪便如夏日的雨猝不及防地顺颊滑落,“是我连累了世子……” 宗越疏阔的眉宇微微皱起,显是有些不耐烦,却压制着,说道:“不怪你。” “我这几日暂时过不去,我那些兄弟你好生照顾,尤其生病的那两只,须得格外留心,若有情况及时报我。” 鸡犬鹰马猞猁等禽畜,宗越一概称之为兄弟,宝贝得很。 曹姬点头:“世子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它们,你安心养伤,若不能来,也不要与侯爷相抗。” 宗越淡淡哼出一个“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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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婉没有刻意摆出威压,但多年掌家沉淀出的气度已自然流露,不轻不重的言语,却听得人心神为之一凛。 惹得转玩着短刀的宗越都顿了下手,默默收起刀,系回蹀躞上。 这场问讯顷刻肃然沉重。 那小厮看了眼宗越,才回答说“确定”。 “什么时辰去的?”罗婉问。 小厮几乎未加思索地说了一个时辰,和找拂云问路的时辰能对得上。 果真是有预谋的。 罗婉微微提高了音量,故意诈他:“你撒谎,那个时辰我恰巧在楼上喝茶,确实瞧见拂云在给一个人指路,和我一起的掌柜、执事都可以作证,你根本就没有出现。” 那小厮不知罗婉此话半真半假,只听她提及问路,甚至还有人证,自觉说谎事泄,若再嘴硬非要证人出来对质,越闹越大对他毫无益处,恐怕只会愈发激怒郎主,便扑通一声给宗越跪下,倒也不求饶,只磕头认错:“请郎主别再问了,奴仆认罚!” 宗越目光一沉,“谁指使你?” “郎主别问了,奴仆不敢说,奴仆认罚!” 小厮明言有人指使,却又不肯供出,宗越亦不再深问,命处以鞭刑,还特意叫一众奴仆前来观刑。 宗越待院里的婢仆是极好的,出手阔绰,赏赐丰厚,平常狩猎所得也会分与他们,唯有一桩要求,绝对忠诚,只奉他为主。对于敢欺骗他、背叛他的奴仆,他亦不会纵容手软。 三十鞭,他亲自在旁监看,绿绫锦袍上被溅了星星点点的血,那小厮被抽打的几乎奄奄一息,连罗婉都看得心惊胆战,生出了恻隐之心,忍不住求情:“算了吧,并非大错。” 宗越不为所动:“还没够。” 三十鞭一鞭不少的打完,宗越才命家奴把人抬出去,“明日卖掉。” 一众婢仆噤若寒蝉,开始清理鞭上和院中的血迹。 宗越转身欲回房换衣,见身后的罗婉脸色煞白,怔怔失神地盯着院中飞溅在四处的血色。 她大概从没见过这样场面,受了惊吓,甚或以为,他是个暴戾恶人。 “那厮骗我,留不得。”宗越半垂着眼皮,抿直的唇角狠戾未退,理所当然地说。 罗婉手心冰凉。 就因为一个小小谎言骗了他,他就如此重罚? 那她之前所言所行…… 16. 第 16 章 宗越换下沾了血的袍子,瞧见罗婉脸色仍没缓过来,望着他袍子上的血,唇角抿了又抿,好似有话想说又多有顾虑。 “给我拿条新腰带。” 宗越更衣,房里没留伺候的婢子,这话自然是对罗婉说的。她忙应了声,自衣箱里拿了条白玉金环蹀躞带,本欲为他系上,才走近,他已一把扯过,干脆利落地系好。 和昨夜解腰带时一样雷厉风行。 接着将原挂在蹀躞上的东西,短刀、鞶囊、荷包等物挨个挂回去,挂到荷包时,发现荷包面上也溅了血点子。 他眉心倏尔皱紧,嫌厌地掏出内里东西,将荷包扔进了渣斗。 罗婉才看出,原来那小荷包里装的是块玉璧。 “给我个荷包。”他又朝她要东西。 罗婉确实有很多个荷包,但都装着紧要东西,没有闲置的,也腾挪不出一个借他暂用。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静,宗越便问:“你没有?” 罗婉轻轻点头,行事言语不自觉更加小心谨慎,正欲好声解释,听他说道:“那你帮我做成金丝坠。” 金丝坠是以多股金线交叉编织,玉璧笼于其中,再缀以流苏玉珠等饰物做成的玉佩,比直接系绳好看的多。但金丝坠技法精密,编织繁复,不是寻常的针线活,绝非人人都做得来,他怎么就那般确信她会? 她也确实会,只是,太过耗时耗力,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并不想费这个心思。 罢了,接下来交与绣娘做吧。 她收好玉璧,回过身,见宗越正望着她,目光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好似在观察着什么。 罗婉自认他这个人并不复杂,愉悦或者狠戾,虽不曾完全形于神色,却也不难窥察,只他方才的目光,实在看不透,他到底在观察什么? 和那玉璧有关? “越郎,怎么了?”罗婉猜不出,索性直接问了句。 宗越别过眼不说话,瞧上去不大高兴,却也不是特别明显。 罗婉下意识回想自己言语,怕一不小心哪里不够缜密,又叫他识破原是谎话。 “那幕后指使,你可有什么想法?”他脸上那份浅显的不高兴似乎很快就散了,说回今日正事。 罗婉垂头作沉思状。 她自是有想法的,但这个推测不可能说与宗越。 那小厮很聪明,也很有骨气,可惜,应该是为色所迷,心甘情愿地着了别人的道。 他大大方方承认有人指使,又口口声声不敢供出,任凭是谁都会猜想,幕后指使一定是个他惹不起的主子,是个想让她和宗越夫妻离心的主子。有此挑拨之嫌的主子就那么几个,并不难猜,侯夫人或者二姑娘宗孟芙,且宗孟芙和她还生过龃龉,嫌疑更重。恐怕宗越心中也作这样想法。 但有一端,依宗越驭下之狠戾严苛,那小厮到底因为什么会冒险听从侯夫人或者二姑娘的指使? 侯夫人或者二姑娘又真的会做这事么?她们怎么敢相信宗越的人,不怕那小厮反咬一口,得不偿失? 侯夫人不至于蠢钝如此,那二姑娘应当也没能耐使唤得了宗越的人。 不是他们,就只有宴春阁那位了。 那小厮在宴春阁伺候,和曹姬或多或少有些情分,依曹姬的美貌,若再使些玲珑心思,让一个小厮言听计从当非难事。 那小厮也真是用心良苦,自顾不暇了还想着祸水东引,想方设法护下曹姬。 但这些到底是猜测,那小厮死不吐口,她放着明明显显的主子不去怀疑,反去怀疑一个没名没分、没权没势的舞姬,瞧在宗越眼里,恐要疑她私心作祟,变着法儿得打压为难曹姬。 “我想不出来,是谁会做这种事。”罗婉最后,这样回答宗越。 又劝道:“这事到此为止吧,不管是谁,总之没有得逞,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还是不要贸然去怀疑别人,万一再惹怒父亲,伤了和气,总归不好。” 宗越不语,叮叮铃铃转玩着短刀,沉下的目光冷峻危险,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罗婉想了想,忖度着开口:“其实,得饶人处且饶人,很多事,也不必做的那般狠绝,有时候,人总是迫不得已要说些谎话,撒个小谎就要丢掉小命,未免太过残暴……” 宗越只当她还是在可怜那个小厮,有意求情,倏尔冷下脸,绝无可能让步地看向她:“我养着他,护着他,好吃好喝,好生滋润,他却骗我,若非看在往日情分,我一定叫我兄弟生撕了他。” 罗婉不知为何深深打了个冷颤,唇色都变了煞白,“那……不能不管律法……” “管他什么律法,总之,惹恼了我,叫他不得好死。”宗越不耐烦地说。 罗婉抿紧唇,再不说话了。 那小厮欺骗、污蔑家主,依律法也是要严惩的,宗越这般做虽狠戾了些,倒也没有触犯律法。本以为他到底有些顾忌律法,不料…… “我叫人把衣裳拿去浆洗。”罗婉说着,自拿了衣裳离开。 她说话的声音本就温和轻柔,这句话更比之前多了些乖巧顺从,竟有些像,残暴威压之下的惧怕? 宗越手中的短刀倏尔停顿,她胆子这么小,处置个家奴把她吓成了这样? ··· 家中晚宴,宗越和罗婉又是一起早早到了,被他气坏的安丰侯总算得了丝小小慰藉。 安丰侯对这个儿子实在不知怎么管教,他总是能把人气个半死,又适时听话几日,叫人有孺子可教的错觉,下次混账起来却还是油盐不进,六亲不认。 安丰侯斜眼睨着宗越,欲骂又忍着模样,罗婉瞧见了,忙对宗孟芙说:“二妹妹,你的伤势没有大碍吧?以后再去宴春阁,一定先叫你阿兄知,让他找人护你周全再进。” 宗孟芙根本没有被狗咬住,只是被吓的不轻,气不过才自己挠了个小伤口告到了安丰侯那里,此刻听罗婉这样说,倒像是她自己私去宴春阁故意招惹那群畜生似的,心生不满,当着安丰侯的面却也不敢黑脸,笑意盈盈说道:“嫂嫂,你知道劝我,怎么不知道劝我阿兄呢?昨日阿兄……那么做,叫爹爹都气成什么样子了,你这位贤妻佳媳,既不来宽爹爹的心,也不去劝我阿兄,在自己院里,可真是逍遥自在啊。” 罗婉刚要开口解释,听宗越冷哼一声。 “我瞧你被狗咬的轻,说话还是这么刻薄伶俐。” 宗孟芙心口一梗,恼恨极了也不敢发作,怕爹爹说她像兄长一样不懂礼貌。 “逆子,你说什么浑话,她是你妹妹!”安丰侯气道。 宗越瞥了父亲一眼,仍是不轻不重地说:“我今日把话撂这儿,以后谁再不经我允许私去宴春阁,叫狗咬了,鹰啄了,猞猁抓了,伤了死了,概不负责。” 安丰侯又被他气的瞠目,待要怒斥,罗婉忙说:“父亲息怒,越郎的意思是,牲畜不通人性,弟弟妹妹们想去玩耍,为着安全着想,一定叫他陪着才好,他也是怕弟弟妹妹们再次受伤。” 她声音温和,言语顺耳,安丰侯的怒气一下就被疏散了,面色缓和,没再斥责宗越。 夏氏笑了笑,状似欣慰地说:“有阿婉相助,元郎日后一定大有作为,不过,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有些小事也得劝着些,譬如昨日……” 对宗越妄为,夏氏点到即止,只言罗婉的失职,“儿郎脾气大,性子急,做事难免冲动,你身为妻子,须得为丈夫名声着想,该当劝着些,昨日那事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日后,可莫要叫他再犯了。”安丰侯也对昨日罗婉袖手旁观有些意见,此刻说开了,便也拿出长辈的威严叮嘱了句。 公爹亲自说了这话,罗婉不能相抗,垂头应是。 宗越却道:“父亲,我看你老糊涂了,你儿子娶的是妻子,不是老子,我想做什么,轮得到她管?” 言外之意,连他这个老子都管不了,却把麻烦推给一个女子。 “逆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72988|1355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安丰侯的火气再次被激起。 “你今日才知我是逆子么,想早些抱孙子,就别贪心,叫人管我这管我那,惹烦了我,孙子免谈。” 宗越闷了一口酒,也不管是否雅观,极为松弛地屈膝而坐,一副破罐破摔,谁也奈何不了他的模样。 安丰侯骂:“逆子,你给我坐好!” 宗越无动于衷,罗婉歪头在他耳边轻声劝了句:“越郎,别惹父亲生气。” 宗越才听劝地坐好。 安丰侯眼瞧着儿妇说话还是管些用的,又听宗越主动提起孙子一事,想来这事有谱,便也不再挑别的错处。 吃罢饭,夏氏单独邀罗婉到延福院说话。 “早该叫你过来,之前一直忙着,直到今日才得空。” 夏氏小安丰侯十岁,而今也才三十出头,概因生活滋润,容色体态皆养得很好,与二十几岁的女郎不相上下,只当家主母做惯了,总端着姿态颐指气使,说话语气不免染了几分俗气老态。 她叫陈嬷嬷拿出五百贯钱,当着罗婉面又点算了一遍。 “元郎是家中长子,你是长媳,家中有些事务也该交与你掌管,我和侯爷商量过了,以后,元郎的例钱便交待给你,原来是三百贯,到底添了个人,怎么着也得加点,我呀特意向侯爷申请,涨成了五百贯,可不小一笔钱呢,你若好生打理,莫说一个月,一年花都花不完呢。” 五百贯确实不算少,一个月的例钱比罗父半年的月俸还多了,放在寻常人身上,罗婉会毫不犹豫拿钱告退。 可宗越不是寻常人,是个销金的无底洞。 再者,单单千峰翠色阁的账都不止五百贯了,这例钱显然裹不住花销。花销都裹不住,哪来的本钱打理生财,到最后,大概还要她拿嫁妆来贴补。 “尚未分家,怎能分财,况且儿媳才刚进门,哪里懂什么生财之道,还由母亲统筹分发吧。” 罗婉不接这个差事。 “少夫人,你怕不是嫌少?”陈嬷嬷有夏氏撑腰,说话便没了顾忌,“据仆妇所知,一个六品小官,尤其是鸿胪寺那样的清水衙门,一个月月俸也就六十贯吧,没想到五百贯,少夫人都看不进眼里呢?” 罗婉待要争辩,安丰侯来了。 夏氏一改颐指气使的姿态,迎上去挽着安丰侯胳膊,半是撒娇半是陈述将事情说了,最后道:“阿婉有所顾忌,说什么没有分家不能分财,不敢接这钱呢,夫君,你快给她吃颗定心丸,叫她放心管着便是。” 安丰侯早知这事,也是允了的,便直接命人将五百贯送到昆玉院去,对罗婉道:“以后都是你的担子,你现在便先从小账管起,好了,不必推辞,且回去吧。” 夏氏听这话有些不悦,面上不显,只含笑说:“阿婉,你可要好生打理,将来整个侯府都要交到你手上呢,你得叫侯爷放心呀。适当约束着元郎些,总不能由他挥霍。” 安丰侯点头赞同此话,再次摆手屏退罗婉,另只手已放在夏氏腰间。 罗婉不好再留。 回到昆玉院,坐在妆台前,一面通发,一面思索着怎么平账。 夏氏做此决定,直接把宗越这个吞金兽扔给了她,偏偏还在明面上得了公爹允准,日后就算裹不住花销,她也不好再去伸手要钱,不然连公爹都会嫌厌她一味纵容宗越,不善持家。 但也不能为了面子,动用她的嫁妆。 “姑娘,世子又过来了。”拂云轻声来禀。 罗婉嗯了声,从匣里翻出一册话本铺在妆台上,状似看得入了神,没有留意宗越到来。 听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落衣声,她才捧着话本起身,佯作要到榻上去看。 甫一转身,一道光跃进了眼中。 他披着烛火站在那里,熠熠生辉,通身泛着金麦色的光,英健俊朗,没有一丝遮掩。 她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可他……竟还是像昨夜那样,毫无顾忌,干脆利落地就,坦诚相见了。 17. 第 17 章 宗越走过来,夺了罗婉捧着的话本子,随手抛在妆台上,抱起人放去榻上。 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罗婉按住他放在她衣带上的手,像按住了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炉。 “做什么?”他眉眼冷淡。 罗婉本来的设想是,两人一起坐在榻上说会儿话,给他讲讲话本子里关于女郎嫁妆的事,努力让他形成并认同一个观念:有骨气的儿郎再苦再难也不会动用女郎的嫁妆。 可面对此刻火一样熊熊燃烧的男人,看着他眉目里寒山覆雪似的冷峻,高挺的鼻梁,硬朗的下颌线,溢满了勇健之力的宽肩长臂。 她不受控制地想到溅在他脸上的血点子,还有他叫人不得好死的霸道凶戾。 她的手被他轻松拨开,继续着他要做的事,她却没胆子再相阻拦。 他神色比之昨夜平淡冷静许多,没有太重的愤怒赌气,只是动作并不比昨夜温柔多少,也没什么耐心,遇见理不明白难解的衣裳构造,就会皱眉,不耐烦地暴力揪扯开。 她身上的衣服一层层变薄,被火炙烤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 只剩下一层贴身的寝衣时,她握住他手,央求地看着他。 他目光沉了沉,并不甘愿地停手,由她留着那身寝衣,只将裙摆堆起。 火越燃越旺,他像个积攒了很多柴禾的樵夫,一点儿都不心疼地不断添柴加火,鼓捣起一层层汹涌的火浪,将卷在其中不得不随浪潮翻覆起伏的人蒸出了涔涔汗意。 他沉默的出奇,只管埋首做事,像一头蛮力多到用不完的牛。 罗婉闭着眼睛,也想安静沉默却求而不得,火势总是猝不及防,不可捉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一头撞进,研磨搅扰让人不得安宁。 她甚至疑心,他是蓄意的,每次那些忍不住的声音蹦出来时,她能察觉他似乎是愉悦的,虽然抬眼看,他还是那副不冷不热,没甚感觉的神色。 但他身体里的愉悦,她能察觉。 他今夜过来的很早,做事也很早,但最后休息的并不早。 罗婉一直盘算着、想要寻个时机和他商量的事,在他终于罢休,餍足的放开她时,敌不过汹涌来袭的困倦疲惫,不得不搁置。 明早再说吧,她想。 她用尽最后一丝神智,挽住他胳膊,声音软成了一滩水,没有一丝筋骨,“越郎,明日再走。” 至少等她把事说完再走。 被她挽住的手臂硬的像块石头,顿了片刻,在她松手转过身去睡时,掐着她腰复拖近了他去。 罗婉不是这个意思,可显然男人会错了意。 …… 晨起,天色蒙蒙,雪香来叫罗婉起床,因为宗越在,没敢进来,只隔着内帷喊了几声“姑娘”,听到回应才罢。 该去给公爹婆母请安了。 “越郎,你跟我一起么?” 罗婉看见宗越不耐烦地皱皱眉,该是被雪香吵醒了,便多问了句。 “不去。”宗越皱着的眉并未舒展。 罗婉也不再劝,下榻更衣梳洗。 正掬水洗脸,见宗越掀开帷帐出来了,衣服穿的不甚齐整,眉头紧紧皱着。 一脸的起床气。 怕扰他睡梦,罗婉已经特意到外厢梳洗,但看他不耐烦的神色,应当还是被吵到了。 “越郎,是不是……” 话未说完,宗越开门大步走了。 罗婉愣了下,很快平静如常,继续梳洗。 “姑娘,去了宴春阁。”拂云小声来禀。 大概他嫌这里吵,去宴春阁睡回笼觉去了。 罗婉点头,什么话都没说,雪香却不满道:“世子可真是一身轻松,自个儿亲爹,自个儿都不去请安,姑娘,您也告个病,别去了。” “他是他,我是我,有些东西他不在乎,我可不能学。” 宗越的名声,再多叛逆不肖的恶名堆压上去,也如山之微尘,海之小流,不足为道。她一旦跟着怠惰了,哪怕只有一次,恐怕会立即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到时候长安城中长辈教训孩童的反面人物便多了一个。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没把宗越染赤,反叫他浸黑了。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宗越是恶,她是崩。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罗婉从不指望以一己微薄之力改变一个纨绔了近二十年的男人,只求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待以后诞下长子,他来不来都无所谓了。 拂云也说道:“是啊,姑娘不能跟世子学,将来生了小郎君,还得姑娘言传身教好生教导呢。” 雪香也很快转了念头,“对的,人都说儿肖母,女肖父,以后姑娘生的小郎君,一定乖巧懂事,勤奋好学,长大了,说不定比姜家两个兄弟还优秀呢。” 荣国夫人生姜氏三子,除幼子未及弱冠仍在国子学读书外,长子次子皆有美名。长子以九岁之龄中童子举,二十三岁便位居尚书仆射,长安城人提起他多敬称一句“姜相公”。次子长宗越一岁,已官至黄门侍郎,又充任江淮转运使,疏通漕运,征调江淮粮赋以实关中,解决了此前天子频繁就食于东都洛阳的难题,备受今上器重。 此姜氏二子,长安城人并谓“嘉儿”,韩夫人得封荣国夫人,其中自也少不了子贵母荣的缘故。 说起长安城中,甚或京畿之地最富盛名的三位郎君,无不谓“姜氏嘉儿,宗氏纨绔”。偏偏三人同出韩氏姊妹,宗越作为姜家二子的姨表兄弟,某种程度上,也算与他们齐名了。 罗婉当然希望,将来生的儿子,能真正与姜氏嘉儿齐名。 韩夫人虽寡居十余年,但儿女成材又孝顺,日子可比自家婆母给人做继室滋润畅快的多。 人生自来无圆满,倘若能如韩夫人那般,罗婉就知足了。 ··· 延福院请安回来,罗婉眯了个回笼觉,始终记挂着昨晚未及说出口的事,约莫着时辰宗越该睡足了,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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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越手下有一息的停顿,好在黑背狗的鬃毛长,他的手隐没其中,看不出来这微小的动静。 “若非倾慕世子,少夫人怎会如此,一刻也离不得您呢?”曹姬小心翼翼观察着宗越的神色。 回门要他作陪,去书画坊也要他陪,早午晚食次次来邀,还有昨夜……央他明日再走的挽留。 果真是倾慕么? 宗越面不改色,看上去好像完全不曾思虑曹姬的话,只快速啃了几块猪排,雨露均沾地把围坐的狗子喂了一圈后,起身净手离开了。 至于去哪里,却没一个字的交待。 曹姬望着早已看不见人影的门口,僵坐无话。 世子不是一向很烦黏人的女郎么? ··· 昆玉院内,婢仆正在院中洒扫,宗越没叫人通禀,兀自进了正房,见案上早食已摆好,人却还未入席,听内帷有说话声,抬手正欲撩开帷帘,听到雪香极为担忧地说了句话。 “姑娘,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儿肖母,女肖父,万一大姑娘以后随了世子顽劣,可怎么办呀?” 一帷之隔,宗越探出去的手在帷帘上轻触了下后,收了回去。 帷帘内,罗婉闻到一股淡淡的沉香味,立即寻个借口转移话题,暂堵了雪香的嘴,看向拂云。 拂云遂佯作寻东西到帷帐处走了一遭,也清晰闻见了那味道,并没当即戳破,只是眼神肯定了罗婉的猜测。 宗越就在帐外,甚至特意敛了动静,大概就是想听听,她对女肖父一事,到底是个什么看法。 “大姑娘真随了她爹爹,那也没什么不好,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谁说女郎不能如此呢?” 罗婉稍稍抬了音量,言语之间赞誉和期许,穿过帷帐,娓娓入了宗越耳中。 忽如一阵东风来,在他眉梢晕开了冰雪消融的愉悦净朗之色。 18. 第 18 章 宗越坐回食案旁,用勺子搅动已经不是很烫的粥,故意勺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惹得拂云掀帘来看。 “越郎,你什么时候来的呀?粥可还温着,若是凉了,叫人拿去热一下。” 罗婉含笑说着,照旧在和宗越有一定距离的对面坐下,才抬眼看过来,等着他的答复。 “不凉。”宗越面色淡淡,低头喝了口粥。 罗婉笑说了句“那就好”,便不再说话,开始安静地吃饭,快吃罢时才和他说了夏氏的安排。 “越郎,我知你那里花销大,四百贯都给你,我只留一百贯就好,若是还不够……” 罗婉善解人意,好像在为他思索着办法。 “你都留着吧,我自有办法。” 宗越听她说完夏氏安排,顿了下,面色无甚起伏,没露出一点钱不够花的担忧。 倒是出乎罗婉意料,本以为,要好一番费磨嘴皮子,好话说尽才能留下一百贯的。 但他的办法是什么呢?拿侯府的生意去抵账么,就像千峰翠色阁的账,拿磁宝斋的生意来抵? 千峰翠色阁的账用磁宝斋来平,到底是夏氏的吩咐,还是宗越自作主张? “嗯……还有一事,千峰翠色阁的账足有六百余贯……”罗婉试探地说着。 “那账年底自然会平。”宗越面上没有半分难色,好像全然不把这笔小钱放在心上。 瞧他这模样,该是知道两方账目互抵的事。 他知道磁宝斋是她的嫁妆么? 花费重金制成盒册确是她的主意,她与韩夫人本是旧交,如今亲上加亲做了姨甥,这生辰贺礼的钱由她来出也非为不可,只是…… 宗越到底是什么想法呢?明知磁宝斋是她的嫁妆,还擅自动用? 还是并不知磁宝斋是她嫁妆,无意为之? 她的嫁妆都是安丰侯府的聘财,他若觉得都是自家东西,用着理所当然,她好像也没办法说什么。 她忽然泄了气,之前想好的说辞,也没底气再提。 “你还有何事?” 宗越竟然追问了一句。 罗婉踟蹰,又听他道:“以后遇上大花销,不必动用例钱,长安城的铺面,除了明月茶坊、武陵春酒肆,其他铺面,都可以拿来平账。” 这果然是他的习惯。 罗婉若有思量地点头,难免疑了句:“明月茶坊、武陵春酒肆?”为何要除外? “这两个是我阿姊的嫁妆。”他耐心解释罢,大概怕她不知道自家铺面有哪些,又详细说了铺面名字。 罗婉佯作记不住,让拂云拿纸笔写下。 “磁宝斋,称心行,如意布庄,这三个是我家姑娘的嫁妆吧?”拂云了然罗婉思虑,知她不便开口,也不管是否妥当,状似脱口而出地说了句。 宗越神色一滞,显然完全不知此事。 “确是我的嫁妆,但越郎与我已经结发为夫妻,越郎若有需要,也尽可拿去的。”罗婉柔声说着,抬眼观察宗越神色,见他眉梢轻扬,显是被这话哄得愉悦。 他既知胞姊的嫁妆不能动,应当也该知道她的嫁妆也不好动的吧? 且看看他会如何行事罢,他若自律自觉,不再擅自动用她的嫁妆,这次千峰翠色阁的账便算了,她就当自己出心送了韩夫人一份生辰大礼。若他没脸没皮,真拿她的嫁妆吃喝玩乐随意挥霍,她自也不能放任。 往常吃过饭,宗越并不会多留,或者去宴春阁或者离府,今日饭毕,他却没有立即离开,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转玩着短刀。 见她自内帷出来,默了一息,忽然起身,“城西有马球赛,去看么?” 神色清淡,好似随口一说,并非有多期许似的。 罗婉愣住,讶异于他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也讶异于,他竟邀她去看马球赛? 但她今日另有打算。 “越郎,我想去看姨母,顺便和表嫂说会儿话,她前几日来寻我的,我怕她有事。” 罗婉柔声婉辞,又问:“你和我一起么?” 宗越不答,抿直的唇角是抗拒的。 她当然知道他不喜欢去冀国公府,去了难免又要被韩夫人语重心长地唠叨几句,言至动情处,再掉几滴泪,他还得费心哄着。 “你去看马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29352|1355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赛吧。” 若说宗越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马球打得极好。波斯是马球竞技的发源地,有一回波斯使者前来朝贡,特意带来一支马球队,言是为今上献艺,要打一场马球赛。当时宗越只有十六岁,在那场马球赛中,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险胜波斯马球队,自那之后,波斯来使再不敢提马球献艺之事。 也因为那件事,宗越的名声一度有些好转,但很快,马球赛的荣耀过去,他还是众人口中那个不务正业的纨绔。 “马球赛想必十分精彩,错过了实在可惜……” 罗婉通情达理地为他寻了个借口,刚要说“我自己去就好”,听他说道:“听说二表兄回京了,我找他喝酒去。” 竟是马球赛都不看,要与她同去冀国公府的意思。 他望向她,认真地有些严肃,却不似之前板着脸警告,“你去看姨母,别惹她哭。” 不要告他的状,不要让姨母来他面前又哭又劝。 罗婉随意点着头,还在意外他的决定,男人已经先一步跨出门,又往宴春阁方向去了。 “世子不是说一道去吗?怎么又去宴春阁了,咱们要不要等他?”雪香奇怪道。 “先登车吧。” 罗婉没有关注宗越的去向,也无暇想他为何突然变了主意,坐在马车里,怔怔地盯着窗子外光秃秃的树木。 二表兄回京了? 上次见面还是在他的弱冠礼上,他总是彬彬有礼、客气疏离地称她一句“罗姑娘”,今日若见面,她须得随着宗越,唤他一声“二表兄”,而他,也该称她作,弟妹了。 “姑娘,你快看世子。” 雪香盯着府门口的方向,目不转睛,言语之间是看见了好东西忍不住分享的急切,好似那是一道冬日里绝无可能出现的天虹,若看得晚了,就要错过了。 循声望去,罗婉便瞧见了宗越。 银鞍白马,绯绫锦袍,纵是拨马缓行,亦见瑰杰姿表,廓然风度。 原来这么一会儿,他是去换衣服了? 他平常所乘的是匹通身红栗的红玉马,今次怎么特意换乘了一匹白马? 19. 第 19 章 宗越打马走近,虽只是提着马缰傍车缓行,不曾有纵马驰骋的飞扬跋扈,但那份恣意放浪概是刻在骨子里的,像看不见的风,抓不住的光,无时无处不萦绕周身。 他微微侧目,看向撩着窗帷望他的女郎,肩膀和脊背愈发周挺如青松。 罗婉没有说话,只是目含赞许地笑了下,放下窗帷。 明明是气度神采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当初怎么就会错把他看成了姜家二郎? 姜二郎君从不会穿这些色泽艳丽的锦袍,他的衣裳要么是素净的浅色系,如月白、草灰,要么是沉稳的深色系,如玄青、靛蓝,便就是绯紫官袍,穿在他身也会不自觉敛去鲜丽张扬之色,唯剩君子如玉的清正沉稳。 大概是那日的雪色太重,而宗越又穿了一身素净的草灰袍子,和姜家元郎站在一处,像极了他的亲兄弟。 她和韩夫人在廊下围炉观雪,韩夫人遥遥望了两个郎君一眼,满眼慈母爱意,忽牵着她手问:“那边那个,给你做夫君,如何?” 姜家元郎早已成婚,她说要给她做夫君的,当然就是旁边的那个。 那是罗婉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气正视这份掩藏多年的情愫,她放下矜持,点了头。 韩夫人竟喜极而泣,又握着她的手,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和她说着宗越种种不为人知的优点。 她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 但她没有再转目去确认什么,她怕韩夫人识破她认错了人,怕韩夫人知道,她竟存了嫁与姜家二郎的心思。 她与韩夫人相交六年,她在她面前从未提过姜二郎的婚事,该是不曾想过要她做儿媳妇。至于姜二郎君,他公务繁忙,四处奔走,两人碰过的面屈指可数,即使碰面了,也几乎无话,他对她,大概从来没甚心思。 他那么优秀,家世,相貌,才学,皆是长安城中一等一的,这也是韩夫人并不着急为他定下婚事的缘故吧,长安城里多少门当户对的姑娘想要做姜家的儿妇,哪里轮得到她? 是她痴心妄想了,她不能把这份妄想泄于韩夫人知。她不想让她以为,她一直暗地里觊觎着她优秀的儿子,更不想让她以为,她与她相识交好别有用心。 总之一切都过去了,她现在是宗越的妻子,该唤韩夫人姨母,称姜二郎表兄,终她此生,都只能做亲戚了。 罗婉收回思绪,撩开窗帷想看看还有多远,却见宗越就傍在车旁,银鞍白马一下就入了她眼。 “再过一条街。”不等她问,宗越就答了。 “嗯,越郎,你冷么,不如,进车里来坐吧?” 宗越说不冷,有意无意地整理了下衣袍,姿仪更是风流无二。 “还是车里坐吧,一会儿姨母知道我们同车而来,应当会很开心。” 天气太冷了,瞧他穿得也不是很厚,一会儿让韩夫人看见他骑马而来,该要心疼他挨冻受寒,便是嘴上不说,心里多少也要有些埋怨,怪她做妻子的不知疼惜他。 宗越顿了片刻,果真听话地进了马车。 罗婉自觉为他让出了正榻,虽不曾坐到旁边的角落里去,却也和他保持着宽敞到足以再坐一人的距离,给他留足放任松弛的空间。 宗越望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微皱眉,下一刻,掐着她腰把人拽到了自己身旁。 “越郎,马上就到了!”别乱来。 那掐着她腰的力道太熟悉了,罗婉下意识生了抗拒,怕他在马车上胡闹。 惹得宗越一愣,少顷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想到了何事,眉梢一扬,越发盯住了她。 青天白日,他不过坐进来,竟惹她想到了那种事? 看出他没有不规矩的想法,罗婉才觉是自己太过敏感,不知会叫他怎么想,忙低下头,有意遮掩面上飞出的霞色。 “这个玩么?” 过了会儿,她眼前递来一个孔明锁。 孔明锁、双陆棋、九连环多是六七岁的童子启智开蒙时的玩具,她幼时偶尔也玩,但十岁之后就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了,宗越都已弱冠之年,竟还是喜欢玩这些,不过,看得出他的确很聪明,孔明锁拼的快,拆的也快,还能变换出许多样式,真叫她玩,她是玩不来的。 罗婉摇头。 宗越又拿出九连环,“这个呢,要简单些。” 罗婉仍是摇头,九连环明明更难。她对这些东西没兴趣,就是因为又费脑子又无太大的实际用处。 宗越最后拿出双陆棋,“这个你总会吧?” 他像一个无所保留的稚子,把喜欢的玩具一样一样拿出来,试图带她一起玩。 也就只有双陆棋,罗婉还算擅长,遂与他玩了会儿。 宗越精于此道,罗婉当然是个输,玩了几局次次输的又快又彻底,早没了兴致,不过凑个人数敷衍着。 “现在起,每输一局,一百贯。”宗越定了规矩,还不准罗婉临阵退缩,“现在不玩,之前输的,要把钱补上。” 罗婉不乐意,但想着快到冀国公府了,就算输也顶多再输一局,比不玩划算,便半嗔半恼地看了宗越一眼,继续对战。 在她未曾留意的地方,男人唇角微微一动,摇骰子掷点数。 那骰子一向很听他的话,他想掷多少就能掷出多少的,这会儿不知怎的,竟没那么听话了,反倒让罗婉赢了。 “给你。”宗越愿赌服输地掏出一锭金饼递给罗婉。 比一百贯要多的多,罗婉又愣了。 “不要算了。”他口中这样说着,掌心的金饼却没收回去,在等着她愣过神来。 “越郎,有点多了。”虽这般说着,罗婉还是收了金饼。 “下次我自会赢回来。” 下次?竟还有下次? 这金饼的重量,够她输好几十回了,他就那么喜欢玩双陆棋?不惜提前舍出一锭金子,就为了引她陪他多玩儿几回? ··· 到了冀国公府,宗越给姨母见过礼,便寻个借口走了,只留罗婉说话。 韩夫人热络亲和地拉着罗婉手嘘寒问暖,问宗越这段日子可有再胡闹,听罗婉说他很好,满意地笑了,又嘱咐罗婉多费心,劝诫着宗越一些。 “如今这世道,儿郎不读书是没有前程的,你呀,寻个合适的机会,给他吹吹枕边风,现在开始读书,也不算太迟。”韩夫人笑道。 罗婉点头答应,“我也正想着这事呢,只我刚嫁过去,不能操之过急,怕适得其反,叫夫君越发生了嫌厌。” 韩夫人亲切地拍拍她手:“你办事我放心,明檀啊,我就交给你了,以后他富贵了,也是你的荣华不是?” 罗婉含笑附和。 “姨母,表嫂今日在家么,我想去看看她。” 提及麴令徽,韩夫人面色微变,却仍留着几分笑容,“在呢,你去看看她吧。” 想了想,又道:“你且劝劝她,儿郎事务繁忙,哪里能天天守在家中,让她不要多想。” 罗婉心道不妙,却未多言,柔声应下,辞别韩夫人,往麴令徽处去了。 “徽娘,你又喝酒了?” 一进紫葡院的厢房,罗婉便闻到一阵浓烈的葡萄酒香,再看麴令徽倚卧在美人榻上,冷清的面容上泛着微微的酡红。 “梵儿,你总算有空来看我了。” 麴令徽竟有些委屈,坐起身来拥住罗婉,忽然低声说:“我想和离了。” 罗婉微有诧异,却不甚震惊。 三年前,麴令徽一见姜廷璧而倾心,但这桩婚事并不顺利。姜廷璧童子科中举,小小年纪做了赵王侍读,据说与赵王胞妹新城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非后来土蕃赞普上疏请迎新城公主,姜廷璧如今该是驸马了。麴家虽有侯爵,但近两辈人中并无显贵要臣,麴父也只是个鸿胪寺少卿,当时听闻女儿心思,先托媒人探了探姜家这厢的口风,原是被拒了的。麴令徽不死心,多番央求爹爹帮忙,麴父疼爱女儿,又请媒人去了几趟姜家,都是无功而返,不得已只好请圣上出面。麴家乃是高昌王室后裔,虽内迁日久,恩荣犹在,最后是圣上亲自保媒,这桩婚事才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64278|1355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婚事虽成,但姜廷璧性子淡,三年夫妻一直都是相敬如宾不冷不热,麴令徽累之已久,这些罗婉是知道的。 这位姜相公得来实在不易,麴令徽对他虽多有抱怨,但从未提过和离的话。 “梵儿,我原以为,我那么仰慕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无论什么我都能忍受,可现在,是我高估了自己。他年纪轻轻,位居相公,每日里忙不完的政事,便是回家来,也要在书房待至半夜,三五日才来见我一回。我以为他真的很忙,可是,他又每日能抽出一个时辰督促三郎的功课,小姑妹幽州产子,他竟也有空闲亲自送母亲北上探望。他的公事,三郎的功课,远嫁的姑妹,个个都比我重要。” 麴令徽眼眶泛红,抿唇忍下将要溢出的哽咽,罗婉忙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无妨,且哭吧。” 麴令徽也不再忍,伏在她肩头说:“梵儿,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个三年能这样耗,我好后悔,当初为什么一门心思要嫁他呢。” 罗婉安抚着她,待她哭了一会儿情绪稳定些,才柔声说:“徽娘,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记住,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但有几句话,我也是要说的。” 麴令徽向来敬佩罗婉的冷静理智,点头道:“你说。” “三年了,你还是那么在意姜相公,三年的抱怨,三年的失望,可你依然盼着自己在他心里能重要上几分,你果真想好要和离了么?你可要想清楚,你们一旦和离,他可能立即就会再娶别的女郎,你们就彻底没有一丁点关系了,你果真要和他一刀两断?” 麴令徽沉思不语,要她舍弃一面珍视许久的连城玉璧,的确是个好难的抉择。 “而且徽娘,伯父已经不在了,你和离归家,难免要看兄嫂的脸色,日子短了住着尚可,时日一久……兄嫂迟早要再为你张罗婚事,到时候,若不合你的意,怎么办呢?” 麴令徽没有想那么远,只听她说的残忍却又在理,不觉又红了眼眶。 罗婉忙为她擦泪,“别怕,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是不是真的要和离。你不防再给自己一些时间,不要去想姜相公,他的好他的坏都忘了,等你不那么在意他的时候,若还决定和离,也不必害怕无处可去,我新置了一处宅子,可由你住着。” 麴令徽被她劝的心安,眼泪更止不住了,又哭了会儿才慢慢平复,问起她的近况。 “那宗家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罗婉摇头,“他待我还好。” “还好?我看你是心大。”麴令徽说道。 哪家的郎君敢明目张胆重金买个舞姬养在家中?而且宗越当初可是抵死不娶的,多大仇怨让他如此抗拒娶梵儿?真娶了回去能有好脸色么? 姜廷璧只是性子淡了些,不曾沾花惹草,她还受不了呢,莫说宗越一无是处。 罗婉没有说话。 她和徽娘的期许本就不同。徽娘是满怀情意嫁与姜相公的,自然会渴盼着对等的情意。但她不是,她嫁到宗家,只想和和平平过日子,至于宗越心里挂着谁,无所谓。 或许当初那个决定,是对的。 又说了会儿话,将至晚饭时分,罗婉告辞,麴令徽相送。 府门口,恰好碰见姜家两兄弟和宗越,三人站在一处,眉目姿表亲兄弟一般。 罗婉犹豫片刻,过去见礼,依次唤了“大表兄”“二表兄”。 姜廷璧颔首称句“弟妹”。 姜少微却无回应,身上散着酒气,和宗越身上的一般浓重。 大概他们兄弟叙旧,贪杯了吧。 罗婉没有计较这些虚礼,掠过姜家兄弟看向宗越:“夫君,我们回去吧。” 宗越点头,转身去骑马,罗婉随在其后,才走出两步,听姜少微道:“罗姑娘且留步。” 宗越亦跟着转过头来,替罗婉回了句:“有事?” 方才喝酒叙旧,他就察觉二表兄有些不对劲,酒量比平日好,本就不多的话更少了。 表兄有什么事需要找他的妻子呢?应该是找他才对。 20. 第 20 章 归程的马车内很安静,罗婉坐在正榻靠着软枕闭目小憩,宗越抱臂而坐,仍是极松弛地伸张着长腿,半垂的凤目盯着放在角落里的匣子,目光似鹰隼般锐利。 那是二表兄送给罗氏的新婚贺礼。 二表兄亲自送到她手上的,她一个人的新婚贺礼,不是他的。 他陪二表兄喝了两坛酒,新婚贺礼的事他一个字都没提,见到罗氏,立即就想起了要送贺礼? 到底送的什么贺礼? 宗越转目看看身旁小憩的女郎。她自登车就打了哈欠,困顿难支模样,把贺礼放在一旁便闭眼假寐,仿似一点也不好奇二表兄到底送了什么东西。 他张腿,状作无意碰了碰她的膝盖,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不曾察觉他的碰触。 这般试探了几回,确信女郎睡的熟不会轻易醒来,他一伸手拎过匣子,敏捷轻巧地打开,迅速瞥了眼内中何物。 瞧见是幅画,平平无奇的一幅梅花图,旁边题写: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他小心掀开画纸,下面并无别的东西,所以,二表兄的贺礼,就只有这幅寻常的梅花图? 宗越很快锁上画匣,放回原处,又看看女郎,确保没有惊动人,也闭上眼睛假寐状。 男人安分下来,罗婉的眼皮才动了动,转向背对他的一侧,抬眼去望放在一旁的匣子。 宗越既已看过,没有什么反应,说明那贺礼该是规规矩矩合于礼数的。 是了,姜郎君那般儒雅周全的人,怎会做出不合礼数的事? 唤她“罗姑娘”大概就是一时顺口没改过来,至于贺礼,许是觉得到底相识一场,多少是个心意吧? 她当时接下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他们相识也有六年了,果真有缘份,何至于要等到她嫁为人妇? 那就是一份寻常贺礼罢了。 至侯府门口,假寐的夫妻二人同时醒了,下车时,宗越自觉拎上那个匣子,罗婉权作没留意,任他拎着进了昆玉院。 匣子放在桌案上,两人各自在婢仆的侍奉下整理仪容,准备去赴一会儿的家宴,好像谁都没功夫再去管那贺礼。 “你不瞧瞧二表兄送的什么?” 整理罢仪容,离晚饭还有些时候,罗婉坐去内厢看书,宗越坐在桌案旁玩孔明锁,眼睛却时不时被匣子引去,终是忍不住说了句。 “哦。”罗婉轻轻应了声,这才放下书走近,好像他若不提她都要忘了这贺礼。 看见那幅画,饶是早已预设了无数样东西,罗婉还是愣了下。 画中物粗粗一看是梅花,但若细看,能辨认出修改过的痕迹,赤红的梅花瓣中间着色不甚均匀,应当不是一次画成,且画花最忌稠密堆簇,尤其梅花更讲求疏密有致,这画上的梅花却一簇一堆,未免繁盛的有些不合时宜,大概原来画的是某种类似葡萄的稠密花实,后来改作的梅花。 虽是修改之作,一些痕迹未能完全遮掩,但整体看来依旧不失为一幅佳作,如宗越这般外行人是完全看不出其中门道的。 “越郎,好看么?”罗婉特意大大方方地捧给他看。 宗越佯作第一回见这画,细端量了一番,好像颇为满意,“这画我要了。” 罗婉一愣,他不是从来不好字画这等风雅之物的么,怎么会提这样的要求? “不行?”宗越歪头看她,虽是询问的语气,却透着“不行也得行”的霸道。 “好啊,越郎觉得挂在哪里合适呢?”罗婉状似满不在乎地答应着。 “你别管。”宗越欲要收起画,看见上面的题诗,又顿住,看向罗婉。 “这是一首赠友诗,讲的是两个儿郎之间的友情……” 宗越听到“两个儿郎”,审视的目光便收了回去,没再细听后面的话。 罗婉瞧他似乎对这幅画颇为警惕,想了想,故意趁此机会说道:“越郎,你不觉得吟诗作赋其实也很有趣么?” 宗越眉心一皱,目光倏尔转冷,“不觉得!” 这才几日,她就原形毕露,想逼着他读书了? “晚饭我不吃了。” 宗越显然因她突如其来的劝学恼了,提着画匣赌气地跨出门,往宴春阁去了。 罗婉反而松了口气,瞧他恼成这样,今晚大概不会过来了,她也能清净些,不必被他揪着贺礼问东问西。 “姑娘,世子如此厌烦读书,可怎么办呀?”雪香发愁。 房内没有其他丫鬟,罗婉便也未说那些虚话,道:“你第一天知道他厌烦读书?真计较这个,岂不是要被他气死了,由他去吧。” “姑娘,那你刚刚还劝他做什么?万一世子赌气,又不来了……” 雪香想,世子好不容易这两日肯来院里歇了,这一恼,不知又要几天不来呢,回头还得姑娘费心去哄。 罗婉翻看医书,“不来就罢,算日子我月事也快来了,医书上说,这个时候行房于受孕无益。” 至于过几日,宗越说不定气就消了,若还不来,再去哄也不迟。 她翻看的这本医书唤作《女科良方》,据传是前代一位女医所著,记载了许多不见于其他医书的内容,其中便有女子何时更易受孕的办法,里面提到的一些症状,她确实曾有感觉,应当可信。 ··· 宴春阁,宗越望着铺在桌案上的画,已经看了许久,实在猜不出女郎第一眼的愣怔是为何。 一幅寻常的画而已,能有什么叫她发愣的? “世子,好像很喜欢这幅画?” 宗越一进门就拿出这幅画盯着,连几只他最喜欢的狗子贴上来与他亲近,他都是兴致索然地揉揉它们脑袋便推开了。 曹姬不禁好奇,是什么画能如此吸引世子?真望入眼中时,也不禁愣了下。 胡玉楼鱼龙混杂,不乏喜欢吟诗作画的文人墨客,楼里的伎人倡妾为着附庸风雅也对诗赋字画多有研究,曹姬虽不精通,好歹算半个内行人,即使瞧不出画作里的修改痕迹,一眼也能瞧出这画的构图技法不甚完美。 “有何不对?”宗越察觉曹姬也是愣了下,想来是懂画的。 曹姬遂说了这画的不足之处。 宗越听罢,眉目反而疏朗开霁。 原来她是被这画丑到了?大概没想到二表兄作画水平竟是这般。 “收起来吧。”宗越一摆手,对这画也兴致顿失。 “世子,摆饭吧?”曹姬收起画,又过来问。 宗越瞧了眼报时的铜壶滴漏,已到晚饭时辰了,昆玉院那厢竟没派人来叫他? 他说不吃了,她就当真了? 她不怕独自去饭席上,又叫父亲和夏氏挑她的错处? 她心思活络,花言巧语,想是应付的来,她都不怕,他又想那么多做什么? 谁叫她竟想旁敲侧击逼他读书,便让她好生反思反思,别以为他是好糊弄的。 “摆饭。” 这厢刚吩咐罢,听到院中一阵狗吠,应是有陌生人靠近。 大概是昆玉院来人请他了。 宗越收回刚刚“摆饭”的命令,对曹姬道:“你自己吃吧。” 起身净手,整理仪容,确保身上没有戏猫逗犬留下的味道,见一个家奴果然禀事来了。 “郎主,颜九郎君请见。” 宗越迈出的步子忽地一顿,来人是颜九,不是昆玉院的人? “只他一个么?” 家奴说是。 宗越眉间一沉,气冲冲坐回去,“摆饭!” “你这是怎么了?又被侯爷训了?” 颜九郎进门,见宗越冷着脸喝酒,似憋着一肚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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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越脾气出了名的硬,不止公侯之辈不敢惹他,就连皇室宗亲与他起了冲突,也不敢仗势欺他,一来本就是斗鸡走狗喝酒享乐的消遣事,为此大打出手不甚光彩,双方真起了争执,一时意气打过骂过也就罢了,犯不着纠缠不休。二来,宗越行事有股子无畏无惧的狠戾,譬如曹姬之事,当今贵妃唯一的胞弟,皇朝唯一的异姓王瑞王也是竞价人之一,他出六百两黄金,全场只有宗越一人敢继续叫价。京城诸贵族纨绔私底下说起宗越来,都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与市井凶豪无异。 颜九郎今日请他帮忙,倚杖的自也是他这份市井凶豪样,反正若叫他自己去和贵妃的族兄梁家小子争抢,他是不敢的。 “赎人的钱还有宅子,我都备好了,二百两金,赎人一百两应该足够,你如果能压得更少,剩下的都是你的。” 宗越道:“不干。” “我知道这钱不多,你就当帮我个忙,安娘已经怀了身孕,我再不把她弄出来,她那孩子保不住。”颜九郎乞求道:“你买一个是买,买两个也是买,且瞧你那夫人是个好脾气的,应当不会跟你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位,跟我闹了不是一次两次了,真把安娘带回去,恐怕一尸两命母子俩谁也活不成。” 颜九郎好说歹说,最后又承诺再送一只猎犬,才求得宗越答应。 颜九郎告辞离开时,夜色已重,宗越独自提囊喝酒,百无聊赖,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 既已答应颜九,本该着手准备赎人的事,例如提防无良鸨妈与人勾结抬价,再安排几个自己人,必要时候用以杀鸡儆猴。 这些事都该早些吩咐下去。 但他此刻没心思安排。 “世子,夜深了,今日,就在这里歇下吧。” 曹姬款步而来,一身月白寝衣,棕栗色的头发不似寻常妇人绾作中规中矩的发髻,而是松松编成麻花辫,辫子上缀着几朵金花,映着摇曳的烛光妩媚生姿。她本就有一半粟特胡的血统,此一番打扮,更显异域风致。 宗越将人上下打量过,目色一沉,站起身来,“谁叫你穿成这样?” 不耐烦地掠过她,阔步离了宴春阁。 到昆玉院,寝房内早就漆黑一片。 显然,女郎今晚不止吃饭没有叫他,也没打算去请他过来睡觉。 他上了卧榻,在外侧躺下,里头的人也没有丝毫察觉,呼吸匀称,睡梦正香。 她睡在卧榻正中间,铺散的头发很长一段落在了他的枕上,弥漫着好闻的香味。 他尝试着睡觉,可她的味道像一簇火,惹得人心烦意燥。 好不容易平复了些,她一翻身,几缕头发软软香香敷在他脸上。 宗越不再忍,翻身压过去。 21. 第 21 章 比之前两回,他已经轻车熟路了,知道怎么磨人,怎么让她……无法自拔地迎合他。 “你不是不……”来了么? 后面几个字在罗婉神思清醒之后及时咽了回去,她按着堆叠在腰间的裙摆,以防因他的动作再往上卷起。 她虽及时收声止了话,言语中的嗔怪还是叫他听了出来。 她是在和他赌气么? 他说不吃晚饭了,她就赌气不去请他,如今他来了,她还要赌气说一句,不是不来了么。 她不是一向好脾气么,怎么这点小事也要和他置气? 帐内昏昏,几乎不可视物,但他贴的太近了,能看见她一如既往闭着眼睛,在他的搅扰下不能自控地起伏涌动。 她咬唇想忍下的声音,还是在喉咙里转了转,轻细缠绵地溢了出来。 她双手始终规矩地压在裙摆上,严防死守,生怕那裙摆再被他打退一步。 除了看不见的地方,两人之间好像再没别的碰触。 宗越忽觉得很不满足,虽然她已是予取予求,而他也畅行无阻地,远的近的,深的浅的,那城里几乎每个地方都去过了,哪怕凿啊钻啊的,肆意妄为夺了不少东西,可他还是不满足。 撑在榻上的手掌忽然有力地去扯她双手,强迫她丢开裙摆,放去他的腰上,像第一回她留他歇下时主动抱他那样。 他身上好热,虽动作了这么久,却没有什么汗,那腰板很结实,紧致而不干巴,落在掌心充满了力量。 他的手也放在了她腰间,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温度和触感。 清凉柔软,细腻的像抓不住的流水。 那一双与之相比略显粗糙的手掌越发燥热了,本能地想要往上游走,被堆在那处的裙摆挡了路。 察觉危险,她立即从那结实的腰板儿撤开手,复来按着裙摆。 裙摆散落下来,盖住了他的手,她隔着裙摆按住他,用蚍蜉撼大树的决心阻挡着他。 她的力量实在小,被他轻松挣脱了,好在他挣开手的第一件事,是握着她手重新放回他结实的腰板儿之上,然后倏尔加快节奏,惹她本能地抱紧他好寻求安稳。 “你说过的,不逼我读书。” 他整个人忽而沉下来,灼热的呼吸打在她耳边,竟如同他的臂膀、腰板一样充满了力量。 他竟还在记挂着赌气出走的缘由? 但听这话,是在讲和了。他既已来了,想必气消了,且她本来也不是真心想劝他读书,不如趁此机会哄了他开心,比过几日再哄还省心些。 “嗯,越郎,我以后一定不逼你了。” 这话如藤蔓,似将他整个人缠紧了,那缓下去的节奏倏尔又加快。 原来不是要罢休么? 罗婉被激浪拍打的有些迷离混沌,他却好像十分享受她的疲倦和声音,继续风驰电掣,勾诱着她不可自控地迎合他。 “叫我。” 他又沉下来,落在她耳边的两个字像闯进她身体里的一样,涨满了欲望。 她本能地知道他在渴求什么,但她嗓子干,不想如他的愿。 “叫我。” 他按着她手放在他腰上,强迫她感受着他的力量和沉沦,猛烈地像在追逐着窥伺已久的猎物,必要收入囊中才肯罢休。 “叫我。”他孜孜不倦,霸道地命令着。 “唔……越郎,我累了……”她终于哑着声音遂了他的愿。 他也终于在一阵雨急风骤地闹腾之后,叫了水。 翌日晨,宗越竟罕见地没睡懒觉,早早起了,和罗婉一起去给父亲请安。 两人到时,夏氏生的两个儿子正在给安丰侯背诗,一个十岁一个七岁,年纪虽不大,站在那里却是端正严肃,已有翩翩君子的风度。 安丰侯微微张开胳膊,由着夏氏为他整理衣着,下巴蓄留的短须轻轻颤着,显然对两个幼子的功课很是满意。 “父亲。”罗婉温和唤了声。 安丰侯抬眼看来,瞧见宗越,堆着笑意的目光倏尔变为惊诧,像看见了一个打西边出来的太阳。 夏氏也愣怔一息,很快就回过神来,意在提醒地拽拽安丰侯袖子,让他别这么看宗越,“不管怎样,元郎能来不是好事么?” 安丰侯这才收回目光,压着唇边满意的笑容,看看两个幼子,对宗越教导:“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以后,只要你好好读书,不来请安我也高兴。” 宗越不答,波澜不惊地站着,虽不像听劝模样,倒也没有不耐烦。 安丰侯皱眉,也不顾当着两个幼子的面,斥道:“我跟你说话……” 训斥的话未完,被罗婉轻声细语打断了,“父亲说的是,儿媳一进门就听见二郎三郎在读书了,越郎身为兄长,看到他们如此用功,也很欣慰。” 一句话提醒了安丰侯,宗越毕竟是长兄,当着两个幼弟的面挨训,尊严何在? 安丰侯收敛脾气,看向宗越好声道:“你身为长兄,本该以身作则,给弟弟们做好榜样。” 宗越顿了顿,懒懒应了句:“父亲说的是。” 安丰侯颇为满意地翘了翘胡须。 “父亲,我之前有些账没平,今日打算去平了,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诸位掌柜?” 安丰侯更诧异了。 宗越从来只管花钱,何曾想过平账的事?年底各个铺面交过来的账,或多或少总有些口子是他捅下的,他把他叫过来训斥,他一句这是他母亲留下的嫁妆,把他怼得哑口无言。 “没有我走了。”宗越转身就走。 “回来,你拿什么平?”安丰侯很清楚自家儿子的脾性,那五百贯的例钱恐怕寻常花销都紧紧巴巴,哪有钱平以前的账目? 宗越眼睛看向罗婉。 这要她平账的暗示突如其来,罗婉没有一丁点防备,便微微垂了头,不接他的目光,也不说话。 安丰侯也看出宗越要拿妻子嫁妆来平账的意图了,心里暗骂了句“废物”。 虽然那些给出去的聘财确是防着宗越败家的后路,但也不能由着他现在就没皮没脸地挪用。 “我宗家是没落破败了?要你去动一个女郎的嫁妆?你个……” 安丰侯瞧罗婉一眼,又看看两个幼子,“废物”二字终是咽了回去,不耐烦地对宗越摆手:“不用你平!” 宗越好像等的就是这句话,淡淡说了句“也好”便走了。 ··· 吃过早饭,宗越人就不见了,至于去了哪里,一个字也没和罗婉交待。 思前想后,罗婉还是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25554|1355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去趟磁宝斋。 三个铺子虽做了她嫁妆,但婚典仓促,要忙的事太多,她至今没来得及查看三个铺子的账目,只听媒人说三个铺子都是生意兴隆盈利颇丰的。 她也该去摸摸底子了。 先去了如意布庄和称心行,这一查才知,两个铺子确实生意不算差,但叫人头疼的是,此前宗越在铺子里支取了不少银钱,还有一些抵出去的账。 安丰侯府拿这些铺子当聘财时并没把账平了。 罗婉翻看着账册,神色里虽没有露出明显的怨忿,却也不甚好看,看到一笔八百两黄金的支出,更是气笑了。 宗越买舞姬的钱,也是从这儿拿的? “少夫人,咱们这几个铺子生意广,离世子常来喝酒的地方近,所以世子习惯来咱这支取银钱。”掌柜见罗婉面色不佳,忙解释了句。 “哦?世子最常去的,是哪几个铺子?”罗婉问道。 掌柜说:“称心行、如意布庄还有磁宝斋,其他铺面不在这一带,世子并不常去。” 罗婉气得笑哼了声。 所以安丰侯府给她的聘财,是宗越惯喜捅窟窿的几个铺面? 就算她现在制止,不许掌柜再向宗越支取钱财,之前的怎么办? 两个铺面的账加在一起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何况还有磁宝斋的,她难道要吃了这个哑巴亏么? 还是去同夏氏明言,请她把账平了?夏氏掌家,不会不知道宗越花钱的习惯,这三个铺面给她做嫁妆,果真是无心之失么? 她和宗越毕竟是夫妻,此时再去开口让侯府把之前的账平了,难免显得斤斤计较,公爹若再听夏氏吹几句枕边风,不知会如何想她。 罢了,随公爹怎么想,这钱,须得要回来。 罗婉思索着,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去向夏氏提一提此事。 正欲离开时,见傅掌柜来了。 傅掌柜总揽宗家所有铺面的生意,听说是宗越母亲生前好友,这些年虽被夏氏所排挤,但仍掌管着一些事务。 “少夫人。” 傅掌柜同罗婉见礼,“世子说,侯爷命我来把您名下的账平了,正巧您也在,便一起看看账册吧。” 罗婉微有一愣,方才压在心头的忿懑一时之间云开雨霁。 宗越早上随她一起去向公爹请安,难道存的是这个心思? 莫非他故意做出拿她嫁妆平账的样子,就是为了引导公爹说出不许动她嫁妆的话? 若要平这三个铺子的账,必要挪用其他铺子的,他若私自挪用,叫夏氏察觉,不知又会怎样添油加醋去公爹那里编排呢。 他提前半真半假地说与公爹,得他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再叫人来平账,日后就算夏氏知道了,要去公爹面前说,到底挑不出他们这厢的大错来。 尤其挑不出她的错来。 他……看上去,并不像有这么多心眼儿的人…… “世子呢?”罗婉眉心舒展。 傅掌柜犹豫了下,似在忖度该不该说,最后还是道:“世子在我那儿支取了二百两金,去了胡玉楼。” “少夫人,不若您去劝劝世子,别让他又……”买一个舞姬回去。 罗婉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欣喜复散了下去。 要去劝劝他么? 22. 第 22 章 胡玉楼内,鸨妈讨好又为难地笑着对宗越道:“世子,二十两金实在太少了些,安娘美貌就算不能与曹姬相比,那也是我们这里数二数三的,虽然现在有了身孕,但二十两金,您也太轻贱她了。” 宗越没耐心与她周旋,“不放算了,叫安娘过来伺候。” 就要拿回金饼,被鸨妈眼疾手快抢了去。 “世子,有话好商量嘛。”鸨妈笑嘻嘻地说。 安娘已经怀有身孕,肯定不能留在楼里伺候人了,有宗越照护,鸨妈也绝没胆子让安娘落胎。这般情况下,自是越早打发了越好。 “安娘这一胎说不定是个大胖小子呢,世子您就再加点,少说不得八十两?”鸨妈锲而不舍地讨价。 宗越眉头已经皱起,抿直的唇角压制着不耐烦,啪的又扔下一个二十两的金饼,说话的语气里耐心已经耗尽,“四十两,不放就罢。” 鸨妈自也清楚宗越的脾气,怕再拉锯下去真惹恼了人,遂收了钱,正要将安娘的身契交给宗越。 颜九最烦的对家,梁希仁来了。 “宗世子,又买人呢?”梁希仁面露嘲笑,瞥了眼鸨妈手中的身契,待要拿过去细看,被宗越夺了去。 “关你何事。”宗越折了书契收好,命人去接安娘下来。 梁希仁对鸨妈道:“他买人出多少钱,我出双倍!” 鸨妈立即喜笑颜开,又有了胆子和宗越讨价:“世子,您再加点儿?” “滚蛋。”宗越冷着脸,淡淡地骂了句。 “宗世子,你怎么能仗势欺人,强买强卖呢?” 梁希仁瞧见安娘下了楼,猜到宗越应不是真正买主,故意横加阻拦,一挥手示意几个近随挡住去路。 又瞧了眼安娘的肚子,脸上的笑都变了猥琐,“宗世子,你要替我养子吗?” 梁希仁狠辣无情,安娘最怕和他扯上关系,忙辩解:“梁公子,请您莫要乱说,这孩子不是您的,是……是宗世子的。” “无耻鸨儿,凭你也敢跟我顶嘴!伺候我的时候可没少……” 不等他说出更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宗越迎头给了他一拳,打得人一个踉跄跌在地上。梁希仁力不敌宗越,不敢和他硬碰硬,骂骂咧咧呼唤近随一拥而上。 “给我打,打不死就成,残了算我的!还有那鸨儿,把她肚子里的野种给我拿掉!”梁希仁气急败坏地躲在近随身后大叫大嚷。 厅室里一片混乱,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但宗越有备而来,带的都是人高马大的昆仑奴,不一会儿就将梁家奴仆打的落花流水,瘫倒了一片,梁希仁畏畏缩缩躲在几个受伤的奴仆后面,只敢叫骂,不敢往前了。 宗越没再与他纠缠,命人簇拥围护着安娘离了胡玉楼。 行至门口,在围观的人群里看见一个带着浑脱帽、围着厚实风领的人影。 虽然她有意用风领遮住了大半个脸庞,只露了一双眼睛,宗越还是一眼认出她来。 “谁叫你来这里?”他又皱起眉,目光立刻现出震慑的凶意,盯得罗婉周遭的男子忙不迭避开去。 罗婉也后悔来了此处。 悔不该一时生了错念,竟想着来劝一劝他不要胡作非为。 那倡妾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且瞧他方才不由分说打人的凶戾模样,该是铁了心要护下那倡妾和孩子。 罗婉自知比不过有孕的倡妾,也劝不住宗越,遂识趣地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马上回去!”他盯着罗婉命令,一挥手招来两个身强体壮的昆仑奴,要他们护送。 罗婉乖巧柔顺地颔首,出了人群。 ··· 此后两三日,宗越都没再回侯府,他有了外室子一事却在府中上下传开了。 宗越先是假传安丰侯命令,私自挪用钱财平了罗氏铺面的旧账,又支取了二百两金,夏氏对此本来恼火得很,听说外室子一事,反倒气消了不少。 安丰侯却气坏了,骂道:“防不胜防,防不胜防!最后还是叫他先闹出一个庶生子来!还是个倡妾!那个废物,那孩子是他的吗他就认!” 夏氏一面给安丰侯顺气,一面柔声劝着:“侯爷,瞧你说的什么话,咱家元郎就那么傻,会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他的?” “侯爷,事已至此,您也别怪元郎了,我瞧元郎对那对母子很用心,与其让他养在外面,不如,纳到家里算了?左右元郎已经娶妻,纳几个妾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家族和睦,不宠妾灭妻就行了。” 夏氏又是递茶又是捏肩捶背,哄得安丰侯情绪平复了些,就势坐在他腿上,攀着他脖颈继续哄说:“我瞧阿婉也不得元郎的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子嗣呢,不如等这倡妾产下孩子,就认到阿婉膝下,让阿婉好生教导。” 瞧着安丰侯仍是不愿答允,夏氏软声道:“侯爷,您马上要做阿翁了,那孩子到底是宗家血脉,您能放任他让一个倡妾养着么?交给阿婉养,最合适不过,您放心,阿婉那里我来说,阿婉素来知书达礼,一定不会忤逆您的。” “木已成舟,这两个姬妾就容元郎纳了吧,以后让阿婉好好约束他,人说成家立业,元郎有妻有妾有子,家已成,下一步自然就该立业了,侯爷您也可以松口气,学着别人含饴弄孙了不是?” 夏氏娇笑着拨了拨安丰侯的胡须,见他目色染浊,故意又坐在他腿上轻轻扭了扭身子。 夏氏生的娇媚,挑逗人的手段也极高明,安丰侯正当壮年,不免压制不住起了反应,提着人就往榻上去。 “侯爷,不许生气了,元郎的事……就……这么……定了。” “都依你。”安丰侯的声音变了粗重。 ··· 得了安丰侯允准,夏氏命人去唤罗婉来。 宗孟芙不满:“阿娘,你那么上赶着做什么,我瞧阿兄一点也不傻,还知道把罗氏铺面的窟窿给填了,罗氏那铺子提不出二百两金么,阿兄还故意从咱家铺子上提,摆明了只进不出。他纳了妾进来,不还得咱家花钱养着,真不明白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你个笨丫头,到出嫁的年纪了,心思还这么直,到你婆家了,怎么驭夫,怎么驭下?”夏氏冷着声斥道。 一旁的陈嬷嬷忙解释:“二姑娘,这你就不懂了,世子在外头养人也不少花钱呢,这一回就支取了二百两金,过一阵子肯定还要支取,他那外室毕竟有了身孕,侯爷嘴里骂着不稀罕,到底是长孙,也不能由着人苛待,这钱咱们还得照拿。但是把人纳进家里来,交给少夫人安置,总归不能像在外面挥金如土,世子若觉亏待了他那婢妾,也该去找少夫人的不是,和咱们扯不上关系。” 陈嬷嬷特意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再者说,少夫人明知咱家世子风流不服管教,还敢嫁过来,可不是一般人物,世子房里多几个婢妾,以后,可有热闹看呢。” 才说罢,婢子禀说少夫人来了,夏氏对宗孟芙道:“你留下,好好听着些,别以后到了婆家任人拿捏。” “叫少夫人进来吧。” 夏氏特意端正神色,与罗婉说了纳妾养子事,最后道:“侯爷和我都这样想,你看如何呢?” 罗婉虽猜到唤她来应该和宗越那外室子有些关系,听罢这番话,仍不免愣住了。 事出不过三四日,他们竟已然有了决定?让她把那对母子接进来,并认养下那个外室子? 满打满算,她嫁进来也才半个多月,他们,简直比宗越还要过分。 宗越好歹还有些脸皮,知道避着她养在外头,曹姬虽养在家中,到底没有提纳妾的事。可他们竟这么快就接受了宗越的两个婢妾,还要她好生安置…… 夏氏见罗婉不语,想她必然不会甘愿,并不一味好劝,端出婆母的架子来,“你若有那个本事收住元郎的心,今儿一切是非还会有么?” “就是啊嫂嫂,我们全家人都在帮你,可你不争气,还是管不住我阿兄在外面厮混。”宗孟芙状似无可奈何地挑了挑眉。 夏氏啜了口茗茶,继续说:“既收不住人的心,再多妒忌委屈也没什么用,想办法留下人才是紧要,你识趣些,投其所好,主动把有孕在身的倡妾接回来,元郎就算对你没多少情分,看在你这般为他着想的份上,总不会慢待你。” 罗婉仍是垂头不语,宗孟芙讽道:“嫂嫂,我阿娘苦口婆心说这么多,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可别不识好人心,辜负了我阿娘一片好意。” 罗婉抬眼笑了下,“母亲为我着想,我真是感激不尽,但是,我却不能不管不顾就这样做了。” “我嫁进来不足一个月,就传出为夫君纳妾、养外室子的事,我受点委屈倒没什么,就怕旁人要指摘父亲和母亲的不是,父亲毕竟在外忙碌,旁人自不会多言父亲的错,就怕这错都要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说母亲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38791|1355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无度,管教无方。” “而且啊,二妹妹马上也要说亲了,叫她未来婆家瞧见咱家这做派,私底下闲话咱们家,丢面子什么的倒也还好,就怕他们有样学样,也逼迫二妹妹为夫君纳妾养外室子。” 听到这里,宗孟芙急眼了,“你咒谁呢,你当谁都同你穷酸,要卖来我家!我找的夫君再不济,也绝不会学你夫君一个接一个的买倡妾!你说的头头是道,有本事去和你夫君说去,叫你夫君别买倡妾,别和倡妾生子,你夫君若不做这些,我们哪来的机会劝你给人纳妾养子啊?” 宗孟芙劈头盖脸说了一通,见罗婉还是面色如常,不急不恼,落落大方地坐在那里,好像现下遇到难处的不是她,反倒是自己狗抓耗子多管闲事了。 夏氏纵容着女儿撒了气,才又开口:“你二妹妹说话直,但话糙理不糙,说到底,元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你也算知根知底,再多言语不甘也没甚用处,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随我们说的,把那孕妾接回来,好生安置,明面上能留住元郎,不叫他日日流连在外,如此,你这位嫡妻的脸面到底也没那么难看。要么,就是现下这境况,元郎在外头陪伴那倡妾,你也只能……” 夏氏佯作惋惜地嗤笑了声,“你也只能,在这里独守空房。” 罗婉不卑不亢,淡淡道:“难为母亲费心思虑这么多,但夫君既把人养在外头,想必另有顾虑,我和母亲,谁都做不得他的主,母亲的意思,我会同夫君转达,但最后到底走哪条路,我是做不了主的。” “行吧,你且回去好好想想。” 夏氏不指望罗婉能立即听话,心想就让她在男人身上多磕碰几回,长长记性磨磨性子,便慵懒地一摆手挥退了人。 ··· 回到昆玉院,拂云也劝道:“姑娘,这已经第四日了,世子还不回来,不如,请韩夫人出面……” 罗婉摇头,“他最烦说教,若再赌气生了逆反心,恐怕更不愿回来了。” “那怎么办?难道真要把那孕妾接回来,太欺负人了!”雪香是个急人所急的性子,遇到事,比罗婉还气。 罗婉反过来安慰她:“倒不至于把人接回来。” 依宗越的性子,真想把人纳了养在家里,大可以像买曹姬那般直接了当,何必绕个弯子先放外头养着? 不管他做何顾虑,总之是无意把孕妾接来家中,只要她不主动献殷勤,人是不可能贴到她脸上的。 她而今要做的,就是让宗越回家。 “那个金丝坠做好了么?”罗婉问。 “做好了。”雪香拿了玉佩过来,“姑娘,就是这手艺比您可差远了,您瞧这网结编的,有大有小有密有疏。” 罗婉笑了笑,“一分价钱一分货。” 她用的是最便宜的绣娘,最简单的编织技法,能做成这样已是物超所值了。 “姑娘,我看这玉璧上有条裂纹,是原来就有的么?”雪香一拿到时就有这个担忧,但绣娘说原来就有,她不便追问,只能再向姑娘确认。 罗婉点头,“确是原来就有。” 若非这道裂纹,她差点以为这是姜二郎的玉璧。 姜二郎有块一模一样的。 说起来,是三年前的旧事了。有次在冀国公府的花园里,撞见他正在寻找东西,原是系绳断了他没留意,丢了玉璧。她帮他一起找,找到了又主动说帮他编作玉佩,他看看她,倒是没有拒绝。 她不惜耗费了整整五日的时间,用最繁琐精巧的缚丝技法,给他编成了金丝坠。 他当时是接了那玉佩的,还盯着看了许久,应该是满意的。 但自那以后,他并未佩戴过那块玉佩。 缚丝,绣娘们常附会以网缚相思之意,她少时自也曾以情寄物,动过这心思。 他大概是看破了她的心思,为着避嫌,故意不戴吧。 罗婉摩挲着玉璧,不觉又想到他送的那幅梅花图。 原来画的是什么?为何要改作梅花? “姑娘,世子回来了。”拂云小声来禀。 罗婉愣怔片刻,才收回神思淡淡哦了声,起身往外迎。 又听拂云道:“听说是姜二郎君亲自送世子回来的,送到门口才止步。” “是么?” 一息的停顿之后,她下意识加快步子朝门口走去。 他应当还没走远吧? 23. 第 23 章 罗婉没有见到姜少微,她还未出昆玉院的门,就迎面碰上了归来的宗越。 这里是起居内院,姜少微当然不可能跟到这里来。 宗越已经回来了,她没理由再去迎什么人,早该停下的脚步却不知不觉依旧迈了出去,直走到了宗越跟跟前,几乎就要碰住他的脚尖,她才神思恍然地停下。 这模样看在宗越眼里,便是眼巴巴地,迫不及待地,纵使厢房到院门这么一点的距离,她都一步不落地过来迎他。 她离得好近,石榴红的裙摆被寒风推着贴在了他的袍子上。 下一刻,她该像往日亲近那样,来挽他的手臂了吧? 宗越微微抬起手臂,留出的缝隙虽不甚明显,但足够她轻轻松松绕进来挽住。 “越郎,是二表兄送你回来的?” 她却站在那里,甚至因为贴得太近,不动声色地小退了几步,没有其他动作,只是问了这句话。 宗越微抿唇,清清淡淡地“嗯”了声,手臂略略抬高了些,她纵是两只手齐齐挽过来,也很轻松的。 可她还是规规矩矩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锲而不舍地问着问题,“二表兄特意去寻你的么?” 宗越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下,放下微微抬着的手臂,撇开她阔步进了主房。 他四日没回来,一进门,她第一句话不是问他去了哪里,也不是问他那个倡妾怎么回事,好像浑不在意坊间所谓他的外室子。 反倒句句不离二表兄,二表兄做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步子又大又重,将她撇在身后进了房,罗婉才察觉他的情绪。 她不该问的,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她想知道,姜少微怎么会和宗越同行,是姨母听说外室子的事,听说宗越几日不曾归家,特意让姜少微去抓他回来的么? 但显然宗越不喜欢听她提起二表兄,不止宗越,长安城里许多儿郎应该都不喜欢听到姜少微的名号,他会让太多人暗淡无光了,更别提宗越这等与他云泥之别的人物。 她该忍住不问的,不管怎样,宗越回来了,至于谁带他回来的,出于何心思带他回来的,确实不怎么重要。 罗婉收拢思绪,也进了主房,见宗越又在自己玩双陆棋,也不掷骰子,自顾自乱走一通,已经把其中一方杀的片甲不留。 他心绪不佳,有些事不宜立即开口。 “越郎,玉佩做好了,你看看可满意。” 罗婉在他身旁坐下,金丝坠特意放在棋盘旁他的手边。 她看见他的目光很快移了过来,不动声色落在那金丝坠上,眉头缓慢而明显地皱了起来。 他伸手拿过去细看,眉心微微揪起,唇线抿的笔直,神色里满是嫌弃而又狐疑。 “这是你自己做的?”他终于歪头,难以置信地向她求证。 “当然啊。”罗婉直视着他的眼睛,不慌不张,十分镇定地、肯定地点头。 他的眼睛便又看回金丝坠,继续端量了好大会儿,再次转头问:“真是你做的?” 罗婉仍是点头,只微微垂眸露出些难为情,“我好些年不做了,手生的很,大概编的丑了些,越郎若是嫌弃,不如,送到绣娘那里重新编吧?” 她的意思,若叫她重新编,也是这般丑的,遂并不提自己重新编的话。 宗越舒展眉,尽量散了那嫌弃的、狐疑的神色,站起身来,把腰间的蹀躞玉带露给她。 这是要她帮他戴上的意思? 罗婉没有拒绝,拿了玉佩给他往蹀躞带上系。 他在外四日,概因不曾换过衣裳,薰衣的沉香味已经很淡了,隐隐能闻到一些酒气。 “我在魏国公府喝酒了。” 罗婉并不在意他喝酒与否、同谁喝酒,但他既主动说了,她便浅浅回应了一个“嗯”字。 “梁贼与我寻衅,我抓了他家奴,魏国公府不想闹大,叫姜家表哥来劝我私了。” 这就是他与姜少微同行回来的缘故。 罗婉这才有了些明显的反应,抬眼看着他,“怎么回事?” 有意听他细说。 宗越安顿好安娘之后,料定梁希仁不会善罢甘休,亲自镇守了两日,果然等来了半夜行凶的梁家奴仆,他拿了人,扬言要去御前告状。梁希仁是魏国公的亲弟弟,魏国公是当今宠妃梁贵妃的族兄,听闻这桩事,一查问自家弟弟确实给人抓住了把柄,真闹到御前必然是个输。 两个贵公子为了一个倡妾打打杀杀,魏国公自觉丢不起这个人,有意私了,先找的安丰侯,不料安丰侯正在气头上,口口声声说着没宗越这个逆子。魏国公看这架势,怕安丰侯出面更逼的宗越要去告状,遂请了姜家两兄弟出面。魏国公府摆了一桌和解酒,逼着梁希仁给宗越敬酒三杯,这事便算了了。 事毕,姜家兄弟少不得也要说教宗越几句,姜少微更是怕他又去倡妾处,亲自半押半送地把人弄了回来。 宗越大致说了事情原委,也算交待了这四日的去向,罗婉静静听着,不发一言,完全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 “那不是我的孩子。”他忽然看着她,这样说了一句,惹得罗婉又抬目看来。 他唇角动了动,想说更多,但到底是颜九的风流秘事,他也没兴趣与她说太多,只是又道:“总之,那不是我的孩子。” 罗婉愣怔片刻后,不置可否地“哦”了声。 那倡妾亲口说是宗越的孩子,他也为了那母子不惜与魏国公府结仇,短短三四日,他怎么又觉得,那不是他的孩子了? 勾栏里子不知其父,父不知有子的事并不罕见,莫非宗越又想到什么可疑细节,私心认定那倡妾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其中曲直原委,罗婉并不感兴趣,也无意费心多思多想,宗越既这么说,她权且就这么信了吧。 他既连那孩子都不认了,纳妾之事,应该更无可能了吧? “母亲说,让我把安娘母子接到府里来,给你做妾……”罗婉故意在此时试探地说道。 她微微垂眸,看不出眼中是何情绪,只声音低低的,像是受了委屈。 宗越冷哼了声,正要说话,瞧见她这幅不情不愿委屈求全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地有些舒坦。 她是不想为他纳妾么? “你答应了?”他问话的语气十分平静,听不出对于纳妾一事到底什么态度。 他态度不明,罗婉遂也不正面回答,仍旧垂眸柔声软语地说:“世上女子无不希望能与夫君一心一意,琴瑟和鸣,白头到老,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所愿自也不过如此,但若越郎实在喜欢……”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终于完全淹没不闻。 看上去,好像后面的话对她而言太过残忍,她实在说不下去了。 她微微颦着的眉心,垂下去的眼睛,低的不能再低的言语,都在表示着抗拒。 毋庸置疑的,她不想为他纳妾,不赞成夏氏的话。 可是,那抗拒里又带着她一贯的温和柔软,还有妥协。 她没有说出来的话,就是她的妥协。 她要说的是,若他实在喜欢,她会妥协,会愿意为了他咽下这份委屈,为他纳妾。 她这份欲言又止,期期艾艾的心思,宗越自认,看得明明白白。 他唇角压制不住地翘了翘,眉目之间亦是疏朗悦色,只声音还是那般不冷不热,“我说了,那不是我的孩子,纳什么妾。” “真的?”她垂着的眼眸终于抬起来,明亮而灿烂的光含在眼里。 这欣喜,他瞧得真真切切,眉梢一扬,哼出一个“嗯”字。 他就知道,她是不想为他纳妾的。 “越郎真好。” 罗婉这才挽上了他的手臂,试探地倾着身子贴进他的怀里,却总似在犹豫顾忌着什么,没有完全贴上去,若即若离的并不十分亲近。 宗越微微一压身子,把那若即若离的缝隙彻底挤了出去。 罗婉察觉他这番微妙的小动作,自他臂弯抽出手,改放去他的腰上,半拥抱着他,是在卧榻上他会特意强制她做出的动作。 “可是越郎,母亲和父亲都有意要我为你纳妾,我若自己去说,怕他们以为我有妒忌之心,不如明日,你和我一起去向父亲和母亲说明白?” “嗯。”男人应承着的声音里,终于也染上一层愉悦的温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49954|1355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察觉他心情越来越好,罗婉继续好生商量:“越郎,日后,你若再有了喜欢的女子,我一定为你纳进来好生安置,只是我现下无……” “无子”二字忙收回去,“我现下做不到把你让出去……” 那双素来柔软没甚力气的手臂,在他腰间藤蔓似的微微收紧,依赖着他,需要着他。 这依赖和需要,宗越真真切切地觉察到了。 至于她所谓将来一定为他纳妾的话,宗越不是没有见过女郎花言巧语哄人开心,他很清楚什么话是诳语,什么话不能当真。 她的话半真半假,前半截是假,后半截,才是真。 如同她现下环抱在他腰间的力道一样。 她做不到把他让出去,不愿意把他让出去。 她那日撞见他买人,他又四日不曾归家,坊间更是风言风语,铺天盖地议论着他的外室子,连他的父亲都妥协,默许他把安娘母子带回家来,夏氏更是为了卖好,逼迫她为他纳妾。 她一定是慌了,不想为他纳妾,却又怕惹他不快,才有这一番纠葛哄骗。 “那孩子与我无关。”他第三次说了这话。 罗婉从未真正在意过这话的真假,伏贴在他怀里并没有抬头,抱在他腰间的手臂复收了几分力道:“越郎不用说了,我信你。” “越郎,”罗婉想到夏氏母女夹枪带棒的话,心中霎时冷硬如石头,口中的话却依旧柔软,“你下次再想买什么人,不要擅作主张,与我商量可好?我不会阻拦你的,我只是不想闹那么大,不想那些人背后笑话你。我自是信你的,可是就连母亲和二妹妹……” “我不想听她们说你坏话,越郎,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她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里有了哭腔。 她竟是,在替他委屈。 “她们欺负你了?”宗越眉心一皱,凤目里倏尔暴出凶戾。 罗婉自然要说“没有”,却又气不过似的告状:“我就是不想听她们骂我的夫君不争气,一个倡妾又一个倡妾的买……” 宗越没有说话,一只手揽抱女郎安抚着她的委屈,另只手叩击着腰间短刀上的金环。 叮,叮,叮的,像抽打在人身上的鞭子。 罗婉察知他好似是发了狠,在酝酿着什么坏主意,并未出言相劝,只越发委屈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他叩击短刀的手忽而顿住,下一刻,放去她膝窝,抱起人进了内寝。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尚未到掌灯时辰,纵使放下各处帷帘,房内依旧可以视物。 他褪去衣裳的动作利落地有些粗暴,仍似往常不遮不掩,对她坦诚相见。 她仍是固执地留了一条寝裙在身上,不肯,也做不到像他那般。 他再次尝试着去掉那身裙子,可她坚持,倔犟又柔软地恳求着他,最终,他还是没有得逞。 不过四日没见,他却像是积攒了很久,忍耐了很久,比之前几回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贪婪,凶猛,激烈。 “叫我。” 纵使平素里常听她唤,卧榻之侧,他总是更为沉溺于那个称呼。 罗婉不听他的话,他就换着法子,换着手段磨她,遂了他的愿,他更是激流勇进,搅起更深更猛的漩涡,而后再一遍遍命令着“叫我”,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风平浪静时,已经入夜,好在来人传话安丰侯今日公务繁忙不在府中,晚食各院自用,罗婉便索性未起,只喝了几口热茶,缓了嗓子干哑,睡了过去。 宗越尚有事要做,起身穿衣,瞧见蹀躞上的金丝坠玉佩,不觉又拿在手中端量。 眉头便又皱起来,实在难以想象这个金丝坠竟也是出自她手。 不过就是三年未做,手生又不是手残,怎么做的就丑成了这样? 她似乎忘了三年前给他做金丝坠的事,瞧见他的玉璧,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言是许多年未做这东西了,也就是说,这三年里,她再未给别的男人做过这东西? 摩挲着那玉璧上的裂纹,他的目光复落回女郎身上,她如今总该是真心实意待他的吧? 三年前那话,或许只是一时气话。 24. 第 24 章 宗越离府之后,去了名馥楼,先见了傅掌柜,与他问了些自家铺面的事。 傅掌柜虽讶异宗越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自家的生意,仍是如实相告。 “世子,您也知道,这些年来,铺子的掌柜已经陆陆续续都换了一遍,我虽名义上依旧是主理人,但其实很多事情,是侯夫人直接做主,铺面的账册,都是直接交与侯夫人的,并不经过我手,是以各铺面而今状况,我并不清楚。”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上回对少夫人那三个铺面的账目,倒算干净,虽然……窟窿账多了些,但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四柱,都清清楚楚,对应的上。” 宗越颔首。那三个铺面他常去,会不定期讨要账册来看,之前也曾有不清楚的地方,那掌柜被他打了几回,已经老实,想来不敢再乱动手脚。 “现下生意最好的,是不是还是四通市的千家布庄和百香坊?” 四通市主要为蕃商聚所,千家布庄的丝绸生意,百香坊的香料生意,都是直接与蕃商打交道,虽明面上看着不如东市这厢的铺面热闹,实际盈利却是所有铺面中最高的,也是夏氏掌家之后,最先换掉掌柜的铺面。 傅掌柜虽已许多年不曾见过这两个铺面的账册,但与诸色商贾常有往来,对两个铺子的大致情况仍是了解的,遂点头肯定了宗越的说法。 宗越眉梢扬起几分得意,“帮我寻两个靠谱的掌柜,我要换人。” “难,侯夫人有侯爷撑腰,世子您,又是个败家的名声,侯爷不松口,您怕是办不成。”傅掌柜并不怕宗越生气,直截了当地说。 “办得成。” 宗越胸有成竹地在指间转了下短刀,叮一声按在桌上,“我去年存在你这儿的东西拿来。” 名馥楼是宗家的食店,由傅掌柜直接打理,宗越偶尔会在这里储藏东西。 两个小厮奉命抬来两个大瓮,一瓮上墨书“左”字,另一瓮上写“右”。 宗越亲自揭开左瓮,去掉密封严实的塞子,倒出铺在里面的石灰、炒米,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来。 他去年随姐夫肃王去辽东时猎得一头黑熊,人都说熊掌味至美者莫过于辽东黑瞎子的右掌,他特意将左右掌都砍下来,分开储存,就是要看看,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右掌更美味。 宗越抖了抖左掌上面沾染的米粒,闻了闻,又叫傅掌柜和小厮闻,“臭不臭?” 熊掌腥臭味极重,砍下来之后不能立即吃,要擦干血水,放进分层铺有石灰、炒米的瓮中,密封后再放入冰窖储存,存个一年半载再行料理。 这左掌已经封存了一年半,宗越闻着还是有些臭,遂叫其他人再确认一下。 傅掌柜和小厮也都觉臭。 “兴许熊掌就是这个味道,洗一洗,再用蜜蜡煮一煮,说不定就不腥了。”傅掌柜道。 宗越略一思忖,打开右瓮,拿出那只右掌闻了下,明显察觉没有左掌臭,又令傅掌柜和小厮闻过,都觉如此。 莫非这就是左掌不如右掌美味的缘故? “世子,要吃熊掌了么?” 宗越点头,“腊月初我爹生辰,我打算给他份贺礼。” 熊掌难得,辽东熊掌更是难得,辽东熊掌的右掌便是难得中的难得,足称得上一份稀贵而用心的寿礼。 “那,先吃右掌?” 傅掌柜就要命人把左掌装回瓮里,左掌臭味浓,再存放些时日或许会好。 “先吃左掌。”宗越说道。 这左掌腥臭,料理起来一定不及右掌美味,右掌他要留着姨母的生辰宴再吃。 “左掌,不臭么?”傅掌柜不解宗越何意。 宗越瞧着左掌,定定说道:“这是右掌。” 傅掌柜无言以对。 ··· 腊月初,安丰侯的生辰宴上,宗越便献上了烹制好的熊掌。 好在那左掌经一番费功夫的烹制,腥臭味几乎尽除,安丰侯听闻是宗越不远万里特意从辽东带回的熊右掌,眼中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住。 又加宗越之前就已主动说不纳那个倡妾,这段日子也规矩本分,日日早起来给他请安,安丰侯甚为满意,又见席上罗婉时时纠正宗越举止,免他随性失礼,便将宗越近来孝顺都归功于这位儿媳,当着诸位小辈的面对她一番赞许,最后特意嘱咐两个在室女儿:“今后要多向你们长嫂学习。” 宗季蓉乖巧说是,宗孟芙却不服气,不应安丰侯的话,被夏氏瞪了一眼,才不甘不愿地说了句是。 宴上喜乐融融,酒过三巡,夏氏特意安排曹姬献舞,又对安丰侯说:“听闻曹姬是胡玉楼的头牌,一曲柘枝舞天下无双,便是王府里请她去,也得提前邀约呢,托元郎的福,咱们随时随地都可观赏。” 提起曹姬,安丰侯到底有些不高兴,瞪了宗越一眼,碍于生辰喜宴,没再多说什么。 夏氏遂又一番好言好语,说着宗越如何如何孝顺,末了道:“侯爷,元郎给您献了这样一份大礼,您就别再责怪他了,也遂他一桩心愿,允他纳了曹姬,也好早日给咱宗家开枝散叶呀。” 曹姬是个聪明的,知道今日场面不一般,特意选了一身周正守礼的舞服,跳的虽还是柘枝舞,却完全舍去了逢迎勾诱的妩媚动作,只留健美飒爽之姿。 舞罢,与诸人斟酒时,也目不斜视,规矩本分如良家子。 夏氏继续说着曹姬的好话,安丰侯动摇,一摆手妥协道:“你是他母亲,你安排吧。” 罗婉听见这话,面色一滞,但公爹和婆母自顾自地商量着,并没询问她的意见,她也不能贸然开口。 仔细想,她没必要拒绝,曹姬是宗越重金买回来的,早晚要纳为他的妾。既如此,早一点晚一点也没太大差别,且随他们去吧。 她神色如常地自斟酒来喝,权当没有听见北面正席上的话,却听宗越说道: “父亲,我好像听见你说要赏我东西?” 安丰侯只当他听见要给他纳妾,迫不及待了,揪着眉瞪他一眼,故意问:“你想要什么?” 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胆子当着他面说要女人。 “我要你就给么?”宗越抱臂,露出很想要的意思来。 安丰侯气哼,压制着情绪道:“你到底要什么?” “我最近认识了几个蕃商,听他们说来,做生意挺有意思的,我想跟他们谈生意。” 竟然不是纳妾。 安丰侯心里一阵舒畅,虽然他更希望宗越读书求取功名,但学做生意怎么着也比光想着纳妾强。 “行啊,四通市的铺子都是和蕃商打交道,你且去谈,赚了钱,都是你的。” 宗越亦是爽快应承,偷梁换柱地说道:“父亲放心,你给我两个铺子,明年我定再给你一份大礼。” “好,我等着你的大礼!”安丰侯少见地对宗越露出期许,有意激一激他,并没管他话里的陷阱。 只把夏氏气的不轻,什么叫给他两个铺子?明明只说叫他去谈生意,何曾承诺两个铺子给了他?可这话本就模棱两可,她也不能当众跳脚说不给。 凭那纨绔逆子怎会有这等机敏心思,一定是罗氏背后教唆! 罗婉也没料到宗越特意献上熊掌,为的竟是两个铺子,但瞧夏氏皮笑肉不笑,极力压制着恼恨的神色,想那两个铺子概是动了她的心肝儿了。 “夫君,来,多吃些。” 罗婉含笑给宗越夹了一筷子菜。 ··· 宴毕回到昆玉院,罗婉来着月事,已有些乏了,漱洗过,便想躺去榻上,偏宗越起了兴致邀她玩双陆棋。 罗婉想起他在自己这里放了一锭金饼,想是存着心要赢回去,虽意兴阑珊,也还是陪他玩了几局,都输了,遂主动拿出金饼还给他。 宗越一愣,反应过来她何意,“谁说玩钱了?” 罗婉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看着他,她实在不想陪他玩了,给她两锭金饼也不想玩了。 宗越也瞧出她兴致索然,想了想,“我教你玩九连环?” 罗婉觉得好笑,又不敢笑,为转移他拉着她玩耍这类物件的心思,说:“越郎,你真的想学做生意么?” 宗越又开始转玩短刀,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学做生意,他就是想把两个最赚钱的铺子从夏氏手里剥出来。 剥出来,交给新的主子。 “你会看账本么?”生意可以交给掌柜去打理,她只需要看懂账本,不要被人哄骗了去即可。 罗婉愣住,他是什么意思?要把那两个铺子交给她掌管? “生意是我家的,你是我的人,这些事情,以后定须学会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见她仍在发愣,想到她玩双陆棋十分不在行,总是算不清战术步骤,九连环更是一丝兴趣也无,想来算学一般,看账本概是有些难度。 “我可以教你。”看账本他是会的,且看的很快。 罗婉想了想,“也好,正巧我这段日子在看三个铺面的账,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 她命拂云拿来账册,翻到自己标记过有疑惑的地方,他几乎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显然对这账本十分熟悉。 他言简意赅,很快就将她疑惑解释了一遍,还传授了一些快速看账本的技巧给她。 “学会了么?”他觉得这些东西比双陆棋和九连环容易多了。 罗婉尴尬地笑笑,“越郎,你自去玩吧,我再熟悉熟悉。” 宗越瞧出她学得慢,也没说话,嗯了声,自己去一旁玩九连环了。 女郎坐在桌案旁看账本,时而停下托腮思量片刻,好像在用他教的心算法。男人在旁把玩着九连环,一会儿拆成四环,一会儿拆成五环,绕来绕去,拆拆合合。 烛火煌煌,偶尔噼啪爆出一声灯花,但大部分时候,房内是沉静的,甚至有些冷清。 宗越手下把弄着九连环,眼睛却不觉穿过烛火,落在了桌案旁她的身上。 她坐在那里,身形清瘦端庄,长发斜拢披垂在一侧的肩膀上,轻轻翻着账本。她神色很专注,专注而平静,没来由地叫人觉着温暖可亲,想去靠近。 是和三年前一样的感觉。 那时,他在姨母家丢了玉佩,正低头寻找时,她忽然就到了跟前,柔声问着他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不答,低头继续寻找。 她却没有就此离开,反而默默陪着他一起寻找。 最后那块玉璧真叫她找着了,她又含笑问他,需不需要帮他编成一个更结实点的玉佩。 她那时概只有十六岁,笑意明灿,语声似水,望着他的眼睛里,只有纯净的善意和期许,不似很多人对他的,用虚伪的赞赏掩藏着鄙夷讥讽。 面对着她,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将玉璧交给了她。 她又约定,七日后还他。 他答应了,那七日几乎每天都要去一趟姨母家,去到两人约定好的水榭旁,心里想着她会提前赴约也说不定。 也就在那几日,他查了她的来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81724|1355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道她是罗家长女,刚刚被人退婚不久。 赴约那日,怕她认不出他,他特意穿了七日前见面时的那身衣裳。其实那身衣裳并不是他的,原是姨母做给二表兄的,二表兄穿了一日,嫌花里胡哨,不想穿了,但姨母很喜欢那身衣裳,觉得儿郎穿上去别有神采,二表兄不想惹姨母不开心,就叫他穿。他和二表兄不止容貌像,身形也几乎没差,穿上去也很合身,姨母看了很高兴,他便继续穿着了。 那日他早早就等在了水榭旁,她也很准时地来了,还给他编好的玉佩。 那玉佩编的实在精巧用心,可她一个邀功的字都没说,还给他便告辞离去,好像就是单纯地帮他一个忙,别无所图。 可是后来他特意带着她弟弟玩耍,带她弟弟去看斗鸡,教她弟弟驯鹰戏犬,她知道后很生气,亲自到斗鸡场抓人,揪着罗家小弟的耳朵把人揪了出去。 罗家小弟顶嘴,她甚至骂了他:“你跟谁学不好,偏要跟那个废物学,你有资格做个废物么?” 至今想起,仍然气闷。 原来她背后,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他是个废物。 现在呢,还做那样想法么? 他突然很想知道答案,片刻也不欲等了。 丁零零一阵,他故意朝她重重摇了摇九连环,引她转目望来,“你还觉得我是废物么?” 问题来的猝不及防,且他那么认真,那么严肃,像方才教她看账本一样一丝不苟。 罗婉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却是立即说:“越郎,我从未觉得你是废物。” 他眉梢挑了挑,似在说:从未?果真么? 罗婉想起回门日家中小弟说他的坏话,叫他撞了个正着,自己虽没有附和,却也没有制止小弟,更不曾为他辩解。 “越郎,从前对你不甚熟悉,大约有误解你的时候,可是,我之前说过了,我觉得你做的事很有趣。” 罗婉思忖着,见他目若鹰隼,锐利地审判着她的话,似在辨别虚实真假。 得说些实打实的,那些虚伪的夸赞骗不过他的。 “越郎,你真的越来越让我惊喜,我实没想到,那熊掌竟是你亲自猎的,还有账本,我也没想到,你竟如此精通。” 这话一点儿也不虚,宗越才收了审视的目光,伸手一提九连环,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丁零声。 罗婉轻轻舒了口气,转过头继续看自己的账本。 没有察觉,他的目光还驻留在她身上。 当初,她一定是被罗家小弟气急了才会说出那种话吧?毕竟第一次见面时,她对他很好,很纯粹,也很用心。 不管怎样,她现在是他的妻子了,明媒正娶,名正言顺的妻子,说着要和他生儿育女,受了委屈会和他告状的妻子。 “过来。”他又丁零零一晃九连环,打断了她。 罗婉不知他又要问什么突如其来的问题,立即转头说:“越郎,怎么了?” “过来。”他坚持。 罗婉只好顺从地起身,正要在他身旁坐下,被他一伸手揽进怀中,按坐在他腿上。 “……”罗婉诧异而局促,下意识挣了挣,被他绳索一般箍得更紧。 他掐着她下巴锁住了她,不等她反应,薄凉的唇便沉沉压了下来。 和他第一次做那事一样,没有一点章法和技巧,全凭着本能在亲她。 罗婉甚至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她明明好端端地看着账本,而他,也规规矩矩玩着九连环,怎么就突然起了邪念…… 便是在帷帐之内火热蛮横,他会强迫她抱着他,却也不曾亲过她。 他秉持着一贯的脾性,用绝对的力量禁锢着她,那起初带着薄薄凉意的唇,在他毫无章法的碾压侵夺里,亦染上了她唇舌的温度。 他的呼吸打在她面庞上,晕出一层层热意,那被他捧在掌中的小脸儿,早已是艳若桃李。 他只给了她一霎那换气的时间,便又压了上去。 主房内烧着地龙,她和他穿的衣裳都不是太厚,尤其他只穿了一层单袍,身体的变化她能清晰地察觉到。 “越郎……” 在他侵夺的间隙里,她艰难地想要说话,“我……来着……月事。” 她昨日就告诉他了,她来着月事,这四五日都不成,让他去宴春阁。 他在她这里除了做那事,几乎没有其他想法,他正是气盛的时候,每次对她总有使不完的劲儿,她也不会指望他能守着她忍过这几日。 不过在她这儿多坐了会儿,他果然还是起了意。 再纵容下去,怕他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不知道还要做出什么过分事来。 “越郎……” 她亦捧着他复欲再次压过来的面庞,“这几日不行的。” 他轻轻松松拨开她的手,固执地还是压在了她唇上。 在此一事上,他尤为我行我素,满足了才放开,望着她微微张着的、红润似熟透樱桃的唇,一向朗如星辰的眼睛晕开些干净的欲望。 他无师自通地捋着她披垂在肩上的乌发,贴着她的衣裳,自上而下一寸寸滑过去,经那一处微微耸起的小山包时,捋着头发的手指似不堪承受那缕头发的重量,竟轻轻地往下压了压。 “下次,不许留着衣服。” 她来着月事,他这次当然不会有任何过分动作,他已提前告知她,便让她心里有些准备。 下次,以后,他都不会再由她留着那身寝裙,他要完完全全拥有她。 25. 第 25 章 罗婉月事几日,宗越果真再不曾踏进昆玉院,至于他去了哪里,罗婉从府中好说闲话的婆子丫鬟那里也有所耳闻。 说是曹姬生辰宴上献舞穿的单薄,染了风寒,宗越心疼人,先叫了大夫来瞧,等人好转些便带着人出去游玩散心,已经几日不曾回府。 “姑娘,宴春阁那位回来了。” 雪香在府门口恰巧碰见曹姬回府,立即跑过来禀知罗婉,“世子也回来了,去了宴春阁,姑娘,今晚去请世子来吧?” 宗越已经有十几日不曾来过昆玉院,雪香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府里的婆子丫鬟因为这事笑话自家姑娘,说世子带着美人在外逍遥,姑娘只能一个人独守空房熬成黄脸婆,等年纪大了,还没有孩子,不得不养了小妾的孩子,含辛茹苦几十年,等孩子大了翅膀硬了,还是跟自己亲娘亲近,自家姑娘只能落得个奔波劳碌到最后,为谁辛苦为谁甜的苦命。 雪香想起那些人的嘴脸就生气,见罗婉还在一门心思看账本,急道:“哎呀姑娘,世子回来了,您不去看看么?” 罗婉这段日子渐渐熟悉了自己三个铺面的账目,心思几乎都放在了生意上,根本没有留意宗越有多长时间没来了,现下听闻他回来,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又没得清静了。 “世子刚回来,脚还没沾地呢,且让他歇歇,晚饭时辰再说。” 晚饭时辰之前,她应该能把当下正看的账目理清楚,不然一被打断,停个几日再看,还得从头再理。 雪香知道自家姑娘看账本时得全神贯注,不喜被人打断,虽替她着急,也不好再催。 将至晚饭时辰,罗婉终于理清了手边账,放好账册,一面整理仪容,一面叫人去请宗越过来,待会儿同去吃晚饭。 婢子很快从宴春阁带了话来,说是曹姬病还未好,世子又叫了大夫去看,晚饭就在宴春阁用了。 雪香拧眉,不满地嘀咕:“一个风寒,十来日了还没好,也不知真病假病。” 罗婉无所谓,独自去堂上吃晚饭。 宗越许久不曾入席吃饭,安丰侯早先问过一次,罗婉说他忙着谈生意,安丰侯便也未再相问,今次依旧没想起来问,倒是夏氏消息灵通,知道宗越已经回府,故意问罗婉道:“元郎怎么没来吃饭?” 安丰侯这才想起来问:“他回来了?” 罗婉只好说是,又替宗越开解道:“夫君本是要来陪父亲吃饭的,但实在有些累,便没来,父亲见谅。” 安丰侯不拘这些,宗越真是谈生意没空归家,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见怪,遂笑道一句“无妨”,不再追问。 “听说宴春阁请了大夫,元郎不会累病了吧?”夏氏面露忧色,故意顺着罗婉的话发问。 安丰侯也一愣,询问地看向罗婉,“请了大夫?” 宗越若真病了,她身为妻子该守着的。 “确实请了大夫,是曹姬风寒未好。”罗婉解释。 安丰侯松口气,不再问了,夏氏状作略一思忖,吩咐贴身婢子道:“待会儿送些祛风驱寒的饮子到宴春阁,曹姬带病还陪世子出门谈生意,实在辛苦,理当好生照顾。” 转头又对罗婉说:“有些话本不该我教你,但又怕你年纪轻,只顾着妒忌不甘争风吃醋,有些事情虑想不到,我便多嘴提醒你一句,曹姬虽是婢妾,到底也是伺候元郎的,生了病,你身为嫡妻,还是应该拿出些气度来,叫人前去慰问一番才好。” 她先把话说在了前头,甚至凭空指摘罗婉没肚量,与一个婢妾争风吃醋,好像不经她提醒就想不到派人去宴春阁探视一般。 罗婉便道:“母亲放心,我已叫人去探望过了。” 探望过了?夏氏自然不信罗婉会这么快,但偏偏她就敢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她本想再嘱咐教训几句的,现下也只能罢休。 宴毕,回到昆玉院,罗婉想算了会儿,命拂云明日去买些去核红枣送去宴春阁。 夏氏已亲自叫人送了饮子过去,她也不好一点不表示,普通红枣乃府中寻常所食,送着没甚诚意,但去核红枣价钱至少高一倍,便是贵族女郎之间相送也不失体面,当作慰问礼送到宴春阁没甚不合适。 雪香还在气着夏氏饭席上对自家姑娘平白无故的一番教训,瞧了瞧四周无人,关上门抱怨道:“那曹姬是侯夫人她爹还是她娘啊,侯夫人对她那么好,姑娘您生病都没见侯夫人叫人送东西来!” 罗婉自然清楚夏氏用意,厚此而薄彼,防合而谋我,宗越这厢妻妾相争,获利的是夏氏和她那双儿子。 她无意为难曹姬,只要她不冒犯她,不挑拨宗越,她不会容不下她。 ··· 宴春阁内,曹姬望着漆木匣里的红枣,手中攥着一个小玉瓶,犹豫不决。 小玉瓶里装的是油煎水银,乃避孕神效之物,医家言服下如枣大一枚,不伤身子还可断绝孕产之忧,胡玉楼的女子多用此物避孕。 若少服些,该无碍于日后受孕的吧? 曹姬倒出红豆大小的一枚,放进去核枣的空心里,填进口中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 又拿出二十余个去核枣,挨个放入豆子大小的油煎水银,放置片刻待那药物粘着牢固,才又混入没放药的枣中。为着排查方便,她特意抓出十来个枣放在盘中作平常食用状,里头混上四个放了药的枣,余下则仍放进漆木匣里。 做定这事的第二日,曹姬便借口身子不适请了大夫。 消息递到宗越这里时,他正陪着罗婉在千峰翠色阁验看做好的盒册。 “不是请大夫了么,我又不是大夫,禀我作甚?”宗越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这段日子和蕃商打交道,有些酒局宴席上的应酬需要歌舞伎人助兴,曹姬自告奋勇,他才带她去的,谁知道她风寒未好,这几日又是跳舞又是喝酒,病愈发重了,他强制将人带回,已经替她请了大夫,怎么又来烦他? “世子,您还是回去看看吧,曹姑娘这次病的不轻。”宴春阁的小厮乞求道。 宗越皱眉,忖了片刻,还是丢下罗婉,骑马赶回了府中。 一进宴春阁,就见曹姬倚卧榻上,眼睛红肿,显是哭了一场,而葛大夫站在旁边,神色凝重,好像曹姬果然重病似的。 “怎么回事?”宗越没往曹姬跟前凑,只是看向葛大夫询问。 葛大夫遂将验出药物的红枣递与宗越看,说了事情原委,“曹姑娘说肚子不舒服,但我从脉象上诊不出什么来,问她说是只吃了枣。” 他指了指已经切成两半的几颗红枣,“这几个枣里放了断绝孕育的药物。” 又指指另一盘自匣中挑出的枣,“那些也是。” 宗越知道这枣的来处,是罗婉的随嫁侍婢拂云亲自送过来的,那日来送时,他就在宴春阁。 默了会儿,他才又问葛大夫:“她可有大碍?能治么?” “这药是用来避子的,不必长期服用,一次就可绝后患,因而一些不欲再生产的女子都会服用,书上言,这药只要不超过枣般大小,于人身体无大碍,我行医多年,确实也不曾遇见过吃这物吃坏身体的,但曹姑娘说肚子痛,脉象上又诊不出什么,不知和这物有没有关系。” 宗越遂又看向曹姬,“你吃了多少?” 那一匣子枣虽没有定数,但大致能看出少的并不多,宗越一向机敏锐利,曹姬不敢在这事上欺瞒他,遂说道:“十来个吧,也没多少。” 就算十来个枣里全都放了药物,剂量应当也够不上一个枣那般大小,何况依现在药物枣的几率,她吃下的应当没那么多。 “你想怎么办?”宗越看着曹姬问。 她既哭成那样,又特意差人叫他回来,显然就是觉得受了委屈,要让他主持公道。 曹姬愣住,没料想他知道真相后的第一句话是质问她想怎么办,而不是去质问他的嫡妻,为何要给她下这种药。 他果然好喜欢那个罗氏,就算知道罗氏给她下绝孕的药,第一反应也不是去质问责备她。他问她想怎么办,就是想自行解决,息事宁人吧? 她真的想不通,他买她回来做什么,她出身昭武旧城,确实有一身畜养鹰犬的好本事,可他花八百两金,就是为了让她驯养鹰犬么? 她的容貌,她的舞姿,他从来都是看看就罢,以前在胡玉楼,还会逢场作戏地要她斟酒伺候,自从买回家来,他反而对她没了兴趣,但凡她离的近些,他就冷着脸看过来震慑她。 她原来不甘心,不信自己比不过那个罗氏。 但现在,她不甘心也不得不认命,她在他心里,就是比不过罗氏,他都不护着她,真闹大了,这侯府里会有人护着她么? 她连个妾的名份都不曾有,嫡妻就算明目张胆要她绝孕,也是不触犯律法的,更何况现在,她病的不重,连大夫都说无甚大碍。 既动不了罗氏,她又何必自不量力地硬碰硬。 她又落了两滴泪,忙拿帕子抿去,才低低地说:“少夫人不想我有孕在先,本也无可厚非,是我不懂事了,不该惊动世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世子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宗越想了想,允了她所言,鞶囊里摸出一锭金饼放在案上,算是补偿,又说:“以后我会管着她些。” 说罢,看向葛大夫。 葛大夫忙表态,“我也什么都不会说。” 宗越微颔首,屏退葛大夫,正要离去,听曹姬说道:“世子,您今夜能留在这里么,我这几日总是噩梦惊醒……” 宗越不耐烦,“你我各睡各的,我留下何用?” 见曹姬垂头低泣,想她到底受了委屈,也不知这几日的噩梦和那药有没有关系,遂压制下眉目间的不耐,“行了,我会过来。” 说罢,大步离了宴春阁。 ··· 罗婉回到昆玉院时,就见宗越已然在主房外厢的坐榻上等着她了。 他既没有转玩短刀,也没有玩九连环、孔明锁之类,甚至不像平时抱臂伸腿那等松弛的坐姿。 而是罕见地正襟危坐,神姿端严,面色清肃,像个执掌刑罚的判官一样,审视着她。 以至于罗婉的步子下意识地警惕、犹豫着,不敢再往他那厢迈去。 莫非又有什么把柄叫他抓在了手里? 近些日子,言语之间自然少不得还是要骗一骗他,但那些诳语怕只有天知地知她自己知,宗越没可能识破的。 那是什么缘故惹他这幅凶神恶煞的较真模样? 目光落在他腰间金丝坠玉佩上,不觉心里一凛,莫非他知道了那个金丝坠是她花钱托绣娘编制的? 一件这么小的事骗了他,也值当他生那么大气,用这种眼神来震慑她、警告她? “越郎,我把盒册拿回来了,千峰翠色阁做的很好,你要看看么?” 罗婉并不近他的身,兀自在桌案旁坐下,拿出盒册来,企图转移他的神思,借此平复他的怒气。 宗越并没被罗婉牵着鼻子走,听她话去看盒册,仍是板正地坐在那里,不怒自威,沉沉的目光盯着她,堆满了教训和震慑的意味。 他这次没那么容易被哄好了,不是她一句轻飘飘的“越郎”就能摆平的。 她一进门,看见他质问的神色,就心虚了。不问他为何生气,为何这般看她,反倒顾左右而言他,想方设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知道她迫切地想要和他生个孩子,生个好看的孩子,他不是已经遂她的愿了么?她刚刚嫁进来,生孩子的事本也急不得,何须去对付曹姬? 她就那么怕他和别的女人有孩子? 那她之前还说以后会给他纳妾,果然是诳语吧? 口是心非的女人。 明明嫉妒着,还要装作满不在乎。 这般想着,也不知为何,他目中的光就明亮起来,他本来就不是很生气。 他当然知道她做的不对。 可是葛大夫也说了,那药物是妇人用来绝孕的寻常药,一般不会伤身的,她只是不想让曹姬有孕,没有想要害人的。 她一定不是有意要害曹姬。 但若真追究起来,她给人下药的名声传出去,人多嘴杂,添油加醋,不知要将她编排成什么样子,到时候没多大点事也要被传成滔天大恶了。 她那么看重名声,再累再乏也会准时早起去给父亲请安,被夏氏刁难也只敢好言好语解释,不曾红过脸发过脾气,真背上下药害人的恶名,怎么受得了? 罢了,左右曹姬已经答应此事不外传,葛大夫也是个知轻重的,且本来就向着她,更不会说出去,这次的事,就不问不提了。 宗越站起身,沉着声告诫她:“我不会碰曹姬,但你以后,不许再去为难她。” 撇下这句话,他就阔步走了,留罗婉愣在那里,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她何时为难过曹姬?自嫁进府中,她与曹姬的碰面也只有两次而已,一次是曹姬来昆玉院探望他,一次是公爹生辰宴上曹姬献舞,迄今为止,她甚至没有和曹姬说过一句话。 他那么生气,一改往常吊儿郎当模样,板着脸沉着眼,原不是抓住了她说谎的把柄,不是因为她欺骗他,而是要给曹姬撑腰,为了曹姬训斥她? 可他连事情原委都懒得与她说,连个争辩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他只听信曹姬一面之词,就认定是她为难曹姬了? 又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她的解释,他的目的就只是警告她,不要为难曹姬。 至于真相为何,她是否冤枉,曹姬是否说谎,他不在乎,也无意深究,他就只想借此机会正告她,不要为难曹姬,不要挑衅他的人,仅此而已。 不稀奇,不稀奇…… 她一直都清楚,她比不过曹姬的,那毕竟是他顶着公爹的怒气,顶着全长安城的笑话,重金买回来的人。 无所谓了,反正他只不过冷着脸一句训斥,没有真对她怎么样,不痛不痒的。他既无意说太多,她揪着不放也不过是庸人自扰。 那就这样吧,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没空因为他一句没头没尾冷情冷性的训斥,就去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妥。 就这样吧,后天要去冀国公府赴宴了,她得选一身好看的衣裳和头面。 不管怎样,她总要光鲜亮丽。 ··· 韩夫人是圣上亲封的荣国夫人,长子高居相公,长女是当今圣上的弟媳,次女是幽州节度使夫人,满门贵子贵婿,加之尚有两子适龄未婚,故而来贺生辰的要比寻常贵人更多些。 女郎也更多些,有的是母亲带着女儿,有的是姐姐带着娘家姊妹,有的是嫂嫂带着小姑子。 女客人多,纵使有执事嬷嬷帮忙招呼,麴令徽作为儿媳,还是有些忙不过来,罗婉到后便也主动帮她招待逢迎前来的女客。 “你就是宗少夫人么?”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夫人手中牵着一子一女,站在罗婉面前盯着她打量片刻,这样问了句。 罗婉不认得她,忙有执事赶过来介绍:“这位是赵国公府颜家的,柳夫人。” 罗婉同她见礼,伸手想要替她牵过小一点的女儿,领着人入席,那小女娃却避开手不给她牵。 “宗少夫人,我有话跟你说。” 柳若青说话的声音有些……冷硬,总像带着一股与人为敌的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罗婉有仇。 罗婉仍是温和含笑,“柳夫人请说。” “请去告诉你的夫君,待会儿不到宴席结束,不要放颜九郎出去。”柳若青便是颜九的妻子,已经查知宗越帮颜九买倡妾的事,着实恼了他。 “嗯……?” 罗婉疑惑,这是赴宴不是坐牢,他们哪里管得住别人什么时候走呢? 不觉转目朝府门另一侧的男客看去,姜家三兄弟和宗越都在前迎客,颜九郎特意攀着宗越肩膀往门当外侧避了避,在悄悄说着什么话。这位柳夫人应当就是看到这情形,才要她去告诫宗越不要胡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17131|1355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宗少夫人,我管好我的夫君,你也管好你的夫君,什么忙都帮,只会惹祸上身。”柳若青很是严肃地说。 “宗少夫人,你若不便开口,我就亲自去找你夫君说了,还有姜家三位公子,我也得同他们交待一句,管好这位宗家表兄弟,莫做尽缺德事,带坏了别人家的夫君。” 柳若青说罢便要往姜家三公子那边去,罗婉忙拦住她,虽不知具体情由,但总不能让她在韩夫人的生辰宴上与人起争执,好言安抚说:“柳夫人,我去传话,一定把您的话传到,您先里面坐。” 柳若青停步,却也不肯入府,一定要亲眼看着罗婉去给宗越传话。 罗婉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对宗越唤了声“夫君”。 这两日,因为曹姬的事,宗越一直在宴春阁待着,今早来冀国公府也是一个骑马,一个乘车,两人赌着气,一个字还未与对方说过。 宗越转过头来,仍是那副冷冷淡淡似还在恼着她的神色,“做什么?” “待会儿宴席结束,别忙着走,我有话跟你说。”罗婉说着又看向颜九,“颜公子,尊夫人似也有事与你说,宴后且等着她一道回。” 宗越不说话,颜九却爽快地应声:“知道了,弟妹快去忙吧,别与你嫂嫂一般见识。” 罗婉听人应了,想他堂堂儿郎总不至于食言,便回去同柳若青交差。 柳若青这才肯入府就坐。 麴令徽目送柳氏走远,不觉摸了摸自己眼角,怕自己和她一样,也早早生了皱纹。 “徽娘,怎么了?”罗婉察觉她的异常,小声问。 麴令徽摇摇头,暂时止了话,直到宴席结束回了自己院子,她才拉着罗婉说了柳氏的情况。 “那位颜家的柳夫人,你猜她多大?” 罗婉想了想,“三十左右?” 柳氏虽也敷粉画眉,妆容精致,但眉心和眼角的皱纹有点明显,想来年纪要大一些。 麴令徽摇头,不觉叹了口气,“她也才二十出头,和你我同龄。” 罗婉讶异,“同龄?”看上去完全不像二十岁的样子。 “都是被颜家九郎气的,那位柳夫人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听说柳夫人怀头胎时,颜九就想纳妾,柳夫人不同意,明面上是没纳成,背地里还是纳了,后来柳夫人知晓,大闹了一回,说是要和离的,带着刚出生的儿子回娘家去了,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没离成,颜九安分了一段日子,但狗改不了吃屎,后来两人还是不断闹。柳家原也是书香门第,柳夫人原也是个美人,嫁给颜九也就才五六年,你看人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老得快,脾气也差了,与谁说话都像吵架似的……” 麴令徽突然紧紧握住罗婉的手,“梵儿,如果过不下去,千万不要忍着,我不想你变成那样子。” 又喃喃低语:“我也不能变成那样子……” 罗婉握了握麴令徽的手,“放心,我不会的。” 又凑近她低声问:“你呢,想好了么?” 麴令徽犹豫不答,罗婉便有了答案,安抚她说:“不必着急,慢慢想,依我说的,不要去想姜相公的好,只想他的坏,只看这份坏你是否能够忍受。” 罗婉这厢才劝慰罢,又有婢子来禀,说是柳夫人寻她。 到冀国公府门口,罗婉才知颜九和宗越早就不知去向了,柳氏这是等着她兴师问罪呢。 “宗少夫人,你不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么?” 柳氏见罗婉迷茫神色,想她初嫁宗越,新婚燕尔,说不定正被人哄的五迷三道,还不知男人们那些下三滥的风流事,便也没有责问,只是有意要带她去个地方。 罗婉不接这话,说道:“我家中还有事,须得回去了。” 柳氏不依,“宗少夫人,你夫君做下的缺德事,要我在这里与你说道么?” 罗婉从没遇见过这么强硬棘手且豁得出去的人,怕她真堵着她要说道,只能随她上了马车。 柳氏带罗婉去了安娘居住的宅子,未及走近,在巷子口便看见了宗越和颜九的马。 柳氏盯着那座宅院,言语冷的像外面的风,“我怀着身孕呢,第三个孩子了,他竟然又买了个外室。” “什么?”罗婉只瞧出柳氏有些微胖,但冬天衣裙宽大,看不出她竟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不好好休息,非要驱车来抓丈夫的外室? “柳夫人,我们回去吧?” 柳氏万一有个好歹,她担不起这个责。 “今日你夫君敢帮颜九买外室,你不怕以后,他自己偷养外室?”柳氏盯着那宅子,目光已如刀子一般。 话至此处,罗婉也终于明白了宗越在颜九夫妇之间的牵扯,却并不为宗越开脱,忙着安抚瞧着越来越愤怒的柳氏,替她骂道:“蛇鼠一窝,两个混球!不值当为着混账男人伤了身子,咱们回去,我请你喝茶看戏。” 柳氏哪里听劝,已经抱着肚子一跃蹦下了马车,吓得罗婉忙追下去,生怕她跌了碰了。 那外室也怀着身孕,万一两人闹起来,颜九再混账到宠妾灭妻,把柳氏气出个好歹…… 罗婉忙叫了婢子车夫来帮忙,又哄又劝簇拥着人上了马车。 这情形恰叫出得宅门的颜九和宗越瞧了去,颜九立即拉着宗越躲了回去,不敢叫妻子看见他。 他听奴仆传话说安娘病了,便想来看看,但柳氏也怀着孕,他又不敢明目张胆过来,便托宗越打个掩护,过来看一眼就走,没打算久留,谁知竟又惹她跟了过来。 待那马车折返,宗越和颜九才打马出了巷子,远远地跟在马车后,却见马车并未回赵国公府方向,在一条岔路上竟拐进了茶坊。 “喝茶去了?”颜九不敢置信,妻子这个时候会有心情喝茶? 宗越打马追上,“去看看。” 两个男人要了间与罗婉他们相邻的雅厢,坐定,听那厢早已吹吹打打唱着戏。 时下女郎爱看皮影戏,茶坊里便侯着许多皮影伎人,有敲打奏乐的,有提线操纵的,还有专门为影子人配声儿的。 那戏词听得极为真切,是个极俏丽的女声: “帘儿外,眼儿梭,出门撞着可意哥。来回顾,语声多,两下相思没奈何。有心与他鸾凤交,白日青天人更多。俏哥哥,俊哥哥,准备今宵来会我。”【1】 宗越和颜九俱听得皱眉。 歌舞小曲儿他们常听,曲词多见咏物、咏景、咏情,自也有咏相思者,颂的多是痴情女子,今儿这戏词,直白粗浅且不说,听来总觉奇怪,好似唱的也是个多情女子,但那一声声“哥哥”“来会我”…… 两个男人脸色渐渐变了难看,没料想后头的戏词更叫人难堪。 “床儿侧,枕儿偏,一双玉手挽金莲。身子动,腿儿颤,一阵昏迷一阵酸。叫声哥哥缓缓耍,等待姐姐同过关。俊心肝儿,俏心肝儿,姐姐留情在你身上。”【2】 宗越听懂了,眉心拧成了一团麻,按着腰间短刀站起身。 听那厢“当,当,当”的几声梆子响,曲儿缓人儿静。 罗婉说话的声音便透了进来。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又道是,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你我的郎君已然是那个混球样子,狗不改吃屎,阿斗扶不起,烂泥糊不上墙,既如此,何苦自己个儿置气?家中衣食都好,消遣的钱财也有,咱们又不指望从两个混球那里拿钱,管他做甚?” “我瞧你那双儿女生的乖巧可爱,也是极爱你护你的,好生教导,将来一定出人头地,比他们那爹爹强上千百倍,不都是你的福气么?” “至于你我嫁的那两个混球,且由着他们逍遥快活,众叛亲离老来报,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那厢忽又咿咿呀呀唱起戏词,“前半生不修,后半生苦愁,任你风流,自有天收……” 颜九听得脊背发寒,正要同宗越说一句“你那娘子是个狠心人”,却见他面色铁青,目中一片晦暗,看不见一丝明光。 26. 第 26 章 那厢的皮影戏继续嬉笑怒骂热热闹闹地演着,前两场戏,几乎只有罗婉劝慰开解的声音,第三场戏开始,两个女郎便不再提什么混球夫君窝心事,开始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着戏里的故事,说着影子人演的真不错,和那戏词极是贴合。 五场戏演毕,那厢才有了罢场的动静,罗婉甚至在戏钱外另打赏了给影子人配声儿的伶人,那伶人道谢,宗越才听出戏文中俏丽的女儿音原不是出自女郎,而是一个男人。 竟是一个男人,当着她的面,唱出那些个粗俗不堪的戏词,偏她还听得极为满意,特意打赏? 颜九听到那男人声时也瞪大了眼,抄起茶壶就要去找人算账,打算砸破那伶人的脑袋,走到门口,又蔫蔫地停驻脚步,站了会儿,垂头丧气地折返回来,砰一声茶壶摔置在案上,看向宗越,“这你都能忍?去把那伶人打死!” 他落了把柄在妻子手里,且柳氏怀着身孕,万一过去吵嚷起来,再一不小心碰撞了她,他的罪过就大了。可宗越不一样,宗越又没做亏心事,他那妻子带柳氏来听这种俗戏消遣,合该好好管教。 宗越自按着短刀站起,就再没坐下过,从第一场戏到第五场戏,他就站在那里,像子夜中孤坟上矗立着的石碑,阴森森的,叫人看着不寒而栗。 他一定会收拾那个伶人的,敢在他的妻子面前卖弄淫词艳曲,他定要废了他。 可他此刻脑子里都是罗氏的那番话,今天的,昨天的,成婚以来所有她说与他的话,满满当当、纷纷扰扰在他脑子里盘旋着。 她说不会逼迫他读书,说觉得他做的事也很有趣,她也确实不曾费心费力、要死要活地,像贺去非的妻子那般逼着他读书求取功名,只有一次迂回委婉地提了句,他不开心,她立即就改口了,后来更不复提。 她是真的觉得,他做的事很有趣,还是如她今日所说,拿他比狗,比阿斗,比烂泥,改不了,扶不起,糊不上墙,遂也懒得在他身上耗费心力? 她从来不阻止他做任何事,孔明锁、九连环、双陆棋这类他喜欢玩的物件,她纵使没有一点兴趣,却也不曾像父亲、姨母,甚至是两个表兄,劝一句这些稚子玩的东西该收一收了。 她对他似乎是极为纵容的,和夏氏一样纵容。便是在胡玉楼撞见他买人,竟也一句话没有,没有指责,没有控诉,就那么乖乖巧巧、默不作声的混在人群里看着,他让她回去,她立即听话地走了,不曾像其他妇人哭闹。 他记得很清楚,那件事后他三四日才回家,她见到他问的第一句话,不是他买倡妾的事,她好像没那么在乎他是否果真买了倡妾,也不甚在乎那倡妾的孩子是否与他有关。她口口声声说着信他,是果真信他,还是根本不在乎? 三年前,她就是那般阳奉阴违,表面上对他千好万好,背着他,在罗家小弟面前却那样贬低他。 如今,她明明都是他的妻子了,日日笑吟吟唤着他“越郎”,他甚至想,她就算是因为聘财丰厚才愿意嫁给他,也没甚好计较的。四通市的两个铺子他已安排了两个新掌柜,待账面理清楚,他就会交到她手上,她性子软,不敢与人争抢,他自然不会叫她受委屈。她给曹姬下药绝孕的事,他也替她压了下来。 她是他的人了,他自然得护着她些,就像她在父亲面前为他求情,护着他的脸面,不叫父亲不管不顾地当众训斥他那样。 他以为,她做那些事,都是发自肺腑,真心真意的,却原来,她到现在还是鄙夷他,轻视他。 她那么着急地想要个孩子,是真的体谅父亲急着做阿翁的心,真的觉得他们的孩子一定随他好看,还是如她劝柳氏那般,将来有了孩子,好生教导,会胜过他千倍百倍,可以有足够的底气任他自生自灭? 到底哪些话才是真心? 宗越理不清楚了,他本能地愿意去相信她,想去相信她,可理智又叫他无法忽视她今日的话。 “颜九,你会休妻么?” 他的话像从孤寂的坟场里冒出来的,每个字都透着一阵阴风,听得颜九毛骨悚然。 “不至于,不至于。” 颜九和柳若青也算是青梅竹马,自小就定下了婚约,“青青就是脾气暴躁些,对我还是很好的,以前她家弟弟骂我,她会替我出气打人,我知道她心里是有我的,那伶人就是个消遣,若不是你家夫人……青青也不会来听这种戏。” 宗越的目光又沉了几分,柳氏会替颜九出气打自家弟弟? 罗婉不会,上次罗家小弟背后骂他,骂的那么难听,莫说替他出气打罗家小弟,罗婉连一句训斥都没有,所以她心里,无所谓他被人骂的吧? 她心里果真有他么? 他的手不自觉从短刀上挪开,移到那玉佩上。 颜九奇怪许多日了,他佩戴的那枚金丝坠实在简陋,白瞎了那块上好的玉璧,偏他还宝贝似的一点不嫌丑,今日实在忍不住了,摘下来自己那块玉佩给他看。 “你哪怕寻个贵一些的绣娘,编的都比这好看,这是青青给我编的,她之前没编过,就学了七八日,你瞧瞧,比你那好看多少。” 宗越目光落在颜九手里的玉佩上,编的是挺好看,比他现在这个好看的多,但是,远不及三年前那个。 没有编过的,七八日就能学会,这么容易的么?罗氏编过,且曾经很精通,现在是真的手生编不好了,还是不愿意费心? 她对他,到底有过一丝丝真心么? 良久的沉寂之后,突然啪的一声巨响,宗越的拳头锤在桌案上,裂缝如闪电在他拳下蔓延,随着木头断裂的声音,那处凹了下去。 “我要休了她!” ··· 宗越已经倚着母亲的墓碑坐了很久,此处原上坟冢很多,碑石林立,入夜之后十分安静。月光很微弱,浸在腊月的夜风里,更带出许多刺骨寒意。 墓碑前的祭台上放着他带来的祭品,烧鸡和银馅饼,他喜欢吃的,母亲应该也很喜欢。 他拿着短刀,将金丝坠上网着玉璧的线一根根挑断。 三年前第一次接下罗婉给他编的玉佩,他就拿来给母亲看,说了她的模样、家世,说想娶她,可那时她还在为亡母守孝,不能去提亲。 后来听见她骂他废物,他一气之下摔了玉佩,幸而玉璧结实,没有摔碎,只摔出一道裂纹。 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休了她的,像三年前一样的决心,和她老死不相往来。 就算三年前她骂他是气话,是被罗家小弟气急了,口不择言。 今日那些话呢,也是气话么? 宗越忽然手下一顿,想到柳氏那气急败坏被罗婉劝走的模样。 柳氏怀着身孕在气头上,或许,罗婉怕她气坏身子,为了安抚她,不得已才说出那些话?颜九毕竟是柳氏的夫君,罗婉不好骂,只能拉上他一起骂作混球,好解柳氏的怒气,是这样么? 说不定是这样的。 且这两日,她本就在与他赌气。他为了震慑她以后不可对付曹姬,虽没有责问她下药之事,却是有意要冷一冷她,遂两日都歇在宴春阁,没去昆玉院,她心里一定是有气的。 要安抚柳氏,又的确在气着她,所以才说了那些气话。 宗越倏尔心神一明,收起刀,看着手中已经没了金丝网坠的玉璧,有了主意。 她是否真心,一试便知。 收好玉璧,宗越打马回家。 他到昆玉院时,罗婉已经卸下钗镮也漱洗过了,正坐在书案前作画,概是画到了紧要处,不便停笔,听闻他回来,却没有抬眼望过来,仍是柔声递了句:“越郎且等等,我马上就好。” 他这段日子在外会蕃商,得有半个月不在府,回来两三日又在宴春阁歇,今夜是头回过来,她却好似没有很盼着他来的样子。 他如此晚归,她竟也不问问他去了哪里,为何晚归,就只是要他等。 宗越便坐在桌案旁等着,不玩孔明锁,不玩九连环,也不玩双陆棋,平常无聊时玩的东西,今日一件也没碰,就那么安安静静坐着,目中昏暗似深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连素来不怎么压制的不耐烦也没有。 期间罗婉抬眼瞧了下,见他今日倒是好耐心,索性多耽搁了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7109|1355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儿,画好那幅画之后,又画了一幅简单些的兰花。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才放下笔,命拂云收拾画纸,朝宗越走过来,“越郎,歇吧。” 仍似平常笑意盈盈,温柔缱绻,好像白日里没有恶狠狠地同别人说过他的坏话。 夜色已深,她径直过来为他宽衣,替他卸下蹀躞上挂着的东西。 宗越微微皱眉,半个多月不见,又闹了两日别扭,今日一见,她就只想着做那种事,就没有什么话想和他说的? 她取下他腰间的短刀、鞶囊,连蹀躞带都解开了,竟没有问他那个玉佩哪去了,她是没有发现么? 那不是她亲手给他编的么,竟丝毫不在意他是否佩戴? “那个玉佩又断了。” 他声音很淡,似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双眼睛却敏锐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微微一愣,下意识去看已经放在一旁的蹀躞带,显然方才确实不曾注意到那个不见的玉佩。 她几乎是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反应很是敏捷,口中便随着他的话说道:“我刚才还在想呢,怎么不见了,原是断了,东西可找着了?” “嗯。”他拿出玉璧给她,“你再帮我编一个。” “好啊。”她含笑,答应的爽快,“同上回那个一样行么?我只能编成那模样了,越郎你不嫌弃,我就再为你编一个。” 上回那个太丑了,宗越相信,她若想编,一定能比颜九的妻子编的好。 “那个应该不难,你学一学,编好看些。”他直接了当地提了出来,“我日日佩戴的。” 他特意对她强调,他要日日佩戴啊。 “好。”她想都不想地答应了,好似十分愿意为他做这件事。 他已只剩了中衣,她放好玉璧,也褪下外面罩着的一层单衣,只留着一身寝裙,贴进他的怀里,柔软的手臂缠在他硬实的腰板儿上,微微收紧些力道,“越郎,歇吧。” 他没有给出回应,好大一会儿,察觉她的手试探着一步步探进了中衣里面,贴在他的腰上,摩挲着他腰腹结实紧致的肌理。她的手有些凉,像水一样软软淌在他身上。 脑袋也在他胸前蹭了蹭。 她在催着他快些做事。 他本能地抱起她放在榻上,唇压了下去,她这次不像上回意外和抗拒,从容地承受着他的侵夺碾压,却没有迎合。 他可以靠着一身蛮力,不断变换的花样,高强度的节奏和动作,让她的身子本能地去迎合他。可是在亲吻上,他没有什么办法勾着她不得不迎合。 于是他选择,用他的老办法。 因为他之前撂下的话,罗婉尤其小心地按着寝裙,可还是没有守住。 她才知,他力气那么大,大到可以徒手把裙子撕裂成对襟,挂在她身上,什么用都没有。 他的掌心也粗粝的很,像块磨刀石,在同一个地方反复搓磨,又将她整个人当作刀子,翻来覆去前前后后,哪一处都不放过的重重磨了一遍。 原来他说的,要完完全全拥有她,绝非虚言。 “要亲手给我编那个玉佩。” 在好长一阵几乎不曾停歇风驰电掣的动作后,他终于给了她片刻的平缓,允许她像株浮萍轻轻摇荡,好让她攒出些力气来答应他的话。 她嘴巴干,喉咙哑,不想说话。 她随波浮沉着,忽觉身子一轻,被翻转过去背对着他,已经软的不行的腰又叫他掐在手中,托抱着送来了他自己。 “要亲手给我编那个玉佩,编好看些。” 他明明用了许多力气,大刑逼供她答应似的,声音却稳稳当当没有一丝起伏。 他生生逼着她说了好,才换另一个不那么累她的花样。 风停雨歇时,已将至三更天。 他抱着软瘫在怀里,乖巧听话,不似有一点骗他之心的人,心里安定地冒出一个念头。 她若真的亲手给他编制那个玉佩,就算编得不甚好看,他也认了。 她与柳氏说的那番话,他会当作气话,不计较不追究。 他就,不休妻了。 27. 第 27 章 将至年关,罗婉今日的打算本是要出去为弟弟妹妹们备些新年礼物,但宗越一直待在房里,还破天荒地看起书来,她不好打扰,便坐在一旁画画。 她这段日子看了磁宝斋近一年的账目,发现这几个月生意差了许多,查访才知,近来京畿十分盛行一种白底黑花的瓷器,而磁宝斋的瓷器是纯色瓷,尤善烧制白瓷,除会在口沿不施釉的地方镶一圈金银边外,并无其他装饰,但这类金裝器只供豪贵之家,基本全为定制,数量很少,大部分器都为纯白瓷,纵有类银类雪之美称,看久了,难免觉得单调,尤其供普通人家使用的粗白瓷,与那花瓷一比,更没甚优胜之处。罗婉遂想着画几幅图样来,给窑工描摹,好装点自家瓷器。 她这厢画着画,总是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抬目望,房里只有宗越在看书,别无旁人。 他看了好大一会儿了,罗婉隐约记得,他是不曾翻过书页的。看得再慢,这都快半个时辰了,一页看不完么? 罗婉瞧着他,他的目光就一动不动地钉在书上,坐在桌案旁,脊梁挺的笔直,单手执书卷,看上去有模有样,真个在苦读似的。 他从来不看书,房里自然也没他的书,那书还是她在翻的《太史公记》。 罗婉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想起看书了? 心有疑惑,却也不问他,免得又叫他生烦,大过年的再与她赌气不来昆玉院了。 又画了几幅画,到了市肆开门迎客的时辰,罗婉不打算和他耗了,起身收拾准备出门。 “越郎,我想去趟市肆,你去么?” 宗越也放下书站起,却说:“不去,我有事。”说罢便出了昆玉院。 好似这么一大会儿,果真是为了守着她,看她在忙什么? “也不知世子怎么看的书,折的这样狠。”雪香来收拾书卷,把那一页给罗婉看,“姑娘,你瞧瞧,这一块儿都让世子给磨毛糙了。” 罗婉看书极为爱惜,从不会使劲儿捏折,更不会揉搓内里书页,瞧那处正是宗越大拇指按着的,概不曾注意力道,又足足一个时辰不翻页,他指尖又粗粝,若再无聊地搓两下,毛糙都是轻的,没搓烂就万幸了。 这类史传经籍都贵的很,是她特意从小弟那里借来看的,须得还回去的。 “好生压平整,收进书匣吧。” 雪香应是,也奇怪道:“世子今日反常的很,坐在那里瞧着是在看书,其实什么都没做,眼睛动不动就看姑娘你,好似想催你做什么事,又不肯开口。” “催我做事?”罗婉一愣,记起他昨夜交待自己编制的玉佩来。 所以他守自己半日,就是想提醒她别忘了给他编玉佩?一个玉佩要得这么急? 马上就过年了,他大概想过年时戴上吧。 “拿上那玉璧,正好我要去趟绣坊,顺道交给绣娘吧。” 罗婉去的是盈衣坊,以前她掌家时,罗家的衣裳都在这里做,她和掌柜及绣娘都熟,今年家中事务交给了继母周氏掌管,她不好再过问,却也担心弟弟妹妹们的衣裳做的不妥贴,遂想着提前看看。 不料盈衣坊的掌柜说,罗家今年的新衣没在他这里裁。 “没裁?” 盈衣坊价钱公道,绣娘的针法也好,对罗家这等普通人家而言,已是最合适的绣坊了。 既说没裁,罗婉也不好多问,拿出玉璧交给掌柜,说了编成玉佩的事。 “还按上回,用最便宜的?”掌柜问。 罗婉记挂着弟弟妹妹们的新衣,没有心思再留,点头应了掌柜一声便走了。 根本没有留意,来来往往的绣坊门口,宗越是悄悄跟着她来的,就背身站在门外一旁,将她方才交待掌柜的事听的一清二楚。 那甚至都不算交待,只是敷衍地答应了声。 上次那个丑陋的金丝坠果然不是她编的,他问过她,两次,她都脸不红心不跳,从容不迫地说,就是她编的。 这次,他甚至再三嘱咐,让她自己编,编好看些,她口口声声,乖乖巧巧,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又送来绣坊。 和上回一样,用最便宜的。她哪怕寻个贵一些的绣娘,比上回编的稍微好一些呢? 他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放在心上,不肯为他费心也就罢了,连花钱也是如此计较,用一个好一点的绣娘给他编制玉佩,能贵到哪里去? 他说了要日日佩戴,三番两次说着编好看些,哪怕找个好点的绣娘编好了哄他呢,她都不肯,为了省那么点钱,固执地还用最便宜的。 他要休妻,要休了她! 宗越独自回到府中,打算亲自写休书,去书架上翻找宣纸,打开一个匣子,见里面装的都是折了页的话本子。 打开那折页看,毛笔专门画线号出了几句,写的是一个女子深夜陪伴丈夫读书,给他送夜宵,惹得丈夫感激涕零,势要高中状元让她过上好日子。 又看了几页,大都是这类内容,讲女子如何小恩小惠地对男人好,惹得男人动心。 宗越没兴趣,正要放回去,瞥见“手炉”二字,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写的是一个女子寒夜给男人送手炉,页面旁边的空白处还打了一个勾。 宗越皱眉,潜意识里知道那勾是什么意思,是个记号,用过的记号。 寒夜送手炉,他记得清清楚楚。 原来不是她发自真心,也不是怕他冷,是从话本子上学来的。 这样的人,留着做什么,休了她,早早休了她! 宗越把东西放回去,继续翻找宣纸,从另一个匣中又翻出一卷书,捏了捏,书页中好像夹着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想都没想就翻开看,见是一个寻常的竹木书签,简朴地没有任何装饰,只写了一句劝学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就是她所信奉的道理。 所以她说,觉得他做的事也很有趣,果真是诳语吧,她信奉的,是唯有读书高。 宗越抿紧唇,半垂着的凤目异常冷静,冷静的有些萧瑟肃杀。 那支书签在他手里捏了会儿,忽然啪一声断了。 罢了,总之他是要休她的,她信奉什么唯有读书高,与他何干?他也不需要让她觉得他做的事有趣。 他把折坏的书签夹回原处,待要合上又瞧见书页空白处批注着几个小字。 小字批在诗的旁边,诗谓:“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批的是,“此至理也。” 宗越按着断掉的半截书签,眉心拧的愈紧,啪一声,那半截书签又裂断成两截。 把书合上扔回匣子,呆呆地看着书架,两个拳头不自觉攥紧了。 片刻后,他才继续翻找,沉着眼又打开一个匣子,瞧见里面的东西,冷清的神色有片刻凝滞,方才一直抿紧的唇微微有了些放松。 是他的画像,她在千峰翠色阁亲手画的,他架鹰纵马的画像,虽没有明确画出他的面庞,但那身装束,手臂上架着的鹞鹰,无疑是他。 她悄悄画了,不肯叫他知道,舍不得卖,又拿了回来。 真是舍不得卖么? 一定不是,她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这句一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64792|1355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是骗他的。 无须多思。 宗越把画匣放回去,继续翻找宣纸。 外厢侍立的女婢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瞧着是在翻找东西,踟蹰半日,终于忍不住过来弱弱地问了句:“世子,您找什么,奴婢帮您找。” “纸。”宗越也没了耐心,坐回书案后,等着婢女呈上纸。 就见婢女从书案旁侧的镇纸下抽出一张宣纸铺在他面前,不消吩咐,主动为他研墨。 那宣纸就在书案上放着,也不是特别隐蔽,他方才怎么就会没看见? “世子,墨好了。”婢女大气不敢出。 宗越不说话,提起笔重重蘸墨。 本来只蘸一下就可,他却把笔按在砚台里,停顿着不取出来。 婢女也不敢提醒,主动去收拾被他翻乱的书架。 宗越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去看那个画匣。 是真的不舍得卖么? 她画的那样好,没道理不卖的,她那么小气,那么爱钱,连用个好一点的绣娘都舍不得,为什么辛辛苦苦画了一晌的画不卖? 果真是不想卖,舍不得么? 啪嗒,宗越放下笔,临走前对婢女交待,“今日事不准对任何人说。” ··· “叫你们掌柜来。”宗越亲自来了千峰翠色阁,她的话,他会挨个儿自己查证,不会假手于人。 刘掌柜很快带笑而来,见只有宗越一人,不见罗婉相陪,纳闷了下,仍是笑脸相迎:“宗世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宗越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上次那幅画,你托我夫人画的那幅架鹰纵马图,为何最后又不买?” 他向来有些桀骜冷漠,这话听来比平常更豪横粗蛮,像是在为妻子出头,质问刘掌柜为何出尔反尔,致使罗婉白白忙活一场,叫那幅画砸在了手里。 刘掌柜连忙赔笑,好声好气地说:“世子息怒,不是弊店不买,实在是订画的那位顾客挑剔的很,不满意……” 眼瞧着宗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刘掌柜的声音也愈来愈低,生怕惹他发怒,砸了自己的店,想了想,又忙说:“尊夫人既十贯不肯卖,那不如二十贯?” 刘掌柜只当宗越是来问责的,想息事宁人,勉强翻了一番,但瞧人还是沉着一张脸,目露凶光,似乎不满意的很,也为难不已,解释:“世子,不如某亲自去向尊夫人赔罪,只是价钱实在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的……” 刘掌柜拿不定宗越,便想避开他直接与罗婉碰面,罗婉一向通情达理,定会体谅他的难处。 “不必了,今日就当我没来过。” 宗越撂下话,沉步离去。 结果和他预想的一样,她嘴里果然没一句实话,他为什么还要不死心地亲自跑来一趟查证? 不是舍不得卖,是卖不出去,他早猜到的。 休妻,休妻,一定要休了她。 没人可以三番两次骗他,她也不行! 回昆玉院的一路,他坚定地想着休妻一事,连休书怎么写都想好了,真坐在书案前,毛笔重重压在砚台里,蘸了浓墨,却始终没有提出来。 她一点儿都不在意他,真被休了,也不会伤心吧?说不定还要暗自开心,终于摆脱他,能去找一个才华横溢的读书人,故技重施,叫那读书人死心塌地,发奋读书考取功名,好叫她荣华富贵。 她那般没心没肺,会很快忘了他吧? 宗越又抿直了唇,半垂着的凤目里泄出一丝冷静的恶意。 休了她,太便宜她了。没人能如此欺骗他,还全身而退的。 28. 第 28 章 宗越团了纸扔进渣斗,那支上好的毛笔也因他太长时间压在砚台里糟蹋了,索性一道扔了,又从书架上找出那支被他捏断的书签,也扔去渣斗。 女婢已将书架重新收拾整齐,但有些匣子摆放的位置略有差池,与原来不同,宗越一眼就看了出来,亲自调整位置,确保书架看上去没有被人翻动过,再次严令女婢不得对任何人提起今日事。 做罢这一切才又坐回去,转玩着手里短刀迅疾如风,叮叮铃铃急促地震着人耳,心中思量着事情。 杀人诛心,要惩罚她,就要杀人诛心。 “世子,颜九郎君、贺小侯爷找您来了。”家奴忽然来禀。 宗越没有邀人进来,一出门,被颜九和贺去非盯着好生打量了几眼。 “你没事吧?”颜九和贺去非都问。 两人方才在千峰翠色阁外面就瞧见他了,本想叫他一起喝酒,喊了几声,他竟似没听见似的,一句未应,两人瞧他神色十分不好,心里担忧遂跟了过来。 “什么都别想了,咱们去喝酒,我就今儿一日闲假,咱们正好聚聚。”贺去非而今忙着恶补诗书,几乎是被圈禁在家,七日才得一日休息,时间宝贵的很。 三人打马仍旧去了胡玉楼喝酒,虽叫了乐舞助兴,但因宗越心绪不佳,其余两人也都兴致索然,遂都撇开乐舞不赏,凑在宗越面前开解他。 “你不用怕,不就是休妻吗,有多难?你跟老侯爷说清楚缘由,把罗氏那日听的戏原原本本一说,我就不信老侯爷还能不准你休妻?” 颜九从没见过宗越为哪件事如此心事重重,便是当初被迫娶罗氏,他抗拒归抗拒,没见着如此心不在焉,如今只是休妻,有理有据,颜九实在想不通他何至于这般放在心上。 贺去非也劝道:“对,我帮你写休书,我最近在练字,祖母和阿姮都说我的字漂亮许多。” 宗越瞪了眼有意显摆的贺去非,不稀罕他代写休书,又皱眉看向颜九,“谁叫你四处说的?” 贺去非都知道他要休妻了,定是听颜九说的。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是好兄弟,我们肯定站你这边,不止我知道了,段十一也知道了。” 贺去非攀着宗越肩膀,继续说:“其实你休了也好,你那妻子一看就是个人精,俗话说,不怕红脸关公,就怕抿嘴菩萨,你那妻子就是抿嘴菩萨,笑面虎,看上去百般亲你爱你,背地里竟然这样说你坏话,这还是她说出来的,她没说出来的,你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还存着什么坏心思呢,你镇不住她的,趁早休了吧。” 贺去非说着就命人呈上纸笔,“我帮你写休书,你只管签字就成,小爷我这书不是白读的,一定引经据典,不带脏字,叫那罗氏羞愤难当,替你出口恶气!” 贺去非自认是三个人中读书最好的,这种文书当仁不让,提笔便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页,写成之后满意地吹吹,待墨稍干,放去宗越面前叫他签字。 宗越看了眼,什么也没说,不紧不慢地撕了粉碎,一扬手撒出去,窸窸窣窣飞雪一般落了一地。 “你!”贺去非咬牙,真当他写这东西一点不辛苦的么? “我看你根本没想休妻,骂你骂的轻,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都多余替你出气!”贺去非气地嚷了句,撇开宗越不理,一边喝酒赏舞去了。 颜九先来安抚贺去非几句,待人消了气,又去问宗越:“你真不想休妻了?” 除了与人打架,颜九从没见宗越那样发狠,连桌子都锤烂了,他当然也会意气用事,且更倾向于以暴制暴,用拳头解决问题,从来懒费口舌,更不曾有放过狠话无甚行动的时候,是以听到他说休妻,颜九才会深信不疑。 但这次,他好像真是说说而已? “不休就不休吧,也没甚丢人的。”颜九已经习惯了夫妻二人吵吵闹闹,妻子说了无数次和离,他也嚷嚷了无数次休妻,到最后还不是气过几天再好言好语把人哄回来,父亲不会允他休妻,而他也知道,休了妻子,再不可能找到如柳氏这般真心待他的女郎了,那些侍妾都有所图,若能攀到比他更好的高枝儿,一定早跑了,但柳氏不会。 颜九心平气和地与宗越碰杯,继续劝道:“既然不休妻了,也就别想那事儿了,实在气不过,你把人教训一顿,这事就算过去了。” “过不去。”宗越捏着酒杯,面色如霜,冷漠浸染在言语之中,阴沉沉的,是他一贯绝无可能善罢甘休的做派。 贺去非才不信他,“你全身上下就一张嘴硬,我看你没什么过不去,你顶多也就在我们面前豪横,真想休妻,一封休书有多难?哼,颜九,别管他了,他自作自受!” 宗越闷了一口酒,杯子重重往案上一放,扭头看向贺去非,目光像阴霾满布的夜色,除了乌沉沉的压迫,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我定要休她的,敢赌么?” 贺去非被他激起了反骨,刚要说“有什么不敢赌的”,转念一想,真赌财物之类,倒像是自己居心叵测逼着他休妻似的,传出去祖母和妻子定要骂他胡闹,想了想,说道:“你敢与我们立个字据吗?你要是不休,我们兄弟几个拿这字据笑你一辈子!” “好啊。”宗越冷笑着应了。 贺去非就是随口一说,见他应了,又道:“有这立字据的功夫,休书早写好了,你不如在休书上签字按印。” 宗越冷冷道:“只管立字据。” 他如此坚持,贺去非自也不能认怂,当即又提笔写了字据,一时意气按指印时故意撇开印泥不用,割破手指和着血按下,又强制割了颜九的手指,让他也按下血印,推放在宗越面前,“你真不休,兄弟们也不白笑话你,多少是见了血的。” 宗越亦拔刀割破手指,在自己名字上重重按下,洇了一片殷红血迹,自己指上的纹理都看的一清二楚。 “至于么,至于么?”颜九压着被贺去非不由分说割破的手指止血,十分无奈,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夫妻矛盾,至于要他们陪着歃血为盟么? “一人一份。”贺去非较起劲儿来,又写了两张一模一样的字据,仍依方才歃血为盟,拿着三张字据对宗越道:“字据立好了,写休书吧。” 宗越不慌不忙拿酒浇洗短刀,冲去上面的血渍又反反复复擦拭,冷冷清清地开口:“现在还不到时候。” 贺去非嗤笑了声,认定宗越不愿休妻又嘴硬不认,懒得再说,坐去一旁喝酒。 颜九实在不明白宗越想法:“兄弟都陪着你歃血为盟了,你不休早说啊,非得要我们流这一点血?” 宗越将短刀擦的锃亮,闻了闻,确定没留下任何血腥味,才收回鞘中。 “我高中状元之日,会亲手写一封休书给她。” 现在休了她,只会让她称心如意,不能伤她半分。 她不是信奉“万般皆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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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多年的酒肉兄弟,贺去非也不是非要笑话他,只是不喜欢他嘴硬,想听他大大方方说句软话而已,休妻就休妻,不休就不休,何至于如此口是心非,但见他这么大会儿仍未有松口迹象,气性也上来了,“好,就三年,三年时间你能做到,我一辈子唯你马首是瞻,你指东我不往西,叫打狗绝不撵鸡!” 贺去非和宗越脾气相近,又都是才成婚,那股子张扬的棱角和血性尚未被泯去,遇事难免较真,所虑所想看似勇往直前,殊不知把生活想的太简单了。 颜九便知所谓“三年后休妻”不大能当真,现下就算宗越真心动意有此打算,甚至立下字据自绝后路,谁知道三年后是个什么境况?就算他心思不改,还是坚定休妻,但—— “三年后,你们恐怕孩子都抱两个了,你能休妻,孩子怎么办?你不怕孩子长大了恨你休了他们母亲?” 宗越也早早想到了这层,“我不会让她做我儿子的母亲。” 颜九听人这样说,也无话可说了,他既连这层都想到了,怕是动了真格。 “你传出去的,你处理好。”宗越再次警告。 颜九道:“放心,段十一那里我给你把话截回来,绝不外传。” 忽然心里有些忐忑,自己也跟妻子提过一嘴,她应当不会悄悄告诉罗氏吧? 宗越没留意颜九微妙的神色,兀自思量着,计划着三年时间如何将她一步步捧至最高处,再让她得而复失,痛彻心扉。 欲先取之,必先与之,杀人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