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宫惊梦》 1. 一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更鼓敲了又敲。 熟悉的声音提醒着宫里的老人儿,此时应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 可是偌大的皇宫,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挺惯的了的,弯久了的,统统不分尊卑匍匐在大殿之上,乌压压的人群盖住了金色的地砖。 殿下的广场上,洗地的水在石板上来回“哗哗”地冲刷了足有三遍,但是石缝里的泥土依然顽固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砍了一夜的人头,刽子手的刀刃都卷了,此时正在殿下趁着摇曳的灯火,麻木地清点着筐里的战利品。 跪在大殿的一排男女老少,各个面如土色。有几个靠近裆下的地方热腾腾的水汽连成了一片。 “卫太傅,宫里的公主王子都在这儿了,您过过眼吧!” 说话的是禁军总都统吕文霸——曾经横扫千军的镇远大将军,正弯下铁塔一般的腰板,将大魏国的辅政的太傅卫冷侯请上了大殿。 清冷惯了的俊脸,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就算连夜发动了政变,亲手斩了皇位上真龙天子,血洗了整个宫廷,彻底掀了大魏朝的天,可那脸上依然是云淡风轻的表情。 深邃的凤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尿裤子的皇族贵胄,终于在一群瑟瑟发抖的湿□□里扫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伸手轻轻点了一下,立刻有两名禁军将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孩从人群里拎了出来。 说他是孩子倒是有些过分了,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良,让这个小人儿十五岁的骨架较于同龄人更单薄了些,尖细的下巴倒是映衬得一双大眼儿格外的醒目。 卫冷侯看得分明,这双略显灵动的眼中……连半滴眼泪都没有,勉强算起来,眼底透着些许疲惫的血丝,跟刚刚发生的宫中惨剧才微微地应了下景。 “禀太尉,他是……‘驾崩’的先皇第十四子聂清麟,是广恩宫刚刚离世的丽嫔所出,今年已有十五。”就算是熟知宫廷人事的阮公公也是打了一个楞儿后,才突然想起这么个在宫中备受冷落的皇子名字,赶紧在卫太傅的身后细声答道。 “十五?年岁大了些……”卫太傅漫不经心地说道。 身为卫太傅亲信的阮公公倒是立刻体察上意,连忙进言:“永宁宫宁妃的十六皇子倒是年岁相当,只有6岁,懵懂无知,正需要太傅的悉心教导。” 说话间,身旁的侍卫从一群锦衣华服的妃嫔中拽出了个身体微胖的孩子,将他扔到了卫冷遥的面前。 十六皇子微抬眼儿看着自己面前伟岸的男子,发现那双泛着冰碴的眼儿,想起他在傍晚之时攻入宫门,一剑劈死了父皇的肃杀狰狞,顿时吓得体若筛糠,吊着口气儿回身冲着人群高喊着“母妃,救我!”只一声后,便立刻晕了过去。 宁妃看着自己的皇儿如此受苦,倒是把那吓破了的胆儿提了提,毕竟是受先皇恩宠多年的宠妃,自己的父亲又是身居高位的吏部荣尚书,几代的荣宠养出的世家贵女,面对弑君的乱臣,忍不住将那平日里的架势端了几分:“卫……卫太傅,他只是个孩子,有什么,你且冲着我来,想我父亲平日也与太傅您交情甚笃,您……就看在他的面子上,饶了我的琪儿吧……” 卫冷侯看着宁妃如带泪芙蓉一般姣好的脸庞,倒是费神想了想,然后说道:“你们荣家凭借着得宠圣眷,肆意搜刮民脂民膏,魅惑圣驾,霍乱朝纲,这么想来,我倒是应该给荣阁老几分薄面……既然他早已在自己的府中因急症离世,你们这些做儿孙的,倒是该去陪陪他老人家。” 话音刚落,宁妃厉声惨叫,原想着自己的父亲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却没想到,宫内变天之时,自己的娘家早起惨遭横祸,看来这卫冷遥是早已知道自己父亲曾经设计陷害于他,这个冷心冷清的逆臣是断不会放过自己跟琪儿了…… 绝望之余,倒是彻底豁了出去,站起身来疯了一般怒骂着朝卫冷遥扑了过去。 可惜还未近身,身旁的侍卫早已抽刀劈了过去,曾经艳绝六宫的美娇娥抽搐了几下,立时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时间,大殿里的贵人们裆下的湿气愈加浓烈,那骚味让冲进大殿的侍卫们都禁不住微微的皱眉。娇养惯了的妃嫔们又吓晕过去了几个。 “先帝因病驾崩,但朝不可一日无君,荣家凭借外戚荣宠,霍乱朝纲在先,新君的册立,倒是不能不考量外戚的品性……” 寥寥数语,早起吓得阮公公的魂儿飞得满天飞溅,心里不由得暗骂自己犯了糊涂。 这卫太傅少年得宠,官运一路亨通,多年的经营,让他的党羽在大魏王朝肆意壮大,可惜一山容不得二虎,荣家等几世家岂容这个没有祖荫庇佑的一介布衣扶摇直上,朝堂上的内斗一向吃紧。 若是权臣争斗,有些城府的帝王只需冷眼旁观,稍作疏导,倒不失为平衡多种力量的手段,坏就坏在先帝魏明帝,沉迷女色,昏聩无能,先是一味恩宠卫冷遥,养虎为患,后又不知怎么的,动了将卫冷侯斩草除根的心。 可惜卫冷遥早已窥得先机,当机立断,进行逼宫,将危及自己的隐患逐一斩尽。 奈何大魏开国先帝明鉴,将许多皇族聂姓分封到了各处为王,几个皇族王爷各个拥兵自重,如果一时间,改朝换代成了异姓,只怕给这些野心勃勃的诸侯振臂一呼的借口。 卫太傅这是要扶植一个傀儡的小皇帝,待到时机成熟,再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 这么想来,自己居然推荐了卫太傅死敌的外孙,真真是昏聩得可以一头撞死在殿柱之上了。 还没等阮公公的冷汗卸下,卫太傅已经轻轻捏住了一直静静跪在一旁的十四子聂清麟的下巴,半垂着眼眸打量一番后说道:“听说他是个天残。” 阮公公一震,没想到卫太傅居然这等宫廷秘史都知道,想来是掂量属意的傀儡人选已久了,连忙尖声回到:“回太傅,听替皇子们开解人事的宫女说,这十四皇子的确是……不行的。” 卫冷侯说完这句,就眼尖的发现,一直安静地泰然处之的十四皇子的身子终于微微的颤抖……有意思,这男儿的真我自尊被当众击碎,看起来倒是比自己父皇的惨死更让他心伤呢…… 如若不是属意这注定留不下皇种儿的残废来堵住群臣的悠悠众口,卫冷侯倒是真的起了脱下这残废的裤子,好好欣赏下那残废处的戏谑之心。 “一个失宠多时的皇子,没有母妃庇佑,少了些骄纵之气,倒算是大魏百姓的福泽……”卫冷侯低沉的嗓音在大殿回荡。 说话间,清瘦的小人已经被伟岸的男人单手提起。 “立十四皇子聂清麟为大魏 2. 二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大魏朝新皇登基的典礼从来没有这等寒酸落魄过。 阮公公站在高阶上细着嗓子念着所谓先皇临终的遗诏,下面的文武百官都低着头聆听先皇最后的嘱托,向新皇叩首。 聂清麟被戴上象征九五至尊的冕冠,单薄的小身板套的是不大合身的龙袍,独坐在偌大的龙椅上,倒是把孤家寡人的味道演绎得十足。 要说是这身来不及赶制而不合体的衣服衬得大魏新皇寒酸,那真是有点不公道。 最要命的衬托,其实是那龙椅之旁更加奢华的金椅——整把椅子被龙眼大的明珠装饰,一条在金丝拉成的水纹里翻滚的蛟在椅背上盘踞。 这是卫太傅的座椅。 蛟虽无角,但千年之后便会成龙,尤其是牙尖爪利的恶蛟更是妖气冲天,就算是真龙又会怎么样,照样被着泛着恶气的妖物杀戮吞噬。 最起码,聂清麟这条真龙是彻底被煞气熏成了蚯蚓,顶着三斤重的头冠,裹着布袋般的龙袍,半垂下眼皮坐得端端正正,一心做个尽忠职守的好摆设。 遥想起脾气暴戾的先皇上朝时,朝堂之上还有因为政见不合的大臣高声争吵的情形呢。 可如今,先皇诡异的一夜暴毙,他这样年幼无宠的皇子突然登基,满朝的栋梁居然难得的一团和气,毫无疑义地簇拥着新主登基了。 可明眼人都知道,他们跪的究竟是上面两把椅子中的哪一位。 如果还不清楚,再看看身旁换了大半的同僚的面孔,再仔细想想那些失踪的大臣的下场,叩拜起来便会更加的谦恭和顺。 卫冷侯就是这样善使雷霆手段的一代奸雄,这样的“栋梁”真是百年才得一见。 这么想着,聂清麟不由得把目光偷偷转向坐在身边的那个人。 也难怪有人把他称为大魏第一美男子。这样脱俗的容貌搭配着高挑伟岸的身形,加上一身黑底金丝的朝袍,不明底细的人说不定会暗叹一句:可真是仙人如画啊! 男儿当如斯,样貌、智商、歹毒的心肠样样都不缺,真真的是叫人羡慕。 她的那个不可一世的父皇当年是怎么慧眼蒙尘,在满满一大殿的应试举子里圈出这么一位国之栋梁的? 看来这伯乐与千里马的佳话,跟中山狼的悲剧也只有一步之遥啊! 魂游得正浓的时候,旁边阮公公一声接一声尖细的声音震入了耳膜:“皇上……皇上,该起身祭祖了……” 聂清麟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殿上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而刚刚荣升为摄政王的卫侯爷,正伸着手,目露寒光地望向正在龙椅上直愣愣发呆的新帝。 皇帝年幼,按礼制来说,当时加冕典礼后,应由受命辅政的大臣扶持,一路牵手带至太庙祭祖。 可是当卫冷侯把手伸向新帝时,小皇帝居然视而不见,任由那阎罗王一般索命的主儿,在大殿百官的眼前尴尬地伸着手。 顿时,人群中开始有人在蠢蠢欲动。虽然迫于卫冷遥一时的雷霆手段纷纷雌伏,但他逼宫弑君的行径早已为众人所心知肚明。 原想着新帝羸弱,看来只能任由奸人摆布,没成想倒是个有气节的,敢在众目睽睽下让卫冷遥那厮难堪。 先帝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只可惜新帝年幼,恐怕经此一劫,也要遭卫贼毒手,这父死子随,堪堪列入“二十五孝”,倒是成全了一番佳话! 聂清麟心里却是一颤,这总是爱神游的毛病,怎么在这儿要命的关节犯了?眼看着卫冷侯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准备转身离开,她心底再次大叫一声:“不妙 3. 三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聂清麟闻听此话,倒是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卫冷侯冷峻的神色,一时拿捏不住卫冷侯的话外音,便斟酌着说道:“朕自幼身体欠佳,入书房读书也照比其他皇兄们晚了些,母妃生前斥责过朕待人礼数有欠妥当,如若人前做了有失体统的地方,请卫侯不必顾忌君臣礼数,指点出来,朕以后自当留心。” 少年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捎带着稚龄甜美的嗓音,略显硬气的京话在这孩子的口中回转了那么几下再吐出来,居然带着江南吴侬软语的绵软酥柔,刮得人耳膜也那么酥麻了一下。 卫冷侯略微皱了下眉,聂氏皇族向来所出的高大挺健的男子。 譬如先皇,粗眉浓须,虎背熊腰。可是偏偏这位十四皇子的相貌、做派却随了那个来自江南的丽妃,加上是个“天残”,先天存着男儿的不足,喉结也没有冒出,单听这独特的声音一时间还真是分辨不出雌雄。 原想着着少年或许有些城府,立他为帝恐怕要留有后患,卫太傅刚刚冒起的杀意,就这么被轻柔绵然的声音软趴趴地熄灭了。 这种阴阳不明的软货,就算把他架到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上也是难以服众。 这么想着,卫冷侯也懒得再跟这早晚要死的无用小儿多废话,岿然正坐在宽大的銮驾上,微眯着眼儿,高深莫测地不知琢磨什么去了。 聂清麟缩在銮驾的一角,检讨了一下自己的紧张度的确是不够,便将身子缩得再近些,摆出些受教的样子出来。 果然提了十二分的小心后,祭祖进行得十分顺畅。 往常祭祀后,群臣们会异常热络的分食打包祭肉供品回家。 分食沾一沾皇家的福泽,历来是祭祖后的重头戏。 哪个是鸿运当头的宠臣,哪个官运要往下走,只要看看食盒子里肉块的大小,点心的碟数便一目了然。 可是,今儿这君臣们各自走完了场面上的礼节,呼啦一下便作鸟兽散。 惨死的先皇画像上的墨迹还没有干呢!摆在他面前的祭品怨气甚大,估计吃了占不到福泽,倒霉小半辈子是少不了的。 不过新皇倒是不介意鬼神之说,老早就盯住了那鲜红发亮的大块烤肉。祭司一结束,便嘱咐身边的小太监,捡了新鲜热气的肉菜带回到寝宫之中。 要知道,新皇这几日的御肠有些素寡。 御膳房的厨子们也不知是不是都在那哀悼先皇呢,悲怆得味道、火候都失了准头,连续几顿的御膳,青菜中难得一见的肉末欲语含羞地沾附在筷头上,就算再耐心的咀嚼,几下子也便捡拾吞咽干净了, 聂清麟喟叹一声,这皇上还不如当初备受冷落的皇子来得畅快些。 母妃疾病缠身那几年,争宠的心也淡了下来。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甚至在偏居深宫一隅的小院子里,有那闲情逸致给自己垒砌了个小小的炉灶 一来是给母妃熬制汤药方便了些,不必看那些踩低就高的奴才眼神;二来,也可以自己做些可口的饭菜。 安巧儿是丽妃当初从娘家带来的,厨艺不错。 商贾出身的丽妃,娘家有几处在江南很有名的酒楼。得皇上盛宠的那会儿,吃用也是无一不精。 后来恩宠不再了,别的还能忍,就是在吃喝上忍不下去。 聂清麟脾气秉性不随丽妃,就是这娇嫩的舌尖独得母妃真传。加上要扮成男子,丽妃生怕她吃得太多发育太快,露出女儿家的线条,从来只准吃五分饱的。 既然不能达到量足,品质的精致弥足珍贵。 聂清麟虽然天生的少了点忧伤的气质,但也心知自己眼下命不久矣。短暂的生命如果用三餐来衡量,哪怕是一年的光阴也会如弹嫩的拉面一般,骤然延长许多。 少年天子自诩自己没有卫太傅翻云覆雨的手段,唯有认真吃好每一餐,才能打起精神做个好傀儡。 皇帝的寝宫不及以前光恩宫食材用具便利,最重要的是没有小灶台。 幸好马上要入冬了,内侍监送来了火炭盆子。稍加改造一下,热个饭菜还是很便利的。 祭祖的第二天,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聂清麟本来早早起床梳洗打扮了一番,将衣冠发带束好,再收拢好衣袖等着上銮驾去早朝。可是一番折腾后,却等不来太仆司的銮驾。 后来安巧儿命小太监去催促后,才来了个跑腿的大太监懒洋洋地传了太傅口谕,说是天冷路滑,皇上的身子不大稳妥,就不必亲自去早朝了。 这摆明了是不把新皇放在眼里!换个先皇的好儿子,一定会郁郁悲怆异常,大骂太傅的狼子野心。 可聂清麟倒也是泰然处之,换下了衣冠,套着件半旧的夹袄,坐在火盆前读了会儿闲书。 当读到才子佳人在月下小酌,分食了月饼,饮了桂花酒,便入了那帐帘软榻,床板吱呀作响时,猛抬头,发现屋外已经时日头偏西,突然觉得自己这腹中有些空虚。 于是唤来安巧儿,将那隔夜的祭肉切成薄薄的几片,沾上那一壶祭祀时的陈年佳酿腌制一下,夹入同样切成薄片的馒头中,放在铜盘上架在炉炭上微微烘烤了一会,待到两面金黄时,这肉馒头外焦里嫩,醇厚的酒液保证肉汁一点不浪费地浸在了馒头里,轻轻地咬上一口,不但没有隔夜的柴肉味,反而有股子鲜味在唇齿间互相挑逗。 正美美地吃上两口时,门口的小太监突然颤着音儿高喊道:“卫太傅觐见。” 话音还未落,高大的男人一撩门帘便进入了内殿中。 外面雪下得正浓,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裘皮大敞,肩头还落着厚厚的积雪,浑身都冒着逼人的寒气,迷人的俊脸似乎挂着二两寒霜。 太傅大人刚刚在朝堂上生了一肚子的邪火,下了朝便来寻这小皇帝的晦气。原想着今儿没让这小儿上早朝,应该是在殿中忐忑着呢,没成想一进内殿却是另一番景致。 殿内名贵的摆设早已被懂得眼色的内侍监撤下了,空空的内殿可没有半点先皇时的奢靡之气。就连取暖用的炭盆也不是大内精致的白炭,而是泛着烟呛味儿的黑炭 可是那小傀儡居然也怡然自得。在床边的软榻上拥着棉被,脚边放着火盆,火盆的上方居然还罩着明显自制的几截铜质花瓶改造的导烟筒子,将浓黑的烟雾导到了窗外。 软榻旁边的小 4. 四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说实话,太傅的确是饿了。 大清早就爬起来上朝,然后糊了一上午大魏朝的烂窗户纸,又在寒风中走了半响,早上匆忙喝的那几口参鸡粥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不过既然是存着心敲打这少不更事的小皇帝,自然也看不上那几块隔夜的馒头,只一扬手,连铜盘子带馒头全砸在了地上。 铜盘子“哐啷啷”在地上连滚了几圈,一路欢畅地滚到了门口。 门外的侍女太监全都蔫了,都不敢大口吸气,生怕被盛怒的太傅听见。 安巧儿心里更是一紧,这要命的人物,连先帝后来都有些惧上几分,才忍不住动了斩草除根的心,又惹来了杀身之祸。 那孩子才多大的年岁,如今算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还要被那活阎王肆意羞辱,想到这,一个没忍住,眼泪已经出来了。 聂清麟捏着衣角,身在这火山的端口,感受怒火滚滚的煎熬,偷偷抬眼瞟了下太傅依然冰冷的神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盈地跨过一地的狼藉,起身从旁边的柜门里取出了一碟子金丝枣,用旁边的放着的小汤匙熟练地抠除了里面的枣核,放入小碗里,再娴熟地用安巧儿炒好的油面儿冲了一杯蜜枣油茶。 然后端到了太傅的面前,软囊囊地来一句:“馒头硬了些,有些伤胃,这个正好,就是有些烫,喝的时候慢点。” 再说句实话,小皇帝的反应,太傅的确是又有些出乎意料。 这就是个不懂场面的孩子的做派嘛!得罪人了,拿出自己看家的零嘴来用心地哄上一哄。 可他也不看看自己要哄之人是谁! 在名利场里浸染得久了,见惯了美色珠宝的贿赂,小皇帝这种不按章法还真是有些新鲜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幼稚以极的方法来讨好权势熏天的卫太傅了。卫冷遥这滔天的怒火,又被这一碗皇帝御驾亲“泡”的蜜枣油茶给噎住了。 聂清麟举了半天的小细胳膊都有点微微打晃了,偷眼看着卫侯大人也不知在那酝酿着什么。心里暗道一声失策,这冲茶的水是刚烧开的,一会被掀翻了免不了要烫上几个水泡,也不知安巧儿匣子里的獾油膏子还有没有剩,现在这时节管太医院讨要估计也要费些周章…… 正胡思乱想着,手里的碟子一轻,太傅大人居然接过了那杯茶,只不过没有立时去喝,只是眯着眼儿看那杯中打着旋儿的蜜枣。 聂清麟似乎想起什么,又起身坐到了太傅的身边,也没有接回来,就着太傅的手,将小脸凑了过去,贴着杯沿抿了一大口,说道:“温度正好,太傅可以饮了。” 卫冷侯从来不在外面随意用餐,死敌四处环绕,高处不胜寒,难免要提防用毒下药的。方才也是被那皇帝小儿的软语绕住了,看那小儿顶着微红的小脸,一通的折腾,加上备茶的模样也甚是纯良可爱,颇有点邻家稚龄弟弟的得趣,一时间鬼使神差地接过了茶杯,可是一接过,他便有些懊恼,还没等甩了杯子。 那看起来跟个傻子似的废物,偏偏这时候抖着机灵,居然明白他的顾忌来亲自试食了。 卫冷侯当初其实是武举出身,后来阴差阳错的走了文科,但骨子里还是有些习武之人的习气,后来又去边关督军了几年,其实在饮食起居上是不大注重小节的。 要是这小皇帝但凡露出点愤恨,或者是哭天抹泪地大喊冤枉,都能叫卫太傅腻歪得再给这皇帝一双小铁鞋穿上一穿。可偏偏新帝面对他这种逾矩的羞辱,一副坦然受之,又有点懵懵懂懂的德行,便犹如一记重拳打在了上好的棉花袋子上,失去了刁难的兴味。 既然小皇帝主动解了他的顾虑,加上腹中实在是饿得很,卫太傅也没客气,一口便将那喷香的油茶喝得干干净净。 也不知这小皇帝是不是有意的,卫冷侯以前是爱极了枣儿的味道,总是喜欢用枣泡水,只是这几年呕心沥血的事儿渐多了,诸多的生活习惯也就都变了模样,这么一想,应该是巧合了。 待到腹中暖了起来,聂清麟偷眼打量这辅政的重臣似乎不那么暴躁了,便软囊囊地细语到:“那个聂璞……朕倒是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朕八岁的时候,他跟着没有过世的安西王一起来宫中给当时还健在的太后请安,也不知怎么的,后来是在太后的寝宫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失了礼仪,被先皇撵出去的,以后朕就跟这位堂兄不大得见了,难为这安西王还记挂着朕,只是这胡说八道的毛病好像还是没有改啊……” 听着小皇帝的独特的柔嫩音调,刚刚渐渐暖起来的胃也开始回血,人也松弛了许多,正靠在软榻上休息的功夫,卫冷侯突然心里一动,忍不住又看了看这个他之前一直不大瞧得起的小皇帝,那张略显清瘦的小脸上,大眼 5. 五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待到送走了卫冷侯,聂清麟这才靠在门框上长出了一口气。 安巧儿连忙走过来,取了一件狐皮的斗篷披在小主子的身上,穿这么少站在风口,可别着了凉气。 回转到内室,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安巧儿低声问道:“这倒是怎么了,跑到这儿发什么邪火?” 聂清麟摇了摇头,望着窗外的白雪,出了回神儿,突然转头问道:“最近有寝宫之外的人主动跟你接触吗?” 安巧儿愣了下,迟疑地说:“应该……是没有吧?”不过她的迟疑却被聂清麟看在了眼里,小皇帝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现在最希望皇帝有恙的,不是那太傅大人,反而是我那些个叔伯们,你也要留神些,说话要加着十二分的小心,旁人给你的东西,连一丝也沾不得啊!不然你我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安巧儿的脸一红,立刻跪了下来:“请皇上恕罪,我……我就是在取冬衣的时候,跟以前我们广恩宫外的侍卫……吴奎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以后奴婢不敢了!” 聂清麟虽然年纪尚小,但平日里才子佳人的闲书可是没少了看,这宫中宫女和侍卫有私情的不在少数,这安巧儿也三十岁了,春意萌动很正常。 聂清麟不再问下去了,伸手将安巧儿扶起:“你也是苦命的,跟了我这无用的皇帝,要是跟了得力的主子,少不得跟你指配一门好姻缘出了宫去享福,总好过在这宫里白白的虚度青春。” 一席话说得安巧儿立刻红了眼儿,跪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了:“皇上,您说这样的话不是要折杀死奴婢吗?如今您被架在这热火上炙烤,在这偌大的宫中无依无靠,就是打死奴婢也没有想离开您的心,皇上,奴婢知错了!” 聂清麟怎么能不知道安巧儿的忠心?说了会儿子宽心的话,主仆二人这一节儿也就过去了。 安巧儿收拾着一地的狼藉时,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心里又是一酸:要是丽妃娘娘当初没有走错那一步该有多好,风华正茂的公主,十五岁的年龄早就指婚驸马了,要是觅得一个老实厚道的夫家,说不定能远离这皇宫的漩涡,哪会有这今日之祸啊!咳,自己和主子,都是命里的劫数,与姻缘无份啊! 这第二天,下完雪后的天儿正是寒气正浓的时候,聂清麟本以为不用上早朝,正好窝在被窝里在消磨半日时光,将那半碟子蜜枣慢慢地啃完。 哪成想,太仆司的銮驾却停在了殿门前,在朝堂上伺候的太监急匆匆地来传达太傅的口谕,让小皇帝赶紧准备去早朝。 太傅的心血来潮让寝宫里一下子鸡飞狗跳。聂清麟匆匆忙忙净了面后,束带衣冠尚未正好便上了銮驾。 紧赶慢赶,还好没有误了时辰,刚坐到龙椅上时,午门的鼓声便敲了起来。百官依次来到广场之上,等到百官进殿入列了,卫太傅才慢慢地从偏殿踱了过来,冲着皇帝施礼后,便在他的蛟龙太师椅上坐定。 接下来便是冗长的政务时间,平时身在后宫听不到这么多事情,如今就听文武百官奏报了那一会子,聂清麟就觉得这大事小情个个让人揪心,这个地方干旱,饿死了一县城的百姓;那个地方水涝,大量流民涌出。边关的胡人又有些不安生了…… 听着听着,聂清麟的心却慢慢地定下来,昨儿因为太傅的折腾,在龙床上辗转了半宿都没睡,加上一直未有饱食,天生便有些血气不足的毛病,困意上来时,便是大罗神仙也抵挡不足啊。 于是将脖子缩在宽大的龙袍里,聂清麟微微低着头,眯着眼儿准备悄无声息地打个盹。半梦半醒间,她想着:屁股底下的龙椅有什么好坐的,这太傅也是个想不开的,父皇倒是好命,跑到下面躲清闲去了,只盼太傅当初下令杀掉的那几个宠妃还算娇艳,莫让好色的父皇在下面寂寞了…… 好不容易早朝结束,聂清麟已经是梦了几个来回,待到太监尖这嗓子喊了声“退朝”,这才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这是才发现太傅已经转身来,凤眼微斜地瞪着自己。 卫冷侯也是今早五更起来的时候,临时起意命人叫了这小皇帝来上早朝。 安西王虽然混蛋,倒是给卫太傅提了个醒:虽然政局已定,但是这如画的江山毕竟明面儿上还是姓聂。 小皇帝虽然是个摆设,但是场面上的君臣之礼还是要走的,毕竟现在社稷未稳,内忧外患。扶持住了这聂姓小儿,不光是给文武百官一颗定心丸,也是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另外太傅大人还难得地升起了好奇之心——十五岁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也不知这小儿初涉朝堂会是怎么个反应。 不大一会,微微的鼾声便给了卫太傅一个漂亮的答案。 挑个寻常爱国的大魏朝百姓,听了这一早上的奏折都得跟着急得嘴角生出血泡来,大魏朝这正宗的第四代玄孙可倒是好,居然一头便睡死了过去。 幸好百官离着龙椅较远,小皇帝坐的姿势也奇特,宽大的龙袍领口遮住了大半张脸,这才没有被下面的文武百官识破。 卫太傅看着小皇帝睡得脸蛋粉红,,目光迷离的德行,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轻轻的一声,顿时让那小儿局促了起来,伸出袖子抹了抹自己的嘴角,发现没有口水的痕迹,便又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扶不起的阿斗!卫冷侯虽暗自唾弃了一下,但是接下来还是要照着场面上的章程走一走。 十五岁的天子虽然不能亲政,但是也要参与到上书房中,跟着辅政的重臣学着治国之法,每天在书房里憋上几个时辰是逃脱不了的。 所以下了早朝,匆忙用了午膳后,小皇帝就被太傅大人拎入了书房里。 偌大的书房已经按着太傅大人的喜好重新布置了一番。在太傅大人金丝楠木的大书桌旁又加了一把椅子,便 6. 六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聂小皇帝这一觉睡得有些悠长,身下这绵软的垫子可真是个好物!要不是身上被什么给压得踹不过气儿来,保准儿还能在丝滑的垫子上再磨蹭地睡上一会儿。 她睡得太久,觉得脸都有些瘫软了,好不容易睁开眼,盯着贴着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时,恍惚还以为在梦里呢。 待到回过神来想起这闭着的眉眼儿就是哪一位时,聂清麟真是半响才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见惯了太傅大人锦衣华服,束带衣冠的倜傥模样,突然见到这活阎王居然只穿着内衫领口微开地睡在了自己的身旁,怎一个惊字了得! 聂清麟见那人睡得深沉,凤眼儿紧闭,睫毛浓密,就是一双剑眉还在紧皱着,似乎梦中抄斩哪个倒霉的,一只铁铸般的胳膊死死地压在了自己的腰间,也难怪方才她睡得都喘不过气儿来了。 以前偷看闲书时,一到才子佳人进了床榻的紧要关头,便是床板的吱呀声,这吱呀的的详细内容都被那帷幔重重遮挡住了,剩下的只能靠贫乏想象加以弥补。 但是如今一副肌肉纠结的身板,有些衣不遮体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顺着衣襟儿望进去……起伏的肌理还真是蛮有力道的。 这就是男子与女子的区别啊!结实的臂膀要是用力摇晃的话,难怪床板会吱呀作响呢! 聂清麟一时动弹不得,脑子里却不住地一阵神游,一会想着自己的母妃当初是怎么想的,居然异想天开让自己冒充夭折的同胞哥哥,自己渐大了,长不出这饱满的筋肉该如何是好?一会又想到自己是不是该移开太傅的胳膊,先行起身?也不知太傅的睡品如何,是否有什么招惹不起的起床气? 这么左右踌躇时,太傅也慢慢地睁开了眼。 卫冷侯一向觉浅,难得今天这个囫囵觉睡得有些踏实。 等到怀里的小皇帝身子一僵的时候,他也就跟着醒了。臣强而君弱,他没把这小儿踹下床去,让他跟自己君臣同榻也算是一段贤臣的“佳话”了,只是不知小皇帝的反应,谁知怀里的人醒了半天却是一动不动。 他微睁开眼儿,却看见那怀里的小皇帝眼儿瞪得溜圆,贼溜溜地顺着自己敞开的前襟儿往里瞄着。 卫冷遥倒是心里哂笑,怎么忘了这小皇帝是个残废?十五岁的年纪,若是皇家的男儿早就有通事儿的宫女服侍开解人事了。 据说这小皇子却怎么弄都是不行,消息一夜传遍皇宫内外,丢尽了聂姓皇族的脸面。这小儿不错眼儿地盯着,应是羡慕自己这一身男儿的气概吧? 想到这,倒是起了调侃之心,贴着皇帝娇嫩的耳廓突然说道:“要不要微臣解开给陛下您看个够?” “啊?”聂清麟还没缓过神来,微张着嘴,楞看着太傅,才发现了他眼里的调侃之色。小皇帝尴尬了片刻便稳下神来,一脸儒慕地拍起马屁道:“太傅的骨骼奇健,实在是真男儿大英雄,难怪是国之栋梁,朕将来要是像太傅一样健壮就好了。” 君臣片刻的闲适安逸就这么三言俩语的烟消云散了。卫冷遥起身的时候,目光有些转冷。 这小皇帝虽然是乖巧,但是跟“长大”二字实在缘浅,待到江山□□之时,这小儿便是聂氏皇姓最后一个祭奠他伟业的祭品…… 卫太傅整理好衣冠后,便离开了皇宫。 小皇帝定下神来,甚是满意,总算是完成了一天的功课可以折身回寝宫。 雪后空气不错,虽然夜色有些发沉,聂清麟觉得自己也应该散步一下,活动活动气血,也没有上銮驾,后面跟着几个太监侍卫就这么慢慢地往寝宫走去。走到上书房后面的花园时,对面扶摇金钗,一阵香气直扑过来。 抬头一看,月下观美人啊,这一身红裙的女子沐浴在月光下,实在是美得紧。 倒是美人看到了自己时,失望的神色掩都掩不住,也只能做做样子,微微作福给皇上施礼。 这美人是楚韵宫的云妃娘娘,是如今兵部侍郎尚凝轩的妹妹,闺名尚云初。是京城大家闺秀里出了名的才女。 此女当初的一首《暮落折柳赋》传遍京城,人人争抢着传抄,再现洛阳纸贵的盛况。据更隐晦的传闻,此女子尚在闺中时,与当时还籍籍无名的太傅大人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美好纯洁的私情。 虽然郎才女貌的,但是阴差阳错的还是没有成就一段好姻缘。后来卫冷侯去戍边督军,尚才女进宫成了娘娘,俩人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过聂清麟清楚地记得,宫变的那天,宫里的皇子娘娘妃嫔宫女悉数到大殿集合,独独少了这位云妃娘娘。看来冷面的太傅大人也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到底是没让卿卿佳人受那吓得尿裤子的活罪。 天这么冷的,云妃娘娘为什么站到这儿,聂清麟倒是想得明白,想那太傅平日回府都是抄着后花园的近道。可偏偏今日太傅大人要去骠骑营督军,走的是前面的正门,跟这苦等的美人就这么错过了。 只是这云妃娘娘未免也太不矜持了,先皇尸骨未寒,她便这么迫不及待地与情郎再续前缘。 父皇,你地下有知,是否也感到绿冠压顶的威力?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倒是恭敬地说了句:“云妃晚上出来散步,可要多穿些,朕先走一步了。” 说完赶紧提着龙袍离开这是非之地。虽然只是死去先皇的妃子,但是有太傅的恩宠加持庇佑,那这云妃就是这深宫大内真正的威风之人,她一个挂名皇帝,弄假的猢狲,在皇宫里真是有拜不完的“佛祖”啊! 太傅大人给先皇奉上绿冠的秘事,还是假装天真无邪,懵懂无知的好! 可惜装得再天真,也有躲不过差事,这每日的早朝便是固定的苦差了。不过聂清麟也自有应对之法,把脑袋往龙袍的大衣领里一缩,立刻睡得踏遍五湖四海。 一来二去的,卫太傅就有点看不下去了。倒不是他真有严师之心,看不下去小皇帝的颓唐,而是过几天便是大魏朝的赏灯节了。到时候各路藩王的家眷会进京面圣,是聂氏皇族难得的聚会。 他扶持的小皇帝要是还穿这么一身不合体的龙袍,在宴席上把小脑袋往龟壳里一缩,那可真是下了他卫冷侯的面子了,于是命令玩忽职守得厉害的内侍府给皇帝裁衣。 登基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做一身新衣裳了! 聂清麟觉得,这是乏味的傀儡皇帝生活里值得庆祝的一件大事。 当织坊派来的裁缝给小皇帝量尺寸时,安巧儿在内室小声地对聂清麟说:“皇上,一会来量衣服了,要不要把‘那个’戴上?” 安巧儿口里的那个,是丽妃在世时,通过特殊渠道弄来的物件。好像是南疆那面的一种特殊的树汁凝成的材质,上了色,跟人的皮肤似的软软的,经过工匠巧手雕琢,跟少年身下的那物倒是一模一样了。 当年宫女来开导人事时,丽妃就是把那玩意儿给聂清麟按上,再给宫女下了神志不清的秘药就这么糊弄过去的。 7. 七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因为方才放得匆忙,结果聂清麟坐下的时候,一个没留神,干硬了的过期货就这么支起来了,加上方才望向太傅太过用力的眼神,该是怎样一副猥琐的画面? 聂清麟毕竟还是清纯了些,脑里第一个反应是:糟糕,该不会是露馅了吧! 于是腾地起身,拿起旁边的一件夹袄,捂住了自己的下半身,强装镇定地说了句“朕要更衣”,便急匆匆钻进内殿旁的厕轩里。 安巧儿也是脸色有些发白地跟在小皇帝的后面,看着旁边零星走过的太监宫女,什么都没法说,只能干等在厕轩的外面。 聂清麟在厕轩里真是冒了身冷汗,将那惹祸的玩意抚弄得妥帖了,再把安巧儿递过来的外衣穿好,坐在干净的恭桶上稳了稳心神。 虽然方才的形状奇怪了些,大约太尉也不会问起吧,毕竟是私隐之处,难道当臣子的还不许皇帝长得伟岸些吗? 他该不会要自己脱裤检查吧?聂清麟觉得那不符合卫冷遥的性格,跟着太傅“学习”有些时日了,她也略琢磨出来,虽然太傅是个腹黑阴狠之辈,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很是高瞻远瞩,但是日常的小事小情上,一向嘴懒得紧,不太拘泥于小节。 越想心里越安稳了些,等到从厕轩里出来,脸上仿佛真是方便过后的舒爽。 转到内室时,果然发现太傅已经走了,只剩下那量衣的师傅在那候着呢,聂清麟顿时长舒了口气,招来了裁缝继续快乐地量衣。 聂清麟打死也想不到,此时正往楚韵宫走去的太傅大人,脑子里琢磨的不是篡位夺权的正经事,反而就是陛下裆中的那点小事故。 出了寝宫的门,太傅的酒也醒了不少,此时正挑着浓眉,眯着凤眼在琢磨着:看着那情形,倒不是天残!正经的有货呢!敢情儿是对着女人不好用,反而几次三番色眯眯的盯着自己时起了变化! 好色的先帝居然有个断袖分桃的儿子!可真是有些讽刺啊!聂氏皇族的荒乱史还真是什么也不缺了! 这小皇帝也真够是色胆包天的,敢冲着位高权重的他肆意乱情儿,也不知上回在那暖床上,这小混蛋脑子里是如何销魂自己的。 模样倒是怪清秀的,眉眼儿愈发看着顺眼,可惜不是个娇小玲珑的美娇娥……想着想着,酒劲儿又上来了,思绪也就一路不知飘哪里了。 来到楚韵宫时,云妃已经在门口恭迎了,如墨的头发在头顶高高挽了个发髻,头钗也选得素雅,身上穿得是一身红衣,映得皮肤也雪白。看到卫冷遥时,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让人垂怜的羞怯。 以前尚云初的这副淡雅模样,卫冷侯是很喜欢的,但是再可口的佳肴被人动了筷子又隔了夜,总是难免失了味道。 云妃不知卫冷侯心里所想。发生宫变时,她的心里也是一阵的忐忑。 犹记得卫冷侯的当初戍边归来,在先皇举行的宫宴上,自己已经是先皇的宠妃,看着昔日的情郎向坐在皇帝身旁的自己鞠躬行礼,心里那滋味是百味杂陈。 原想着卫郎的眼中多少会流露点情绪,可是痴也好,怨也罢,那双漂亮的凤眼却是平静无波。 被先皇责罚戍边那几年,让个儒雅的男子更是增添了男儿气概,见到卫冷遥的那一刻,曾经对这男子的爱意立刻按捺不住地在心里涌动,不由得暗自懊恼母亲的短视。 自己是尚府庶出的女儿,母亲身为侧室膝下所出又无儿子,所以自己的婚嫁便是给母亲长脸的关键了。 当初卫郎因为得罪了权贵被先皇斥责贬到边关戍边时,自己不是没有跟随卫郎去边关受苦的决心,怎奈母亲以死相逼,又因为自己那“才女”的盛名,得了先皇的垂爱,虽然是庶女出身,但也被选入了宫中,命运造化啊!真是跟情郎错身而过。 待到了卫冷遥一路平步青云,权倾朝野,到了最后发动宫变之时,尚云初恨母亲当初的短视更是刻骨铭心。 不过别的妃子都纷纷进了冷宫,自己却独独留在了楚韵宫里,吃穿用度照比以前似乎还更胜一筹,虽然有哥哥的面子在,但是也能看出卫郎对自己并不是全都无情。 至今太傅府中没有正室,是不是说明了卫郎对自己的介怀吗? 如今卫郎终于肯来见自己,足以说明他心里的余气已消,只盼着能与他再续前缘,就算成为他的妾室也是了无遗憾。 想到这,她脸上堆着羞涩的微笑迎了过去,没用宫女服侍,主动解开了卫侯的狐皮大敞,轻轻说道:“外面天儿冷,请太傅到宫中暖阁里歇息。” 说着便引着太傅入了内室,然后接过旁边侍女端来的茶盏,亲自送到了太傅的面前。太傅接过来,喝了一口,上好的庐山云雾。 太傅心里却是也一皱眉,他素来不爱吃苦味的,当初与这女子结识时,倒是一味的迁就了她的品味,次次都点这庐山云雾,想来尚云初便以为自己也爱这味道。 他只呷了一口便将茶盏放下来。又斜眼看了看挨过来的女子,一股扑鼻的胭脂味扑鼻而来,那张脸虽然是眼角含春,却早失了当年清秀端庄的味道。 “素手折柳尽林樾,赋笛千曲难出关……卫郎,你当年出关,独留下我一人,我……好苦啊!”说完一串眼泪便情不自禁地翻涌了出来。 卫冷侯忍不住皱了眉,这句诗是尚云初当初在自己出关后,给自己在最后一封信里的诗句,信里对母亲逼她入宫的事情只字未提,可转身她便入了宫。 当年的自己还是有些年轻,不懂得女人的真正妙处,满腹经纶又如何?在朝堂上累得半死还要跟佳人吟诗作对吗?就像现在,他忙了一晌午,要的不过是可口的汤水,吴侬软语的撒娇罢了。哪有什么气力去哄泪湿长襟的美人? 这女人在宫里也没怎么受教啊,看人眼色,伺候人的本领还不如那个断袖的皇帝,难怪圣眷不到一年就失了宠! 腻歪劲儿上来了,本来被酒精勃发出来的那点子春意也消散殆尽。 她跟兵部侍郎尚凝轩虽然不是一母所出,但毕竟是尚府里的女儿,几分情面还是要留了,要是只为了一时的舒爽沾上了甩不掉的麻烦,可就有些 8. 八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嗯?这个…… 聂清麟一时没听懂卫太傅深奥的潜台词,想了想,总归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便酝酿着回答:“太傅当年的风采惊冠六宫,想要不注意都很难!” 其实这也是实话,当年只要先皇宴请群臣时,后宫顿时便如过节看戏一般,要知道宴会上有“貌赛潘安”的卫冷侯大人出现,众位娘娘和宫女、公主都很“骚”动。 美男子总是让人看不够的,尤其是那举手投足的潇洒做派,在一群不是身形发福就是胡子浓密,头发稀疏的臣子里是相当出众。 记得那场赏花会,人比花多,她当时人小个儿矮,又是备受冷落的皇子,坐得远了些,满眼睛里除了高高的官帽,黑乎乎的脑袋外,十年难得一见的名花是一眼都没扫到。 既然看不到花儿,又不爱看一个个喝得通红的老男人之脸,自然是往顺眼的地方多看看了,加上那几日母后总是说她的做派没有男儿应有的气概,不免要跟卫冷侯这样美男子学上一学。 因为平时难得一见,观察得难免仔细了些,当时只觉得太傅连饮酒过多,皱眉扶额的姿势都是那么出众,难怪看红了一干女眷的双颊。 不过现在她才知道,卫太傅其实连杀人挥刀时都透着优雅呢!可惜了这份风采,让她再投胎一次,成为真正的男儿身也学不来啊! 哎,太傅你为何堕落如斯?叫众多深宫女子何处寄存芳心?估计现在宫内的那些红颜们再看到这位卫潘安,恐怕只剩下吓得哭红双眼的份儿了! 而卫太傅压根没想法到小皇帝会这么恬不知耻的承认,怒火顿时升起。 听听!什么“惊冠六宫”?真真的是纨绔子弟调戏小娘子的语气。 惊冠六宫的俊脸顿时便阴沉下来,瞪着眼前这不知死活的玩意儿。 偏偏这小儿嘴里说得轻薄,神色却是一本正经,湿润的大眼儿都泛着逼人的挚诚,一脸困惑地回望着太傅大人。 换个旁的须眉男儿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恶心得一刀劈了那厮!可是从这孩子里说出来,怒火转了几圈就只剩下点无可奈何了。 环视四周,偌大的皇帝寝宫空空如也,寒酸得紧;小皇帝身上穿的便衣,一看也是去年变小了的,待到身子再长长些,那袖子就快缩到胳膊肘了;书架上那几本子闲书被小儿翻来覆去看得都有些卷了页。别看这小吃货好似一天都不闲着口舌,可是吃来吃去的零食,放到一般富裕的小户人家里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想来这小儿一辈子也没尝过受宠的滋味吧。 宫里受冷落的皇子公主不是只有聂清麟一个,可是被挤兑成这样,还怡然自得,甚会苦中作乐的,真是只有这么一位奇葩了。 不过……太没眼色了! 虽是个好男色的,自己偷偷弄个小太监侍卫什么的也成啊,偏还不知分寸的恋上了篡权的重臣! 就算是个女子,跟自己亲近久了也会心生惧意呢!起码府中那几个小妾,在自己严惩了争风吃醋,手段毒辣的后,个个吓得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夜里服侍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她们曲意奉承的僵硬。 这小皇子不是没看过自己的狠厉,怎么就不知道个“怕”字呢!就跟刚刚独闯凶山恶水小鹿似的,看见呲牙的老虎,也要不知天高地厚地蹭过来,用小嫩蹄子捋一捋虎皮。 这么一看,小儿情窦初开时,恋的又是个国恨家仇的死敌,最后又要折在对方的手上……细细品来,窝囊而短暂的一生都可以写成催人泪下的折子戏了。 原本是想训斥一下这小混蛋的无耻悖伦,绝了他的龌蹉念想。可是转念一想,任他脑子里再怎么翻腾,谅他也不敢真对自己真的做出来什么勾当来! 任这小子偷偷的痴想着,总好过再立一个一心匡扶聂姓正统的皇帝吧,想到了这一点,快要吐出口的怒骂倒是慢慢地收住了。 聂清麟不知太傅大人的百转回肠,只看着那俊脸上的阴郁神色渐散,便知道今天这一节儿就要过去了,待到太傅慢慢松开了钳住自己的手,立刻狗腿子地换了杯水,递给太傅饮下。 待太傅彻底压住了火气,缓声道:“皇上,你还年幼,难免会有些贪馋尝鲜之心,但你毕竟是太祖高皇的玄孙,皇家的脸面不能不顾,要是让我听到这寝宫里发生了什么腌臜的丑事,别怪太傅我到时候不给皇上你脸面!” 宫里清俊的小太监倒是多,小皇帝备不住色心顿起,弄上个尝一尝开荤的滋味,可既然存了留他的心,就不能给那些藩王们起兵废帝的口实, 聂清麟觉得这番话她是彻底的听懂了,感同身受地说:“太傅放心,自从在朝堂上听到大魏百姓吃不上饭的疾苦,朕每日的饭食已经主动减半,今儿实在是嘴馋,管御膳房要了些红薯,可烤上后,朕就后悔得紧,觉得自己太过骄奢,起了这个头儿,下面的文武百官都这般行事,倒真让卫爱卿为难了!不过,幸好太傅来得及时,您整日替朕分忧,三餐都不应时。这红薯下到您的肚子里,也不算是浪费了。” 卫太傅可真有些被这满嘴胡扯的小混蛋逗乐了,但是还是微眯着眼儿问:“陛下是在跟臣抱怨吃不饱吗?” 这是什么欲加之罪?聂清麟略后悔今儿在太傅面前话多了,连忙就此打住:“整日的不动,哪会吃不饱?太傅您饮酒了吧?要不要在这暖榻上歇一歇?” 卫太傅的乏劲倒是真上来了,加上热热地喝了一肚子的糖水,倒是舒服得紧,于是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因为方才太傅要向皇帝训话,不让人进来伺候,送糖水的巧儿放下杯盏便出去了。如今太傅睡下了,更是不方便叫旁人,于是去龙床上抱来了自己小时盖的一条缎面棉里儿的棉胎小被,轻轻地盖在太傅的身上, 自己则端着剩下的烤红薯,爬到龙床上,躲在被窝里一边细细咀嚼吞咽,一边揣摩太傅方才的话。总觉得他的话其实是大有深意的,偏不明示,还真叫自己摸不着头脑。 只是这太傅好 9. 九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待到第二日醒转的时候,聂清麟发现织坊已经把新制的龙袍送来了。 昨日下午那场板子肉,敲得一干监府人人自危,幸好龙袍绣纹样式以前剩下不少,备用不时之需,都是现成的,织坊的总管干脆召集了所有上乘的裁缝一夜之间就裁好了带有綉纹的布料,缝好了三件便送了过来。其他的便服衣袍也是快马加鞭的赶制中。 龙袍很是合身,在新送来的大铜镜前照了照,还真有点天子龙威的架势了,可是少了衣领的遮掩,想到再也不能在朝堂上肆无忌惮地打盹,聂清麟也是略觉遗憾。 上了早朝的时候,风流倜傥的小皇帝终于睁着大大的眼儿,端坐在龙椅上,让龙椅旁的太傅大人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日朝堂上除了平日里的文武百官外,居然还有一位进京的藩王——平川王。 他是先帝的六叔,嫔位所出,因不得先帝的垂爱,封地也小了些,紧挨着平西王的大片肥沃封地。 虽然赏灯节快到了,但是以往进京的大多是女眷孩子,藩王进京的也有,但是是少数,可是这样提前进京的可就是稀罕了。 尤其现在这多事之秋,估计到了赏灯节,各路藩王的家眷都不会进京,免得做了篡权佞臣的质子砝码。 平川王主动提前进京,这是怎么个路数? 瘦得跟竹竿子的平川王摇摇晃晃地上了朝,边咳嗽边给小皇帝磕头请安时,聂清麟真是担心这位皇叔公咳出一副带血的心肝来。 卫太傅今儿平易近人得厉害,从蛟龙椅上站了起来,快走几步扶起了病怏怏的平川王,和颜悦色地说:“平川王,您有恙在身,何须如此大礼?来人,拿椅子来!” 等到平川王谢恩坐定后,除了例行简报平川治下的民生,就是感谢卫太傅为他寻来的回春圣手,只希望这次宫内的名医能为他诊治得精细些。 快病死的藩王原来是进京看病来了。这下群臣心里也顿然开朗了。 这平川王一向是个胆小不惹事的,就算其他的藩王抗命不交朝贡,但是平川王倒是按时纳了分内的供应。可惜是个穷地方的藩王,交了的那点子也是杯水车薪。 一场照早朝下来,聂清麟坐得腰酸背痛。卫太傅今儿真有点回光返照,居然又大发慈悲,吩咐她不用去上书房了,可以直接回后宫,跟平川王的年幼嫡子玩耍一阵,温存下皇家亲情。 平川王因为身体不好,得子甚晚,这个平川王府的一脉嫡子聂忠才不到七岁,长得虎头虎脑甚是可爱,软软的绒毛在略大的小脑袋上扎了个小小的发髻,还绑了对金玲儿走起路来哗啦啦直响。描金的小袍子裹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一看就是个备受宠爱的小贵公子。 等着他在奶娘的指引下给小皇帝施了礼后,便奶声奶气地说:“听父王说,我是皇上的小皇叔对吗?” 聂清麟将小皇叔拉到身边,摸了摸他肥嘟嘟的小脸道:“皇叔你年龄虽小,但是辈分的确是比朕大了一辈儿。” 小孩儿听得自己的辈分比皇上大,立刻咧嘴笑得甚欢。 幸好昨日内侍府监送来了些奇巧的玩意儿,倒也能体面地款待这年幼的小皇叔,待到小皇叔玩得累了,又叫了些新鲜的瓜果,聂清麟笑眯眯地问:“小皇叔开堂识字了吗?” 小皇叔猛点头:“回皇上,四岁便开堂拜了先生。” 聂清麟顺手拿来了一本国志,展开了里面的地图,边吃瓜果,边点着上面的字考一考小世子。 待到说了一圈后,小皇帝笑眯眯地问:“朕倒要考考小皇叔,可知道你父王的封地在哪? 小孩猛点点头,指着一处狭长地带说:“父王说这片土地,将来都是我的封地!” 聂清麟顺着胖乎乎的小指头看了看,点了点头,心里想到:小皇叔有福气,倒是块好地方,地带狭长,守着官道的咽喉,只要这里一封,那旁边的平西地区就是瓮中的老鳖,慢火炖煮便是一锅上好的补汤了,只盼着汤水滚热些,太傅大人慢些饮用,不然天下平定了,她这无用的小鲜肉也要进锅炖煮了…… 卫太傅不知小皇帝的忧思,对自己的汤水如此关切,此时正在上书房里整理炖鳖汤的“柴草”。 病秧子平川王坐在软软的圈椅上,面上还有些犹豫之色:“安西王到底是我的皇侄,太傅要治他欺君之罪,本王不便妄议,二虎相斗,胜者自然服众,可是太傅大人让我出面封道截了他的咽喉要道,这……这恐怕会让聂氏宗亲鄙薄啊! 卫冷侯听了平川王的婉拒之词,依旧和颜悦色:“平川王的顾虑,本侯自然明白,也体恤一二,可是平川王您顾念着聂氏的亲情,他平西王可是个翻脸无情之辈,最近你们边界上侵地的官司打了不少,让地方上的文官左右为难,因他平西王跋扈惯了,倒是您没少割肉啊!但是平川王您端和服众,不能不为您的小王爷考量,我看他平西王的胃口大得很,不止喜欢占地,也很喜欢您这府内的小王爷啊,要知道他膝下的那几个世子可是没一个成器的,哪及得上您膝下的聂忠,被教养得乖巧伶俐……” 平川王突然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身体在椅子上剧烈的摇晃。 他知道,这位笑面虎的卫太傅在全国各地都下了暗探,可没成想这等子陈年丑事也被他洞悉个一清二楚。 自己如今府上的正妃,是老妻病死后续弦新娶的。名门大家的闺秀,配给自己到底是太年轻了,自己又是体弱的,房中的事情自然惫懒无力。 可恨那平西王做世子时,色胆包天,居然趁着赏灯节,太后宫里空虚无人,引诱着自己的新妇强行做了悖伦天谴之事。 后来被太后撞破,但也只能是一通责骂了事。谁让先皇与他的五弟都是太后所出,那平西世子是太后亲生的皇孙呢!自然是大事化小。 但是那正妃回了府里之后,肚子就渐大了起来,最后到底是瞒不住,跟自己一五一十地说了实情。 平川王是个面慈心善的,虽然气愤得有心将这不守妇道的新妇沉了井,但是还是一时心软,让她生了后,便圈禁在了佛堂里。 平川府内一直无所出,本来是想掐死这孽种的,可看上一眼,粉团可爱的体格,又是不忍心。 取名“聂忠”一语双关,道破了平川王当时的纠结,但盼着这孩子养大后,比他 10. 十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太傅下令,岂有更改的道理? 聂清麟小口咀嚼,慢慢地咽下了那一大块泛亮光的鹿肉,只觉得此生对这一美食再不能爱…… 卫太傅瞄着旁边的这位用一种咽药的哽咽去吃那美味的鹿肉,正待训话,突然发现小皇帝的嘴唇被按鹿油染得油汪汪的,颜色倒是艳红了不少,衬得小脸甚是雪白,搭配上灵气的眼儿…… 他眯着凤眼又忍不住看了几眼,心里冷哼了一下:男孩子就该有点雄健的样子,却偏长成这样,就算是个好男色的,也是个雌伏在他人身下的软货!大魏的高祖何等神武的人物!偏生出这样妖孽的子孙,真是气数将尽的征兆…… 心里这么想着,戏谑之心顿起,待到不争气的龙珠子终于将那肉勉强吞下后,太傅大人又夹了一块更肥腻的肘皮慢慢悠悠地放入到刚空了的瓷碗中。 聂清麟都都感觉到满溢的胃袋上涌的冲动了,只得受宠若惊地冲着卫爱卿微微一笑,然后充满敬意地盯着碗中之物,心道:好手段!再多夹几块,就算大魏朝最精明的仵作验尸,这皇帝驾崩得也是自自然然啊! 到时候,全天下的饥民都会指着京城的方向破口大骂:“狗皇帝!我们挨饿,你居然撑得升了天!” 可是太傅的赏赐,就算是鸩酒腌制的肉块也得照吞不误! 只是这块肉皮吃起来,速度又是慢了许多,终于吞下最后一口时,太傅也用膳完毕了。 聂清麟眼角瞟到卫太傅将筷子放到玉质的筷枕上,真真是微微松了口气,一抬头却发现太傅那张惊冠六宫的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等下撤了午膳,卫太傅施施然去忙着国家大计去了。 恭送走了国之栋梁,聂清麟捂着胃,冲着安巧儿招了招手。 安巧儿怎么不知道小主子的顽疾?丽妃也是心狠的,一味让小主子减食,从小吃不饱落下的病根,那胃要是犯起病儿来,真是会疼得满床打滚啊! 她小心地扶着小主子躺到了龙床上,聂清麟扶着自己要撑爆了的胃,有气无力地说:“这胃可真是疼得紧,你到太医院把张太医找来吧!” 聂清麟单点这张太医是有缘由的。 人食五谷怎么能无病?但自己的女儿身要是被那医术精明的御医从脉象上识破了,可是大大的不妙! 幸好丽妃当年入宫时,在家乡痴恋着她的,有个出身医术世家的年轻人,居然背井离乡这么一路跟来,又考入了太医院。虽然不能陪伴佳人朝朝暮暮,但是晨昏定晌能瞧上一眼,将指尖搭在佳人的纤纤素手上,也算是寥解了相思之苦。 一来二去,张太医就成了丽妃的专属御医,丽妃得宠的时候,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倒是没有显出什么;可是失宠后,才发现这“真心人”的可贵,感叹自己的命运多舛也是为时晚矣! 只盼着在宫中安稳度过余生,幸好自己走的那步险棋有张太医帮衬,倒也是一路有惊无险。 过不多时,太医院派的人背着药箱匆忙赶来了。安巧儿这么一看,坏菜了!怎么来的人不是张太医,而是个相貌敦厚的年轻人? 她让这年轻的太医在正殿候着,忙不迭地进了内室,小声地冲着小皇帝说:“皇上,这次来的不是张太医,是个年轻的御医……” 聂清麟胃疼得正在关卡处,细白光洁的额头冒了一层冷汗,听到安巧儿这么一说,待到一波疼痛翻涌了过去后,攒了些气力说道:“你……就对他说,朕已经……睡下了,让他留下解痛消食的药方就打……打发走吧。” 安巧儿心疼地看着小主子受苦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又把那妖风阵阵的卫太傅狠狠骂了一番,又连忙折身出去,依样儿说了一遍。 岂料那太医低头喊诺后,打开药箱,取出笔墨时,将一块玉佩取了出来,顺手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安巧儿眼尖,一下子认出来,这不是丽妃当年亲赠给张太医的心爱之物吗?那张太医可是如获至宝,每次来见丽妃时都挂在腰间啊! 于是当下便问:“张太医怎么没来?” 年轻人赶紧答道:“回您的话,小的姓张名侍玉,张诚太医是小的的养父,他老人家患了恶疾,半个月前……在家中仙逝了……” 安巧儿听了一惊,眼角立刻泛红。丽妃娘娘疾病缠身,是一个月前走的。可张太医一直身体康健,怎么会说没就没了?说到底,还是个“痴”字惹得祸,想必是那死心的人怕丽妃娘娘在九泉下孤单,就这么追随着去了吧…… 那年轻人也是面露悲色,又接着说道:“家父走得急,但是一直放心不下皇上,将以前圣上的诊脉案子悉数传给了小的,嘱托小的一定加倍小心地伺候皇上。” 话说到这,安巧儿又是一惊,张太医难道也把那秘密告诉给了这个年轻人?老太医一直是稳重之人,想来他能放心嘱托的,也定是个靠谱的。 于是,她又进了内室,传话给小主子听。 过了一会,只见安巧儿出来了,请张侍玉太医入内,待到进了内室,他看到一个娇小的玉人儿半卧在龙床上,连忙低头侧身回避,小声请安巧儿放下龙床上的帘子。 主仆二人原先还是不确定,看小张太医这样的反应,心里顿时清楚他的确是个知情的。不然为皇上诊治,何须像后宫妃子那样放下帘子? “太医第一次来,礼节不用太过繁缛,朕是男子,何来后宫妃嫔的忌讳,你且过来替朕诊脉吧!”聂清麟淡淡地吩咐道。 张太医连忙行礼低头小步走了过去,听着皇上那略带沙哑,却软软糯糯的声音心里却是微微一荡。 待到那截玉手伸到了自己的眼前,张太医的鼻尖都微微冒汗,指尖轻搭在那羊脂玉样的肌肤上只觉得顺滑得差点掉了下来,绵软的酥麻顺着指尖一路绵延,他咬舌连忙稳住心神,锁着眉细细地品脉。 聂清麟这边也在打量这张太医:样貌倒是个端正敦厚的,他名“侍玉”,倒是应了母妃闺名潘玉儿的“玉”字。 “侍”也是“思”啊!张诚老太医甘为一个触不可及的女人,终身不娶,一生侍奉……母妃这一生倒是没有白活。 这人虽年轻,但是确实得了养父的真传。待到品完脉象,又施了针灸,胃疼的症状立刻大大缓解。 聂清麟舒爽了不少,问道:“张太医的医术果然高明,只是你看着年轻,继承父业刚入了御医院,他们怎么就准你过来了?” 张太医低声说:“刚进京的藩王平川王顽疾罕见,御医得了太傅的手谕,资深的御医都到王府会诊去了。小的主动请缨为圣上效力,倒是没人争抢。” 聂清麟微微一笑,心里立刻明白:御医院都是一群老人精儿!深谙这宫内的情势秘密,小皇帝有恙,保不齐就是太傅大人的示意,若是不小心替皇上看病,洞悉了这内里的隐情,太傅可是会手起刀落,杀人灭口的啊! 有人主动来当替死鬼,怎会有人来跟他争抢? 心里想着,她嘴上淡淡地说:“替皇家看病出方,是担风险的,张太医不怕吗?” 张侍玉连忙跪地说道:“小的本是被丢弃在路旁的孤儿,幸得家父垂怜,免了在路边冻死之苦,本应乌鸦反哺兢业尽孝,奈何家父仙逝,小的又成了孑然一身的孤儿,只能谨遵家父的遗愿,护得圣上周全,就算小的肝脑涂地也是应当应分。” 聂清麟心底倒是一热,这张氏父子还真是一对死心眼的忠厚之人啊!再看那张侍玉,不免又顺眼了几分。 辞别了圣上后,张太医出了皇帝的寝宫时,心神还有些恍惚。 11. 十一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卫太傅也正看着刚刚迈出宫殿的小皇帝,方才进了院子时,瞧见着一院子奴才们惶恐的反应,便知道他们是误会什么了。 嘴懒得解释,却想着看看小皇帝吓得小脸儿发白的样子也是有趣。 可是等那小儿出来了,才发现满院子的惶恐,都是为了衬得台阶上的那点孑然傲骨。 平日里见惯了这小龙吐珠,倒是不觉得怎样,可是趁着月色从马上望下去,这夜幕低垂下,那张尖细的小脸雪白的泛着荧光,倒真似那天上明月移下了凡间,小儿穿着一身明黄的便装,腰带束起细瘦的腰身,敛着精细的眉眼,表情也犹如月光清冷,不卑不亢地静静地望着自己…… 卫太傅微酣地眯着眼儿,突然感觉到:长得倒真是有些味道…… “皇上是在等微臣用膳吗?卫冷侯终于开了口,低沉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死寂。 聂清麟淡笑着回到:“中午吃得甚饱,也没甚么走动,倒是不饿,太傅如果要事缠身,倒不必特意陪朕一起用膳。” 卫冷侯听着那软糯的声音,稍一带马的缰绳,让骏马朝着台阶又“哒哒”走了几步,待到走到了小皇帝的身边,突然弯腰伸手,一把就将聂清麟拽上了马背。 聂清麟没有防备,抿着嘴儿,连忙伸手抓住了卫冷侯的手臂稳住了身子的平衡,然后听到自己头上的的男人富有磁音的声音说: “既然本侯害得皇上存了食,就带着圣上好好的消消食吧!”说完,将小皇帝横在了自己的身前,拽起缰绳喊了声“驾”,便往外跑了出去。 旁边的武将们看着卫太傅把个瘦鸡崽子的皇帝拉到了马上,顿时哄得笑开了,也跟在自己主公的马后,悉数奔了出去。 宫里的一干人等就这么瞠目结舌地看着太傅大人像土匪头子似的将皇上劫掠走了。 等到安巧儿可算是反应过来,冲出去徒然地大喊一声:“皇上!” 那队夜闯深宫的人马已经伴着张狂的笑声跑得午门外去了…… 聂清麟着实是被醉酒的太傅吓得不清,打死她也没想到,这位权臣会大半夜的骑马入深宫,然后拽上自己满京城地闲逛。 自己的身上就是件薄薄的棉夹袄,冬夜风硬得很,虽然太傅后来将自己揽入了他的怀中,迎面袭来的寒风还是冻得四肢发僵。 幸好这太傅的酒疯还没有耍得彻底,感觉到了小皇帝在发抖,便将自己身上的貂绒大敞扯到身前,将小龙珠的身体密实地包裹了。 聂清麟只觉得自己靠着的那片胸膛传来阵阵热气,只一会的功夫冻硬的四肢渐暖了过来,只是身后那股子男人所特有的雄壮气味伴着浓郁的酒味直往口鼻里钻,熏得她那双颊的绯红一直未能卸下,加上马背上的颠簸,只能靠着太傅那结实的胸膛里,尽量地把小脸往厚实的貂毛里藏。 一队人马在皇宫里撒完了野,觉得在京城里跑得不过瘾,最后居然又叫开了城门,奔到到了京郊的燕子湖畔。 太傅的手下大部分是北方雪地的汉子,不畏严寒,加上这一圈跑得热了些,叫来个几十个侍卫,将湖面一隅的厚冰凿开,然后这几个朝廷叫得上号的武将大员们,居然就这么的脱下了衣袍,打着赤膊,扑通扑通地跳进了水里。 聂清麟真是看呆了,要不是知道这些位的前程一片大好,还真以为这是要集体殉国的架势呢! 卫太傅立在马上,哈哈大笑地看着自己这帮子生猛的部下撒着酒疯,然后低头去看半张着小嘴,瞪着大眼儿的小皇帝。 小孩就应该有点天真肤浅的样子,一天总是宠辱不惊的模样摆给谁看? 可小皇帝倒是惊了,眼睛睁得奇大,直勾勾地望着湖里那些个膀阔腰圆,胸毛毕露的汉子们! 卫太傅猛然想起了皇帝的“隐疾”。 老部下们太不谨慎,被白白吃了豆腐都不知情。太傅虎着脸一下子将小皇帝的身子扳了过来,用手捏住了她的脸颊,阴测测地问:“好看吗?怎么连眼都不眨?” 按理说现在聂清麟应该是拍一番马屁的,说些什么“好看得紧!强将手下无弱兵”一类的溢美之词,可是这脸冻得实在是太僵了,嘴也不太利索。被太傅热腾腾的大掌一捏,倒甚是舒服,不自觉那冰凉的脸蛋就在太傅的大掌中微微磨蹭了几下。 卫冷侯只觉得一股子嫩滑绵软的触感顿时在掌间扩散开来。以前虽然也钳过这小子的下巴,但是还真没发现小皇帝的皮肤居然有这么好……一时间,太傅的手再也没松开,干脆两只大章都贴在了皇帝的嫩脸蛋子上。 虽然是缓和了,但是聂清麟却觉得自己与太傅大人眼下的情势似乎不妥。 母妃失宠得早,她自幼不得父皇欢喜,也就是每年的节日宴席上远远地望见皇帝那么一眼,来自男性长辈的关爱该是怎么样,她还真是不大清楚的,但是被掌握自己生死的卫太傅这般亲近,还是有些盛宠难承啊! 当下边想挣脱了那对大掌:“太傅大人,朕不太冷了,爱卿松手吧!” 哪成想,那对大掌铜铁浇筑的一般,半点撼动不得,反倒是她的无用挣扎让场面略显尴尬。 卫冷遥眸中闪着不明的意味,突然翻身就将小皇帝抱下了马,转身来到湖旁的密林里。 高大的身子挡住了身后侍卫们的视线,他将小皇帝按在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上,便慢慢低下了头…… 待到卫太傅的俊脸与自己近在咫尺,那眼里闪着都是兽儿般的光,热气也喷到了嘴边,聂清麟顿时心里警然:太傅的这场酒可真是醉得不轻啊! 连忙侧过了脸去,突然大声说:“太傅您醉了!” 卫冷遥的薄唇差一点就贴在小皇帝的脸上,突然被那软糯的声音大喝,心里也是一凛:自己究竟是要干什么荒唐事? 心里警醒的同时,胳膊微一用力,便将小皇帝甩在了一旁的雪地上。 聂清麟这才发现卫太傅的气力是何等之大,自己被狠甩在地上,撞得两个胳膊肘连同膝盖一阵发疼。 她吃力地支起身子,回头再望向太傅,发觉爱卿的酒应该是醒了,满脸除了对自己荒诞行为的震惊外,那股子杀气止都止不住。 酒后轻薄皇帝,可真是好说不好听啊! 欺君犯上对于太傅来说,虽然是家常便饭,但太傅这么英伟神武的真男子,却想要吃同为男儿身的皇帝的豆腐,真是人生洗刷不掉的污点呢! 聂清麟知道,要是在不做点什么,备不住太傅热血一涌便要杀人灭口! 于是坐起了身子,努力压在心里的慌乱,略显委屈的说:“太傅说带我消食,如今肚子倒是饿了,太傅你倒是醒醒酒,好带朕吃些东西啊!” 可是台阶都给了,太傅却不肯下脚儿,还是那么杀气腾腾地盯着自己,聂清麟只得自己往台阶 12. 十二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卫冷侯心知小儿嘴滑得紧,也懒得再跟他分辨,命侍女拿来内衫让小皇帝换上。 聂清麟接过内衫,瞟了眼也在换衣服的太傅大人,借口有些冷,也没用侍女服侍,放下床幔快速地换好。 幸好冬日的内衫布料绵软厚实,加上卫冷侯的衣服很大,套在身上如同布袋,倒也不能露出马脚。 正在换衫时,饭菜被端了进来。 只是端饭菜进来不光是刘总管和下人,还有一位身着华服,正当妙龄的娇俏少女,精致的小脸上挂满了甜笑:“妾身听闻太傅策马出游,心想着回府后,必定是身上寒气甚大,于是早早地备下了一盅虫草花猪骨汤,一直守着未敢入睡,您刚回来,妾身就趁热给您送来了。” 说着,素手擎着一方托盘,上面摆着一盅冒着香气的朱砂小瓷罐,袅袅走来。 佳人如此贴心,聂清麟隔着帘子都闻到了香气,可卫太傅的脸儿却冷了下来。 还没等美人走到近前,便呵斥起她身后的刘总管:“香儿刚入府中,不懂得这卫府的规矩,可难道你也是刚入府的吗?妾室没经传唤,怎可擅自进入本侯的房间?” 刘总管倒是个懂事的奴才,立刻低头向太傅认错,可心里却想着:这尚府的嫡出小姐刚入府中,还不识得太傅的家法严厉,非要拿出那贵女千金的架势,自己哪里能拦得住啊!不觉心里对新入府的四夫人,反感添了几分。 这名唤香儿的被太傅训斥得下了脸面,本来挂着的甜笑再也拢不住了,脸色绯红,紧咬住下唇,低声说:“原不关总管的事儿,是香儿莽撞了,太傅千万不要动怒,香儿这就出去。” 卫冷侯这才缓了语气道:“香儿你初到府上,不宜劳累,以后这些厨房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你是尚府嫡出,本侯原是不该纳你为妾的,奈何你哥哥的一番美意,加上你也肯委屈了自己,倒是白白的成全了本侯……你且休息去吧,本侯一会回到你的房中歇息。” 这番话,立时让尚云香心花怒放,自己是昨儿才到府上的,因为先皇国丧未过,原本该是纳妾的仪式都没办,自己进了府,也一直没能服侍太傅,太傅的意思……当下小脸更是粉霞遮雪,绯红一片。 当她羞怯地转身离去时,微微抬头瞟了一眼那放下的幔帘。 聂清麟一直躲在床上替那美人难过,卫冷侯真是空长了副惊冠六宫的皮囊,半点怜香惜玉的气质都没有,跟他那帮在冰湖中洗澡的弟兄们倒是很相配,都是该上山落草为寇的绿林汉子。 只可惜了那碗香喷喷的煲汤了…… 不过听那意思,这响亮的一巴掌后,一颗大甜枣又把美人哄好了。 哎,原来这宫外的女人与宫内的一样,穷尽毕生的算计,只为抓住那根本不能一人独享的男人心。 话本子里的举案齐眉,二人相守到老的佳话,倒是真的只适合在那方寸的台子上咿咿呀呀地演绎着,让那些宅院里的观者们,用虚构的甜味来弥补这现实的苦楚…… 待到那香儿离开房间后,刘总管连忙吩咐身后的下人将准备的饭菜摆好,便也跟着下人们退下了。 刘总管出来时,刚转过长廊便见那尚云香并没有回房,而是在长廊那等着自己,立刻柔声低语:“刘总管,方才是我的不是,害得你受了太傅责罚。” 刘主管赶紧低着头说:“四夫人,您太客气了。” 尚云香又微笑着示意身边的丫鬟,将一块通透带水儿的碧玉递给了刘总管:“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权拿来让总管赏玩,以后要是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请刘总管多多担待啊!” 刘总管推却了一番,只能满脸堆笑着谢过四夫人的美意,收下碧玉。 尚云香见总管收下了,笑着又问:“方才见太傅好像是抱着个进去的,那床帘又是撂下的,莫不是其他的姐姐在房中?” 刘总管立刻明白,这是套话来了,可是有些话可真不是她一个妾室该问的。 太傅府一直没有正室,虽不知太傅是什么心思,但是这正室的行情可是一路水涨船高,有谁不知道,今日是太傅的正妻,那就是明日六宫之主了! 就算太傅一直不肯松口立正室,那妾室也是人人争抢的,以后就算不能成为皇后,但是从太傅府带入宫门的,好歹也是个妃子不是! 宫变后,各个爱钻营的府宅都按捺不住,不断地往太傅府里递画像。 可想他尚府也够厚颜的,先是一个庶女出身的悔婚在前,现在眼看着着太傅兵权在握,一朝问鼎,便又推举着嫡出的三小姐来做小妾。 但是太傅也够出人意料的,在那么一大堆画像里单挑出这么一位来,莫不是真是对尚家的姑娘情有独钟? 想到这,刘总管心知这为是新鲜入府的,娘家也是个望族,估计还能得宠些时日,倒是不能得罪了,便满脸堆笑地说:“四夫人,您是多虑了,方才太傅大人既然说今夜宿在您的房里头,便断不会再叫其他的夫人,时候也不早了,您还是回屋准备着个吧。” 尚云香见刘总管避重就轻,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依着自己以前在尚府的性子,定是把这收了好处,还糊弄主子的奴才拿住狠狠整治一番,但她也心知自己初入府中,不能得罪这府里的总管,只能笑着转身离开。 等到四夫人消失在长廊的尽头,刘总管收起笑容,轻蔑地撇了撇嘴,随便地将那块昂贵的碧玉塞进了自己放碎银子的荷包里…… 而太傅的房间内,卫冷侯揭开了帘子,冲着看完了大戏的皇帝说:“圣上,用膳吧!” 聂清麟方才听到卫太傅要去妾室房里过夜,心里就一阵轻松,所以痛快地下了床,坐在了桌边。 桌子上的菜品都用银针试过了,下人方才也逐一试食了。看来太傅府的警戒一点也不比皇宫里差。 不过也是,刺客也都是长着心眼儿的,知道该杀谁才能名扬天下。习得一身舞剑下毒的绝学,却来杀个摆设儿皇 13. 十三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这种神似背后蹊跷的隐情,真是让太傅大人阴云密布、翻江倒海。 偏那挑起了事端的,跟个没事儿的人似的,穿着自己的贴身衣物,坐在桌边斯条慢理地吃着饭。 宽大的内衫愈发衬得小人儿娇小玲珑,一副绵软可口的模样…… 那一刻,看着那咀嚼着食物的小口,卫冷侯只觉得密林子里的那股子邪气又翻涌上了,趁着还没干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前,他便沉着脸腾地起身走了出去。 等到出了房间,刘总管连忙迎了过来,低声问:“太傅是要去四夫人的房间吗?” 等了半天却不见太傅回答,微抬头一看,却发现太傅的脸上一片狰狞,杀气阵阵…… 这样的表情……刘总管是见过的,记得更是刻骨铭心。 太傅上次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时候来着?想起来了,是卫冷侯犒劳安抚了边县将士那会儿,满满一县城的百姓,都争抢着出来看这画上仙人一般的大人,当时的卫督军,站在高台上对全县的百姓说,此次朝廷兴兵,管保叫他们以后的生活无虞,再不用担惊受怕。 卫督军训完话,前脚刚走,后脚这一个繁华的边县就被偷袭的匈奴一夜之间烧杀得一人不剩。 那时候,闻讯折返回来的太傅大人站在一地的焦炭狼藉里,看着那一具具的妇孺稚儿的尸体,露出的便是现在这满脸肃杀的表情。 当时他身为督军,本无出兵将令,却饶过了当时统军的大帅,擅自带着自愿跟随的五百轻骑兵,每人身上只带了两日的干粮,千里奔袭,趟过了大河,横穿了连当地人都不敢涉足的死亡沙漠,从不可能的角度,出其不意绕到了当时匈奴元帅的大营的背后,匈奴毫无防备,后方空虚,夜里一举闪电偷袭成功,斩了那元帅的首级,又连夜回转,将贼首高挂在边县已经变得残垣断壁的城门之上,祭奠了这满城枉死的冤灵。 那一役,吓破了敌胆,也让卫冷侯的声名大振,满朝的文武这才知晓,原来那满腹经纶的状元郎,居然是个能一夫当关的能人武将! 这段往事,刘总管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是太傅当年督军从边关带回来的。原来他是个宫内禁军的小统领,后来因为治军过严,得罪了荣尚书的亲侄子,被罢免充了军。 当年在沙场上,要不是卫太傅出手相救,自己差点被乱箭射死,但是一条手筋还是被挑断了,再使不上气力,从此落下了残疾。 幸好太傅大人不嫌弃他成了残废,念及他以前作战的勇猛,又有些统领事务的才干,带入府中做了总管。他也是铭记太傅的恩情,只当成自己的命是太傅的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府宅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这太傅府衙之内,一派祥和,为何太傅却又露出了如此震怒的表情? 刘总管的表情顿时也变得凌然,束手垂立,屏息凝神地等着太傅的吩咐,心里想到: 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只是打死刘总管,他也想不到,如今失守的是太傅的男儿真我自尊,熊熊大火已经将城门口烧得是外焦里嫩。 惹下这场大祸的,也不用千里奔袭去取首级,便正在太傅的房间里,躺在被窝里娇憨地打着滚儿,睡得正甜呢! 怎么突然对那个小废物生出了这等荒诞的念头? 太傅那一刻立在院中,各种念头都在心里涌动,理智告诉他,解决麻烦最佳的法子就是一个字——杀! 可脚却像是长了根儿似的,怎么也挪不动了。 酝酿了半响,平衡了利弊,太傅终于收起了满脸的杀气,闭着眼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明儿个,你亲自准备马车,早早的把我屋子里的那个人送进宫里,再告诉阮公公一声,皇上身子不爽利,以后就不用上早朝了……走,去四夫人那。” 刘总管赶紧低头应下,然后从荷包里套出那碧玉,小声说:“方才四夫人打赏了小的……” 太傅的脚步没有停下,冷笑着道:“香儿倒是个会钻营的,颇有家兄风采……她依然要给,你就收下吧。不过她要你做什么,可要悠着点……” 刘总管连忙低声说:“谢太傅,小的心里有分寸。” 而卫太傅没有回头,进了新纳妾室的房间。 按理说,该是春宵一刻,锦浪翻滚的销魂时刻,可是卫冷侯再看着自己亲选的新妇,真是再没有一处顺眼的地方了。 下巴尖得讨厌,那身段单薄得失了福气,胭脂的味道有些呛人,皮肤看着甚好,却怎么也不如在林中摸到的软腻顺滑…… 这么食之无味地例行了一番,太傅起身便着衣出去了。 那尚云香的脸上红潮未褪,原指望着太傅大人能揽着自己入眠,没成想,夫君竟然起身便要离开了。 她虽是没有经验的,也体会到了太傅大人方才的兴味阑珊,自诩是个美人的她顿时心里有些慌神儿。 于是一脸惶恐,连忙起身问道:“太傅这是要去哪?是香儿做错了什么?” 卫冷侯脸色如常,语气平和地说:“香儿甚好,只是本侯还有些要事去书房处理,你且安睡下来,明儿我会让总管给你送些补身子的羹汤来。” 说完便离开了尚云香的睡房,一个人回了书房。 尚云香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当初哥哥提出让自己嫁给卫冷遥做妾时,自己只是犹豫了一夜,便点头同意了。除了奢望着有朝一日成为那六宫之主外,想到卫侯出众的相貌,更是让尚云香心动。 原来还设想着进了府里凭着自己的姿色一朝得宠,没成想,这一夜的功夫似乎就是恩宠不再了……说到底,太傅应该还是喜欢自己那庶出的姐姐诗文才情,可恨自己女红琴艺样样精通,偏偏诗词歌赋上欠了些火候,只能日后多下些功夫,露出些个文采讨得太傅欢心。 这边尚云香立下了女状元的志向,那边聂清麟也欢喜得紧。 在太傅府睡了一宿,原想着第二天还要跟太傅同车进宫甚是遭罪,没成想第二日太傅便不见了踪影,待到自己被一对车马送回了宫中,又被告知,打今儿起不用上早朝了,也不用去上书房了。 聂清麟有些愕然,待到每日进膳,那个高大的身影没有再出现在自己的寝宫时,又松了口气。细细想来也甚是满意,觉得自己的日子总算是要轻快些了,便一个人躲在宫里,磨着安巧儿弄些可口的零嘴,翻着内务府监新送来的才子佳人的册子,优哉游哉地消磨了起来。 不过闹腾了一宿,第二天小皇帝还没有上早朝,朝堂上顿时开了锅。待到过了三日,还不见皇帝的踪影,大臣们个个都是心里画魂儿了起来。 当初太傅宫变实行的是他拿手的“闪电”出击,宫里血光冲天,可却止步于宫门之内,宫门外的说法一律是先皇驾崩。 市井谣传甚多,但是史书里正经记载的却是魏明帝因恶疾驾崩,顺情顺理。群臣们也就 14. 十四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天,经过太傅的首肯,各个朝廷大员王府的家眷便接到了入宫与圣上一起裁制花灯的圣谕。 赏灯节在民间的习俗是:讨彩的头灯由家中的妇人和未满十五周岁的稚子一起裁制,制作出来的彩灯厚重华美,装饰在自家的庭院里。 若是皇家的头灯更是不得了,衣以锦缎绫罗,饰以金银明珠,在宫内的广场上,高二十余丈,燃五万盏明火,簇如花树 虽然灯的骨架装饰,大部分都是手巧的工匠完成,但是为了讨得祈福吉祥的彩头,细小的工序还是需要皇亲贵胄的家眷们过一过手儿。另外各府各宫也要再进献一份精致的灯笼,挂上灯谜,署上府宅名字交呈给宫里,到时一并挂出,共君臣赏玩。 这节前的聚会也是各个深府宅院的女眷们露脸的机会,往年每逢这个时刻,都要盛装出席,与后宫的妃嫔同乐。 而今年这次,女眷们更是肩负重任,除了进宫裁灯,还要替自家的老爷看一看那许久不露头的小皇帝是否还在人世。 女眷们自然是纷纷打起了精神,早早起来梳洗打扮,拿出衬头的首饰精心装点一番,再蹬上马车纷纷入宫去了。 聂清麟也得了太监的传话,不由得微微一笑,吴阁老在前朝那得那么大的动静,太傅大人这是要让她给群臣们吃下定心丸啊! 显然卫侯大人认为:圣上年幼不宜听政,但是跟一群女流制灯便是件休养身心、有助于成长的美事。 既然太傅大人下了差事,自己这个傀儡皇帝自然是用心完成,才能讨得权臣的欢心。于是着装准备了一番,便去了偏殿,与众位爱卿的女眷一起裁制头灯。 各位女眷早已到齐,立在殿口恭迎皇上。 其实这些官府女眷们大部分都是没见过这位小皇帝的,只有几个老臣的家眷依稀记得这个还是十四皇子时的皇上。 等到看着一位穿着明黄长袍少年下了銮驾时,一时间都惊呆了。 只见那少年天子头戴缀得高高的浮云冠,一条金线编制的璎珞从冠后垂下,香肤柔泽,一双大眼甚是飞扬,下了銮驾时,那飘逸的璎珞在脑后微微地晃动,晃得人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见过十四皇子的心说,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十四皇子是这么个风流的人物?都说女大十八变,这小皇帝怎的像个闺女一般,越长越出息了! 只可惜是个天残,又是个傀儡摆设儿,不然这样的品貌,待到来年小皇帝正式开宫选妃,自家的女儿被选入了宫,该是何等的福气啊!可惜,可惜……想一想,都替这小天子长叹了一口气。 安巧儿在一旁看着自家的小主子也是叹气,今儿这身行头,是主仆二人精挑细选的,因这女眷相聚,难免有那心精眼细的,为了免得被看出了马脚,自然要严阵以待。 那浮云头冠颇沉,但是为了显得个子高些,脖子酸痛些也认了。脚下的靴子也是厚底的,安巧儿还在靴内放了厚厚的毡垫。 小主子自幼便扮男孩,举手投足间的做派倒是少了女儿家的扭捏,可是这渐渐张开的模样儿……以后怕是越来越难藏住了。 等到皇上做到了上位,各位夫人依次地见过皇上后,便坐在了大殿上的各个小桌旁,开始裁制宫灯。 皇帝裁灯就是做做样子,动了两下剪子剪了个纸花后,剩下的交给了安巧儿和小太监,便停在椅子上歇了,时不时从桌子上的盘子里捡了些新腌的梅子放入嘴里,然后兴致勃勃地看殿下的大戏。 太傅府没有正妻,这次入宫的却不是早进府的妾室,而是新入府的尚云香。 众位女眷心知,这尚云香是兵部侍郎嫡出的妹妹,出身不俗,初入太傅府就得了这么大的脸面,可以进宫面圣。由此可见,正在盛宠之下,虽是个妾室,在座朝廷大员的诰命夫人们,谁敢看轻她? 这大殿里,哪一个贵人是她们该真正讨好的,各个宅斗锤出来的玲珑心肠明白得很呢!一时间,太傅府四夫人的桌旁谄媚之词不断,反而小皇帝坐在高高的殿上,倒是略显冷清,不过还真不妨碍圣上观摩学习这阿谀奉承的功夫。 只见尚云香随便剪了几下子后,四夫人“蕙质兰心,心灵手巧”的美誉立刻传遍大殿,人人都争抢着学习四夫人剪的花样,各个聚精会神认真得无以复加。 一时间,这尚云香眉眼里也透起了志得意满,脸上都是飞扬的神采。 可惜也有人看不开,非要下这太傅得宠妾室的脸面。皇帝进殿足有半柱香的功夫了,楚韵宫的云妃娘娘才姗姗来迟。 后宫里剩下的先皇的妃子不多,多是无所出的,或是诞下公主的。如今先皇骤然驾崩,她们失了这宫里的依靠,都是谨言慎行,务求不显山露水,早早地就在殿旁的角落里坐下,剪完了头灯的花样后,便不声不响地糊着自己的灯笼。 可是这云妃娘娘到底是曾经名震京城的才女,出场也如仙女下凡一般,透着不俗。 只见姗姗来迟的娘娘云鬓高梳,一身红衣,怀里还抱着个白色雪亮的波斯种的长毛小猫,甚是抢眼。 还没走到殿口,云妃就将怀里的猫交给了一位侍女,让她立在殿口等着,自己这才整了整衣服,仪态万千地走了进来。 这等张狂倒是让众位女眷倒吸了口冷气。毕竟先皇驾崩,她是新寡,穿着却是这么扮鲜艳,当真是肆无忌惮了。 联想到她以前曾有太傅有染的传闻,再看看这无所顾忌的穿着,倒是真的应验了太傅待她甚是不同的传闻。 一嫡一庶,两位尚府千金在这大殿上遭遇,可是封多少银子也看不到的精彩大戏。 聂清麟含笑着看云妃娘娘向自己施礼,心里明白今儿这灯笼糊的,搞不好醋云满天,也熄不灭这女人间的熊熊大火呢! 果然姐妹相见,分外眼红。那云妃的红衣的艳色都一直映到了眼睛里。 卫郎!你好狠的心!居然这样报复于我! 她在府中时,就与这嫡出的妹妹不睦,种种宅内的情形,往事不堪回首。 当初入宫时除了母亲的一意撺掇,自己多少也有些想扬眉吐气的心思。原想着,这尚云香嫁得再好,能高过这宫里的娘娘吗? 可是一路峰回路转,尚云香倒是嫁到了自己情郎的府中…… 听闻这消息时,云妃在自己的宫中,流泪得简直是把枕榻浸湿了。左思右想,卫郎这般行事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想着报复自己,他怎会对自己这般狠心?当真是情之深,恨之切…… 哭完了后,那天生的好胜心又起来了,娶了又如何?卫郎这么做反而证明他心里放不下自己,若是自己这么一味的颓唐,倒真是让那尚云香看了笑话去。 于是盛装打扮一番,便来跟自己今世至亲宿敌决一雌雄来了。 两位尚府千金都是面上含笑,叙一下久别后的姐妹思念之情后,便坐到了一起。 这么一坐,倒是真比出了高下。云妃到底是京城第一美女的底子,加上气质高雅,让人忍不住便要多瞟上几眼 15. 十五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听闻了这消息,卫冷侯倒是挺沉稳,听着阮公公的禀奏,手中写折子的笔都没有停下,波澜不兴地问:“惹事儿的奴才处罚了吗?” 阮公公立在上书房前低声说:“那踩了猫的,是太傅四夫人的侍女萍儿,那些侍卫怎么好……冒犯夫人?” 卫冷遥皱了下眉,又问:“那惹祸的畜生处置了吗?” 阮公公低着头,接着道:“……那个云妃倒是立刻就让自己手下的太监把猫摔死,可……” “可什么?” “可皇上说这猫怪可爱的,让圣上抱回寝宫了……” “……” 虽然不想见那小儿,可是到底是自己妾室的侍女在众目睽睽下惹的祸,群臣的眼睛都睁着呢! 卫冷侯明白自己必须得去看看皇上的伤势。过过场面上的话。 算一算,已经许久没见到那小儿了,这几日,他倒是觉得自己并没有怎么去想那废物,每日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处理政事,回府歇息。 果然,那略微偏离正道心猿意马也是一时的心性儿,其实就是与那小皇帝相处得多了,不知着了哪门子的邪性。这么避而不见,听不到那软绵的声音,看不到那双坦然无谓的眼儿,自然就清明了许多。 他还是他,那个杀伐决断、果敢利索的卫冷侯! 想到这,卫太傅放松了心情,起身走出了书房,准备去寝宫尽一下人臣的道义。 伴着一声“卫太傅觐见!”卫冷侯迈开长腿进了内室。 寝宫里暖意甚浓,香炉里燃着的也是上好的茉莉中香,清淡的味道甚是宜人,伴在空气中的还有一缕淡淡的药香。 镶嵌在这美好气息里的,是一副愈加美好的画面。 几日不见的人儿束着发髻,穿着松散的便袍,坐在一把软椅上,洁白的额头上那几道红印子略显狰狞,甚是不顺眼,更加不顺眼的……是立在小人儿身后的男子。 看那年轻男子的穿着打扮,应是御医院的太医,正在给皇帝治疗落枕的脖子。一双大掌正握着小儿那截雪白莹润的脖子,用手指点着错位的筋骨。 再看那小儿神情,被这年轻力壮的太医按得应该是有些发痛,小口微张,发出细碎的闷哼声,像碎玉雕成的小铃儿在风里翻着滚儿,一下下地撞入耳中…… 那太医见太傅大人入内,居然也不停手施礼,目不斜视,依然在认真地替皇上按摩着扭伤的脖子。 倒是聂清麟看见许久不见的太傅阴沉着脸出现在眼前,忍着疼,颤着音儿地说:“张……太医……啊……且停下来……” 那张太医也是个死心眼,皇上是九五至尊,管你是太傅还是太爷,自然要入寝宫内等圣上按完摩再说话。 这时听闻皇上说“停手”,只当是皇上怕疼,受不住了自己的手劲,立刻柔声安抚道:“皇上且忍一下,马上就好,现在停手,一会又要重来……” 说完略松了劲道,大掌在那滑嫩的脖颈上继续亲密地揉搓。 御医院派来个甚么东西! 冷静自持的太傅大人心中怒火腾地起来了!高喝一声“来人!把这没眼色的太医拖出去!” 两名侍卫立刻进了內寝,架起了一脸茫然的张御医一路拖拽了出去。 太傅一来就发邪风,吓得寝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吓得跪了一地。 聂清麟见卫冷侯来者不善,有些吃不准他是替尚氏姐妹中的哪个红颜来讨自己的晦气,但是认真寻思了一番,方才自己扭了脖子后,也没有怪罪那二位贵人的意思啊? 难不成是自己被袭时叫得太大声,惊到了两位佳人? 左右也是想不明白,她单手扶着还在发痛的脖子,小声地替张御医开脱:“那御医刚入御医院,的确是没有眼色,不懂得礼数,不过医术倒是甚好,太傅你前几天脖子不爽利,可以找他按一按……” 这事儿,也是她从阮公公的嘴里听到的,方才阮公公来看她伤势时,顺嘴说了句:“怎么跟太傅一样,这脖儿扭着了!” 本来太傅心里正恼着小皇帝居然张嘴给那年轻的御医求情,寻思着是不是看上了那年轻力壮的美色,可这后一句是实打实地关心着自己,火气顿时湮灭了不少。 他的脸慢慢和缓下来,走到皇帝的近前问:“圣上一直未见本侯,怎么知道本侯脖子疼的事情?” “虽然太傅最近事务繁忙,没能见朕,但是朕却一心却是仰慕太傅忧国忧民衣不解带的精忠之心,常向阮公公问起太傅的安康,听闻太傅康健,朕用膳也能多进几碗。” 受方才大殿上各府女眷精英的熏陶,这顿马屁拍得是行云流水。可惜自己擎着脑袋,歪着脖的模样让奉承的效果大打折扣。 卫冷侯看着小人疼得眼圈泪花打转,却还在拼命向自己表白心迹,这不伦不类的马屁居然叫铁石心肠一暖,之前刻意不见这小皇帝的心思也淡了许多。 他挥了挥手,命宫女太监们全都退下。然后走到了小皇帝的身边,擎着她的下巴,看了看她额头的伤口,幸好小猫爪子还嫩,那几道抓痕倒是不深,就是这小儿的皮肤实在是娇嫩,虽然抹了药膏,淡淡的红痕也肿了老高,看着让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方才太傅刚发完威,聂清麟也不敢躲开太傅造次的大掌,只能与太傅四目相对。 挨得近了些,太傅的眉眼看得更清楚了。 凤眼微挑,细细的双眼皮透着些冷意,挺直的鼻子是少有的端正,就是那嘴唇紧抿,看着薄幸了些,浓黑剑眉又让这张俊脸英气十足…… 聂清麟心里暗叹,要是能单纯地欣赏这张脸,而不受到伤害,该是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啊! 小儿的痴态被太傅看在眼里,看着那张红润微张的檀口,要是额头的伤势太过碍眼,真是忍不住想要亲上一亲。 他警醒地站起来,绕到了皇帝的身后,吸了口气道:“本侯的推拿功夫也不错,就替圣上按一按吧。” 说完也不待皇上恩准,便自将按了起来。 待到大掌搭上那截脖子,才发现这皇上身上的肌肤真是无一处不绵软顺滑,就连脖子也如一截暖玉令人欲罢不能。 聂清麟只觉得自己被一对虎钳摁住,可那手却并不用力,而是在脖子上摩挲了一番后,就顺着衣领渐往下滑。她心里的警钟顿时大作,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衣领,顾不得脖痛,叫了声:“太傅!” 可这软糯的声音入了太傅的耳中真如撒娇,卫冷遥再也按捺不住,伸手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聂清麟微微惊叫了一声,瞪着眼儿望向太傅,发觉这太傅的眼神又如那林中的模样。心里不禁微微一颤:“太傅轻些,朕的脖子痛得很……” 卫冷遥揽着这小人儿在怀中,心里那一瞬间真是电光石火。 原以为冷着个时日,自己对这小皇帝已经是淡了下来,却不曾想,再见这粉雕玉砌的小人儿,所有的瘾头邪火全都悉数上身! 可是这次,他却不想再压抑自己。 卫冷侯向来是恣意惯了的,男儿当如此!纵横杀场,颠覆朝纲,哪个不是随了他的心,从了他的愿? 娇宠个男孩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要屈从礼教委屈自己不成? 这怀里的,虽然是皇家尊贵的血脉,供在宝座上的小龙珠,但是他卫冷侯既然动了心思,再触不可及的宝物,也要乖乖地含在他的口中! 龙珠儿虽然注定是个废帝,但是这么乖乖巧巧的小人儿,将来留他一条性命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说皇上看破红尘,入了那佛堂,照样可以养在宫里,坐拥江山,又能娇宠这可人儿…… 这么一想,卫太傅纠结了许久的心居然这么舒展开了。 “既然皇上说那御医手法高明,一会叫他再来给你诊治,可皇上你是万金之躯,怎么可让个下贱俗人这么随意揉搓,一会让宫女送来手巾帕子,将脖儿掩住了。再让那奴才的手爪上来。” 聂清麟不敢提醒太傅大人的俗手还摸着自己的万金之躯,只能逐一应下。 就在这时,一声 16. 十六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太傅的话连语调都没有变,话音刚落,就有侍卫过来将萍儿拖了出去。吓得萍儿高声尖叫:“四夫人……三小姐!小姐,救救我,救救萍儿!” 尚云香也没想到太傅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道:“太傅,萍儿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啊!” 卫冷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伤了龙体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她不死,难道你要领了这滔天之罪?你先回府闭门思过,那个奴才的事情,休要再提。” 一句话将尚云香惨白着脸儿钉在了原处后,卫太傅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阮公公跟在身后,心里寻思着太傅为何发威?莫不是这新娶的欺负了那云妃,太傅到底还是旧情难忘? 还没想明白,太傅的话又扔过来了:“阮公公,云妃有闲情养猫,就说明宫里的吃穿用度丰盈,最近朝廷缺钱,百姓也困顿,自然要节约些才好,以后她的宫中用度可以减了。” 阮公公连忙应下,心里明白,这云妃的苦日子算是来了!太傅这般心思可真叫他糊涂了,尚氏姐妹各打了五十大板,严惩了红颜,难不成真是给皇上出气? 想到这,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哪能啊! 当天夜里,云妃宫中的摆设就被撤去了大半,云妃也脱下了那身曾被情郎赞许的红衣,一身素白,凄楚地坐在椅子上,看那些内侍监的人把东西搬走。她只当是妹妹在卫侯的耳边进了谗言,才招来如此对待。 果然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卫冷侯,你居然为了新人,如此地迫害与我,从此你我无爱,便只剩下个恨字!可是心里决断得利索,颊边的眼泪却似怎么流也流不干…… 这天过后,卫太傅大义灭亲的佳话一下子传遍了街头巷尾。之前因为醉酒夜闯皇宫的风波总算是稍稍的告一段落了,就连被迫闭门在家思过的吴阁老甚是满意,把那翘起的几绺山羊胡稍放下了几根。 可是有一个人便开始坐卧不宁了,这个人就是兵部侍郎尚凝轩。 原先想着把这嫡出的妹妹送过去,能拉近一下与太傅大人的感情,却不曾想,妹妹那点子机灵全都糊在了马蹄子上,还有那个云妃,跟她那个短视的姨娘母亲一样,蠢不可及! 俩姐妹斗心眼,结果全折进去了,害得太傅也跟着跌了面子,最重要的是害得他这个当哥哥的仕途艰险,真是对该死的! 整整一宿,尚凝轩都没有合一下眼睛,琢磨着自己的出路。 又过了几日,这天天色正好,又是休朝歇息,他正好要陪着太傅看一看刚刚军器监刚刚铸造的一批新武器,便顺便趁此机会探一探太傅的虚实。 军器监的这批刀、矛采用的是新的铸造法子,生铁的配方是太傅拿来的,铸造出来的武器寒气毕露,异常坚硬锋利。 这古怪的方子一看便不是中原冶铁的路子,也不知这神通广大的太傅是从哪里淘来的。 卫冷侯挥舞着一把似镰刀的绊马长枪,挥了挥说:“这个试过了吗?砍完马腿后是否卷刃?” 下面的监工连忙回话,这新方子铸造的兵器很是耐用,连砍了十几匹,也丝毫没有损坏。 卫冷侯满意地点了点头,嘱咐军器监夹紧赶制,务必五天内完成额定的数目。 接着他又拿起一旁的监工端着的托盘上的小弓。 这小弓是太傅前几天特意嘱咐的,制作得甚是精巧,骨架选取的质地精细的桦树木料,弹性极佳,又不太重,弓胎雕着精细的花纹,还嵌着一圈明亮的碎宝石,华贵又不太增添分量,弓胎上用来手握的地方已经包好了一层上好的小牛皮。 卫太傅拉了拉牛筋,想了想,说道:“太紧了,再卸下去些力道,另外牛皮略硬,有些磨手,外再缠上些个绒缎。” 监工连忙应下,心里清楚,这太傅府中尚无小公子,再说男孩子用的弓箭何须如此的精巧?一定是给哪个娇宠爱妾定制把玩的。倒是不知怎样的绝色美人,居然能让太傅亲自下令监督,让最好的弓箭师傅来磨制这把跟玩具似的小弓? 尚凝轩不是他的两个蠢妹妹,可没心思去琢磨太傅的风流韵事。心里却一直翻着个儿,因为兵部兼管着军器监,监制武器必须过他的手,但是从太傅吩咐他秘密监造这批武器开始,就没有明示这些是来干什么的,只说是实验新得的生铁方子,若是生产出来的器具让人满意,便更换一下御林军的武器。 那兵器的份额刚开始不多,可是也是几日再翻新一次数目,他现在突然发现这么多天累加起来,数目惊人!装备十个御林军都够了,简直足够发动一次够规模的战争了。 太傅……这是要干什么?最可怖的是,他身为兵部侍郎,为何太傅不肯明示于他? 存着这份忐忑,尚凝轩将巡视完毕的太傅请去定波楼饮酒。 尚凝轩今儿是包下了这京城最大酒楼,虽然也可以把厨子叫到自己的府上制作酒席,但是定波楼外风景宜人,是赏雪闻梅的绝佳地点。 平日里,这儿总是高朋满座。但是今日,酒楼早早地清了客,肃肃静静的,正好叙一叙家常,弥补一下这妹夫与大舅哥的情谊。 可是刚走到酒楼门口,便看见有人在胡搅蛮缠,大吵大嚷:“是哪家要办丧事?包下这么大的酒楼?连王爷你都敢拒之门外,你个狗眼看人低的,我看你是不想做生意了!” 等到卫太傅他们带着侍卫骑着马来到了酒楼前,那个站在马车上举着鞭子的胖子才止住了喝骂,一脸的惊恐:“哎呦,太傅大人,怎么在这儿碰上了?……这……这酒楼不是您包下的吧?” 说到这时,那胖子溢着肥油的脸腾得一下又冒出许多汗珠子出来。 叫骂的是个聂氏皇姓的王爷,他的祖上是高祖的兄长,陪着高祖出生入死打下了天下,换来了几世的富贵荣华,也养出了这一个无所事事的安荣王爷。 安荣王爷聂胜本来骂得正欢,没想到酒楼要款待的是太傅大人:思及自己方才讲过的混话,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一口吞下去。 可能是因为今儿的天气实在是太明媚了,太傅大人居然没有动怒,反而和蔼地邀请着安荣王爷一起上楼饮酒。 聂胜也是个不懂分寸的,本来担心太傅怪罪,没想到居然邀请自己吃酒,真是个与权倾朝野之臣拉近距离的好时机,居然就这么乐呵呵地答应了。 这让跟在身后的尚凝轩频频扼腕,只恨不得摘下那肥猪王爷的脑袋,狠狠地踢到天边。 等到荣亲王爷下了马车,那马车里居然又下来一个美貌少年,身材纤瘦,穿着件粉红色的衣服,低领微露,描眉画眼的样子,一股子遮掩不住的风尘气息迎面扑来。 看来安荣王爷的玩乐已经上了另外一层境界了,居然玩起了兔爷儿。 太傅没有言语,尚凝轩却不得不开口阻拦了:“安荣王爷,陪太傅大人吃酒,这闲杂人等就不要跟上来吧?” 安荣王爷听了,暗骂自己糊涂。正待转身命令少年折返 17. 十七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安荣王一向推崇有美色同享。于是一推怀里的少年:“宝儿,去给太傅大人敬一杯酒!” 那宝儿面带羞涩地看了英俊的太傅一眼,发现他也直直地望着自己,便大着胆子满脸堆笑地走过去坐到了太傅的身边,娇滴滴地说:“太傅大人,宝儿敬您一杯。” 没想到那赫赫有名的定国侯——卫太傅,卫大人居然是这等出人意表的相貌,如画的眉眼,真是让人心醉。宝儿面带红晕将身子放软,微微靠向了太傅大人。 接下来尚凝轩大人把方才满嘴咬碎了的钢牙渣滓,又悉数吞入了肚中。只见那太傅大人微笑着接过了酒杯,也顺手揽了一下那靠过来的兔爷儿。 妹妹们,也难怪你们会失宠,原是先天便存着不足啊! 幸好那太傅喝了酒后,就送了那宝儿回到了王爷的桌旁,就连王爷直白地说出晚上要送宝儿去太傅府上服侍,也被他笑着婉拒,不然他尚凝轩这大舅哥的里子面子可真是统统丢尽了。 酒席吃完,太傅并没评价满桌的鱼肉,单指了指端上来醒酒的蜜果:“这个蜜果味道不错,倒是以前未曾吃过。” 旁边亲自上菜的掌柜连忙说:“是江南余芳斋的样式,他家最近在京城刚开了分号,小的特意嘱咐伙计去买来给诸位大人尝鲜的。” 卫太傅点了点头,这顿酒宴便告结束,借口酒醉头痛就先行回府了,可怜这兵部侍郎白白包了酒席,却是一句贴己话都没有跟太傅大人说上。 反倒是太傅在上马准备离去的时候转身对自己安抚道:“前段时间朝堂的群臣动静,凝轩兄应该心里有数,本侯也心疼香儿,但是毕竟朝堂事大,本侯不能不给皇上一个面子,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若是得了闲暇,便到本侯的府上去见一见香儿,也开解一下她,总不能夫妻之间因为个奴才生了间隙。” 尚凝轩听了心里一松,边骂着妹妹不懂事,边连忙应下。 卫冷侯回了府内,命人备了净身的热水,也不用贴身侍女伺候,进了浴桶一顿的洗刷。 方才在酒楼,实在是恶心着了。 其实尚凝轩今儿是什么意思,他心知肚明,这个尚侍郎就是个善于见风转陀的墙头草,内里的算盘时刻打得精明,自己准备用兵平西的事情,布置的都是带兵的老部下,不到最后一刻,实在不是需要让尚凝轩知晓。 待他铲除了安西的毒瘤,自然也会撼一撼尚侍郎在兵部盘根错节的根基,可是眼下还是要安抚好他,免得节外生枝。 倒是没成想在酒楼前遇到了安荣王爷那个草包。本来就打算派几个顶尖的好手打入平西府内,这次倒是白白地等到了送上门儿的机会。 不过,刚才给了那个小倌儿的脸面,一半是安抚拉拢,一半也是想试一试自己好那男色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步。 虽然他知道自己对那小皇帝心存了非分之想,刚开始惊怒了一下,纠结了一番后,也坦然接受,但没事时,想着自己要压着一个男子的事实,也是隐隐有些不适。 今儿瞧见安荣王带来个现成的,正好可以试一试:是不是个美貌的男孩,他都喜欢? 可是当那个宝儿靠过来的时候,虽然面儿上扑着香粉,但是依稀还是可以看见有些粗糙的毛孔,低领的脖子那,也隐约可以看出呼之欲出的喉结轮廓,从衣领里望进去,更是一片平原,让人看了大倒胃口。 等到那少年靠进自己的怀里时…… 那一刻,若不是为了大局,太傅真是想单手拽住这兔爷儿的衣领,将他顺着窗户狠狠扔到楼下。 沾了一身的臭味,自然是要回来好好地洗一洗。 不过这么一看,自己到底还是个更喜欢女人一些,没有失了男儿本色,也许是那小皇帝还年幼,发育得没有同龄人健全,长得又精致,招了自己的邪念,待到龙珠子像那个少年那样冒了喉结,长出了胡茬,自己自然也就失了兴味。 这么一想,原来这短暂的邪念也会无药自愈,心里更加地轻松了。 洗好了澡,便换好衣服。正在这时,军器监已经把调好的小弓送来了,太傅想了想,又命刘总管派人去那新开的余芳斋买了精致的蜜果和点心,放到了食盒子里,命人拎着,便起身进了宫。 今儿难得空闲,原该是在府中,叫来几个侍妾安闲解闷的。可是如今自己兴味正浓,除了那小皇帝,别的妾室全都提不起兴致了,这一日不见那龙珠,便有些心痒难耐。 等到他进宫时,已经是下午了。进了宫门,也没用太监禀告,便进了院子,发现着小皇帝并没有呆在屋内,而是在殿外的院子里跟那猫咪在玩耍。 小龙珠穿了一身青缎领口缝着白色狐毛的小褂子,正要伸手去够爬到了梅树叉子上的猫儿,那一树的梅开得正娇艳,艳红的花儿被昨儿新下的白雪压住,被那顽皮的猫儿一抓,浸着花香簌簌落落地纷扬了下来,惹得树下的那小儿一阵娇笑。 “人面桃花相映红”,卫冷侯平生第一次有些体悟这诗句里的意境了。 皇帝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起,一扭头便看见了太傅大人立在院门口。 因为今儿休朝,太傅大人也没有穿朝服,一身素黑,大敞的帽子也罩在了头上,只露出一张出众的俊脸,高大的身材立在雪中,看得满院子的人都呼吸一滞。 聂清麟缓缓地吐了口气,看看周围跪了一地,还没有回魂的太监宫女们,心里微觉愧疚:你们跟着朕受苦了,看见这阎王便吓得丢了魂儿。 也不知都这个时间了,太傅大人又要来刮起哪门子邪风? 太傅不知圣上的心思,看那小脸一滞,只当是看到了小儿看到意中人时的羞涩,冷惯了的脸上微微露出笑意。 他慢慢走到树下,伸手便将在树杈子上挂着的小白猫拎起,轻轻放到小皇帝的怀中,又伸手抹了抹那沾着雪花融水的小脸:“雪后天冷,皇上莫要贪玩着了凉。” 聂清麟连忙谢过太傅提醒,便任他拉着手,一起回到了寝宫中。 等到进了寝宫,卫冷侯命人将一只精致的长木匣拿来,打开盖子说道:“过段时间便是开春儿,微臣寻思着皇上在宫中也憋闷得太久,准备带皇上去京郊狩猎,所以特命人打制了这把小弓,皇上看看是否称心?” 聂清麟没想到太傅居然送给自己这么精致的礼物,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谢过太傅后,将那弓箭拿起,略显笨拙地拉了拉。 太傅见了她的姿势没有半点章法,便问道:“皇上以前没有学射?” 聂清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朕小时多病,学射那会儿只上了一堂便告了假,未曾跟其他的皇兄习完功课,只怕朕在那猎场上倒是要辜负太傅您的一番好意了。” 太傅低头看了看小皇帝恋恋不舍摸着小弓的样子,笑道:“那有何难,臣略 18. 十八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安巧儿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出声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太傅寻了正经的名目,对着皇帝又搂又抱。 好不容易那一桶子竹箭都被飞到了地上。君臣二人这才又折返回了宫内。 如今这宫里的摆设都被内侍监重新地置换过了,原来窄小的软榻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张带着小桌几的香木横榻,躺在上面看书、进食很是方便。 用热手巾帕子擦过了脸,太傅带来的食盒点心也铺摆在了横榻的小床几上。 “江南有名的余芳斋在京城开了分号,臣寻思着皇上未必尝过他家的蜜果点心,特意带进宫来让皇上品尝。”太傅解了外衣,半躺在横榻上,又让內寝伺候的侍女们都退下后,对坐在他身旁的小龙珠说道。 这些个新奇的点心,还真都是聂清麟没吃过的,身在皇族有皇族的悲哀,御膳房里的都是些个老油条人精子,但凡是新奇点的时令水果,还有点心都是不可以随便呈给宫里的。 不然哪天主子心血来潮,效仿那贵妃冬天吃荔枝,却又一时拿不出,岂不是要了御膳房的命? 所以太傅大人拿来的这些个宫外的零嘴,都是聂清麟从来没见过的。捻一个蜜果放入口中,味道果然甘美酸甜。 这几日下人们谨遵太傅的命令,不敢拿什么零食给皇上解馋。如今这满满一食盒的摆在眼前,就算是太傅大人撒了砒霜,也要先尝上一尝。 小皇帝一时间吃得倒甚是欢快。 可是她没捻上几个,突然又被太傅大人拽入了怀中,太傅贴心地说道:“皇上方才举弓放箭必定是累极了,且躺着休息,让臣来服侍圣上吧。” 说着捏起一颗浸满了蜜汁的枣儿,轻轻地放在了皇上的唇边。 聂清麟有些困窘,微微张嘴想要含住那枣儿,可太傅的长指偏偏让那枣儿在樱桃小口上滚着转儿,故意不往那小嘴里送。 只那么几下,蜜枣的汁水就把粉嫩的嘴儿浸得湿亮一片,泛着甜爽的味道,诱惑着人恨不得能狠狠地吮上那么一大口。 太傅的双眸愈发地暗沉,正待低下头亲口品尝一下余芳斋的酸甜口感时,屋外传啦“啪啦”一声轰响,把蜜枣的甜味震得没了影儿。 聂清麟早就发觉方才情势不对,苦于没有不着痕迹的解脱法子,借着这机会连忙从太傅的怀里挣脱出来,冲着屋外说:“屋外发生了何事?” 只听安巧儿在屋外诚惶诚恐地说:“是奴婢笨手笨脚,不小心将茶盏打碎了。” 聂清麟听了心里一惊,寻思着巧儿并不是那莽撞之人,怎么今儿瘟神在寝宫的时候偏偏犯了这错处? 连忙回身去看那太傅神色,果然满脸煞气,看那架势便要命人将安巧儿拖出去杖毙,连忙趁太傅发威前抢道:“蠢笨的奴才,还不赶紧自己去院子里掌嘴!” 小皇帝难得如此发威,卫冷侯怎能不知他的用意?嘴里淡淡说道:“圣上发起龙威来倒是颇有些高祖皇帝的架势。” 这话里影射的苗头可不大好,聂清麟舔了舔嘴角的蜜汁,无辜地眨巴了下眼儿。 太傅大人看着那粉嫩的舌尖,一股子邪火腾得又起来了。 可还没等他去揽住皇帝,那龙珠子就起身下了榻,毕恭毕敬地对他说:“太傅大人且歇着,朕的肚子有些痛,要去更衣。” 说完捂着龙腹便入了厕轩。 聂清麟在厕轩里磨蹭了半天,出来的时候,发现太傅大人已经走了,她这才长出了口气。 这时,安巧儿也已经进了内殿,脸颊微红,看起来方才用力不轻。 聂清麟挥手让其他的宫人退下,拉着安巧儿的手,心疼地说:“让你掌嘴,怎么还这么用力?应付一下便好了。” 安巧儿轻声说:“太傅的侍卫都在院中,如何做假,莫要再连累了主子,自然是用力些了。” 聂清麟看着这服侍自己长大的宫女,也是长叹一声,伸手取来放在炕桌匣子里的一盒子药膏,也不理安巧儿的躲闪,亲自替她红肿的双颊抹上了薄薄的一层。抹完了药,她才问出心里的疑问:“你今儿为何如此的不小心,偏在他跟前打碎了茶盏?” 安巧儿面色发紧,想起自己方才透过门缝见到的那一幕,犹豫了一会问:“皇上,那……那太傅有没有怎么样与你?” 聂清麟大眼儿微微一眯,笑着说:“太傅大人位高权重,那忽冷忽热的谁能猜得准,不过还好,除了偶尔心情不好时会训斥一两句朕,剩下的时候,大面儿还算过得去。” 她这么一答,安巧儿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两个未出闺阁的姑娘家,怎么好口空白牙地讨论这些个事儿。 尤其是小主子一直扮作男孩,要是太傅真是有意轻薄皇上,那……那名冠京城的卫冷侯岂不是有断袖之癖? 安巧儿还要提醒皇上,却被聂清麟温和地打断:“好了,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太傅要真是把你我如何,咱们又能怎样?该怎么做,朕心里有数,只是今天这样要命的举动,你以后千万莫要再做,若是你有了闪失,巧儿是准备狠心把朕一个人留在这深宫大内吗?” 此话一出,安巧儿立即就明白了,别人都当小主子年幼可欺,可她最是明白主子的聪慧,自己都看在眼里的情形,皇上心里怎么能没数呢?她不愿自己点破,便是有她的主意,若是自己说了出来,反倒是让皇上困窘,于是含着泪点头应下,服侍了皇上洗漱更衣后,便退下了。 聂清麟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那挂在墙上的小弓。 太傅前段时间冷着自己的时候,她还觉得心安,原想着只要安分守己,见机行事,或许可以一时保命。 现在看来,真是雪上加霜,太傅大人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居然全用在自己这孤家寡人的身上,当真是看准了自己无父无母,孤家寡人,年幼好欺啊! 她虽善于察言观色,但是太傅大人那盘曲黝黑的肚肠岂是她能研究透的? 书中的才子佳人虽然看着也让人艳羡,可是放到这现实中来,那些背着父母偷会情郎的女子有几个能落得个好下场?更何况是君臣之下这种悖伦朝纲的情形? 且不论那太傅究竟是不是喜欢男子,太傅府中的小妾们可不是摆设。那四夫人怎么样?青春娇嫩,出身名门,方得太傅恩宠,结果又如何? 男儿多薄幸,身在名利场上的男儿更是冷情。所以,自己一向不以佳人自居,那可怖的太傅更靠不上柔情蜜意、深情款款的才子。 自己若真是男子倒还好说,左右是舍下脸面尊严,与那太傅周旋。可是自己并非真皇子,若是太傅大人扯开衣服时,才发现这扫兴之事……就算那太傅男女不忌,可是自己假冒皇子,一旦败露,被那些个有心人做了文章,也会坏了卫冷侯的大计,卫侯从来是当机立断,发现这苗头,必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所以,有一点可以肯定,太傅一定是没有发现自己的隐情,不然他恐怕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撩拨宠物一般地逗弄自己了。 美色与皇权,这样的选题对于卫冷侯那样运筹帷幄野心勃勃的男子来说,并不是一道很难选择的难解之题。就算是父皇那样荒淫无度的昏君,如果有机会给他选择,也会弃美人而保江山的,毕竟坐 19. 十九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来到城楼下,小皇帝下了銮驾,一眼便看到立在下面候着自己的太傅大人正伸出长臂,准备扶着圣上下銮驾。 平心而论,还是武将的打扮更适合太傅,冰冷的戎装铠甲衬得他眉眼间的冷漠肃杀浓了几分,那些在戏台子上功底再扎实的武生,也练就不出卫冷侯这种在刀山血海里浸染出来的气质。 也难怪满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醉倒在太傅大人的冰冷裙甲之下。 聂清麟正心生感慨,太傅已经开口说话了:“城楼的台阶陡峭,皇上上楼小心些个。” 这小皇帝一看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今儿召见的都是武将,个个膀阔腰圆,听阮公公说,小皇帝大清早特意命内侍监送来了改得高了些的旒冕,靴子里也垫上了厚厚的底子,生怕站在一群勇猛的汉子里,显不出自己的天子威严。 只是这点小儿的心肠,自然是考虑不周,那大一号的旒冕扣在小小的脸上,长长的玉珠如同门帘一般在眼前噼里啪啦地打架,皇帝一心想着那玉珠别甩在脸上,倒是不怎么注意脚下,方才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 卫冷侯心里觉得好笑,看那小皇帝稳了身形后,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情形,不由得开口提醒, 聂清麟连忙微笑谢过太傅提醒,在小太监的搀扶下,终于站在了高高的城门顶上。 抬眼往城门下望时,兵部侍郎尚凝轩已经将黑旗军迎到了城门下。 那走在前面的几名大将军,倒是眼熟,应该就是跟着太傅夜闯皇宫的那几个,各个一身黑亮的铠甲,威风凛凛。与这些得胜的将军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她的那些聂姓的皇室宗亲了。 一眼望过去,囚车里的大部分都是熟面孔。 渝北王一路喝骂不止,早在到城门的时候,就被人用破布堵了喉咙。安西王的王妃还有几个世子,都是以前在太后的寝宫里见过的。只是那会儿都是锦衣华服,贵气逼人;而现在穿着囚服被拘在这囚车里,个个都哭肿了双眼,哪里还有半点高祖子孙的威严? 看他们如斯,聂清麟难免生出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惆怅。 可是口里的那口郁气还没有轻吐出,眼角就扫到太傅望向了自己。 聂清麟再抬头时,脸上只有敬畏的神色了:“太傅,这黑旗军果然神勇,朕在城门上瞧着都有些心惊胆寒呢!” 卫冷侯倒是有些了解那聂清麟没心肝的性子,看小龙珠甩着一脸的珠帘,摆出副诚恐的模样,又是好笑,淡淡地说:“圣上竟也有害怕的时候,真是难得啊!” 就在这时鲁豫达他们已经翻身下马,身后的将士在城下跪了一地,齐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将士们元气一震,猛提口气,用更大的声音齐呼:“定国侯!千岁千千岁!” 那齐刷刷的吼声直冲云霄,听得跟在小皇帝身后的文武百官们都是心里颤个不停,只觉得这京城的上空黑云翻滚,隐隐中,那条翻云覆雨的妖蛟就要生角成龙了…… 聂清麟觉得将士们喊得这么大声,一定是口干得紧,得到太傅的示意后,向将士们赐了酒,自己的场面算是走干净了。 等到亲迎了黑旗军后,回到宫中,就是庆功开宴的环节了。 这时坐在高高龙椅上的皇帝,真的开始心惊胆寒了。她现在也算清楚了,卫太傅虽然英明神武,气质高冷,但是酒品欠佳。上回跟这帮子武将醉气熏熏地夜闯皇宫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今儿,卫太傅终于煞了那帮子眼高于顶的藩王的锐气,多日淤积的怒气顿解,这要是撒开欢儿地去喝,再爽利地撒一回子酒疯……自己的处境可真是比囚车里的一帮子宗亲还要凄惨了。 所以,她悄悄地伸着脖子看了看一旁太傅的桌面,果然那桌上的酒杯甚大,浓郁的酒香一直飘了过来。 卫冷侯与一帮将士推杯换盏后,便回到了殿上,坐到了小皇帝的身边,微笑着说:“圣上一直看微臣的酒杯,是不是也馋了这杯中之酒?” 聂清麟向来不胜酒力,听太傅这么一问,连忙摇着哗啦啦的珠帘说:“朕自小就饮不得酒,喝上一口就会呕吐不止……只是朕方才瞧见太傅未曾吃上几口菜肴,就这么豪饮一气,恐是会伤了脾胃,太傅还是要少饮些才好。” 太傅见小皇帝连自己饮酒这等细节都看在眼中,心里顿时又是一柔,本打算痛饮一宿不醉不归,现在却在这略带沙哑的柔声细语里改了主意。 “圣上和微臣若是在这殿上,恐怕众位将士不能尽兴地开怀畅饮,倒不如陛下与臣早早地退了,也让众位爱卿便利些?” 太傅的一番话,正中聂清麟的下怀,趁早离得这些醉汉远远的才是明智之举。 连忙点头应下,待到太傅与众位将士说完了场面话后,就被太傅引着从殿中走了出来。 聂清麟原想的是赶紧回寝宫了事,这脸儿被珠帘子抽甩了半天,都要甩出红印子了,所以太傅请她离殿时,便乖乖跟在了后面。 出了正殿,聂清麟表示天色将晚,便要回宫歇息去了。 可是太傅却伸手拉住了她,柔声说道:“刚吃了那么多东西,圣上马上躺下,不怕存了食吗?”说着,拉着她一路来到了御花园的一处暖阁里。 这暖阁是新建不久的的,当初先皇魏明帝在世的时候下的最后一道修筑工程的圣旨,便是命人修建了这处暖阁。 阁楼垫得颇高,下面是通条的火地龙,生上炭火后,暖阁的地板便是暖意融融了。整个暖阁里纱帐重重,布置了绣工精美的团垫,却没有床榻椅子,只要席地而坐,便能感到身下的热气腾腾。 卫冷侯踏入这暖阁之中,不得不感慨那昏君在享乐方面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冬日寒气逼人,就算是殿中布置了暖炉,棉帘,还是有些冷意阵阵。与嫔妃玩乐,只在锦被里翻滚难免失了兴味。 可这进入到这小小的暖阁里自是不同了。暖阁空间虽然不大,却是热气逼人,让人恨不得脱个干干净净才好,带着宠妃入了这暖阁,看着佳人香汗淋漓地衣衫尽解,加上窗外四面环水,白雪覆盖,空旷得很,倒是很有野外偷情儿之感呢。 待到月上黄昏,可真是有“香街宝马嘶残月,暖阁佳人哭晓风”的意境,至于佳人为何而哭,便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这等荒淫的暖阁,太傅原想着要拆了的。 可是今儿他却改了主意,尤其是看到龙珠子进了暖阁,雪白的小脸上冒出一层薄汗,红润得如同沾了水儿的蜜桃时,倒是难得地与先皇同心,感叹这暖阁的“巧夺天工”。 聂清麟被太傅大人拉入着暖阁也是暗叫不妙,身后跟着的太监宫女远远地被隔在了厚实的门外。 屋内热气扑鼻,身上的夹袄不大一会就泛起了湿意贴到了身上。 太傅刚饮完酒,透汗得更畅快写,所以进了便解开了外衣,露出了内衣里厚实的胸肌。 “出了这么多汗,圣上也把衣服解开吧。”他边解开了自己的衣袍,边对皇帝说道。 聂清麟也见过太傅的武将们光着臂膀冬游的情形,自然比较得出,虽然都是武将,但是太傅的身材明显比那些满是胸毛的男人好上很多。 可是那强健的身材虽然秀色可餐,但是太傅明显的意思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太傅脱得如此痛快,做圣上的也应衣衫尽解。 聂清麟额角的汗珠冒得更大了。 父皇,你建这暖阁,是要把孩儿架在上面,炙烤得外焦里嫩不成? 要是两名男子,酒后正酣,热汗直流,宽衣解带凉快一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20. 二十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从暖阁出来的时候,聂清麟身上的汗还没有撤。怒气冲天的太傅早已经带着大队人马走得没了踪影。 聂清麟被热气熏得脚下发虚,走到门口时被那碎门板绊得一个趔趄。 安巧儿扶住了她慢慢地直起身来,聂清麟一抬头,眼角晃到不远处的花丛里似乎有人影晃动。 但一转眼儿的功夫就在花丛小路中钻得没了影儿,也不只是哪个宫里养出来的奴才,可真是打探消息的好手,聂清麟心里暗暗警惕,可也没那个人手去寻那黑影的去处。 安巧儿也瞄到了,紧张地问:“那是谁?居然在御花园里探头探脑?” 聂清麟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多说话。既然有这个本事进御花园,便是有些道行的,管他要打探的是什么,自然有仙佛与他缠斗,自己这个压在五指山下的假猢狲只要老老实实地吃饭睡觉就好。 回到宫里的转天儿,聂清麟就受凉发起了高烧。这一来是受了凉,二来也是长期的精神紧张所至。 别人都道她没心没肺。但是却不知,要是一个人生来就走在那尖刃横生的刀山之上,日日游走于炎炎的火海里,自然也就不知什么是怕了。 老早的时候,聂清麟就只当自己的命是白捡来的,管它处境再艰难,也是白白得来的,自然是豁然大度地过好这偷来的每一天。 可是这几日同太傅周旋,真是打起了全部的精神,每根神经都得是紧绷着的,不敢出半点差池。 如今警报骤然解出,松懈下来居然是病来如山倒。 张太医连忙进宫诊治,下了药后,倒是又出了身子汗,去了去寒气。烧倒是退了,就是全身酸软无力得得很。 就连平日里爱吃的零嘴,也提不起精神了。 张御医看得心尖儿都痛,既为那日渐憔悴的身形而焦虑,又暗地里欣喜可以每日进宫给皇上治病,常伴佳人左右,青年的内心也是交斗不止。 按理说,皇上有恙,作为辅政的重臣是应该走走场面前来探望一下的,可是那太傅似乎在忙着处理平西的善后之事,竟无暇来瞧上病重的皇帝一眼。 可是太傅冷落皇宫的正主儿,倒是让聂清麟重重地松了口气。 太傅大人果然傲骨铮铮!算她没有走错这步险棋,果然扯破了那些子暧昧后,太傅大人失了兴致,也就对自己冷淡了起来。 聂清麟也有些自知之明,借着生病的由头,干脆也不去前朝当那无用的摆设了,躲在寝宫里优哉游哉。 原想着自己让太傅大人这么不顺心,那雷霆手段必是少不得的,早就做好了节衣缩食吃苦的准备。 可是过了快半个月,内侍监的供应依然及时到位,甚至见皇帝一直自称乏亏无力,不能早朝,前几日又送来了三盒上好的人参。 瞧着那人参粗壮成脉的根须,真似成了精一般,用红绳细细地扎住,生怕半夜跑回深山老林里去,一打眼儿,便能辨出肯定是北国进贡的珍品。 内侍监倒是大方,舍得把这就算是皇宫也难得一见的名贵药材拿来给她这傀儡皇帝进补。 不过这老参果然是好物,饮了几片,大病初愈的身体倒是好上了许多,胃口也渐渐打开。 不用见瘟神太傅,不用去朝堂听那些个事后猛参安西王大逆不道,请求将安西王满府斩尽的折子,这日子就悠闲舒闲得很,吃多了安巧儿亲炖的乌鸡参汤,聂清麟发觉自己居然长了不少肉,连平时束身的夹袄都紧了许多。 小皇帝舒心长肉,却不知前朝阁老们的苦楚。 按理说平西大捷,太傅去掉了一个心头大患,应该是心情舒畅。 安西战役后,朝廷便宣读了皇帝的圣旨昭告天下:控诉安西王忤逆犯上、勾结党羽意图谋反的种种罪状。一时间真有些罄竹难书,要顺藤摸瓜将与安西王一样的贼子连根拔起架势。 这几天各地的藩王们闻风而动,争先恐后去安西王那贼首撇清关系,各个主动把亏欠的岁贡补上,甚至有那伶俐懂事的,加倍补上,一时间国库充盈,户部的敲起算盘来都响亮了很多。 可是打从庆功宴后,太傅大人的那张俊脸就没有舒展过。倒好似吃了败仗一般,脸色暗沉。常常下了朝后,一个人在书房中不发一语,惹得那些有事参奏的大臣进退维谷,看着太傅脸上的风云变幻,只恨不得自己从未踏足书房。 有那懂得钻营的,使了银子想要打探太傅的身边人,试一试太傅妖风的风向,偏偏身边伺候的都是嘴严懂规矩的,不论问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摸不清太傅究竟是哪里不顺心。 阮公公立在一旁,整日的也是吊起十二倍精神,提心吊胆地一旁伺候着。 其实太傅不对劲的缘由,他倒是猜出了一二。 那日太傅从暖阁猛力踹门而出,他是亲身一旁看着的,也不知那小皇帝是不是在暖阁里不知天高地厚地替安西王那个逆贼求情,触怒了太傅大人,惹得卫侯如此生气。 要真是这样,小皇帝可真是不懂眼色了。虽说太傅一直对皇帝不冷不热的,可是这次的雷霆之威尤胜以往。就算是听说皇上高烧不退,也不肯舍下情面,尽一尽人臣的义务,去瞧上一瞧。 可要说太傅真是动了怒,要给皇帝些苦头吃,也不大像。 前几日,太傅听闻皇帝一直胃口不佳,瘦了一圈时,突然起了散步的念头,绕着皇帝的寝宫走了半响,又满脸阴云密布地出了宫。 回头第二天,又派人从府里送过来北国特意进献给太傅的厚礼——几只百年雪参,让他以内侍监的名义送入到皇帝的宫中,却不准跑腿的多嘴,说出这本是太傅的心意。 阮公公长叹了一口气:唉,太傅这是走的哪路乱棋,恕他才疏学浅看不透啊! 不过要操心的事儿太多了,这不,国库丰盈了,那些老臣们的忠心也开始如沐雨的萌芽,开始蠢蠢欲动。 小皇帝眼看着就要十六了,该是选妃大婚的年龄了。可是这正宫的人选还没有着落,等到确定了皇后的人选,最起码得让宫里的教养嬷嬷再教导个一年才能入宫与皇帝完婚。 这皇帝的婚事,还真是略赶呢! 其实也不是这主管选拔的户部惫懒渎职,皇宫里本来就是缺了个太后,没有主事的皇家长辈。加上诸位大臣们都心知肚明,那皇帝不但是个天残,还是个跑不了的废帝,哪位大臣的千金如此想不开,会想着进宫陪个太监皇帝送死啊? 提议皇帝大婚的那位,保准被满朝的文武口水淹了。 偏偏真有划不开这个拐的。本来被勒令在家的吴大儒,吴阁老闲着没事,在家中 21. 二十一 《危宫惊梦》全本免费阅读 早起用膳的时候,安巧儿又端来了参汤,聂清麟却不肯再喝了:“这汤太补,朕已经平白的胖了许多,若是再补下去,只怕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这内里的底细。” 安巧儿闻言看着小主子初愈后变得红润丰盈的脸庞,不得不承认小主子只是丰润了那么一点,立刻就照比以往又明媚顺眼不少。 嘱咐了巧儿后,聂清麟只喝了三汤匙的清粥就不肯再吃了,这增加的肉还是尽早减掉的好,不然那胸口总是涨涨的,有些疼得难忍呢。 虽然不大情愿出寝宫,但是太傅的“大礼”已至,不当面道谢便是失了礼数。 待得听闻太傅已经下了早朝后,聂清麟便起身去上书房。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看到小皇帝那明晃晃的身影,耷拉的嘴角一咧,向皇上施礼后小声禀道:“太傅大人正在书房与工部侍郎商议要事,皇上要不要缓一缓再进?” 聂清麟仔细看了看这个小太监,觉得这个眉眼清秀的倒是个忠厚之人,居然还能出言提醒她这个被轻视的皇帝——书房凶险。 书房的门虽掩着,但是也拢不住卫冷侯那肃杀的怒斥声:“京城西北处的运河堵了整整一个月了,往来南北的货物堵得水泄不通,要是半个月内不能恢复运河的航线,你带着你们工部的同僚们都去那运河上亲自去背负这往来的货物!” 不大一会,被骂成了骡子的工部侍郎灰头土脸地出来了,微微驮起的后背似乎正在背负千斤重物。 聂清麟觉得自己出寝宫没看黄历,此时进书房有找死的嫌疑,就想先折返回去,哪料到书房里的男人突然高声问道:“谁在书房外候着?” 小太监连忙回到:“是皇上方才怕惊扰了太傅,在门外候着呢。” 聂清麟长叹一声,皇上在书房外等着大臣召见,她也算是开辟了大魏朝史的新篇章了。 小太监禀告完了后,书房里静了一会,聂清麟后悔方才没有当机立断转身就走。就在门外的众人替小皇帝一阵尴尬的时候,书房里的男人终于开口道:“请皇上进来吧。” 聂清麟进了书房,发现许久没见的太傅大人真端坐在书桌的后面,低头看着奏折,连看都没看皇帝一眼。 聂清麟清了清嗓子,笑着说:“朕许久没来书房同太傅学习,还请太傅见谅。” 可是皇帝先开了金口后,那太傅居然还是置若罔闻,眼皮都没有抬起半分。 聂清麟这才深切地体会到,太傅这几日里酝酿的是何等可怕的怒火。 可是就算自己是个落魄的皇帝,大魏先祖的颜面还是要保存的,也不知这太傅一会怎么样折损羞辱自己,就不要当着宫人的面儿,丢着聂姓的脸面了。 卫冷侯在书房里一向不愿意留侍候的下人,聂清麟也转身对自己身后跟进来的宫人说道:“你们且下去,在书房外候着。” 等到书房就剩下君臣二人时,聂清麟来到了太傅的书桌旁,坐在他的身边,也不再言语,见太傅在批着奏折,便伸手去拿那砚台里躺着的墨锭,在加了清水的砚台里细细地研磨了起来。 这墨锭是江南乌县的物产,墨面装饰以盘旋的金龙,以示是进贡给皇家之物,上等的墨团里夹着特质的金粉,遇水即化的特质很是顺滑,让磨墨的人几乎停不下手来,不大一会的功夫,愣是把硕大的砚台磨得是墨水横流、满满当当。 卫冷侯早就料准了这废物一准儿要来找自己。他倒是很好奇皇帝会如何跟自己据理抗争,回绝那几位“美人”。 没想到小皇帝跟没事儿的人似的,进了屋后,说完了场面话,自己就拿着根墨锭玩得是不亦乐乎。 卫太傅虽没正眼去瞧皇上,可眼角却瞟到那几根素白纤长的手指,轻捏着墨锭在温软的砚面上轻柔地划着圈儿,就好像捏着人的心尖灵巧地把玩抚弄…… 眼看着墨汁要溢出来了,卫冷侯才冷然地开口:“皇上磨了这么多,是要给微臣饮下吗?” 聂清麟也是闲极无聊,才找些营生去做,等被卫侯的话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干的好事,那手中的墨锭愣是短了一大截。 “朕又晃神儿了,请太傅莫见怪。”说着冲着太傅歉然一笑。 卫冷侯这才微抬眼,瞧向许久不见的小龙珠。 ……许久不见,那脸颊倒是丰盈了起来,脸蛋愈加粉嫩,眉眼的轮廓也透着抵不住的妖媚,待得嫣然一笑时,那巴掌大的小脸似乎泛着光儿……原是个男子,偏生得这般娇媚,还真是个……不祥之物。 卫侯觉得自己有些拨不开眼儿,有些贪婪地盯着那巧笑嫣然的面庞,可转念想起那日暖阁里的情形,目光却又转冷。 “微臣听说圣上前段日子身子不适,怎么不将养着,反而跑到这上书房里来了。” 聂清麟收敛住微笑,端正地答道:“太傅日理万机,还抽出闲暇来操劳朕的后宫之事,朕是来向太傅道谢的。” 卫侯放下了手里的奏折,坐直了身子问道:“皇上可还满意?” 只见龙珠回道:“只要是太傅替朕挑选的,必定是个贤后,只是送来的几位女子各有其妙,朕一时无法取舍,还请太傅做主,替朕定夺。” 卫冷遥的一双浓眉简直都要立起来了,过来半响倒是气极而笑:“皇上倒是信任微臣,既然如此,那么微臣就斗胆替皇上做主了。” 小皇帝闻听此言,倒是松了口气,起身说道:“太傅国事繁忙,朕就不多叨扰,一会太医要要来请脉,朕要先回寝宫了。”说完便起身离开了书房。 卫太傅还真没想到这皇帝居然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毫无怨言。就算是再挑剔恶毒的佞臣,也挑不出这皇帝的错处,真是个言听计从的好傀儡! “咔啪”一声,卫冷侯手中的毛笔断成了两截,看着定国侯气得发白的俊脸,吓得端着茶水进来的阮公公放下茶杯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咳,再过段时间,就是那小皇帝的生辰了,可是他怎么觉得最近这小皇帝是卯足了劲儿,要把这生辰变祭日啊? 城西的水道塌陷,也是由来已久的问题所至。河道两岸的树木被前几年大量涌到京城附近的灾民砍去做了烧柴的柴草,土地失了树根的把持,又因为入冬前的一场暴雨,两岸河堤大量土坡下滑,一下子垫高了河床,堵塞了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