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1、chapter01(修) 京港市,惊蛰。 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雨,街上飘起难闻的柏油味,路面不太平,坑坑洼洼的积满了雨水。 阮雾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清丽的脸上挂满了不耐。 她刚刚和阮明嘉吵了一架,逃出家门,外套都没来得及穿,鞋子也没换。 阮明嘉是她亲爸,全京港都能排上号的人。 此时已经进了三月,京港的春却依旧泛着刺骨的寒意,阮雾一边走在街上一边回想着刚才和阮明嘉吵架的场景。 “阮雾,你必须转学去京港一中,这是命令!” “你看你天天都在曲海呆成什么样子了,外公外婆惯出你一身毛病,家都不回,像什么样子!” 阮明嘉可能是在单位指挥人惯了,回到家也对她颐指气使。 她突然觉得挺没劲的,明明当时是他亲手把她送到曲海,现在又假惺惺的把她接回这个所谓的家。 阮雾淡淡的瞥了一眼阮明嘉,立刻开口反讽:“回来?回来看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吗?当时不是你亲手把我送走的吗?”她特地在“亲手”两个字上加重了音。 阮明嘉喉头一哽,他最亏欠阮雾的地方被她当成刺伤他的利刃。 他看向阮雾,嘴唇翕动,几次三番想把被时光掩埋的真相说出口,最后却只盯着她倔强的侧脸选择拿起自己的权杖,捍卫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尊严,他当着那对母女的面放话:“你不转学可以,在京港软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放你出去!另外卡也停了!” 反正自己没动过他卡里一分钱,阮雾只恨自己没带钱包,要不然就把卡拍在他和那对母女面前。 她冷着脸一声不吭的,头也不回的穿着拖鞋拿着手机走出阮家,实木大门被她摔的咣咣作响。 留下逞口舌之快的阮明嘉和气定神闲的阮夫人干瞪眼。 “这…这孩子怎么这么倔,我就是激将法!” 阮夫人心里暗自放下一块大石头,不紧不慢的抿了口热茶,慢悠悠的撂下一句话:“黎家又不缺她吃喝,她还能看上你这几个破钱?” “她不愿意回来就让她在曲海读,反正清清也常回来陪你,你这么逼她回来,只会让你们的关系更差劲。” 阮明嘉叹了口气,这从小养在自己身边和半路来的孩子感情哪里是一样的,更不用说亲妈不管不问,自己亏欠这个女儿这么多。 / 阮雾对京港的路不熟悉,三转两转到了一条旧巷子里。 巷子两旁种满了槲寄生,淡黄色的花挂在叶上倒是也别有一番风情。 阮雾没空欣赏这些东西,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回曲海,她才不要阮明嘉低头。 身份证没带,行李没带,就带了一部手机,还没电了。 果然,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阮雾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往前走,白嫩的脚后跟被冷风吹的通红。 走到巷子尽头,发现有一家名叫“to”的台球厅,挺特别的。 她破罐子破摔,试图走进去和老板说借用一下充电器。打算等手机充满电后联系外公让他派车来接自己,或者来个人能和阮明嘉谈判是最好的。 阮雾走进店门口和老板说明情况,并成功给手机借了个充电宝。 等待开机的间隙,发现这家店还有二楼,楼梯在拐角间隙,特别隐蔽。 她兴致乏乏的拎着充电宝和手机往二楼走。 二楼和一楼的烦杂嘈乱不同,安静的很,放眼望去一片寂静人都没有,装横别致,角落里塞着一排架子鼓,旁边放了一架钢琴,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乐器,暖黄色的灯打在厅里,映的几张孤零零的台球桌金灿灿的。 阮雾顺着过道往里走,最里面的台球桌旁站了几个年轻男孩子,头发五彩斑斓什么色都有,看起来就太像什么正经人。 倏然,最角落里站起来一个清瘦高挑的人,逆着光从黑暗处往前走,懒懒散散的接过身边红毛少年递过来的球杆。 握杆,俯身,胸前锁骨微凸,皮肤白皙。 咚的一声,杆碰球,黑球进袋清脆的声音传来。 一杆进洞。 随之而来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握杆的这位不断变化姿势,杆杆进洞,姿势利落,没过多久,只留白球在桌台上 直接清台。 阮雾恹恹的挑了挑眉,想着这人球技还不错。 只是动作快于大脑,一声清脆的口哨从她口中传出,吸引了打球者的注意 秦知聿听见口哨声不耐的抬起头,二楼怎么会进来闲人。 他懒懒的掀了下眼帘,两米之外的少女穿着白色棉拖,身上松松垮垮的套了件卫衣,头发一股脑挽在后面露出精致的脸庞,皮肤白皙,一双桃花眼冷淡疏离,像商场里没有灵气的木偶娃娃。 只是这姑娘,眼神透出一股子颓,气质又清艳。说不上来的矛盾又诡异般的糅合在一起。 另一边的阮雾也被惊着了,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吹出了声,也没人告诉她打台球的混混颜值这么高啊。 她下意识的把黑发的他当成一群不良少年的老大。 秦知聿抬头的瞬间,眉峰凛冽丹凤眼微吊,下颌微微往内收,黑色冲锋衣拉到胸口处,冷白的腕骨旁边挨着一根纯黑色球杆,一黑一白视线冲击,给他平添了一分欲。 果真上上品。 电光火石间,两个人突然对上眼神。 阮雾条件反射,逃也似的挪开了眼,生怕这位指使他身边的彩虹人找她麻烦。 空气静了一瞬,秦知聿旁边的张南也吹了声口哨,语气揶揄:“阿聿想不到你也有被调戏的一天!” 秦知聿淡淡挪开眼,嗓音清冽含警告意味,“你怎么一天天的那么多话?” 下一秒,张南做了个拉链的动作,手动噤声。 与此同时,阮雾的手机也开机了。 手机里一下子弹出来好多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叮咚声足足响了半分钟。 葱白玉指在屏幕随便划拉几下,阮明嘉打来几个,外公外婆打来十几个。 倒是阮明嘉给她发了不少微信,不过是一些让她赶紧回家之类的话。 眼不见心不烦,她随意划拉一下消息,利索的点了删除。 随后转过身子走到窗户前,回拨给外公电话。 铃声响了几下便被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 “囡囡啊,你去哪了?” “我出门随便走走。” “你爸说你外套没穿,鞋也没换就跑出去了,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 阮雾用脚尖踢了踢墙,声音里藏不住的委屈:“外公,我不想回京港上学。” “阮明嘉以为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吗,还是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个人的存在,发挥一下他那点所剩无几的父爱吗?” “而且曲海一中不比京港一中差多少,我就是……就是不想每天和阮明嘉在同一个屋檐下。我看到陈丽和她的女儿我就心里不舒服。” “……要不是她们突然出现,……”后面的话阮雾没再继续说,怕惹得外公生气。 阮雾声音越来越大,嗓音里含了些许的哭腔。 另一头的张南显然也听见了阮雾的声音,胳膊肘杵了杵秦知聿,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阿聿,这不会就是阮家和黎家养在曲海的那个正儿八经的继承人吧,没想到,长的这么正点。” “我可听我爸说了,阮家没少为这个女儿上下打点,就为了把人塞进京港一中,这姑娘性子够烈啊,敢和阮明嘉叫板!” “看着穿着打扮,还敢闹离家出走这套,性子真够野!” 张南这边还竖起耳朵仔细听,下一秒秦知聿把杆一扔,拉链拉到喉结顶,随手揣兜离开。 秦知聿离开不久,阮雾软磨硬泡的也让外公去联系阮明嘉送她回曲海。 随后,阮雾下楼把充电宝还给老板并道谢,出门的时候正好听见张南咋咋呼呼的说:“阿聿,你这生日怎么年年碰上天不好,今儿个生日你是和我们一起还是沈姨给你过?” “回家。” “也是,每年惊蛰沈姨都让你回家吃梨顺便给你过生日。” 人越走越远,话音渐渐弱了起来。 徒留阮雾站在原地微微怔住。 惊蛰,他的生日居然在惊蛰,万物复苏的开始。 说来也挺巧的,她的生日是冬至那天,却是一年中寒冷的开始。 在二十四节气里面,明明冬至过后不久就是惊蛰,含义确是背道而驰。 万物复苏时和寒冷来临时,两条永远都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 2、chapter02 阮雾不知道外公和阮明嘉说了什么,阮明嘉最终松口同意她在曲海上完高中。 但高考过后,阮雾必须回京港。 阮雾听到最终决定后反而松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的想着横竖暑假假期三个月不到,到时候她找个由头出去呆着,而且开学后她可以直接留在寝室,总归避开他们一家三口就是了。 回到曲海的阮雾,闲来无事总是会想起在台球厅遇见的秦知聿,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就是仿佛有一根线无形的勾扯着她再回到那家店。 黎家两位老人说是用钱堆着她长大的也不为过,十年养的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过界就可以。 心思像疯长的野草一样,她禁不住的摸出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打开购票软件点了几下定好去京港的高铁票,背着包就去高铁站了。 距离上次来京港已经一月有余,巷子两侧的槲寄生结出更多淡黄色的花,空气中充满了酸涩的味道。 阮雾背着包径直往前走,走到“to”门口停下后,深吸了一口气,略过老板往二楼走去。 没想到老板出声拦她:“哎姑娘,二楼不能去。” 闻言她不解的拧了下眉:“可是上次我来这家店去过二楼的。”顿了顿,“我上次还给您借了充电宝。” 老板恍然大悟,上下来回打量了阮雾几次:“我想起来了,那天阿聿生日,你就是跑上二楼的那个姑娘!” 阿聿?哪个yu,上次那个红头发男生好像是喊他阿聿,他的名字? 阮雾面上不动声色,话语里确是带了几分试探的意味:“是那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生吗?” 老板停下收拾柜台的动作,摆了摆手,随意点敷衍了几句,“差不多吧,反正一堆人里长的最出挑的就是他。来我店里的多半也是打听他的。” 交谈间老板也看出面前人的心思,语气含笑,“姑娘,你不会也是来找他的吧。” “别白忙活了,今儿个那位不在这,平常这二楼也是单独给他开的。” 阮雾的嗓音沾染上几分焦急,“老板,那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可能去潭拓寺了,姑娘你去碰碰运气吧,我也是昨儿听他们聊天听了一耳朵。” “好嘞谢谢老板!” 老板放下手中的杯子,“姑娘,我可是劝你一句,那位可是城北秦家的小公子,在这京港城可是出了名的反骨乖戾,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他可是都沾手。” 阮雾没回应老板的话,自顾自的跑出了店,在路边拦了辆车前往潭拓寺。 —— 寺门口的人乌泱泱的,饶是在车上被司机打了预防针,下车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司机说是很多家长趁着周末的功夫都来给自家孩子祈福,快高考了,图个好彩头。 阮雾顺着人流往上走,人群里透露出难闻的汗酸味,她捏着鼻子,皱着眉加快脚步。 走着走着,她发现旁边有一处没人的院子,清净得很。 阮雾想也没想的小跑近去,她抬眼打量起这处院子。 院子里种着一颗高高的银杏树,周边是矮矮的红砖瓦房,石砖拱门前有一口矮矮的井,虽然不新,倒也不失古色韵味。但是,这处怎么看怎么也不像出家人的地方——大树底下的晾衣绳上搭了几件女士棉麻旗袍。 她探头往前走,倏地听到说话声。阮雾条件反射的闪身躲到两处房间里的空隙过道。 悄悄探头一看,过道里站着的正是她要找的人。 秦知聿今天倒是没像上次一样懒懒散散的套着黑色冲锋衣,清隽少年穿着校服,内搭黑色卫衣,下身穿了条牛仔裤脚下踩着g家新款鞋子。细碎的黑发搭在额前,大片大片的太阳光洒在他身上,眉眼张扬斜肆,少年感溢泄。 “阿聿,都快高考了,好好备考,别有事没事来看我。”一道温婉的女声随之响起。 阮雾大着胆子探出大半个身子去看,还好这处够隐蔽,没人发现她。 他身后站着一个穿棉麻旗袍的女人,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气质。 秦知聿拉长尾音,声音清冽,“知道了,秦女士。” 女人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京港大学应该没问题吧?” 秦知聿挑了挑眉,打了个响指转身低头:“小意思,估计这会保送通知都在路上了” 阮雾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心里止不住的喜悦和紧张,白皙细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抠着墙边。 京港大学,他要去京港大学。 半响,等人都走了。 阮雾喘了好几口大气,跑到银杏树下捡起刚才他掉的东西。 四四方方的铭牌上写着:京港一中高三一班秦知聿 名字旁边是他的一寸电子照片,应该是前两年的旧照片,脸庞稚嫩青涩但是眉眼间隐隐有了清冷孤傲的感觉。 阮雾手里握着铭牌,四个尖角深深陷入白嫩的手心,刺的人生疼。 但是手上的痛感完全比不上阮雾心跳声带来的刺激感。 胸腔里异于平常跳的飞快的心跳,还有脸上薄薄的一层绯红。 都彰显着一个无法争辩的事实。 她,好像真的对这位秦家的小少爷,一见钟情了。 并且对他无法自拔深陷其中。 换做以往,如果有个人告诉她,她会对个一个仅有两面之缘的人一见钟情,她肯定会嗤之以鼻,并且引用长篇大论才简述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的概率几乎为0.0001%也就是说不可能发生。 概率事件也会有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那就是那0.0001%的小概率事件它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就连美托洛尔也缓解不了过快的心率。 —————— 回程的高铁上,阮雾靠在窗边,思索着考去京港大学的可行性,阮明嘉倒是见缝插针的有机会就劝她留在国内读书,让她多留几年到时候想出国他也不拦着,而她本身是想直接高考后出国,再也不和阮明嘉扯上半分关系。 谁承想半路杀出个秦知聿,重要到足够打破她所有计划原则。 回到曲海的阮雾,跟黎家两位老人表明了自己想报考京港大学的医学部,出国的事缓缓再说,京大交换生项目挺多,不愁没机会出去。 两位老人自然是又惊又喜的尊重她的决定,毕竟他们两个年纪大了,总归不想看着外孙女跟女儿一样出走异乡他国,再者阮明嘉在,多少是阮雾的靠山。不比国外,天高皇帝远,怎么也照顾不了她。 从四月到六月。 阮雾的手里多了三十多张往返京港和曲海的票根。 有时候是在工作日,她请好半天假坐上前往京港的车,独自一人前往京港一中。在门口等着秦知聿出来。远远的看上一眼后坐上返程的高铁。 有时候是在周末,她走到那条种满槲寄生的巷子里,背着书包在那条巷子里随便找家店吃点东西写作业,等秦知聿来。 十次里总有那么一两次是能碰见的。 她运气比较好,有次在一中门口撒谎和保安说自己忘记拿作业了,许是保安看她长了一副乖乖女好学生的样子,挥了挥手就让她进去了也没多问什么。 在等待保安放行的那几秒里,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两只手无意识的攥着衣角,手心浸满了汗。 等到进入校门的那一刻,阮雾按照从贴吧上找的京港一中地形图走到高三所在的知行楼,楼下成排的布告架上贴满了高三的每次成绩单。 不出意外的,秦知聿永远是第一。 走到布告栏的最后,荣誉栏上贴了一张公告——恭喜高三一班的秦知聿夺得物理竞赛一等奖。 旁边贴了一张他红底的照片,照片上的秦知聿穿着白t,目光懒懒散散的迎向镜头,精致眉眼写尽了桀骜乖戾。 阮雾来回张望一眼,飞快的撕下那张红底照片,慌乱的塞进口袋里。 阮雾在楼下徘徊了许久,到底也没生出勇气去他在的教室偷偷看一眼。 本以为这次只能收获一张照片,没想着出校门的时候,听到旁边两个女生交谈 “去篮球场,听说秦知聿在打球!” “我靠,千年难遇啊赶紧去看!” 随后两个女生转变方向前往篮球场,阮雾没怎么思考,抬脚跟上。 篮球场周围被围的水泄不通,阮雾见缝插针又仗着个子高,身形纤瘦,一鼓作气挤到了前两排。 秦知聿很好认。 也分不清阮雾身上是有“寻找秦知聿”的雷达还是心理感应,还是这人太扎眼,人群中打眼望去,穿着六号白色球衣最醒目的就是他。 他在运球,双手举球过头,手腕轻轻一挑, 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在球框上旋转几圈,进球。 三分球。 众人高呼鼓掌,欢呼声穿过阮雾的耳膜直抵心尖,连带着阮雾都心潮澎湃了几分。 秦知聿进球以后食指中指并拢从太阳穴做了一个致敬手势,嘴角上扬,身后背着大片的夕阳黄昏,整个人说不上来的风情迷人。 阮雾和众多姑娘一样掏出手机对着面前的人拍照,她手很抖,快门摁了好几下才拍下一张照片。 画面中的秦知聿身材颀长,眉眼下垂,气质干净。 真可谓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阮雾的心像盛夏刚开口的汽水,白色的气泡争先恐后的往外溢出,入口辛辣,回味清甜。 她握紧手机,逃也似的离开了京港。 少女背影纤瘦脆弱,落在秦知聿的眼中不免多了几分玩味。 再一次去京港是高考结束后,阮明嘉派人把阮雾的行李全部带去京港。 在等成绩出来的半个月里,阮雾不是去那条巷子的台球厅门口驻足就是混进京港一中,坐在篮球场上,一呆便是一下午。 时间犹如白马过隙,转眼变到了出成绩那日。 曲海市市状元。 秦知聿是京港市状元。保送了还参加了高考,并且拿了第一。 阮家的电话快被招生办打爆了,楼上那位大小姐不动如山,愣是等招生办的人来了才下楼。 京港大学和曲海大学都想要她,可偏偏阮雾开口问京港大学的招生办,淡然发问:“京港市状元也在你们京大吗?” “京港的市状元秦知聿同学报考了我们学校的法学专业,保送的时候就定下了。”招生办以为阮雾想试探一下他们学校的能力,忙不迭的开口。 她又没理头的开口,“医学院和法学院一个校区吗?” “是的。” 似是得到了心仪的答案,沉思片刻,周围的人都等的干着急的时候,她轻轻启唇:“去京大——医学院” 一切尘埃落定。 走的时候,曲海招生办唉声叹气,京大的招生办则是红光满面,两位状元在手,不愁完不成招生计划了。 志愿填报好之后,阮雾穿鞋出门再度去到那条巷子。 没遇见他。 接下来的几个月,她时不时的从阮家步行前往台球厅,安静的坐在一楼。 巷子里的槲寄生逐渐开花结果,巷子里飘着槲寄生浆果的甜腻味。 只是,她一次也没遇见过秦知聿。 3、chapter03 八月底,京大开学。 阮明嘉让谭秘书亲自去送阮雾,自己有个会,实在是脱不开身。 京大门口停泊的豪车数不胜数,引得人频频回头看。 车子稳稳停下,阮雾谢绝谭秘书送她到寝室楼下,侧身偏头下车。 她从谭秘书手里接过行李箱,“谢谢谭叔。” 阮雾出色的外貌引的接待新生的学长们频频上前示好。 第五个了,阮雾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最后一位学姐上前,声音清甜:“学妹,我送你去宿舍,哪个学院的呀?” 她面色稍有缓和,礼貌回答:“医学院,学姐。” “哇,王牌专业的。”说完忽的想的什么,学姐拍了拍手里的本子,恍然大悟:“喔,你就是刘院长挖来的曲海那个状元吧。” “啊?” “你还不知道呢,你都出名了,刘院长亲自上门把曲海的状元挖到京港,还是医学院的。听说人长的巨漂亮,还准备把你印到明年的招生简章上,我们好奇偷偷看了一眼。” …… 说话间,已经到了宿舍楼下,这位学姐把行李箱递给阮雾,“你好,我是路晴,法学院大二。” “阮雾,医学院。” 她住的两人寝,同寝的舒窈已经到了。 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大眼睛来回闪,像是会说话一样。 见她进门,舒窈笑眯眯主动开口,“舒窈,你唯一的室友哦。” 阮雾没由来的对这位看着就乖的室友产生好感,当即展唇笑,伸手回握:“阮雾。” 舒窈仿佛像听到什么一样,惊讶的捂住了嘴,随后动作缓慢的移动到她身边,神秘开口带着一丝八卦气息,“你不会就是前阵子圈里面传的,阮家那位正儿八经的嫡长女吧?” 阮雾微微皱眉,怎么今天这么多人认识她。 她慢吞吞开口,声线拉长带着点慵懒的味道:“猜对了,不过,我这么出名?” 舒窈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我是京港一中的,前阵子我们学校那些少爷小姐们到处说阮家费了大劲才让一中松口,把你送进来,结果,到高考了我们也没见着真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对了,我们家就在你们家前面那条街的院儿里,挨得近着呢。” 京港一中,整个京港的的红二代红三代,有点家世的都在里面,师资力量出了名的好。饶是阮明嘉这么大的官,塞个人也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阮雾莞尔一笑,“那你现在见着本人了。” 舒窈的嘴就没停过,一边帮阮雾收拾东西,一边给她科普这家那家的八卦。跟小灵通一样,阮雾简直听到最后叹为观止,她觉得等舒窈退休之后,一定是个优秀的老太太,专门搜集八卦的那种。 忽的,她闪了闪眸光,微颤的睫毛出卖了她紧张的情绪,“那秦知聿……” 舒窈听到这名字,更来劲了,“你说二哥啊,城北秦家知道吧?” 见阮雾摇头,她补充,“整个京港各个分部的检察官,法官,检察长,出名的律师,一半都是他们家的人,另一半都是红字头的,咱们学校的法学院,出名的教授就那么几个,全是秦家的。” 说完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阮阮,你怎么知道秦知聿的?” 阮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京港招生办打电话的时候,提过一嘴。” “哦,这样啊。” “我跟你说,千万别招惹他,秦知聿就是个笑面虎,我们都从小一块长大的。” “表面上跟你哥俩好嘻嘻哈哈的,但凡你刺激到他,搞得你渣都不剩。” “我们都说,秦家家世清白书香世家,怎么养出来这么个反骨乖戾的玩意儿。” “为什么叫他二哥?”阮雾问。 “他还有个哥哥,喊着顺嘴,就跟着喊二哥了。” 说完,舒窈撇了撇嘴,带着一丝崇拜羡慕:“哎,二哥也是真厉害,随随便便就考上了法学院,天资傲人。又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真是老天爷追着喂饭。” 阮雾攥着手机的手愈发用力,骨节泛白,声音有些许嘶哑,艰难开口:“那他,有女朋友吗?” 声音轻的让人听不清。 “什么?”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舒窈伸了个懒腰,“走吧,下楼带你买点军训必需品,咱明天可就被拉到荒郊野岭军训去了。” “荒郊野岭?” “对啊,京大和部队一直有合作,每年军训都到鸟不拉屎的地让那边派教官来训我们。” ———— 到超市后,舒窈拉着她满超市乱跑,这拿一点,那也拿一点,不一会儿,两辆推车就满了。 阮雾看着货架最高处的水果糖,暗自懊恼工作人员为什么放这么高。 叹了口气打算踮脚够一下。 指尖离那袋糖只有几厘米了,突然,背后传来温热,一只肌肉匀称的胳膊越过她的头轻松把那袋糖拿下来。 阮雾一时间惊讶,踮起的脚不自觉放下,后退。 “嘶,”身后的人吸了一口气,随后开口,声音带了点说不上来的慵懒,“我帮你拿东西,你踩我脚,恩将仇报?” 白色的球鞋上倏然多了一道黑印,扎眼得很。 这下,阮雾是真吓着了,忙不迭挪开叫扭头看来人, 不看不要紧,一扭头,居然是秦知聿。 他眉眼低垂,盯着阮雾的脸意味不明的笑,另一只手还搭在货架上,阮雾整个人像是被他圈进怀里一样。 距离太近了,阮雾轻轻吸气,薄荷雪松的味道轻轻涌入鼻腔,她闭了闭眼,手心攥的死紧。 怎么办。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一声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是舒窈。“秦知聿!你干嘛欺负阮阮!” “阮阮?”两个字在他口中传出,像情人口中的呢喃,带了点道不明的缱绻。 阮雾脸色爆红,急的话都说不出来,急忙伸手抵在他胸膛上,轻轻推开他。 隔着薄薄的外衫,男生强有力的心跳隔着掌心直抵她的大脑。 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触电般缩回手。 秦知聿看着阮雾一连串的动作,又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少女怯生生带着点清醒颓丧的眼神。心下觉得有点好玩。 不禁生出来逗弄她的心思,“窈窈,我帮你朋友呢,是谁欺负谁还不明显吗?” 他意有所指刚才阮雾踩他的事,阮雾掏出手机,强装镇定开口,“我赔你鞋子钱。” 细看就能发现阮雾的手轻微颤抖,透露出少女不安的情绪。 阮雾打开微信的扫一扫,抬头示意秦知聿打开收付款码。 秦知聿嗤笑一声,懒懒散散的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滴的一声后。 阮雾手机页面显示添加好友,不等她开口。 面前人轻轻抽走她的手机,申请加好友,通过。 然后把手机塞回她手心,“你踩我的鞋,我加你个微信,两清了。”话闭,转身离开。 只留下一脸呆滞的阮雾和舒窈。 忽的,舒窈爆发出一声尖叫,“啊啊啊啊,我没看错吧,他加你微信?!主动??” 说着伸手捏住阮雾的下巴,细细端详着。 巴掌大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含情桃花眼清冷疏离,鼻梁高挺,皮肤雪白,骨相优越。 看着人时,美目流转,透出一股子清冷明艳。 “啧啧啧,阮阮,你这张脸不会是把二哥给迷住了吧。” 阮雾按压了一下胸口,如同鼓点般密集的心跳依然没有半分停止的迹象。 她抿了抿嘴,拉着舒窈,暗不做声的扯开话题,“快点啦窈窈,赶紧付钱回去收拾一下明天还得军训呢。” 舒窈神经大条,听到这话立刻推车去收银台排队。 稍晚些,男生宿舍。 付清允看着手机里舒窈发来的消息,看着倚在阳台门边上的秦知聿,不禁打趣道,“听说你今儿个加了妹子微信?” 秦知聿抬头扯了下唇角,“窈窈嘴怎么这么快呢。” 付清允以为他不想多说,可随后他又淡淡开口,“你还记不记得,今年我过生日,台球厅,碰见了一个吹口哨的姑娘。” “知道啊,听张南讲了。” 张南就是那个红毛。 付清允拍了拍头,“噢,就是今天你加的这个?” “我可听说,这姑娘可是阮家的,你不会动心思了吧?” 鬼使神差的,秦知聿听见自己说:“没有,有点好奇罢了。” 好奇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 阮雾打开手机,页面停留在和秦知聿的聊天框上。 只有简单的两句话。 「秦知聿。」 「阮雾。」 生疏不带有一丝感情的对话。 她想不通,今天的秦知聿是怎么回事。 她扣开手机壳,里面藏着一张照片。 是她在一中篮球场拍的秦知聿。 手指无意识的在照片上摩挲,沙沙的声音在安静的寝室中听的一清二楚。 半响,阮雾叹了口气,把照片放回壳子里,而后躺下睡觉。 ———— 第二日。 舒窈和阮雾拖着行李箱前往军训的地方。 京大制度向来严苛。 军训半个月,不准外出,不准夜不归宿,不准和教官恋爱…… 以上几条倒是也无所谓,偏偏不让点外卖,还把带来的零食全部没收,军训食堂清汤寡水的,加上天热,很多人都受不了。 阮雾和舒窈已经过了十天这种受尽折磨的日子。 舒窈每天早上唉声怨气,不满的嚷嚷,“阮阮,怎么办,我待不下去了。” 阮雾拍了拍她手,从包里翻出两块巧克力,“赶紧吃,最后两块了。” “呜呜呜,你简直是我的救世主仙女。” 说完要往阮雾身上蹭,“停,一身臭汗,别来沾边。” 到了中午,食堂依旧是清汤寡水的。 阮雾随便塞了几口,也吃不下。 把盘子放好后,两人并肩往宿舍走去。 突然,舒窈摆了摆手:“付清允!” 阮雾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发现前面有两个穿军训服男生,身高不相上下。 前面两个人仿佛没听到一般,于是舒窈拉着她往前跑去。 “付清允!你到底听没听见我喊你。”舒窈气急败坏的一把拍上面前人的肩。 前面两人齐刷刷回头,那位名叫“付清允”的面色无奈:“姑奶奶,你隔这么远喊,谁能听得见,你一巴掌快给我拍出心脏病了!” 舒窈抬起下巴,哼了一声。 付清允目光落在阮雾身上,松松垮垮的军训服被她塞进腰里,腰带勾勒出纤细腰身。脸上不施粉黛,黑发朱唇。偏偏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清冷疏离,确实漂亮。 “这位是……”他明知故问。 “阮雾,我室友!” “我和你说,付清允,我都快饿死了,食堂的饭一点也不好吃,要不是阮阮把最后两块巧克力给我,你现在就看不到我了……” 舒窈扯着付清允在一旁说个没完,恐怕舒窈也不知道,自己眼里的喜欢快要溢出来了。 阮雾在原地看着他俩有说有笑,抬眸看了眼秦知聿。 一手揣着兜,另一只单手划拉着手机,正午的太阳隔着树叶缝隙懒懒散散的打在他身上,许是阳光太刺人,眉心处泛着些许不耐。 就在她看秦知聿看出神的时候,头顶处淡淡的声音把她扯回来,“拿着。” 她低头,一盒水果糖被秦知聿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她认识这个牌子。 国外的一个小众水果品牌,一小盒就大几百。 “嗯?” “窈窈不是把你的巧克力都吃光了吗,拿着吃。” 心里踊跃出的那一丝喜悦瞬间消失,原来是替别人给她的…… “尝尝。”秦知聿见她没有动作,不容置喙的塞她手里。 阮雾扣开糖盒,随便捏出一颗往嘴里送。 刚入口,柠檬酸味刺激唾液腺疯狂分泌唾液,酸的她整张脸皱在一起。外面那层融化后,取而代之的是甜腻腻的味道。 可是,这么甜的糖,在她的舌尖上竟泛出了一丝苦。 秦知聿看她清丽的五官都揉在一起,不禁笑道:“一颗糖就把你酸成这样子。” 她反问,“你不觉得酸吗” “不酸,好吃的。” 好,你喜欢的,我也会努力去尝试。 直到军训结束,她都没有碰到秦知聿,偶尔也故意去食堂通往宿舍的那条路上转。 但确实一次也没碰见过。 糖盒里的糖日益见底,她又在购物软件上下单了几盒。 军训结束返校的那天,舒窈和她狠狠的泡了一个热水澡,张罗着画一个好看的妆出去大吃一顿。 刚准备要出门的两个人,舒窈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转头神色扭捏的对阮雾说:“介意我们的双人行变四人行吗?” 阮雾:“?” 4、chapter04 几个人没走远,从学校附近随便选了一家火锅店。 阮雾从舒窈告知要和秦知聿一起吃饭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下意识的一遍遍揪着裙摆。 落座后,秦知聿拿过菜单递给两个女生,阮雾点了一份鱼丸和九节虾。 舒窈看到后说:“那个,阮阮,二哥海鲜过敏,一点儿都不能吃。” “啊?”阮雾抬眸看了眼对面的人拿起笔准备划掉。 “没事,最后放海鲜就好。”秦知聿一下抽走她手里的笔。 / 吃完火锅后,舒窈坐在凳子上满足的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提议道,“咱们去后街那家新开的酒吧逛一圈呗,听说他家的甜品做的不错。” 付清允对着舒窈不屑的嗤笑一声,“您还能吃得下呢,几个胃?”到底是这皇城根里长大的,举手投足说话间都带着点京味。 舒窈抄起手边的纸质抽纸盒往对面一砸,杏眸圆睁,“你管姑奶奶呢。” 然后扭头像变了个人似的,眨巴眨巴眼,夹着嗓子可怜巴巴的朝着秦知聿的方向开口:“二哥……。” 秦知聿最受不了她这幅样子,老说她这幅装可怜的样子像极了城北郊区大桥底下那个骗钱的小乞丐。 果不其然,一句话还没说完,秦知聿起身,“走吧。” 舒窈顺势起身,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趾高气扬的跟着秦知聿走,末了还不忘拉着阮雾。 付清允看她这幅样子,舌尖顶了顶侧腮,讥讽道:“狗尾巴都没你会摇。” 舒窈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有本事你跟我好好学着点,努力巴结二哥。” ———— 本想打车去那家新开的酒吧,但是舒窈强烈要求要走着,说是溜溜食,吃撑了。 三人都没什么意见,也都随着她去了。 夜幕降临,光影绰绰,路边的小店都亮起了灯,远处的高楼大厦依旧耸立在京港最繁华的地方。彰显着这个城市异于常人的吸引力。 四人两两一起往前走,阮雾看着前方肩宽窄腰的秦知聿,他步调很慢,时不时的从外套里拿出手机点几下。头颅微低,后脖颈棘突微凸。 十几分钟的路程,被他们拖拖拉拉走了将近半小时。 中间舒窈觉得马路下的暖黄灯光能出片,缠着阮雾给她拍照。 这一幕落在秦知聿眼里,不自觉的眼弯了一下,勾出漂亮的弧度。 身穿白裙的少女,露出半截莹白如玉的小腿,俯身蹲下给舒窈拍照,侧脸温柔恬静,神色淡然,偶尔舒窈和付清允互怼几句,她也只是淡淡的勾勾唇角。 到底什么事才会让她变得有兴趣呢。 荒谬的想法传入他大脑皮层,想法在他脑海里不断生根发芽。 他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这姑娘一开始见面就像瘾一样,拉扯着他不断去关注她,分散他注意力。 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一样,在他平静,由他主导的,恣意妄为的世界里泛出一片涟漪。 他不懂什么感觉。 鬼使神差的,他掏出手机,放大镜头,对着穿白裙子的姑娘按下快门。 暖黄色的光圈笼在阮雾身上,裙摆垂落在地上,不知道舒窈说了什么,露出一抹笑容正好被他捕捉到。 这张照片,是他相册里,唯一,且第一张,照片。 酒吧门口,人头攒动,来来往往全是年轻面孔。 四个人在侍者的带领下找了一处角落里还空着的圆桌旁。 落座后,秦知聿低头和侍者低声交流。 酒吧里重金属音乐不断冲击阮雾的耳膜,她听不清秦知聿说了什么。 她扭头四处观察酒吧的内貌,隔着几米远的舞池里充满了年轻魅力的身躯,不断扭动,互相靠近,露出迷人的身段,暧昧不断撕扯着人的神经。 没过多久,服务生端了几杯颜色好看的酒水上来。 秦知聿面前的玻璃杯里,红宝石色的酒液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神秘。 付清允点了杯mojito。 她和舒窈面前放的是一样的,百香果柠檬茶,还有两份解腻的甜品。 阮雾抬头看向斜侧的人,三根手指虚虚捏住玻璃杯,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卧在单人沙发上,酒液随着他手腕的转动不停在杯中摇晃。 抬头,酒杯被送到唇边,酒液顺着滚动的喉结滑入。 阮雾眼神微闪,戳了戳身旁的舒窈,“他喝的什么酒?” 舒窈侧身趴在她耳边,“negroni,难喝的要死,他的心头好。” 她摸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搜索刚才舒窈说的酒名。 内格罗尼,金巴利苦酒,酒吧里的少女杀手。 堪称世界上最红的鸡尾酒。 秦知聿和这酒的口感一样,入口苦涩,回味泛着一丝甜。 蓦地,酒吧里令人振聋发聩的摇滚声停了。 转而响起一阵舒缓的前奏。 是粤语歌。 酒吧里的众人纷纷起身挥动着手中的手电筒。 舒窈最爱凑热闹,拉着他们都起来捧场。 阮雾顺势站到秦知聿身旁,像那天超市货架旁的味道一样又不一样,是混着酒气的薄荷雪松味。 意外的不难闻。 她像个小偷一样,疯狂吸气,汲取与他有关的所有一切东西。 歌曲渐渐到高潮。 “求你别要如从前纯熟地碰我” “而我问我为何还能够碰伤我” “不要让我” “一败涂地” “输得更多wow” “求你别说错过我其实亦爱我” “何以技痒放过我你已仿佛有神助” “一关心我已经等于再杀死我” 阮雾瞬间怔愣住,耳边突然听不到台上的声音。 只有身旁人低沉懒散富有磁性的声音。 他在跟唱。 声音萦绕在耳边顺着耳朵直抵心脏。 她不争气的乱了阵脚,从秦知聿口中传出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打在她心尖上 昏暗的背景下掩盖了她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心跳和红透了的脸颊 下一秒,她仓皇而逃。 重新坐到座位上的她,紧紧的攥着手机。 闭了闭眼,深呼了一口气。 脸上写满了坚定。 重新站到他身边,抖着手点开录音功能,悄悄贴近秦知聿。 所有人都在为台上的人欢呼,只有阮雾,睫毛微颤,贝齿轻咬着下唇,在没有往日的淡定,一脸慌乱的记录他的声音。 成为他,独一无二的观众。 歌曲没到尾声,秦知聿停止哼唱。 偏头看向身旁的阮雾。 披肩长发被她松松垮垮的挽在后面,露出小巧精致的耳垂,额边散着几缕碎发,脸颊红润,一双眸子仿佛含了水一样,多看一眼都让人心痒难耐。 他按压住心底生出的一股燥意,回座端起那杯凉透了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唇上湿漉漉的,有几滴酒液残留,黑眸深沉,让人猜不透他的眼神。 一曲终了,阮雾回到座位上。 潮红褪去,面色如常的端起面前的果茶,轻咬着吸管,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付清允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提议早点回去。 刚出门口没多久,阮雾说自己的包忘记带了,要回去取一下,不用等她。 穿白裙的姑娘扭头再次冲进酒吧,跑到卡座前,气息不稳,“我要一杯negroni,加很多冰。” 调酒师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很少有女生点这个。惊讶过后他低头调酒,没过多久,阮雾手里多了一杯和秦知聿一样的酒。 没有任何犹豫,红唇贴上酒杯,轻抿一口。 口腔里充满了苦辣的味道,让人难以下咽。 一口接着一口,每次只轻抿一小口。 等到第十次的入喉时候,泛着杜松子味的酒终于有了一丝橙子甜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你喜欢的苦酒,我竟然都唱出了甜味。 可是阮雾后来才知道,这杯她压着砰砰跳动的心,一口一口抿进心里的内格罗尼是她喝过最甜的一次。 尝到甜味后,她放下酒杯,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刚走出酒吧。 “阮雾。”清冷的少年音在身后响起。 她下意识回头,看见秦知聿懒散的靠在电线杆上。 “舒窈和付清允先走了,我送你回去。”不容置喙的语气。 “好。” 面对秦知聿,她实在学不会拒绝。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 秦知聿看着身旁的少女,眼底划过一丝晦涩。 阮雾根本没有背包,秦知聿发现了,但也没戳破。 在她说要回去拿包离开的时候,他跟付清允说让他先送舒窈回去,他在这等阮雾。 看付清允面带戏谑的表情,顿了顿,他又补充,仿佛在解释什么一样:“太晚了,她一个人不安全。” 不等他们有反应,他抬脚跟上阮雾。 看到她喘着气和调酒师说要一杯negroni,嗓音娇软,表情急切丝毫不见刚才淡然。 拿到酒后,一次只抿一点,一共十次。 然后当下酒杯,付钱离开。 他跟在她后面出去。 他实在是想不通阮雾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姑娘,似乎所有的矛盾点都集结在她身上。 好奇到,想把她的面具一层层扯下来,窥视真正的她。 5、chapter05(修) 阮雾在女生宿舍门前礼貌告别秦知聿。 回到寝室,重新躺到床上时,她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不自觉的去回忆今天晚上的所有事,走马观花般从她脑海迅速划过。 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少女怀春的心思可见一斑。 叮咚一声,手机传来震动。 她摸起手机一看。 是阮明嘉。 【满满后天回家要不要住一天吗?或者爸爸陪你一起吃个饭。】 可能是觉得一起不太妥当,阮明嘉又补充说只有他们两个人。 正在这时,舒窈咋咋呼呼的开口,“阮阮,后天一起回家吧?” 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回家。 她开口,语气带着询问,“你想家了?” 舒窈一脸不可置信,“姐们,你军训训傻了吧” 随后咬牙切齿的从口中蹦出几个字,“后天中秋啊!!!” 她怔愣了一下。 居然忘了是中秋,阖家团圆的日子。 隔天一早。 阮雾掏出手机给曲海两位老人打电话,手机那头传来一声苍老浑厚的声音,“怎么了,丫头?” “外公……我……阮明嘉让我去他家过中秋。”她纠结了一瞬,犹豫的说出口。 电话那头换了人,变成了外婆:“你爸爸和我们说过了,还有,那也是你家,你回趟家也是应该的,他年纪大了,你多回去几趟。”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回去。 她闷声答应了几句,窝在心口的不舒坦越积越多,总觉得外公外婆有意让自己去和阮明嘉缓和关系。 当年明明是阮明嘉的错,怎么现在要她去主动和他缓和关系。 此时,黎家。 黎老爷子看着挂断的电话满脸愁容:“你说当年咱们做的是对还是错?如今这孩子和她爸闹的这么难看,都怪咱们两个,一意孤行……” 黎老太太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说道:“事到如今,谁也怨不得谁,怪就怪联姻之前没查清楚,让那个女人钻了空子,当年虽然是雅月的自私,可到底有蹊跷,怎么她前脚离婚后脚就冒出来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这里面的缘由咱们都不傻,无非是当年舍不得这块肥肉,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也是咱们没教好雅月,孤傲,自私,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惦记,觉得满满就是她的绊子……谁也怪不得谁,罢了罢了……” —— 中秋当日。 舒窈家里人派车来接她,两家离得不远,前后院的事,顺道把她捎回去。 她也没扭捏,爽快的上了车。 另一头,阮家。 阮明嘉一早就起床,看着楼下来来回回忙活包月饼的妻子。 他驻足看了几眼,没由来开口:“我刚刚把厨房冰箱里的螃蟹和虾拿出来了稍微处理了一下,今天两个孩子都回来,满满爱吃。”他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妥又说,“清清随我,也爱吃,再让阿姨多做几个你爱吃的菜。” 阮夫人笑容僵了一瞬,面色很快就恢复如常,不经意的提了几句阮清在学校的情况,明里暗里的想让阮明嘉给她提点提点,然后起身去厨房拿出处理好的海鲜让阿姨去做菜。 她费尽心机才走到这一步,绝对不能让阮清出任何差错。 还好阮明嘉对于阮清的事一向上心,应了两三句后再开口,嗓音沉闷了些许,“我出去溜溜,一会回来。” “知道了。” 阮明嘉走出院子,走向街道旁边卖玩意儿的小摊。 今天是中秋,路边的小摊大都是卖花灯的。 他走走停停,终于在一处摊位停下。 蹲下身摸起一个兔子图案的花灯,失神片刻,等到耳边响起小贩的询问声才回过神来干净利落的付钱,然后背着手慢悠悠走回家。 刚到院门口,看见阮雾从一辆黑色车子上下来,他连忙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也正好看见车窗里的舒窈。 舒窈自然是认识阮明嘉的,嗓音清脆的喊了句:“阮叔叔好。” 阮明嘉笑着应声,“窈窈都长这么大了啊,替我向你爸爸问好,谢谢你送满满回来了。” “可不呢,那您和阮阮先回去,我先回家了,晚上再找阮雾玩儿。” 从院门口到家的这段距离,父女俩都沉默不语。 看着阮雾这幅不冷不热的样子,阮明嘉叹了口气开口,“你和前院舒家那小姑娘,是同学?” “嗯,室友。” 阮明嘉动作不太自然的把手中的灯递给阮雾,“遛弯的时候买的,想着你喜欢。晚上出去玩拿着吧。” 阮雾伸手接过,垂眸看着上面印的兔子图案,心里一阵苦涩。 她早就过了喜欢这些东西的年纪了。 父女俩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走回了家,刚进家门,发现阮清也回来了。 阮清就是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阮雾把灯和包都放在玄关处,换了鞋坐到沙发上,无聊的玩着手机。 阮清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阮雾,想起进门时她手里拿着的那个花灯,低眉苦涩的抿了抿嘴唇。 阮明嘉只买了一个。 没有她的。 早该知道的,阮明嘉待她很好,可是比起阮雾来说,还是天差地别。 她不回来的这些年,桌上永远多摆着一副空碗筷,房间永远有人打扫,她和妈妈永远不能进去。还有方才妈妈和她说要尽力变优秀讨好爸爸,否则爸爸的心会越来越偏。 到底她还是比不上阮雾。 “吃饭了!”阮夫人扬声一喊。 三个人都走到餐桌前坐下,阮明嘉坐在主位,右手边坐着阮夫人和阮清,左手边坐着阮雾。 阮明嘉例行温声开口,“清清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 阮清在外院读书,学翻译,成绩很好。 听到阮清如此回答,阮明嘉欣慰的点了点头,又嘱咐她平时多交几个朋友,别老自己闷着。 然后扭头看向阮雾,状似无意般,“听说前天晚上你和秦锋家的儿子一起吃饭了?他还送你回去了?” 阮雾愣了一下,花了几秒钟意识到秦锋家的儿子是秦知聿,她压下心里的古怪,点点头,“您怎么知道的?” 阮明嘉避开这个问题,“你刚回京港,又和舒窈是室友,和秦家的小孩走的近点我也能理解,大家都一起玩。” “但是你也别和他走的太近了,这些年你不在京港不清楚,那个孩子……” 阮明嘉还没说完就被阮雾打断了,她蹭的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刺啦的刺耳声,“我和谁交朋友你也要管?” “还是说您打算好好的看着我,等我毕业了像您和她一样,按部就班的被家里安排结婚,生下一个孩子,然后各自奔向幸福自由?” “我不清楚您为什么不喜欢他,但是您管我管的也太多了,当初是您不要我的,现在假惺惺的关心我,不觉得虚伪吗?” 阮雾讥讽的看着他,眼角余光扫过陈丽,察觉到她一闪而过的喜悦,没由来的涌上一股恶心。 阮明嘉没想到他一句简简单单的关心换来她如此激烈的反应,面色铁青,颤抖的抬起手掌想要维护一个父亲的尊严。 阮雾见状冷笑一声,整个人靠前一步,微仰起头,“怎么?要打我?” 阮明嘉低头看着阮雾,眼眸闪过一丝暗,然后他的手微微颤了颤,缓慢放了下来。 而他抬手的时候动作过大,手臂不小心拉扯到桌沿的那盘堆得满满的海鲜。 清脆的盘子落地的声音,蒸熟的海鲜砸在地板上瞬间七零八碎。 阮雾眼都不眨的拎包换鞋走人,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先走了,不耽误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临走的时候看着玄关上的兔子花灯愣了愣神,到底是没拿走。 阮明嘉看着那盘掉在地上的海鲜,摆了摆手,“你们吃吧,我去书房待一会。” 这一呆就是一下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阮明嘉站在窗户前喃喃自语,“怎么还没回来,这么晚了。” 阮夫人上前给他递过去一杯茶,语气没什么起伏,“没回曲海?” “没。” “你说你好端端问她这个干嘛,孩子能不和你置气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秦锋家那个孩子这几年混的不成样子,和东子他们几个天天惹乱子!我怎么放心她和那群小男生一块野!” “那他俩……” 阮明嘉皱了皱眉头,不悦的说,“想什么呢,还有前院舒家那丫头陪着呢!” 顿了顿,他又道:“反正我是不能愿意的,秦家那小子太混了!我去年见过一次,是出类拔萃,就是戾气太重了!” 另一边。 阮雾跑出家门后没多久收到舒窈的电话,手机那头传来舒窈古灵精怪的声音:“阮阮,吃完饭没呀,来我家玩啊!” 她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回答:“好。” “我家就在你家前面那条街的院里,你进来和我说,我下去接你。” 阮雾拖拖拉拉的一路踩着焦黄的银杏叶到了前街。 “哪儿人,姓名,请出示证件,找谁?”门口穿制服查岗的人严肃的问阮雾。 阮雾从包里掏出身份证双手递过去。 查岗同志从桌子上掏出一个核验身份的机器,滴的一声。 同志把身份证递给阮雾,“原来是阮老师家的,以后直接刷身份证就可以进出京港各个院了。” “?” 见阮雾疑惑,他又耐心解释:“家属权利,前不久您父亲刚给您更新的个人信息。您是从小就被登记的。” 阮雾握着身份证的手攥的死紧,“好的谢谢。” 她敛下内心不舒服的情绪,给舒窈发消息告诉她自己到了。 没过多久,舒窈一身烟粉色连衣裙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告诉她,“带你去个好地方。” 不等阮雾有反应,舒窈一把拉着她就往外跑,两个打扮靓丽的女孩在大街上奔跑,引的路人频频回头。 舒窈拉着她东拐西绕,眼前的景物越来越熟悉,阮雾瞳孔一缩,意识到舒窈可能要带她去那条长满了槲寄生的巷子。 她突然停下,舒窈疑惑,“怎么了?” “你带我去哪?” “去看付清允他们打台球,二哥也在,好多人都在。” 她突然慌乱,怕老板认出自己。从包里翻出一次性口罩,“我……我带个口罩。” “戴口罩干什么。” 她眼神躲闪:“我,我有点感冒,今天穿的有点少。” 舒窈看了看她的穿着,深咖色棒球服里套了件黑色吊带,下身套了条牛仔裤,裤腰不高,露出半截细腻腰身。 也不少啊。难不成肚脐眼儿进风了? 想到这,她突然伸手使劲往上拉了拉阮雾裤子,嘴里念念有词,“挡住肚脐眼,这样就不冷了。” 阮雾噗呲一声笑了。 两个人挽着手走向台球厅。 进门,舒窈轻车熟路的带着她直奔二楼。 刚进去,阮雾看见秦知聿和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孩子挨的很近,两人有说有笑,眉眼藏不住的轻松惬意。 她的心像被打翻了的盐罐子洒在生疮发脓的的伤口上,刺的人生疼,却又舍不得剜掉。 我从未拥有过你一分一秒,但这一刻,却是像是失去了千千万万次。 6、chapter06 舒窈颦了颦眉,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她怎么来了,真晦气。” “谁?那个坐在秦知聿边上的姑娘吗?” “对,就是她,又当又立,打着朋友的旗号,嘴上说着不喜欢二哥,实际上比谁都殷勤,也不知道宋家怎么出了个宋妍这样的。” 阮雾跟着舒窈往里走,坐到秦知聿对面的沙发上。 宋妍微弯起眼,娇笑着开口,“哟,窈窈,你身边这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呀?” 她看着阮雾一身打扮瞧不出什么牌子,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精致冷清的眉眼,撩了撩头发露出耳边那副价值不菲的耳环故作优越。 不等阮雾开口,舒窈懒洋洋开口呛她,“这可是阮叔叔家里的女儿。” 嗓音里藏不住的趾高气扬和鄙夷。 舒窈一贯看不起宋妍这幅眼高手低的样子。 说完偏过头小声朝阮雾说:“借阮叔名号用用,她爸在阮叔手底下,官大一级压死人。我看她怎么嘚瑟。” 果不其然,宋妍脸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笑意盈盈的开口,“原来是阮家的妹妹,长的可真标志。” 阮雾心里烦乱,随便点了个头以示回应来敷衍她。 方才那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眼,她好像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秦知聿。 桀骜,乖戾,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态度。 舒窈出声,“你们刚才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们也跟着乐呵乐呵。” 秦知聿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丝毫没有搭话的念头。宋妍则是低头吹眸看着手中精致的美甲,沉默不语。似乎就想让舒窈下不来台。 付清允见状开口,“宋妍刚刚和阿聿说什么时候咱们几个有空一块去唱歌呢。” 舒窈听到这话,眼皮都不翻,起身拉着付清允就去一旁了。 阮雾心下了然。 唱歌? 怪不得墙上还有角落里有这么多乐器。 她抬头看向秦知聿,一身黑,黑色外套,黑色工装裤,拼色黑鞋,就连手中把玩的打火机都是黑色。 打火机被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下摁,火苗一次次从出火孔钻出来,透着火苗互动的瞬间看向那张没有表情的侧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半响,秦知聿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手指无意识的转着烟盒。 蓦地,他突然起身走向窗边,骨节分明的手指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塞进嘴里,一手拢住,另一只手偏头按下打火机。 瞬间,烟雾缭绕。 男人无意识弹着烟灰的手,侧面看过去,手背上青筋纵横,骨节处却微微发粉。 强烈的反差感刺激着她的眼球。 就在她怔愣之时。 一声熟悉的声音把她思绪扯了回来,“哎……,你……你……” 她扭头看向出声的人,面孔略微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张南摸了摸头上新染的紫毛,突然,拍了拍桌子,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你是阿聿生日那天对他吹口哨的姑娘!”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和商量好了似的,一块看向阮雾。 见阮雾迷惑,他指着自己的头发说,“那天,我一头红毛。” 见阮雾记起来,他说:“跟着窈窈叫我小南哥就行,不要叫我红毛哦妹妹。” 舒窈一把上前推开张南,“给我腾个空。” 她坐到阮雾身边惊讶的看着她,“你还干过这事呢,我怎么不知道。” 阮雾戴着口罩,故作镇定,瓮声瓮气的开口,“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 另一边秦知聿听见这边热热闹闹的声音,把烟头捻灭扔进垃圾桶,握着手机往这边来。 嗓音低沉微哑:“什么事?” 张南笑嘻嘻抖着肩开口,“阿聿,你还记不记得今年你生日,对你吹口哨那姑娘,原来就是阮雾!” “她带着口罩你还能认出来?” “那必须啊,美女别说挡住半张脸了,就是露个嘴我也能认出来!”张南没个正形的插科打诨。 随后,秦知聿弯腰俯身,和阮雾四目相对,装作不知情,“原来是你啊。” 声音怎么听怎么都含着一丝戏谑。 阮雾不自然的往后退,男人身上淡淡的薄荷烟草味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 嗓音娇软,没什么攻击力的开口,“我…我那天不是故意的。”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她大着胆子,“所以一开始你就认出我了?” “对啊。” “那你还……”她突然卡壳了,憋的白皙的脖子都透着淡淡的粉色。 秦知聿看着她脸上的口罩,几乎挡住了大半张脸,怎么看怎么碍事。 他“啧”了一声,伸手把挂在少女耳边的口罩挂绳摘下来。微凉的手指碰上阮雾温软的耳垂,传来的凉意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秦知聿如法炮制,把另一边也摘了下来,然后把口罩折了折扔进垃圾桶。 点了点头看着阮雾,“这样顺眼多了。” 这下阮雾连耳垂都红了,整张脸连带着脖颈往下,都透着诱人的粉。 这幅画面落在秦知聿眼里,他眸色暗了暗,低头咬了咬口腔内的软肉,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 操,这姑娘偏生来勾他的吧。 他压住心里那股邪意,努力让自己不被这种陌生的情感左右。 在抬头,眸子一片清明,嗓音也冷淡了些许,“走吧,去atlas玩玩。” 张南起哄,“哥,没吃晚饭呢,先让咱们吃顿海鲜大餐怎么样。” “那溢香楼今儿的海鲜可是刚从曲海码头上运来的,新鲜着呢。” 阮雾闻言,忙不迭开口,“秦知聿不是海鲜过敏吗?” “妹妹,管他干什么,让秦少爷掏钱咱们吃饱了就行了!让他自己吃别的去!” 张南此话一出,不小的台球厅里瞬间跟风起哄。 七八个人朝浩浩荡荡的着溢香楼走去。 溢香楼的经理听说这帮公子小姐要来吃饭后,急急忙忙擦了把汗,招呼人赶紧安排了包厢等人来带着人往里走。 没有包厢怎么办?硬挤出来一个就完了。 当属付清允和张南宰的最狠,张南本想按菜单来,一页页上。没想到付清允心更黑,让厨师长来包间,挨个说了一遍每道菜用什么料,往稀奇了整。 最后收尾的时候,付清允坐在凳子上倚着靠背,翘起二郎腿,一颤一颤的,加上他那张桃花脸,把二世祖的模样发挥的十成十,尾音拉长,指了下身边的秦知聿,“今天一切消费他买单,放心上。” 秦知聿脸色淡淡,瞧不出什么异常,挥了挥手,“放开了吃。” 话刚说完,秦知聿出去了一趟,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落座没多久。 各类顶盖的蟹子,肉质肥嫩的贝类,弹口的鲍鱼海参龙虾,还有种类繁多的鱼虾满满当当堆了一桌子。 吃的最快乐的当属舒窈和阮雾。 阮雾十八年又一多半都在曲海待着,一年四季海产不离口。 舒窈外婆家是曲海的,自然是每年都去赶着吃最新鲜的。 俩姑娘从落座开始一句话不说,闷头开吃。 阮雾一开始还顾忌秦知聿,后来舒窈说,“在曲海都不见得能吃着这么多新鲜货,还不放开了肚子吃。” 阮雾一听,在理,也不扭捏,捋起袖子就开始吃。 偏生她吃的又斯文又快,吃完的螃蟹壳这姑娘还给拼回去。 比起身边舒窈狂野的吃法还有宋妍小口小口小鸟吃食一样的吃法不知道赏心悦目多少。 宋妍瞧着她俩一顿胡吃海塞的模样,偏生她又不敢得罪阮雾,只得把矛头移向舒窈,嗓音尖利:“怪不得阿聿打小就觉得你像城西桥头底下的小乞丐。” 舒窈还没开口,阮雾放下手中的螃蟹,弯了弯唇,“宋小姐看不惯就离开,没人在这逼着你看我两个乡巴佬吃海鲜。” 一击即杀。 宋妍面露难堪,又不能开口反驳,只得把这口气咽下去。 没办法,京港圈里家世就是通行证。 自古就是商不及政,小贩子不如小师爷。大师爷压死小师爷和小贩子。 霎时间,火药味浓了起来,诡异的气氛在不大不小的包厢散开。 众人的脸色变了变,一群人精儿也明白过来宋妍打的什么主意。 谁敢说阮明嘉家的宝贝女儿和舒家从小捧在掌心的老幺吃相不好。 舒窈接过话茬,嗓音清脆跟银铃似的,“那宋家姐姐刚刚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吃相也挺难看的。” 张南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给舒窈竖了一个大拇指。 真厉害,拐着弯骂人。 也没人管宋妍难堪的脸色,毕竟舒窈那是实打实的从小一块长大的,和自己家妹妹没什么区别,可不是宋妍这种半路插进来的能比,更别说阮家妹妹好像和秦少爷有那么点旁人都看在眼里的情愫。 甭管吃的好看不好看,谁和谁穿一条裤子,该护谁,门儿清。 一群人吃饱喝足后,都起身都等着秦公子刷卡买单赶下一场呢,结果来了个服务员,面带微笑,“请问哪位是付清允先生。” “我是。” “您好,付先生,请问您是挂账月底一起划还是现在刷卡呢?” “什么?” “刚才出去的那位秦先生在点单的时候去前台交代我们,今晚账单挂在您这里” 付清允抬头眼神扫了一圈,没看着秦知聿。 怪不得这么爽快,玩跑单那一套呢。 “您是……选择哪种支付方式呢。” 付清允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