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国公》 第1章 贪得无厌 大月国长公主府 冬雪三日才化,这三日富然过得十分艰难,夜里缩成一团,也不能完全睡着。 丫环屋里也分了炭,质量次点是一回事,份量也不是太足,毕竟,当丫环的,活着就成。 长公主声名在外,厚待府中下人,与人为善,倒是不会克扣下人的供给。 可防不住上头还有总管事,后院管事,嬷嬷,大丫环,这一手经一手的,到她们手里,自然就被剥了好几层。 今日长公主与如慧郡主要去护国寺上香,随行带了嬷嬷和几个丫环。 身为二等丫环的富然接了传唤,换好衣衫,跟随车队,一同前去护国寺。 她穿来长公主府整一个月了,从最初的恍惚,惶恐,到现在的不得不接受。 长公主与郡主坐在华贵的马车上,左右仆从护卫十数人,因护国寺乃佛家重地,此行已算精减人员。 这是她穿越来头一回出长公主府,对外头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她拥有原主的记忆,但是原主也是个可怜人,十岁就进了长公主府当丫环,父母早死,被兄长给卖了。 签的是死契,她的兄长这辈子都没想过让她再回家,原身对家还有依恋,现在来的是富然,她对那个卖了原身的家,一点兴趣都没有。 “阿林,阿林,你跟我说说,护国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护卫阿林年纪比富然大两岁,进长公主府三年,他有个叔叔在长公府当管事,将他给领了进来。 “护国寺是大月国的国寺,也只有皇家中人,世家大族才有资格前去上香,寻常百姓是不能踏入的。”阿林说这话时,表情还有点小骄傲。 也是,若不是在长公主府当差,只怕,以他们的身份,是不能踏进护国寺半步的。 富然听得暗暗咋舌。 不就是个寺庙吗?不是讲究众生平等吗?怎么上个香还分三六九等呢。 “所以,里面遇到的人非富即贵。”她得小心再小心,以免冲撞了贵人。 这世道人命不太值钱,万一冲撞的是有身份的人,想要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对,能进出那里的人,非富即贵,你要小心点,见人避着些。”阿林好意提醒。 富然千恩万谢。 一路上阿林还告诉她此次长公主去护国寺是为了还愿。 两年前,临近北边的大梁一直在不停地试探大月边境,不断地扰边民,甚至,有大梁人抢夺大月百姓的财产。 边境一度非常混乱,大月国边境军队维护百姓时,两国正式发生冲突,一旦开打,战事不断。 两个月前,朝中新贵卫国公领军大败大梁,逼得大梁签下降书,几日前,大梁的贡品也送到了国都。 若非天气突然降雪,长公主该在前几日就来还愿了。 “那这个卫国公,当真是很了不起,是大月国的英雄了。”富然道。 阿林这时将声音压得更低,“别提卫国公,那是谁也惹不起的人,便是咱们长公主殿下,在他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 哦,那得多大的脸,皇室长公主还得对他客客气气的。 从长公主府到护国寺需要走一个半时辰,贵人们坐着车,车上辅着厚厚的垫子,手里捧着汤婆子,自然是不会冷的。 富然怕冷,脚下没停还好,一停就觉阵阵凉意从脚底往上涌。 雪虽化了,可这天气,还没好转呢。 半个月后就是年关,也不知道会不会继续下雪。 上一世的富然喜欢雪,是因她生活在南方,有时好几年也不见雪,可这一世,富然没那么喜欢雪了,若是喜欢的代价是冻死,她还是不要那么喜欢得好。 长公主驾临,护国寺的住持玄天法师亲自出迎,场面还是挺壮观的,富然跟在后头又见识了一把。 长公主与郡主上香还愿,富然跟在后头提拎物件。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与郡主用完素斋,郡主在禅房歇下了,长公主与玄天法师论道,一时之间,倒也不需要下人们候在一旁。 长公主只带了贴身嬷嬷。 富然跟着一众仆从用了护国寺的素斋,伙食还挺不错的,护国寺大厨的手艺也好,平平无奇的素菜,也能做出别有一番滋味来。 她走得久了,也累极了,吃了两大碗饭。 趁着其他人休息,她左拐右拐的找了一处大殿,正殿不敢去,怕遇到贵人,偏殿寂静无人。 富然拉过蒲团跪下。 上一世她没什么信 仰,觉得一切该靠自己,而不是求谁保佑。 可这一世,她信,若世上无神,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富然左右瞧过无人之后,才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跪地求着,“大慈大悲的菩萨,信女富然,以十二万分的诚心求菩萨,若机缘允许,可否让我回家。” 想想这个要求有点为难菩萨。 “若是不能回家,那就让我恢复自由身,只要菩萨保佑,我定来还愿,不过我身上没什么钱,还不了金身,要不菩萨你再保护我多赚些钱,我定回来替你塑金身。” “贪得无厌。” 寂静的大殿,突然传来声音,殿内空旷,声音也显得空灵。 富然抖了抖,莫不是菩萨显灵,不不不,不可能,她是经受过新时代教育的人,怎么能相信那些个牛鬼蛇神,便是真的显灵,菩萨慈悲,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什么人?” 殿内又恢复寂静,富然又抖了抖,这么邪门的吗? 她又朝菩萨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下一刻,飞也似的逃离大殿。 富然匆匆赶回正殿。 正殿往后,是长生殿,长生殿供俸着许多牌位,能将牌位供在护国寺的,没有一个是寻常人,若非对家国有贡献,是进不了护国寺的大门。 如慧郡主在禅房里歇了一会,便呆不住了,领着人四处走走,来到长生殿,尽不小心把几块长生牌位给碰掉了。 第2章 成功背锅 沙弥恰好撞了个正着,供奉的牌位倒下可不是寻常事,立刻去找玄天住持。 秋嬷嬷立刻找人顶罪,本意是要两个大丫环里挑一个,不过,她们是大丫环,做事理应不会笨手笨脚的。 青珠立刻提议找富然,她是个二等丫环,就把罪名扣在她头上。 “跪下。”如慧郡主一见她,便大斥一声。 富然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反应,青珠便推了她一把,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膝盖触碰到地面时,一阵阵痛袭来。 她怒瞪着青珠。 “看什么看。”青珠有些心虚,眼神闪躲,“郡主让你跪下,你好好听着便是,一个二等丫环尽将长生殿的牌位给碰倒了,这是大不敬之罪。” 富然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她身份低就想让她来背锅。 “富然,你碰倒的这两座牌位可是福郡王和慎国公,你可知慎国公是何人,是当今皇后的父亲,福郡王更是在遥州乱时,护先帝而逝。” “如今你冒犯了他们的牌位,惊扰贵人的神魂,该如何责罚,便待玄天住持来定论。” 秋嬷嬷三言两语说明了事情的轻重缓急,只要富然不笨,就该知道,不是她做的,她也得认。 片刻后,住持匆匆赶来,与他一道的还有长公主。 富然跪地垂首,暗暗咬牙。 她倒是想要跳起来反抗,可满屋子的人她一个也得罪不起,长公主府虽名声在外,可内在也没有多干净。 打死一个两个丫环,那就跟玩似的。 为了自己的小命,不是她的罪名,她也得认。 “阿弥驼佛。”住持见已经被扶正的牌位,的确是不在原来的位置。 住持一脸慈悲相,富然一脸苦难可怜相。 “小施主何以触碰牌位。” 她哪知道郡主为何手贱要去碰牌位,她完全不知道郡主是怎么想的。 “住持恕罪,奴婢听闻福郡王当年为救先帝而逝,慎国公是大月国大儒,皆是了不得的人物,奴婢满心敬意想要拜会,适才见只苍蝇在牌位前飞来串去的,奴婢恐苍蝇沾了贵人的牌位,便想出手赶走,谁知——。” 话未落,泪先流。 富然知道逃不掉,这是皇权在上的世道,长公主和郡主有一万个方法让她死得不痛快。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想为自己谋个以后。 此时富然已经扑俯在地上,呜鸣的哭着。 住持又念了一句法号。 “小施主也是无心之失。” 长公主这时开口“大师,即便我府上的人是无心之失,却也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惊扰了二位先者,是该重罚。” “是,奴婢犯错在先,愿意承担一切责罚。” 住持见她认错态度良好,也不是有意为之,但惊扰先人已是有罪。 “小施主的确有过失,倒也不必重罚,你惊扰二位先者,便在此为二位先者念经吧。”住持让人拿来经书。 “此经书需心无杂念,诚心诵读,一日一夜方可歇。” 然接住,心头一松,只是念一日一夜的经文罢了,不丢小命,不用被打被骂饿肚子,已经是很轻微的惩罚。 长公主交代她要诚心,与住持又一道离了长生殿,离开之后,看了如慧郡主一眼。 “你也莫留在此处。”知女莫若母,长公主是何等精明的人,岂会不知今日是谁惹的祸。 倒是这丫头,反应机灵,便是说谎也能面不改色,是个可造之材。 连住持都信了她的说辞。 如慧郡主才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立刻领着人跟在一道出了长生殿,秋嬷嬷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还在富然耳边警告了几句。 “你此事应得好,回府自然有赏,好好念经,好好赎罪。” 富然点点头。 她能反对吗? 富然翻开经书,所幸,字都认识,就没有人觉得她应该不识字吗?还是说长公主府的丫环们都必须识字? 富然诚心的拜了拜,“大人们见谅,刚才我也不是胡言乱语,实在是迫于无奈,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们就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说罢,她开始诚心念经文。 下午长公主和如慧郡主便回城去了。 让阿林来告诉她,明日待她念完经文,会有人来接她回长公主府。 富然多希望没有人来接,她就可以不用回长公主府,可以自由自在,在这陌生的天地间找一处适合自己的 地方生存。 * 长生殿后殿 一袭白衫的男子脸色有些苍白,眉眼之间,淡漠带着凉意,薄唇微抿,眼神更是深沉犀利。 “爷,这丫头倒是念得诚心,已经两个时辰,一刻也没歇。”必安一直盯着富然。 倒不是富然有什么特殊。 实则因她是长公主府的人,卫国公才特别让必安盯梢。 长公主心思深重,她派出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别有用心。 白衫男子正是大月朝卫国公魏玄,他与大梁一战,身上受了点伤,这两日,正在护国寺养伤。 魏玄瞧着殿前女子跪得直挺挺的,念经念的也颇用心,背书一般。 两个时辰,倒是有些耐心,殿中无人,若换成他人,少不得要偷偷懒。 富然不晓得有人盯着她,她将两本经文都念了两遍,跪的时间长了,脚麻了,腰疼,脖子疼,全身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她还得在这里跪一天一夜。 她捧着经文,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竖起耳朵,左右没听到声音和脚步声,她人软了下来。 “各位先辈,你们平日听的经文也够多了,一定听烦了,眼下无人,不如我陪你们聊聊天。” 她屈膝而坐,坐姿倒也端正,殿外的天色渐沉,她也不知道念经一天一夜管不管伙食,想来佛门慈悲,也不会特意苛待她。 她东拉西扯地说了不少话,加上念了半天的经文,口实在是干,可长生殿除了灯油,还真找不到半滴水。 第3章 揪心了 “结果回头一看,水里望月,现在更惨,没自由也就罢了,小命还不在自己手里。” 她嘀嘀咕咕的,一直听到殿外有脚步声,立刻跪正,继续翻开念经文。 入殿的是个小沙弥,给她送了点水来。 “施主,这一日一夜念经重在诚心,且长生殿内不能食五谷杂粮,不能对往生者不敬,施主只要过了明日午时,便可在寺内用斋饭。” 小沙弥年纪不大,十来岁的样子,圆圆的脑袋瞧起来特别可爱。 富然捧着救命水大大地喝了一口,她现在肚子就饿了,可此时她正在受罚,也不好为难人家小师父。 “多谢小师父,我能忍得——。”她咽了咽口水,“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一不小心饿过头,昏倒在此,算不算对先人们的大不敬?” 在长公主府饭食上头倒是没有苛刻她们,一日三餐还是能管饱的,只是好菜都入了那些管事大丫环的嘴里。 小师父显然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小师父一脸为难,“施主的问题小僧不知,小僧去问问师父。”说着,小沙弥转身出了长生殿。 富然的肚子此时也应景地咕咕叫起来。 后殿禅房 必安送晚饭入房,寺中饮食清淡,倒也正适合主上养病。 食盘上除了饭菜,还有一碗浓浓的汤药。 “爷,这是玄天大师亲自煎的药,虽然苦了些,爷还是趁温着先喝下去。”必安瞧着那碗黑漆漆的药,心里有数不尽的自责。 必安是卫国公亲信,随他一同上战场。 可战场之上纷乱,他们有心护卫主子,奈何人多根本就应接不暇。 敌方见败势已现,便全副势头都对准卫国公,若非卫国公身手不凡,只怕这一趟,已经没有机会再回京城。 魏玄半倚在窗前,没有多言,端过药,一饮而尽。 药很苦,且难以下咽,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爷,还有饭菜——。” “拿下去。” 必安左右为难,若是不吃饭,身体如何恢复,可已经灌下这么一大碗药,谁还吃得下饭,主子嘴里定是苦得很。 “爷,刚才属下又去了一趟长生殿,长公主府那丫环问小沙弥,若是她饿昏在殿内,算不算对先人不敬。” 魏玄抬了抬眼,薄唇微勾,勾出一个嘲讽弧度。 “她倒是懂得拿捏人心。” 必安立刻应是。 “小沙弥去问了人,将她唤出长生殿,给她喝了一碗粥。” 必安一直在一旁瞧着,见她真的出了殿,喝了粥,倒是有些怪寺内的和尚过于心慈了。 本来要跪一日一夜不停念经文,她不但没有按规矩念,反倒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如今更是直接被叫出去喝了粥。 “若她一直在长生殿不出便罢,若还寻理由离开长生殿,让人盯着她。” “是。” 富然已将经文念了七七四十九遍,一整夜未眠,眼底青黑一片,脑子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她都觉得有人坐在上头听着。 早饭没有人送过来,连水都没有。 她咬紧牙关熬到了午时,终于,小沙弥过来唤她去用素斋。 富然双膝跪得太久已经起不了身。 她坐在蒲团上缓了缓。 “小师父先去,等我脚不麻,走得动了,就过去。” 小沙弥便先走了。 歇了好一会,富然能起身了,出了长生殿,拐了两道弯,她有点懵了,几处大殿生得差不多,她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这会正是饭点,分管各殿的师父们也都到饭堂用饭去了,她想找个人问一下都不成。 她只记得饭堂是往后走。 越走越偏,看起来像禅房,富然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走错了。 她正要往回走,一转身,便被人给劈昏了。 有人将她像麻袋一样的扛起来,进了一处禅房,像丢块破布一样的丢在地上。 “爷,她出了长生殿,便一路朝这边走来,看来,长公主府的人是知道爷在护国寺。” 魏玄眸色难辩。 “把她唤醒。” “是。” 必安将人摇醒了,富然颈后一阵阵的痛,脑子还昏呼呼的,腿也疼,全身都疼,她疼得龇牙咧嘴。 “你们——。”她吓了一跳,睁开眼,眼前一人站一人坐,看装扮就不是护国寺的师父们。 莫非,他们就是阿林口中的贵人们,能进护国寺的就不是普通人。 她才刚念完经,还完死人的债,这会该不会又冲撞了大活人吧。 “两位贵人大人大量,我是长公主府的丫环,若有哪儿冲撞了贵人,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 富然先道歉,再搬出长公主府的身份来,希望他们能念在长公主的份上,不要与她一个小人物一般见识。 她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昏过去,怎么来此处的。 只是颈后的痛刺激她,让她生出有人打了她的异样感来。 “长公主府——。”坐着的男人,淡淡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凉意。 富然听着隐隐觉得有点熟悉。 这声音,她好似在何处听过。 “你可知我家主子是何人?”必安横眉问道。 富然一脸茫然地摇头。 “不知,我只是长公主府的内宅丫环,京中贵人,一个也不认识。” 必安看了主子一眼。 魏玄见她神色茫然不像有假,一个一来就敢报出长公主府名头的丫环,即便长公主当真要利用她,也是个蠢丫头。 “带出去。” 这三个字,更冷了。 富然也终于反应过来,他的声音和她在偏殿许愿听的那四个字,音色是一样的。 他说她贪得无厌。 富然揪心了。 用过素斋,富然就等着长公主府的人来接她。 她其实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万一长公主府的人忘了还有个她,她再等半天,若是没有人来接她,她也——不能光明正大地逃走。 当初发现自己成了长公主府的丫环,她也想过要逃出去。 且不说长公主府守卫森严,就算真的被她逃出去了,长公主手里还捏着她的卖身契。 逃奴是可以直接打死的。 第4章 加油添醋 富然是惜小命的。 她向小沙弥打听后院禅房里住着的贵人是哪家的,以后好避着点。 小沙弥嘴里可硬,就是不肯透露半句。 “能住在护国寺的,都是京中权贵,不得妄议,施主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是是是,小师父提醒的是。” 她就这么随口一问,偏又被暗处的必安听到了,他回禀长公主府的丫环在四处打听主子的下落,看来,她的确是居心不良。 富然哪晓得被人如此猜测,还将她摆在一个很危险的位置。 终于,她等到长公主府的马车,赶车的是程江。 见是熟人,富然心里痛快多了。 “程江,谢谢你来接我。”她一瘸一拐的样子着实可怜,程江是习武之人,长得健壮,手臂力气大,一提就能将她提起来。 他将她提上车,程江平时话不多,但他有一个好处是不会打断别人说话。 “坐稳。” “好。” 富然很听话,不但坐稳,还扶稳了。 “程江,是谁让你来接我的?是长公主吗?” “是。” “也是,她若是不来接,整个护国寺的人都知道她置府中丫环于不顾,对她的声名有损。”她跪了那么长时间,要她走回城去,她的腿会断的。 程江看了她一眼,她的惨样的确让人不忍,程江本是个话不多的,在府中也只与阿林走得近些。 富然和阿林说上话后,程江也在一旁,程江见富然,就像见到自己妹妹一样。 他有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妹妹,与富然差不多大,三年前,因病去世了。 富然的有些神态与他妹妹有几分相似,所以,程江是把她当半个妹妹看的。 “回府之后,什么都不要说。”程江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便是世人皆知的事,她也不能提。 受了委屈,受了苦,都是忍着。 “我知道,谁敢说啊。”富然悠悠然道。 “我带了药,你擦一擦。”程江回头,递给富然一个白瓷小瓶。 即便是垫着蒲团,跪了那么久的时间,膝盖也是承受不住的。 富然道了谢,心里泛过一阵暖意,来到这个世界后,其实很难感受到温情,后院那些丫环婆子们私底下还有争斗。 一个个都争着主子的宠。 最底下的那些人,一个个为求生存,管不了许多,也没有多余的空闲和心思分给别人。 “谢谢程大哥,回头等我发了月钱,给你买好吃的。” 她是长公主府的二等丫头,一个月有一两月银,若是不讲究的话,这一两还能存下来。 府里有吃有住,一年四季会发放统一的衣服。 只是她成了富然之后,发现原身之前一点银子都没有存下来,问了才知道,有人问她借钱,她会借。 连外头将她卖进长公主府的兄嫂来信要钱,她也给寄。 自己一点也舍不得花用,倒全都便宜了外人。 富然才来一个月,还一次月钱都没有领过,这会两手空空的。 程江没应。 马车回到长公主府,天已经黑了,程江要将马车赶到马房,富然一个人从小侧门入,她没急着回屋,得先见长公主,禀明她回来了。 青珠领她入内。 “长公主,富然回来了。” 正在闭目歇息,享受着英国公为她按捏肩膀的长公主睁开了眼,懒懒的扫了富然一眼。 “可诚心诵经?” “回长公主,奴婢诚心诵经了。” “那就好,这一回,你做得不错,秋嬷嬷,赏。” 秋嬷嬷立刻掏出十两,递给富然,并且告诫。 “只要往后好好当差,听主子的吩咐,少不得有你的赏。” 十两啊,那可是十个月的月钱呢。 富然心中狂喜,若是跪一天一夜就有十两,她可以跪上一个月。 她小心的捧着十两,谢过长公主,还不忘谢过长公主身后的英国公。 富然捧着十两赏银,觉得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了。 青珠瞧着眼红。 “你得的赏银,也得有我一份,若不是我想着你,你哪来的机会得赏银。” 有些人就是脸皮厚,不是她的钱,她还想硬讨。 富然警觉地将十两银子贴身收好。 “青珠姐姐,你这话说得,这么好的机会让给我多可惜,那会儿要是青珠姐姐自己将锅给背了,说不定 长公主更高兴,一赏就是五十两呢。” 想再从她的手里抠钱,是绝无可能的。 钱就是她的命。 她要凑足了钱,从长公主手中,拿回她的卖身契,听说原身当时是以五十两买断,若是想要回卖身契,就得十倍偿还,那得五百两。 是个天大的数目,她慢慢存着,总是有希望的。 珠没想到她敢回嘴,“富然,我发现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谁的嘴都敢顶。” 富然一笑,“我老实本分,做我该做的,得我该得的,倒是青珠姐姐老想着不属于你的东西,那可不好。” 青珠冷哼“你是不知道谁大谁小,我是大丫环,你也得听我的,若是不把银子拿出来分,以后有你好受的。” “我就不分,有本事自己赚去。”大家都是丫环,顶多是上下级的关系,她也不是主子,狂什么狂。 惦记点别的,她说不定就给了。 惦记她手里的银子,那是门儿都没有。 富然贴身藏着银子去了一趟厨房,把属于她的晚饭领了,回屋里吃去。 同屋也知道她得了赏银,向她道喜。 “若是昨日我随你们一道去就好了,说不定,我也可以陪你一起跪,一起赚赏银呢。” 富然惦了又惦,决定拿出二两银子,托人到府外买了只烧鸭,猪头肉,并一些酒水,叫了府中与她相交好的人一起吃一顿。 长公主府院子里的一等丫环以下的,连同阿林和程江都请了,就没请时时想要打压她的大丫环。 她需要维护她的小圈子,再慢慢扩展成大圈子,以后能在长公主府吃得开。 青珠是瞧不上这点油水的,不过,富然没有请她,自然记恨在心。 回头就将富然拉拢小团体一事上告给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