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琉璃》 第1章 乐极生悲——开局全家问斩 茅檐低小,土墙斑驳,寻常农家院落。 此刻,往日安静的小院却人声鼎沸,喜气洋洋。几名身着官衣的差人正拉扯着几丈惹眼的红绸,装点着矮小的大门,院外,左邻右舍的大人孩子却远远站着,脸上满是羡慕和恭谨。 官差装点完大门,又帮着在院里摆上香案,等着迎接上官的到来。 香案近侧,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披红挂彩的坐在椅子上,身后是他满眼宠溺欣喜的父母。正屋的房门后面,两个小脑袋时隐时现,那是少年的小妹和家里收养的男童。 “姜浩!”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款步而来,嘴里亲热的喊着少年的名字,双手连连拱手,一副平辈论交的态势。 少年赶紧起身,一躬到底,嘴里恭敬说道“唐师父!” 老者上前扶起,眼神颇为复杂的盯着姜浩看了一阵子,缓声说道“法不可废,礼不可违,姜浩,以你今日修为,你我平辈论交,切不可如此行礼。” 姜浩心里直发毛,语气愈发恭敬“唐师父,你是我的启蒙恩师,于法于礼,我都该如此,日后也同样会如此。” 姜浩身后的中年人也笑着说道“是啊,唐师父,姜浩蹉跎五年,没有你的耐心教诲,哪有今日的修为。” 说着,长身而立,就要深深打躬。 唐近山快步上前,托着对方的胳膊,无奈说道“德信老弟,你就别寒碜我了,说到蹉跎,还有比我更蹉跎的吗?” 这倒是实话。 姜浩10岁修行,连续五年没有感应气机,最近却一鼓作气连连突破,不但感应了气机,甚至在数日之内接连晋级地师下品、地师中品,所以才会有今日的排场。 而唐近山停滞在地师中品的修为,已经足足三十年了!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蜗居在这这小小的乡村学堂,教授几个不成器的村童。 说笑间,空中隐隐传来破空之声,转瞬间几道人影急速而来,悬停在姜家院落之上。 乘风而行,多少低阶修士的终极梦想。 下方的百姓呼啦啦跪倒一片,唐近山和姜浩作为有品级的修士,倒是不用跪拜。 姜浩则在唐近山的示意下,高声喊道“修士姜浩,恭迎郡府宗师降临!” 其中一个蓝衫修士朗声道“诸位请起。” 接着缓缓落地,直奔姜浩而去,大笑说道“哈哈,又是你小子!” 姜浩的脸瞬间红了,整个人尴尬的脚趾头直抽抽。 …… 五年前,十岁的姜浩是还是个割草放牛的野小子。有一天,他感觉耳中隐隐酸痛,似乎空中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让他不舒服,于是他就一直盯着空中某一处。 片刻之后,上面就掉下来一个活神仙,正好砸到了姜浩头上,神仙晕了,姜浩也晕了。 紧接着,空中就飘落了极为罕见的甘霖。 不是雨水,而是清冽中闪着隐隐霞光的甘霖——修行之人最渴望得到的进益灵水。 等神仙醒了,盯着姜浩看了好久,缓缓说道“此子不俗,天赋异禀,可预知甘霖,不可就此蹉跎,宜修行。” 说完,留下一块玉牌,直言到姜浩18岁的时候,再来看看。 接着,姜浩凭着玉牌,在这位蓝衫天师的接引下,去了郡府玲珑学院。可惜的是,他三个月没有感应气机,只能灰溜溜离开,去了县里的玲珑学堂,又是三个月,回到村里的玲珑学屋。 节节败退。 …… 姜浩红着脸打了个长躬,恭敬说道“濮师父,晚辈姜浩有礼了。” 蓝衫修士笑道“好说好说。姜浩,知耻而后勇,厚积而薄发,你非常好。这次去了学院,依然跟着我修行,你可愿意?” 姜浩赶紧跪拜“拜见师父,谢师父抬爱。” “好了,起来吧,你这小子,此刻倒是颇有我辈修士的风采。” 正说着,又有一队人马赶到了,这是郡府的官差,来宣读郡守政令的。 姜父姜母跪听政令,姜浩侧立听宣。 “秉承圣皇法恩,参照天朝律令,今有南辰郡子民姜德信之子,名曰姜浩,天赋绝伦,勤修不辍,终得皇天眷顾,晋级为地师中品修士。依律,姜德信一家,免除赋税劳役,赐‘修士桑梓’小匾,绫罗两匹,稻谷两担,并享岁例纹银20两。姜家众人,当感念皇恩律令,耕织者愈勤,修行者愈奋,此为南辰郡守令!” 政令宣读完,姜家众人高呼答礼,然后姜德信起身,依次接过政令和赏赐之物,招呼众人进屋入席。 自然是没有人入席的,乡野酒席,粗鄙不堪,官差修士们看不上。姜德信赶紧取过一些散碎银子,出去塞了一圈。 修行之人看不上银钱,倒是几个官差接了银子,拱手而别。 姜德信很高兴,官差竟然这么有礼貌,让他感到很有面子。 不过,他心里也有点小遗憾,大宅那边,今天竟然没来人。 昨天的时候,姜德信就去了郡城,和大宅那边打了招呼,虽然只见到了门房,并没见到家主——也就是同辈大哥姜德仁,但这么大的事,大宅那边不来人,有点说不过去了。 是,我们家是外放了,但往上数两代,我和你姜德仁是同一个祖父,按照族谱,我也是姜家货真价实的五爷,今天事关孩子前程,你当大哥的不来,最低也得派个人过来撑场面吧? 更何况,你家很多人都是修士,应该懂这里面的规矩吧? …… 官差要走,郡府玲珑学院的两位天师,也打算带着姜浩起飞了。这俩人功力深厚,带人短距离飞一下,问题不大。 姜浩突然有些不舍。 他转身向正屋望去,轻声喊道“坛子,棉儿,我要走了。” 两个孩子畏手畏脚的走了出来,高一点的是个八九岁的男娃,长得又黑又瘦,他叫坛子,是姜德信三年前在路边捡来,后来一直养在家里。 矮一点的丫头是姜浩的小妹,名叫姜棉儿,五六岁的样子,眉眼清秀,小脸上却满是紧张神色。 “哥,我心里不得劲,好像……好像要出什么事。”姜棉儿揪着姜浩的衣袖,断续说道。 姜浩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低声叱道“别胡说。” “少爷,我也觉得不对劲。”坛子也小声说着。 “好了好了。”姜浩也有些心慌,他拍拍棉儿的小脸,低声道“郡城不远,我会经常回来的。” “呵,怕是不能,学院是封闭的,一年也休不上一次。小丫头,他骗你呢!”濮师父接过了话头。 哇——小丫头放声大哭。 姜父姜母也红了眼,几欲开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濮师父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继续笑道“修行之人,逆天而为,要不得这些家长里短,儿女情长,动身吧。” 说完,抓住姜浩的肩膀,姜德信赶紧上前,掰开了棉儿的小手。 就在此时,一阵尖利急促的破空之声远远传来,众人无不翘首以望。 濮师父皱皱眉,他听得出来,有人在飞行,速度极快,而且是奔着这边来的。 来者不善啊! 很快,一道虚影迅速划过天际,一位身着黄衫的修士悬空停在众人上空,朗声喊道“南辰郡巡察使急令南辰大族姜氏,不敬吾皇天恩,不尊天朝律令,胆大妄为,盗采盗售地乳,时间长达20余日,数量不下万余滴。某日盗采之时,被巡察使当场擒获,人赃俱全。今奉吾皇法旨,凡姜家族人,抄没家产,三族以内,尽数问斩!” 现场一片沉寂,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官差褒奖,怎么转眼就要抄家问斩了? 黄衫修士对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冷冷说道“无关人员速速离开,据闻这里是姜德信一家,是姜家的外放户,你们耐心等着,大队人马很快就到。有胆子的话,你们可以跑。” 说完,电射而去,去另外的地方宣令去了。 人群很快就散了。 濮师父表情复杂,摇头叹息一番,带着手下众人,迅速飞离是非之地。 刚刚离开不远的官差倒是回来了,收回了纹银、绫罗、稻谷、小匾,连大门上的红绸都扯走了。 姜家小院,瞬间跌入寒冰,一家人惊恐不已,手足无措,面面相觑。 这就要……杀头了?全家一块? 姜浩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躲过了这场天大的灾祸,却又被大宅牵连,重新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怎么可能啊,前几天晚上撞见的那帮盗贼,竟然是姜家大宅的人! 片刻之后,姜母低声咒骂起来“天杀的姜德仁,自己作奸犯科,凭什么连累我们一家陪着杀头!” 姜德信低声喝道“你少说两句!” 姜浩则心里苦涩,心里暗道作奸犯科,我也有份的啊! 就在这乱糟糟的时刻,一声天雷般的暴喝从空中传来。 “姜浩,你连晋两级的灵力到底从何而来?还不速速招来?” 紧接着,一道身影急速而来,很快落在姜浩身侧。 这是一个身穿红袍的老者,神态威严,眼神犀利,一脸的胡须如钢针一般,根根直立。 姜浩心中惊惧而又苦涩灵力哪里来的?偷来的啊! 第2章 生死一线——免死律令 “姜浩,你连晋两级的灵力到底从何而来?还不速速招来?”红袍老者断喝道。 姜浩心中惊惧灵力是我偷来的啊—— 正在不知如何回答之际,一旁的唐近山却快步上前,拱手赔笑着说道“巡察使大人,小修唐……” “唐近山,你为何在此?”红袍老者脸色稍缓。 “回大人,姜浩是在下的弟子。”唐近山愈发恭敬。 “哦,我来问你那晚盗采地乳一案,你可曾见到姜浩在周围出没?”红袍老者语气有威严起来。 姜浩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他怕极了。 唐近山却不慌不忙说道“不曾见过。事实上,就是那天晚上,姜浩在学屋顺利感悟了气机,并且晋级地师下品,我当日晚间见证了他晋级的场景,并且为其护法。” 唐近山极力控制着气息,他心里也慌得一批。 “哦,也就是说,你可以担保?”红袍老者道。 “小修愿意担保。”唐近山正色道。 “那他三日之后就再次晋级,你也能担保吗?” 唐近山神色一顿,思忖片刻,继续说道“我当时并不知道姜浩会再次晋级,但是需要向大人禀告,郡府奖励的200滴地乳,我给了他50滴。” “吆吼——”巡察使大为意外“你这老东西倒是大度,看来这个弟子你很看重啊。” 唐近山暗自松了口气,赔笑道“此子和我颇为投缘。” “哦——”巡察使沉吟片刻,转向姜浩问道“小子,说一下你第二次晋级的情况。” 唐近山抢着说“大人,他对修行的感悟尚浅——” 巡察使牛眼一瞪“你闭嘴!” 唐近山的心又提起来了。 姜浩脑筋转的飞快,嘴巴却不受控制,断续说道“弟子——那一日感觉——气机翻腾,就服下——了几滴——地乳,哦,对了,50滴地乳当中,还掺了六滴甘霖——” “哦——这甘霖从何而来?”巡察使拖着长腔。 唐近山又要抢着说话,被红袍老者瞪了一眼,顿时缩了回去。 姜浩则继续说道“三滴——是这个月的月例,还有三滴是——同修李骐所赠。” “哦,继续说。” “服下——几滴地乳之后,气息依然翻腾不止,我就一直——不停的服用,直到把所有灵水全部服用完了,就——晋级了。” 姜浩说完,神色依然惊惧不已,因为他说的这些话中,只有李骐赠送的三滴甘霖是真的,其余全是假的。 “嗯——”巡察使沉吟片刻,继续道“倒也合理,只是有些暴殄天物罢了。” 说完,眼神在唐近山和姜浩脸上扫来扫去,最后说道“等着吧,郡府的官差马上就到,你们一家子,一起等死吧。” 说完,腾空而起,瞬间就没了踪影。 姜家众人直接傻掉了。 怎么回事?问东问西的,原以为说清楚了就不用死了,结果…… 唐近山心神一松,后背的冷汗终于涔涔而出,他叹了口气,转身对姜德信说道“德信老弟,无论是姜浩参与了盗采地乳一案,还是被本家牵连,依律都是斩首……” “斩首是什么?”姜棉儿小声问道。 “就是砍头。”姜母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不想——砍头,呜——”小丫头哭了 “谁想啊!”姜母干脆撒起泼“姓姜的,自从我嫁给你,我一天好日子没过啊,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啊——” “唉——”姜德信长叹一口气。 姜浩心里烦躁不已,他慢慢靠近唐近山,低声道“师父,我不会说出去的。” 唐近山努力摆摆手“姜浩,不说这个,我相信你。你知不知道,作为修士,有两条免死律令?” 免死?姜浩精神一震,立刻问道“师父教我!还有,能免全家吗?我们一家5口就行。” 唐近山道“我不大清楚,律令很复杂,我需要去打探。你先听我说,修士天师品级之上,如非谋反、谋逆、谋叛三罪,不死。 另一条是,修士地师品级之上,如非谋反、谋逆、谋叛三罪,签立甲子状者,不死!” “甲子状?师父,什么是甲子状?能不能让我一家5口都不死?”姜浩低声问道。 …… 姜浩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金银、玉瓶、皮囊,全部给了唐师父,求他帮着打探消息,疏通关系。 唐师父也没推辞,叮嘱了几句,匆匆离开了。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倒是姜浩提出“保全家性命”的要求,让唐近山有些酸楚无奈。 傻小子,能保住你一人之性命,怕是都不容易啊! 唐近山隐隐记得,并不是地师品级之上的修士,就可以签立玲珑状的,而是需要经过一番测试。 眼下,姜浩刚连续两次晋级,根基不稳,能不能通过测试,实在很难说。 …… 唐师父刚离开不久,一帮如狼似虎的官差就冲进了姜家,先把人锁了,接着把所有的财物清理一空,连没有牌照的电动自行车都拉走了。 哦,没有电动车,弄岔劈了。 姜浩谨记着唐师父的嘱托,只说了一句话本人地师中品修士,欲签甲子生死状,以免全家之死。 那些官差,果然没再为难姜家众人,甚至都没搜身。紧接着,姜家五口,就上了囚车,往郡城方向而去。 刚走出不远,只听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远远传来姜浩!姜浩!你还我钱!你这个大骗子! 很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胖子跑到近前,却被官差横刀拦下。 “找死么!”官差怒喝道。 小胖子一哆嗦,赶紧作揖道“上差,这个姜浩欠了我一些钱财,我来讨要。” “哦,多少钱?可有凭据?” 小胖子一下子卡了壳,他哪有什么凭据。他叫沈清尘,是姜浩一个学屋的同修,之前看到姜浩连续晋级,就巴结了一些金银,哪想到现在就要打水漂了。 “没有是吧?无凭无据,阻拦囚车,意欲染指抄没财产,小子,你胆子挺肥啊!来人,给我拿下!” 两个官差如狼似虎的过来,小胖子哪见过这个,立刻慌乱不堪,嘴里高呼道“师兄,师兄!” 姜浩心中叹气,你这不是作死吗?钱比命都重要吗? 有心不吱声,但小胖子如果就这样被抓了,指不定就会胡言乱语,攀咬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那样反而不美。 罢了! 姜浩拱手道“上差,我前几日借了同修100钱,因数额较小,没有立据,他说的情况属实。” “哦,这样啊?”官差眼神骨碌碌乱转,在小胖子身上游走。 沈清尘愣了片刻,突然就开了窍。 他赶紧摸出身上钱袋,塞到官差手里,堆起笑脸说道“上差,还请您……多多照顾我师兄一家。” 这也——太憋屈了!我明明是来要钱的。 官差接过钱袋,上下掂了掂,笑道“好说好说,你这个小胖子,很……有趣嘛!走吧走吧。” 官差挥了挥手,有趣的小胖子像苍蝇一样逃跑了。 车轮辘辘,囚车再次上路了。 姜德信、姜母单人独车,姜浩、姜棉儿和坛子三人一车, 姜棉儿缩在姜浩怀里,惊惧难安,筛糠一样颤抖着。 “哥……我们真的会被……砍头吗?”良久,小丫头艰难问道。 姜浩轻轻拍拍她的小脸,柔声道“棉儿不怕,你放心,我们都不会被砍头的,不过,可能会吃些苦头。” 这么说着,姜浩心里一阵没底。贼老天,你可饶了我们一家吧! “呜——”小丫头呜咽起来,旁边的官差重重一咳,吓得她赶紧把哭声咽了回去,抽泣着说道“我不怕……吃苦,我不想砍头,我也不想你们砍头。” “放心吧,没事的,哥是修士,会保护你们的。” 嘴上胡乱应付着,心里却想着盗采地乳的事情。 说起来,砍头也不冤,他真的盗采了地乳,而且数量还不少。 细说起来,姜浩这次所犯的事,不但是盗采地乳,而且私藏了甘霖。 …… …… 五天之前的傍晚,姜浩正在家中帮着父亲铡草喂牛,耳中不由得酸胀起来,而且伴着轻微的低鸣。 他立刻明白,天上要降下甘霖了。 这是他10岁那年突然产生的独特感知,如果是普通的下雨,他则一点感觉也没有。 “爹,快点准备雨布!”姜浩大叫道。 江德信闻言,立刻冲进屋里,扯出一块硕大的雨布,家里其他人都冲过来帮忙,用极快的速度把雨布在院子里铺开。大家配合了很多次,已经非常默契了。 转眼间,蒙蒙细雨就簌簌落下,天地间瞬间霞光蒸腾,弥漫着让人舒爽的气息。 这个时候,左邻右舍才开始闹腾着搬出各种盆盆罐罐,承接这上天赠与的恩泽。 远远近近的,传来高高低低的欢呼声。 街道上的锣声敲起来了,有人随着锣声高喊“天降甘霖,小心收集,不得出户,违令者斩!” 更多的锣声响起,好几个声音在乡间回响“天降甘霖,小心收集,不得出户,违令者斩。” 没人会冒险去收集街上或者原野的甘霖,一旦被发现,真的会被砍头的。 那些甘霖,必须滋润禾苗大地,让稻谷更加香甜,让天地更加清明,这是铁律,整个天朝的铁律,世人莫敢不从。 事实上,就连允许在自家收集甘霖,都是最近几十年才有的事,在更远的时候,下雨的时候,人都是要躲在屋子里的。 但,甘霖太过珍贵,就算是杀得人头滚滚,也不能阻碍人们偷偷收集。而且,一家一户的,难以监管。 所以,后来折中,允许百姓在自家收集,然后献给官府,抵消赋税劳役,多出来的,官府给予奖励。 当然了,甘霖并不常有,一年能有一次就不错了。 第3章 盗采地乳 .org 稀疏的雨丝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敷衍了事的结束了。 云层散去,月朗星稀,天地间果然清明了很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让人舒畅的东西。 就连普通人都知道,那是天地灵气。甘霖之所以珍贵无比,就因为蕴含了可以用来修炼的天地灵气。 姜家大小五人,小心翼翼的归拢油布,得到了一汪清澈透明的水,姜德信不敢怠慢,立刻取出一个干净的瓷坛和一把瓷勺,小心的把雨水舀进坛子,然后迅速封好坛口,防止灵力外泄。 油布底部还剩了一点,姜德信支开其他四人,自己悄悄取过一个又小又旧的皮囊,把雨水小心的灌进去,迅速藏到屋里。 刚忙完,院门就被推开了,明亮的月光下,几个衣衫华丽的家伙走了进来,为首的中年胖子客气的拱了拱手,朗声道“五爷,大爷让我来取甘霖。” 作为姜家大宅的外放户(被排挤的穷鬼),姜德信收集的甘霖,并非交给官府,而是交给大宅,统一上缴。 姜德信并不想搭理几个下人,收了钱,递过坛子,又无奈的看着几个人搜查一番,然后开口赶人。 胖子客客气气的告别,说着今年的赋税劳役免了之类的话,带人快步离开。 姜德信轻轻叹气,转身进了里屋,在房梁上取下皮囊,喊过姜浩,小声说道“浩儿,收起来吧,今晚就用掉。” “爹,何必冒这么大的险?” 姜德信道“就算给了大宅那边,也无非是多几个钱罢了。你经常用用,说不定就能感悟气机了。” 少年接过皮囊,眼圈有些发红,嗫嚅道“爹,我太不争气了。” “浩儿,和村里的孩子比,你已经很好了。要不是你,我们家也没有这院子、这牛和大片的地。” “可是,大宅那边的哥哥姐姐们,比我厉害多了。” “那是爹不争气,不能怪到你头上。” 气氛有些沉闷了,姜母扯着嗓子喊道“吃饭了,吃完赶紧去修炼。” 粗茶淡饭,很快吃完,姜浩逃也似的离开,心里打定了主意。 今晚就得动手了。 甘霖加上地乳,如果还是不能感悟气机,那这辈子,也就别修炼了,好好的吃土吧。 …… 月亮很低的时候,姜浩和坛子悄悄的出发了,他们的目标是村外的一座小山包,山包之下,有一个隐藏极深的密洞。 密洞是坛子割草的时候偶然你发现的,悄悄告诉了姜浩,两个小家伙偷偷探查一番,差点没在里面吓死! 竟然是一个钟乳石洞!里面滴滴答答的,滴落着珍贵无比的钟乳水! 两人连滚带爬的钻出来,惊魂未定。 天朝律法有云灵水者,贵有三,一为甘霖,二为灵井,三为地乳,此三水者,常人不可擅采、擅饮、擅售,违者斩、没、夷三族。 律中所言的地乳,就是饱含灵力的钟乳水。 太吓人了,夷三族啊!连大宅那边都得一起抄家问斩。 所以,两个小家伙把秘密深深的埋在了心底,没和任何人提及。 没法提,邀功都不敢。去年县里有一户人家,无意中发现了一眼灵井,报了上去,很快就被抄家问斩了,据说是私采了一部分,具体谁知道呢。 一段时间过去后,一切风平浪静,姜浩蠢蠢欲动,今晚终于出手了。 他带上了坛子,俩人蹑手蹑脚,谨慎前行,缓缓靠近山包南侧的密洞。 洞口被灌木藤蔓遮挡,青苔密布,当初坛子是因为贪吃灌木上的野果,顺着藤蔓攀爬,意外跌落,才发现了洞口。 俩人依着前法,顺着藤蔓爬上去,到了离地一人高的时候,小心的松手跳下,落在地面上。 接着,小心清理一番,地面上露出一块青色的石板,两人按住石板的一角,一起发力,厚重的石板缓缓翻转,闪现出一个青苔密布的洞口。 上次来的时候,两人费力研究一番,坛子努力回忆了当初跌落的方位,两人才打开了石板。后来姜浩发现,石板边上原本还有一道暗锁,估计是年久日深,暗锁被苔藓侵蚀,以致失效,才被坛子跌落的冲力撞开了一道缝。 洞口仅容一人,姜浩前进而入,头先腿后,坛子后退而入,腿先头后,以便推上石板,隐藏洞口。 洞内一片漆黑,匍匐一段距离后,姜浩感动身边空阔了很多,就尝试着起身,点燃了一个小小的火把,欢腾的火光立刻照亮了眼前的景象,两人不由对视一眼,满眼兴奋。 这是一个不算大的洞厅,高不过数丈,方圆不过三五丈,四周乱石堆垒,宛若洪荒巨兽,穹顶怪石低垂,犹如刀枪奔袭。 地面上倒是有一块小小的平地,犹如天成又好似人为,行坐间很是方便。 洞内水声零落,叮咚可闻,珍贵的钟乳水,就这样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据说只要落了地,就毫无灵性可言了。 “坛子,摆好瓷坛,自行接水。你我二人,找准位置,直接张嘴取用。” “少爷,我不敢,擅自修炼,是要被砍头的。我帮着采水,这样能快点。”坛子说着,又从身上摸出一个瓷碗。 “也行,你小心点。”姜浩说着,盘膝在一个突出的石块上坐下,这个石块上方就是一个硕大的倒笋状钟乳石,一股钟乳水,正好滴落下来。 姜浩屏息凝神,任由水滴落到自己身上,如果这一幕被其他修士看见,肯定要跳脚骂娘。 钟乳水洗澡,暴殄天物,天打雷劈啊! 心神已定,姜浩取出怀中的皮囊,饮下一口甘霖,然后仰脸张口,接上几滴地乳,和在一起吞下,接着观想经脉,细细体味。 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感觉从心头升起,进入腹中的液体,好像突然被激活一般,散发出一股清凉的气息,随着姜浩的意念,在经脉中缓缓游走,经脉内原本无头苍蝇一样的灵气,突然像是感悟了什么,直奔清凉的气息而来,然后一没而入,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效!姜浩大喜过望,功法诚不欺我! 就这么一分神,体内经脉立刻出现异样,清凉的气息突然一滞,一阵刺痛传来,让姜浩瞬间头脑清明。 他再次收敛心神,继续观想,任由清凉的气息在经脉内游走,按照功法,这股气息要在经脉内游走三遍,才能稳固下来。运气好的话,可能会直接晋级。 眼下的情况,姜浩只想先运行一周,全面感悟一番就好。等到瓦罐里能接到半罐水,他就会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么说,既然两种灵水混合就能有效,姜浩之前修行的时候,为什么不试试呢? 答案是没钱。 他之前的修炼,体内感悟到灵气之后,就开始使用上面发下来的甘霖,每个月三滴。 就是这么少,像眼下这样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绝大多数低阶修士,既浪费不起,也不敢冒险。弄不好就被被灵气撑爆了经脉。 每月三滴甘霖,对姜浩完全没用。而甘霖是最容易融合的灵水,无根之水,上天赐之,饱含日月精华,内蕴天地灵气。 这样的灵水不能融合,基本上就说明,姜浩的修行资质,实在是有点差。资质差,就不可能动用两种或者三种灵水,来给低阶修士打基础。 两种以上的灵水组合,是配发有实力的修士的。 想用也行,拿钱来买,价格嘛,天价。 所谓天价,非富贵之家不能承担,江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想都不用想。 所以,天资低劣是原罪,贫穷也是原罪,二者叠加,哪有出头之日! 水声滴答,姜浩沉浸在经脉运行中,等着瓦罐半满。 其实还是贪心了,瓦罐半满,不下数百滴,姜浩根本用不完。 这个天资低劣贫穷又贪心的小家伙,还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正在步步紧逼。 …… 姜浩顺利运转经脉一周,悄声问道“坛子,有多少了?” 坛子赶紧道“刚盖底,少爷,您再多练一会儿。” 姜浩有些犹豫,问道“我们进来多久了?” “少爷,我数着水滴呢,大约半个时辰了。”坛子道。 “那行,再等一个时辰,坛子,到时候无论接了多少,我们都必须离开。” “好嘞少爷。” 坛子很高兴,他看出来了,少爷满脸喜气,这说明甘霖加上钟乳水,对少爷的修炼是有帮助的。能为少爷多做点事,他很开心。 姜浩再次喝下一些甘霖和地乳,缓缓入定,观想经脉。他隐隐感觉,体内的那股清凉气息,越来越明显了,那些随着甘霖和地乳进入体内的灵气,正在凉气的搬运堆积之下,慢慢的凝为雾气。 原来,灵气凝结,就是这样完成的! 五年蹉跎,一蹴而就,新天地从此打开。 姜浩心头掠过一丝明悟,之前困扰修炼的那些难题,此刻如醍醐灌顶,豁然洞开。 他没有狂喜,也忘记了往日种种羞辱和无奈,此刻他的心里,只有经脉中那片雾气隐隐的世界,只想让这些雾气更加丰厚,更加迷蒙。 洞厅里突然闪过一道光,姜浩毫无觉察。 坛子倒是吓得一激灵,手里的瓷碗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望去,只见少爷近前的洞壁上,裂开了一道窄窄的缝隙,有明亮的光线透出来。 不待坛子看清楚,那道光越来越盛,裂缝也变大了许多,终于,咔嚓一声,好像是什么物品破碎的声音,更密集更刺眼的光喷薄而出,一下子把洞厅照射的如同白昼。 紧接着,光线骤然归拢,成为细细的一束,直接照射在姜浩的眉心。这一刻,沐浴在光束中的姜浩,眉心闪亮,脸上纤毫毕现,宛如天神。 坛子都看呆了。 姜浩也突然醒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光束刺得睁不开眼。终于,光束缓缓收敛,变得柔和,变得色彩斑斓。很快,光束散去,只剩下一个流光溢彩的小珠子,在洞壁一个貌似神龛的地方,闪烁着七彩光辉,宛如琉璃。 姜浩不由得伸出手去,小心的取过珠子,托在手心,凝神观看。 轰隆隆—— 异变陡生,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发出沉闷的轰响,穹顶上有大块的钟乳石砸落下来,坛子尖叫一声,抱头躲避。 紧接着,喀啦啦的声音响起,姜浩眼前的洞壁突然坍塌,他腾跃而起,慌忙躲避。 堪堪避开凌乱的碎石,远远的却传来呼喝之声。 “怎么了?” “发生什么?” “地龙翻身了!” 声音嘈杂,竟有数人之多! 姜浩亡魂皆冒,坏了!那边有人! 而这边,坛子突然又是一声尖叫,远远的传了出去。 马上,两边都安静了! …… 第4章 侥幸逃脱 跑! 这是姜浩的第一反应。 他迅速起身,把七彩珠往兜里一塞,弯腰抄起地上的瓷坛,拖着坛子瘦小的身躯,就开始往洞口奔去。 跑到洞口前,却想起没拿火把,顾不上了,他立刻掏出七彩珠子,轻轻咬住,借着微弱的光芒,向洞里爬去。 坛子颤抖着身子,紧跟其后。 …… 另一边,同样盗采地乳的是一群黑衣人,他们的头领瞬间决定杀人灭口! 原因有二一,那边或许人少,二,声音清脆,像个孩子。 头领一挥手,带着两个人,几个跳跃就冲了过来。 结果,只看到了一根孤零零燃烧着的火把,火把很小,确实像小孩子的玩物。 四下快速搜寻一番,仓促间,光线又不是很好,两人并没有发现窄小黑暗的洞口。 眼看洞厅中还在震动,上面仍有钟乳石跌落,头领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挥手撤退。 …… 姜浩顺利的爬到了洞口,摸索着,费力翻动石板,就听得头顶一个冷冷的声音问道“出来了?” 呃! 姜浩亡魂皆冒,瞬间六神无主! 他忘了,嘴里还含着七彩珠子呢,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嗝! 珠子往下滑落,瞬间被他咽了下去。 完了!彻底完了! 姜浩顿时心如死灰。 盗采钟乳水被发现,善恶不明的珠子又被吞进了肚子里,这下子,死得透透的了! “快点上来,磨蹭什么?”头顶的声音又说道,姜浩颤抖着抬起头,只看到一个黑魆魆的影子,他有心缩回去,坛子还在下面呢,而且后面也不安全。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就……出来吧。 姜浩小心的把手里的瓷坛放在洞口旁边,闪身而出。 紧接着,坛子也爬出洞口,看到灌木丛边肃立的身影,他哆嗦的更厉害了。 “立刻给我滚蛋!”黑影恶狠狠的说道。 恩? 姜浩惊诧不已,这么轻松就能过关吗?不会是骗人的,想从背后袭击我吧? 他哆嗦着抬起头,借着稀疏的月光,勉强看清了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师父!”姜浩脱口而出。 “混蛋啊!乱叫什么,快滚!”唐近山咬着牙,气急败坏的说道。 姜浩如蒙大赦,立刻拉着坛子,还不忘抱起瓷坛,扭头走掉了! …… 唐近山看着姜浩两人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放走了那个不成器的家伙?是可怜他?还是同情他? 唉!大概是同病相怜吧! 眼看着自己年近花甲,却依然是地师中品的修为,蜗居在这小小的乡野学屋,教几个不成器的孩子。 我比姜浩,强不了多少的! 远处发出尖利的哨音,一支火箭嘶鸣着冲上天空,炸开朵朵金花! 唐近山明白,上面的巡察使到了。 作为玲珑学屋的师父,唐近山还有另一个秘密的身份,乡野巡防小吏,负责巡视探查五里三乡的灵气异动、私挖灵井、私采灵水等诸多事务。 就在刚刚,正在打坐的唐近山,敏感的感觉到了地面震动,他立刻飞奔而出,直奔震动产生的方向,很快到了小山包附近,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哪怕他修为低微,也能清楚看到,山包一南一北,有两道巨大的灵气柱,扶摇直上,高达数十丈。 很明显,刚才的震动,激发了地下的灵气,而灵气如此富裕之地,要么是地下泉脉,要么是地乳深河。 他远远探查一番,隐约看到山包北麓的灵气柱附近,有数条身影晃动,心头立刻明了有人盗采灵水,引发天地震动。 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他觉得惹不起那几个人,于是狂奔向另一个灵气柱,发现了灵气是从一个很小的洞口涌出。 他乐了,这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就算底下的人能力很强,在这样的位置上,也只能乖乖挨打。 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洞口不一定会有人出来。 结果,竟然真出来人了。 结果,只漏了半个脑袋,他就认出是姜浩。 没办法,太熟了!他教授这个不成器的弟子,已经整整五年了啊! 除了让他走?还能怎么办?难道真的让他全家抄斩吗? …… 黑衣人一行并没走多远,就被乘风而来的郡府巡察使擒获了。 天朝36郡,郡下设县。作为掌管一郡之内灵气灵水修行事务的郡府巡察使,由圣皇直接任命,地位非常超然,隐隐压过作为地方主官的郡守。 所以,这样的人物,都是实力超群之人,眼下南辰郡的巡察使洪嘉,不但出身大姓,而且品级达到了天师下品,御风而行,速度奇快,凌空碾压几个黑衣人,实在是太轻松了。 更何况,他还带了两个同样能御风的下属。 他们之所以能快速赶来,飞行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这个山包,距离南辰郡实在是太近了,只有十数里远。刚飞到天上,稍纵风云,也就到了。 他们今晚本来的任务,是清点傍晚在郡城以南几个小村子降下的甘霖,刚忙完,就被天地异象所惊,立刻飞速而来。 …… 姜浩一路狂奔到一处打谷场,气喘吁吁,惊魂未定。 他想不明白,唐师父怎么就出现在了现场?竟然还把自己放了? 不管怎么说,暂时算是过关了,如果三五天后还风平浪静,那就没事了。 可是,毕竟是被唐老头看到了,如果想让他继续保密,必须有所表示,绝对不能装聋作哑。 看了看浑身筛糠的坛子,再看看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瓷坛,姜浩轻叹一口气。 为谁辛苦为谁忙,眼下,还有比钟乳水更好的礼物吗? 对了,还有皮囊里的甘霖,两样加起来,应该可以表达谢意,换个继续平安吧? “坛子,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姜浩吩咐道。 “少……爷,我……”坛子哆嗦着,说不成话。 姜浩心里一软,思忖片刻,轻声说道“我送你回去。” “不…子连连摆手,“少爷,你去……哪儿?” “去学屋。” “那我也去,我不进去,在外面蹲着就行。” “也好。”姜浩说道。 学屋是个好地方,安全。如果接下来附近会有一场大搜查的话,学屋有唐老头罩着,应该没事。 两人匆忙而行,姜浩想好了,如果突然遇到盘查,就把瓷坛摔了,把皮囊里的水也倒掉。 反正,这些灵水只要一落地,就和普通的水没有任何区别。 然后,死不承认。 一路顺利,并没遇到什么盘查,坛子缩在墙外蹲着,姜浩匆忙进了学屋。想了想干脆进了授课的正堂,盘膝坐下,开始修炼。 趁着唐老头没回来,多吸收点灵水吧,等他回来,余下的全送给他。 如果有人来搜查什么的,破坏掉就是了。 凝神一番之后,姜浩饮下甘霖和地乳,调息净神,经脉中那股清凉的气息再次出现,融合灵水中的灵力之后,慢慢凝结成更加浓重的雾气。 很快,姜浩就感觉到,有一层无形的厚障壁挡在了这层雾气之前。 他差点脱口而出老……老爷—— 唉,这都什么玩意儿。 “凝神静气!”一道声音在身侧响起,是刚回来的唐近山。 姜浩依言调息,很快就感觉那些雾气在慢慢融入那一层障壁之中,突然,经脉中好像轰的一声响,那层障壁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些饱含了灵力的雾气也瞬间消失,消失在持续运转的经脉之中。 紧接着,姜浩的心神陷入空灵,物我两忘。 …… 雄鸡唱晓,天下大白,姜浩悚然而惊,睁开双目,看到了神色复杂的唐近山。 他赶紧爬起来,深深弯腰,双手举起地上的瓷坛,小声说道“师父,这是小徒昨夜所得,全部敬献给您!” 唐近山大吃一惊,小心的接过瓷坛,转身进了里屋,嘴里轻声叱道“暴殄天物啊!” 说着,小心的把瓷坛放在桌上,找出数个巴掌大的玉瓶,小心的依次灌满,嘴里恨恨说道“玉瓶存……之,可保月余,瓷坛存之,仅可十日,这些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姜浩大大松了口气。 师父不说昨晚的事,而是说起了保存事宜,这说明,没事了啊! 这样的话,要不要把皮囊里的甘霖献出来呢? 恩,还是得献上,反正把柄在他手里,也不在乎多一个私藏甘霖的把柄,横竖都是死,还是全家都死。 也就是说,情况不可能更坏了。 倒是有可能让师父更高兴,彻底放过这件事。 于是他从怀里摸出皮囊,高举过头顶,小声道“师父,这是大宅前几日赐下的甘霖,让我修炼使用,也请您笑纳。” 唐近山再次气急败坏起来,低声诅咒“混蛋啊,臭皮囊臭皮囊,皮囊存之,仅存一日啊!” 说着拧开木塞,啜饮一口,却一下子愣住了。 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反复查看皮囊,终于问道“这皮囊哪里来的?” “前几个月在郡城集市上买来的。”姜浩如实说道。 “卖家说什么了吗?” “说是可存灵水,和玉瓶相当,价格却只有玉瓶的十分之一,我爹贪图省钱,给我买了一个。” 唐近山连连点头“好运势,好运势!姜浩,此囊为异兽江龙之皮所制,效果不输玉瓶。甚至,它比玉瓶更坚韧,水火不侵,刀剑难断。不过,你这个木塞不行,得换成玉塞,为师正好有一些玉石,你等着。” 说着,唐近山搬出一个小箱子,里面赫然是几块玉石边角料和一些琢玉的工具。 很快,一个圆形的玉塞就在刻刀下成型,上面还刻了把手,接着,唐近山用细石摩挲一番,又用白布擦拭一阵,把玉塞在皮囊上试了试,笑道“很好,严丝合缝。” 说完,思忖片刻之后,取出刚才封好的玉瓶,往皮囊之中倒入一整瓶地乳,递给姜浩。 姜浩眼神飘忽,不敢接。 第5章 甲子生死状 “拿着吧。”唐近山把皮囊塞进姜浩手里,小声说道“甘霖我有,昨天存了一些……恩,你应该知道,修士品级在地师之上,遇甘霖,可以收集储存,不算作私采私藏。” “恭喜师父。”姜浩赶紧道。 唐近山摆摆手“姜浩,为师一念之仁,不忍看你全家堕入深渊,你要引以为戒,好自为之,切不可再行事端,惹祸上身。” “是,师父,姜浩谨遵教诲。” 唐近山轻轻颔首,放低了声音说道“这一囊灵水,消散了些许灵力,你要在20天之内用完,可以稳固你当下的修为。嗯——这就算是为师送给你的礼物吧!” 姜浩直接懵了,这……好像是我刚送给你的吧? 不过,我心里怎么就这么感动呢?难道是,因为师父附赠了一个瓶塞? 好吧,师父赠送给我的,本来就是一个瓶塞。 这么一想,姜浩心里通畅多了,赶紧道谢“谢师父赏赐。” 唐近山反而有点脸红,捻了捻颌下短须,小声道“那个……姜浩,20天之内,如果你还需要地乳,就来找为师。另外,你我现在修为差不多,可以叫我师兄。” 姜浩赶紧道“弟子不敢。” 唐近山有自己的私心。 上个月,学屋里一个名叫温子然的孩子,顺利感应气机,晋级地师下品。眼下姜浩也顺利晋级,这样的话,这个乡野学屋,他是不想待下去了。 教授有功,再适当活动一下,调任去县里的玲珑学堂,还是很有希望的。 用来活动的礼物,自然就是手头的这些钟乳水,而且不会引发任何非议和怀疑。 因为,这次发现天地异动,并且及时赶到,守住了一个洞口,小有功劳,郡府巡察使说了,会赏赐一些钟乳水下来,不会低于200滴! 用合法的200滴钟乳水,谋取一个回县学任教的机会,其他的钟乳水用来修行,公私两不误,简直完美! …… 原本美滋滋筹划未来的唐近山,当下却心急火燎。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去帮姜浩,五年的师徒情谊,其实也就那样,一个不成器的村童,一个蹉跎岁月的老修士,哪有什么花火。 或许是自己不能暴露吧,一旦姜浩全招了,自己也就完了。 他离了姜家,飞快去了县学,以20滴地乳的代价,找到了一个知悉甲子状事务的老修士,探讨一番之后,老修士大为摇头。 “难,太难了!” 一番询问之后,唐近山的心沉到谷底。 甲子状,又名甲子生死状,地师上中下三品皆可签立。 签立之后,需要通过三项考核,一是灵水吸收测试,二是力量测试,三是经脉强度测试,此三项全部通过,才能签立甲子状。而且,仅能保下签订者本人,至于家人,死罪依然是死罪。” “我这个学生,极重情义,有没有其他办法,保下他的家人。” 修士朗声道。 “真的?什么办法?” “圣皇开恩。” “……”唐近山好歹没吐血,要是能得到圣皇恩典,还签什么甲子状啊! “老唐,若能保下你这个学生,已经不错了。走吧,帮人帮到底,签立甲子状是郡府巡察使负责,我知道一些门道,陪你走一遭。” 唐近山无奈,只好在老修士的带领下,去了郡府巡察使公署衙门。 老修士所说的门道,其实就是认识一个门房,能把话递进去,否则的话,连巡察使都见不到,还怎么谈正事? 最终,付出了10滴地乳和10两银子,唐近山终于见到了已有两面之缘的红袍老者?郡府巡察使?洪嘉。 “见过巡察使大人!”唐近山恭敬问候。 见到老唐,表情威严、一身官服的洪嘉撇了撇嘴“来求情的?” “是的,大人。姜家一案,圣皇震怒,斩草除根也是正理,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圣皇有法外之恩,我想帮姜浩签立甲子状,免其死罪,以慰万千修士之心。” 巡察使点点头“是有甲子状一说,姓唐的,你知不知道,签立甲子状意味着什么?” “小修一知半解,恳请大人解惑。” “所谓甲子状,是获罪修士的免死之状,在通过三项考核之后,需要用一甲子的时间,修行到天师下品以上品级,则甲子状完成,既往不咎。否则的话,废其功法,投入极暑之地中枢,任由金乌炙烤,任其自生自灭。” 唐近山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甲子年!60年! 按照天朝修行品级,地师分上中下三品,其上是宗师上中下三品,接着是天师上中下三品, 以姜浩现在地师中品的修为,60年之内需要跨越两个大品级5个小品级,这个时间,寻常修士如果能用60年的时间完成一半,都算得上天资卓越了。 像唐近山这样的老修士,光是在地师中品,就卡了30年啊! “这……还真是催人奋进。”唐近山冒出这么一句。 “呵呵,甲子状,本来就是福祸难料之事,不瞒你说,虽然限定的时间很短,但提供的修行资源非常丰厚,只要资质没问题,晋级到宗师上品一般都比较顺利,难就难在,晋升天师的时候有大凶险,成功者十不存一。” 巡察使顿了顿,又说道“当然了,如果在晋级天师之时陨落,也就没有后面的极暑之地等说法了。” 唐近山很快厘清了现状如果通过测试,签下甲子状,姜浩最起码能活60年,不签,很快就会被砍头。 所以,选择并不难。 他想起了姜浩郑重其事的嘱托,硬着头皮说道“大人,我代姜浩答应了,恳请您尽快安排考核,另外,小修有个不情之请,大人姑且听之,可否?” 巡察使点点头“说说看。” “姜浩此子,性格纯良,不忍独活,想为家人也求一份恩典,不知道可有什么办法?” “我记得,他家父母妹三人,都非修士。” “是的大人,还有一仆,姜浩……也想保下。” 巡察使气笑了“小小修者,自身难保,心倒是挺大。” 唐近山听出好像有戏,赶紧道“是啊,大人,在下教授姜浩五年,此子勤勉敦厚,非常难得。” 巡察使想了想“此次盗采大案,罪在姜德仁一支,其余姜姓之人,不过是被牵连,这样吧,我暂时无法答应什么,先考核,如果姜浩通过了考核,我再想办法。” 唐近山有些着急,他很想给姜浩带去一个准信,这样一来,姜浩心气旺盛,通过考核的可能性更大。 心思急转之下,他突然想起一事,赶紧道“大人,小修还有一事,姜浩手中有一玉牌,乃凌云山游长老所赐,游长老曾言姜浩宜修行,还说待姜浩18岁时,再来查看。” “凌云山?游明泽?”巡察使颇为吃惊。 “正是游长老名讳。” 巡察使笑起来,捻着颌下短须想了半天,乐呵呵说道“有趣,姜浩的文书上,竟然没有记录此事,看来,游长老有小心思啊。 也罢,你去和姜浩说,如若通过考核,签立甲子状,那个仆人,他可以自己带着,奴籍之人不连坐,这符合规矩。他的父母,改为奴籍,发配极暑之地边缘,至于那个小女孩,改入奴籍,由官府发卖,留条活命。” 这……唐近山懵了。 除了坛子,其他三人虽然暂时保命,但——好像还不如死了干净。 极暑之地为奴,十死无生,最多三五年就会送命。 小丫头由官府发卖,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大人……”唐近山不知道说什么好。 巡察使冷了脸,淡淡说道“唐修士,圣皇有令,只给我留了10个从犯定额,我一下用掉3个,已经尽力了。姜浩若不答应,就全家赴死吧,游长老那里,我自会去说。” 唐近山咬咬牙,决定再挣扎一下子,小声问道“大人,姜棉儿发卖,可否由小修,出面买下?” 巡察使面无表情,半响才道“你这老狗,倒也有副仁义心肠,准了。” …… 同一时间,郡府大牢,姜家五口关在一间牢房之内。。 姜母一会哭一会闹,惹得姜浩心神不宁,他思忖一阵子,还是说出了甲子状的事情。 本来是想等到尘埃落定再说的,现在——先清静一下吧。 姜母瞬间精神很多,急声说道“那你签啊,赶紧签啊!” 姜德信则沉声问道“怕是不容易吧?” 姜母大声道“砍头倒是容易,上吊也容易,你现在就解下腰带……” “够了!”姜浩不由得断喝一声,声音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觉得经脉中突突的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这让他瞬间回想起第二次晋级时候的场景,心头不由喜忧参半。 喜的是,有可能再次晋级—— 怕的是,真的晋级的话,根基怕是更加不稳,说不定还会被高人探查到那颗珠子的存在,由此甚至再次扯出自己盗采地乳的事情。 脑中乱成一团,经脉气息不定,头发挣脱了束冠和发簪,腾地一下根根直立起来,脸色也瞬间变得通红。 “姜浩!调息静气!”唐近山大声喊着,快步跑来。 …… 第6章 凶险晋级 那晚意外吞下七彩琉璃珠的时候,或许是姜浩太紧张,没有任何梗脖子的感觉,那颗漂亮的珠子,入喉之后,好像直接化掉,消失的无影无踪。 逃出生天之后,一则忙着感悟气机且顺利晋级,二则忙着“孝敬”师父,姜浩几乎忘记了那颗珠子的存在。 三天后的中午,老爹心情大好,非得拉着姜浩喝酒,这让少年平生第一次尝到了酒水。 酒后,姜浩去了学屋,打算化去体内的酒气后,继续修行。 酒气刚刚在经脉中流淌,珠子突然出现了,而且,来者不善。 一股爆裂的气息突然从脏腑之间腾起,直冲经脉,裹挟着无数狂暴的灵气,急速的在姜浩的经脉之中冲刷,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在经脉中游走一周。 姜浩猝不及防,经脉间一阵刺痛。在他长达五年的废柴修行中,他的经脉就好像软塌塌的冬蛇,即便现在修成了地师下品,也只是初迎惊蛰,开始复苏而已,何曾经历过如此刚劲的灵气冲刷? 换句话说,就算是想有这样的经历,也没这样的本事。 怎么办?姜浩紧张的思考着。 答案是,束手无策。 天朝修行之法,温润平和,层层递进,走火入魔之说虽然偶有提及,但那是中高阶修士才需要面对的事情。低阶的修士,按部就班的修炼,根本就不可能触及到走火入魔这么高级的事情,也就不会有应对的章法和措施。 在姜浩历经三级修行机构的丰厚资历中,他从未接受过和走火入魔相关的指导和培训。 也就是说,不但是姜浩,就算是品级更高的唐近山在此,也同样不知所措。 况且,唐近山根本不在。他去了县里的玲珑学堂,申报姜浩晋级之事。学屋里只有两个尚未感悟气机的村童小胖子沈清尘和黑瘦的李骐,前者十二三岁,后者10岁。 两个小孩目瞪口呆的看着姜浩的身形剧烈抖动,李骐急得直跺脚,沈清尘却悄悄往后靠了靠,仿佛害怕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对于姜浩而言,此刻唯有死撑。 撑过了,活。 撑不过,经脉鼓胀而死!且死相会非常难看。 自己死就死了,但如果皮囊中的水被唐师父以外的人发现,灵水的来源就成了大问题。不但会牵连师父,而且会牵连家人。弄不好又是抄家灭门之祸。 现在把水倒掉? 没有可能的,经脉间万马奔腾,身体却僵硬冰封,俩一个小手指头都动不了。 姜浩转眼间想清楚一件事原来,自己的身家性命,是和全家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这是姜浩修炼以来,最痛彻的感悟。以前的时候,他只能感悟到,自己的荣辱和家人戚戚相关,现在,荣辱之上,又加上了生死。 姜浩并不知道,他此刻的感悟至关重要。 逆天而为,向死而生,从来都是修士必备的坚定信念。 他现在想着坚持下去,别死,活着,就已经越过了修行之路上一道重要的关隘。 他努力让自己的意念平息下来,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经脉内那些原本属于自己但早已被冲散的灵气,尽量的跟随着暴怒的外来之力,一路狂奔下去。 好在,外来灵气奔腾的线路,和自己修炼的功法一致,所以姜浩自己那些微弱的灵气,也不会和外来之力相逆,倒是一副跟着小跑,还跟不上的架势。 跟不上有跟不上的好处。暴虐的外来灵气,狂暴恣意,奔游激荡,和经脉碰撞之间,难免留下一些边边角角的残力,这就好像波涛汹涌之时,撞碎在岩石上的浪花。 于是,姜浩自己的灵气,顺势捡起这些有些疲态的残力,竟然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可以吸纳到自己的灵气之中,然后裹挟着,接着小跑下去。 就这样,姜浩无师自通,一边咬牙坚持,守住经脉,防止被冲击溃散,另一方面,不断的跟着大股的外来之力后面,小跑着捡漏,壮大自身的灵气。 同时,壮大了的灵气,又可以更好的守住经脉,承接下一轮狂暴的灵气冲刷。 姜浩赌对了,这个时候,护住经脉是首选,虽是守势,但不得不守。 同时,他的小精明又让他敏感的发现了残力,一路扫荡下来,竟然小有所得。 把灵气炼化为经脉间的灵气,从来都是吸纳和运转两个步骤。而现在,那些残力本就在姜浩经脉之内,无须吸纳。而裹挟着残里小跑,虽是只求自保,但几圈跑下来,那些残力其实已经完成了运转,成了姜浩自身的灵气。 不过,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珠子里源源不断的灵气越来越浓郁,奔腾之势越来越猛烈,姜浩虽然极力守护经脉,而且守护之力也在逐步增强,但是他反而觉得,压力越来越大,经脉间的刺痛越来越难以忍耐,好像下一秒,经脉就会七零八落,上演一出修炼惨剧。 他依然咬牙坚持,盘坐的身影像筛糠一样抖动着,脸上肌肉扭曲,头顶白气隐隐,眼角、鼻孔、唇间、耳窍缓缓的溢出缕缕鲜血,看上去颇为狰狞。 而在姜浩的内心深处,他觉得马上就要坚持不下去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身死道消的下场,也看到了父母小妹和坛子被自己牵连而丢了性命。 悲愤之情在心情弥漫开来,眼眶竟然有了湿润的感觉。 不远处的李骐和沈清尘惊惧不已。 他们从来都以为修炼是和风细雨的,就算再苦再累也绝无凶险,但眼前的景象超出他们的认知,让他们看到了修炼残酷恐怖的一面。 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更为恐怖的是,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两颗硕大的晶莹的东西在姜浩眼眶之下凝聚,然后缓缓滑落下来。 竟然是两滴眼泪! 李骐和沈清尘亡魂皆冒! 这个世界,就算是寻常之人,也对眼泪异常在乎,一滴泪,减寿一月,这是民间普遍存在的说法。不一定准,但是哭泣伤人元气,是真实存在的。 而对于天朝修士来说,以灵水为核心资源的修行方式,更是对眼泪异常忌讳。清泪一滴,流火十年! 所谓流火,在以灵水为尊的修行法则下,是大厄运,大凶险,修士避之不及。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就算是中高阶的修士会延长寿命,又经得起多少个十年流火? 所以,哭泣是这个世界的特殊禁忌,尤其对修士而言。 而对于低阶修士来说,一滴清泪,基本上也就把以往所有的努力抹去了,再想从头拾起,绝无可能。 这还不算,修士洒泪,一旦被发现,是要被上报追查的,然后必须接受严苛的测试和大量的考校,之后,这个修士一般都会消失不见。 据说只有极少数天资卓越之人,能通过考校,继续艰难的修行下去。 …… “师兄他……”沈清尘失声喊道。 “闭嘴!”李骐醒悟过来,轻喝一声。 然后竟然快步向前,伸出手指在姜浩脸上揩了一下,两颗晶莹的泪珠就到了沈清尘的指尖,然后他顺手一弹,泪珠顿时钻进地里,消失不见了。 李骐又抬起手掌,在姜浩脸上胡乱抹了两下,之前的血痕瞬间迷乱,姜浩脸上更难看了。 流泪的痕迹,彻底没有了。 姜浩清晰的感觉到了这一切。 泪水滑过皮肤的那一刻,他悚然而惊,哪怕作为一个修士,对禁忌的认识,也是非常深刻的。 他没有睁开眼,却准确的感觉到了李骐和沈清尘的气息,然后听见了沈清尘失声的叫喊和李琪的低喝,然后感受到了李琪快速粗鲁的动作。 姜浩心中感动不已。想不到,李琪如此干净利落,敢于担当,竟然要帮着隐瞒落泪之事。 胆子真大啊。 这么想着,姜浩突然觉得,体内游走的外来灵气突然蔫了。 他心里悲苦,果然不能轻易落泪啊,就连外来的灵气,都受到了严重影响,气势全无了。 看来,以后的修炼,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样也好,像爹娘那样,做个普通人,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挺好的。 只是不知道,预知风雨的能力能不能保住?如果能,多少能给家里带来一些收益。同时,还能还了李骐和小胖子帮着掩饰的恩情。 刚想到这里,就听沈清尘喊道“李琪,你在干什么!” 恩?想多了? 李琪缓缓转身,轻声说道“沈清尘,师兄平时待我们怎么样?” 沈清尘一愣,怎么样?没怎么样啊?谈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各自修炼,平常相处。 李琪却自顾自说道“师兄待我们很好的。他个子大,年纪大,但他从来没欺负过我们,对吧?” “可是,他刚刚……” “刚刚什么?反正我什么都没看到。沈清尘,忘了刚才的事吧。” “可是……包庇……是大罪!”小胖子压低声音,语气凝重。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包庇什么?” 小胖子;“……” 李琪继续道“沈清尘,以师兄现在的修为,你得罪得起吗?” 小胖子一滞,嗫嚅道“不……不敢。” 言语间,只见姜浩周围突然冒出浓厚的迷雾,把他的身形层层包裹,紧接着这些迷雾又迅速消失,好像被姜浩吸纳了一般。 就这样,迷雾宛如呼吸般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直到姜浩口出发出一声长啸,那迷雾彻底消失,闪现出姜浩沉稳坚定的坐姿。 李骐一把拉着沈清尘跪下,高声喊道“恭喜师叔再次晋级!” 之前还能喊一声师兄,但现在,两个稍微感悟气机的小家伙,必须要执弟子礼了。 姜浩缓缓点头,淡淡说道“还叫师兄吧,亲切。” 心中暗道他们看到了不该看的,还是要拉拢一下。 第7章 死囚的冷灶也有人烧 郡府大牢之内,面对的珠子再次出现,姜浩努力稳住心神,守住经脉,暂且把一切杂念扔到了脑后。 “好,继续调息,吐纳变缓。”唐近山在一边轻声说道。 姜浩依言而行,气息很快变得舒缓,头发慢慢滑落肩头,脸色也恢复白皙红润。 而经脉中的珠子,好像泥牛入海,又不知道隐藏到哪里去了。 唐近山松了口气,眼神扫过江母,快步出去。很快就有差官前来,带着姜浩去了一间不像牢房的精致房舍,而唐近山已经等在那里了。 差官宣读了巡察使的手令,同意姜浩参与甲子生死状考核,并公布了考核项目,考核三日后举行。 这三天的准备时间,是唐师父厚着脸皮争取下来的,他都被巡察使称为老狗了,自然要没羞没臊的得寸进尺。 差官离开,给唐师父和姜浩留出了宝贵的交流时间。 唐近山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和盘托出,最后叹口气说道“姜浩,这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姜浩躬身施礼,声音酸楚“师父,能争取到一线生机,徒儿感激不尽,小妹之事,就拜托您了。” “放心吧,我早年伤了根基,和老伴膝下并无子女,一定会把棉儿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对待。姜浩,据巡察使所言,只要你晋级天师,父母和棉儿都可去掉刑罚,恢复姜姓,重振家业。” 姜浩心中悲苦。60年啊!父母大概是等不了那么久,怕是棉儿都不一定等得到。 更何况,自己能不能晋级天师? 更现实一点说,能不能通过三日后的考核? 唐师父看到姜浩无语,心中不忍,把皮囊玉瓶和钱袋一股脑掏出来,塞到姜浩手里,郑重说道“地乳和金银用了一些,剩下的全在这里,姜浩,你只有三天时间,这三天,你必须把手头全部的资源用完。” 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两个玉瓶,继续道“加上这些,全部用掉,不要珍惜,必须保证一击而中。” 姜浩收起皮囊和玉瓶,把钱袋退回来,诚恳道“师父,钱您先拿着,如果我侥幸过关,买下棉儿的钱,就从这里出,不够的话,你再添点。” “我有钱。”唐近山推辞两句,最后还是收起了钱袋,无奈说道“我先拿着,这几天你们的吃食,我会逐日送来。姜浩,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姜浩心念一动,想起了之前珠子在酒气催动下出现的情景,于是说道“师父,给我弄些酒吧,饮酒之后,我好像修炼的很顺利。” 还有这事?唐近山心中惊异,嘴上却答应下来,在牢头的催促下,匆匆离开。 …… 姜浩并没有被送回大牢,甚至都没再上锁具,就这样在小屋里端坐,开始修炼。 饮下一口混合灵水,凝神静气,观想经脉,结果发现,毫无作用。 心里根本静不下来! 无论再怎么努力,脑子里总是嘈杂无序,无法平静。 怎么办?姜浩有些着急了,心绪更加繁杂。 他无奈的放弃了修炼的打算,转而思考三个考核项目。 灵气吸收、力量和经脉强度三者,姜浩最有把握的,就是经脉强度。他觉得,经过神秘珠子的暴虐灵气冲刷,自己的经脉经过了一个破而后立的过程,强度应该非常好。毕竟,无论哪种考核,都不会以溃散经脉为目的。 余下的灵气吸收和力量两项,姜浩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既不知道怎么考核,也不知道什么标准算过关。 尤其是灵气吸收,以姜浩五年的废柴经历来看,这一关恐怕最难。 这么一思考,姜浩心里突然就有了努力方向。经脉强度不用管,而且短期内想继续增强也不大可能。 灵气的融合度,可以想想办法。现在手头有甘霖和地乳两种灵水,如果再搞一点灵井水,三水合一,调理一下身体对灵气的吸收能力,在考核中肯定能有些效果。 至于力量,无非是考核两个方面,一是强度,二是持久性。如果能激发出珠子的力量,依托浑厚连绵的灵气,好像也可以一搏。风险在于,下一次喝酒,不知道是否有效。 酒水简单,已经和唐师父说过,至于灵井水,只能麻烦唐师父去交换,有地乳在手,大概也能换到。 这么一想,姜浩心里竟然轻松了不少,气息也舒缓下来。 他再次尝试着修炼,竟然心头清明,他立刻饮下灵水,观想经脉,物我两忘。 灵水中的灵力,顺利的被姜浩吸收,然后凝气为雾,接着凝雾为水。 同时,姜浩隐隐觉得,空气中也有极其微弱的灵力随着呼吸进入经脉,被吸收炼化。 这股灵气,数量少的可怜,和灵水中的灵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还是让姜浩心情大好。 这种情况,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 以前的时候,姜浩只能隐约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但是绝对无法吸收。 最关键的是,天地间的灵气,是免费的、不受律法约束的,只要能吸收,随便吸! …… 晚间的时候,狱卒送来了饭菜,说是唐师父让送进来的。饭菜不错,姜浩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他现在只想修炼,其他一概不想。 他委托狱卒,把饭菜送给了父母那边。狱卒笑道“小修士,那边也有,比你的还多一些,足够他们吃的。” “那也送过去吧,拜托您了。”姜浩客气的说道。 狱卒倒也没说什么,提着食盒离开,过了一会空着手回来,笑着说道“令尊令堂只稍稍吃了一些,令妹倒是吃的不少,还有你家那个小仆人,只吃饼子喝水,不吃菜。” 姜浩稍稍惊奇,这个狱卒热情的有些过分。大家非亲非故,他肯定是有什么想法。 于是姜浩问道“这位差官,劳您费心了,请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哎呦我的好修士,我就是一介小卒,可不敢称差官,没得让人笑话。我姓李,你喊我老李就行。小修士,我也没什么大事,你要是通过考核,签了甲子状,按律可带一从一仆,我听说,仆人已经定了,就是您家的那个叫坛子的,至于随从,您能不能带上我家小子?” 姜浩一愣,随从?那能不能带上小妹? 唉,怕是不能,一则男女有别,二则,随从是民籍而非奴籍,小妹,很快就是奴籍了。 想到这里,姜浩认真说道“老李,甲子状九死一生,你真愿意让你儿子冒险?” 老李道“小修士,好几十年呢。而且你可能不知道,随从满20年,就可以来去自由。您放心,我儿子12岁了,地师下品,很努力的。” 姜浩点点头,好歹挤出点笑脸说道“老李,你也知道,我的事情是我师父在操办,而且巡察使也有一些安排。这样吧,如果他们没有指定随从,我就带上你儿子,如果他们有安排,我就爱莫能助了。” “那行那行,您费心。”老李躬身道。 姜浩叹了口气“老李,实话实说,能不能通过考核,我心里没底。对我这样的不吉之人,你还有这份厚爱,我很感动。你放心,无论我能不能通过,你这里,我会有一份孝敬。” “不敢当,不敢当。”老李笑着退出去了。 姜浩听着房门关上,一下子泄了气。 刚才这番心思和对话,耗尽了他全部的人生经验,才勉强应对过关。 真想不到啊,一个小小的狱卒,在局势如此杂乱的情况下,还能敏锐的发现其中的机会,想借此把自己的儿子往上推一下。 看来,他知道甲子状背后的很多事情,关键是知道签立者会获得大量的修炼资源,这些资源,稍微洒出来一点,都比按部就班修行要多一些。 唉,修行资源啊,为了得到它们,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死囚的冷灶都烧啊! 感慨一番之后,姜浩感觉心念更通达了一些,他凝神静气,饮下灵水,继续修炼,很快就灵台清明,浑然忘我。 …… 次日一早,从修炼中醒来,姜浩感觉经脉间的灵气好像多了那么一丝丝,也就说,现在的混合灵水,对他的修炼依然有效。进益虽然很小很慢,但是可以感觉得到。 他不由得期待起来,如果能搞到灵井水,三种灵水混合,会是什么情况。 思忖间,唐师父又和狱卒老李一起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脸悲色的李骐。 老李招呼了一声就告退了,李骐直接双膝跪下,嘴里大喊“师叔!怎么会这样?” 姜浩心中一暖,沉声道“师什么叔,赶紧爬起来。我家也是被大宅牵连,身不由己。” 唐师父心里发苦,嘴上笑道“李骐非要来看你,还带来一些银钱,另外——这小子不知怎么打听到,你能带个随从,非得要跟着你。” 姜浩又吃惊又感动,这个李骐,还真是高义之人。 两人相处也有三年了,之前姜浩偶尔私藏了甘霖,悄悄给过李骐两次,结果这小子不顾家中清苦,老是给变着花样给姜浩带吃食。 而且在姜浩第一次晋级后,非得送上三滴灵水,说是贺礼。后来又帮着遮掩第二次晋级中眼泪的事。 这回倒好,直接打算当随从了。 和狱卒老李的钻营相比,姜浩相信,李骐的决定是善意而诚恳的。 但,自己真有带领仆从的机会吗? 第8章 垂死挣扎 即便通过了考核,姜浩也不打算带上李骐。 他叹口气说道“李骐,我答应刚才的狱卒老李,带着他儿子,他对我和家人非常照顾,我推不掉。” “我……师叔……”李骐张口结舌。 “什么你啊我啊,李骐,好好修炼,师父年纪大了,等过几年,棉儿就交给你照顾,你要是能帮着她脱了奴籍,我感激不尽。” 奴籍者,非成年不得脱籍,非主人允之不得脱籍,而后或重金、或大功、或遇赦、或中阶之上修士保举,可脱籍。 李骐立刻重重磕头“请师叔放心,我一定帮棉儿脱去奴籍,如果她愿意,我还要娶她。” 姜浩一下子愣住了,就好像看到心爱的东西被抢走了。随之而来的,却又是深深地感动。 脱去奴籍,娶她,说起来简单,但,一个正儿八经的修士,就算是低阶修士,娶一个脱籍女子,也是要面临巨大的压力和无数白眼的。 “李骐,娶不娶的,言之过早,以后再说。你能有这份心思,我深表感激。” “师叔言重了。”李骐有些脸红。 唐师父挥挥手“好了,李骐,你先出去,我和姜浩说些重要的事。” 李骐依言离开,唐近山先摸出一个小小的坛子,笑道“郡城最好的酒水,醇厚浓烈,这一小坛,纹银一两,太贵了!” “谢师父。”姜浩赶紧道“我打算考核那天,小饮一些,以催发灵力,力争顺利过关。” “好。有想法就好。” 唐近山说着,又摸出一个小小的玉瓶,低声道“这里面是50滴灵井水,是用你……那些东西换的,足足耗费了100滴,我要的太急,对方盘剥的太狠了。这两天如果还能搞到,我再换一些。” 姜浩深深感动。 自己在盘算着让师父想办法的时候,师父却已经想在前面,而且做在前面,更为难得的是,竟然做成了! “师父……我……”姜浩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的感激。 “姜浩,有些话我不好乱说,总之你努力一些,我多想想办法,一定要把眼前的难关熬过去。”唐近山郑重说道。 “好的,师父,我一定努力。” “那我先走了,你尽快修炼,三种灵水混合,你好好感悟一下。另外,吃饭也要认真些。你父母那边,我有安排,你不用担心。”说着,唐近山拖过身后的食盒。 “是,师父。” …… 姜浩吃了些东西,盘膝坐好,屏息凝神一番之后,小心的饮下三种灵水,然后细细体会。 他饮得很少,加起来也不过数滴。灵水一入喉,他立刻就感觉到一股清新凉爽的灵气,从灵水中逸散出来。 有效!而且比两种灵水效果更明显! 姜浩大喜过望,立刻再饮下一些,然后意念催动灵气,在经脉中缓缓游走。 稳稳运行三周之后,姜浩加快了经脉运行的速度,让灵气在体内奔跑起来,同时,他也加快了饮下灵水的速度,基本上每修炼一个时辰,就小小的饮下一口灵水。 这样的密集操作,效果非常显着。 三种灵水中富含的灵气,源源不断的被抽取出来,在经脉间迅速游走,然后被炼化,慢慢形成雾气,然后顺畅的被经脉吸纳。 姜浩可以真切的感觉到经脉内的炼化过程,那些慢慢凝出的雾气,一团一团的,充盈在经脉中,感觉十分舒畅。 不过,这样的修炼,浪费也是非常巨大的。 正常的修炼过程,一小口灵水,怎么也要炼化几个时辰,才能把其中的灵气吃干榨净,有些低阶修士,几滴灵水,甚至会炼化一两天。 没办法,灵水太珍贵了,必须充分利用。 但是此刻,姜浩只用很短的时间来炼化灵气,使用最粗暴的方式,在短时内抽取了灵水内大部分灵气,残余的部分,就这样奢侈的放弃了。 更何况,他每隔一两个时辰就会饮用一次灵水,心神也并不集中,炼化的效率就更加低迷一些。细算下来,估计有一半以上的灵气,白白浪费了。 但是没办法,姜浩身系全家性命,只能用这样野蛮的方式,尽快的提升实力,以期一击而中,救全家于生死之间。 暮色四合…… 天色晦暗…… 月朗星稀…… 夜深人静…… 鸡鸣隐隐…… 晨昏交替…… 旭日东升…… 姜浩连晚饭都没吃,一直在修炼,直到红日喷薄,屋内大亮,、才停止修炼。此时,他手头的灵水,只剩下两瓶地乳。 此刻,姜浩的经脉中灵力充盈,他觉得,短短一天一夜,灵力最起码增加了五成。 这个速度很惊人,如果这个速度可以持续,数天之后就能再次晋级。 当然了,账当然不是这么算的。仓促修炼,短时间内貌似有效,长久来看,后患无穷。比如姜浩,如果这次侥幸过关,后面就要拿出大量的时间,来巩固此次修炼的成果。 而这次,他留给自己的巩固时间,只有一天。 明天上午,他就要接受考核了。 现在,他手里只有两瓶地乳,他试了一下,单独饮下,也可以缓缓吸收,但是效率差了太多了。 所以,留着吧,或者以后自用,或者,赴死之前,大部分留给唐师父,小部分送给老李。 简单的吃了早饭,姜浩开始缓缓运转经脉,稳固修为。 这个时候,一个问题突然在脑海中涌现那个神秘的珠子,这次为什么没出现? 那次首次饮下两种灵水的时候,珠子暴虐出场,恣意妄为,这回首次饮用三种灵水,它竟然毫无动静,这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这是不是说,上次有了被酒勾引的经历,明天即使喝了酒,它也不会出现? 如果真得这么倒霉的话,力量考核,怕是结果难料啊! 珠子啊珠子,你能不能随酒而至,毫不留情的把我虐待一番! 我绝不记恨你!反而会十分感激! 可惜,珠子毫无回应,姜浩根本根绝不到它的存在。 唉,外力根本不可靠,一切还得靠自己! …… 转眼就天黑了,老李匆匆而来,汇报了一个让姜浩心焦的消息小妹姜棉儿病了。 “小修士,我偷偷找了个郎中,换上狱卒的衣服,给令妹把了脉,说是惊惧忧思过甚,已经煎了药,服下了。” 姜浩松了口气,思忖片刻,拱手道“老李,多谢了。” 说着直接把小半瓶的地乳递过来,小声道“这是地乳,师长所赐,来路清白,送给你家孩子吧。” “这……”老李不敢接。 “拿着吧,你放心,这和带不带你儿子当随从无关,权当我对你的谢仪。” 老李搓了搓手,微微弯腰,双手接过玉瓶,欢喜说道“多谢小修士,我一定让我儿子好好珍惜,物尽其用。” 说完,躬身而退。 半个时辰之后,老李回到家中,皱着眉喝着小酒,吃着浑家精心制作的小菜,心中有些吃不准。 那小子给了20滴地乳,难道是打算了却人情,不带上我儿子了? 又或者是觉得考核无望,临死前表达一下谢意? 他的女人平时低眉顺眼的,此刻眼见男人心情不好,不由多了句嘴“遇上事了?” 呼——啪! 掌风呼啸而来,正中女人脸颊,五个指印立刻显现,很是清晰。 “没用的臭婆娘,让你多嘴!”老李喝骂着,作势还要打。 女人连滚带爬的躲开,去了里屋,暗自垂泪,还不敢出声。 老李则长长的叹了口气,喝酒的兴致都没了。 想了一阵子,到底是进了里屋,把女人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才算顺了这口气。 …… 姜浩收拾心情,继续修炼,一夜没什么太大的收获,只是勉强稳固了昨天的修炼的成果。 早饭后,老李殷勤而来,把姜浩带到一个稍大的院子。 一进院门,姜浩就睚眦欲裂,悲愤不已。 只见父母和小妹身穿崭新的囚衣,光着头,发髻盘起,露出利落的脖子,整齐的排列着,跪在地上。 他们身后,是四个身着红色短衣、满脸横肉、一身凶气、扛着鬼头大刀的刽子手。 很明显,只要接下来的考核失败,一家四口,当场就要人头滚滚,一起上路了。 坛子也跪在不远处,伏在地上,身形耸动,好像在哭。他是奴籍,如果姜家团灭,他会被重新发卖。 姜浩几乎要掉眼泪了,他甚至怀疑,让他看到这样的场景,本身也是考核的一部分。只要自己当场落了泪,那一切也就完结了。 所以,必须忍着。 姜浩看了看满眼凄苦的父母,又看了看惊惧虚弱的小妹,狠狠的咬了咬牙,朗声说道“修士姜浩,自愿参加甲子生死状之考核,如侥幸通过,必将勤奋修行,以报圣皇法外之恩,以及巡察使宽厚之情。” 说完,取出小小的瓷坛,咕嘟咕嘟饮下几口烈酒,然后高举瓷坛,奋力摔下! 啪! 瓷坛碎裂,酒香四溢。 “我,姜浩,今日向死而求生,必胜!” …… 第9章 大爆炸——刽子手死了一个 好!”端坐在案桌之后的巡察使???红袍老者?洪嘉——拊掌而叹,朗声道“开始吧。” 一名差官躬身曰“遵令!”接着转身,高声道“修士姜浩,因姜氏盗采地乳一案连坐,本应全家问斩。然,圣皇有恩,巡察使有令,着姜浩参与甲子生死状考核,如顺利通过,可签立甲子生死状,免全家死罪,带罪修行。如考核失败,则法不容情,全家四口,即刻问斩。” 考核有三,一测灵气吸收,二测力之大小,三测经脉强韧。 首先是灵气吸收,来人!” 很快,几人鱼贯而入,一人手捧一玉瓶,另几人抬着一个案几,其上是一面铜镜,比寻常铜镜大了几圈,样式古朴,颜色黝黑,看起来很是沉重。 差官继续道“姜浩,此乃灵犀镜,玉瓶中乃是甘霖、灵泉、地乳三种灵水共9滴,你饮下之后,手掌拊于镜上,镜面会有白光溢出,光芒一尺以上,则为通过,你可知晓。” “小修知晓。”姜浩躬身答道,接着来到案前,盘膝坐下,凝神片刻,饮下玉瓶内三种灵水,接着催动经脉。 很快,姜浩清晰的感觉到,灵水中的灵气洋洋洒洒而出,和他前日饮下三种灵水的感觉完全一样,他立刻把右手放在了铜镜上。 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之后,铜镜立刻发出柔和的白光,光芒一开始之后只有一寸左右,然后缓缓增长,越来越盛。 姜浩立刻运转经脉,全力催发,快速吸收灵水中的灵气,铜镜上的白色光芒瞬时一炽,很快就超过半尺,而且依然在缓缓增长。 巡察使轻轻颔首,心中暗念不错,灵气的吸收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光芒突破一尺,问题不大。 但是,姜浩不这么想。 他经历了前天囫囵吞枣的修炼,对灵气的吸收有自己的体验,那就是,最开始的灵气最好吸收,往后越来越难吸收。眼看着自己全力催动之下,光芒才到了半尺多,而且后面增长乏力,他有些着急了。 如果第一关就输了,那可就太惨了。 于是,他立刻开始催发体内的酒气,希望七彩琉璃珠都有所反应。 本来,酒气的功效是留在力量考核中的,现在不敢等了,先过了第一关再说。 仿佛上天眷顾,又好像珠子驯服,随着酒气在经脉中弥散,珠子竟然真的做出了反应。 那种熟悉的凉爽气息蓦然出现,紧接着一股浑厚的灵气从珠子中喷涌而出,迅速在经脉中游走。 姜浩大大松了口气,太好了,如此一来,肯定能顺利过关。 如他所愿,灵气浑厚而不暴虐,所过之处,经脉顺畅而不压迫,最关键的是,这股灵气吸收了酒气之后,就极其驯服,姜浩自身的灵气可以轻易俘获对方。 转瞬间,灵气就运行到了右臂之上,灵犀镜立刻白光大盛,光芒登时超过一尺,而且还在急速增长,立刻又过了两尺。 姜浩心中大喜,稳了!过关了! 另一边,巡察使却是一愣,紧接着大惊失色,立刻起身高喊“收功!收功!姜浩收功!” 恩?收功?姜浩闻言,心里一顿,却毫不犹豫的执行了巡察使的命令。 笑话,不执行不行啊,家人都在鬼头刀之下呢。 姜浩一缩胳膊,打算撤回右手,同时收敛了经脉内的灵气,缓缓而行。 此刻,却突然出现了难以想象的情况。 厚重硕大的灵犀镜,竟然黏在姜浩的手掌上,姜浩一收之下,手臂竟然收不回来! 他大惊失色,再次发力,猛然回撤,可惜,镜子只是晃了几下,手掌依然牢牢的贴在镜面上。 与此同时,经脉内的灵气突然失去控制,一股脑的向手臂喷涌而去,而且珠子里也瞬时涌动出一股狂虐的灵气,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直奔右侧手臂而去,姜浩的经脉中瞬时一阵刺痛,局面竟然和珠子第一次释放灵气的时候完全一致! 苍天啊!姜浩亡魂皆冒! 烧香引出鬼来了! 同一时间,灵犀镜突然白光更盛,异常耀眼,光芒急速增长,很快就过了五尺,转眼又过了一丈。 另一边,巡察使腾空而起,急速而来,打算夺下灵犀镜,却眼看着光芒刺目,转眼过丈,他立刻急速下坠,口中大喊“躲开,快躲开!” 姜浩突然明白了,敢情,这个用来考核的法宝,要爆炸啊! 贼老天,你就这么想弄死我吗? 姜浩咬牙切齿,心中大恨!右手疯狂舞动,想甩掉沉重的灵犀镜。 可惜,甩不掉的,手掌和镜面紧紧相贴,严丝合缝,宛如同生。 姜浩心凉了大半截! 这下好了,不用砍头了,大家一直被炸死吧。 这么想着,姜浩扭过头去,看到了跪伏在地上的父母和小妹,三人的身形都在抖动着,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在哭泣。 姜浩不禁悲从中来,心下凄然我到底是害死了你们啊! 突然,经脉内好像卡顿了一下,姜浩为之一滞,然后立刻狂喜,手臂一甩,灵犀镜顺利脱手,散发着耀眼的白光,腾空而起。 升到了几丈高之处,白光突然炸裂,发出“轰”的一声惊天巨响,散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向四面八方激射而来。 唰啦! 爆炸之后的细小碎片击中了房顶地面,发出密集的声音; 哎呦!啊!娘嗳!爹!嗯哼! 被碎片击中的人发出各种惨叫或者闷哼; 稀里哗啦! 随着而来的气流冲击了房舍,院墙轰然倒塌,烟尘滚滚,一片狼藉! 一切平息之后,姜浩浑身哆嗦着站起身,看向不远处的家人。 万幸,他们三人好像都活着,还在筛糠。 坛子也活着,已经抬起了头,满脸惊异。 其他众人大多没事,倒是有个刽子手侧躺在地,一动不动,头部附近淌了一大滩血,肯定活不成了。 姜浩又望向背手而立,眉头紧锁的巡察使,心里暗自打鼓我这算是过关了,还是没过? 思忖间,耳听巡察使大喝一声“拿下姜浩,严加看管,无本使手令,任何人不得私会!姜家诸人,继续关押。” 暂时没死,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 …… 灵犀镜,天朝通用考核法器,分下中上三品。可测灵气吸收、力之大小、经脉强度,分别用于低阶、中阶和高阶修士。 考核灵气吸收之时,一如姜浩所为,饮灵水,催经脉,拊掌于镜上,以白光光芒之盛为据; 考核力之大小之时,修士离镜一丈,奋力出拳,以镜面红光之盛为据; 考核经脉强度之时,取修士血三滴,滴落镜面,则镜面黄光大盛,包裹其人,而后其人经脉鼓荡,疼痛难忍,以隐忍时间长短为据。 所以,在姜浩的考核现场,只有灵犀镜一件法器,就可以完成三项考核。 再者,为什么中间隔了三天才考核? 这种大事,并不是唐师父这样的低阶修士能恳求来的,而是因为,灵犀镜珍贵,就算是下品灵犀镜,巡察使公署衙门也没有常备,而是从郡府玲珑学院借来的。 玲珑学院虽不偏远,但法器贵重,轻易不得携之飞行,是由几个壮汉抬负而来,路上就用了两日。 可是现在,这件借来的、珍贵的考核法器,就这样炸裂了! 巡察使洪嘉又怒又恼,心神狂震不已! 此刻,他需要面对两个极其棘手的问题 一,灵犀镜是借来的,需要赔偿。 二,姜浩突然爆发的异状,极其诡异,需要上报圣皇,严加甄别! 这个待罪等死的小混蛋,极有可能服用了魔修内丹,否则,他绝不可能有如此暴虐的力量,竟然能轰破灵犀镜! 小家伙,等死吧! 如果你真的沾染了魔修,你们一家子,甚至就连你们大宅的那一大家子,都会被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这可比盗采地乳的罪名大了去了! 烦躁间,下属小心翼翼来汇报“大人,牢狱房舍坍塌半数,狱卒及在押犯人死伤不下百人。周围的民房商铺略有波及,房屋损毁数十间,死伤数十人。” 洪巡察使心中大恨! 事情更加超出想象了,这些房舍的重建和死伤人员的丧恤之费,少不得巡察使公署衙门来出资。 要不是律令有云魔修之事只能由圣皇裁决,洪嘉恨不得现在就把姜浩一家全部劈了! “下地牢,把姜浩一家全部下地牢!”洪嘉厉声说道。 “大人,地牢……已经满了,监舍损毁,很多犯人都转到地牢了。” 洪嘉回身就是一巴掌“我说话不管用了吗?” “是,大人!姜浩一家,关入地牢!”下属躬身施礼,退步离开。 下属也为难。 又得关地牢,还得杜绝其他人私会,这样一来,必须得是一间独立的地牢。 这样的地牢倒是有一间,不过那是给极少数的上等囚犯准备的,现在只能便宜姜家了。 于是,姜家5口人,就被转移到了一间华丽的地牢,这让姜浩大为惊喜。 好了好了,没事了!应该是通过考核了。 第10章 魔修必须死 华丽的地牢很是宽敞,足足抵得上姜家三间茅草屋。里面床榻精美,被褥华丽,帷幔低垂,地毯柔软。各类应用之物,一应俱全。 而且,房间虽在地下,却毫不潮湿,干爽宜人。 最让小丫头惊奇的,是墙角一个布帐内,有一个铺垫着绣布软垫的木桶。 小时候享过福的姜德信去看了看,刚要解释,一边的坛子却说道“这是虎子,那个……用的。” “哪个啊?”姜棉儿问道。 “那个……出恭。”坛子有些红脸。 “拉……屎的?”姜棉儿难以置信。 还别说,坛子经常能记起一切奇怪的东西,就连家里计时的漏壶,都是他亲手制作的。 姜德信却问道“坛子,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没……老爷,我一想就头疼。”坛子赶紧道。 “唉,当初为了收留你,只能以无主乞儿申报了奴籍,坛子,这怕是误了你一生啊。”姜德信叹道。 “老爷,要不是你,我早就饿死冻死了。”坛子低头说道。 “坛子,此次我们如果不能活命,你会被官府发卖,希望你落个好人家吧。” 姜浩急了“爹,我们住了这么好的房间,应该没事了才对啊。” 姜德信环顾四周,慢慢说道“我就是那么一说,我也觉得没事了。” 姜浩心头却升起一丝明悟,他觉得,自己或许想岔了。 …… 姜家人就这样舒舒服服的住下了。 大床给了姜母和棉儿,三个大小男人睡在地上,好在地毯厚实柔软,温度适宜,倒也不错。 不过,吃的却太糟心了。 清汤寡水,烂菜霉饭,味道刺鼻,砂石其中,难以下咽。 之前唐师父还能送些好吃的来,现在完全没有任何消息了。 狱卒老李偶尔过来,但却只是沉默着放下饭菜,就匆匆离开。 老李被爆炸波及,受了点伤,头上裹着布巾,这让姜浩有些过意不去。 如是两天之后,姜浩终于明白,自己确实想岔了。住得好或许只是凑巧,吃得差才是眼下的真实待遇。 不但他想明白了,棉儿都觉得不对劲了,华丽的床铺对她不再有吸引力,小小的脸上眉头紧皱,拧成一团乱麻。 如是五天之后,几个狱卒在一位锦衣官差的带领下,来到华丽的地牢,一声令下“带走!” 狱卒上前,七手八脚绑了姜父姜母和棉儿,倒是放过了姜浩和坛子。 随即,推推搡搡,带着五人出了地牢,来到上次的院子。 其实已经不是院子了,院墙坍塌,尚未修建,只是稍作清理,成了一块空地。 和上次考核一样,刽子手持刀而立,除姜浩外,其余四人跪伏于地。 不一样的是,刽子手是五个!比上次多了一个!竟然是连坛子也不放过的架势! 另外,刽子手也不是上次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而是沉稳肃立,穿的也很整齐,红色长衫。就连刀也秀气了很多,细长,窄小,不起眼。 在场的人中,只有少数能认出,这五把刀极不简单。 这是斩魂刀!斩下头颅的同时,也斩断神魂,防止恶念不断,魔道滋生,为祸人世。 今日,姜家四人,包括坛子,都将接受神魂甄别,只要其中任何一人有魔修痕迹,五人将同时被斩魂刀所灭,身死魂消! 同时,姜家大宅及旁支所有人,都将死于斩魂刀之下!包括奴仆杂役。 天朝对魔修的防范,就是如此苛刻,魔修有血脉之论,极易在族内蔓延,只要有一丝端倪,血亲之内,都会斩草除根。 至于奴仆杂役,则算是无妄之灾了。 正位案桌之后,一个身着紫色官服的老者端坐于中,郡府巡察使洪嘉站立于侧,其他随从差官分列两侧。 案桌正对面,设了一张石桌,其上放着一个类似灵犀镜的物件,体积却小了近一倍。此镜样式精美,宝光隐隐,看上去很是耀眼,看久了却让人心神不宁。 紫衫老者沉声道“修士姜浩!” 姜浩躬身“小修在。” “我来问你,你可曾知晓魔修一道?” “曾有耳闻,只当做奇闻异事来听。” “你可曾修习魔修术法?” “不曾。” “可曾服用魔修内丹?” “不曾。”姜浩顺嘴说道,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魔修内丹。 说完之后,他心里立刻警觉。 魔修内丹? 魔修内丹! 我那次吞食的七彩琉璃珠,竟然是魔修内丹吗? 姜浩脑袋里嗡的一声,心神瞬间失守! 是的啊!我吞下的,好像真的是魔修内丹啊! 隐藏极深、神出鬼没、性情暴虐、嗜酒如命!如此种种,果然是魔修之性情啊! 完了完了,真的要死了!全家一起死! 这次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姜浩浑身冰凉,从里到外! 他惊惧的表情落在了众人眼里,并没有引起多少重视。这样的场合,一个半大孩子,惊惧才是常理。 如果一直对答如流,沉稳有度,那才值得怀疑。 “那好,姜浩,石桌之上,为灵通镜,你只需拊掌在上,催动经脉,就可一见分晓,去吧。”紫衫老者继续道。 姜浩没动,他根本没听见,脑子里山呼海啸着呢。 “修士姜浩!”紫衫老者微微动怒,大声喝道,声音中包含了某种功法,震得场内多数人耳内轰响。 “啊……”姜浩猛然醒悟,拱手道“大人!” 紫衫老者无语了,自己的话被别人忽视,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巡察使洪嘉自然不会让上峰重复命令,立刻低喝道“大胆姜浩,还不速到石桌前,以掌拊镜,催动经脉。” 浩答道,心中悲苦,转身迈步,脚步似千斤之重。 蠢啊,盗采地乳也就罢了,竟然吞下了来历不明的珠子,虽然是误吞,但当时如果不把珠子含在嘴里,怎会导致今日之祸! 一时之失,连累全家性命,悔不当初啊! 躲不过的,在场的任何一个官差都实力非凡,如果不乖乖就范,人家就会用强了。 唉,无非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罢了。 我姜浩,死不足惜。但是连累父母小妹和坛子,实在是罪大恶极! 这么杂乱的想着,缓缓的走着,姜浩最终还是来到石桌前。 他凝神片刻,转身回望家人,而后拊掌于镜,闭上双目,缓缓催动内力。 他想着,少用些力气,万一能瞒得过去呢? 可惜,灵通镜这样的高级玩意,才不会被这点小伎俩迷惑。 姜浩的手掌刚放上去,镜面上就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不但牢牢的吸住了手掌,而且在急速抽取姜浩经脉之内的灵气! 姜浩又惊异又悲苦,完了,没有任何空子可钻! 紧接着,姜浩感到被镜子抽走的灵气,又返回手臂,继续在体内游走。 那种感觉,就好像镜子成了经脉的一部分,灵气依然在体内运行一般。 不过,一抽一放之间,经脉的灵气被全部调动起来,即便姜浩不予引导,也运转的飞快,而且越来越快,根本就不受控制。 如是数个呼吸之后,姜浩经脉之内的灵气运转已经到了一个十分疯狂的地步,以姜浩的修行经历,他从来没有凭借自己的意念,把灵气运转的这么快。 地师中品的修为立刻在经脉中显现,灵力凝为团团雾气,在经脉中出现急速出现又快速消失,如呼吸般明暗相间。 同时,经脉的急速运转,让姜浩体内那些尚未炼化的灵气快速的凝成水雾,喷薄而出,经脉中的雾气变得密集而浓重。 速度太快了,经脉慢慢的无法承受,痛感隐隐而来,很快就变得清晰,变得刺痛,变得难以忍受。 紧接着,姜浩惊恐的发现,他突然丧失了对身体的其他感觉,整个经脉中只有无边刺痛,神魂急剧萎缩,瑟瑟发抖。 他根本搞不清楚,珠子出来了没有,也完全感觉不到,经脉中的灵气,到底是自己的,还是混入了珠子散发出来的。 在外人看来,姜浩拊掌于镜之后,状态突然就变了。 表情凝重,身姿沉稳,很快就显现出修为异状,体表之外,幻化出团团雾气,和经脉中的雾气一样,聚聚散散,宛如吐纳。 紧接着,只见那雾气缓缓凝实,吐纳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竟然给人一种正在缓缓凝实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 你到底是来接受甄别的?还是来这里修炼! 就连姜浩自己也不知道,他真的是在修炼。 而且是在众多大人物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的修炼。 这还不算完,不但是在修炼,而且是是在飞速进步。从他体表幻化的异象来看,那些灵气凝结的雾气越来越浓厚,越来越丰盈,而且隐隐透着一丝光亮。 忽然间,就像一阵微风拂过,雾气一阵晃动,慢慢凝实为一滴一滴的水珠,而这些细小的水珠飞快的汇集到姜浩头顶,凝聚成团,舒张数次之后,竟然聚成一团直立着的亮晶晶的水团,半尺大小,有尖顶,两侧是并不清晰的锯齿状。 这个水团,闪耀着潋滟宝光,散发出一股神秘的气息。 在这样一个紧张悲苦的时刻,失去了对身体感知和控制的姜浩,竟然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成功晋级了! 地师上品! 案桌之后,紫衫老者突然凌空飘起,瞬间就到了姜浩身侧,手里不知道祭出了什么法宝,立刻就把他和姜浩的身影笼罩其中。 有惊呼声从人群中传出琉璃塔!竟然修炼出琉璃塔! 第11章 琉璃塔——罕见异象 琉璃者,晶莹剔透,光彩潋滟,惊艳绝伦。 按照天朝的修行功法,原则上来说,任何一次晋级,都有可能出现琉璃塔的异象。 而一旦出现琉璃塔,则意味着,在晋级之前的那一个品级,已经修炼到了极致。 这是修为上的精益求精,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对于姜浩而言,他在地师中品的修为上达到了极致,才会在晋级地师上品之时,有如此惊艳异象。 所谓惊艳,不可持续。 光罩之内—— 姜浩头顶那并不清晰的琉璃塔,只持续了大约五息的功夫,随之,光彩缓缓黯淡,水团慢慢消散,重新化作一大团雾气,整个把姜浩包裹其中,几个吐纳之后,没入姜浩体内,消失不见了。 紫衫老者大为震惊! 一则,一个正在接受魔修甄别的小家伙,竟然出现了琉璃塔异象,还顺利晋级地师上品。实力之雄厚和心神之坚韧,极其罕见。 再者,此子周身的宝光竟然持续了五息,这简直难以置信!据功法所载,琉璃塔宝光一般只能持续三息以内,持续五息者凤毛麟角! 这说明,此子还有余力! 不但能把地师中品修成琉璃塔奇观,晋级上品,而且极有可能,也能把地师上品修炼出琉璃塔异象,晋级宗师! 进而,如果这小子还能继续稳扎稳打,在宗师三个品级中出现那么一两次琉璃塔奇观,那他晋级天师,绝对大有希望! 紫衫老者激动起来,如果真能如此,此子前程,不可限量! 好! 如果这小子一家都通过魔道甄别,倒是值得周护一番。 这么想着,他撤去法宝,二人的身影重新显露在众人眼前。 此刻,姜浩缓缓恢复了对身体的感知,紧接着又恢复了对经脉的控制。他细细体会一下,并没发现珠子的存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这次算是过关了吧? 他睁开双目,盯着眼前的灵通镜看了一阵子,心说你不会炸的吧? 他小心的控制着经脉,降低了灵气运作的速度,等待运行平缓的时候,他尝试着抽出手掌,然后……成功了! 真的过关了吗? 姜浩心里一阵欣喜,望向近前的紫衫老者。 老者轻轻颔首,沉稳说道“姜浩,从灵通镜的反应来看,你算是通过了甄别,未入魔道。” 姜浩赶紧躬身施礼“谢大人明鉴。” 紫衫老者继续道“我来问你,上次考核之时,灵犀镜炸裂,你有何解释?” 这个问题,姜浩其实考虑过怎么周旋,现在终于用得上了。 他诚恳答道“这和我的恩师有关。恩师见我一家身陷囹圄,上下奔走,为我谋划甲子状之事,后又帮我多方周旋,赠我甘霖、灵井和地乳三种灵水各50滴……” 嘶—— 场内大部分低阶修士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色灵水各50滴?这是什么样的恩师?如此大的手笔? 我也想要个这样的恩师! 灵水珍贵,对于很多修士来说,三色累计150滴灵水,都是一笔重要的修炼资源。 姜浩被打断,顿了顿说道“我为保全家性命,急于求成,仅用一天时间就用完了这些灵水……” 嘶—— 又是一阵牙酸的声音。 很多人心中大骂混蛋啊!一个盲目相赠的师父,一个暴殄天物的徒弟,两个大混蛋! 就连紫衫老者也非常吃惊,开口问道“一天,150滴?全用了?” “是的,大人。现在想来,确实不妥。在这之前,我从未饮用过混合灵水,此次猝然使用,数量又大,效果十分显着。遗憾的是,我只匆忙吸收了其中一部分灵气,其余大部分灵气无法炼化。 之后,我又用了一天的时间,稳固修为,但却没什么效果,到了灵犀镜考核的时候,体内灵气突然失控,以致酿下大错。” 巡察使洪嘉的鼻子差点气歪了,他沉声喝道“姜浩!你说的倒是轻巧,酿下大错?破坏法宝,是大罪!” 紫衫老者摆摆手“洪巡使,这个暂且放一边。姜浩,我问你,你师父何人?灵水的来路是否正当。” “我师父名叫唐近山,据他说,甘霖为自己接取,地乳为……巡察使大人奖励,至于灵井水,则是用地乳交换而来。” 老者侧头笑道“洪巡使,地乳之事,可否属实?” 洪嘉心里郁闷,嘴上说道“确有其事,唐近山偶有奇功,依律奖励地乳200滴,记录在册。” 老者点点头“来呀,取奖惩册来,传唐近山。” 册子很快取来,查验无误。唐近山就在附近,很快也到了。 一番询问,唐近山讲述了自己偶遇甘霖,自行接取之事,获赠地乳奖励之事和地乳交换灵井水之事,而且详细讲明了何时、在何地、与何人所换。 紫衫老者都一一确认,还派人出去详查。 差官很快带来一人,对方很害怕,出具了灵井水的正当文书,讲述了交换事宜,最后还表示,100滴换50滴,自己有些过分,愿意再付出50滴灵井水。 得,这也算唐近山意外之喜。 洪嘉则在心里嘀咕奖励200滴地乳,你上次说给了那小子50滴,现在又给50滴,换灵井水用了100滴,你这么无私的吗? 偏偏,这账还对得上!这老狗,大恨! 一切查明,紫衫老者道“地师之上修士,赠与及交换灵水,只要来路正当,律法并不限制。唐近山身为低阶修士,却能设身处地,为徒弟奔走谋划,慷慨而赠,十分难得。来人,取我私人名下甘霖、地乳、灵井各50滴,赠与唐修士。” 唐近山赶紧叩首“大人厚爱,不胜惶恐,愧不敢当。” “拿着吧,你年纪大了,些许资源,好好利用,争取有所进益。” 唐近山再拜,起身,收下了差官拿过来的三个玉瓶。 他心里其实有些迷糊上面的大官,都这么好说话吗? 紫衫老者笑道“来呀,继续甄别其他人。” 常人甄别魔道之法,和修士不同,只需取血一滴,滴于镜面。有魔性者,镜面红光大盛,常人则白光微微。 很快,姜父姜母和姜棉儿都完成了甄别,毫无异状。 轮到坛子的时候,紫衫老者朗声说道“他是奴仆,非姜家血脉,既然姜家都没有问题,他就算了吧。” 浑身抽搐着的坛子,就这样被扔到了一边,破布一般。 奴仆,没有人权啊。 谁也没有注意到,瘫在地上的坛子,双眼中急速闪过一丝猩红。 紫衫老者朗声道“现已查明,姜浩之前异状,为体内灵气郁结,轰然洞开而致,于魔修一道无关。至于姜家大宅和其他旁支,暂无魔道端倪,不做相关甄别。” 其实不是不想做,是做不了。 姜浩一家,仅需甄别四人而已,而姜家主宅数十人,旁支亦有上百人,这么多人如果逐个甄别,灵通镜运转所需消耗资源极大。 更何况,姜家大多数人都要砍头,还甄别个屁啊! 姜浩心里高兴,终于算是逃过死罪了。 可惜,他只高兴了一息,就听得巡察使喊道“大人,那日考核之前,姜浩曾饮下烈酒,下官以为,当让他再次饮酒,重新甄别,以避免遗漏。” 洪嘉也是拼了,不惜冒着驳了上峰面子的风险,开始攀咬姜浩。 不咬不行啊! 姜浩的异状是他报上去的,疑似魔修的观点是他提出的,请上峰前来甄别是他申请的,现在什么都没查出来,这对他是个巨大的打击。 这说明,他眼光不准,思虑不周,措施不当。 加上上次的爆炸造成的法器损毁、房屋坍塌和人员伤亡,他是肯定要被追责的。 最起码是失察之过! 但是,如果姜浩被认定为魔修,那他的责任就小多了,而且发现魔修是大功,完全可以掩盖上次的过失。 所以,他一番紧急思考,想出了一个漏洞。 他当然不敢肯定,姜浩喝了酒就一定会显露魔性,但是如果不挣扎一下,他实在不甘心。 总归是一线希望,万一见鬼了呢? 洪嘉不知道,姜浩心里,真的是有鬼的! 听到巡察使这么一喊,姜浩浑身冰冷,呆若木鸡! 对啊,酒啊! 如果真的饮下酒水,姜浩觉得,有八成的可能,灵通镜能把那颗珠子引出来。而那颗珠子同样有八成的可能性,是魔修内丹。 也就是说,刚刚逃离生天,一家人马上就要重返死地! 姜浩这个恨啊!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的表现,他深深的低下头,适时作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架势,希望能换取紫衫老者的同情。 他感觉到了,紫衫老者颇有善意,否则的话,也不会给唐师父赠送灵水。 不知道是不是姜浩的表演起到了作用,紫衫老者停顿了片刻,缓缓问道“洪巡使,你是在质疑灵通镜的法力?还是在质疑本官的眼力?” 好好好!说得真好!姜浩心中大赞。 洪嘉一愣,赶紧躬身道“下官不敢。只是,魔道诡异狡黠,下官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另外,姜浩只是低阶修士,就算灵气郁结,也不可能毁掉灵犀镜,他没有这个实力。” 紫衫老者抬头看了看天,好一阵子才喃喃自语。 “有些人威风惯了,总以为别人都会给自己面子,可惜啊,去借个灵犀镜,都能借到人家快要残破的,这还真是有趣。” 洪嘉一惊,继而脸上一红,身子顿时矮了半截。 紫衫老者犹自低语“再说了,姜浩是普通的低阶修士吗?宝光持续五息的琉璃塔异象,你见过几次,听说过几次?哼!” 说完,拂袖而去。 第12章 启程——玲珑学宫 三日后,姜浩签立了甲子生死状。 只是一份普通的文书,签字画押,并无什么新奇之处。不过,按下手印的那一刻,姜浩心中阵阵悲凉。 和之前巡察使给出的各种限制不同,这次圣皇特使给出的条件,已经柔和了许多。 姜父姜母和姜棉儿俱改为奴籍。其中江棉儿由官府发卖,指定由唐近山买下,资费官银100两。 姜德信夫妻两个,则无需发配极暑之地,而是充为官奴,去往京师,行杂役之事。 圣皇特使?天朝修密枢御使?溪寒天?紫衫老者,甚至私下告诉姜浩,会给有司关照一下,尽力照拂姜德信夫妻两个,还说如果姜浩10年之内再晋一级,修成宗师下品并出现琉璃塔异象,可以帮着求圣皇一道恩典,去掉姜浩父母小妹奴籍,回乡团聚。 姜浩有些疑惑“大人,可是据我所知,琉璃塔异象很短暂,我突破时,你不一定在场。” “此等小事,老夫自有办法。姜浩,看来你很有信心?” 姜浩心说,只要把那个珠子唤醒,晋级应该不难。只是,这个珠子如果真是魔修内丹,始终是个祸患,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全家再次推进绝地。 嘴上却说道“大人抬爱,小修自当勤勉,全力以赴。” 溪寒天点头道“知道我为什么限定10年吗?” 姜浩不敢胡猜,恭敬道“请大人解惑。” “10年之后,你25岁,如果能在此之前,进入宗师品级并出现琉璃塔异象,那你以后的路,就会越走越宽。” 顿了顿又道“姜浩,你可知为什么签立甲子状就可以免死?” 姜浩答道“我听说,宗师晋级天师的时候,有大凶险,修士十不存一。很多修士,到了宗师上品,就压制修为,不再冒险。” 溪寒天点点头“晋级天师,凶险异常,损我天朝修士甚多,但我泱泱天朝,绝对不能缺少高阶修士,所以设立甲子生死状,鼓励修士向死求生。” 想想又叹了口气“最近20年,天朝晋级天师之上者,每年仅有十数人,晋级确实凶险,但只要成功,就尊贵无比。所以,卑贱与尊贵的距离,只有这至关重要的一步,姜浩,对此,你要细细体会,好好努力。” “谢大人教诲。” 溪寒天半晌无声,最后缓缓说道“此途凶险,希望你以后不要记恨于我。” “大人言过了,大人周护之情,小修铭记于心。” 溪寒天站起身,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离开了。 …… 次日一早,唐近山带着棉儿,前来送行。 棉儿一身青衣小帽,扮作男童,畏首畏尾跟在唐近山之后,看到姜浩,顿时哭奔而来,投入姜浩怀中,哀哀而泣。 姜浩心中酸楚,轻抚其背,柔声道“小棉花乖,莫哭莫哭,损伤寿元呢。” 可是,怎么能不哭? 小小年纪,被卖为奴,举目无亲,诚惶诚恐。虽然唐近山老夫妇两个柔声细语而对,但棉儿内心的焦灼孤单,根本无法排解。 “爹爹……娘亲……他们……”棉儿哭喊着。 “他们去了京师,爹爹做造纸匠人,娘亲做浆洗杂役,他们让我转告你,好好跟着唐师父,照顾好他们。” “呜,娘亲——”棉儿又哭起来。 姜浩无奈,只好捏着她的肩膀,对着那张泪水纵横的小脸,认真说道“小棉花,哭是没用的,只会让你亏了气血,损了寿元。” “哥哥……我……” “你已经8岁了,是个大孩子了。小棉花,我们本来是要杀头的,但是现在有了一线生机,大家都活了,已经是上天眷顾。你记着,从现在开始,你需要马上长大,好好的活着,等我们全家团聚的那一天。” “哥哥……真的……能团聚吗?”棉儿抽泣着问道。 “能!相信我!小棉花,我们连死罪都免了,其他的事,就容易多了,不过,这需要时间。或许十年八年,或许更久,总之,是会团聚的。” “那我……等你们……来接我。” “好!”姜浩慨然而应,心中悲苦不已。 唐近山走到近前,笑着说道“姜浩,一番跌宕,峰回路转,总归是暂时安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棉儿,你好好修炼。” 姜浩躬身道“师父,大恩不言谢,小子都记在心里了。” 唐近山笑道“你我师徒,还说这个做什么。下次见到你,说不行我就得叫声师叔或者师祖了。” 姜浩大窘“师父,你永远都是我师父。” 唐近山递过一个钱袋,认真道“此去千里,还是要带些钱财。” 姜浩摇手不接“师父,签立玲珑状者,此身已许天朝,一切修炼和日常用度,都有丰厚供应。” 说着摸出一个钱袋,笑道“你看,盘缠都发下来了,黄金10两,白银10两,足够赶到玲珑学宫。” “穷家富路。你还是带着吧。”接着低声道“里面有点好东西,你藏好了。” “什么?” “一小块灵晶。” 姜浩大为惊异,赶紧往钱袋中看去,只见里面除了金银之外,还有一块指甲大小的东西,晶莹剔透,极为醒目。 “师父,这太珍贵了!”姜浩赶紧道。 唐近山低声道“年轻时意外所得,想着有朝一日,晋级天师的时候可以用上,现在看来,当初的想法很是离谱。” “那我也不能收,你可以卖掉啊。” “怀璧其罪,我修为低微,最近又出了一些风头,惹人注意,不敢存了,更不敢卖,你带着吧。我要是不太平,棉儿也没人替你照顾了。” 姜浩无奈,收起钱袋,喟然叹道“师父,你的恩情,小子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那才好呢,等你出人头地,位高权重,我也跟着沾沾光。” 姜浩撩起长衫,双膝跪下,就要磕头。 可把唐近山吓坏了,气急败坏的拦着“你我同修,品级相同,私下你叫声师父,我也就厚着脸皮答应了。如此大礼,万万不可!” 说着,又摸出一个玉瓶,低声道“三色灵水各二十滴,路上也不可断了修炼。皮囊拿来。” 姜浩终于没跪下去,只好起身,摸出皮囊,任由师父将灵水灌入。 然后挥手而别,带着坛子和狱卒老李的儿子,骑上马出发了。 唐师父凝神而望,挥手告别。棉儿这次忍住没哭,眼圈红红的,表情坚毅。 世道残酷,对棉儿来说,她突然就觉得自己长大了。当所有的亲人都离开之后,她只能成长。 …… 姜浩没有回头去看棉儿,他怕自己突然就会掉泪,一直到道路拐弯,他才勒住缰绳,回望一眼,然后继续催马骑行。 马是从驿站领来的,出具一下文书就行。倒是骑马这件事,姜浩原本不会,前日略微练习一番,也就会了。 毕竟是地师上品修士了,对身体和外物的掌控已经非常灵敏,很快就能适应。 坛子小小年纪,而且没有修为,竟然也很快练好了骑术,这让姜浩又惊奇又欣慰。 倒是老李的儿子李铁头,胖乎乎的,笨手笨脚,练习了好一阵子,依然时常坠马。 这不,刚才一拐弯,他又掉下去了,发出哎呦一声。 姜浩不得不停下来等他,心里颇多无奈。 魔道甄别之后,狱卒老李又开始大献殷勤,说之前上官有令,身不由只之类的话,目的当然是想让姜浩带上儿子李铁头。 姜浩不想答应,老李的话不可信。就算身不由己,那几天的饭菜那么糟糕,老李如果有心,肯定会有办法。 但老李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竟然在棉儿发卖的时候,跑前跑后帮了一些忙。后来唐师父提起来,说要不是老李帮忙,就算上面有令,下面也能折腾很长时间。最后就算顺利买下棉儿,小丫头少不得要吃些苦。 姜浩也就松了口,答应让李铁头做自己的修行随从。 就这样,一个15岁的少年,带着一个12岁的随从和一个8岁的仆人,踏上了旅途。 此去,是千里之外的天朝玲珑学宫。这座天朝级别最高、规模最大的学宫,并不在帝畿京师,而是在天朝东海郡,据说那里群山连绵,毗邻大海汪洋,灵气浓郁,四季如春,是绝佳修行之地,当代圣皇年轻时就在玲珑学宫修行多年,直至晋级天师,才返回京畿。 无人护送,也无人监督,就这样让姜浩自己赶过去,除了沿途驿站可以换马休息,其他没有任何帮助。 行进路线,上面给了地图,还有驿站指点,如果还找不到,那就笨死算了。 逃跑?有胆子你们就跑,抓不住算有司无能,更何况还有父母家人掣肘,不怕你跑。 至于沿途的安全,自求多福吧,作为修士,旅行就是修行,如果不能自保,还谈什么修行。 不但如此,你们还得按时赶到玲珑学宫,半月之内,必须到达,一旦逾期,处罚极其严厉。 姜浩认清了现实这不是什么旅途,而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前路绝不太平。 第13章 水兽来袭 根据地图上的标注,从南辰郡出发,经过北辰郡、山阳郡,最后到达东海郡,路途1030里。按照玲珑学宫给出的半月之期,每天需要驰行70里左右。 这对于驿马的脚程来说,其实并不高,尤其是在频繁换马的情况下。 但事实上,这一路并非全是官道,也并非随处都有驿站,期间需要过大川,越高山,穿密林,很多地方都是需要步行的。 这么算下来,时间其实很紧张。 所以,出发之后,官道畅通,驿站密布,姜浩一行拼了命的赶路,当天就过六驿,每人换六乘,一天就赶了180里地。 傍晚,三人赶到南辰郡的边缘,住进星辰河边上的一座驿站。 驿站很大,不远处就是一处宽阔的渡口,即便是夜幕降临,渡口也人声不绝,忙碌异常。 不过,只是在忙着卸货装船,并没有船只往来。没有人会在晚上冒险行船,最有本事的船家也不敢。 宽阔的星辰河,水流缓慢,白天风平浪静,晚上却诡秘异常。 …… 姜浩三人住了下来,很快有人送来吃食,倒也量大味足,三人都是小民出身,对这种免费吃喝的待遇非常满意,美美的吃了一顿,吃完还收起剩下的饼子,留着在路上当干粮。 有备无患。 姜浩对此有些经验。近一两年偶去城中售卖家里的鸡蛋,遇上售卖不畅,又不舍得花钱买吃的,挨饿是常事。 吃完之后,姜浩和李铁头盘膝打坐,各自修炼,坛子疲惫至极,呼呼睡去。 姜浩心念繁杂,久久不能凝神入定,心中叹气,长身而起,对着窗外黑魆魆的河水发呆。 驿站之中却响起人声马嘶,应该是又有人来了。 片刻之后,旁边的房间有了动静,几人低语之声传来,姜浩隐隐听出,对方有五六个人,应该是一边吃饭,一边讨论行程。奇怪的是,中间竟有女子之声。 驿站之中,只接待两种人,官差和修士。 官差之中,并无女子,那么就只能是女修士了。 姜浩也见过一些世面,当初在郡府玲珑学院的时候,同修中就有女子。倒是县学和乡野学屋中,并无女子修行。 原因很简单,供不起。 就像姜浩李骐等人,动辄蹉跎数年,普通人家,供应一个男子修行尚且不易,怎么可能顾得上女孩。 所以,一般而言,女子修行,要么出身大户人家,要么是平凡人家的女子偶有际遇,展露天资。 很快,隔壁众人饭毕,各自安歇,周围又安静下来。 姜浩再次盘膝坐下,这次终于缓缓入定,观想经脉。 次日一大早,众人各自起身,驿站热闹起来。有人送来了饭菜,姜浩三人很快吃完,急匆匆离开。渡口早上繁忙,早点过去,早点上船。 至于马,倒是不用牵了,过了河,会在对岸的驿站领马。 三人快出刚要出驿站的大门,只听得背后一声喊“姜浩?” 姜浩身形一顿,缓缓回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出声之人,身姿丰硕,衣衫华贵,鹰鼻鹞眼,神情阴鹫。 认识,还很熟,虽然见面不多,但也算是一家人。 姜渊,姜家大宅年轻一辈中的大哥,比姜浩年长3岁。 旁边一个女子突然尖声叫道“竟然是你?姜浩,你抢走了三个活命的定额!” 此女姜娸,姜渊的妹妹,姜浩的堂姐,她此时气势汹汹,表情凶狠,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姜浩顿时明白,他听唐师父说过一嘴,这次姜氏大案,有10个从犯定额,自己九死一生,拿到了三个,免了父母小妹死罪。 没想到啊,另外的7个,竟然都被大宅拿走了,而且,他们还嫌少! 姜浩眼神平静扫过姜渊和姜娸,但见二人衣衫华丽,配饰俨然,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仆役也衣着整齐,干净利落。 这么说吧,人家仆从穿的,比姜浩这个主子都好。 姜浩拱拱手,轻声道“大哥,阿姊。” 姜娸不依不饶“阿什么姊,你这个小混蛋,为什么抢了活命定额!” 姜浩生气了,为什么?为了活命呗! 对这俩人,姜浩没什么感觉,更谈不上亲情,大家只是逢年过节偶尔见面,人家还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话都搭不上。 姜浩淡淡说道“阿姊,姜家此次劫难,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心里一点都不清楚吗?” 说这话,姜浩心里有点虚,毕竟盗采地乳,他也逃不掉干系。 “你!大胆!”姜娸盛怒。 “不大胆,怎么活命?各自挣命罢了。” “竟敢顶嘴!”姜娸跃跃欲试,几欲上前。 “别闹了!”姜渊轻声喝道,随即对姜浩拱手道“小弟,听闻我姜氏有一奇才,签立了甲子状,想不到竟是你。” 姜浩点点头“侥幸活命,大哥,看来你们也签了甲子状?” “正是,圣皇法外有恩,我和你阿姊勉强过关,得以活命。其余姜家数百口,仅活……10人,姜浩,我等三人,关系重大,能否携手共进?” 携手共进?姜浩思忖片刻,摆手说道“大哥,各自努力吧。” 怎么可能携手共进? 姜浩知道对方打的什么鬼主意,大家没有那个情分,无非是听说了琉璃塔之事,想探讨修炼之法。 可是,自己的修行之法,能拿出来说吗?藏都来不及呢。 更何况,还有盗取地乳一事,相处久了,万一露馅,那就糟糕了。 “哼!不识抬举。”姜娸冷冷说道。 姜浩拱拱手“阿姊,这次灾祸,你们可是抬举了不少人,人头滚滚啊!” 姜浩是故意的。他打定了主意,离这俩人远远的,所以干脆借机和对方呛起来。 说到底,心里还是怨恨的! 凭什么,你们惹了祸,族人跟着抄家丢命,你们躲过一劫,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放屁!”姜娸再也忍不住了,两步上前,手臂高扬,对着姜浩兜头扇过去。 她现在地师上品修为,和姜浩一样,但是她在这个品级已经两年多了,自认为可以压制新晋级的姜浩。 姜浩毫不客气,左臂猛然一抬,一个格挡,本想挥右拳出击的,顾及对方女子身份,终于还是没出拳,改为侧身,右肘往上一撞。 姜娸只觉得手臂一麻,就好像打在了铁石之上,紧接着肩部一酸,竟被撞击的倒退两步,几欲跌倒。 姜渊伸手一探,扶住妹子,嘴里说道“别乱来。” 接着对着姜浩说道“你也是,太冒失了。” 滚你娘的!姜浩心中暗骂,你妹子出手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现在又来装好人。 他淡淡说道“大哥,甲子状其实是催命符,大家各自勤勉,好好挣命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 姜娸在后面大喊“你竟然敢还手,你给我站住。” 姜渊无奈,冷冷说道“是不是暂时安定了,你就觉得可以胡来了?” “哥,要不是他,我们家能再活三个人,三个人啊!”说到最后,已是哭腔。 “哼,父母都在,弟妹俱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不是你我二人侥幸签下甲子状,姜家主宅,连一个人都活不下来!” 接着叹口气,继续道“那小子说得对,好好挣命。小娸,我们不但要为自己挣命,还有父母弟妹,不敢懈怠,也不可纠结于琐事。” 说完,带头前行。姜娸愣了愣,嘴里低声咒骂着,缓步跟上。 …… 说起来也是奇葩。 作为盗采地乳一案的姜家主宅,竟然有两个修士通过了甲子状考核,然后加上姜浩,就达到了三个之多。 同一案件之内,三份免死甲子状!连圣皇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姜家,还真是人杰地灵。 所以,事情到了最后,本应作为主犯处死的几个人,在姜渊姜娸二人的力保之下,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躲过了死罪。 这么算下来,其实姜浩也在这里面出了一份力。 倒是可怜了那些旁支和外放户,他们才是真正的无辜,最应该免死的。 …… 姜浩三人来到渡口,选了一艘大船,交了渡银,等候开船。 不多时,姜浩眼见姜渊一行数人也上了这艘大船,他暗道倒霉,往船舱深处走去,避开对方。 早上人多,很快满员,船家利落起锚,几十个船工端坐于船身两侧,开始奋力划桨。 星辰河水流湍急,船只无法直接横渡河面,需先往上游斜行,过了河心之后,再顺流斜下,才能到达对岸。 姜浩立于船端,望着滔滔河水,心中想起唐近山说过的一段话。 “想我天朝大陆,四周是无尽茫茫大海。大陆之上,河网纵横,大河汤汤,小河淙淙,大江大湖星罗棋布,密密麻麻,至于溪流、山泉、河沟、沼泽、水井,更是随处可见。 然,此等俱为凡水,甚至偶有毒泽,于我修士而言,甘霖、灵井、地乳三灵水,既贵且稀,需倍加珍爱,物尽其用。” 以前,姜浩对这些话没什么感悟,此刻面对滔滔河水,他才有了一丝体会。 这个世界并不缺水,缺的是可以用于修炼的灵水。 船头突然起了一身骚动,有个船工骤然大喊“水兽!天哪,大白天竟然有水兽!” 第14章 毒妇! 船家只在日间行船,就是因为,河中生有水兽。 此兽名曰江龙,昼伏夜出,最喜拜月。其中年久日深者不下数百只,修为小有所得,双目生辉,灼灼有光。 每逢月圆之夜,数百条江龙于江面游弋,上千只兽眼于水中浮现,宛如星辰密布,犹如星河迢迢。 所以,此河被命名为星辰河。 江龙体型狭长,动辄过丈,体长两三丈者甚众,其牙尖嘴利,力量惊人,如遇夜船,口咬尾袭,常人不得幸免,低阶修士也极难与其周旋,常有不自量力者殒命于斯。 天朝对魔修一道极为苛刻,而兽修近魔,因而也曾大张旗鼓剿灭江龙,捕杀无数。 但如此劳民伤财之举不可持久,加上江龙白日不出,晚间也只在河道中央拜月,并不主动伤人,最终天朝修密枢认定江龙仅为异兽,心智未开,拜月之举仅能延寿,故不以魔修论之。如无暴虐之举,不宜大量捕杀。 不过,为了防止江龙暴然伤人,过江的船只都配备了穿云火箭,一旦遇险,点燃火箭,会有中阶以上修士前来救险。 于是有人大喊“快发火箭,点燃火箭!” “对对对,穿云箭!快拿来。”有人附和。 可惜,距离上次大规模捕杀江龙,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之后白天一直相安无事,船上的穿云箭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此刻,一大群江龙已经到了距大船几丈远的地方,看上去足有上百条之多,其躯体硕大丑陋,全身披着黑色的鳞甲,大部分只露着脊背在水面游弋,偶有几只露出头部,只见其长嘴獠牙,眼似铜铃,目光阴冷,引发船上众人阵阵惊呼。 紧接着,这群江龙竟然围着这艘大船开始游走,很快就首尾相连,把大船结结实实围在当中,赫然一副环伺之态。 船上的人慌了。 河水湍急,船工依然在奋力划水,但却没了之前的锐气和干劲,眼看着船就要顶不住水流,被冲往下游了。 更奇怪的是,此时河面上也有数艘大大小小的船只,但这群江龙,却并未袭扰其他船,只是绕着这艘大船游走,急速而下的河水,对其竟无丝毫困扰。 船家还是没有找到穿云箭,惊慌失措之下,颤声大道“船上有无修士?有无修士?” 姜浩有心不应,心中却隐隐记起,好像律法中有一条规定修士见危不救者,视为不直不义,禁锢修为十载。 这个处罚,不可谓不重。所谓的禁锢修为,不但有专门的禁锢之法,而且在此期间,天朝不会提供任何修炼资源。 因而,修为并不是原地踏步,而是不进则退的。 这对于掌控了修炼资源的天朝来说,做到这一点,其实非常简单。 姜浩等不起十年,但也不想现在就和江龙缠斗,那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权衡一番之后,他朗声说道“我是修士,新晋地师上品。这船上可有更高品级的修士?” 说着,姜浩的眼神扫向大船中部,姜渊一行数人正在那里。 姜浩知晓,姜渊和姜娸和自己品级一样。另外,他隐隐觉得,这俩人的随从中,或许有更高品级的修士,最起码也是经年的地师上品。 声音很大,人群有点安静,原本不想多事的姜渊,表情玩味起来。 他当然知道律令,但是以他的眼光,此刻还没到最凶险的时候,不可轻易冒头。而如果必须动手的话,装装样子就可以了。 另外,他这边有宗师下品的随从,能飞行,费点力气,可以保住自己和小妹的性命。至于其他人,一旦江龙进攻,基本没有生路,真相也就全凭自己一张嘴了。 此刻,姜浩那个傻瓜冒头了,还想把祸水引过来,这让姜渊觉得有点好笑。 小弟,那就对不住了,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他大声道“我是修士,地师上品数年,船上有没有更高品级的修士?” 无人应声,很多人的眼神亮了起来,感觉看到了希望和依靠。 “没有是吧?那好,现在由我指挥船上的防护,大家同意吗?” 人群一下子热情起来,赞同之声此起彼伏。 “大家听我说,此刻江龙只是环伺,并未袭击,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过河,所以,船工不可懈怠,仍需奋力划水。” “对对对。”船家赶紧附和,“大人,我马上喊号子。” “好。另外,我们几个修士,分布在船身各处,小心戒备,一旦有江龙暴起,奋力为战,不死不退。” 说着,姜渊远远一指姜浩,大声道“修士姜浩,你在船头,就负责那边的戒备,你的两个随从,到我这边来,我来统一安排。” 姜浩心里这个气啊! 好你个姜渊,遇险不吱声也就算了,现在还想支开我身边的人,怎么着,要对我下毒手啊? 他立刻朗声道“谨遵上令。不过船头披荆斩浪,十分重要,一人之力不可及,我只有一个随从是修士,另一仆人只是凡人,我们一块吧,同生共死,奋力而为。” “对啊对啊,船头确实很重要,一个人可不行。”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喊道。 “哼!”姜渊冷冷说道“船身硕大,修士稀少,哪个地方不重要?姜浩,紧急时刻,不听调度,你莫要自误!” 姜浩无语了。 他虽然和姜渊修为相同,但对方晋级数年,自己晋级才几天,怎么说,对方也可以指使自己。 此刻,连刚才几个出言附和的船头之人,也缩了脖子,不敢吱声了。 “大哥,你我一枝相连,一定要如此为难小弟吗?”姜浩干脆揭了底牌。 唔—— 围观人群一阵低呼,看起来了,这里面有故事啊。 姜渊世故之人,又怎么会被姜浩难住,他缓缓道“哼,这会儿知道我是你大哥了?现在情况危急,我就问你,是否听候调度?” 姜浩只好拱手道“修士姜浩,携随从修士李铁头听调。仆人坛子,年仅八岁,只是常人,不听调。” “好,准!姜浩,你固守船头,李铁头,你去左舷,坛子,你跟随其他乘客,不要乱跑,更不要跟着你的主人,防止添乱。” 姜浩的感觉很糟糕,大哥的调度看似公允,其实包藏祸心,这是分而治之的架势。 但此刻危机,只好暂时隐忍,他小声吩咐铁头和坛子,让他们竭力自保,不要轻举妄动,更要避开对面的几个修士。 紧接着,姜渊也给自己这边的几个人安排了任务,同样是分散于船身各处戒备,倒也显得很大度的样子。 船上人稍稍心安,此刻船工们继续奋力划桨,船只依然逆流斜上,江龙同样跟随环伺,竟是一副相安无事的态势。 于是有人不免觉得,江龙并无恶意,只是戏水而已,甚至有人开始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起来。 可是姜浩却觉得很不对劲,心里涌起一股警觉,很清晰,很尖利,就像有一根细细的针尖,刺于神魂之上,让他心神难安。 紧接着,让他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清的感觉到了珠子的存在! 而且,珠子迅速的释放出一个浑厚绵长的灵气,沉稳的在经脉中游走,然后缓缓加速。 那种感觉,绝对不是出来添乱的,反而是一副助力的架势。 姜浩心里一阵迷糊。 这是什么情况?江龙近魔,难道是珠子确实是魔修内丹,此番彼此感应,以至招来江龙?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珠子应该是暴虐之态,不应该出来帮忙啊? 既然帮忙,而且是感应到了危险出来帮忙,那就和江龙不是一伙的,那也就是说,这个珠子,并不是魔修内丹。 对啊,这样才能解释,大名鼎鼎的溪寒天,加上巧夺天工的灵通镜,为什么没能感应到魔修内丹! 正思忖间,突然,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船底响起,发出“咚”的一声。 船身瞬时一颤,人群发出尖利的惊呼声,几个站在船头看热闹的傻瓜,立刻跌出船身,带着几声惊恐的惨叫,落在河面上,转眼就被急流吞没了。 几条江龙立刻冲过去,水面很快涌起几团血迹,然后马上流走了。 看个热闹,就这样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紧接着又响起嘈杂的声音,有尖叫,有哭泣,有低呼,有胡言乱语。 咚! 咚! 又是两下沉闷的碰撞从船底传来,船身更加剧烈的摇动起来,人群更慌乱,声音更加杂乱起来。 就在此时,一声尖利的惨叫清晰的传进姜浩的耳朵。 “啊——少爷——” 姜浩赶紧望去,只见坛子小小的身躯在右舷一闪而过,跌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团小小的浪花,立刻就没了踪影。 船舷旁,姜娸华丽的衣衫一闪而过。 很明显,是姜娸将坛子推下了水面! 姜浩怒不可遏,立刻冲过去,大喊道“姜娸!你这个毒妇!” 不远处,姜渊也听到了坛子的惨叫声,他心头不由得狂震,目光如电,直刺姜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