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孕肚入府,我撕婚书另嫁权臣》 第1章 自请和离 陆府张灯结彩,鼓乐喧天。 苏荷端然坐在厅堂里,侧眸凝着跪在地上的柳萋萋,笑容温软,眼神清冷难辨深浅。 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哭的梨花带雨,身后还跟着一双三四岁的儿女。 “萋萋腹中又有了骨肉,已四月有余,想着多年来为我陆府开枝散叶,教导儿女,实在不易。我想着应该给她名分。夫人,你觉得呢?” 陆砚修将柳萋萋护在身侧,儿女瑟缩缩的躲在他身后,用慌乱的眼神看着苏荷,仿佛她是吃人肉的夜叉。 坐在高堂的陆老夫人一脸慈祥看向柳萋萋,连带着她的儿女,也无比怜爱,宛如那就是陆家嫡出的孙子孙女。 见苏荷没有应话,陆老夫人斜眼一扫,淡淡笑着:“你与砚修成亲三年未有身孕,萋萋为我陆府生下一双龙凤胎,实为列为祖宗保佑。如今她腹中又添子嗣,居住在外边儿,实在是不像话。苏荷,你为陆府主母,即可张罗此事吧。” 张罗?苏荷眼睫一颤,手指微曲,前世种种犹如走马观花般浮现。 就是因为同意柳萋萋入府为妾,仔细伺候她生产,甚至将她的一双儿女记在自己名下,悉心教导,从无二心,到头来却无端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恰逢陆砚修官途坦荡,名声不能受损,休妻陋闻不可传出。 为了能给柳萋萋争得一个曾经许诺过的主母之位,他前往苏家偷偷藏下造反的证据,故意走漏风声,引得皇帝追查,最终证据确凿! 导致苏家上下百来多号人被抓至牢狱,未等到明察秋毫的那日,柳萋萋派人放了一把火,将牢狱烧的干干净净,苏家人无一生还。 可怜的小侄子侄女与嫂嫂兄长抱在一起烧成了骨灰,抱紧在一起的手,连仵作也没能掰开。 苏家没落,苏荷作为唯一幸存者,失去依靠,成了陆砚修和柳萋萋的掌中之物。 她还没来得及伤心,陆砚修便迫不及待一纸休书扔在桂花小院,强制赶她出府。 没想到柳萋萋压根不想留活口,联合娘家兄弟在苏荷被赶出府的那一日,将她捂死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巷尾,罗裙粘泥,命丧黄泉。 柳萋萋却在陆府坐拥她成山堆般高的嫁妆,潇洒度日。 苏荷含恨而终,再次醒来时却已经重生回到陆府,柳萋萋入府之前。 如今看着厅堂内假模假样的陆老夫人和陆砚修,苏荷心里当真是吃了死苍蝇一样恶心。 回想成亲三载,她侍奉老夫人,照顾瘫痪的婆婆,照拂陆砚修的弟弟妹妹,行事规矩,恭敬有礼。 到头来泣血肺腑,还不如拿去喂养一条野狗。 脑海中犹还记得陆砚修搂着柳萋萋居高临下的扔出休书,赶她离府时的决绝无情,苏荷心里说不出的酸楚,明明自己也曾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到陆府的,最后却演变成血海深仇的仇人! 苏荷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帘,极力掩盖住眼底苦涩。 此举落在陆砚修眼中,便觉得她是嫉妒柳萋萋的存在,更嫉妒她的一双龙凤胎儿女,眼神冷冷的望向苏荷,似有不悦:“萋萋身子重,不宜久站。你若是没有想说的,就差人将听玉轩收拾出来,好让他们母子三人入住。” 听这语气,倒用不着苏荷张罗了? 她抬眸微微一笑,随手将腕间的翡翠镯子取下来,走到柳萋萋面前给她套在手腕上。 那是苏荷初进陆府时,婆婆送给她的改口礼物。 现在,被她毫不在意的送给了柳萋萋。 陆砚修和陆老夫人俱是一愣,不懂是为何意? 诧异间,苏荷眼角微挑,露出得体的微笑:“我与夫君成亲三载都未曾有过子嗣,柳妹妹身居府外却能让夫君儿女双全,实在是陆府祖上积德的美事。” 柳萋萋听闻,眼眉一垂,手指紧张的攥着袖间冰凉的镯子。 “我听闻夫君说,想要柳妹妹留在府上与我一同服侍?我主管中馈,又是陆府主母,柳妹妹为夫君生儿育女功劳甚大,我自然是不敢有意见。想着柳妹妹在府外应是受了些流言蜚语,心中委屈,我觉得妾室二字,对不起柳妹妹。” 柳萋萋脸上隐隐藏着一丝希冀,盛着水光的眼眸倒映出苏荷姣美的轮廓。 “你的意思是,抬为平妻?” 陆砚修恍若被提醒了,拍手称好:“我怎么没有想到?萋萋在府外多年,实属不易,妾室确实有些委屈。小荷,还是你想的周到!” 一声小荷让柳萋萋心中不快,当着陆老夫人的面又不好发作什么,只好暗自掐了一把陆砚修的手臂。 苏荷嘴唇轻启:“若是平妻,实在是委屈了我。” 陆砚修怔住,觉得话头有些不对。 又见苏荷眉眼清淡,对他置若罔闻,朝着陆老夫人微微屈身,盈盈一礼,云淡风轻道:“苏荷自认成亲多年虽未曾有过身孕,但孝敬老夫人,伺候婆母,抚养弟妹,管理陆府从不曾坏过规矩,更没损过清誉。今日,我自请和离,愿意为柳妹妹腾出主母之位,还请老夫人应允!” 竟然会是和离? 陆砚修瞳孔幽深,嘴唇一动,想说些什么,陆老夫人却先一步呵斥住苏荷:“不可!” 她浑浊的眼珠子一转,立马精明打算起来。 陆砚修在朝中只是个从五品的秘书丞,每月俸禄虽按时发放,但远远抵不上府上开销。 光是瘫痪在床的张氏每月都要用掉些药钱,再不说陆砚修还有两位弟弟妹妹,也快到了用钱的时候。现在又添了柳萋萋母子三人,开销更是只多不少,可如今的陆府库房空虚,早就是一座空壳,撑不起花销巨大的陆府。 以往苏荷管家,凡事有银钱不够用的地方,她都用嫁妆补贴,从没有过怨言。 要是她和离出府,靠着陆砚修单薄的俸禄,陆府众人岂不是要饿死在街头? 陆老夫人想到此,亲自将苏荷搀扶起来,仔细劝道:“你一向是最明事理的。出嫁随夫,哪个夫君不是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你这肚子多年来没有动静,也不怪砚修养了外室,你快瞅瞅,萋萋的这双龙凤胎儿女多么听话可爱?到时候围在你的膝边乖巧唤你为母亲,弥补你的遗憾。这心里,难道听了不高兴?” 第2章 补贴的嫁妆还回来 苏荷忍不住讥讽。 孩子三岁,她与陆砚修成亲三年,便是当初成亲时就已经有了柳萋萋的存在! 唤她为母亲? 苏荷同样很佩服柳萋萋的教育手段,在这对儿女身上无疑是最成功的。 前世,就是因为那一声声的母亲,前前后后唤的她失去了理智,恨不得将京城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们俩享用。 然而到最后,一口一个恶主母,指责苏荷殴打他们,谎话连篇,出口成脏,她气的差点断气! 到了如今,她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苏荷松开陆老夫人的手,与她对视时,瞥见那双老眼里的算计,也忍不住啐上一口。 便是当初陆砚修养着柳萋萋时,得知她怀孕,陆老夫人连夜赶去别院探望,各种人参燕窝,绫罗锦缎尽数送去,那些可都是花的苏荷嫁妆钱! “老夫人,和离绝非我一时兴起。你也用不着多费口舌劝导我,倒不如坐回去喝喝茶水享享清静,恐怕日后,再没有这样的清闲日子了。” 柳萋萋能做到跟她一样晨昏定省,照料后院?能做到跟她一样伺候婆母,补贴嫁妆么? 当然不。 只怕日后更多的是鸡飞狗跳。 苏荷意有所指的太过明显,这让陆老夫人脸色一沉,眼里的嫌弃更加多了几分,当下也不掩饰,直接指着苏荷呵斥道:“当初砚修迎娶你的时候我就说过,你这样的女人养不住,没想到还真让我说中了?就算你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又如何?连孩子也生不出,和离?你痴心妄想!我们砚修只会休书,不准和离!” 似乎早猜到了陆老夫人会有这样的举动,苏荷也不恼,让婢女裴夏将昨晚熬夜整理的账本呈上来。 陆砚修翻开账本一看,只简单翻看了前几页,便不想再看了。 “从我嫁进来的第二年开始,老夫人你的六十大寿,婆母两年来的药钱,夫君打点官途的钱财,以及弟弟妹妹的开销用度,加上府上零零散散的花费,一共不多不少三千两银子,老夫人你看如何结算于我?” 整整三千两? 陆老夫人不信,拿过账本顺着笔迹往下看,每一笔花销她似乎都清清楚楚。 可现在却不想承认了。 “老夫人要是想耍赖,我可以请大理寺的人过来彻查此事,看看是否报了假账?” “苏荷,不可!”陆砚修忙出声制止。 府宅内事,怎么随意搬上公堂? 更何况他在朝为官,最是讲究名声清誉,否则是会被沦为笑柄的。 陆老夫人质问陆砚修:“大理寺卿是你小叔,总归是咱们陆家的人,难不成还会帮她?” “祖母你不懂,这点小事儿何以闹成对峙公堂的局面?再说了,小叔与咱们陆家已经断绝关系,连同长公主也瞅着咱们的笑话,怎么会出手相助?否则,还会看着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丞吗?” 大理寺卿陆淮鹤,是当今昭阳长公主独子。 长公主年轻时与陆家老二陆志平结下姻缘,替陆家带来了无比尊贵的荣耀。 那时她还曾与陆老夫人做过妯娌,生下一子后,陆志平随哥哥回乡祭祖的时候被山匪刺死,长公主因此与陆家断绝来往,独自在长公主府抚养孩子。 说起陆淮鹤,陆砚修气头就没地儿使,还说是小叔,两人在朝堂上遇见也完全形同陌路。要是他愿意拉扯自己一把,何愁不能平步青云? 提起那位不太熟的小叔,苏荷倒是有几分印象。 前世苏家满门惨死在牢狱中,是陆淮鹤不分昼夜彻查此案,最终查到了幕后凶手,奈何审问凶手时他咬舌自尽,陆淮鹤虽气恼但也无计可施。 陆老夫人要是想拿陆淮鹤的身份来压她,简直是大错特错。 京中谁人不知,长公主与如今的陆府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是当初陆砚修和苏荷成亲,她也未曾出面破过谣言,难道还不是真的? 陆砚修看向沉重的账本,想着柳萋萋与苏荷的比较,最终将柳萋萋挽着自己的手放下,疾步走向苏荷温声道:“小荷,你与我两情相悦,结为夫妻,切莫再说和离这样伤感情的话!我养外室确实不对,可萋萋她是无辜的,孩子们是无辜的!平妻就算了,对你来说确实有点委屈,你就同意她以妾室的身份入府吧!看在咱们俩没有孩子的份上,我会将孩子们记在你的名下,让他们跟着你叫母亲……” 相同的话语苏荷已经听的厌烦了,她侧过身子有意避开陆砚修,不愿与他站的太近,婉言道:“上天不赐给我身孕,想必是我还没有做母亲的福分。我若是强求,只会适得其反。正如夫君,你若想成为柳妹妹的靠山,那便与我和离。反之,将他们母子三人赶出府去,今生今世不再相认,此后也绝不纳妾。” 她眼波柔软,唇角轻牵,说出的话却让陆砚修心里一凉。 柳萋萋胆怯的看向苏荷,没有听到陆砚修的回答,有些害怕还要回别院过无名无份的日子,当即也不顾孕肚,双膝跪在陆老夫人脚边,泪眼婆娑:“老夫人,我孤身在别院生产,因为没人伺候差点命丧黄泉都没抱怨过,那么多年我也没有祈求过什么。如今是因为孩子们大了,不好流落在外!好歹是陆家的骨肉,要不然……要不然将孩子留在陆府,我离的远远的也不是不可以!” 柳萋萋如此痛哭流涕,那对儿女见状,纷纷跪在老夫人身边,与柳萋萋紧紧抱在一起,声嘶力竭的哭喊:“我不要!我不要跟娘亲分开!” “我不认别人做娘亲!离了娘亲我宁愿去死!” 听着面前的闹剧,苏荷侧过身子避了避。 倒是陆老夫人看着重孙子孙女们哭成一团,也跟着流下泪来。萋萋生下这对龙凤胎,是上天给的赏赐,绝对不能将他们赶走! 陆砚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角猩红,声声质问:“看着孩子们伤心你满意了?萋萋尚有身孕你都不能容她,日后如何还能相处?既然你想和离,我可以成全你,但不是现在!” 第3章 养了三年的外室 见他如此激动为柳萋萋出头,苏荷拢在袖间的手指紧了紧,佯装云淡风轻,内心的苦涩却如潮水般涌动。 陆砚修挥动衣袖,亲自将柳萋萋搀扶起来,抚摸着她的小腹,温言道:“你留在府上好好养胎,没有人会欺负你!” 苏荷抬眸,望向柳萋萋隆起的小腹:“宫里的御医曾为我检查过身子,坦言并没有任何问题。倒是夫君,多年来不曾求医问药。今日看着柳妹妹面色红润,孕味十足,想来是我多虑了。” 柳萋萋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努力保持镇定自若的样子,与孩子们紧紧握在一起,故作从容道:“夫君向来在闺阁事上蛮横用力,不懂怜惜,定是没有问题的。许是他求子的渴望感动了上天……” 陆砚修想起,她跟苏荷在一起总觉得寡淡无趣,而柳萋萋是歌姬,很会懂得魅惑人心,否则也不会独宠她一人长达三年之久。 闺阁的事情,苏荷嫌听了耳朵脏,对着老夫人盈了盈,带着裴夏回了桂花小院。 陆老夫人看着她走的毅然决然,嘴唇一动,想劝说一下让她放弃和离的念头,不为苏荷,也为她的嫁妆。 转念却又一想,再多的钱,跟他们陆家子孙相比,都是身外之物! 见苏荷离开,柳萋萋给儿女们暗自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即抹干眼泪,站起来趴在老夫人的腿上,稚声稚气的说道:“祖母,日后我们伺候您,一定会让您安享晚年!” “好好!我的乖重孙儿……” 陆老夫人见孩子们这般嘴甜,更是心上一软,恨不得抱在怀里亲上几口,奈何她年岁大了,骨架子耐不住。 冷静过后,陆砚修面露犹豫:“祖母,母亲那边……” “张氏都瘫痪了,还能管什么事儿?你只需要在朝堂上好好笼络人心,府宅内的事,自然由我安排。” 陆砚修道了声好,脑子里却一团浆糊。 苏荷是礼部侍郎的女儿,未出阁前也是家里从小宠到大的掌上明珠。倘若真的一纸和离书送出去,指不定苏家如何在朝堂给他使绊子。 这事,得想个法子。 夜晚,寒露深重。 陆老夫人来到听玉轩看望柳萋萋母子三人,见他们完全没有不习惯,展颜笑道:“萋萋,这几年可怜你了,现如今回到陆府来,切莫觉得生分,苏荷已与我离间,我可就你一个孙媳妇了。” 柳萋萋闻言眼眶一红,“谢谢老夫人多年的关照,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只是可怜苏荷姐姐,倘若真的和离以后独身一人,不知道还有没有男人愿意娶她……” “和离她痴心妄想,我会让砚修一纸休书弃了她!这京中权贵子弟,个个讲究清白名誉,她离开陆府后,谁愿意要一个残花败柳之身?京城里,没有比咱们陆府更加容忍她的地方!” 在陆老夫人眼中,陆砚修是她最看好的孙子,即使陆家已经没落到如此田地,她依旧对陆砚修满怀希望,期待他官居一品的那一天。 桂花小院。 苏荷让裴夏将账本放好,她总有一天要跟陆砚修一一清算。 如今只等着他的和离书,就可以离开陆府。 不过,像陆砚修那样充满算计的人,不会让她轻轻松松带着嫁妆离开的。加之柳萋萋很快就会发现陆府并非表面光鲜,她妄图做富贵夫人的愿望,也不可能会实现。 “小姐,姑爷此举实在是有伤风化,不堪入目!那对龙凤胎瞧着年纪已经三岁多了,想必是当初姑爷与你成亲的时候,就已经……” 裴夏怕苏荷伤心,强忍住心中的不悦,不再抱怨一个字。 即使她不说,不代表没人知道。 苏荷心里清楚,陆老夫人对于陆家的血脉有多看重,她跟柳萋萋相比,陆家只会选择后者。 陆砚修更是瞻前顾后,不想因为此事伤了与苏家的和气,也不愿萋萋带着儿女远离陆家。 两者都想要,所以才心生歹念。 前世,是苏荷一直不答应让位,加上柳萋萋蛊惑煽动,导致陆砚修将念头打在了苏家人的头上,扣上了一个谋逆的罪名。 这一次她先提出和离,不管陆砚修是否答应,都要想法子离开陆府。 离得近多生事端,柳萋萋心思善变,行事阴险,她怕防不胜防。 “和离的事情先不要声张。听玉轩那边,你派人看着点动静。” “奴婢知晓。” 听玉轩内,柳萋萋躺在软榻上小憩,她抚着小腹,睡得不是很踏实,迷迷糊糊梦见一条金龙在头上盘旋。 醒来后欣喜若狂,当即就要见陆砚修,将梦见金龙的梦境一说,两人都欢喜不已。 “我头一次就逢龙凤胎,别人欣欣盼望的儿女双全一下子就成了。这次又梦见金龙,想必是老天爷眷顾,提前告知于我?金龙寓意非凡,咱们这胎定然会给陆府带来大富大贵!” 柳萋萋别的本事没有,嘴甜哄人的功夫倒是一流。 不过,梦见金龙实非到处宣扬之事,被有心人听见还可能会上报朝廷,那是砍头的大罪! 陆砚修让柳萋萋谨言慎行,如今她身在陆府,人多耳杂,还是小心为好。 “夫君,我既已随你入府,名声地位我全都不在乎。可是咱们的孩子熠儿和娇儿不能没名没分的活着,他们已经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万不可再推辞下去。” 将他们送进学堂不太现实,陆府平白无故冒出来一对三岁的孩童,岂不是叫别人起疑心? 可陆熠和陆娇学知识不能再拖下去,陆砚修更是有心培养他们成为京城同龄孩童中的佼佼者。 想到此,他想了个法子。 “不如找个靠谱的先生到府上来教学?” 陆砚修认识几个学识颇深的穷教书先生,动点银子让他们来府上不是难事。 柳萋萋有些不满他如此深思熟虑,反正苏荷也没有孩子,陆家当众承认有一对龙凤胎又怎么了? 她侧过身子,将手里的绢帕随手一扔,撒着小脾气:“熠儿娇儿好歹是我从鬼门关生下的孩子,你如此害怕别人知晓,对得起我么?要知道,我生产的那一夜,恰逢你新婚,你倒是在府上陪着新娘子,可怜我没人照顾,自己剪了脐带,带着孩子捡回来一条命来!” 第4章 主母不是美差 说着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陆砚修最怕柳萋萋提及往事,连忙将她搂在怀中安慰,忍不住又亲了一下:“我还不是要应酬那些宾客?都是官场上的交际,不醉不归,总不好冷落了才对。下半夜我不是急冲冲赶来了吗?” 本来柳萋萋的预产期是在几天后,没曾想苏荷与陆砚修成亲当天,肚子提前发动,晚上就生下了孩子。 等到陆砚修匆匆赶来,已经看见柳萋萋虚弱的躺在床上没了力气,身下血污一片,孩子则躺在里侧哇哇哇的哭个不停。 也是那晚新婚夜,苏荷与陆砚修只喝了交杯酒,他便掩上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提及旧事,柳萋萋也不愿意回忆。 她窝在陆砚修怀里,撒娇道:“我跟着你过了那么久的委屈日子,如今光明正大,名分我不求,但生儿育女的我也辛苦,你得给我一笔银子!” “为何?” 柳萋萋眉目潸然:“哪日你要是对少夫人回心转意,我也好攒些银子离开陆府,成全你们!” 言语间很是可怜,惹来陆砚修一阵怜惜。 又想到她是自己从乐楼赎回来的孤家寡人,家中无可依靠之人,忍不住道:“萋萋,我陆砚修此生绝对不会再起二心,定会护你周全。我很快就会给苏荷和离书,到时候府上所有东西都是你的,全部由你做主,自然也用不着攒钱一说了。” 话虽这么说,为了讨柳萋萋欢心,陆砚修还是大方的给了她一笔钱,算是给的小私库。 当天晚上,因柳萋萋有孕,行动不便,晚饭特意呈在听玉轩内享用。 陆熠陆娇看着满桌子的素菜,连点儿油荤都没有,提不起食欲,筷子都懒得拿。 柳萋萋撒气的将碗扔在地上,瞪向老夫人拨来的婢女明春,沉着脸问:“你们陆府,就是这样对待功臣的?” 明春还没摸清这位主子的脾性,生怕有所得罪,连忙解释说:“姨娘息怒!府上每日的饭菜本应该是少夫人张罗安排,可昨日少夫人与少爷在厅堂内一闹,索性撒手直接不管了,厨房嬷嬷们也拿不定主意,只好看着账上的银钱安排。听闻是存余不太多,所以晚上都改了伙食,连老太太院里也都一样。” 柳萋萋的表情逐渐轻蔑,心里暗道一句苏荷好手段。 撒手不管?是想以此让陆老夫人和陆砚修改变让她入府的念头吗? 陆砚修曾言苏荷是大户人家教导出来的女儿,行事规矩有礼,从不僭越。如今看来,全然不对! “姨娘,要不奴婢将这些菜都撤走,叫小厨房重新准备些肉荤?” 柳萋萋瞥了一眼,只觉得寡淡无味,淡淡道:“用不着,你先退下吧。” 明春离开后,陆熠气鼓鼓的告状:“娘亲,刚才我跟妹妹在前院玩耍时,看见有人提着樊楼的饭菜去了东边。” 那熟悉的肘子味道他不会忘记的!爹爹以前总买给他吃! 东边是苏荷的桂花小院。 柳萋萋冷呵一声,“她倒是不吃这腌臜饭菜,竟叫我一个有身孕的人吃?熠儿娇儿,待会你们爹爹回来了,知道说些什么吧?” “娘亲身怀六甲,只能吃没油没盐的青菜!可怜我没出世的弟弟,连肘子味儿也闻不见!” 陆熠受柳萋萋指导,很多事情一点就通,加上他是男孩,陆砚修和陆老夫人基本对他有求必应。 柳萋萋这才满意的靠在椅背上,等着陆砚修去桂花小院兴师问罪。 重生后这几天,苏荷怕重蹈前尘覆辙,一直提心吊胆,茶饭不思。今日跟陆砚修提了和离,探过他口风,知道他的意思后,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裴夏特意去樊楼买的卤猪肘子,就是为了增一增她的胃口。 谁知,卤猪肘子刚呈上桌,陆砚修像闻着味儿似的赶来了。 他阴沉着脸,一进房门就将眼神落在饭桌上,最后再看向一脸茫然的苏荷,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亏待自己!” 裴夏见自家小姐被他一问,恐怕又没什么胃口,当下也不想给这位姑爷什么好脸色:“咱们小姐多年来操劳府中大小事情,只要一空闲就会去悠然居照顾大夫人,功劳没有,也有苦劳!姑爷却是连一块猪肘子要训斥,叫苏家的人知晓了,恐怕还要怀疑小姐在陆家过的什么凄苦日子?” 裴夏从小伺候苏荷,虽是家生子,但跟着苏荷从没受过委屈,免不了为她抱不平。 这番话却无故惹到了陆砚修,生气的将桌上的饭菜掀翻在地,亮澄澄的肘子也掉在地上沾了灰尘。 苏荷拧眉,不懂他在发什么疯。 “萋萋为陆府延续血脉,功不可没!你倒好,仗着主母的身份,给她使绊子!竟安排些腌臜没油荤的菜叶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倘若你不想当这个主母,我随时可以换人来做,不是非你不可!” 陆砚修发了好大一通火,指着苏荷恨不得拎着她去听玉轩看看,那满桌的菜叶子还不如拿去喂狗! “你真当我想做陆府的主母吗?” 苏荷缓缓问了句,冷冽的眸子透露着一股寒意,幽幽看向陆砚修不禁让他心头一颤。 “倘若不是婆母瘫痪在床,无法执事、老夫人年迈,没有精力!你真的觉得我可以主管陆府上下?夫君莫不是真以为那是多好的差事吧?自我管事第一年开始,库房空虚,我前前后后贴了多少嫁妆?补了多少空洞?夫君宴请官员的银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多年来我战战兢兢,小心行事,今日却因一块肘子招来夫君的嫌弃!” “若不是你昨日找朱管家要了一笔钱款交给柳妹妹,今日府上何以至此?” 陆砚修立马反驳:“我只是奖励了萋萋五十银两而已!那是她应得的!” 苏荷讥笑:“你这两年的俸禄有七成都拿去照养柳萋萋三人,怎么不想想府上是否需要开销?还是说,你觉得府上有我的嫁妆,没钱了我自会补贴出来?” 第5章 我只要和离书 陆砚修眼中闪过一丝羞愧,方才的气势也消了一些。 没错,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不过,却是祖母的主意。 她说,柳萋萋母子万不可亏欠了,吃的用的一定要都用最好的!府上一应开销,只要有苏荷在就没问题。大不了当他们陆家借的,日后再拿给她就是! 陆砚修心里本就觉得对柳萋萋亏欠,要是在钱财上不能让她自由分配,更加觉得对不起她。 于是每次拿了俸禄都只将余下的三成拿给苏荷,其他全部拿给柳萋萋。有时候苏荷好奇询问,陆砚修也只推脱是被好友借走,亦或是哪里需要办事情,拿去讨好官友了。 此刻被苏荷点明,陆砚修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连官途上的打点都要用妻子的嫁妆钱,说出去确实有损威名。 见陆砚修不回应,苏荷又道:“昨日你找朱管家取钱,他见库房拿不出五十两,又不好找我索要,于是自作主张将后厨的饭钱取了出来用。这才月初呢,账上就少了五十两,要是不紧巴巴着些,接下来一个月恐怕得喝西北风了。” 原来是这样。 陆砚修此刻有些站不稳脚,一点儿气势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可他又不好在苏荷面前拉下面子安慰,毕竟两人已经快要和离,连和离书他都备好了! 为了挽回面子,他将气头撒在裴夏身上。 “你院中的人太僭越了,还是好生管教为好!免得出去叫人知道是陆府的婢子,坏了陆府的名声!” 苏荷冷着脸:“裴夏是我从苏家带来的,算不上陆府的人。日后也要跟着我一起离开,夫君多虑了!还是多操心操心柳妹妹的伙食吧,她一个有身孕的人,切不可在吃食上受了委屈。” 陆砚修曾拿给柳萋萋的钱,除去开销以外,每个月还能有存余,可她却还是想着从陆府上攒点钱财用来傍身。如今苏荷不管事了,也不会再心甘情愿补贴嫁妆,府上的开销自然也跟她没有关系。 她只需要将桂花小院这一亩三分地管理好,就够了。 陆砚修不信,库房不会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临跨出院门时,他又回转来身子,望着苏荷说:“明日,昭阳长公主府上有喜事,邀请了我们夫妻俩前去赴宴。” 我们夫妻俩…… 多么讽刺的称呼。 苏荷低低应了一声,侧过身去不看他。 陆砚修见她背影单薄,强韧中透着一股清冷。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这么多年她在府上尽心奔忙的情形,尤其在伺候婆母这件事上,更是做到了同寝同食,京中女眷无人能及。 可今日她已经决定不再去悠然居伺候。 那边交给了几个不太熟识的婢子,听说多次惹得大夫人不悦,青瓷碗都摔碎了好几副。 陆砚修从桂花小院出来,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思绪远走。 当年的游园灯会上,苏荷失足掉入池中。从水里被救起来后,坐在晚风瑟瑟的池边大口喘息着,是陆砚修执着披风来到她身边,两人一见钟情。 那时候陆砚修已经与柳萋萋在一起,正等着议亲。可苏荷出现了,陆老夫人让陆砚修为了前程选择苏荷,他跟柳萋萋好说歹说,求了好几晚上,才终于让她同意做外室。 府上一个,府外一个,总归来说是不会有矛盾的。 原以为有了个礼部侍郎的岳父,能对自己的前程有帮助,没想到岳父是个默默无闻的,从不会阿谀奉承这一番,更不屑做那等事情,自然也帮不上陆砚修什么。 加上苏荷多年不孕,这让陆砚修渐渐将重心移到外边儿,每每听着熠儿娇儿围在他身边唤着爹爹,心里别提多柔软了! 仔细算算,上一次跟苏荷同房,还是两年前的事情。 只因柳萋萋不喜,他便照做。 短暂回想过后,陆砚修来到厅堂找来朱管家,让他将府上的存余全报上来。 朱管家搜罗了一圈,拿着几本泛旧的账本过来。陆砚修大致一番,脸色不太好看,当真如苏荷所说,府上没有存余,以往的每一笔开销也都由她补贴。 “除了少爷你每个月的俸禄以外,少夫人名下的商铺每个月还可以收入一些。按照道理说,那商铺是少夫人陪嫁过来的,收的钱合该入她的私库,可少夫人还是坚持要拿出来一些用来府上开销……” “我竟不知,府上用钱这么紧张。”陆砚修喃喃道。 “少爷拿回来的俸禄不多,少夫人要是不拿嫁妆来补贴,只怕陆府上下都要喝西北风了。”朱管家也是心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陆砚修听后脸上羞愧,将账本还给了朱管家。 桂花小院里。 裴夏默默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好,看了看坐在窗边看桂花树的苏荷,不禁道:“这府上都是一群白眼狼,小姐你被欺负成这样,大夫人也不差人出来说句话,连二少爷和三小姐也都藏起来不吭声。要不奴婢去告诉老爷夫人,让他们帮你做做主吧?” 苏荷淡淡一笑,有些释然。 “待和离后,陆府众人与我何干?” “万一姑爷真的……不和离,只愿意休书呢?”裴夏还真是有点怕,可怜小姐这么多年的真心,全部喂了狗! 苏荷翘首望着远处低沉的乌云,天快落雨了。 “我只要和离书。” 长公主府今日有一件喜事要宣布,宴请了京中不少亲朋好友。 苏荷随陆砚修坐在马车上。 抵达后,陆砚修先行一步落地,转过身子伸手去搀扶苏荷,被她直接无视了。 陆砚修脸上有些尴尬,急忙跟上她的脚步,低声告诫:“你知道长公主是我们陆家什么人,到了这里可千万别丢了颜面,否则叫别人看了笑话!” 苏荷道:“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身后急急停下一辆马车,小厮看着已经跨入长公主府的陆砚修,赶忙唤道:“陆少爷!请留步!这儿还有一位!” 苏荷脚步一顿,嘴角轻勾。 刚刚才说过别丢了陆府的颜面,这下还真上赶着不要脸。 陆砚修回头一看,马车的小厮已经将柳萋萋从车上搀扶下来。 第6章 长公主府赴宴 裴夏忍不住吐槽:“真是晦气!” 一见着陆砚修,柳萋萋笑着小跑到跟前,也不顾腹中胎儿是否颠簸,瞥了瞥苏荷与陆砚修之间的安全距离,满意的挽着他的胳膊:“祖母让我跟着你来,监督你千万不要在长公主府说错话,还有就是……” 柳萋萋低头一看自己的小腹,陆砚修立马就懂了。 当年因叔祖父陆志平被山匪刺死,昭阳长公主作为陆砚修的叔祖母,一直怪罪于大房,也就是陆砚修的祖父祖母。 从陆府脱离以后,昭阳回到了长公主府独自抚养儿子,后来听说侄孙子陆砚修成亲多年都没有子嗣,背地里曾痛骂他们是罪有应得! 至于为何罪有应得,暂时没人知晓。 陆老夫人特意遣柳萋萋务必陪同,就是怀着炫耀的意味。 要是可以的话,她还想让熠儿娇儿一同去显摆显摆! “祖母真是糊涂了!今日宾客众多,她让你来岂不是……” 岂不是胡闹! 后面半句话陆砚修忍住了,毕竟这不是柳萋萋的错。 可昭阳长公主只宴请了他跟苏荷二人,说到底还是跟陆府有隔阂。要是在宴席上被她知道柳萋萋名不正言不顺……倒是真的会不高兴。 “夫君,还要进去吗?”苏荷问。 她明亮的眸子一眼都没看柳萋萋,朱唇皓齿,双颊粉嫩,盈盈身姿,纤腰楚楚,一点儿也不似出嫁过的妇人。 柳萋萋看到这么好看的苏荷,更加怕她拿捏了陆砚修的心,挽着他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陆砚修不好拒绝柳萋萋,更不好叫她独自回去,思索之下,只得让她跟在自己身侧进了府内。 一匹白色的汗血宝马在府门前勒住。 陆淮鹤穿着一袭黑色劲装,跨马而下。 目光触及到方才进府的几人,将手中长鞭交给府门前看守的人问:“刚才进去的是谁?” “回公子,是陆府的人。” 京中姓陆的不多,当朝为官的就那一家。 陆淮鹤了然,再没有多问,进了府内。 一路上,柳萋萋为了不让陆砚修跟苏荷接触,想法设法横亘在两人中间。她不时抚摸隆起的肚子,更是招来不少人的注视。 京中人人都知晓,长公主与陆府的人不对付,这次不知道是办什么喜事,竟然还邀请了他们? 只不过,陆砚修身边那位挺着孕肚的人是谁? 苏荷觉得与他们俩同行有些晦气,可长公主府人多眼杂,她不想因此招来口舌,只好一直慢慢走着。 终于来到设宴的明华池,由专人引着进入以后,苏荷才仔细打量起周围。 池边有两座相互对称的牡丹亭,周围拥簇着芍药,玉兰和海棠花丛,芳香怡人。池子对面还有宽广高耸的观层楼,富丽堂皇,贵气逼人。 因着宴请的位置有限,陆府就准备了两个位置,柳萋萋一来就先占了一个,陆砚修见状,借口出去走走,想给苏荷腾个位置。 倒不是因为他对苏荷尚有什么旧情,而是陆府的脸面为重。要是人人都知道妾室先做下,而正妻却站着,在场的富家千金和夫人们,得戳他脊梁骨了。 苏荷不屑与柳萋萋同席,叫裴夏去问了主管,询问到在宴席尾端还准备了些散席,她便未通知陆砚修,带着裴夏走了过去。 柳萋萋一脸闲适的享受着宴席上的糕点茶水,不禁感叹长公主府就是贵气,连糕点都是梅花形状的,连花蕊都模了出来。 陆砚修游荡一圈回来后,发现苏荷不见了,他问柳萋萋:“苏荷呢?” “想必是看着我坐了她的位置有些生气,不愿与我同席,可是夫君你知道的,我怀着身子禁不起久站……”柳萋萋欲说流泪的神情说来就来,好似苏荷在她面前撒过气一样。 陆砚修不免皱眉道:“你最要紧,别管她!要是她做了有损陆府门楣的事,我立马一纸休书送去苏家!” 柳萋萋依偎在他怀里,对着身侧伺候的小厮使了个眼色,看着满园贵客,笑容加深。 苏荷带着裴夏来到散席,这里人很少,显得有些冷清。 裴夏有些不满:“小姐,你才是陆府的正妻,凭什么要给柳萋萋让位置?要奴婢说,就应该大肆宣扬她那些有伤风化的事迹,也好为你平了委屈!” 苏荷摇头道:“她的性子难以揣摩,我防不胜防。” 前世,苏荷便是与柳萋萋同席,招来了不少贵妇们的讥讽,她那时真心当柳萋萋为妹妹,竟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柳萋萋却指使人在她的茶水里下药。 宴席刚一开始,苏荷的身体就开始有了异样,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她急忙离席,不料却被一位身穿着小厮服饰的男子拉入了厢房。 幸亏得人相救,才没酿成大祸。 苏荷不愿回忆肮脏的往事,看向裴夏千万嘱咐道:“你一定要将我身边看仔细了。茶水糕点只要离开过视线,不要再食用。” “奴婢只是心疼小姐,多年来为他人做嫁衣,到头来却只得到一个和离的结果……” “裴夏!” “奴婢僭越了。” 裴夏只是看不惯柳萋萋那样踩在小小姐的头上撒野,听到苏荷训斥,也知晓此处隐蔽怕有人藏匿其间听了笑话,听话的闭上嘴巴。 树影婆娑间,还真有一个人影晃动。 陆淮鹤在此处停留了片刻,听到裴夏随口的抱怨以后,眼睫垂下,一瞬间波澜起伏。 宴席开始了。 奏乐声幽缓清扬,像溪水一样淡淡流淌,与府内名贵的建筑陈设相得映彰。 昭阳宴请四方亲友,只是因为她领了一名养女,需要当众宣告一下她的身份。 养女年方十五,出落的花容月貌,亭亭玉立。 是昭阳在南下游玩时,亲眼所见养女的父母被恶棍活活打死,差点被抓去卖给青楼。昭阳觉得她可怜,遂待回了京城。 带回长公主府后,为养女取名献音,还向皇上求了特封为郡主的圣旨,一跃成为贵人。 苏荷的坐席离得远,并未看清养女的真实容貌。可她历经两世,知道那并非是真的孤女,接近长公主之前也有过万全的筹谋。 至于为何要这么做,得询问当今圣上。 “长公主善心义举,厚德仁慈,定会受老天垂怜!” 眼看着献音郡主的身份已经宣告完毕,陆砚修还始终不见苏荷的身影,心里有些发急。 第7章 绑起来,丢到井里! 柳萋萋为他夹了一块鸡肉放在碟中,宽慰道:“少夫人懂规矩知礼行,夫君尽管宽心。” 陆砚修知道苏荷不是惹是生非的人,也并非担心她的安危,只是怕她说错什么话,让陆府蒙羞。 万一她苏荷嫉妒萋萋,想着毁了她的名声,去散播些流言蜚语也不一定…… 陆砚修只觉得有一束目光朝自己望来。 他左顾右盼,发现陆淮鹤正平静的盯着自己,看起来漫不经心,实则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力。 陆砚修颔首勉强笑笑,陆淮鹤却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察觉到儿子的异样,昭阳同样望向陆砚修所在的席间,因着是亡夫的亲戚,她特意将位置安排的靠前。 仔细端详过后,昭阳觉得陆砚修身边那位女眷好似不曾见过,问了身边的主管,才知并非是正妻,而是新进府的妾室。 昭阳嗤笑:“刘氏还真是教导出了好孙子!以后,那般低贱身份的人,请出府去!” 刘氏就是陆老夫人的名字。 主管得令,退下后有些发怵。 想着以后每一位进长公主府的宾客,他都得拦着在府门外观察仔细些,那些勾栏做派的,千万得拦住了! 柳萋萋看着席上没了她最喜欢的梅花酥,叫来身旁的小厮吩咐道:“去取一点儿来。” 小厮得了吩咐,敛身退下。 陆砚修好奇:“这可是长公主府的仆人,你也能驱使的动?” “长公主教导有方,府上仆从并不捧高踩低。”柳萋萋道。 其实细看之下就知道,她与那小厮有一两分相似,两人也本就是亲兄妹,只是柳萋萋从没在陆砚修面前提起过。 柳萋萋在明,兄长在暗,可以帮她做很多事情。 苏荷心不在焉品着菜肴。 一个侍女从旁处寻找过来,来到她身边禀道:“是陆府少夫人吗?长公主邀您一同去园中散散步,特遣奴婢来带路。” 与前世相同的话语让苏荷从头到尾渗出一股寒意。 她放下筷子,仔细观察侍女的神情,没看出任何异样。 裴夏有些奇怪:“长公主与咱们小姐素来没有交际,怎么会邀她一起散步?” “少夫人是长公主的侄孙媳,两人也算是攀上亲了,无非就是寒暄几句,姑娘不用多心。” 侍女说的话让裴夏不太满意,什么叫做攀上亲了?这话说的像是她家小姐巴不得想高攀。 小姐自嫁去陆府多年,与长公主素未谋面,又算哪门子的亲戚? 苏荷拢了拢藏在袖间的匕首,淡定道:“前面带路。” 裴夏虽不满,但又不敢忤逆长公主的意思,当下就准备跟着苏荷一起前去,却被侍女拦下了。 “这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只邀请了少夫人一位。”侍女的脸看起来臭臭的。 苏荷宽慰裴夏:“无事,我去去就回。” 她并没有饮用上一世带有迷药的茶水,柳萋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另外想法子。 随同侍女一起离开席间后,苏荷瞥见宴席上果然没有长公主的身影,与她寒暄断然是不可能的,想必是有其他事情。 “长公主在哪里?” 绕过走廊,离席面有些远了,喧闹声也渐渐听不清楚。苏荷环顾四周,侍女和小厮们也没见着一位,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紧张。 侍女的步伐偷偷加快:“少夫人莫急,就在前面了。” 走廊外有一片密林,置身其间,恐看不清身影。苏荷一只手放在袖口,只要有人想加害自己,随时准备拿着匕首拼死一搏! 走在最前面的侍女忽然停下。 她回过头来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目光紧紧盯在苏荷的脸上,不怀好意道:“少夫人,就在这里了。” 苏荷环顾一圈,此处林深,与宴席已经隔开的很远。她心里紧张的弦提了提,手指已经摸到了冰凉的匕首把手,故作镇定的问:“你与柳萋萋是什么关系?” 侍女道:“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为何要加害于我?” 侍女翩然笑了,吐出两个字:“谋财。” 谋财自然就会害命。 苏荷忽然想到自己和离要带走所有的嫁妆,柳萋萋为了以后的衣食无忧,是不是就会将主意打到她头上? 侍女阴测测的一笑,动作迅速的从怀中掏出放有迷药的手帕,掐住苏荷的手臂,作势要将她捂住! 苏荷利索一躲,握着匕首朝侍女刺去! 趁她受伤准备往原路跑回,刚转身之际,立马被人捂住口鼻,一阵异香之后,苏荷腿脚一软没了力气,瘫软在男人怀中。 “小娘子烈的很,看来得跟老夫人多要些赏钱!” 老夫人?是陆老夫人? 晕晕乎乎间,苏荷听到这句话,指甲深深嵌入肉里,恨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行了行了,赶紧完事儿!咱们才好找她要钱!”侍女捂着手臂踹开走廊末端的一间房门,催促着男人赶紧带着苏荷进去。迷药只有半个时辰,要是耗到她醒可就不妥了! 苏荷感觉到男人粗糙的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 她眼眶通红,嫌着恶心,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将男人狠狠咬了一口,趁他捂着手哀嚎,立马脱身出来往门外跑去。 虚浮的脚步还没跨出房门,苏荷只感觉身子彻底瘫软,连举手都失了力气。模糊间,她看见眼前出现一袭黑色劲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红润的唇轻轻唤了一声:“又是你……” 陆淮鹤将她拦腰抱起,冷眼瞥着房内战战兢兢的两人,向身后的侍卫吩咐道:“绑起来,丢到井里!” “是!” 苏荷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像身处在一片飘渺的云端之中。 身下有一股厚实的力量托举着自己,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迷药的效果很强烈,苏荷只觉得浑身滚烫难受,手指紧紧攥着陆淮鹤胸前的衣服,咬着唇努力隐忍着。 异香不难闻出,陆淮鹤已经猜到她中了什么药。 此处是长公主府的客房,常年无人居住,很少有人走动。 陆淮鹤找到一间安静隐蔽的房间,将她放在床榻之上,正打算去打点凉水来。 不料苏荷却拉着他的衣角不放,红润的脸颊像初升的朝霞,眼里噙着一股模糊的迷离。 第8章 知道了,小叔 陆淮鹤从没见过这样失态的苏荷。 想起往日画面里的她总是盈盈姿态,风韵万千。京中世家里的千金小姐,她曾是许多贵胄子弟相亲的对象,最后却嫁给了官阶一般的陆砚修。 “你……需要解药,我让青云去找。” 陆淮鹤凝着苏荷痛苦隐忍的模样,眸心微颤,指腹一动,搭在她细嫩的手背上,最终将她与自己松开。 “放血。” 剧烈的疼痛可以让她暂时失去药物的效果。 苏荷趴在床边声音嘶哑,带有催情的药物窜动到她整个躯体,浑身上下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撕咬着,刚才陆淮鹤触碰到她的手背时,一瞬间酥麻舒服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嗔叫出来。 可身为贵女,世家千金,如今又是陆家的少夫人,她已经很失态了,断不可再丢了颜面! 苏荷蓦地抬头,殷红的瞳孔盛在一片水光之上,极具央求的目光看向陆淮鹤。 他推门的动作顿住了。 短暂的思忖过后,陆淮鹤提步走到榻前,眼帘一垂:“得罪了!” 苏荷咬着唇,眸光水润,闭上了眼睛。 肩膀出处的衣物被他滑落,锋利的匕首就那样朝着肩头划出一道伤口,苏荷吃疼的闷哼一声,立马感觉到有鲜血从肩头流下来。 陆淮鹤怕弄脏衣服,特意将血迹收拾干净,鲜红的血液与嫩白的肌肤俨然说对比,他别开视线,耳尖微红。 疼痛过后,苏荷果然觉得药物被压制了。 她靠在软榻上大口喘息着,额间汗珠晶莹剔透,低头一瞥肩上的伤口,血已经被止住了。 苏荷知道陆淮鹤是为自己着想,要是伤口在手臂上,稍不注意就会被人察觉的,到时候更加说不清。 “陆大人,谢谢你。” 她侧过身子整理衣衫,虚弱温软的嗓音落在陆淮鹤耳朵里,带着一股柔情似水的纤弱。 他喉结微动,伸手放下床幔,背过身去平静道:“你歇一歇,待会自有人护送你回府。” 此处树林茂密,将日光都遮蔽了,苏荷暂时不知道时辰。宴席估计已经结束,她虽有些着急回府,奈何双腿仍有些乏力,只好稍作休息。 “劳烦陆大人。” 一口一个陆大人疏远生冷的很,陆淮鹤迟疑半晌:“我与陆砚修算是旁系血亲,你不用称呼的太过规矩。” 苏荷桃花眼微弯,朝着他虚弱一笑:“知道了,小叔。” 陆淮鹤眉心微皱,侧眸看她,神色复杂。 片刻后,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 陆砚修的的确确是他侄子,苏荷如此称呼并无不妥,否则凭着自己比她大了整整十岁的年纪来说,总不能直呼名讳? “青云会守在外面,不用怕有人误闯。” 陆淮鹤将贴身侍卫安排在门外,苏荷道一声好,看着他走出了房间。 青云在走廊外边候着,见公子从里面出来,正想询问陆府少夫人的情况,却瞥见公子微微泛红的耳尖。 “半个时辰后,护送她回陆府。” “是。” 明华池边宴席已经接近尾声。 柳萋萋借口离席,与伪装成小厮的兄长碰面,发现他并未得手。 “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没把握住?” “听说是长公主的人带走了。” 兄长柳惊雷神情讪讪的。 等他找到苏荷的座位时,人已经被接走了。 柳萋萋不信,苏荷跟长公主根本没有联系,怎么会将人带走? 另一边,陆砚修找了苏荷好几圈都没见着人影,眼看着天色渐沉,不禁开始抱怨:“一个大活人,莫不是还凭空消失了不成?” 又兴许是她看见自己与萋萋同席,心有不满,提前离席了? 陆砚修不禁觉得苏荷小气善妒,在长公主府里都敢耍小孩子脾气,还说她是京中贵女,实在是有辱了名气。 赶回来的柳萋萋因计谋没有得逞,情绪不太高,此时只盼着苏荷能真的凭空消失,她成为陆府新的少夫人! “少夫人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什么意外。若不是找不到,咱们就报官!” 柳萋萋催促着想要回去,因着孕肚,她本就不能长期的坐立,眼下只想念听玉轩内的软榻。 陆砚修没见着人,又不可能在长公主府大张旗鼓的寻找,只好听从柳萋萋的建议。 马车匆匆赶回陆府后,苏荷并未回来。 陆老夫人刘氏将陆砚修叫了过去,期间问起苏荷,又引得他一阵抱怨。 刘氏却笑眯眯的端来一碗热茶,浑浊的眼里闪着算计的光,声音也跟着扬了几分:“好孙儿,祖母为你谋了一事,待会等苏荷回来,咱们正好可以拿捏她!” 陆砚修一怔:“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荷想要和离,顺便带走所有的嫁妆,咱们偌大的陆府靠着你一个人俸禄根本不可能度日。老身原先想着,她要离去就离去,左右比不过那两个乖巧可爱的重孙儿!可转念一想,她这么多年的吃吃喝喝就没有花过咱们陆府一分钱?” “我差人在长公主府内摆了她一道。只等着待会她失了清白身,你正好可以一纸休书将她赶出去,那堆在桂花小院里的满山嫁妆,自然也就是咱们的了!” 以往嫁妆一直堆在库房里,这几天不知道苏荷发什么疯,全部搬进了桂花小院,似乎在提防着谁。 陆砚修一听失了清白身,当即有些发急:“祖母你行事过于糊涂,苏荷再怎么都是苏家的人,万一她追究起来……” 他一个小小的秘书丞,岂不是要被针对的官职都没有? 刘氏往椅背上一靠,笑的不怀好意:“她要真想追究,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你不必惧怕礼部侍郎,苏荷都出嫁了,如今毁掉清白,苏家还会上赶着脸来追查吗?只怕,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陆砚修知道苏荷出嫁时,正逢苏家鼎盛时期,给她备下了不少嫁妆,更别提别院和商铺了。 他脸上似有挣扎,嘴上喃喃道:“苏荷的嫁妆带走便是,我们用不着如此算计她……” “荒谬!” 第9章 回府 刘氏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怒骂两声榆木脑袋,指着陆砚修道:“就因为苏荷嫉妒萋萋入了府,还怀着你的种,她连你母亲都不照看了!可怜你母亲不能移动半寸,整日躺在床上哭泣,想要见一见苏荷也困难!你说说,张氏好歹是她婆母,即使你们二人要和离,要分开,她多敬些孝心又如何?依我看,以前她那副贤良淑德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心里巴不得早点摆脱你婆母,最好谁也不伺候!” 陆砚修一向心疼母亲,听见刘氏如此愤愤不平,心里也有些责怪苏荷。 再怎么说,还没到分开的时候,张氏也还是她的婆母,不至于变成连面也不想见的陌生人。 “苏荷的事情你不必多插手,我自有决断。”刘氏再次说。 陆砚修低头道好。 这时,院门外传来朱管家的声音。 “老夫人,少爷,少夫人回来了!” 刘氏作势就要站起来,连忙呼唤了朱管家:“将她拦在外边!毁了清誉的女子还想入我府邸,简直是痴心妄想!我今日就要宣告左邻右舍,将她赶出陆府!” 院外的朱管家有些不理解,长公主府的人也要一并拦截在外? 陆府外。 苏荷从马车下来,对着青云盈盈一礼。 得了陆淮鹤的吩咐,她乘坐的是长公主的马车,车内金贵宽阔,堪比一间富丽堂皇的小屋子。 “少夫人客气了。” 青云将人护送到目的地,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却看见刘氏脚步蹒跚的赶出来,一见着苏荷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丢颜面的东西,竟然还敢回来?” 青云驾马的脚一收,眼眉一挑,留在了原地。 刘氏指着苏荷眉飞色舞,身侧跟着的陆砚修静静观望着一言不发,想必也认定苏荷成了被人唾弃的女子! 看样子,他们祖孙俩是通过气儿的。 苏荷提着衣裙款步上前,站到与刘氏平视的位置,嘴角微微一翘,略有些惊讶问:“我今日是去长公主府赴宴,并非与谁勾结。老夫人如此热切激动的指责我失了清白,难道知道些什么原因?否则,污蔑我,就是污蔑长公主府!” “你胡说八道!”刘氏眯着眼睛,语气极其强势:“砚修与萋萋早就归府,只有你在宴席上不知所踪,如今天都黑了才赶回来,还不是做了亏心事?” 看来宴席上的细节刘氏清楚的很。 苏荷望向陆砚修,眼中笑容一闪而逝,当着围观的左邻右舍,扬高音调说:“宴席上我并没有与夫君同坐,是因为柳妹妹占了我的位置。柳妹妹是夫君的心头好,熠儿娇儿的娘亲,我恐比不过她的功劳万分之一,于是将位置让给她,自己则坐在尾末的散席。” “到头来,老夫人一句不知所踪就想污蔑我,实在让人心寒!” 刘氏尚不知道还有这等事情,回头看了眼陆砚修,意在询问他。 陆砚修点了点头。 刘氏又道:“即便如此,你晚归是不是事实?身为出嫁的妇人,不与夫君随行,显然是有猫腻!” 说话时,她对着身旁的杨婆子使了个眼色。 杨婆子立马冲上前去将苏荷的袖子挽起,光洁细嫩的肌肤暴露在前,没有一丝痕迹。 刘氏不信,亲自上前将苏荷另一只袖子拉起来,还是没有任何受伤害的痕迹! 诶不对啊,她知会过那兄妹俩,一定要在苏荷的手臂上留下痕迹,怎么会没有? 苏荷将刘氏的做派收入眼底,慢条斯理的将衣袖放下,抬手一扬,给了杨婆子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敢打我?” 杨婆子疼的呲牙咧嘴,脸颊立马现出几个通红的手指印,碍于是在人前,将要涌出来的脏话全部都咽了下去,却还是理直气壮的质问:“我侍奉过当今的长公主,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 当年长公主与陆志平大婚,杨婆子作为陆府奴仆,有幸去过长公主府伺候过几次。 苏荷揉揉发疼的指间,眼眸微眯:“既是侍奉,不还是奴才么?” 她自认嫁进府后,对待所有奴仆一视同仁。 尤其像杨婆子这样年纪略大的嬷嬷,更是会经常照拂,生病办事,逢年过节还会包红封给赏钱。 没想到她完全不顾往日情谊,与刘氏站在同一阵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挽起她的袖子! “苏荷,你打她就是在打我!”刘氏尖叫出声。 话刚一说完,杨婆子又被甩了一巴掌,这次是裴夏动的手。 “我家小姐身子娇贵,这等使力道的事情,交给奴婢做就是!” 杨婆子将裴夏往旁边一推,双手挥着就要去掐苏荷的脖子! 她为陆府做事几十年,本以为可以体面老去,不曾想被这妮子在府门外甩了两耳光?叫她以后,还怎么在府上立足? 眼看着杨婆子粗糙的手掌就要触碰到苏荷的脖颈,青云及时出现挡在她面前,这才没让苏荷受到半点伤害。 青云想,他要是再不出手,恐公子降罪下来。 陆砚修有些错愕,那是陆淮鹤的侍卫,以前在宫门口曾见过的。 “长公主邀请少夫人谈话,一时忘了时辰,只好在府上用过晚饭以后,才护送少夫人回府。陆老夫人和陆少爷若是有疑问,可以随我一同去长公主府问问清楚,也好为少夫人言明委屈。” 听见委屈二字,苏荷闻言低垂下眼眸,水光渐起。 青云语气平淡,让刘氏稍微一惊。 昭阳与他们陆府隔绝关系多年,如今为什么将苏荷叫去谈话?砚修不是也在席上么?怎么没有让他一起留下? 刘氏欲开口询问清楚,手腕被陆砚修拉住,他已经先一步道:“请代陆某谢过长公主!” 陆砚修走到苏荷跟前,发现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眼里闪着伪善的光:“是我们唐突了,这就让夫人赔罪。夫人的身子有些发抖,是不舒服吗?” 刚才扇杨婆子那一耳光太用力,导致苏荷肩上的伤口被撕扯的疼。在陆砚修面前她自然不能露出猫腻,身子微微往后一退,与陆砚修保持距离,声音淡淡的:“夫君多虑了。” 第10章 审讯 陆砚修想要牵她的手,却被躲开了,当着青云的面他心有不悦,又不好表现出来。 裴夏气不顺:“小姐你肯定是被气着了,待会奴婢差人熬点莲子羹,让你去去火。” 苏荷转身对青云再次道谢。 青云则道:“少夫人可回府上候着,我家公子吩咐过,待会有一份大礼会送至陆府。” 苏荷愕然,思索着大礼会是什么。 脑海里不禁浮现陆淮鹤出现的画面,松风水月,清贵公子。 陆砚修眼中意味不明,他不清楚苏荷消失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更不知道陆淮鹤为何要送她大礼? 看着青云翻身上马离开后,陆砚修深呼吸一口气,腆着脸来到苏荷面前,“夫人,回府歇息吧。” 刘氏有意挡在府门前,指着两颊红肿的杨婆子道:“她打了我的人,难道就这样算了?” 杨婆子也跟着附和,跪在地上撒泼打滚:“老奴这脸疼的快要裂开了!这么多年伺候老夫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却公然在老夫人面前殴打我,这是将老夫人置于何地?” 苏荷蹲在杨婆子面前,看了看发红的脸,叫来裴夏:“以下犯上的人应该怎么处理?” “杖责三十,驱出府去!” 杨婆子道:“老奴是老夫人院中的,你没资格赶出府!” 苏荷站起身,理了理落地的裙角,像是听见了很可笑的话语,转向刘氏:“老夫人,杨嬷嬷说的对吗?” 刘氏结结巴巴尚未言语,就看见府门口停下一辆马车,一男一女嘴里塞着布条,反绑着手扔下来。 将两人送来的车夫是大理寺的人,他走到陆砚修几人面前,恭敬禀道:“奉大理寺卿陆大人吩咐,将这对男女送至陆府,还请陆少爷与少夫人决策。” 两人摔倒在地不能动弹,正是在长公主府陷害苏荷的男女! 杨婆子一看清两人面目,当即瘫软在地,那不正是她的儿子女儿? 两日前,杨婆子透露出女儿在长公主府里做差的消息,刘氏便打着如意算盘,让她联系女儿做一场计谋,好毁掉苏荷的名声, 只要苏荷被陆府休妻,嫁妆就不会被带走。 想当年,陆二爷不也是由杨婆子的老头送去见的阎王? 今日见苏荷迟迟未归,刘氏猜测计谋已成,带着陆砚修来到府门外打算让苏荷难看,没想到竟然失策了? 杨婆子与刘氏对视一眼,后者心虚的移开眼神。 苏荷只觉得她们两人的神色极为精彩,扫了眼地上两人,原来这就是青云所说的大礼?她知道一定是陆淮鹤的意思,冷冷扫了眼:“将他们带进去。” 朱管家立马喊来几个小厮将人抬了进去。 杨婆子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见苏荷已经进去厅堂,便什么也不顾,抱着刘氏腿脚央求道:“老夫人!少夫人是个心狠的主儿,一定会想方设法折磨人!老奴伺候您这么久时日,别的没求过什么,您可千万别让我的孩子们受苦啊!” 要不是刘氏抬出三十两私房银子,杨婆子断不会让儿子女儿涉这趟浑水。 如今苏荷安然回来,长公主府还将人绑了回来,这让杨婆子心里惶惶害怕,有种等着算账的不安感。 陆砚修见刘氏这边的闹剧,已然觉得头大,而苏荷似乎没有打算平息的意思。 他幽怨的看了眼刘氏:“祖母,你太着急了!” “我还不是为你着想,为萋萋着想?” 刘氏终归是明白她理亏,只辩解了一句后朝着厅堂走去。 堂内。 苏荷坐在一侧,白细的手指轻轻搭在扶手边,眼神隐隐透露出一股威仪。 刘氏和陆砚修进入后,杨婆子也被带了进来。看到躺在地上只能发出呜咽的儿女,她害怕苏荷惩罚,不停的给刘氏示意,刘氏却视而不见。 忽然,府门口有小厮来报说苏家来人了! 苏荷蓦地站起,看向缓缓走进来的兄长和嫂嫂时,眼眶不由得蒙上一层水雾。 兄长和嫂嫂待她极好。 前世知晓柳萋萋入府后,两人立即来给她撑腰,怪只怪当时的苏荷一心只为夫家,根本不清楚柳萋萋和陆砚修是怎样的狼子野心! 今日宴席上人多,柳萋萋占她位置的事,想必早已有人传了出去。 苏凌和赵婉蓉进入厅堂后,念着辈分先给老夫人福了一福,又跟陆砚修打了照面,这才走到苏荷面前,见她模样消瘦,忍不住道:“虽说阖府上下是你管家操劳,但也要念着自己,千万别伤了身子。母亲日夜都惦记着,觉得你年纪小小受尽了委屈,有了空闲一定要多回去看看她!” 说话的人是赵婉蓉,她是中书侍郎府上的庶女。虽为庶出,却是由嫡母教养,举止德行,比寻常的嫡出千金还要体面一些。连中书侍郎也格外疼爱这位女儿,出嫁时十里红妆,更超出了嫡女的规格。 苏荷最喜欢的就是她。 “嫂嫂教训的是。” 苏凌倒是什么也没说,眼神里的关心却一点儿没少。 跟苏荷说完话,赵婉蓉这才将目光落在地板上的几人,嘴角一勾,在苏荷身边的椅子落座:“好妹妹,今日我来的正是时候,堂上这几人犯何事了?” 刘氏不喜欢赵婉蓉这副什么都当自己家的作态,当即对陆砚修使了眼色。陆砚修不想苏家参与进来,叫来朱管家:“贵客登门,别叫这几人污了他们的眼,带下去!” “慢着!”苏荷抬眸,语气微寒:“今日正好当着兄长与嫂嫂的面,待我将此事追查清楚,也好叫夫君消消疑虑,免得认为我是什么不干不净的女子!” 苏凌随口斥道:“胡说八道!” 陆砚修明白苏凌和赵婉蓉并不是容易对付的人,心里有些发慌,怕祖母被供了出来! 赵婉蓉道:“妹妹,你怎么如此责骂自己?发生了什么尽管说出来,有嫂嫂为你撑腰!” 苏荷敛眉,裴夏上前将事情都经过讲了出来,从长公主府的设计再到陆府外的刁难,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听的赵婉蓉和苏凌脸色黑沉,眼神冰冷。 “阿荷自嫁入陆府多年,淑慎有礼,娴静大方,便是京中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婆子们也知晓,她是妇人中的表率!今儿倒好,被你们这样一通污蔑?” 第11章 嫂嫂来了 赵婉蓉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茶水溢了些出来。转向陆砚修,提起当年求亲的时候,声音掷地有声:“为求娶阿荷,你在苏府外站了整整三日,若非你当时用性命起誓,对待她绝无二心,我父亲怎么会同意这门亲事?” 旧事重提,陆砚修也陷入了回忆。 可他对苏荷,说到底是没有感情基础,柳萋萋才是他的心头好。若非当时想为权势争一争,也绝不会搭上苏荷! 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出来,陆砚修低着头有些羞愧。 “嫂嫂我……” “行了!我可不想听劳什子的争辩,阿荷受不了委屈,趁着我们在这儿,必须将事情调查清楚!阿荷,你来审问,我们旁听。”赵婉蓉最讨厌陆砚修一副支支吾吾想解释又说不出的样子,跟个娘们一样。 她只听阿荷的。 苏荷颔首起身,来到杨婆子几人面前,命人取掉那对男女口中的布条。 刘氏大惊,手指攥着椅子扶手,心里如擂鼓般咚咚咚个不停。 “你们曾说陷害我是为了谋财,我很好奇,是多少钱财,能让你们忍不住在长公主府里动手?”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眼里杀意未消,尽是不服气的神情。如果不是陆淮鹤出现,苏荷指不定现在躲在哪里寻死觅活的!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 “不说话也行,我便不审讯了。”苏荷端然坐下,手里端着杯盏轻轻的吹了吹,沉眸道:“裴夏,准备刑具。” “是!” 以往在府上,即使苏荷再气恼,也只是训斥几句,连罚银子都不曾有过,现在却要当众行刑? 杨婆子心中预感不好,又看见小厮们带着两对夹刑上场,一下子扑倒在刘氏面前,涕泗横流:“老夫人求您发发慈悲!” 作为几十年的忠仆,杨婆子并没有将真相透露出来,她想着刘氏能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良心,否则事情败露,旧帐新帐一起算,陆府并不能讨着好处! 刘氏深知这个道理,当即也不顾自己这把老骨头,颤抖着蹲下身去将杨婆子搀扶起来,对苏荷解释说:“小荷你有所不知,堂上所跪二人,是杨嬷嬷的一双儿女。他们二人长期在长公主府上当差,父亲前些日子病故了,家中还有债务,想来是见到你觉得面善,才误走歧路起了歹心!好在你清白还在,名声也没毁,此事依老身看就算了,兜兜转转咱们还是一家人呢……” 赵婉蓉冷呵一声,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居然也成了一家人? 她对着刘氏翻了个白眼,心里好一阵骂那死老太婆! 苏荷知道刘氏油嘴滑舌,老谋深算,可今时不同往日,事情绝非她一人说了算。 她点头迎合:“老夫人说的极是,毕竟杨嬷嬷在府上还与我打了多年的照面,即使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老夫人您还在场呢!” 说着一顿,眼中无措道:“只是,我如何给陆大人一个交代呢?” 陆砚修捕捉到字眼,问了句:“可是大理寺卿陆大人?咱们的那位小叔?” “正是。倘若陆大人没有出手相救,只怕我早已陷入虎狼之窝!他掌管刑狱,最擅审理之事,本应将人带至大理寺审讯清楚,是我觉得其中定有隐情,他才同意将人送到陆府。要是被他知道,此事不了了之……” 苏荷顿住,低声怨艾,似是很为此事焦灼。 陆砚修一听陆淮鹤也知晓此事,便催促着刘氏发话,如何处理那两人,是私下解决还是送官府? 他本就跟陆淮鹤不熟识,一心想要攀附,总是没有找到机会,正好趁着这事刷刷存在感! 刘氏不争气的瞪他一眼,心里想着怎么养出这么个白眼狼? 不过,多年前陆老二那事陆砚修并不清楚,刘氏就算是想骂也找不到原由。 只能怪陆府气运不好,自长公主离府以后一直在走下坡路。 见刘氏一直没有表态,苏荷摇了摇头,吩咐道:“动刑,直到他们招供为止。” 杨婆子听见这话心都碎了,见刘氏帮不上自己,归根结底还是要苏荷发话,于是头一转跪在她面前,“少夫人,老奴方才不该以下犯上,老奴心甘情愿受罚!可孩子们是无辜的!老奴愿意代替他们受刑,要不是老夫人的意思……” 最重要的话没有说出口,杨婆子已经倒在了地上。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去攀拉少夫人的裙角!” 刘氏眼神阴狠的掷出一个茶杯,正好砸在她太阳穴上,人当即晕了过去。 又吩咐朱管家将跪着的那二人塞上布条,押至后院关着,等明日交由官府审理!一切发生的很快,甚至没等苏荷开口。 赵婉蓉蓦地站起来:“老夫人如此心急,是怕那婆子供出些什么吗?” 人已经晕了,没法说话,刘氏也不畏畏缩缩的,昂着胸膛道:“她只是一介下人,随意拉扯主子像什么德行?老身不过是为小荷着想。” 赵婉蓉像是听到了笑话,只觉得这死老太婆表里不一,阴险狡诈,阿荷在府上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京中人人都称赞陆府娶了位好儿媳,旁人听听也就算了,只有苏家人知道好儿媳的背后需要经历什么。 苏荷待字闺中时,十指不沾阳春水,便是连物件掉了也不会俯身捡拾。 嫁进陆府后,给老夫人晨昏定省,端茶倒水,伺候婆母每日三餐,擦拭身体,件件亲力亲为。 结果苏家人却听说,陆砚修在长公主的宴席上,带了位其他女子出现? 赵婉蓉想起外头那些传闻,嘴唇一动,想跟苏荷一举询问清楚,又碍于刘氏和陆砚修在场,不好发问。 苏荷像是知道她所想,拉过赵婉蓉的手摩挲道:“今日让嫂嫂见笑了。待这几日空闲下来,我定回家省亲探望父母。” 赵婉蓉听出话里的意思,是想他们先离开陆府。 她跟苏凌对视一眼,彼此会心,于是对着苏荷甜甜笑道:“就明日吧,我叫府上准备你最爱吃的糖醋鱼,也好让母亲高兴高兴。” “谢谢嫂嫂。” 赵婉蓉与苏凌离开后,苏荷脸上的笑容转瞬而逝。 她整理情绪重新看向刘氏和陆砚修,温和的眉眼在此时显得清冷疏离。 第12章 别弄伤了性命 “今日之事倘若要我不追究,还请夫君尽早递出和离书。府上凡是属于我苏家的每一份钱财,得尽数归还,包括我曾花在陆府的每一分嫁妆,也得按着账本所记归还。还不上也没关系,打欠条也可以。那些零零散散送给你们的衣裳珠宝,就当我大发慈悲送给你们了。” 被妻子讨要花费掉的嫁妆,陆砚修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觉得颜面无存,“你当真如此狠心?” 苏荷眉头微微上挑,悠悠道:“你的祖母,伙同他人陷害我的清白,欲吞并我的嫁妆,可有此事?” 和离之后,她能带走所有的东西。 被休妻后,却只能孤身离开陆府,成为被指责唾弃的荡妇! 不得不说,老夫人这招挺狠的。 陆砚修慌乱的瞳孔震了震,只是意外她如何知晓? 刘氏矢口否认,还是坚持刚才的说辞,将屎盆子扣在杨婆子那对儿女身上。 苏荷也不恼,直接叫来裴夏:“去大理寺请陆大人过来。” “站住!”陆砚修出声叫住,不让裴夏出府。 刘氏见苏荷真的不将陆府放在眼里,气势也渐渐转弱,不服气的靠在椅背上沉默着。 不过那双有算谋的老眼里,依然对苏荷透露出隐隐的敌意。 “和离书我会尽快交给你,你的嫁妆也不会私吞分毫,至于之前的花销,你打欠条吧,我自会签字。” 陆砚修沉默几秒后,给了苏荷回答,算是他彻底退步。 苏荷紧绷的身子终于一松,却又听见他说:“明日省亲,我同你一起回去吧。” 陆砚修如今还是苏家的姑爷,有权利去苏家,苏荷没法阻拦。 可她心里仍放心不下,觉得陆砚修和刘氏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或许两人背地里会有什么别的企图? 苏荷静默片刻,不轻不重的回应了声,算是答应。 回去桂花小院后,裴夏伺候苏荷洗漱,提到后院柴房关押的二人,觉得不该轻易放过他们。 这是没得手,倘若真的发生了,岂不是要她家小姐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你觉得要如何处置?” 裴夏鼓着腮愤愤不平:“至少得受点儿皮肉之苦吧?得亏是老天爷垂怜,否则就是咱们自己受委屈!” 小姐以此与嫁妆做交易,虽说是不亏,但裴夏始终觉得不痛快,心里感觉憋着一口气! 苏荷知道她受不得自己吃亏,答应下来:“你盯着点儿,别伤了性命。” 裴夏应下。 厅堂散去以后,刘氏回了葳蕤阁并没有歇息,而是急急差人唤来了陆砚修。 一见到祖母,陆砚修尚未开口,就听见刘氏说:“苏荷在堂上如此折损你我颜面,被苏家人瞧个正着,谁知道在背地会如何笑话我们?” 陆砚修眉头一皱,有些不认可她的话,毕竟是祖母先设计陷害于她。 只是赵婉蓉和苏凌赶的巧,碰上了审讯。 陆砚修在地位上低于苏家,碰上他们也难免会有些自卑,无论苏荷说什么他都无法反驳。 “你就那么任由一个女人欺负?”刘氏捶胸顿足。加之几日来府上伙食清淡偏素,油荤都很难见着,偏偏桂花小院里肉香四溢,惹人垂涎! 要是苏荷没了银子,还能这么嚣张? 刘氏越渐觉得不平衡。 想到以往苏荷待她恭敬有礼,从不忤逆。现在柳萋萋到了府上来,就惹得她嫉妒心泛滥,撒手不管,连银子也不拨了,刘氏心里堵得慌。 若不是杨婆子跟多年前的事情有关系,怕狗急了跳墙,她也用不着怕苏荷审讯。 “祖母,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陆砚修还得去听玉轩陪陪柳萋萋,听她说熠儿不喜欢后厨准备的饭菜,已经一日没有进食。 看了眼天色觉得还早,樊楼还没闭店,想着要差人去买些孩子们喜欢吃的食物回来。 刘氏有意跟陆砚修商讨,奈何他心思没在,便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候在一侧的秦嬷嬷将外间的灯盏熄灭,独留了室内的花雕灯,听见刘氏躺在床上阖目闷哼一声:“柳氏也是个小家子气的!要不是看在重孙的份上,断不会让她回来……” 絮絮叨叨说了一阵,耳边忽然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声。 刘氏凝神再一听,又没了声响,她对秦嬷嬷吩咐道:“明儿一早去看看柴房那几人,别在咱们府上出了事端。” “老奴记下了。” 桂花小院里,苏荷躺在软榻上看书,裴夏从外面回来,顺便带来悠然居张氏的消息。 “大夫人长了褥疮,婢子们一靠近她就发脾气,见着谁都烦。” 苏荷眼都没抬:“其他人呢,去看过没有?” 裴夏道:“老夫人自然是不会去看的,当初即使小姐你去悠然居照顾,老夫人也没问着几回。姑爷那边……他倒是多挂念生母似的,可惜柳姨娘缠着,只好叫人去府外请大夫。偏偏大夫人不让生人靠近,一时都没了法子。” 张氏也是个可怜人。 她的那条腿,是被大老爷亲手打断的,也是因为纳妾起的矛盾。 大老爷陆成业风流成性,尤其喜爱烟花场所,还纳了两名女子回府当侍妾。 张氏原是个暴脾气,忍不了跟青楼女子共事一夫,她见拿陆成业没法子,转头就将两名侍妾卖到贵胄人家做丫鬟。 陆成业找不到侍妾,将火气撒在她身上。 张氏并非京城人士,是幼时由父母卖给陆成业做童养媳的,他素来打骂惯了,那一次不知怎的没注意力道,硬生生折断她一双腿。 想到此,苏荷对张氏多有同情。 以前她也得过褥疮,丫鬟们都嫌弃恶心,照顾的不周到。只有苏荷不厌其烦的为她忙里忙外,不嫌弃身上那些难看难闻的褥疮,可眼下她与陆砚修关系微妙,断不可能再贴身侍奉。 “行了,歇息吧。” 苏荷将书递给裴夏收好,将绣着白玉兰图案的外裳脱下,钻进了被窝。 看见桂花小院中的灯熄灭了,陆砚修在心里尤其厌恶苏荷这份绝情。 即使他们以后不是一路人,对待曾经的婆母,难道就不能再尽心尽力? 第13章 姻缘这东西,强求不得 陆砚修心里堵着一股怨气,直到清晨也没消散,坐上回苏家省亲的马车时,看见苏荷上来还特意侧过身子,不想多看一眼。 苏荷哪里管得了他呢,落座后也直接无视,权当没这个人。 陆府,葳蕤阁。 刘氏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间听见秦嬷嬷在外间说话,不时伴随几声唏嘘。 她扬长音调将人唤到跟前来,一问才知道,杨婆子那对儿女昨夜被打的鼻青脸肿,手不能抬,腿不能提! “何人做的?” “听说,是少夫人院里那个叫裴夏去吩咐的……” 刘氏随口咒骂几声,赶紧差人出去请大夫,务必要将杨婆子那双儿女医治完好! · 今日省亲图个吉利,苏荷特意穿了色彩明亮的烟罗绮云裙,裙身的颜色如同云霞般绚烂,腰身妥帖的收紧,软腰好似盈盈一握,衬得人娇美了几分。 陆砚修嗅见身侧淡淡的脂粉味道,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痒。 苏荷在府上从不添脂抹粉,穿衣更是随便心情,大多以清丽为主,很少有这样颜色鲜艳的服饰。 想到她即将要与自己分道扬镳,以后会有别的男人与她随行左右,陆砚修总觉得有些不悦。 可若苏荷留在府上,萋萋也会寻死觅活,她一走倒是了之,孩子们怎么办? 熠儿和娇儿都到了记事的年纪,只怕没了娘亲对以后的影响很大。 刘氏的话语又浮现在耳边,陆砚修脑海中乱成一团,干脆拍拍脑袋什么也不想。 苏府到了,到底是礼部侍郎的府邸,磅礴大气,与陆府的小门小户很是不同。 再次见到久违的门楣,苏荷心中难掩激动,上台阶的步伐都觉得有些虚浮。 今日都得知小姐回家省亲,早早的守在了厅堂内,只等着接待苏荷。 苏荷的母亲王氏按耐不住心情,一见到女儿绕过影壁出现在视线之内,便迎身上前。 “母亲,你……近来可安好?” 苏荷的声音有些颤抖,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察觉。 前世即使苏家满门死于火海,她也没能去见最后一面。听柳萋萋带来至亲惨死的消息时,苏荷心如刀绞,尤其是得知最疼爱的侄子侄女与嫂嫂兄长环抱在一起,骨头被烧焦融化在一块儿,连仵作也没能分开时,苏荷几度哭到晕厥! 如今重来,嫂嫂兄长无恙,母亲父亲安好,侄子侄女依旧生龙活虎,苏荷感涕零沥。 陆砚修心里道:不过就是跟家里人见个面,至于这样动感情? 和离的事情尚未公布,他还想在岳父岳母面前留个好印象,当即搂着苏荷纤细的腰身安慰道:“只是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夫人就这样想念。日后要是想亲人了,随时回来就是。” 苏荷脸色一淡,有意从他怀里出来,此举落在赵婉蓉的眼睛里,自然也猜到了两人感情不对味。 她将孩子们叫到身边来,一个劲儿的围在苏荷面前叫姑姑,苏荷脸上很快堆满了笑意。 视线环顾一圈,并没有见到父亲,苏荷遂问:“父亲今日不在府上?” 王氏眯眼笑道:“今日有贵客到访,他在书房接待呢。” “是大理寺卿陆淮鹤陆大人。” 陆砚修心上一提,紧跟着问:“陆大人来找父亲做什么?” 因着之前长公主府宴上的事闻,王氏略知一二,故而对这位女婿没什么好脸色,眉间微皱似是不满:“朝堂上的事情,我一介妇人如何知晓?” 陆砚修面色讪讪的,回了句:“是小婿唐突了。” 王氏不搭他的话,拉着苏荷到身边来,询问起在陆府上的琐事。 她知晓,女儿低嫁着实是委屈了,婚后更是在婆家做丫鬟似的伺候,早就没了闺阁里的灵动。 当初陆砚修求娶,王氏本不愿意,他虽在堂前发誓要迎娶阿荷,但眼神飘忽,隐隐透露出不坚定。 只是现在木已成舟,再后悔也没用了。 赵婉蓉让陆砚修带着孩子们出去院子里玩,趁着他不在,问起苏荷人人皆传的陆府外室,也想求证到底是不是真的。 苏荷知道这一日终究要来临,藏着掖着始终不行。母亲嫂嫂都是好商量的人,或许能帮助她顺利和离。 “我与陆砚修,许是要和离了。” 王氏瞳孔微睁,紧握住苏荷的手不确信道:“你可知,和离之后是什么后果?” 纵使苏荷还年轻,凭着惊绝的容貌可以让京中男儿为之赴汤蹈火,可她终究是陆府和离出府的女子,在名声上已然是矮了一大截! “胡闹!” 未等王氏作出回答,堂外一声训斥让苏荷心上一抖。 父亲苏荣海站在台阶上,缓步走至堂内,威严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再次开口训道:“既嫁作人妇,只需恪尽职守,履行本责!旁的事,勿要再提!” “父亲有所不知,陆砚修实非良人。我嫁进陆府三年,他照养外室三年,外室携儿女登堂入室,我实在不愿与旁人共侍一夫,所以才提出和离。” 苏荷双眼泛红,满目含泪,紧蹙的眉头凝着破碎与绝望。 她如何不知和离后的情形?如果真的跟前世一样重蹈覆辙,简直是比让她死还要难受百倍! 王氏听闻女儿声声泣泪,当即变了神色,颤巍巍的问:“陆砚修他真的……” 外头那些传闻原来都是真的? “自古以来三妻四妾,从来都不是什么稀奇事!陆府无人主中馈,你既身为主母,应当做出表率!此事,日后休要再提!” 苏荷作为苏荣海最疼爱的小女儿,即使是捧在手掌心长大,也不能容许她胡作非为。 京中也有不少和离过的贵妇,可背地里戳她们脊梁骨的也不少。 苏荣海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被一些偏见驳论的人指指点点,故而不同意和离! “父亲!此事我意已决,您休要再劝说了!” 苏荷回过头,沙哑的嗓音带着一股哭腔。 这是她第一次忤逆苏荣海,一想到日后要还要跟陆砚修相处,胃里就会泛起强烈的恶心。 眼神一动,发现在苏荣海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今日的陆淮鹤头戴幞帽,身穿深蓝色的官服,腰间挂着官牌和一枚如意玉佩。 此刻的他平静望着苏荷,眼中清淡,思绪纷飞,内心早已乱作一团。 碍于陆淮鹤在场,苏荣海脸色黑沉,敛眸一凛,嘴唇微动正要说些什么,却没想到他先开了口。 “苏小姐秀外慧中,淑德俱佳。想必京中男儿趋之若鹜,犯不着忧郁度日。姻缘这东西,强求不得。” 第14章 趁早给办妥了 陆淮鹤的声音回荡在厅堂内,一字一句落在苏荷心间,盛着水光的眸子望过来,怀着一丝错愕。 他怎么会帮自己说话? 苏荷奇怪的是,这位小叔至今没有娶亲,说话却让人觉得老成。 京中男儿是否趋之若鹜她不知道,最后那句姻缘不能强求,倒是很对她的口味。 苏荣海沉默着没有说话,王氏知他是担忧什么。 阿荷在陆府三年未曾有过身孕,旁的人肯定会编造些什么流言风语。日后要是再议亲,绝非易事。 可既然女儿已经做了决定,又怎能亲眼看着让她在火坑里? 赵婉蓉见公公婆婆都犹犹豫豫没有出声,干脆一挥手帮他们做了决定:“和离就和离,伺候人的活计交由那外室去做,咱们阿荷还是回来当富贵荣华的千金小姐!家中有父亲和你兄长罩着,别的人要是想嚼舌根,只管叫到跟前缝上他们的嘴巴,扒掉他们的舌头,好让外头的人知道,咱们苏家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 “嫂嫂……” 苏荷的眼泪不争气的留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 苏荣海见状,心间软了几分,板着脸没说话,到底是同意下来。 苏荷跪在堂前谢过父亲母亲,眸中的水雾渐渐褪去。 等到陆砚修返回堂中时,见着气氛不太对,苏荷的眼睛也泛着红,应当是哭过。 “夫人这是怎么了?” 他关切的问道,手上还作势要拉过苏荷的手掌,被她轻轻一侧躲开了。 陆砚修眼里有一些不喜,很快消失不见,又对着岳父苏荣海和陆淮鹤行礼。 “只是与母亲提起儿时的事情,一时感怀罢了。”赵婉蓉解围道。 王氏素来知道,凡是有些家底的富家子弟们,断不会一生一世一双人,妻妾成群是极为寻常的事情。 如果陆砚修圈养妾侍倒也无所谓,多少都无所谓,偏偏他那位外室养了整整三年!便是从阿荷嫁过去之后就已经开始偷偷摸摸的养着了!或许还更早! 想到这些,王氏为女儿憋着一股气,也不想见到陆砚修,连眉梢都透露着一股冷淡,开始下了逐客令:“我与阿荷还有好些体己话要说,你平日公务繁忙,不如先行回去,赶明儿我亲自将阿荷送回去。” 陆砚修莫名苦笑,他一个小小五品的官员,有什么公务需要繁忙的? 丈母娘都这样开口了,他没法子不答应。 犹记得上一次苏荷回来还是半年前,让她们母女俩说说体己话也无妨。 陆砚修应下后才想起,自己来到苏府这么久以后,连椅子都没挨着,茶水更没见着一杯! “你就在这里歇下,明日不用劳烦母亲送来,我派人来接你,如何?”他知道苏家人恐对自己有意见,可只要苏荷在众人面前对他稍微好点脸色,倒也不算什么。 偏偏苏荷没让他如愿,只敷衍的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恰巧侄子捉了只蛐蛐儿跑进来炫耀,苏荷随便寻了个借口跟着孩子们离开。 “阿荷素来被我们娇养惯了,你别往心里去。” 作为老丈人,苏荣海及时的站出来打圆场,随便与陆砚修应付几句,便差人护送他离开。 见他一走,王氏低沉着声音对着赵婉蓉道:“阿荷这事还得趁早给办妥了……” 陆淮鹤眉心微跳,静默了几秒,朝着苏荣海道:“苏大人,陆某也先行告退。” “老夫送你出去。” 临出府门前,苏荣海捋了捋胡须摇头嘲弄一笑,说话也意有所指:“小女实在是有些顽劣,今日让陆大人见了笑话……” “苏大人放心,陆某不会多言一句。” “多谢。” 苏府外,陆砚修有意候在外面,为的是想跟陆淮鹤套套近乎,最好是能在官场拉他一把,日后荣华富贵什么也不愁了。 一见到人出来,陆砚修立即迎了上去,觍着脸讨好笑问:“今日不知小叔也在,不知叔祖母近来可好?” 陆淮鹤脚步一顿,凉薄的眸子微侧:“设宴那日,你没去吗?” “去了去了!侄儿坐在中间位置,还看见小叔了呢!” “既如此,能睹得长公主仪容,还问我做甚?” “我……” 陆砚修真没想到会哑口无言,他见陆淮鹤翻身上马就要离开,胆子一大扯住马儿的缰绳,扬声问道:“小叔不知,我家祖母挂念你的很,平日要是有时间,咱们聚一聚可好?” 陆淮鹤瞥一眼他多余碍事的手,凌厉的目光透露着一股官家威仪,让陆砚修不自觉身子一缩,胆战的松开了手。 “闲聚倒是算了。你若有空,可以来大理寺讨一杯茶喝。” 他嘴角淡扬,唇畔有些许冷漠。 讨茶喝? 陆砚修脸上的笑容凝固,感觉到尊严正在被践踏,没等他做出回答,陆淮鹤已经扬鞭离开,留下一卷泥尘飘向了他。 “陆淮鹤……” 陆砚修眼神陡然变得阴沉,拢在袖间的拳头微微紧握。 不帮衬他又如何?难道他就注定只能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吗? 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姑且走着瞧! 夜色四合,长空如墨。 王氏为苏荷亲自梳理长发,想着幼时在她怀中那么小的娃娃,连苦头都没舍得吃的娃娃,现在却在婆家受尽了委屈。 想到和离的事情,她手上一顿:“陆砚修当真同意和离了?” 陆府那样吃人的虎狼窝,怎么可能将吞进去的吐出来?王氏想起刘氏那副精明算计的脸,不由得担心。 苏荷望向镜中褪去首饰后娴静的模样,抚摸王氏的手宽慰道:“母亲放心,我自有安排。” 陆府,悠然居。 张氏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冷眼看着空荡冷清的屋子,梳妆台上是苏荷之前亲手折的鲜花,现在已经干枯了也没人察觉。 悠然居的婢子看不起她是陆府的童养媳,即使当了大夫人也没人敬重,后来腿脚被陆成业打残,更加被人嫌弃。 一日三餐,大多数时候都是残羹剩饭,只有陆砚修来时才会伙食好一些。如果张氏跟陆砚修告状,也会不了了之,毕竟他不能时时守在悠然居,刘氏那边更加不用说了,只盼着她能早点死。 第15章 张氏 张氏从出事以后就没碰过脂粉,更没想到再见到自己妆容满面的模样。可是苏荷会去铺子买上好的脂粉,裁最好的绸缎,拿回来给她打扮的美美的。 清晨的朝阳最有光彩,她会坐在轮椅上,任由苏荷将自己推向府上的各个角落企业转悠。秋日的湖心亭最荡漾,苏荷会煮酒烧茶,带着她去看枫叶满山,落霞晚归。 可忽然有一天,她悄无声息不来了。 听婢子们说,是因为苏荷嫉妒少爷带回来的外室儿女双全,自己却三年未曾有孕,还因此提出和离。 张氏喜欢苏荷做陆府的主母,做自己的儿媳,凡是她执掌上下,无一出错。 至于那位妾室柳萋萋,是见一面也嫌恶心。 她当年那双腿,不就是因为妾室才被陆成业打断的? 张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脑海里乱七八糟想着,直到柳萋萋出现在床边,挺着肚子装模作样说要照顾她。 几秒后。 柳萋萋捂着口鼻从屋子里跑出来,一想起从张氏床上发出来的恶臭又忍不住干呕。 明春拍着她的背递水过来:“姨娘,还是遣下人们去做吧。” 干呕过后,柳萋萋靠在柱头边上大口喘息着,晃晃脑袋让自己忍住不去想屋内的情形。 可她要是不拿出悯怀婆母的慈悲心态,陆砚修如何会更加将她放在心上? 柳萋萋看了看天色,估摸着陆砚修回来的时辰,咬着牙道:“你先进去,我随后就来。毕竟她是我的婆母,少夫人能做的事情,我也未必做不到。” 明春咋舌,心里默默吐槽。 作为丫鬟,她称呼柳萋萋为姨娘是看在孩子们是陆府血脉的份上。 直到现在,少夫人还没有喝过柳萋萋敬的茶,就一口一个夫君婆母喊的欢,真是不害臊! 明春进入屋子,用热水给张氏洗了把脸,擦拭着四肢。再环顾一圈屋子内,看到堆满灰尘的窗台时,不禁抱怨起悠然居的丫鬟们。 “少夫人呢?” 张氏暗淡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唯有在提起苏荷时还有点希望。 “少夫人回家省亲了,至于何时回来……奴婢不清楚。” 张氏又问:“她当真要和离?与砚修一刀两断?” “奴婢不清楚。” 主子们的事情明春不好多嘴,低下了头不再说话,默默收拾起屋子。 张氏知道苏荷性子虽然软糯,可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怎么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既然如此,苏荷以后就不会是她儿媳妇了。 柳萋萋整理好情绪跨进屋内,脸上一改嫌弃的表情,凝着一抹微笑来到张氏床前,强忍住恶心难闻的味道:“婆母,少夫人不在,今晚由我来伺候,您可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张氏瞅着她那张妖艳生冶的脸,紧紧盯着,“你叫什么名字?” “儿媳名叫柳萋萋……” “放肆!苏荷才是我的儿媳,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狗东西?竟然也敢来陆府攀亲带故?”张氏横眉冷对,眼神满是不屑。 柳萋萋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明明自己也没说过什么,可张氏显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敌人。 之前从明春提到过,苏荷对待张氏比任何人都上心,她知道了苏荷要离开陆府的消息,肯定会心有不满。 柳萋萋暗自庆幸,幸好张氏是个残废,府上没人敬重,否则还真是个拦路虎! 既然她说话夹枪带棒,柳萋萋也不再装模作样。 “婆母怎得这样说话?难道是看我好欺负吗?” 她端起床头的水盆从张氏的头顶浇下,温热的水从发缝里滑落到衣服里,温热过后冰冰凉凉的,张氏哇哇大叫,随手拿起身旁的灯盏朝柳萋萋砸去! 明春见状大叫道:“姨娘小心!” 她是老夫人指派给贴身侍奉柳姨娘的人,要是腹中孩子出了什么差错,老夫人和少爷肯定会第一时间处罚她! “啊!” 柳萋萋尖叫着出声,手掌捂着小腹不敢动弹,听见灯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这才松了口气。 所幸张氏手臂没多少力气,灯盏扔歪了,否则砸中了后果不堪设想。 刚刚归府的陆砚修听见柳萋萋去悠然居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跟过来了。谁知,刚一跨进院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尖叫声! 他赶到屋子里一看,柳萋萋站在一旁委屈巴巴的流着眼泪,手上扶着肚子,一副惊险后怕的模样。 “我就是想为大夫人擦一擦身子,都怪我没出息,不小心打翻了水盆……” 方才明春背对着她们,只听见了对话,并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柳萋萋知道陆砚修会向着自己,在没有实质的证据面前,张氏根本辩解不了什么。 张氏气极,刚要开口诉说柳萋萋的罪状,却没想到儿子不分青红皂白的指着湿漉漉的她,目光冷冷道:“萋萋怀有身孕,一心还想着伺候你,就算手滑不小心将水洒了出来,你作为长辈,对她宽容一点都不行吗?” “你真是个瞎眼睛的!我都湿成这样了?她居然还不是故意的?” 张氏当真是后悔从鬼门关生下这个没心肝的儿子!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柳萋萋抹了一把眼泪,眼角一抬,看到怒火中烧的张氏莫名觉得痛快,继续带着哭腔添油加醋道:“想来是少夫人伺候的更加周到,不像我,总是冒冒失失的,惹得大夫人不高兴。” 不提苏荷还好,一听到她的名字,陆砚修呼吸一重,语气里满是不屑:“你身怀六甲,怎能与她相比?生儿育女已经够辛苦的了,不必承担伺候母亲的职责,交给丫鬟们去做。” 听到这番话,张氏止不住泪目。 儿子能体谅一个贱妾生养儿女的不易,怎么不能体谅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易? “母亲,既然你不愿意看见萋萋,那她以后便不会踏足悠然居一步。明日苏荷回府,我会叫她来看一看你。”陆砚修面无表情的交代,仿佛张氏跟柳萋萋有不和是天大的事情。可陆砚修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来的,是极为热忱的一颗爱母之心,没曾想心根里却是烂的。 第16章 好歹是条命 张氏眼里透露出一股刻骨的恨意,指着屋门大声嘶吼:“滚!都给我滚出去!” 看着陆砚修带着柳萋萋不带留恋的离开,她掩面流泪,心寒到颤抖。 丫鬟轻贱她也就算了,连亲生子都如此!果真是陆成业的儿子,心够狠! 明春翻箱倒柜找来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捧到床前颤颤巍巍的说:“大夫人,消消气。奴婢给您把干净的衣服换上,否则拖久了会得风寒。” “明儿,一定要将少夫人带过来。”张氏愣愣的出神,喃了一句,随后任由明春摆弄着她换衣裳,时不时的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明春有些害怕大夫人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怕跟自己摊上麻烦,利索换完以后就离开了。 回到听玉轩里,柳萋萋正依偎在陆砚修怀中哭的泣不成声。 “我娘亲因病去世,方才见着大夫人,心里多有感怀,所以才想着照顾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我没用,一点小事也做不好……” 柳萋萋的哭腔带着一丝诱人的黏腻,别人听了兴许觉得碍耳,偏偏陆砚修这么多年已经习惯,又极为吃这一套。 想起张氏那副泼妇样子,他忍不住道:“悠然居的事情以后与你无关,以后只需要好好教导熠儿和娇儿即可。” “妾身知道了。” 明春借故上新茶去屋子里瞥了眼,见着贴在一起的两人,实在是为少夫人感到不值。 院子外。 陆熠不知道从哪里拎回来一只小花猫,用了绳子拴在它的脖子上,哪里也去不了。 明春从屋里出来瞧见,好意提醒道:“小少爷,花猫挠人,你可得小心些!” 三岁的陆熠灿烂一笑,将花猫捧在手里拍了拍:“没事,它会听话的……啊!” 话音刚落,花猫挣扎的挠了好几下,从陆熠怀里跳下来,躲在一边树角下去藏着,警惕的看着两人。 陆熠手背上被挠伤的两条爪痕,火辣辣的疼。 明春赶紧进屋子找金疮药,拿着药出来却没看见陆熠。 “哪儿去了?” 在院里院外找寻了一圈,实在没找着人,明春这才作罢。进屋子将这事禀告给了陆砚修,好让他知晓,否则就是自己做丫鬟的失职。 第二日晨光熹微,朝霞漫天。 陆砚修遵守承诺,亲自到苏家去接苏荷回府。 王氏等人见着他态度淡淡的,只跟苏荷随口交代了几句保重身体外,没有理会他。 陆砚修知道这情绪的转变必然发生了什么,许是苏荷在岳父岳母面前说了什么坏话。 马车内,苏荷静静眺望着街道两边的商铺,陆砚修偷偷瞟了她好几眼,手指紧张的交织在一起,终于没忍住问:“昨日陆大人来府上,是与父亲商议什么要事吗?” 陆淮鹤仗着自己是长公主的独子,在他面前高扬姿态,极为骄傲。陆砚修在他面前讨不着好,更没胆量去岳父面前询问,只好在苏荷面前探探口风。 苏荷回头看他,眼眸清淡,“皇上喜骑射,要在猎场举行狩猎仪式,父亲身为礼部侍郎,理应操劳此事。只是这一次的仪式上,长公主和献音郡主也要参加,陆大人特来此嘱咐事宜。看来夫君这些日子沉迷柳妹妹入府的喜悦,连朝堂的事情也不关心了。” 她的音调平稳,不暗讽不讥笑。陆砚修听在耳朵里,偏偏觉得很刺耳,像是苏荷在嘲笑他不关心仕途,所以才会没机会上升。 “原来是这样……” 陆砚修面上有一丝羞愧,手掌在膝间搓了搓,再没有言语。 马车停在陆府。 苏荷直接回了桂花小院,谁知刚一踏进院中,就看见一滩血淋淋毛茸茸的尸体。 裴夏尖叫一声,大着胆子去前面查看,用手翻了个面,忽然哇的一下子呕吐起来! 那是一条猫。 被开膛破肚,划破嘴角,斩断四肢的血腥无比的小花猫! “是谁扔在桂花小院的?谁那么大胆子?”裴夏怕小姐见了犯恶心,赶紧快步跑到屋子里拿了件旧衣裳将小花猫遮住。 苏荷素来不喜欢太多人侍奉,贴身的婢女就裴夏一个,她们一走,桂花小院就没人了,所以没有丫鬟发觉此事。 苏荷拧着眉,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那血已经都凝固了,看来已经死了很久。 陆府如此之大,却独独将花猫扔在了她的院里? 苏荷不忍再看第二眼。 她让裴夏将花猫放在一个木盒子里,用布条包裹着,提到厅堂里去。 “小姐,这是要……” 苏荷道:“花猫明显是受虐待致死的,我要追责。你再仔细找找院内,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裴夏手脚利索的将花猫装好,看着破碎的尸体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好歹是条命啊,究竟是谁心思这么恶毒?” 厅堂内。 裴夏将府上所有奴仆叫到了这里,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五十个人。 他们见苏荷端然坐于堂上,清凉的眸子隐隐透露出些威严,不由得安静下来,都不敢多吭声。 “少夫人,人都到齐了,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朱管家清点人数后,规规矩矩站在苏荷身侧,仔细打量着苏荷的神情,顿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裴夏将布条遮住的木盒子呈上来,放在众人面前,朗声道:“少夫人有事要问,你们当中要是有知道的,只管说出来就是。”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 “府上无人养猫,桂花小院里却有一只小花猫,你们知道是谁的吗?” 听见裴夏的声音,站在人群最末端的明春忽然想到陆熠抱回来的那只花猫,昨日咬他一口后就不见了。 还没等到明春决定要不要举手回答,已经有人提前开口道:“奴婢见过小少爷抱着一只花猫,是从陆府后门捡回来的,白黄花色,大约这么长……” 丫鬟用手比划了下花猫的长度,事实确实跟她形容的差不多。 苏荷了然,差朱管家先去将陆砚修请来,他一回府就去了听玉轩,心里无时无刻不惦念着柳萋萋。 很快陆砚修赶来,见着厅堂内满满的奴仆觉得她又在胡闹,不由得脸一沉,问苏荷:“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17章 领板子,跪祠堂吧 “隔壁掉了只花猫,特意遣人过来寻找。我听丫鬟们说,熠儿从外面抱回来过一只猫,不知是不是真的?” 陆砚修昨日听明春提起过,熠儿被挠伤过,应该是那畜牲做的。 他眸子微眯:“那又如何?一只猫而已,有什么值钱的?你大可以寻了将那畜牲送回去!” 苏荷命裴夏将木盒子敲开,里面蒙着一层厚厚的布条,她没动,示意陆砚修亲自打开看看。 陆砚修不疑有他,直接敲开布条,眼前血腥模糊的一面直击天灵盖,吓得他连连后退! “这是什么东西?” 一团肉?还是一只动物?反正血糊糊一坨,干涸的血迹将绒毛全部粘在一起,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苏荷很满意他的反应,亲手将木盒子盖上后,愤声道:“花猫虽是畜牲,但府上还有比畜牲更不是人的东西!夫君大可以看看这只猫儿,四肢被砸断,开膛破肚,连嘴角都被撕裂开,牙齿也没了,这难道不是活脱脱的虐待么?” “府上若有这样心思恶毒的人,实在是危险至极。夫君应该知道,当今皇上自登基以后颁布的新律,其中一条就是伤害动物且恶意虐待致死,可押至大理寺审讯。” 明春站的远并没有看见是什么情形,可听到苏荷描述,不由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陆砚修沉声:“你的意思是熠儿做的?他才三岁?根本不可能!” 苏荷淡笑:“我只知道熠儿是最后抱过花猫的人,没说是他杀了猫,夫君何至于如此愤怒?至于是不是,将人叫过来一问便知。” 陆砚修脸色愈发的阴沉,不情不愿的让朱管家去将陆熠叫来,没曾想柳萋萋与他一块来了。 小小的陆熠蹦蹦跳跳来到陆砚修身边,高兴的说自己又学会了一首古诗,柳萋萋也满口夸赞,认为儿子才华横溢,以后定能面见圣上,问鼎状元! 苏荷瞥见他手背上的挠痕问:“熠儿手背上是如何受伤的?” 陆熠低头一看,手背上的确有几条长长的挠痕,他看了眼柳萋萋,似乎有些忌惮在陆砚修面前说谎,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楚:“我那是……不小心划伤的。” 隐藏在人群里的明春默默退了退。 陆熠说不清楚,陆砚修心里却已猜到了几分,可他仍不相信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苏荷招手让陆熠进到跟前去,笑意盈盈的牵过他的手仔细查看,那的确是猫儿挠的没错,“熠儿,你既然进了陆府,我们自然是认你的。就算你犯了错,也只是年纪尚小,学的规矩暂时还不成气候,我们作为长辈,不会无缘无故打骂你。就算不小心做出了事,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陆熠眼睛一眨一眨的,撅着嘴巴委屈巴巴:“熠儿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惹得少夫人不悦,要是少夫人心里不舒服,只管将气头撒在我身上,千万不要迁怒娘亲……” 没想到他说着说着竟然哇哇哭了起来。 柳萋萋最见不得孩子受委屈,一把将陆熠拉过去,挽起袖子查看了好几次,像是苏荷在偷偷掐他似的。 陆砚修沉声问:“你究竟在胡闹什么?不过是一只死猫而已,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 听见死猫二字,陆熠垂下的眼眸暗淡了些。 装傻充愣他最擅长了。 苏荷倒也不是直接认定了是陆熠杀的猫,只是怀疑他罢了。 她叫裴夏递上在桂花小院附近搜查出来的物证,一一呈现给大家看。 沾满血迹的石头,一把生锈却又磨锋利的匕首,以及一块被树枝撕掉的衣角。 柳萋萋瞧着那碎衣角有些熟悉,低头一看,果然与熠儿身上缺失的那块衣物吻合! “这是我搜寻出来的证据,夫君大可前来辨一辨。” 陆砚修拾过衣角仔细一看,瞥见陆熠躲在柳萋萋怀中不时偷看自己,心中已然有了思量。 可在众人面前,他还是要维护柳萋萋母子,于是道:“仅凭一块撕烂的衣角就妄断,着实太荒谬了!依我看,这事不过是奴仆们偷偷做的,想要嫁祸于熠儿!” 柳萋萋抹了把眼泪,潸然道:“少夫人你到底是没做过母亲,不知道三岁的孩子能做些什么,他那么一只小小的手,如何能杀得了猫?” 苏荷心上微微颤动。 嫁给陆砚修以后,她也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做母亲。所以才会在前世,熠儿娇儿围着她叫母亲时,心花怒放贡献出全部。 如今柳萋萋一句到底是没做过母亲的人,有些刺痛了苏荷。 想起自己曾悉心教导陆熠,他到头来向外人指责自己是一位坏主母,坏母亲,字字狠厉,伤人心肺…… 苏荷沉住气,含笑看向陆砚修:“既然夫君另有看法,不如就将杀猫之人找出来。若是找不出,熠儿便领板子,跪祠堂吧。” “胡闹!” 陆砚修愤怒的甩着袖子背过身去,觉得尤其荒谬:“一只畜牲而已!竟要熠儿为他挨板子跪祠堂?苏荷,你不是不想当少夫人么?怎得还想在府上发号施令?” “夫君一日未递和离书,我就还是陆府主母。既如此,能管得了熠儿么?” 苏荷嘴角半勾,目光如炬,铁了心要让陆熠尝一点苦头。 柳萋萋见陆砚修僵红了脸,有些为难,给陆熠使了个眼神,小小的身影立即跪倒在陆砚修脚边,带着哭腔道:“父亲,儿子受罚就是,您与少夫人千万不要吵架……” 苏荷知道陆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在别院里,柳萋萋更是对他进行了正统的训练,虽然是三岁的年纪,智商可不低于七八岁。 她冷冷看着跟前的闹剧,伸手去端茶,假意失手打翻木盒子,里面血糊糊的花猫尸体掉了出来,吓得柳萋萋连连后退。 “啊啊……” 也是巧,花猫刚好滚落在陆熠的脚边,他下意识低头去看,砸断的四肢,开膛的肺腑之言,以及睁大的猫眼正直直的望着,仿佛像是死不瞑目! 陆熠僵住。 昨儿晚上他动手的时候,只是将猫儿的牙齿拔掉,四肢砸断,并不想真的弄死它。 第18章 和离书 可是听着猫儿凄怨又同痛苦的叫着,陆熠心里抓狂发慌,大脑一片空白间,找了柄生锈的匕首将其磨快,一刀刺进了花猫的肚子…… 以往在别院里居住,他看见舅舅就是这样杀鸡杀鸭给他们吃的,一刀下去,不会有痛苦。 昨晚天黑,陆熠并没有见到它的惨状,现在见着是真真切切被吓到了。 陆砚修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冷着脸同意陆熠领十个板子,然后再去跪祠堂。一切吩咐妥当后,他遣朱管家去书房将早已写好的和离书呈过来。 “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 看着他递过来的和离书,苏荷眼前一怔,伸手接过。 “你为府上操劳持事,念在过往的情谊,我回绝了祖母写休书的提议。和离书中也没有任何一条贬低你的内容,你我既无夫妻缘分,那便好聚好散,各自安好!” 为这封和离,陆砚修写了整整两个晚上。他嘴上说的好听,是念着情谊,不想两人分开的太难看,其实是忌惮苏家的权力。 随随便便一个参上去的奏折都能将他官位搞没,何必断了自己的前程? 苏荷铺平信纸一看,内容果然无关紧要,只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想起成亲时家中长辈见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如今几载过去,随随便便一纸空文就将她与陆府分清关系。 苏荷心里蓦地一恸。 前世自己心甘情愿容纳柳萋萋极其儿女,可谓是爱屋及乌,又怎么会对陆砚修没有过感情呢? 只是曾经光鲜亮丽的感情一点点消散殆尽,以至于露出真实又骇人的骨肉,让苏荷自觉无福消受! “就算如此,旁人也并非不会知晓,你在陆府三年无所出!日后议亲,大抵不会那么容易了!”陆砚修居高临下看着他,眉间散发着一股过于自信的阳气,“苏荷,你离了我,还能找着更好的夫婿么?” 苏荷敛眉将和离书收好,似有若无的笑了,用着同样的口吻讥讽他:“你放心,旁人也并非不会知晓,你与我成亲三年,外室也养了三年。世人若是问起,我也不会诋毁你。” “为何?” “柳妹妹心甘情愿在别院居住,三年来无怨无悔。若有人问起,我只会夸你们感情深厚,爱的伟大。” 父亲母亲说得对,三妻四妾太过于平常。 倘若陆砚修一开始没有隐瞒柳萋萋的存在,或许苏荷并不会这样介怀。 柳萋萋只觉得她字里行间都在嘲讽自己,什么爱的伟大,什么无怨无悔,只是她对着自己的嫌弃罢了! 看吧,还真是世家小姐,连恶心人也这么文绉绉的。 柳萋萋将对苏荷的厌恶收于眼底,拉住陆砚修的袖子眼巴巴的问:“夫君,熠儿那么小,挨板子就算了,不如就跪祠堂……” 反正苏荷已经拿了和离书,已经不是陆府主母,凭什么还要听她的吩咐? 陆砚修自认并非慈父,陆熠表现出来的那些小心思也的确逃不过他的眼睛。年纪虽小,显露出来的心性却跟刽子手有何意? “萋萋,此事我自有分寸。”他道。 柳萋萋欲言又止,可为了维护好自己听话乖顺的人设,只能不再央求,心里却将熠儿的受罚责怪在苏荷头上。 不过寻常一只死猫罢了!还要跟她儿子扯上关系?也不知那样小的骨头,挨板子疼不疼? 柳萋萋心中闷着一口气,看向苏荷的眼神冰冷骇人。 “你随时可以离府。” 堂前,一众奴仆已经被遣散。 陆砚修对着苏荷语气冷淡,没等她回答,小跑着赶来一位丫鬟,战战兢兢的指着悠然居的方向:“大夫人!大夫人恐不行了!她想要见一见少夫人您……” 张氏? 自从柳萋萋入府后,苏荷好几日未曾再见到张氏,恐怕她又比印象中消瘦了几分,没曾想丫鬟会带来这样的消息。 苏荷提着裙角往悠然居赶去,裴夏已经赶往府外请大夫。 陆砚修跟在苏荷身后,一面走一面问:“母亲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忽然就不行了?” “奴婢也不清楚,等看见大夫人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丫鬟的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语气竟还不自觉的轻快了些,仿佛大夫人一死,她们就脱身了似的。 悠然居里。 苏荷微喘着气到达时,见到屋子外候着不少丫鬟,却没个敢进去的。她环视一圈,沉声问:“为何不在榻前守着大夫人?” “回少夫人的话,大夫人不让我们进去……” 少夫人三个字落在陆砚修耳朵里尤其刺耳,他极想告诉众人,苏荷已经陆府的少夫人,也用不着听她的吩咐。 可话到了嘴边没说出来,陆砚修跟在她身后进到屋子。 昨日明春来打扫过,所以屋子里都没什么灰尘。里间的床榻上,张氏半躺在上面,眼睛微阖,脸色苍白,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苏荷走到床榻前,拉住张氏放在床边搭着的手臂,柔声唤:“母亲,可有哪里不适?” 张氏听见了她在说话,眼皮子却跟在打架似的,好不容易才能勉强睁开。 待眼前模糊过后,看清身边人是苏荷时,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是你……” 她应是很久没进过水了,嘴唇上的纹理干涸可见。苏荷心中悯然,用手帕沾水给她润了润。 陆砚修想起昨日还对柳萋萋破口大骂的母亲,怎么仅一夜之间,会变成这样? 像是身上所有的精气神儿都被抽走了,眼神无力,手臂垂下,连抬眼都成了费劲的事情,整个人宛如一具苍老的躯体。 “母亲……”他喊了声。 听见他的声音,张氏瞳孔睁大,手指微曲的指着他,嘶哑着声音低吼着:“你滚!你滚!” 陆砚修与他的父亲太相似了,隔着几步距离,让张氏朦胧间,恍若见到了那个魔鬼般的男人! 苏荷见她反应那么强烈,不得已让陆砚修先出去,好一阵才将张氏的情绪安抚下来。 “我要上妆,我要上妆……” 刚才那几声低吼快要了她的命,这两句话只能无声的说出来。 苏荷忍泪应下,转身去准备脂粉盒子。 裴夏从外面进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大夫。这一次好在张氏没有抗拒,乖乖的接受把脉。 片刻后,大夫惋惜的摇了摇脑袋。 第19章 照拂的还不够吗 “这几日褥疮溃烂生脓,加之急火攻心,内里亏损又太多,已经药石无医,恐怕挨不过多久了。” 意料之中的说辞没让张氏太意外。 昨日自从陆砚修和柳萋萋离开后,张氏彻夜难眠,回想此生的混沌岁月,都是从卖到陆家做童养媳开始。 刘氏是她的婆母,刁钻精明,处处为难。在陆家还没发家的时候,她常常受欺负,吃不饱穿不暖更成了常事。 偏偏她的夫君陆成业又是留恋烟花场所的浪荡子,为了裤裆里那点儿事,对她冷落无视,嫌弃厌恶。 生下的三个儿女,都是刘氏吩咐的。 张氏犹记得,陆成业站在床边提裤子,用寡淡无味的眼神瞥着她:“简直是一块木头!” 陆成业要带青楼女子回府做姨娘,张氏不允,趁着他不在将几名青楼女子捆绑了卖给人牙子,最后送去给大户人家做丫鬟。 她不知那是陆成业耗尽家财赎回去的女子,两人吵闹间,陆成业失手打断她一双腿,自此失去自由。 可直到现在,张氏远在千里乡镇上的娘家,还理所当然认为她过着养尊处优的好日子。 “母亲,你面色乏力,涂些红润的口脂要精神些。” 苏荷给张氏换上一身淡紫色平罗衣裙,梳了她最喜欢的同心髻,红润光泽的口脂添了不少彩,一点也不像是生病的人。 张氏伸手去摸发髻边上的流苏,蛾眉螓首,气若幽兰,没有再比铜镜里更美的自己了。 “母亲心中,可否会怪儿媳?”苏荷垂眸。 府上都传她是嫉妒柳萋萋,才想以不照顾婆母而要挟陆砚修。 张氏道:“我是砚修的母亲,他都尚且做不到如你这般,我怎么会因此怪罪?” 如果没有苏荷,想必她会死的更早,也不会再见到那般鲜艳生命的自己。 “砚修他……”张氏欲言又止,将话题转向其他两个儿女,“知礼和云晴年纪要小很多。待我走后,请你看在往日的情谊,多多照拂他们。” 陆知礼和陆云晴是张氏的老二和小女儿。 听见这话,苏荷只觉得怀中的和离书有的发烫。 陆砚修还没彻底公布这事,张氏依旧是不知道的,所以才让她作为嫂嫂多多照拂弟弟妹妹。 可是…… 前世的苏荷照拂的还不够吗? 陆知礼十八岁,想要参加科举入朝为官。陆砚修人缘有限,找不到更好的先生辅导,更没有门槛进国子监,是苏荷去娘家求了父亲,让他帮忙,准许陆知礼可以被国子监破格收用。 国子监里众多贵胄少爷,陆知礼一个五品小官的弟弟,难免有礼数不周到的地方,惹的祸全部都是由苏荷出面平息。 更别提科举后入仕,苏荷为他在官场上打点的一切……零零散散花了不少银子,费了不少脸面! 陆云晴想要跟贵女们打交道,提高眼界,一心高嫁。苏荷就将她带着一起出席京中各种活动,最昂贵的绫罗绸缎,最上乘的脂粉脂膏,连宫中娘娘用的物件,苏荷都尽力寻来供她使用。 到议亲之时,还积极为她搜罗高门子弟,助她高嫁,实现愿望。 凡事亲力亲为,仅仅是因为苏荷心疼他们父亲亡故,母亲残废,想要做好嫂嫂的表率,是真心把他们当成至亲弟妹! 两人是如何回报她的? 陆云晴如愿高嫁以后,转头跟苏荷生分,却跟柳萋萋一口一个好嫂嫂叫的欢。还曾在苏荷面前口出妄言,不想要叫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为嫂嫂,更是主动跟陆砚修提议休妻! 而陆知礼在入朝为官后不久,恰逢苏家被陆砚修陷害叛国的罪名之际……陆知礼自请罪于皇上,居然胆大妄为的编撰出谎话,说当年的科举考试期间,礼部侍郎苏荣海派人给他泄题! 皇上曾问:“此言当真?” 陆知礼跪在金碧堂皇的宝殿之上,声声真切:“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就是因为当年苏荣海派人泄题,那一场科举微臣并没有参加!臣是在三年后的春闱中榜的……” “当时为何不报?” 陆知礼声音颤抖:“皇上有所不知,微臣的长嫂是苏荣海的女儿,微臣若是当时上报皇上,恐家中残疾的母亲,以及年迈的祖母……都逃不过长嫂的陷害!” 这番假证词让苏家雪上加霜,走投无路。 思绪萦绕间,苏荷回过神。 想起这几日都没见到陆知礼和陆云晴。 陆知礼因为在国子监学习,平日很少回家,至于陆云晴……像是有意避着自己不见面似的。 也对,刘氏早就知道柳萋萋的存在,更是在她生产后送去了不少好东西,陆云晴肯定也都清楚,不刻意出现只是怕说错话让兄长陷入为难。 如今想来,泣血肺腑,都是为了野狗。 “知礼和云晴向来懂事规矩,定不用我操心。”苏荷心中堆积了太多不满与怨恨,只是碍于在张氏面前不好发泄出来,提到他们俩时,语气跟之前明显不一样。 “好久没见阳光了,你推我出去走走吧。”张氏道,她眺望着窗外,有鸟儿掠过云端。 苏荷推着她往院子里去,陆砚修以及一众丫鬟都守在一侧,见到打扮如此光亮的母亲时,瞳孔微睁,一时有些难以分辨。 他转向苏荷,见她推着张氏,眼中似有水雾。 如此在院中反复转了好几圈,张氏终于提不起劲儿了,她让苏荷停下俯耳过去,要说几句悄悄话。 陆砚修眯眼瞧着,不知道两人再说什么。 “母亲!” 陆云晴姗姗来迟,见到轮椅上光鲜亮丽的张氏时松了口气。陆砚修见她气喘吁吁,没个闺阁小姐的模样,随口斥道:“好歹你是位千金小姐,气喘吁吁大呼小叫的,没成什么样子!” 陆云晴垂眸:“我还不是听闻母亲她……” 丫鬟们都说她阳寿将至,恐怕…… 虽说与母亲没什么感情,可终究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至亲,陆云晴的心情谈不上悲伤,但总有些闷闷的。 那边张氏跟苏荷说完话了,她展眉看向陆云晴,招手唤她过去。 陆云晴感受得到母亲枯瘦的手掌在抚摸自己,骨头的形状都凸显出来了,实在让人害怕。 第20章 张氏死了。 她身子微不可闻的一退,刚好落在了苏荷眼中。 “长嫂如母。以后,要好好听她的话。”张氏叮嘱道。 陆云晴眼睫一颤,不敢抬眼去看苏荷,只轻声应下。 其实柳萋萋的事情她早就知晓,当年熠儿和娇儿出生后,她还缠着祖母去别院探望过,路过玩具铺还买了不少新鲜玩意儿给他们俩玩。 虽说苏荷待她不薄,可陆府不能无后…… 张氏乏力的靠在椅背上,深呼吸一口气用力问:“知礼呢?怎么还不回来?” “二哥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 张氏痛苦又绝望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干枯的手指紧紧攥着陆云晴,生怕她抽离出去。 回想难熬的一生,才发觉死亡并不痛苦,痛苦的是与世间所有感情作分别。 苏荷率先发现不对劲,用手轻轻晃了晃张氏的肩膀,才发现她已经断气了。 “母亲!母亲!” 听见陆云晴的哭喊,陆砚修来到轮椅前查看,见到一动不动的张氏,也跟着暗淡了目光。 刚刚从国子监赶回来,行至悠然居门口的陆知礼听见一声声凄厉的喊叫,脚步顿下,目露悲恸。 苏荷敛目,回想起张氏跟自己所言的那番话,整理好情绪,让朱管家去府外请一支最好的丧葬队伍,葬礼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 裴夏则去往府中各院报丧,府上之人竟没几个露出悲伤之情。 葳蕤阁。 柳萋萋搀扶着刘氏走出屋子,见到在低空盘旋飞翔的乌鸦时,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砚修真把和离书交给她了?” “惩罚完熠儿以后,夫君就给了。祖母,您一定要给熠儿一个公道,他被苏荷恶意刁难,挨了十个板子,站都站不起来,还被罚跪祠堂,我见着心都碎了……”柳萋萋再次提起熠儿受罚一事,想让刘氏给熠儿撑腰,偏偏这时传来张氏的死讯。 刘氏凝视着不愿飞走的乌鸦,浑浊的眼中有一丝担忧,不过在提到苏荷时,仍旧冷着脸道:“熠儿是我最疼爱的重孙,她要出歪主意,我便还给她就是了。我们陆家从来只有休妻,没有和离,苏荷扫了陆府的颜面,就是在挑战列祖列宗的权威!就算和离书她拿到手又如何?能不能安然从陆府脱身?” 话里裹狭着威胁,这让柳萋萋非常不懂刘氏的想法,既然苏荷想跟陆府撇清关系,阻止她做什么?还不如早早离开,将少夫人的身份给她! “张氏死了,咱们也去看看……” “好。” 张氏并不是高门家的女子,又无亲戚在京城,葬礼上前来吊唁的人不多,基本都是陆府的故交。 灵堂前纸钱随风而动,气氛低落沉闷。 陆知礼和陆云晴跪在火盆边烧纸,火光映在两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陆砚修站在堂前的小路上,不时与来客寒暄,眼神下意识瞟到灵堂一侧的苏荷,粗麻的丧服在她身上显得宽松,素净的脸上凝着一抹沉痛。 察觉到目光时,她回望过来,随后淡淡的移开了。 刘氏来到灵堂前看到张氏的棺材时,面露伤痛,很快就伤心到晕厥,被秦嬷嬷和杨婆子给搀扶回葳蕤阁了。 若不是苏荷瞥见刘氏对两位老仆使眼色,还真是会跟外人一样相信她们的婆媳情深了。 柳萋萋腹中有孕,不疑出席丧葬之礼,因此并未现身。 “陆大人前来吊唁!” 门外小厮高升喊了一声,引得陆砚修和苏荷侧头看去。 当年陆志平死的不清不楚,昭阳长公主因此与陆府结怨,陆淮鹤也从未与其相认,没想到这次张氏一个女眷去世,他还来吊唁了? 陆砚修赶紧上前迎接,见他身穿圆领窄袖玄色袍衫,神情庄重缓缓走来,忙拱手待道:“不知陆大人前来有失远迎……” “请节哀。” “陆大人这边请。” 进入灵堂后,陆淮鹤在灵位前点了一炷香,行鞠躬礼,用丫鬟们呈来的酒水净手过后,才站至一侧。 他一来,陆砚修也不接待什么客人了,只跟在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张氏生前的事迹。 如若能靠着母亲的去世让陆淮鹤以及昭阳长公主对陆府多一丝怜悯之心,也是好的。 苏荷望着火盆里的焰苗,听见陆砚修自作多情的赘述,不由觉得可笑。 这时,秦嬷嬷来到灵堂前找苏荷:“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谈事情。” 苏荷眼眸一动:“可曾说过什么事?” “这个……老奴不知。” “你先回去,我马上就来。” 自从杨婆子那事一出,裴夏现在见葳蕤阁中的每个人都不像是好人。 苏荷临时让朱管家盯着灵堂,也好让张氏安安静静的走。 见着人离开,陆淮鹤深深的看了一眼。 陆砚修以为他是想瞧一瞧陆府上的景致,毕竟陆淮鹤当年还是在这里出生的,于是道:“小叔,随侄儿一起散散步如何?” 陆淮鹤微怔,随后点头。 葳蕤阁。 刘氏躺在床榻上,额上敷着热毛巾,一碗参汤刚刚下肚,嘴角还泛着进食的红润,却要装出伤痛无力的模样。 苏荷也不揭穿,进入屋子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不知老夫人叫我来有什么事情要商量?” 随在床侧的杨婆子眼神幽怨的看着她,想起儿子女儿至今还躺在家里,脸上红肿未消,身上的淤青就更不用说了! 这笔账,她总是要还回去的! 苏荷不喜那道凌厉的目光,侧眸问:“杨嬷嬷今日怎么得空,没有在家照看儿女?能下床了么?” “少夫人多虑了,在老奴看来,伺候老夫人才是正儿八经的大事。”杨婆子忍住内心的不喜,硬生生挤出一抹微笑。 “行了,今日是张氏的丧礼,就别逞口舌之快了。苏荷,你到我跟前来。” 刘氏故作虚弱的招招手,让她到床边来。提起张氏,语气有些惋惜,随后话锋一转道:“她活时可怜,这死了倒也算解脱。我知道砚修已经将和离书给你,可张氏毕竟是你的婆母,要不……待丧礼过后,你随我去上清寺给她祈福两日如何?你知道张氏生前最喜欢的就是你,要是在天之灵看见你虔心为她祈福超度,一定会欣慰的。” 去上清寺么? 苏荷从刘氏闪着精光的眼睛发现了异样,连同杨婆子也一脸希冀的看着她。 第21章 偶遇陆淮鹤 张氏的话语仿佛还浮现在耳边,苏荷眸心微动。 “老夫人说的对,母亲生前遭了罪,儿媳定会向佛祖许愿,让她来生投个好人家。” 她神色从容,装作若无其事的答应下来。 听到肯定的回答,刘氏松了一口气,随口又询问了几句灵堂上的事宜,便以身子不适为由,让苏荷离开了葳蕤阁。 杨婆子站在门槛处翘首望了望,确定苏荷真的离开以后,返回到床榻边为刘氏按揉脖子,颇为得意道:“老奴还怕她不答应呢,这下可真是落在咱们手里了!” 刘氏闭着眼冷笑:“她到底是个心软的。” 阖府上下,也就只有苏荷将张氏当个正常人来看。 “那这次,咱们将让她有去无回!”杨婆子目光犀利。 刘氏心里盘算着什么,并没有回答。 离开葳蕤阁后,苏荷和裴夏准备再去灵堂守着,和离的事情一日未公布,她就还是陆府名义上的主母,在外人面前不可失了规矩。 前面走廊上急匆匆跑进来几个人,其中还有位大夫。 “发生了何事?”裴夏拦住他们问。 丫鬟回道:“大夫人去世,柳姨娘悲痛不能自已,好像伤到了胎儿……” 这事儿可拦不得。 苏荷赶紧人裴夏让路,好让大夫去听玉轩给柳萋萋把脉看看。否则耽搁了,又有更多的矛盾出来。 待几人小跑消失在走廊,裴夏跺着脚抱怨:“奴婢怎么不相信柳姨娘会伤心难过?陆府上下,真心为大夫人流泪的人根本没几个,要是没了小姐你操持,恐怕连一场风光的丧礼都办不出来!” 她说的没错。 为了给张氏最后的体面,苏荷自掏腰包置办了所有,要不然,靠着陆府库房那点微弱的钱财,张氏在九泉之下又得伤心了。 “婆母去世,我理应出钱出力,此事勿要再提了。”苏荷道。 悠长的游廊上,一主一仆前后行着。 裴夏紧紧跟在她身后,只是有些抱不平:“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太累了,从昨日大夫人去世到现在,您都没能休息一会儿。陆少爷既然已经给了和离书,小姐就与陆家没有任何关联,主持丧礼也就算了,只是因何要陪同老夫人去上清寺一趟?” 刘氏精明阴险,上清寺又在京城之外的地界,谁知道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夫人有算计。就算我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还不如入她的局。裴夏,你家小姐精着呢。” 苏荷知道她是为自己担心,不过一直藏着做缩头乌龟可不太好,她也该让刘氏自讨些苦头吃。 听见这样一说,裴夏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好在如今小姐已经与陆府没了干系,等上清寺祈福一过,就各自安好,不再相见! 游廊外是堆砌而成的假山,碎石铺就的花径上正站着一抹玄色身影。 裴夏眼尖,见到陌生身影立马训斥。等那人转过身来,才看到是熟悉的面孔,忙屈身福了福:“见过陆大人!” 这里是前院与后院连接的地方,陆淮鹤怎么会来这里? 苏荷心中微惊,不知道方才她们的对话被偷听到了多少。转念一想,他与陆砚修并没有什么关系,就算被听到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陆淮鹤视线若有似无从苏荷脸上滑过。 偷偷摩挲着指腹,喉结微滑,沉默几秒后,提步朝她走过来,解释道:“陆砚修将我领至此处散步说话,没曾想府上哪位姨娘有事召医,他先行离开,这才留我一人才这里。” 原来是跟陆砚修一起来的。 苏荷心里的石头落下,她就说,小叔看着仪表堂堂,总不会是偷看后院的登徒浪子? 她欠了欠身,微笑道:“既然夫君不在,陆大人便随我一同去前厅坐坐吧。” 夫君二字说的实在是有些顺口熟稔,像是在以往的日日夜夜,她都曾亲口唤过无数次这样的称呼,简短两个字落在陆淮鹤的耳朵里带着某种异样的刺痛。 他凝思几瞬,闷闷的道声好,静静走在苏荷的身后。 因着是外男,苏荷步子微快,有意保持着距离,但不知为何,脑海会无端想起长公主府上客房里的情形…… 她软弱的躺在床榻之上,眸光水润,殷红的瞳仁如小鹿惊颤,春色旖旎室内。 苏荷忍不住闭眸,想要甩掉那些画面,却总是忍不住浮现。 “小姐,你怎么了?”裴夏发觉她有些异样,好端端的,耳根子怎么红了? 苏荷忙摇头轻晃:“无事。” 走在末端的陆淮鹤见她耳廓微红,素净的脸上沾染了一抹若隐若现的红晕,更是将她微弱的变化收入眼底。 苏荷忙用手绢捂住了脸佯装无事。 走出游廊以后来到前院,她不敢去看陆淮鹤,回避着目光不自然道:“陆大人,前面就是厅院,你先去吧,我得去灵堂看看还需什么东西……” 苏荷微微屈身行了一礼,头也不回的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不知为何,总觉得后背有一道滚烫的视线始终凝视着自己。 要不是怕回头对上陆淮鹤那张清淡高贵的脸,她还真有点忍不住想回头瞅一瞅。 雕梁画栋的游廊台阶上。 直到见着身穿粗麻丧服的苏荷消失不见,陆淮鹤才收回被牵引住的目光,提步往府外走去。 青云候在外边儿,一见到他来,忙将马车的帘子拉了上去。 “公子,一切都顺利吧?” 陆淮鹤嗯了声。 青云还以为陆砚修会直接将公子缠住,往少了说也得喝喝茶吃吃饭,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不过也是,本来公子就跟陆府没什么关系,张氏去世,他能专程来吊唁已经算不错的了。 长公主早就有吩咐,只需要派人来告慰一声即可,谁知道公子怎么从一堆公务中抽身出来,非要来这一躺? “公子,要去长公主府吗?” 陆淮鹤道:“去大理寺吧。” “是。” 车轮往前驶动,陆府的嚎丧声已经渐渐听不到了。 绕过朱雀大街往大理寺走的路上,有大户人家正在办喜事,小厮们喜气洋洋的抬着系着红彩带的嫁妆箱子,新娘娇羞坐在喜轿中,人人笑着祝贺着,兴高采烈往男方家走去。 陆淮鹤让青云将马车停在路边,驻足看了许久。 第22章 不许乱传 耳边想起在假山石群里误听到的那番话,每一个字眼都在他脑海中被反复斟酌,回想间心跳也不自主加快了许多。 陆淮鹤观望着骑于马上喜笑颜开的新郎官,那是一种得到稀世珍宝的满足感。 他错神须臾,呈着青山的眼眸中似拨云散雾,透着澄亮的光。 “聘礼一般要在多少才比较合适?八十箱够吗?” 青云愣住,随后眉间一喜,扬高音调道:“公子你……终于开窍了!谁家的小姐?属下见过没?八十箱的聘礼应该不太够吧?长公主可是为你准备了整整一府的聘礼……” 直至新婚队伍渐行渐远,陆淮鹤才收回目光,许是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眼眸里竟盛着一簇似水柔情。 偏偏青云瞧见了。 他捂住嘴巴,惊诧于自己如此慧眼发现的细节! 长公主盼了二十多年的儿媳妇,就要梦想成真了? 片刻后,陆淮鹤收敛神情,递给青云一个眼神,低声告诫:“不许乱传。” 青云连声道好。 待陆淮鹤重新坐进马车里,他驾着马车故意大着嗓门朝里面道:“公子迎亲,当然是聘礼如流水,情意似真金,可不能失了咱们长公主府的气度!长公主有钱着呢……” 车内陆淮鹤眉梢有意扬起,还真没生气。 陆府,听玉轩内。 香炉升起的安神香整间屋子都能闻到,柳萋萋躺在床上收回手腕,仔细问大夫:“怎么样?胎儿无事吧?” “回姨娘,腹中胎儿并无异常,只需安心静养就行。” 柳萋萋觉得大夫没有仔细把脉,她方才在院子里赏花,好端端的腹中就忽然刺痛,差点就晕倒了,还好明春及时搀扶住她! 她可怜兮兮看向陆砚修,委屈随着泪水一起落下:“会不会是大夫人的冤魂还在,她一向不喜欢我……” 此言一出,立马引来陆砚修的反驳:“就算母亲再不喜欢,你怀的也是陆家血脉,她没理由作祟!依我看还是你昨晚没休息好,待会让丫鬟给你煲点参汤喝,再闭眼睡一会儿好不好?” 也不顾大夫还在场,柳萋萋直接钻进陆砚修怀里蹭了蹭,用着挠人的声音撒娇说:“昨夜我害怕,还真没休息好。夫君,你别离开了,随我一同入睡好不好?” 大夫老脸一红,心道:这是哪里来的姨娘?说话这么没规矩? 陆砚修没有应下,将她从怀里推开,解释着:“今日是母亲的丧礼,我必须要守在灵堂前,否则即是不孝。萋萋,你素来最乖顺听话,别让我为难。” 柳萋萋知道就算撒娇也只能点到为止,陆砚修并非十全十美之人,耐心一旦消耗过度,立马就会甩脸色。她跟了陆砚修那么多年,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 “那……你晚点要来看我。” 陆砚修道好。 临出门前,柳萋萋又叫住他,搂住脖子俯身上去亲了一口才不情不愿的放他离开。 不知为何,陆砚修忽然想起了灵堂前,苏荷穿着粗麻孝服规矩站着,明亮的眼眸在今日多了丝肃穆。可她好像,从来没有主动对陆砚修做过任何亲昵亲热的举动,就算是牵手,都能让她脸颊微红。 她与柳萋萋太多不似。 一个如玉池荷花,清贵独立。 一个如攀院蔷薇,沿墙而盛。 陆砚修想,倘若苏荷真的跟柳萋萋做相同取悦迎合的事情,便不再是千金小姐了。 灵堂前静默一片,没有宾客再逗留此处。陆砚修还以为陆淮鹤会候在府上,却被告知早就离开了陆府。 他还想跟陆淮鹤打听一些关于昭阳长公主的事情,要是得她垂怜,陆府兴盛也就指日可待! 陆砚修因此将气撒在了苏荷身上,怪她没有留着贵客。 见她正跪在火盆边烧着最后一些纸钱,三两步上前走到跟前,夺过手中的纸钱洒在空中,语气怨艾:“你怎么没有将陆大人留下来?要知道陆府若是能得他的帮衬,咱们得轻松多大一截?” 纸钱随风掉落在地上,苏荷弯腰拾起,重新放入火盆之中,火焰照亮她的眼眸。 “陆少爷是糊涂了么?和离书你已经交给了我,府上的事情已经不用我再来操持了。更何况,结交权贵,是你的事情,与我一介妇人有何干?陆少爷莫不是有气无处撒,觉得我好欺负?” 一旁的陆知礼和陆云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消息,嫂嫂与大兄和离了?他们怎么没有听见消息? “你……”陆砚修被堵的哑口无言,他竟真的还忘了这一茬,扫颜间,重重一拂衣袖不再吭声。 苏荷说的没错,她跟陆府再没什么关系了。 只是当着张氏的灵位面前,提到此事兴许有些不妥。 “嫂嫂,你与兄长真的和离了?” 陆云晴没想到苏荷会那样决绝?她一个女人,离开陆府还能去哪?回苏家吗?苏家如此高门,也会容忍这样的女人回去? 苏荷上了一炷香,闭眼拜了三次,方才起身对着陆云晴应了声。 “和离……兄长竟然也会同意?”她蹙着眉,似有不懂。 这话有些模棱两可,裴夏都忍不住想反驳回去。 苏荷浅淡一笑:“你觉得有何不妥么?” 她脸颊上噙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目光如刀子一样直直看向陆云晴。 “我只是很好奇,明明是你无所出,明明兄长应该写休书,为何却只是和离?”在这一世苏荷还从未与陆云晴有过矛盾,眼下算是正面交锋。 她毫不掩饰语气里的鄙夷,仿佛生不出孩子就是天大的罪过。 “今日是你母亲的丧礼,为何还戴着一对红玉耳环?” 苏荷语调不高,视线淡然的落在陆云晴的耳朵上,坠着的红玉耳环成了她身上唯一的亮色。 “你已经不是我的嫂嫂了,还管我做什么?我戴什么耳环,是我自己的事……啊!好痛!” 陆云晴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左耳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再睁眼间,已经看到红玉耳环沾着血迹落在了苏荷的手中。 “你……你竟然敢扯下我的耳环?” 第23章 祝你梦想成真 她疼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手指想触碰伤口却又不敢,跑到陆砚修怀中,一个劲儿的控诉苏荷的行为。 陆砚修看着小妹耳朵上的伤口,血珠摇摇欲坠。 苏荷拎着那只红玉耳环,收回视线,缓缓且清晰的说道:“母亲丧礼之上,竟然还敢佩戴鲜艳之物?陆云晴,你已经及笄,如此不知规矩不懂礼数,是想母亲在九泉之下不能安息吗?” “我一时忘记取下来而已!苏荷你好狠的心!竟然生生扯烂我的耳朵?我要告状!我要告诉祖母!” 陆云晴情急之下,连嫂嫂也不愿称呼,开始直呼苏荷的名讳。 她捂着流血的耳朵,低头一看,害怕的尖叫出声。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陆砚修心里尤其疼爱她,此刻见到耳上覆着一道明晃晃的伤痕,冰冷的目光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憎恶和鄙夷。 “苏荷,你怎么如此对云晴?她可是你的妹妹!” 最后那句话语气有些不足,陆砚修大概是想到他与苏荷再没有关系,云晴也并非是她的妹妹。 “我是将她当作亲妹妹,精贵的绫罗绸缎,最好的胭脂水粉,名贵的珠宝首饰,流水似的送进她院中。京中女眷的席面,凡是我有资格去的,哪一场将她落下了?可云晴,我的好妹妹,是如何报答的?” 苏荷眸色骤冷,脸上噙着一抹自嘲的笑容,更是将红玉耳环摔在地上。 脑海中如走马观花闪过陆云晴那些讥讽她的言语,字字如利刃将她击倒。 陆云晴咬住下唇,泪水在眼眸里打转,仰头看向陆砚修:“兄长,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嫂嫂的事情,我发誓……” “你敢说柳萋萋的事情,一点儿都不知情么?”苏荷语气平淡,不自觉流露出与生俱来的威仪,让陆云晴几近哑口无声,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她身子蓦然一紧,瞳孔微睁,脑子里思索着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每一次去别院看柳萋萋的时候,都没人注意,这么多年苏荷从没起过疑心,怎么会一下就知道了? 连同陆砚修都有一种真相被揭露的颜面扫地。 陆府上下,除了桂花小院,其他人全部都知晓柳萋萋的存在,这已经不是什么隐藏的秘密了。 云晴待熠儿和娇儿极好,凡是逢年过节,都得送些新衣服和稀奇的小玩意儿。每次亲自到别院看望时还会出手阔绰的给柳萋萋三人留下很多银两。 别人不知,陆云晴却不能不知,那些银两和一切的花销,全都是她在苏荷那里用借口骗来的。 谁叫苏荷心思简单,竟然真的将她当作妹妹?要怪,也只能怪她没有给兄长生下一儿半女,否则怎么会招人嫌弃? “柳姨娘的事情……就算我知晓又如何?那是我亲生的侄儿侄女!是我陆府的至亲血脉!” 陆云晴嘴上反驳着,双手却绞着衣角,眼神里透露出紧张和不安。但她很快整理了情绪,如今苏荷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那么害怕做什么? “你说的没错,那是你亲生的侄儿侄女……” 苏荷想起自己的侄儿侄女死于火海之中的情形,凝视着陆云晴的眼眶微微泛红。 她淡唇微启,黑眸一瞪冷冷道:“云晴,我念在大夫人卧榻多年,你又是陆府唯一的小姐,所以处处包容你提点你,没想到竟是抬举你了!大夫人离世前,曾留下遗言让我好好照顾你。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陆云晴有一些愕然,没想过母亲会在弥留之际还想着自己。 事实上,她很不想有张氏那样没有背景的母亲,每每看到别的千金女眷有着强大的家族时,总是会潸然感慨自己,更在背地里抱怨她是个没用的残废。 以往在府上,她从最开始的每日探望变成三日一次,再到半月探望一次,最后一个月两个月…… “母亲她……” “我与陆府缘分已尽,你我的姑嫂之情也到此为止。你一心高嫁,我祝福你梦想成真。” 苏荷打断陆云晴,也压根不想跟她说什么虚情假意的话,张氏已经离世,其他已经都不重要。 至于她的高嫁梦,暂时不会顺利的美梦成真。 苏荷知道陆云晴与宣威将军已经私定终身,可宣威将军府上似乎对其颇有异议。 “母亲她……还说了什么?” 静静站立在一侧的陆知礼终于忍不住出声,孝服并没有掩住他的俊朗,反而显得更有几分清淡。 苏荷凝着他微笑,淡淡吐出两个字:“没了。” 在灵堂前站的太久,她只觉得脚心有些发酸,裴夏见状问:“小姐从昨日就操劳丧事,晚上连整觉都没睡过,要是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苏荷正有此意,免得留在此处见到陆府的人,徒增心梗。 款步往堂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转过来看向陆砚修,徐徐说道:“还请陆少爷向族中长辈们知会一声,让他们务必腾出时间来到陆府一聚,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陆砚修蹙眉:“何事?” “到时自然就会知晓,何必现在逼问?” 苏荷毫不客气的拂他面子,冷冷睨他一眼,离开了灵堂。 远处低垂的乌云像是要落下般,堆积在近空,好似触手就能摸到。 回桂花小院的路上,裴夏不满陆云晴竟然在灵堂前跟小姐起争执,见她话里行间所言,压根就没有将小姐当作嫂嫂,除了愤怒还有很多不值得。 “小姐,如今倒也看清他们的嘴脸了,只是可惜花费在三小姐身上的心思了。” 苏荷道:“没什么可惜的,及时止损就好。” 过了垂花门,已经走进后院,沿着碎石幽径前行,见四下无人,苏荷交给裴夏一个小任务。 待天色全然暗下,晚风敲打在窗棱上发出阵阵响声,裴夏蹑手蹑脚从悠然居赶回桂花小院,将在暗格里找到的书信交到苏荷手中。 “小姐这些是……” 张氏离世前曾跟她说过,有很重要的东西在悠然居中,还真找到了? 苏荷翻开泛黄陈旧的信纸一看,里面的内容却让她大为所惊。 张氏不会纸笔,书信断不可能是她所写。 “小姐,上面都写了什么?”裴夏见她神色庄重,看起来不像是好事。 “是陆府家中的密事。” 第24章 不宽裕的库房 更是……事关昭阳长公主的夫君,陆淮鹤的父亲。 苏荷喟叹一声,真不知道知晓此事是幸还是不幸? 她将书信仔细叠好收下,心思有些沉重。 丧礼过后的两天连绵大雨,雨水更是淹到了台阶处,离天晴遥遥无期。 裴夏站在走廊边上望向雨幕,嘴上抱怨着天气。 若非如此,她们也该离开陆府了。 只是下着雨,想要将东西搬离出去不太容易,嫁妆里好多珍贵的物件都不能沾水。 屋子里点了熏香,苏荷坐在书案边看书,听见裴夏抱怨,也跟着看了看天际。 之前刘氏说过要带她去上清寺,也因为下雨耽搁。 不过他们向来憋不住事儿,估计也快提上日程了。 葳蕤阁里,厚重的雨幕让整个院子显得阴暗。 刘氏犯了风寒,服下一碗姜汤后靠在床榻休息。 柳萋萋带着孩子们撑着伞走进来,见到她来,刘氏抬眼一扫,语气多有责怪:“雨水天气,地面路滑,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曾祖母,我听说你生病了,特意来看看您。” 陆熠嘴巴最甜,一进屋子直奔床榻边,靠在刘氏身边给她捶着手臂,关心的问:“曾祖母吃过药了没?” “吃了吃了,我的乖重孙儿诶!还是你最心疼曾祖母!”刘氏忍不住搂一搂他的小脸蛋,脸上的病乏瞬间消失不见,再次看向柳萋萋时神情柔和了不少,“你若有什么事,只管叫丫鬟们前来禀告就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柳萋萋知道刘氏是担心她腹中的胎儿,怕地滑有什么损失,她在一旁的圈椅上落座,甜甜笑道:“我整日待在房中很是无聊,想来跟祖母您说说话。” 听见祖母二字,刘氏未动声色。 事实上,柳萋萋进府以后还未给她敬茶,从前也只是称呼她一声老夫人。近两日是得知苏荷领了和离书,便理所当然的将自己当做陆府的女主人,掌家权也跟着到了她手中。 可不看不知道,库房账本上竟然全部是亏空!若不是苏荷拿出嫁妆补贴,张氏的丧礼估计都不能挺过。 柳萋萋还以为苏荷之前的话是吓唬她的,现在看到那些紧巴巴的银子,愁的不得了。 “曾祖母,娘亲一点儿也不疼我跟哥哥!”陆娇撅着小嘴,小气的看了眼柳萋萋,继续在刘氏面前抱怨:“我跟哥哥都想要一个纸鸢,娘亲却不给我们买!” 柳萋萋佯装训斥:“娇儿,不得在曾祖母面前胡说!” 陆娇哼哼两声,往刘氏怀里钻了钻,嘴上还道:“我才没有胡说!” “纸鸢又不值钱,你给他们买回来就是,还舍不得么?”刘氏将孩子们的手放在掌心摩挲,不满的问。 柳萋萋脸色涨得通红,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祖母,纸鸢虽值不到几个钱,可终归是要花钱去买的。如今府上库房空虚,待苏荷离去将所有嫁妆抬走,咱们府上算是真的一清二白了。想必您也知道,就是因为没钱,府上的伙食多以清淡为主,孩子们……已经有两日没吃油荤了。”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柳萋萋用手绢抹了把眼泪,隐隐有啜泣声传来。 陆熠扯了扯刘氏的袖口,弱着声音帮娘亲说话:“娘亲最喜欢的发簪都被拿去当银子了……” 刘氏凝神一听,沉默着没有回答。 府上收支如何,她心里清清楚楚,只是以前苏荷管家时,她不过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罢了。 眼下孩子们是长身体的时候,两日未沾油荤,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刘氏侧眸,秦嬷嬷得了吩咐,立马去里间取出一些银票交到柳萋萋手中。 “这些是?” 柳萋萋握着一沓银票有些错愕,粗略一扫,居然有五百两! 她低垂着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总算将死老太婆的钱套了些出来! 刘氏道:“你是双身子,孩子们又长身体,在吃食方面,不可受了委屈。” 她在陆府多年,浮浮沉沉看了不少,小私库也存了不少。几十年过去,除了身边伺候的秦嬷嬷和杨婆子,没人知道她有多少钱。 “谢祖母。” 秦嬷嬷淡淡笑道:“柳姨娘为少爷生儿育女,不用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这都是你应得的。” 柳萋萋闻言心中一阵鄙夷,应得的才五百两? 不过在刘氏面前,她还是摆低姿态的应下了。 “我听说,祖母您要跟苏荷去上清寺为婆母祈福?自从婆母去世后,近些日子我都睡的不踏实,反正在府上也是闲着,不如我随你们一起去如何?”柳萋萋眉眼娇柔,说话时的口吻大多是以商量的态度,这让刘氏很受听,没有理由不答应。 况且,刘氏本有自己的打算,多一个人在场,也会更有把握。 小雨淅沥了整整两日,终于得以见晴。 阳光刚刚从云层刺破出来,秦嬷嬷就带着吩咐来到桂花小院。 “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少夫人收拾收拾便启程吧。” 裴夏瞧了眼天色,觉得刘氏未免太过心急,今日才刚刚放晴,去上清寺的路满是泥泞,保不齐还有摔跤的危险。 “老夫人请人看过时辰,就今日去寺庙最为合适。少夫人如此磨磨蹭蹭,是不想为大夫人祈福么?” 秦嬷嬷说话时眉梢微微上扬,颇为得意,字里行间好似在告诉苏荷,若不是看在往日的主仆情谊上,断不会再称呼她少夫人。 葳蕤阁中的老嬷嬷有不少都曾侍奉过长公主,好像从来都有一股优越感,便是不将其他院子的丫鬟放在眼里。 这种优越,又以刘氏身边的贴身老奴秦嬷嬷和杨婆子最为明显。 苏荷挑开玉帘,从屋子里走出来,见到秦嬷嬷后微微一笑:“回去告诉老夫人,我马上就来。” 秦嬷嬷昂着脑袋离开了小院,苏荷的笑容忽然凝固,嘴角弧度渐渐放平,转向裴夏问:“东西备好了吗?” “奴婢贴身放着。” “好。” 上清寺位于京城外的登天峰,山高谷深,方才行至半路,已经隐约有袅袅的佛音与钟声传来。 第25章 上清寺内 苏荷与刘氏柳萋萋三人乘坐一辆马车,车内逼仄,气氛有些沉闷。一到达上清寺外,柳萋萋有些不舒服率先下了马车,等不适缓和了些,便殷勤的上前来搀扶刘氏。 空旷的寺庙外还停留着一辆华贵的紫金宝顶的马车,台阶前有两位小沙弥在埋头扫地,一阵风过,吹动寺内的松柏哗哗作响。 刘氏带着苏荷先去佛殿拜见佛祖,佛像露出悲悯和善的微笑,看向芸芸众生,也看向苏荷。 她凝着那双能看透人心的佛眼,磕头跪拜,提裙起身,双手呈上有明亮火星的香火,心里方才安定了些。 柳萋萋早早拜过佛祖,此时正站在殿外候着,她见苏荷如此虔诚向佛,眼里闪着些讽刺。 待苏荷从佛殿出来,她提步上前,故意抚摸着肚子问:“少夫人莫不是拜错了?” “为何?” 柳萋萋嘴角一勾,笑的不怀好意:“少夫人应该拜观音菩萨,送子。” 最后两个字被她咬着说的极为清楚,苏荷闻言顿住脚步,侧眸看她:“我跪拜佛祖,是愿他护我至亲此生平安。此处清静之地,柳妹妹腹中有子,还妄谨言慎行。” “你当真不想给陆砚修生孩子?”柳萋萋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笨的女人,没有孩子,用什么捆住男人?用什么为自己傍身? 苏荷道:“他是什么货色,值得我为他生孩子?” “你!” 柳萋萋一张脸涨的通红,压根没想到苏荷竟然会将陆砚修贬低一遍,可之前她明明……也很在乎陆砚修的啊? 难道真是自己携子入府,刺激到她了? 柳萋萋试图从苏荷脸上看出一丝猫腻,可她掩饰的太好,并没有任何异样。 待两人说完话,刘氏才在秦嬷嬷的搀扶下从佛殿里出来。她翘首一望,看见不远处的松柏林中,有一位身穿华贵衣裳的妇人站在小径上赏景。 在她身侧,站着一位熟悉的面孔。 苏荷顺着刘氏的眼神看过去,看见陆淮鹤时,眉心微蹙。 他在这里,那么旁边那位…… “那是昭阳长公主。”刘氏微眯着眼睛,一时间许多旧忆涌上心头。就算几十年过去,昭阳在价值连城的保养品中,依稀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也对,当年她嫁给陆志平的时候,也不过才十六岁。 柳萋萋从未见过皇室中人,听见刘氏一提,视线一转,单单是一个背影就已经让人感到雍容华贵。 “祖母,我们要上前去么?”她问。 刘氏却转向苏荷,眼眸微挑:“你觉得呢?” 苏荷敛眉:“老夫人决策就是。” “既如此,就腆着脸上去瞧一瞧。” 刘氏将秦嬷嬷搀扶自己的手放开,整理好仪容,毕竟之前是昭阳的嫂嫂,她可不想失了气度,随后才缓缓朝松柏林走去。 此时有风吹拂林间,雨后的泥土味便更加清香。昭阳拢了拢衣袖,不小心将手帕抖落在地上,未等身旁妆容素淡的女子弯腰去捡,秦嬷嬷便殷勤的上前捡起双手呈到昭阳面前。 “老奴见过长公主。” 昭阳闻言仔细打量着秦嬷嬷的样子,很快就回想起来。在抬首间,刘氏已经走到了跟前,她微微屈身,恭恭敬敬的行礼:“老身参见长公主。多年不见,长公主一如当年,未曾有过变化。” 原来是这一家子? 昭阳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故人? “好久不见,嫂嫂。” 她没有生分的称呼,简短两个字让刘氏微微愣住。 柳萋萋一听这渊源,在心里盘算了下关系,怕自己为陆砚修丢面子,急于出头嘴甜道:“见过叔祖母。” 苏荷却跟着唤了声:“长公主吉祥。” 陆淮鹤听闻称呼的变化,与她视线交汇,眉眼潋着薄红,立马懂了一切。 当初在宴席上,昭阳曾与柳萋萋有过一面之缘,但她瞧不起这样的人物,听见称呼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再不拿眼看她。 “我听闻,张氏已经通往极乐?”昭阳主动提起,像是有意寒暄。 这样大好的机会刘氏不可能把握住,要是能将多年破裂的关系彻底缓和,对陆家无疑是最大的帮助! 恰逢林间有雨落下,刘氏便自作主张提议:“长公主不如随老身移步去茶室说话?” 瞧着雨似有越下越大的意思。 一旁的素淡女子撑起伞遮在昭阳头顶,附和道:“母亲,秋日雨凉,进去寒暄吧。” 听见称呼,苏荷才知原来她就是献音郡主。 前世未曾跟她交集,碰巧几次见面也只是隔着老远眺望一眼,今日离得这样近,苏荷才有机会将她细细打量清楚。 与传闻中的一样,献音郡主性情寡淡,对旁人旁物几乎是置若罔闻,唯有在与昭阳与陆淮鹤说话时,眸子会有波动。 雨滴落入池中,荡起圈圈涟漪。 献音为昭阳撑伞,刘氏与秦嬷嬷紧随其后,被淋成了落汤鸡,好在柳萋萋见雨势渐大已经提前离开。苏荷本已经做好了被淋湿的准备,不曾想陆淮鹤撑着伞走到她身边。 他今日穿着鸦青色的薄袍,眉目疏淡,矜贵清雅。 细薄的雨雾中,陆淮鹤撑着伞站在苏荷身侧,如玉的身形将她整个罩在身下,眉眼也在雨雾中显得柔和,潋起无数波光。 苏荷蛾眉微蹙,目光闪躲,下意识往后一退。此时和离的消息还未外传,若是被人看见她与外男伞下走的极近,于她,于陆淮鹤都名声有毁。 察觉到她的顾虑,陆淮鹤将伞递过去,他并不想因此让苏荷陷入为难。 “你撑着吧。” 苏荷愕然,伞已经被交到她手中。 “陆大人……” 再抬眸,鸦青色的身影已经涌进雨幕,很快消失在松柏林的拐角处。 苏荷只觉得伞把处的温热有些烫人。 等到裴夏去马车取来纸伞,才发现小姐已经执了一把。她瞧着纸伞的花纹不一般,不像是府上有的款式。 苏荷将陆淮鹤的纸伞收好,想着一会儿定要交还给她,走在去茶室的路上,不停低头查看,生怕磨花了伞面。 室内茶香氤氲,伴随着寺庙里独有的诵经声,有种别具一格的宁静。 陆淮鹤站在檐下等着苏荷到来,却发现她没有用自己的伞。 第26章 故技重施 献音从室内出来,与他同立在原处,翘首望着渐渐走来的苏荷,楚腰雾颦,风韵万种,不由得惊叹于她的容貌:“我若为男子,便慕这样的千金小姐,金屋藏娇正好。” 陆淮鹤面上是克制的疏离与冷淡,心中却涌现一股酸涩。 谁说不是呢? 娉婷袅娜之姿,唯有金屋藏娇可抵。 “陆大人。” 苏荷将湿透的雨伞交给裴夏,低着脑袋 从怀里的拿出纸伞递到他面前,“谢谢您。” 男人眼眉微垂,不理会她,眼底浓云翻滚。 “送给你了。” 他的语气似乎听起来有些不悦。 苏荷瞧着云纹花边的纸伞,这在京城可是得卖十几二十两一把,就这么送给她了? 不过她也没多问,敛眉谢过,便让裴夏将伞收好。 陆淮鹤见她如此不珍惜,竟然随意交给一个丫鬟保管,不由得脸沉下来,拂袖而去。 “这是……” 苏荷怔住实在不解,刚才在雨中不是还挺柔和的么? 她侧眸看向献音。 “不用管他,进来品茶吧。” “好。” 寺里的时辰好似过的很慢,几壶热茶下肚,天色还尚早。 苏荷告别昭阳和刘氏,带着裴夏去往自己的客堂竹居。 晚间的时候,雨势越渐下大,吹进来的凉风几度让烛火熄灭。 恰逢小沙弥送晚饭过来,他站在门口保持着距离恭敬道:“今晚雨大,施主可在客堂内享用晚餐。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施主见谅。” “劳烦了。” 裴夏将晚饭呈进来,清淡的菜色虽然没有油荤味,但是色泽鲜明,挺有食欲。苏荷正好饿了,细嚼慢咽的吃起来。 “这雨没有停的迹象,咱们估计得推迟时间下山了。”裴夏道。 苏荷没太意外,刘氏约她一起来上清寺,想必不会那么轻易就回去。只是有些好奇,怎么会那样凑巧,偏偏遇见了昭阳长公主和陆大人? “奴婢瞧着,长公主与老夫人寒暄那么久,似有冰释前嫌的可能。” 苏荷手上一顿,又想起了那封信纸。 冰释前嫌绝非可能,刘氏能够装聋作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长公主却不能。 “小姐,今晚要为大夫人祈福吗?” 苏荷听着院子里的雨声,想着时辰还早,便道:“晚点再去佛堂。” 儿媳妇为去世的婆母祈福,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她不知道刘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先做好份内的事情。 隔壁的客堂挂着雅阁的牌子,住着柳萋萋,小沙弥送晚饭来时,她让明春来请苏荷过去一起用餐,被苏荷拒绝了。 柳萋萋懒洋洋靠在床上,见着味道寡淡的素菜提不起食欲,喝了几口小米粥权当填填肚子。 “这里离山下远得很么?” 明春道:“有足足二十里。现在雨势较大,下山更加困难。” “行,我知道了。” 柳萋萋近些日子胃口格外好,还想着让明春去山下买些肉食。虽说是佛门之地,不吃荤食,可她腹有胎儿,想必佛祖也是能理解的,现在看来是吃不上了。 戌时一刻,她听见隔壁的竹居传来关门的声音,想来是苏荷出去了。 柳萋萋让明春偷偷跟着去瞧瞧,才发现她们去了佛堂。 “她还真要去祈福?人都死了,祈那么多福有什么用?” 明春觉得这话不对,就是因为大夫人生前受了罪,才要多多祈福,让她下辈子投到一户好人家。 可柳萋萋是睚眦必报的人,明春若是反驳一句,必定会招来她的指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悄悄忍住不吭声最好。 因着下过雨,小径上的青苔有些打滑,苏荷走的极慢。来到佛堂后,门口的小沙弥将两人引进去。 鎏金兽首的香炉之中,暖烟流淌,在半空中交揉相缠,最终又消散。 一进入堂内,苏荷看见壁龛上坐着的佛像,她不敢怠慢,双膝跪在蒲团上虔诚的拜了拜。 脑海里想起张氏的音容,打从心底里希望她下一世可以投到好人家。 或许得老天垂怜,可以跟她一样,重获新生。 苏荷感怀重生之事,心中愈见崇信神佛,双掌伏地,将额头抵在手背上,久久未曾直起来。 佛堂外,秦嬷嬷特意过来查看,见到苏荷认真祈福的模样,立即回去禀了刘氏。 “苏荷向来听话,若不是因为和离要带走嫁妆,与陆府为敌,我也不会想着对付她。” 刘氏坐在黄木圈椅上,用手撑着脑袋闭眼道。 秦嬷嬷为她按捏额角,随口抱怨:“少夫人也真是的!成过亲的人,难不成还想着高嫁不成?世间多少女子不希望经历生子之痛?她白白得一双儿女还不知好歹?” “无非是仗着有几个臭钱罢了。纵是有钱又如何?名义上是她苏荷的嫁妆,还不是堆在咱们府上?”刘氏喟叹一声,嘴角隐隐得意:“便是当年长公主那般强烈离府,不也还是栽了一半的假嫁妆在我手中?” 回想起当年的情形,刘氏颇为得意。 若不是她聪慧,叫人假扮盗贼劫走长公主一半的嫁妆,她还真是一穷二白! 只是这法子已经用过一次,要是再来一次,恐叫长公主会起疑心。刘氏这才想着法子将苏荷带到上清寺,此地离京城尚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到时候苏荷出事,抑或是名节有毁,过错就不在陆府,也有理由苛刻她的嫁妆了。 之前那次是她没在场,没得逞就算了。 可这次有刘氏坐镇,很有胜算,连长公主都在她手里吃过瘪,何况是一个小小的苏荷? 秦嬷嬷也道:“反正离下山还早,不如在寺里多住两天再安排……” “今日我探过长公主口风,他们也会在寺里多住几日。夜长梦多,此事尽快安排。” 有他们在,还可以做个见证,便用不着刘氏多加口舌向世人解释了。 “老奴知晓。” 佛堂里。 直到裴夏推门进入,苏荷才恍然出神,已经子时了。 “小姐,先回去休息吧,明儿咱们再来。” 苏荷只觉得双膝酥酥麻麻的失去知觉,缓了好一阵才慢悠悠站起来,她问:“竹居内可曾有异动?” 第27章 我自有分寸 “小姐你真猜对了。奴婢一直守在院子里,还真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钻了进去。” 客堂外的院子里有一大片竹林,裴夏藏身于竹林之中。期间看见柳萋萋进去过竹居很快又出来,不到一刻钟,便看见有一个男人进去没再出来。 苏荷知道刘氏之前没有得手,绝非那么容易,只是没想到竟会这么心急? 绕过禅室, 叶尘点了点头,一路之上他都在想如何的干掉两人,而他现在有了头绪。 叶尘的恐怖刚才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没有人会怀疑如果他愿意的话,二十多人早就是尸体了。 感受着叶尘心脏结实有力的跳动,紫蝶闭上了眼睛,这种感觉确实很好。 碰了个不疼不痒的软钉子,咱们的冷大总裁,却硬是还没有学乖。依旧百般殷勤的道。 端木家族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大量的武者从端木家族的各个角落冲了出来。在卡萨城,立刻就引起四周势力的注意,他们派出探子查探端木家族的情况。 韩家这样挑衅皇权,皇上怎么可能容忍的了,还会继续纵容下去吗? 邱霏羽把事情说完之后,有些担忧的看着叶尘,谁都知道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和他人无关。 他们正在找的花轻言,却和兰姨坐在墨家子弟席位的最后面的位置,也做的最高,大家不转头是看不见的。 一边说,一边腼腆的挠了挠头,那个样儿,活脱脱像只憨憨、又笨笨的大熊猫一般滑稽而又可爱。 此时,萧厉却是和沈妙衣、叶庭芯等人齐聚西神庙,打算具体商议一下合作事宜。 子弹撞击地面后轰然爆炸,像是太阳爆炸时扩散的新星,爆炸火焰瞬间覆盖了数十米半径,剧烈高温毫无阻隔的蒸发掉掩体,将躲在后面的吉尔烧熔成灰烬。 在它们体内有一个墨囊,这也是它价值最高的东西。这些墨液经过处理后是一种不错的毒材,可以炼制毒丹也可以涂抹在法器之上。 若我的猜测是错的,一切不过是我们庸人自扰,那么,滟儿腹中的孩子已经足以保障她嫁入东宫,也不需要南承曜再多说什么。 叶庭芯或许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对萧厉拉来天宠会助阵没有任何不高兴。 我转眸去看他,他清绝的面容,被月光和火烛染上淡淡光彩,映着“沉水龙雀”极清极冷的剑光,让人不敢逼视。 “朝宣……不,不用了……”镇山王也知道自个大限将至,所以不想再为难太医们了,这段时间,要不是他们尽心尽力地照料,他怕是也难以撑到再见初云一面的。 “皇伯父,你该知道的,宗佻若是真为此事生气,那即便是您亲自出面,宗佻也是不会回京的。”赵宗佻其实早就想明白了皇伯父手下留情之事,也懂他的无奈与苦衷,所以正如他自己所言,那件事他已经过去了。 为了一个下贱的丫鬟,如此对待自己的嫡亲儿子,常明生莫不是糊涂了,这会常夫人什么话都不敢说了,生怕惹着气头上的常明生,让他再下令作出什么让她震惊的事来。 那两个守卫对视了几秒,终是默然的找来绳索,毕竟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 那个重锤使却有一定的反制手段,虽然这也是负同调的风险之一,但难保会不会有人能够在单一接收信息的正同调下反制自己。 第28章 你……你没事 苏荷实在有些不愿让陆淮鹤看见自己几次三番的落魄模样,可上天似乎如此安排,前世如此,今生也一样。 陆淮鹤侧过身去,装作没听见。 苏荷有些恼怒,裴夏年纪还小,这么久没曾动过分毫,只怕待会解穴之后四肢会僵硬。 “陆大人,烦请将裴夏的穴道解开。” 她再次开口。 陆淮鹤仍旧不为所 “阿韩,有些事情我们不能正大光明的去做,一切看你了。”杨望水满含深意的看向韩杨,微微叹息一声又转过身去抚‘摸’着杨子龙的骨灰罐。 我坐在地上,发现嘴角流血。但我没有去擦,也许觉得这么悲剧的场面因该有点血的见证。 很多人怀疑这个新兴的势力有可能与消失的七道有关系,但他们打入卧底进入天组织,了解到的是这个天组织全是R本人,而这些卧底总是在马查到消息的时候就被神秘的杀掉。 陈飞的耳边传来系统的提示音,没想到自己这句略微暧昧的话竟然也能增加友好度。 在寒冰烈火之下,已经解决了大部分普通丧尸,可是要命的是,高阶变异丧尸都在后面,一旦被他们追上,我就危险了,我可不想被分尸。 当炉火也熄灭以后,天底下就再没有东西能在如此的寒雪中送来温暖。 一直来到等候区,我才敢挣脱左诗诗的手,而且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的抽出来。等候区是一块很大的空地,处在休息室跟舞台之间,观众看不到选手,选手也看不到观众。从这里出去,就是舞台。 山本五十二就算道了歉也免不了受到牢狱之灾,虽然他是rb人,但是在z国境内动枪,也是要受到z国法律制裁的。 蔡河中正在协署里连夜审问邱保、张善,岗哨忽然来报,黑压压的无数人和火把,正向这里涌来。蔡河中倒是不慌不忙,叫所有防勇进入阵地,没有命令不许乱开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战神的一丝神念告诉阿迈,他一个传承人,以他现在的情况如果复苏的话,光明神第一时间就会知道,所以他需要一个传人。 好在,种子已经洒出,只要司徒邢不背信弃义,黑石就不会消失。。。 李安今天的行程是打算先沿巴黎著名的塞纳河畔游历一圈,欣赏欣赏塞纳河沿岸的风景美食,也是一个不错的计划。 “那么水儿!谢谢两位大人!”鱼水儿说着又要下跪,却被李竹霜给制止了。 三者分别为刹、煞、暗三大护法,而他们之上,便是掌管天魔宫无数年的魔主,也就是天魔宫之主。 这事暂时是没法做到,他现在还没多少闲暇时间,只能放在脑后。 孔祥熙一听李俊昊说无偿租借给自己飞机。心里暗暗称奇。同时也感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幸福感。随后李俊昊又像孔祥熙答应援助一些工业设施及军事工业设施来加强国内的军工力量和工业基础设施。 在度拉博和英国军队交手的时候,阿萨布镇的英国军队试图派人接应特瑞西上校,但是刚一出城就遭到了李俊昊提前布置好的人马伏击损失了大约一个排的兵力,吓得镇内守军再不敢派人出城,双方便陷入了僵持状态。 宁秋吃饭的时候也在思考着,要不要带上一位治愈系的觉醒者,以防万一? 不光有他们牛族,强壮的体魄,还有他们人族的智慧,凡是能够有这种孩子。 第29章 我替她谢过 柳萋萋泪眼巴巴欲告状,没想到刘氏竟然会对她不耐烦,她接过秦嬷嬷递来的衣袍披在外边,总算将身子遮住。 一直在走廊外边看热闹的献音提步进来,见到被和尚们抓住的男人,觉得有几分眼熟,当即便道:“我在哪里瞧过你?说说,怎么就看上陆府的柳姨娘了?” 刘氏被后面那句话气的一堵,这是什么话? 男 这么咆哮着,肥硕的身影从空洞地步一跃而起,巨大的斩击已经呼啸而出。 种种限制之下,既不想肥了那些蛀虫,还希望能救助、转移更多灾民到西北,赵振中只能另想办法。 吴三不由一愣,连忙进屋,却发现那个铁捕头胡善正与人说笑着,而他对面坐着的却是自己的大哥,他不由吃惊地一下,面色变了数番,不知道自己该进去还是不进去了。 巨大的的建筑的顶部,停靠着一艘巨大的大船,通体银色,金属构造,非常科幻的样子,大船的旁边,怒气冲冲的中年人嘴里的唾沫星子就没有停过。 虽然举国上下皆是不满,但是皇帝也认清这个现实,不得不接受夏主乾顺帝的奉表谢罪,并且重新封其为夏王,他心中郁郁之情,可想而知。 一只形同巨蚊的飞行妖兽,落在狐身上,六条细足撑住竹节一般的身躯,尖利的口器一下刺进毛皮,腹部充血一般急速鼓起。 8日下午两点左右,阎锡山一行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榆林,在周明远安排的住处安顿下来,准备第二天上午正式与民众党举行谈判。 天凡等人都沉默了,没有想到,老天狐竟然有这样的遭遇,他的圣王级修为原来是因为这样而跌落了下来的,还有那些往事,让人心中沉重。 胡喜梅的内心十分矛盾,连海平靠她搀扶才能行动,找上鲍长老又能怎样?她现在的行为,已经完全背叛了狐异门,再想回头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她梦想成为狐异门的大师姐,眼看就要美梦成真,转眼就化为了泡影。 听到这里,躲在超市门后偷听的几人终于按捺不住,一个个都把头探了出来,想听得更仔细。 连生此刻联系上她的职业,只想到一句话,那就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该结束了。”白羽狰狞的面孔在血红色的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极为恐怖。 李青山和铁塔要一战,想必是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决出胜负了,李青山修为境界上占优势,但是铁塔经验老道,可以弥补一部分修为进境上的差距。 眼看着岩才仍旧拽着袋子不松手,简亚赶紧回身,一把拎起了他的后衣领,强迫他放开了手里的袋子,就将他扔给了姚铁。 “今晚好像是在戒严,不过你可以跟着我去到这个地方。”阿娅娜明亮的双眼是夜色之中最清晰的东西。 早前已知的几件生命兵器分别是月盾、鸟鸣剑、凯梅琳恩、清晰之杖、嘲笑之弩和双生项链。 “王老先生你好!”安峰伸手和王乐的爷爷握手,再和其他人握手。神色自然,举止得体,自有一股风范。 “欢迎伟大的天神!祈求您为我们部落带来永久的和平、繁荣。”酋长心诚道。 崇源院的话己经说的很明了,如果大野平信这次如自己所愿除掉矢野信吉的话那么在之后她也将成为大野平信对抗松上义光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