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A嫁给大佬E后》 1 电话 初秋微寒的细雨,淅淅沥沥地敲在玻璃窗上,汇聚一线蜿蜒流下,也模糊了窗里沈暮病弱的脸。 沈暮身后出现道身影,躬下腰于他耳畔低语道:“少爷,钟医生到了。” 沈暮回过神来,轻轻应了声,身后人便推着他身下的轮椅进了医生的诊室。 屋里正匆匆换上白大褂的医生见到沈暮,挂上一抹愧疚的笑,道:“抱歉,突然有个急会,让师弟你久等了。” 钟梁与沈暮都是A大毕业的高材生,两人虽专业不同,沈暮更是比钟梁晚四年毕业,唯一的交集点还是去年两人都作为A大的优秀校友共同出席过A大校庆,但二人却在席下一见如故。 后来钟梁听说沈暮在本科时做过自己研究生时的导师的助教,便一直以师兄弟相称。 只是沈暮没想到,自己后来还会成为钟梁的患者。 沈暮浅浅地笑了笑,说:“没事,反正我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事。” 而看到沈暮微笑的钟梁有一瞬间眼睛浮现一丝惊艳,虽然很快就被压下去,但是沈暮还是看到了,但他并没有过多在意。 沈暮的母亲曾是上世纪末娱乐圈有名的美人,与沈父相识相恋后便毅然决然退圈嫁人生子,可即便如此,网上也依旧有着沈暮母亲的美名。 而继承母亲美貌的沈暮,天生容貌清丽雅致,再加上出生在家教优良的沈家,气质自然不俗,从小到大都不知接受过多少惊艳的目光,无论在哪里,都绝对担得上“美人”这个词。 按道理来说,有着这般美貌与家世背景的沈暮应该会有着络绎不绝的追求者,可事实上,沈暮在感情经历上还是白纸一般。 原因很简单,沈暮曾经是沈家年轻一辈中唯一的alpha,是注定要按照家族安排,与其他家族的omega联姻的。 为了不耽误别人,沈暮拒绝了学生时期所有的暧昧。 但为什么说是曾经。 因为就在三个月前,刚学成归国的沈暮出了车祸,虽经过手术保住性命,但双腿却落下残疾,日后都要与轮椅为伴。 而更关键的是,沈暮后颈上的腺体还遭到了不可逆的严重损伤。 “师弟,你昨天的腺体检查报告显示,你的腺体仍旧存在无法释放信息素的障碍。” 钟医生的视线从手中的报告上,转而落到桌对面坐在轮椅上青年有些病气的脸上,心里叹了声。 虽然早猜到结果,但心还是跌入了更深的谷底。 但不论如何,沈暮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礼节,温声道:“我知道了,这些天麻烦师兄了。” “沈师弟实在客气了。” 钟梁说着,放下手中的报告,斟酌着词汇安慰道:“但学弟也不必过于忧虑,现在医学界对腺体的研究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其实在成年后,alpha的腺体损坏除了无法散发信息素用以标记外,不会再有别的很大影响,其实和beta是差不多,顶多是能闻到其他alpha或者omega的信息素时,受到一定影响罢了。” 沈暮愣了下,旋即嘴角浮出一丝苦笑,“谢谢师兄。” 离开医院,沈暮来到地下车库,秘书将他从轮椅上扶起来,在沈暮扶稳车门后自觉地松手,退开一定距离。 沈暮则咬紧牙关用手抬起自己残废的一条腿腿放到车上,在撑起整个身子往座椅上爬,等到整个人终于狼狈地上了车,他的鬓角都被汗水打湿,胸口幅度颇大地起伏着,脸上都浮起一层不健康的红晕,闭上眼,浓密的睫毛轻颤着,艳丽得像幅画。 秘书看着他坐好,才小心关好车门,将轮椅折叠好放进后备箱,驱车离开。 沈暮让秘书把自己送到门口,便让其回去了。 秘书把沈暮送到门口便回去了。 当沈暮自己推着轮椅进了沈家时,却惊讶地发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自己那整日在家伺花弄草的母亲外,还有最近一个月忙得不见人影的沈父。 不过区别于往日儒雅从容的模样,此刻的沈父眉眼间尽是受了莫大打击后的颓丧萎靡,脊梁像一夜间被压弯了,头上还出现好些扎眼的白发。 而坐在他面前的沈母则悲苦地流着眼泪,秀气的拳头一下又一下捶打着沈父的胸膛,哀恸道: “成朗你怎么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早告诉我呢……你要是早告诉我,我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会想办法再复出为你还债……可你怎么偏偏就这么傻呢……小暮他刚刚出了车祸,腿和腺体还受了伤,你要是再进去,你让我们娘俩怎么办啊……” 沈父一把拥住沈母,枯哑着嗓子许诺道:“灵筝,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和小暮有事,公司所有的责任我都会担下的……” 沈母哭得不能自已,刚欲再说什么,余光扫到玄关,她惊愕地出声:“小暮……” 沈暮滚着轮椅到沈父身边,握住父亲长出了皱纹的手,语气坚定地问:“爸爸,公司出什么事了?” 事到如今,沈父也没法再隐瞒下去,哽咽着喉咙,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 原来从一年前开始,沈家的医药公司就开始经营不善,沈父为了扭转局势,便冒着风险贷款,从国外引进了一批新的制药设备,新开了好几天生产线,眼看新药就要上市盈利,没想到临床试验过程中有一项被查出不合规范,上市被紧急叫停。 沈暮从小就有接触家中生意,自然明白此事严重性,一时间也有些无法思考,只能竭力保持冷静,去想解决办法,“爸爸你找过秦叔叔他们了吗?不是听说秦叔叔的哥哥是国药局的高层吗?能不能求他们帮帮忙,看看能不能宽限些时日,还有林伯,他家与银行应该……” 沈父凄徨地摇摇头:“找过了,都找过了,这一个月里,我已经把所有能找的人都找过了,平日里他们找我帮忙,我都是能帮则帮,没想到我今日落到这般田地,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 沈暮看到橱柜里四散的母亲的药,拼命地想着如何能够挽救一切的办法,可他越想,就越是无力。 沈父如果再不能及时还款,恐有牢狱之灾,而沈母早几年大病一场,现如今要每日服用极昂贵的药才能控制病情,如果沈父入狱,银行会查封沈家全部财产,届时,沈母的病情又该如何控制? 又痛起来了…… 沈暮额头冒出冷汗,咬紧了牙关,偷偷抬手,摁住自己后颈上贴着的阻隔贴。 车祸之后,他的腺体不能再散发信息素,却变得对其他信息素极度敏感,为了不出意外,沈暮无论在家还是在外面,一直是拿阻隔贴遮掩自己的腺体的。 除此之外,沈暮后颈上的这个腺体还会经常无端疼痛,至今没有找出病因,钟梁和其他医生也没有办法,只能开了些止痛药,让他在忍不住时服用,以减缓疼痛。 可钟梁他们都不知道,经过车祸后那段天天大把大把吃药的日子,沈暮变得极度厌恶吃药,虽然他从不对外表露,可每当腺体痛得他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时,他都不会选择吃药,而是一个人强撑着,即便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漓,就是不再肯吃一片止痛药。 就在沈暮后颈疼得意识都有些模糊时,却听到父亲手机却响了,他才接起,紧接着整个人就蹭地一下子蹿起来,眼睛冒出亮光,竟紧张得快说不完整话: “季、季总,怎么是您的电话……您有什么事您说,我都在听着……什么?!您、您是说您愿意帮我们沈家渡过这次危机?” 季家?哪个季家? 沈暮从疼痛中挑出一丝理智回忆自己认识的各大家族,却发现自己搜遍记忆,只认识一个季家。 可马上他反应过来,这不可能。 沈家在A市不算什么大家族,但得益于家族三代的苦心经营,沈家药企在当地所有药企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放眼全国也是相当知名的,可即便如此,在堪称庞然巨物的季家面前,依旧弱小得可怜。 沈暮唯一记得的有关季家的,就是自己三年前打算出国时,听闻季家老爷子快要不行了,季家上下为了争家产,而打得不可开交,外人皆是嘲弄季家老爷子一走,季家必定不复昔日辉煌。 可三年过去,季家非但没有倒,反倒愈发壮大,在A市已经隐隐有了第一大家族的架势。 沈暮不明白为什么在沈家最落魄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会是与沈家没什么交情的季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暮心中起了些警惕,可在警惕的同时,他却又暗自心存希冀,希望对方真的能将沈家拉出泥潭,甚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而沈父握着耳边的手机,突然激动得涕泗横流:“是是是,如果您能与林行长那边说好,再宽限我沈家一些时日,那季总你对我沈家便是有再造之恩!我沈成朗……” 在确定季家此次当真愿意出手相救的瞬间,沈暮像是心都能跳动了般,血管里的血液开始流动,而他怀里的母亲,则更是激动得趴在他怀里无声大哭。 “什么?!” 可就在沈暮与母亲刚松了一口气时,却见沈父突然表情十分惊愕地愣住,似乎听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沈暮一时间紧张起来,不自觉攥紧轮椅扶手,生怕父亲刚刚是从电话那头听到了什么反悔的字眼。 可出乎沈暮意外的是,沈父的眼神在很快掠过沈母后,以一种极痛苦极纠结极不解的情绪,落在了他身上。 沈暮心里咯噔一下,沈暮自然不觉得对方会平白无故地帮他们,但从沈父刚刚的声音,对方的要求莫不是与自己有关? 沈父艰难向电话那头问:“……季总您让我们家好好商量一下可以吗?好好……我们今晚就会给您答复。” 随后挂断电话。 沈母紧张万分地问:“怎么了?成朗,季总他是反悔不想帮我们了吗?” “季总没有反悔,但他提了一个要求。” 沈父边说边看向沈暮,眼神痛苦,艰难地道:“季家说要是想让他帮我们家,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小暮…… “代表我们沈家,嫁到他季家,季沈两家联姻。” 2 协议 “先生,这是您刚刚点的美式咖啡,请慢用。”服务生把咖啡放临窗的桌边,像有些忍不住似的,向桌前坐着轮椅,可容貌气质俱是不俗的男人脸上瞟了两眼。 沈暮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看向服务生,有礼地笑了笑,轻声说:“好的,谢谢。” 服务生微红着脸下去了。 沈暮端起咖啡杯,神情浅喝一口,这时,桌上手机屏幕上亮起,是沈母两条一起发来的信息—— 『和季总聊得怎么样?』 『他对你印象怎么样?』 沈暮明白电话那头沈母是在忧心自己会与沈家好不容易的救命稻草谈崩。 昨天季家的一通电话,确实可以说是救沈家于水火之中,可是对方同时提出的要求,却着实让沈家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处境。 沈母一开始是极力反对的,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她是很愧疚的,她生下沈暮后无法再生育,所以沈暮没有选择地成了沈氏药业未来继承人的唯一候选人。 为了成为合格的家族继承人,沈暮舍弃了很多东西,可却从来没有表现过任何埋怨。 再加上沈暮现如今腺体受损,双腿落下残疾的儿子,又要再次让他再次牺牲自己的幸福,沈母是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的。 沈父也尊重沈暮的想法,本想回绝对方,可一直在轮椅上,低垂着眸子的沈暮,却拦住了父亲,眼神温和而坚定,说:“爸爸,我可以嫁到季家,但能不能请你给季家回个电话。” “我想明天能见一下这位季总。” “实在抱歉,路上堵车,让沈先生您久等了。”愧疚的男声响起。 沈暮闻言抬头,就见穿着一身得体西装,拿着一个公文包,举止文质彬彬的男人,朝自己走来。 昨天沈暮在得到对方“同意见面”的答复后,沈暮便从沈父口中得到了一些有关自己那位联姻对象的信息,其中就包括这位“季总”的真实姓名—— 季泽曜。 沈暮不是没有在网上搜过季泽曜的照片,可让他意外的是,他居然一无所有。 想来是季家专门派人清理过。 但沈暮还是听父亲说了一些有关这位季总的信息。 与自己同为alpha,可不同于自己大学毕业后继续出国深造,季泽曜三年前就正式接手了季家产业,手段是罕见地雷厉风行,原本内斗严重的季家在他的手中不仅没有垮,反倒更加壮大。 所以沈暮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了一个身形高大,面相不善的隐约轮廓。 可虽说大部分alpha都长得比beta和omega要高大,面相更加冷峻威猛,但也不排除例外,比如沈暮他自己,虽然是alpha,但因为长相清丽雅致,体型颀长,没有什么攻击性,第一眼都容易被认为是容貌出众的beta。 所以在沈暮看到朝自己走来的男人形象与自己脑海中的有比较大的差距时,他也不过是短短愣了下,旋即便喊道: “季总。” 可没想到对方闻言愣了下,旋即又便笑着对他解释道:“沈先生,我不是季总,我是季总的特助,林清,季总他近期一直在国外出差,可能要半个月之后才能回国,所以派我来和沈先生见面。” 知道自己刚刚闹了个乌龙,沈暮脸上热了起来,赶忙道了个歉。 “沈先生客气了,是我没有一开始说清楚我的身份。” 林清在沈暮桌对面落座,先把手机放在桌上,对走到桌边的服务生随便点了一杯咖啡后,便再次把视线投向沈暮,极体贴地问:“沈先生还需要点些什么吗?” 沈暮礼貌拒绝:“不用了,谢谢林特助。” 林清没有勉强,在服务生下去后,他便打开公文包,拿出里面厚厚一沓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文件,并放到沈暮面前。 沈暮不明所以,下意识扫过最上面一页,就看到最上面硕大的竖排写着的“结婚协议书”五个字,瞬间目瞪口呆:“这……” 林清似乎早就预料到沈暮会有这些反应,笑了笑,温和说:“其实季总昨天应该和沈先生您的父亲沈总把事情说的很清楚了,季家会出面替沈家处理关于银行贷款还款逾期的危机,并且请S国最大的药企提供技术支持,而沈家唯一需要付出的,是沈暮先生您与我季氏企业的总裁季泽曜先生结婚,成为合法伴侣,沈先生您可以先看一下眼前这份结婚协议书,如果上面的内容您都接受,可以立即签字。” 沈暮闻言便翻开眼前的结婚协议书,瞳孔放大,犹豫问:“请问里面的内容都是……” “是我们季氏企业的律师,在根据季总在电话里对此份协议书的基本要求而制定的。”林清赶紧解释,还以为他对协议内容有什么不满意。 沈暮却缓缓摇头,“没有,每一条我都很满意。” 满意到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份可以说是对沈家百利而无一害的协议书,是主动提出商业联姻的季家草拟的。 林清脸上再度露出笑容,向沈暮递出笔,“如果沈先生您同意,可以马上签字,而我季氏企业也会立马兑现承诺。” 可出乎林清意外的是,明明说自己对协议毫无异议的沈暮,却迟迟没有伸出手接,而是定定地盯着他。 林清笑了笑,收回笔,问:“沈先生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都是聪明人,沈暮直接开门见山:“季家真正想要沈家什么?” 林清轻笑了声,“不是一开始就和沈先生您清楚了吗?季家向沈家提供贷款援助和技术支持,沈家则需要沈先生您嫁到季家,成为季总的合法配偶。” 沈暮轻轻吁了口气,他知道这不是实话,可他也知道对方不可能把真实目的轻易告诉自己,于是换了个问法:“那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明明和你们季总一样,都是alpha,虽然我因为……”说到这里,沈暮哑了下声,“损伤了腺体,可我本质上是一个alpha,无法为另一个alpha……” 生育后代。 林清闻言有些惊讶,“难道沈先生您没有听说过有关我们季总的一些传闻吗?” 沈暮摸不着头脑了,“我刚刚回国,之前三年都在国外。” 林清看了眼桌上面,斟酌了下词汇,缓缓道:“沈先生,我们季总他其实不是alpha,当然,他也不是beta和omega。” 林清此言一出,坐在他对面的沈暮瞬间怔住。 沈暮作为国内外顶尖大学的医药学毕业的高材生,不可能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其实除了世界主流三大性别外,还有数量极稀少的第四种性别—— enigma。 在来之前,沈暮其实有设想过很多季泽曜向沈家伸出援手的真正原因 可任由沈暮想破了头,他都没有想到,季泽曜提出季沈联姻的目的,居然真的会是如今身患腿疾,腺体残损的自己。 enigma作为数量稀少的第四性别,之所以特殊,除了他们在学习、记忆、计算、精神、运动等方面远超已处于食物链顶端的alpha外,还有最特殊一点,那就是可以让alpha如omega一样被强制诱导发.情,甚至是标记受孕产子,寻常的omega根本无法承受,正处于发.情.期的enigma的无穷无尽的索取。 只有最顶级的omega,或者高级及其以上的alpha,才能承受enigma情期的暴戾无尽的索取与掠夺。 可顶级的omega数量少,对伴侣的信息素的匹配度也要求高。 这个时候,从数量更多的alpha里选择一个伴侣,或许是个更好的选择。 而这,可能也是身为alpha,尤其还是一个残疾alpha的他,为什么会被选中的真正原因吧…… “沈先生,您还可以多考虑考虑,季总在我来前,已经特地交代了我,在您落笔签字前,您有无理由反悔的权利。” 望着面前beta温和谦逊的笑容,沈暮甚至有瞬间怀疑对方是否真不知道,现如今的沈暮和沈家,除了接受季家援助以外,已经无路可走。 林清见沈暮沉默,还以为他仍有顾虑,沈暮却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都想好了。” 说罢,便拿起协议上的黑色签字笔,翻开两份协议最后一页,先后在同一个位置,干脆利落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望着纸上那两个看起来轻飘飘的,却又足以解决沈家现如今所有问题的两个字,竭力不让自己多想的沈暮有一瞬间的如释重负,可马上又陷入对外来未知的迷茫。 林清似乎也很惊讶沈暮并没有再多考虑一下,就签了字,但很快他就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起身整理好桌上材料,说:“沈先生放心,银行那边会在今天内主动联系,关于S国药企的技术援助,也会在一周内提供,还请沈先生放心。” 沈暮倒不担心对方会不履行合约内容。 协议书一式两份,林清将季泽曜的那份放入文件袋中保存,沈暮的那份则交由沈暮手中。 沈暮本以为这件事到此可以告一段落,可正在他拨电话,和沈家司机联系带他回沈家时,林清却拦下了他。 在沈暮困惑的目光中,林清坦然地说:“沈先生,季总希望沈先生在签字后,可以立即搬到季总的住处与季总同住。” 沈暮惊讶,“会不会太快了……” 林清:“季总昨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昨天他都还没答应对方,季泽曜居然就开始着手和他同居?看样子是有极大的把握自己会答应。 对方既然这么说,沈暮也就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从法律层面上来讲,在他落笔签字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季泽曜的合法配偶,同居自然也绝对是合法的。 沈暮又问可不可以先让他回沈家带些私人物品再去,林清很体贴道:“当然可以,沈先生还可以与家人用完晚饭。”还细心地打电话,让季家的司机也去沈家给沈暮拿东西。 沈暮很真诚地感谢了对方。 看沈暮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店门口,林清拿起盖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中。 林清道:“季总,沈先生已经签字了。” 4 访客 陪沈暮看完病,林清正要回公司,却被之前在车上一直沉默的沈暮叫住。 “林特助,请问季总他何时归国?”沈暮问。 林清看了眼沈暮,温和地回:“季总那边的谈判已经差不多快结束了,还需要收下尾,估计可能要一周左右。” 还有一周。 沈暮松了口气,“谢谢。” 此后几天,沈暮一直待在季家,作息规律,中间回过沈家一次。 沈父沈母知道季泽曜专门给他找了外国名医检查,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看季泽曜对沈暮的态度,二老也算是稍微安了心。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沈暮正在花园晒着太阳看书,看累了眼,刚准备小憩一会儿,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的信息素。 他虽然腺体受损,无法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但并不影响他可以闻到其他alpha或者omega的信息素。 可还不等他反应,一道语气里充满不客气的女声便从天而降—— “你就是沈暮?” 沈暮闻声取下书,却见一个omega站在自己面前,衣着时尚,妆衣着的女omega正站在自己面前,并且用目光神秘而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虽然动作很快,但沈暮还是看到了对方在自己露脸时,眼中不自觉闪过的一抹惊艳。 沈暮:“……我是。” 这个omega容貌与气质非常出众,再加上对方能在不惊动屋里的何姨和李叔的前提下,悄无声息地潜入季家,并站在他面前,身份绝非寻常。 莫不是季泽曜的情人? 但不知为何,沈暮觉得这个omega有些眼熟,似乎哪里见过。 就在沈暮猜她身份时,omega却突然毫无俯下身,朝他靠了过来,沈暮被这突然的近距离靠近吓得下意识屏住呼吸。 omega这种行为无论在哪一个alpha看来是非常失礼的行为,更别说是现如今腺体受损的沈暮。 就在沈暮就要说话时,omega却猛地收回了自己身上的信息素,并且动作非常夸张地仰天悲道: “我哥是哪里找到这么漂亮的嫂子的啊啊!” 沈暮一愣,对方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 “小姐!” 何姨这时端着果盘出现,看着沈暮身旁的omega,一脸惊讶,“您怎么来了?” 沈暮突然想起眼前的女子是谁了。 “我一从外地巡演回来,就听说我哥结婚了!” omega拿叉子往嘴里塞丢了块切好的橙肉,口齿不清地说:“这我不得下了飞机,赶紧来看看我这位素未谋面,但是能把我哥迷得神魂颠倒,藏了几年都不让人知道,然后直接把人给娶回家的漂亮嫂子吗?” 说完,还朝对面握着杯子的沈暮抛了个媚眼,“嫂子,你说是不是?” 沈暮看着面前这位在屏幕里一贯冷脸待人的omega,此刻跟个天真贪吃的小女孩一样,在何姨怀里撒娇今晚要吃她肉丸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顾清颐小姐,你看起来和电视里有些不一样……” “嫂子你别叫我艺名,那是我出行在外的名头,我真名叫季颐葶。” omega叉了一块橙子,亲昵地送到沈暮嘴边,“其实我本来不姓季的,但我爸妈死的早,我外公就给我改姓季了,在家里的话,你和我哥一样,叫我颐葶就好啦!” 望着omega明亮的双眸,沈暮不忍拒绝。 季颐葶哼了声,“至于在媒体面前,我当然得装得冷漠点,不然那些记者就什么都敢问了!” “不过,”话头一转,omega用有些痴迷的星星眼盯着沈暮,真情实感感叹:“嫂子你是真的很漂亮诶!五官真的好好看!皮肤也好好,我在圈内都没见过几个比你还好看的明星!” 面对小姑子的夸奖,沈暮有些讪讪,季颐葶却又疑惑问:“对了,嫂子你这么好看,是omega吗?可我怎么一直没有闻到你身上的信息素?难不成……你是beta?” 沈暮的长相确实不太像个omega,也难怪季颐葶会猜想他是beta。 沈暮摇摇头:“都不是,我是alpha。” 季颐葶张大嘴,“……alpha?” “怎么了?”沈暮不懂季颐葶的反应。 “我哥他——” 季颐葶猛地抓住沈暮的胳膊,露出后悔莫及的样子,然后在沈暮一脸错愕的神色里,捶胸顿足道:“我哥他怎么这么好命啊!嫂子你这么好看!要是我早一点碰见嫂子,我也要和嫂子你结婚!” “嫂子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但我只是太喜欢嫂子了,因为嫂子你实在是太好看了。” 季颐葶坚持要留下和沈暮一起吃晚饭,在饭桌上,omega吐了吐舌头,“而我一看到好看的人就忍不住喜欢,不然我也不会进娱乐圈。” “没事……”沈暮倒是也没有怪季颐葶,从她的言谈举止,他能感觉到季颐葶本性真的很单纯善良,当然也真的很颜控,从她一直盯自己盯个不停就能看得出。 见沈暮没有怪他,季颐葶试探地问了一下,“嫂子你是腿受伤了吗?” 提起那场车祸,沈暮现如今还是不太愿回忆那场意外,看似淡然道:“三个月前出了场车祸,不能站起来了,腺体……也坏了。” “难怪我闻不到你的信息素……”季颐葶下意识说,旋即又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揭了沈暮的伤心处,赶紧道歉并转移话题:“对了,嫂子你是怎么和我哥在一起的啊?” 沈暮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季颐葶突然遮掩嘴,小声说:“嫂子你知道我哥是enigma的吧?” 沈暮点点头。 “其实我哥是个怪人。”季颐葶叹了口气,“按道理来说他是enigma,成年后不可能不需要一个omega伴侣,我以为他很早会结婚,可他现在快三十了,从没带过一个omega给我外公外婆看过,外面也从没传过什么绯闻对象,可把我外婆操心得不行,给他介绍的对象,我哥愣是没一个看得上。” 身为enigma却从没谈过对象?沈暮有些震惊,难道季泽曜每次情期都是靠打抑制剂抗过去的?那他的意志未免也太坚定了吧…… “昨天外婆本来又打算给我哥介绍对象,可你知道之后怎么了吗?”omega话锋一转:“我哥他居然摊牌了,说他和嫂子你谈了好几年,现在已经结婚了,证都领了!” 沈暮没料到季泽曜不仅没有把自己结婚的事情和家里说,甚至还隐瞒了两个人实际上算是商业联姻的事实。 之前他还以为季泽曜需要和自己结婚,是要自己给季家生下一个继承人,可现在季泽曜对外说他们俩是恋爱多年才结的婚。 这下,他也搞不清楚,季泽曜和自己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故而季颐葶之后拐弯抹角问他和季泽曜的恋爱细节时,沈暮也不好把实情说出来,看沈暮不说,季颐葶自己倒猜得起劲。 “啊,原来嫂子你本科也是A大毕业的啊!我哥也是!你还是七年前入学的?!我哥当时大四还没毕业!” 季颐葶似乎猜到了什么,“我知道了,你们俩是不是在A大的时候里就偷偷在谈了啊!是不是是不是?!对了,之后你还出国读研,我天!校园加异国,七年之痒,嗑死我了啊啊啊!” 沈暮其实也是听季颐葶这么说,才知道季泽曜也是A大的毕业生,也不想让季颐葶以为他和季泽曜是从大学就开始的,可看季颐葶把两人的恋爱过程脑补得惊天动地,他也不好再开口说她猜错了。 可看沈暮不否定,季颐葶嗑自己兄嫂的cp嗑得更加昏天黑地了。 季颐葶当天是一直待到晚上八点,才恋恋不舍地回的家,没想到第二天,季颐葶又来找他,说是要找他玩,又是拉着沈暮聊天聊娱乐圈八卦,聊了一上午。 沈暮倒是还挺喜欢季颐葶这个小姑娘的,性格开朗,再说,他刚回国,国内的朋友本就几个,出了车祸后,能说得上话的就更少了,能有季颐葶陪自己聊一聊,倒也打发时间。 季颐葶在这又用完午餐,听何姨说沈暮住进来这几天都没怎么出过门,忽然问: “嫂子,我这今晚有个慈善晚会,你有兴趣吗?” 慈善晚会? 面对季颐葶的邀请,沈暮第一反应是拒绝,他尚未出国前就不爱参加这种晚会,现如今又腿脚不便,再加上身份也有了变化,还是不出去的好,以免有什么意外发生。 可季颐葶却很坚持,“嫂子你总待在家里也不好,你应该多到外面看看,让心情开阔些,晚会地点是在一个庄园里,风景很好,再说,有我陪你,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 沈暮再怎么病,也要不了季颐葶这么个矮自己快一个头的小姑娘保护自己,但季颐葶既然都这么说了,沈暮也就没有再拒绝了,“那到时候得麻烦你了。” 季颐葶高兴极了,马上掏出手机让她的服装师给沈暮也准备西服,马上又让李叔开车送他们俩去她的演艺公司。 他们一下车,季颐葶的化妆师和服装师都早早等候着。 季颐葶签的演艺公司是季家专门给她开的,就季颐葶一个艺人,换言之,季颐葶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而沈暮一出现,化妆间四周就齐齐响起一声“哇”。 5 登场 “这人谁啊?我天,这也太帅了吧!比我见过的好多吹神颜的艺人都好看呢!” “我也不知道啊啊!这么好看,还带到公司来,是老板新签的艺人?” “不不不,我觉得应该可能是老板新交的圈外男朋友,毕竟我们老板颜控出了名,这么帅的窝边草,不吃真的忍得住吗……” …… 那边员工们私底下吃瓜吃得热火朝天,沈暮和季颐葶这边还在挑衣服。 季颐葶的服装师很专业,给沈暮准备了好几套风格各异的西装,但沈暮典型得衣服衬人,每试一身都让人眼前一亮再亮。 沈暮并不想穿得太打眼,季颐葶最后便确定下一套白色的高定西装,低调中的矜贵。 季颐葶的化妆师还想给沈暮上点妆,但沈暮却没有化妆的习惯,最后,在沈暮的坚持下,对方给他做了基础的护肤,再稍微弄了下发型。 可等这么他一拾掇下来,还是让那边已经化完全妆,一身黑色长裙的季颐葶看直了眼,发自内心夸赞道:“哥,你不进圈拍戏,真是观众的损失!” 沈暮仍摸不清楚季泽曜对自己的态度,所以来之前就和季颐葶说好,让她暂时不要把他与季泽曜的关系公之于众。 季颐葶以前就怀疑季泽曜是因为沈暮的伤病而隐瞒婚讯,甚至还为沈暮打抱不平,最后还是沈暮说是自己不愿意公开,她才勉强答应,在外暂时喊他哥。 被季颐葶这么一夸,沈暮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颐葶你今天也很漂亮,和仙女一样。” 季颐葶被夸得心花怒放,掏出手机自拍,说要发微博营业,还拉上沈暮一起,咔咔拍个不停,最后还让沈暮也给她拍照。 沈暮不怎么会拍照,但看季颐葶玩得这么开心,也不想扫兴,便尽力给季颐葶把照片拍得好看点。 季颐葶看了照成片,倒是眼前一亮,夸沈暮拍得好专业,色彩构图都很佳,都不用她另外加滤镜美颜了。 季颐葶在圈里混了也有几年了,知道不能把圈外人掺进去,所以发九宫格的时候,特地没有挑合照。 但她百密有一疏——九宫格里有一张,季颐葶身后的化妆镜不小心照到了当时给她当摄影师的沈暮的半边脸。 季颐葶没发现问题,把照片一发,随便回了几条评论,就把手机丢开了,没有再管后续。 可季颐葶粉丝不少,再加上她前段时间有部她主演的电视剧小爆了把,她现在把照片发上网之后,点赞评论转发飞涨,几分钟浏览量就有一百多万,评论区绝大多数评论是夸季颐葶漂亮可爱,吹彩虹屁,但也有眼尖的网友发现了那张照片里的沈暮。 如果是一般人,倒也没什么网友会在乎,都会认为是工作人员,可偏偏沈暮长相与气质太过出众,又很明显不是圈内人。 于是,就有吃瓜网友开始讨论沈暮的身份。 和季颐葶公司员工开始一样,开始还猜得保守点,只猜是季颐葶的朋友,或是季颐葶公司新签的艺人。 但巧合的是,照片里给季颐葶拍照的沈暮当时看她的眼神,在灯光的照射下,实在显得过于温柔。 于是就有网友就开始大胆造谣说是季颐葶新交的圈外男朋友。 后面网络上还有自称季颐葶公司的员工发帖爆料,有图有真相,证明确有此事,这条爆料贴立马被寻味而来的营销号疯狂转发。 眼看#顾清颐男朋友#这条词条,以极快的速度飞蹿,马上就要登上热搜版面时,所有相关的帖子都被删除,热搜也立马被撤得一干二净,连季颐葶那条微博都转成仅自己可见,而那张有沈暮露脸的照片也瞬间在互联网上蒸发。 似乎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网上发生的这些,已到达晚会的沈暮和季颐葶两人是全然不知。 晚会是在一个私人庄园里举办,环境非常气派,路上有不少豪车来往。 二人下车后,便有侍者引他们进入主场。 看着在昏黄灯光下觥筹交错的衣冠楚楚的各色男女,沈暮忍不住紧了紧呼吸。 即便出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喜欢这种打着诸如慈善之类各种好听名头,实则抗尘走俗,各有所图的名利场。 季颐葶低下头,揉了揉沈暮的肩膀,轻声说:“哥,放轻松,你今晚没有别的任务,就是看看风景,散散心,放松一下。” 对于季颐葶今天细致入微的照顾,沈暮很感动,刚想说什么,就有一位中年人端着红酒,带着伴侣来打招呼,“季小姐,好久不见。” 同在这种环境长大,对这种事情,季颐葶显得比沈暮要更游刃有余。 从路过的侍者托盘上端一杯红酒,与对方碰杯,在玻璃脆响声中,omega明媚一笑,“李总可是贵人多忘事,一个月前令爱与王家公子的婚礼上,我们可是见过的。” 被季颐葶这么一提醒,李总也想了起来,粗老的大手握了一把身边与自己女儿差不多年龄的美艳omega的细腰,哈哈一笑,才假装刚发现坐在轮椅上的沈暮,问:“不知这位是?” 沈暮今晚着装打扮已经尽量低调了。 可一个坐着轮椅,容貌与气质却极其出众的神秘美人一旦出现在这种环境,是如何都阻止不了,从晚会上各个角落或惊艳、或好奇、或玩味的目光汇聚到他身上的。 要不是沈暮身边站着的是季家的季颐葶,怕早就有人上前与之攀谈了。 沈暮自我介绍道:“在下沈暮,家父沈成朗。” 对方恍然大悟,“沈氏药企?你是沈老板的儿子?” 沈家药企虽不如季家集团这个横跨众多行业的巨无霸,但也是A市有名有姓的大企业。 沈暮点点头,“正是。” 李总开玩笑道:“这个沈老板他倒是把人藏得紧,这么多年,夫人没怎么带出来让人见过就算了,连儿子都藏到现在。” 沈暮笑了笑:“家母素来喜静,平日里更愿意在家侍花弄草,而我也是刚回国不久,故而李总你看着眼生。” 季颐葶之前还很担心沈暮会还不适应这种环境,但看现如今,她也悄悄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晚会正式开始,主持人请的是全国都有名的主持人。 本次慈善晚会的目的,主要是保护国内某濒危动植物。 在主持人感人肺腑的演讲后,捐款环节便开始了。 季颐葶很有爱心,她的出身也决定了她对钱财看得不是很重,大手一挥,就把自己半部剧的片酬给捐了。 转头一看沈暮也要写,她赶紧制止,“哥,你是陪我来的,可以不用捐的。” 沈暮却还是在支票上写下一串数字,温和地笑道:“这些钱是我在国外读书这几年攒下的奖学金,数目和你们比,确实不够看,但也算是我的一点贡献吧。” 季颐葶大为敬佩,刚想说话,一股猛烈的木质信息素冲进鼻尖,紧接着,一道挑衅至极的男声,突然硬生生插了进来。 “季颐葶,你娱乐圈待久了,怎么反倒变得一点儿都不挑了,现在什么人都吃得下了?” 这话同时侮辱了两个人,沈暮皱着眉循声看去,却见一个男性alpha朝他们走了过来,手里端着杯红酒,眼神轻蔑,无所顾忌地释放信息素。 周围人无不捂着鼻子默默躲开,立马把他们周边一圈空了出来。 alpha却毫不在意,不仅大摇大摆地走到二人前,甚至还不客气地抽出沈暮刚刚写好,就要投进善款箱的慈善支票,明目张胆地看了眼,紧接着,便肆无忌惮地嗤笑一声,看向季颐葶: “啧,这么点钱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季颐葶,你娱乐圈挣那么多,怎么连自己这个小男朋友不舍得花钱?”说着,还毫不客气地把支票一扔。 季颐葶眉头一竖,向前站上一步,压低声音:“季铎岩,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嘴臭想发疯我才不管你,你最好别到处乱吠!” 这个alpha也姓季? 沈暮心里惊讶。 “管我?”alpha恶狠狠地摔了酒杯,“季颐葶,老爷子看你爹妈的面子上,让你姓了季又怎么样?终究不是季家人,有什么资格管我?” “你——”季颐葶没想到对方会说得这么难听,一时间气得不行。 沈暮担心季颐葶有失态之举,刚想稳住她,没想到季铎岩反倒大胆至极地捏住沈暮的下巴,目光下流地在沈暮身上扫视,让人发毛,“没有信息素,beta?季颐葶一个月给你多少?我给你两倍。” 沈暮不客气挥开对方,却反被抓住手。 对方身上的信息素早就熏得他反胃,要不是他腺体受损,绝不会让对方这么嚣张,冷声道:“你最好放手——” “我不放手怎么样?你一个瘸子能拿我怎么办?还能站起来吗?再说,”alpha下流一笑,有恃无恐地道: “都出来卖了,卖给谁不是卖?” 沈暮觉得难堪极了。 而这时,一股气势磅礴的信息素,毫无预兆地顷刻间从他背后,如有实质般倾泻而出。 前一秒还在他面前不可一世的alpha,在这信息素的威压下,被逼得脸色骤白,连连后退,下意识要骂:“谁——” 声音戛然而止。 沈暮一愣,旋即便听到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从他背后,如不可测之山岭一般落了下来: “他不能拿你怎么办,那我呢?” 6 打脸 来人约摸三十出头,身体挺拔高大,一身挺括黑色大衣,一丝不苟系着领带,身上还沾染了些许风尘,似刚结束远行就赶到这里,额前头发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眉宇冷厉而英俊,鼻梁高挺,眼睛深邃,是副极出色的模样。 在周遭数不尽的目光里,对方朝沈暮走过来,眼神看过来,宛如深海,让人灵魂都能轻易陷进去。 沈暮的心仿佛瞬间被击中了。 对方的身份已呼之欲出。 一旁季颐葶下意识一声“哥”,则彻底坐实了沈暮的猜想。 季家的掌权人,救了沈家,与他签订协议,正式结了婚的合法丈夫—— “季、泽、曜——” 狼狈爬起的季铎岩面露凶狠,牙呲欲裂,拼命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与之抵抗,却仍显得外强中干。 一个alpha,却被其他人的信息素逼得到这种境地,对任何一个alpha而言,都是奇耻大辱。 无异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往季铎岩脸上抽了一个响亮至极的耳光。 沈暮这时才发现,那于季铎岩而言宛如毒药的信息素,于同为alpha的沈暮而言,不仅感受到没有到丝毫敌意,反而被其温和而牢固地包裹住。 奇怪的是,沈暮没有闻出季泽曜信息素是什么气味。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气味往往不一样,alpha大多是清冷沉稳木质或本草香,也有部分有攻击性的信息素,而omega则多为花果香与食物香。 沈暮的信息素是可入药的白竹,气味淡雅,不显得格外甜腻和有攻击性,让人想要亲近却又总是雾里看花,和他的气质很像,当初留学,他的信息素在全是外国人刺激性alpha信息素的实验室,显得格外出尘独立。 但车祸后,沈暮再也没有闻到过自己的信息素气味了。 可现在,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季泽曜信息素的存在,却闻不出气味。 可季铎岩的叫喊,季泽曜却理都没有理,径直走到侍者身边,从托盘里拿起沈暮刚写过的善款支票,在上面写了几笔,就神情淡然地便进箱中。 沈暮还没回过神来,男人又朝自己看过来。 他瞬间心乱如麻。 刚想低头,对方却当着在场所有人,其中也包括季颐葶与季铎岩的震惊无比的目光里,似再日常不过的动作般,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那个瞬间,晚会上安静得可怕。 沈暮有瞬间的眩晕感。 紧接着,他又听到耳边男人问: “是不是不舒服?” 沈暮怀疑自己幻视兼幻听了,可额头那属于对方的火热温度,却让他怎么也骗不了自己。 “季总和那位是什么关系?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那是沈家的儿子吧?” “沈家?啊……我之前就听说沈家本来资金链都断掉了,突然央行行长亲自发了话,沈家又不知道用什么关系搭上了国外的大药企,得到了技术援助,不过几天时间就起死回生了!” “那就难怪了……敢情沈家这是用儿子,攀上了季家这棵擎天巨树啊!” “不过,那沈家独子确实是个美人,季总愿意帮这个忙,倒也就不奇怪了,不亏……” “这福气,我们可羡慕不来啊……” …… 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钻进耳中,教沈暮他都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察觉到季泽曜的目光还落在自己身上,似乎还在等自己的回答,沈暮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声“我没事”。 “季泽曜,你少在这里英雄救美了!” 之前被信息素逼得摔倒的alpha,在季泽曜撤去信息素后狼狈地站起,捂着胸口,冲着季泽曜恨恨地骂道:“你不就投胎投得好,要不是我季铎岩少了个名分和运气,再加上老爷子偏袒你,你个没爹没娘的东西能坐稳屁股下这把椅子?” 季泽曜终于看向了他,明明表情没什么变化,可周身环境却冷了下来,“季铎岩,你到底是没名分,还是没运气,才比不过我,你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 “你应当道歉。” 季铎岩alpha似被戳到了什么,牙都要咬碎了,刚要再说什么,舞台上却突然有了动静。 上台主持人脸上喜色难掩,兴奋地说:“各位来宾,本次募捐已经结束,感谢各位为我国的濒危动植物保护做出的贡献!” “而在这里,我能要郑重感谢一位先生!他捐出了本场慈善晚会最大一笔善款!捐款总数为八千三百万!!” 八千三百万的捐款?! 这个数字一落地,就瞬间点炸了现场。 能出现在这里的绝大部分人出身都非一般,身价自然是不止这个数字,但是都是折算了证券股票等一系列资产的总和,可慈善捐款捐的得是现金,在场能马上掏出八千多万现金捐款的人,可能五分之一都不到,而舍得掏这笔钱的人,那就更是寥寥无几了。 “让我们一起感谢这位深明大义,慷慨大度的先生,而这位先生就是——” 主持人卖了个关子,可沈暮这个时候才发现,晚会的所有灯光竟已都汇聚到了他们这儿,他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 沈暮的心都要跳出来,却见舞台上的主持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沈暮,沈先生!!” 沈暮:! 沈暮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可现场无数眼睛都在提醒他,这一切都真得不能再真。 支票是以万为最小单位的,但他不是只捐了两位数吗? 那后面那两个“0”,又是从哪里来的啊…… 刚刚碰了他捐款支票的,除了季铎岩,就只有他身边的…… “季泽曜!” 一旁的alpha突然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可较之先前的有恃无恐,却莫名显得底气不足。 话一撂下,他就扭头要走。 可季泽曜却又叫住了他。 “道歉。”他说。 季铎岩惊了下,旋即咬住后槽牙,在原地站着不动。 季泽曜却已下了最后通牒: “我已经是给了你父亲两分薄面了。” 不然…… 季泽曜这句话,似乎让季铎岩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脸骤然白了下,随后才捏紧拳头,走到沈暮与季颐葶面前,不甘不愿地说了句“对不起”。 随后也不等沈暮他们反应,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倒挺干脆。 “我天,哥你这真是……千金一掷为蓝颜啊!” 季颐葶还没从那个天文数字里缓过来,可沈暮身边人,对方却自始至终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季泽曜平静地望向她,“颐葶,你不该带他来这种地方的。” 沈暮知道他口中这个“他”是谁,心一紧。 季颐葶则有些受伤,委屈辩解道:“我这不是为了让小暮哥他散散心吗,谁知道会遇到季铎岩那条疯狗……” “你该改口叫嫂子。”季泽曜道:“我们两个已经是合法伴侣。” 季颐葶瘪了瘪嘴:“好啦好啦!我知道!哥怎么你一回来就知道训我!” 季泽曜:“你也该懂事点了,已经二十二了。” 季颐葶抱头哀嚎:“哥你就别训我了!” 季泽曜突然低头朝轮椅上的人看去,看到了袖口被一只手指修长,皮肤白腻的手抓着。 沈暮有些不敢看他的眼,发现自己手心出了好多汗,“那笔捐款……” “你不用担心。”季泽曜握住他的手,“集团每年都会有专门的拨款,用于这种公益捐款项目,有时候是以集团的名义,有时是以我的名义,这次不过是借用你的名义捐了而已。” “都是一样的。” 随便一捐就捐这么多钱吗…… 沈暮感叹道,不愧是A市,乃至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大集团,出手果然阔绰,一个这样的小型慈善会,就捐了快一个小目标。 但对于对方最后那句话,沈暮似乎品出了些许别样的滋味。 ——有时是以我的名义。 ——这次不过是借用你的名义捐了而已。 ——都是一样的。 心跳得有些快了啊。 沈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眼神有些飘忽,“你不是后天才回来吗?” 还不打招呼,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开始确实是订的后天的航班,但和德兰克的谈判上午提前结束了。” 季泽曜解释说:“后面都是些对接的工作,我不在也不影响,就改签早一班飞机回来了,七点的时候下的飞机,听说颐葶带你来了这儿,我就直接来了,抱歉,没有提前通知你。” 他和季泽曜在今天之前完全是两个陌生人,问这个也完全是客套,再加上沈暮被刚刚那笔捐款搞得现在脑子乱得很,故而没有往深想,只简单回了个“没事”。 对方也没有再开口。 可二人不知道,他们刚刚那番话,落季颐葶这位网络资深嗑学家耳中,则像是完全变了味道。 上午还在那个地球的背面,晚上现在就出现在这里? 我哥这是一谈判完,就马不停蹄打飞滴回来的吗? 而且,知道嫂子在这里,一下飞机就赶到这儿,只为给他撑腰? 我天!我哥和我嫂子,这绝对是真爱啊!我终于嗑到真的了! 季颐葶激动得不行。 联想到二人的校园恋爱,沈暮和季泽曜这副双双沉默不语,相敬如宾的模样,落在季颐葶眼中,则完全变成了,恋爱长跑多年的老夫老妻模式了。 磕死我了! 沈暮则全然不知季颐葶的小脑瓜子想的东西,一想到季泽曜牵着自己的手站在自己身边,他就紧张得不行。 但更让他觉得如坐针毡的,是四周那些源源不断,投在自己与季泽曜紧握的手上,揣测二人真实关系的目光。 能让季泽曜冲冠一怒八千万的沈暮,和季泽曜,还有季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场没有一个人是不想知道的。 “要去花园里走走吗?”季泽曜忽然开口,眼神定定地看向轮椅上的人。 这个邀请来得太过及时,沈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好。” 7 夜游 月色如水,凉风习习。 轮椅自动走在鹅卵石花纹的小路上,在静谧的花园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沈暮舔了舔唇,眼角余光不自觉瞟向,身边地上那双,不断稳步迈向前的黑色皮鞋尖。 两人自出会场,就并肩而行,却不约而同没有说话,谁也没先开口。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若有路人经过,八成也会以为只是同路的陌生人。 绝想不到,二人是已经正式结婚的一对合法伴侣。 “你这几天在家还适应吗?” 季泽曜率先打破了僵局。 沈暮:“……很好。” 他这话还真不掺一丝客套。 无论是家里何姨和李叔的热情体贴的态度,还是那场特意安排的身体检查,亦或是在他睡的次卧里那些看似小却下了心思的布置,都足以让世上最挑剔的人,都挑不出毛病。 沈暮知道,这些事情的背后都有季泽曜的影子。 他又补了一句:“谢谢季总的照顾。” 季泽曜却定定地看了会儿沈暮,才说:“沈暮,‘季总’这个称呼,不像结了婚的人,会对自己伴侣的称呼。” 沈暮一愣,脸上有些烧,“抱歉,是我疏忽了……”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他说,“季泽曜。” 沈暮:“……好。” 季泽曜:“还有,你今天对我的出现,反应有些大了。” “你应当习惯我的接触。” 沈暮知道季泽曜这是指,在晚会上他摸他额头时,自己当时满脸错愕与难为情的样子。 沈暮低下头:“好……我会很快习惯的。” 季泽曜:“还有,以后离季铎岩远一点。” 方才晚会上那个alpha? 沈暮觉得奇怪,他很早前就听说季泽曜是家中独子,却没想到今晚又遇到一个季家人。 季颐葶虽与季泽曜无血缘关系,但因父母原因,改姓成为了季家人。 但很明显,听季铎岩之前说的,他和季颐葶是不一样的。 但季泽曜要他远离,沈暮虽心中困惑,但也没打算多问,“好。” 季泽曜却开始解释:“季铎岩的父亲,是老爷子和他的前妻的孩子。” 原来,季家老爷子尚未发家前,便奉父母之命,与同乡的一位女子结了婚,并育有一子。 哪知不久,时局动乱,季老爷子被强制入伍参军,对方担心他有去无回,便毅然而然离了婚,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可万万没想到季老爷子不仅没死在战场上,还立了很多战功,后来又因为救下了某位首长,得到赏识,一路高升,最后还做了那位首长的女婿。 后来季老爷子在改革开放前离开军伍,下海经商,他虽出身草莽,可头脑灵活,眼界心胸非常人能比,借着改革的春风,很快就成了商界的一方巨头。 然而,有句话说得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季老爷子的前妻回娘家后虽有再嫁,可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在听说前夫现如今的地位后,便立马带着季老爷子当年的孩子找了过来,希望让孩子认祖归宗。 季老爷子与现任妻子,也就是季泽曜的奶奶,几十年来感情一直很好,这么多年,也就只有季泽曜的父亲一个孩子。 面对曾经抛弃过自己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季老爷子一开始坚决不允许对方回季家,最后还是季泽曜的奶奶做了主,把那个孩子领回了季家,给了书念,给了钱用,还让进了集团。 然而,季铎岩的父亲虽也喊季老爷子一声爸,但到底比不上真正的季家继承人,不管是在名分上,还是性格能力上。 这么多年,季铎岩一家在季家也一直地位尴尬,再加上有季老爷子的暗中授意,他们在集团里也没有实权。 直到季老爷子三年前突然病危,季铎岩的父亲野心膨胀,想趁集团内部混乱,凭借自己是季老爷子现在唯一在世的儿子的身份上位,季氏集团差点四分五裂。 直到季泽曜从国外回来,正式接管季氏集团,这场家族兄弟内斗的闹剧才算最终结束。 听完季泽曜的讲述,沈暮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 没想到堂堂季家,竟也会有这么一桩剪不清理还乱的家务事。 “季铎岩和他父亲只是纸老虎,以后遇见了,你避开他们就行,不必理会。”季泽曜顿了顿,说:“季铎岩还有一个弟弟,三年前因为犯了点事,被老爷子送去了国外去了,不怎么会回来。” 沈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此时走到了一个湖旁边,水面波光粼粼,还时不时有小鱼跃出水面,扑通一声,又跳入水中,极清雅幽静。 湖边近水还用木板铺了一圈宽敞的人行道,有不少还剥落了漆,露出里面的木材原色,人和轮椅走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季泽曜后面又说了几件事,沈暮都默默记在心里。 或许是说得有些累了,季泽曜便没有再说话,一时间二人又被沉默包围。 沈暮有些压抑不住藏在心头许久的困惑,鼓起勇气,喊了声季泽曜的名字。 季泽曜的目光移了过来,沈暮抓了抓轮椅扶手,终于问出来,“为什么要选我?” 如果enigma的伴侣一定得是alpha,为什么非得是他? 如果只是因为他因为沈家而好拿捏,那世界上也多得是容易被控制的alpha。 为什么一定是他? 沈暮始终想不明白。 季泽曜想也没想便道:“第一,你出身沈家,算是名门贵族;第二,你本科毕业于A大药学系,研究生跟随药学界泰斗学习,并取得了全额奖学金,学识很高,” 顿了顿,他继续道: “第三,你的样貌很出众。” “综上所述,沈暮,你是一位极其优秀的联姻对象。” “我们俩非常合适。” 沈暮目瞪口呆。 好官方的说法,他竟然一点漏洞都找不到,简直无懈可击。 沈暮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可我们既然是商业联姻,那你什么要对颐葶和你……家中长辈他们说,你和我是恋爱了许久才结的婚,我们明明……” 季泽曜:“我没有这么说。” 沈暮:? 沈暮:“可颐葶她明明和我说,你和你的爷爷奶奶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季泽曜淡定道:“我没有这么说,这是他们自以为的。” “我只是告诉他们,你和我都是A大毕业,”季泽曜说:“是他们自己想歪了。” 沈暮愣了下,迅速反应过来,问:“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解释?” 季泽曜:“解释了也不会影响结果,你和我已经结婚了,我不喜欢做无用功。” 沈暮一时间被季泽曜的逻辑震惊了。 不喜欢解释,所以你就不解释了?任由流言蜚语传得满天飞?那等到我们俩以后要离婚的时候不就…… 季泽曜:“你和我不会离婚。” 沈暮吓一跳,手一抖,不小心误触手中的触控轮椅遥控器,轮椅忽然就歪了方向,朝旁边人行道外的水草灌里面翻。 这一切发生时间太短,短到身体失衡,沈暮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径直往前扑,他已经瞬间做好摔疼的准备。 却跌进了一个结实可靠的怀抱中。 沈暮晕乎着抬头。 四目相对。 男人英俊的脸这么近距离看,显得硬朗而成熟,夜风吹过,那双眼显得幽深又迷人,黑曜石般的瞳仁宛如夜晚巨涛拍岸的海湾,漆黑而神秘。 沈暮的心一悸。 他又闻到了季泽曜信息素。 只是仍旧闻不出气味。 季泽曜尝试把他扶回轮椅,可一只轮子陷进木板上一道缺口,似乎被卡死了。 把他从轮椅上打横抱起,沈暮一惊,下意识要挣扎,却听到对方道:“别动。” 沈暮一下就不动了。 沈暮有178高,在alpha不算特别高,但到底是个男人,可季泽曜抱起来却丝毫不吃力,大步走着,沈暮竟没觉得一点颠簸,反倒莫名安心。 和季泽曜之前的信息素一样。 季泽曜把他放到不远处的一处长椅上。 这时一阵凉风吹过,沈暮打了个冷战,他身上西装并不厚,保暖一般,而现在已近深秋,再加上他自出了车祸,腺体无法释放信息素,身体便也大不如前。 沈暮刚往手心吹气搓手,肩上就落下一件厚重大衣。 季泽曜拿着手机走到湖边,一身剪裁得当的黑灰色马甲勾勒出男人高大健壮的上半身,搭配里面浅蓝白条纹色的衬衫,腿又很长,显得非常沉稳又魅力,拿手机的手臂粗壮而有力。 宽肩窄臀腿长。 一副经常进健身房,有着严格身材管理的男人身材。 沈暮发现自己竟盯季泽曜盯出神了,反应过来,耳朵又热了起来。 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沈暮又闻到了上面独属于季泽曜的信息素,不是很浓。 但仍旧闻不出味道。 沈暮学医多年,对气味很敏感。 他感觉这很奇怪,自己为什么闻不出季泽曜身上信息素的气味,忍不住把头凑近,认真地闻。 “嗯…是轮椅卡进去了……我们就在湖边……好……” 季泽曜挂断电话,转身一看,却见长椅上披着自己的衣服的沈暮正把自己半个头埋进了他的衣服里,神情认真,不带任何欲念,仿佛在做什么科学实验。 沈暮皮肤很白,在稀薄模糊的灯光下,伸长出的颈脖像一片暖月,微眯着眼,睫毛轻颤着,而且因为有些用力嗅着,连带脸颊和耳朵都染了一层薄薄的粉。 季泽曜的喉结上下滚了下。 “你闻不出我的信息素气味的。” 季泽曜的声音落下,沈暮一个激灵地撒开手,抬头一看,对方已坐到身边。 他突然发现季泽曜肩膀比他要宽的多。 季泽曜:“我用了抑制贴。” 被人看透了小动作的沈暮有些不好意思:“可我刚刚明明闻到了你身上的信息素,而且,你之前不是……” “我用的抑制贴比较特殊,”季泽曜道:“是专门给enigma使用,用于调释削弱信息素的气味与浓度,帮助enigma伪装成alpha,但并不影响它在空气中的释放。” 信息素属于比较私密的话题,再加上二人现在的关系,沈暮下意识想回避,只啊了声,便想结束这个话题,却听到季泽曜问: “沈暮,你想闻我的信息素吗?” 8 吻 信息素作为动物间用于传递生物信息的特殊物质,既是一种可以对同类同性间威慑,以彰显自身力量与地位的工具,也是一种用于对心仪异性的进行求爱的邀请。 季泽曜的这句话一说,沈暮就瞬间呆住了。 他不相信季泽曜会不清楚,成年alpha邀请其他人嗅闻自己的信息素,和说想和对方上.床,都是一个意思了。 更别说季泽曜还是enigma。 虽然早早已经做好了,自己以后会和对方在床上做更亲密的事情的准备,要适应对方的信息素,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当这些真的发生,沈暮又有些畏惧。 季泽曜却开口:“沈暮,我之前说了,我们已经结婚,你应当开始习惯我的接触,除了身体的接触,自然也包括我的信息素。” 季泽曜这话说得相当在理,沈暮只能婉拒的话咽回肚子里,说:“好。” 季泽曜见他同意,便坐近了一些,慢条斯理地解下领带,松开领口,微微躬下腰,把自己的后颈送到沈暮面前。 沈暮喉咙有些发紧,季泽曜一靠近,他就觉得二人周围的氛围似乎都变了,明明开阔的环境,此刻莫名有种逼仄感,enigma宽阔的肩背垂下,宛如臣服于他的山峦,后颈上贴着的抑制贴也露出来,信息素一下浓了。 看着这个东西,沈暮脸上忽地热起来,不自觉撇开了些视线。 “你慢慢撕开抑制贴。”季泽曜说,“不要急,可能开始会有点不适应。” “好。”沈暮轻轻呼了口气,抬起手去撕,上半身一点点往前倾,把头伸进enigma的颈窝,鼻尖信息素浓度更高了 可季泽曜实在太高,即便已低下了头,也仍旧让沈暮坐着不舒服,再加上这个动作让腰处别扭,保持了一会儿,腰窝处就酸胀起来,他有些坐不稳,可又因为双腿不便,没法调整坐姿,腰很轻微地抖起来,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扶了上来,沈暮吓一哆嗦。 “别怕,我扶着你。”季泽曜说。 沈暮:“……嗯。” 手才触上抑制贴,enigma后颈的一点热度就顷刻从指腹传到全身,似与腰上那同样炙热的那块地方遥相呼应,两面夹击。 沈暮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记住了enigma提醒的alpha,先只慢慢撕开对方后颈那块薄贴的一角,可几乎是一瞬间,一股被刻意压抑了,却还是浓郁到强势且有侵略性的信息素,竟是如开闸泄洪般顺着他的鼻腔,直冲大脑而去! 沈暮像被击中,有一瞬间的眩晕,要不是腰上那只手,他险些身体歪倒。 沈暮慢慢适应了些,却仍有些头晕目眩,但他终于是闻出那信息素的气味—— 是铁锈的气味。 一种极少见的信息素气味。 季泽曜忽然在他耳边喊了声他的名字。 沈暮晕晕乎乎地抬头,男人黑沉沉的眼睛极有冲击力地撞入眼帘,眼神相较于之前,似乎滋生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两人此刻鼻尖相距不过半拳之距。 明明之前两人也有一次这么近的靠近,可沈暮却觉得两次哪里有不同。 沈暮脑子里再次响起对方说过的话—— 季泽曜要他开始习惯他的接触。 心跳加速,他下意识想要躲避对方目光。 可下一瞬,他就看到季泽曜低下头,吻住了自己的唇。 9 礼物 季泽曜这个吻来得突然可又并非毫无预兆,毕竟对方已经说过,要他习惯他的接触。 接吻自然包含在内。 不知道是对方的丈夫身份的缘故,还是对方的吻温柔而克制,搂着他腰的手有力而结实,沈暮心里并没有反感这个吻,以至于后面这个吻更进一步,也显得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沈暮鼻尖尽是铁锈的味道。 他也不知被吻了多久,等到这个吻结束,沈暮已被亲得迷迷糊糊,两颊通红,双眼迷离,趴在enigma的肩膀上,大口呼着气,许久都还没回过神。 季泽曜在他耳边喊他,说:“我们要走了。” 旋即指了指一个方向,沈暮茫然地看过去,看到一辆熄了火只开了一盏小灯的车停在那儿。 而车里坐着的,是低着头看方向盘的李叔,还有一脸兴奋激动,两眼发光的季颐葶。 沈暮的脸蹭地爆红。 季泽曜却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很温柔说:“我们回家吧。” 旋即,他便起身,再度把沈暮抱起离开。 终于没再看方向盘的李叔,赶紧下车打开车门,沈暮被季泽曜抱进去,并系好了安全带。 而已经激动得不行的季颐葶,则从副驾扭出身子,化身尖叫鸡,激动万分嚎叫:“啊啊啊嫂子,你和我哥感情也太好了吧!!” 被季颐葶和李叔看到自己和季泽曜接吻,沈暮这辈子还没有过这么尴尬的时候。 更别说他和季泽曜其实今天才第一天见。 有种早恋被抓包的感觉。 “季颐葶,你要再说话,就坐你自己的车回去。”绕到另一侧坐了上去的季泽曜道。 季颐葶缩了下脖子,撅起嘴:“哥,你就知道说我。” “嫂子都还没说我什么呢!” 季泽曜看了她一眼,季颐葶见好就收,立马气鼓鼓地坐好。 李叔已经想办法把卡了轮子的轮椅取出来,刚放好轮椅,季泽曜就让他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大礼盒,递给了季颐葶。 omega一看包装上的logo,眼睛一下子亮了,胡乱拆开包装,拿出一个包包,立马兴奋得叫起来:“啊啊谢谢谢谢哥!我就知道你最舍不得我啦!我爱死你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顿了顿,看向沈暮,“你和嫂子肯定会幸福一辈子!我用我身上的肥肉做担保!” 季泽曜:“安静点。” 季颐葶立马捂住嘴巴,眼睛却笑眯了。 沈暮发现季泽曜看起来对季颐葶管得严,可实际上和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明显要比之前有血缘的季铎岩,关系要亲近得多。 “你的。”季泽曜递来一个手提袋。 沈暮没想到季泽曜出国还给他带了礼物,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谢谢。” 见沈暮只收下,季泽曜又说:“打开看看。” 沈暮本来没打算马上就打开,可对方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只好听从。 打开之前,沈暮有过一些礼物的猜想。 可没想一看到里面的东西,他还是瞬间呆住,喃喃道:“这个是……” “我看过你大学的个人经历。”季泽曜平静道:“你在大学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参加过国际上一个知名的独立游戏设计大赛,还拿过最佳新人奖。” “我出差时,附近一条街有一家古玩店,逛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听老板说是绝版的游戏卡带,很有名,还有制作人的签名,我就买下来了,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 他简直要喜欢得不得了! 沈暮从小除了学习以外,唯一的爱好,就是打游戏,而且尤其钟爱各种单机游戏。 无论是ACT,还是A-RPG,亦或是其他种类,他都很喜欢,除此之外,他还热衷于收集国内外大大小小的独立游戏工作室的游戏卡带,其中不少还是绝版的,价值不菲。 上大学的时候,还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校友一起,制作了一款单机游戏,不小心还评了个最佳新人奖,他一时间风头无两,当时还有不少国内外游戏公司向他和伙伴抛出了橄榄枝,邀请加盟。 可惜沈暮后面出国读研了。 想到这,沈暮眼神不禁黯了黯,可旋即又亮了起来。 季泽曜送的这款游戏,沈暮好久前就听说过,是国外一个小众却天才的工作室做的,数量很少,而且那个工作室也只做了这一个游戏便解散了,算是绝响,网上没有作者亲签的卡带都已经炒到了几万美元,也有价无市。 沈暮在国外读研的时候,也试着去一些古玩店找过几次,可惜最终一无所获。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份他梦寐以求的游戏卡带,如今会被季泽曜送到自己手里,还是带了作者签名的。 沈暮知道,能买到这盘卡带,绝不像季泽曜口中说的那么简单,他肯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谢谢,我很喜欢。”沈暮真心实意地感谢,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收好。 季泽曜眼底泛起点笑意,“你喜欢就好。” 李叔先开车把季颐葶送回她的公寓,之后再开回去。 路上一折腾,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何姨已经睡了,听到动静,又披了外套出来,看到二人同时进来,还惊讶了一下,马上恢复,问二人饿不饿,要不要煮点东西。 沈暮晚上也就在去的路上吃了点东西,之后又和季泽曜散了好久步,晚会上什么东西也没吃。 他摸了摸肚子,有些羞赧:“有点,又得麻烦一下您了。” 何姨笑了笑,刚打算进厨房,季泽曜却让何姨回去休息,又脱了马甲,挽上袖口,问沈暮:“吃面可以吗?” 沈暮:“啊……可、可以的。” 10 相处 看着厨房里走动的高大身影,沈暮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谁能想到,今晚还在外面随随便便就捐了几千万的,堂堂季氏集团的总裁,现在正在厨房煮一碗面? 不可思议。 明明是自己饿了,却让季泽曜给自己煮,自己则在这儿休息,沈暮是不好意思的,推着轮椅去了厨房,轻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季泽曜顿了顿,想拒绝,可看着门口那双希冀的眼,走了过去,往他手里放下东西,“帮我剥两颗蒜吧。” 剥蒜沈暮还是会的,三下五除二就剥好了,可干完这件事又闲了下来,他只能看着季泽曜忙活。 燃气灶上的锅咕噜噜地冒着热气,季泽曜站在锅前下面,肩宽腿长的身材显得灶台有些局促,看起来就不像厨房里该有的人,可偏偏这人下面的动作很娴熟,对厨房里的用具瓶罐的位置也很熟悉。 莫名有种宜室宜家的感觉。沈暮忍不住想。 “吃葱吗?”季泽曜扭头问。 沈暮不挑食:“可以放一点,没有也没关系。” 季泽曜点点头,没一会儿,就端了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出来,面条上面各自卧了一颗金黄诱人的煎蛋。 沈暮发现只有自己这碗撒了葱花,“你不吃葱?” “不是很喜欢,”季泽曜说。 那自己这碗面里的葱花是专门给他放的? 沈暮忍不住多想,郑重地尝了一口面条,抬起头,竖起拇指:“味道很好。” “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果然,有能力的人,无论干什么工作都干得好。” 季泽曜顿了下:“我只会煮面条。” 沈暮差点呛住,季泽曜赶紧端了杯水给他,还给他顺背。 马屁没拍对地方,沈暮的脸已经染上一层红,但仍旧继续找补道:“其实可以把面煮这么好吃,那也很厉害了,做事就是要这样,贪多嚼不烂,在精不在多嘛,国外还有个靠煮米饭出了名的爷爷呢。” 季泽曜似乎被沈暮的灵活变通逗笑了,点了点头,道:“不无道理。” 奇了怪,这人不笑的时候显得很有压迫感,随便一个眼神,都让人第一反应是怀疑是自己哪里没做好。 可他此时笑起来,却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更别说对方身上染了烟火气,眼底底色染上一层温柔。 见季泽曜笑了,沈暮的心情不自觉也轻快起来。 二人后面没有再交流,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悄悄近了。 一碗面很快吃完,时间已过零点。 面是人家煮的,沈暮不好再让他或者何姨收拾,主动擦了桌子,把脏碗送到洗碗机里,这点小事,他还是可以做的。 可他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洗碗机专用的洗碗粉,想到季泽曜之前对厨房的熟悉,沈暮便推着轮椅去找他。 季泽曜正站在阳台边打电话,而且还是用外语交流,再联想这个时间点,很可能是个跨国电话,沈暮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明明上午人还在国外,下午坐飞机回了国,晚上还参加了晚会,回家又下厨房煮了面,这么忙一圈,沈暮想想都头大,可看季泽曜的眉眼平静淡定,似乎一点儿都不累。 这人精力怎么好像用不完一样啊。 沈暮不禁感叹。 注意到沈暮在客厅看自己,季泽曜盖住手机,“有什么事吗?” “我把碗放到洗碗机里了,”沈暮有些不好意思:“但我找不到洗碗粉。” 季泽曜对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随后走进厨房,打开在洗碗机底下的一个小柜子,拿出了洗碗粉。 沈暮:…… 他眼瞎。 季泽曜倒没有说什么,往洗碗机里倒好洗碗粉,便熟练地点开清洗模式,洗碗机马上开始工作。 季泽曜电话还没聊完,沈暮指了指楼上,小声道:“那我先上楼了。” 季泽曜眼神有些温柔,“晚安。” 一直等到沈暮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季泽曜才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轻轻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人疑惑又好奇的声音传过来:“路易斯,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季泽曜顿了下,“我的妻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马上发出疑问三连: “你结婚了????” “什么时候???” “我认识吗??” “刚结婚一周。”季泽曜被声音震得耳朵有点疼,拿开了点手机:“你不认识。” 那边却激动得不行:“我天!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大的消息!我之前看你男女不近的样子,都差点怀疑你那方面有问题,谁知道你这个家伙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把婚都给结了!最可恶的是,连结婚请柬都没给我发!” 好友的口无遮拦让季泽曜有些头疼:“莫里斯,我们还没有办婚礼,只是领证登记了而已。” “路易斯,你快告诉我,你老婆漂亮吗?”莫里斯兴奋地问。 季泽曜脑子里浮现,今晚湖边沈暮因为亲吻而缺氧,两颊通红,眼神迷离的模样,声音突然变得低哑:“很漂亮。” “我的上帝!连你这个从来目高于顶的家伙都说漂亮,那就绝不是一般的漂亮了!”莫里斯越说越激动:“改天我们视频,你一定要让我见见他!” 季泽曜顿了下,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冷淡,“再说吧。” 门响的时候,沈暮刚洗完澡,穿着灰白色的薄睡衣睡裤,拿着毛巾擦着湿头发。 推着轮椅,开门一看,竟然是季泽曜。 开门的瞬间,他似乎看到季泽曜眼睛掠过某种情绪,可马上又消失不见。 李叔和何姨都在一楼,二楼只住了他和季泽曜两个人,时间又不早了,再联想到如今二人的关系,沈暮一时间有些紧张。 “有事吗?”他问。 季泽曜递出手里的手机,“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意识到自己想歪了,沈暮觉得不好意思,但又松了口气。 他还是没完全做好准备。 接过对方的手机,沈暮输入自己的号码,又递给对方。 季泽曜拨通,见床头柜的手机响起来,他才挂断。 沈暮:“我的微信也是这个号码,名字是‘白竹’,搜到了吗?” 他的信息素的味道。 季泽曜听到这个名字,顿了下,又点了几下手机。 沈暮听到自己的手机又响了一下,是好友申请发过来了。 “zhbztzs。”季泽曜忽然念了一串字母,问:“是什么意思?” 沈暮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的微信号。”季泽曜指了指手机屏幕。 沈暮啊了一声,解释道:“是唐珙的诗里的一句的首字母缩写。” 季泽曜想了想:“‘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星梦压星河’?” 沈暮点点头。 季泽曜又看了眼手机:“你很喜欢小狗?” 沈暮知道他是看到了自己的头像,“小时候养过一只金毛,后面老死了,就没有再养。” 季泽曜微微颔首。 季泽曜后面又问了他几个问题,都是些很私人的问题。 像是爱吃什么,爱喝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运动,喜欢什么书等等。 沈暮不知道季泽曜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都一五一十说了。 问完了,沈暮以为季泽曜这下总该走了,季泽曜却还是站着没动。 “你马上就睡?”季泽曜又问,“头发还没干。” 沈暮摸了摸头发,“我会用吹风机吹干再睡。” “需要我帮忙吗?”季泽曜马上问。 沈暮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想拒绝:“不用,我自己可……” “沈暮,我之前说了,”enigma突然打断,“你要开始习惯我的接触。” “而且,我已经在你房间门口站了很久了。” 沈暮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对的,发自内心地道歉:“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季泽曜:“不要对我道歉,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两个人进入房间。 “我抱你上床。”把沈暮推到床边,季泽曜弯腰来抱他。 沈暮的身体不自觉僵了下,脑子里又想起对方刚刚那句话,于是只能僵硬着手臂,攀上enigma宽阔结实的肩膀。 他被enigma很安稳地放到床上。 季泽曜去浴室拿出吹风机,插.进床头的插座里,坐到他背后,说:“不舒服和我说。” 之后才开始给他吹头发。 季泽曜吹头发的动作很轻柔,手指在他头皮上灵活地掠过,热风吹走他发间的水汽,也把他的脸吹得有些烧。 房间里只开了盏床头灯,灯光昏黄。 一想到季泽曜就坐在自己背后,沈暮就紧张得不敢乱动一下。 沈暮的头发不长,没一会儿就吹干了。 但不知是因为今晚很晚还吃了碗面,还是因为刚刚被热风吹了头发的原因,沈暮忽然觉得口干。 但房间内并没有水,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当然不可能让季泽曜给自己端水喝。 他打算等季泽曜走了,再下趟楼,找水喝。 季泽曜收好吹风机就离开了,走时还不忘给他带上门。 可当他刚掀开被子,门就又被人打开。 季泽曜端着一杯温水走到他床边。 沈暮没想到季泽曜居然注意到了自己口干,接过水,下意识想说“谢谢”,可又想起对方不久前说的,于是只能把那两个字咽回肚子里。 沈暮实在口干得紧,没忍住,吨吨吨一口气把杯子喝得见底,心情好极了,对眼前人说:“季泽曜,晚安。” enigma接过杯子,却没有起身。 沈暮这时才发现对方似乎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盯着自己。 他突然想起今晚在湖边的那个被人惊扰而中断的吻,身体有些热,忍不住舔了舔唇。 季泽曜开口,喊了他一声,声音低哑。 明明只叫了下他的名字,可沈暮却听懂了季泽曜的意思。 他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鼻尖又闻到对方信息素的味道。 11 捉弄 七点的手机闹铃准时响起。 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唔”了声,摸着把闹钟关了,迟钝地坐起身,但意识仍旧不太清醒。 房门响了下,沈暮下意识看过去,看到那张陌生而又有点熟悉的脸,一下子没想起对方的身份。 来人见他发愣的模样,自然地走到床边坐下,问:“昨晚睡得好吗?” 说着,还抬手碰了碰他的唇。 沈暮瞬间就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了。 连带昨晚睡前又和对方接吻的记忆画面,也一瞬间冲到眼前,鼻尖似乎又闻到了对方的信息素气味,脸又热起来。 沈暮赶紧低下头:“……还好。” 季泽曜像没注意到他的反应,“何姨已经做好了早餐,下去吃点?我抱你。” 一回生二回熟,沈暮这次没有再拒绝,搂住了enigma低下的脖子,被打横抱起来,放稳到轮椅上。 季泽曜又推着他去洗手间。 后面的事情,沈暮不好再让季泽曜再帮忙,对方倒也没坚持,走前还给他关好洗手间的门。 可沈暮收拾完一切,却看到季泽曜没走,站在书柜边,隔着玻璃,注视着里面的书。 他上次回家,带来了几本通俗小说,睡前打发时间用,不是什么很有格调的书,花花绿绿的封面,摆在那么大而精致典雅的书柜里,显得有几分滑稽。 沈暮有些不好意思。 季泽曜却没说什么,看向他,“好了?” 见沈暮点点头,季泽曜便推着他出了房间,坐电梯下楼,一出电梯门,他就闻到了淡淡的米香。 何姨看他被季泽曜推下楼,眼神很慈爱地问好: “沈先生,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早安,何姨。”沈暮笑着说:“睡得很好。” 季泽曜把他推到餐桌前,自己则坐到了沈暮的对面。 何姨把粥端出来,还有几碟小菜,色香味俱全。 可惜昨晚吃了面,沈暮还有些饱,所以只吃了一碗粥。 可他刚放下筷子,就听到手机响了一下,他解锁一看,发现是季颐葶的一条语音消息。 早在第一次见的时候,季颐葶就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季泽曜一边在用平板处理邮件,一边在桌前吃饭,沈暮就想点语音转文字,可不知怎么误点成了播放,沈暮想点停已经来不及,因为季颐葶哭天喊地的声音瞬间冲出扬声器: “呜呜呜嫂子嫂子……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呜呜呜……昨晚发微博营业,我不小心把有你的照片发上去了,还被好多人误会你是我男朋友,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呜呜呜,你原谅我好不好……” 沈暮慌忙掐断语音,可此刻季泽曜的目光,已经从平板上移开,落在他脸上。 沈暮赶紧道歉:“对不起……” 可enigma的眼睛却还是一直望着他,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暮被盯着心里发毛,他以为对方是在介意自己被误传成季颐葶的男友,有损季家名声,立马补救说:“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会马上想办法,上网发澄清的,不会影响你和季家的……” “不用了。”季泽曜把视线又放到面前的平板上,不疾不徐道:“我昨晚已经让人把那条热搜压下去了,辟谣远比传谣要难得多,冷处理才是最有效的。” 顿了顿,他又看向沈暮,道:“更何况,此事错不在你,不是吗?” 对方的信任让沈暮心里一暖,一个“谢”字刚说出口,季泽曜打断他:“沈暮,你是我的妻子,我帮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顿了顿,又补:“谢谢以后也不用对我说。” 沈暮想起季泽曜昨晚的话,“我不是故意的,我总是忘了……” 看到alpha一副懊悔的表情,enigma眼底起了点不一样的情绪。 “哒”一声,是季泽曜放下手里的平板。 他道:“沈暮,要不这样,以后但凡你对我说一次‘谢谢’或者‘对不起’,你就接受一次惩罚。” 沈暮一愣:“……什么惩罚?” 季泽曜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似乎再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惩罚倒是没什么,就是让你……”顿了顿,说: “亲我一下而已。” enigma说完,食指指腹还轻轻点了点下桌上咖啡的杯沿。 沈暮却觉得被点的,是自己的唇。 没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的沈暮,耳朵悄悄红了彻底。 他从小的家教就是内敛克制的,从没见过季泽曜这么轻浮捉弄人的惩罚内容。 更别说,这里又不是只有他们俩个人,何姨还在厨房里。 季泽曜看了他这反应,眼底泛起点点笑意,却还假装很失望地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说完,他还黯然闭上了眼。 听餐桌那边没动静,季泽曜知道逗人逗得差不多了,再继续,就过头了。 刚想睁开眼,突然,在窗外拂来的清晨柔风中,一个清凉温润,又有些青涩胆怯的吻,颤颤巍巍地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enigma的身体瞬间僵住。 而沈暮撑着扶手,收回上半身时,他已经精疲力尽,满身大汗。 这么一个轻飘飘的吻,却是耗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天知道,在去亲季泽曜之前,他心里做了一个多么大的思想斗争。 不过,好歹把欠季泽曜的人情给还了,沈暮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他偏头一看,却发现enigma却还是保持之前的姿势,闭着眼,梗着脖子,薄唇紧紧抿成一线,在餐桌前一动不动。 沈暮的心一下子悬起来,“……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季泽曜说。 见季泽曜否认,沈暮松口气。 “沈暮。”enigma忽然又喊了他一声,声音低沉,隐隐约约又掺了点别的什么情绪。 沈暮问:“怎么了?” enigma顿了一下,睁开眼,看向他,语气很认真地说: “你之前喊了一声对不起和一声谢谢。” “你还应再亲我一下。” 沈暮:……? 12 笑容 最后那个吻并没有履现。 季泽曜忽然接了一个电话,起身说了几句,挂断后,便要去公司,上楼去换衣服,下楼时,手里却拿了条深色领带。 “会系领带吗?”季泽曜问。 沈暮:“……会。” 季泽曜便弯下腰,把脖子和领带伸到沈暮面前。 二人此时挨得近,沈暮似乎都能感受到enigma的呼吸,如羽毛般扫过他的手背,只留下一串细密的痒。 沈暮的手和他那张脸一样,都生得很漂亮,指节分明,皮肤白皙,指甲圆润,无论做什么,都有条不紊,像在做实验,一丝不苟中透着一股冷静理智的美感。 季泽曜看着身下的沈暮,低敛着眉眼,睫毛浓密,唇瓣濡红,手中动作轻柔而缱绻。 仿佛二人已结婚恩爱多年。 沈暮认真地给领带打结,并没有发现,此刻望着自己的季泽曜,眼色有些深。 “好了。”沈暮抚了抚领带上的褶皱。 季泽曜看了眼领带,夸了一句:“系得很好。” 沈暮送季泽曜出门,季泽曜看沈暮穿着单薄,让何姨推他进去,自己随后上了后座,李叔开车离开。 季泽曜一走,沈暮瞬间觉得这栋别墅空荡了很多,让他有些不适应。 下午,何姨要去趟超市,沈暮突然想起,自己来这儿这么久了,周边愣是一次没有逛过,突发奇想,问何姨能不能带他一起去。 何姨不仅没有嫌麻烦,还挺高兴沈暮能出去走走,赶紧给沈暮拿了厚衣服,还拿围巾给他围上了,把他包得严严实实的。 季泽曜这栋别墅所在的小区里,只有零星两三个小超市,缺某件日用品应应急还行,要真想买别的,只能去小区正门,那边有个大型商超,商品非常齐全,唯一的缺点,就是人多,很多都是来自周边几个公寓的租户。 不过还好,沈暮和何姨来的时候上班族都还没下班,商超里的人并没有到人挤人的程度。 何姨很贴心地问沈暮晚上有什么想吃的,沈暮并不挑食,他看水产区的河虾很新鲜,活蹦乱跳的,问:“吃虾可以吗?” 何姨却摇了摇头:“今晚不行,先生会回来吃晚饭。” 沈暮惊讶:“季泽曜不爱吃虾?” 何姨摇摇头:“那倒不是,是先生对海鲜过敏,小时候还因为误食海鲜,进过医院。” 沈暮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不过没关系,”何姨眨了眨眼,“今晚虽然吃不了,但明天可以。先生明天中午不在,我明天上午再来买虾,沈先生您可以就中午吃。” 沈暮惊喜:“谢谢何姨。” 两个人在超市逛了好一会儿,买了点其他的日用品,刚打算结账回去, 忽然,有人喊住了沈暮,沈暮下意识回过头,愣住,“……师兄。” “沈暮,没想到真的是你,我刚刚看背影,还以为我认错了。”钟梁惊喜地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住附近?” 沈暮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这,总不能说他住进联姻对象家里了吧,于是他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钟梁又看向何姨,他是见过沈暮的母亲的,知道这位并不是,便问:“这位是……” 何姨主动说:“我是沈先生家的阿姨。” 钟梁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又看向沈暮,不知怎么的,才几天没见,他总觉得眼前这个alpha似乎漂亮明艳了很多,明明还是那张脸,可却比之前更让人移不开眼了。 像是被暴雨蹂躏了的花儿,在有心人的精心养护下,重新舒展了花瓣与枝叶。 他这个师弟的美貌,从他在校庆晚会上就见识到了,后面虽然深交,但他却从未觉得这张脸有丝毫看腻的感觉。 明明是个alpha,脸却美成这样。 听沈暮说自己搬出家了,钟梁心里某颗压抑了好久的心,有些按耐不住,“我怎么记得你之前是和你父母住河西吧,现在是搬这里来住了?住附近哪个公寓?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我也住这附近,你早说的话,我也能给你搬家。” 钟梁的热情让沈暮有些招架不来,但还是礼貌地微笑了下,“师兄好意我心领了。” 这个笑容让钟梁有些心神荡漾,之前沈暮本人的能力,和他的家世一样优秀,他不敢过多靠近,生怕被发现自己心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 可如今,沈暮腺体坏了,腿也残疾了,他忽然就觉得沈暮跌下神坛,并不像之前那么高不可攀了,心里阴暗面蜿蜒爬出什么东西,“你好久没来医院了,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说着,他还伸出手,打算去摸沈暮的手臂。 可还没摸到,就被一只突然出现的男人的手掌,给死死抓住,不能再近沈暮分毫。 钟梁恼怒地抬头,却见是手的主人,是一个一身黑衣,极有压迫感的英俊男人,正眸色深沉地盯着自己。 13 打脸 钟梁蓦地被眼前这个陌生男人强行终止动作,丢失了能与沈暮亲密接触的机会,不由有些恼怒,想抽回手,怎料对方力气大得离谱,他竟丝毫动不得。 他正要发火,猛地一抬头,竟被对方那黑沉沉的眼,与只露出一点,便已经让他胆寒的压势吓得心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迅速窜到全身,等到反应过来,他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一种从灵魂上完全被碾压,只能臣服的感觉。 是性别层次上的不可逾越的巨大差距。 虽不是顶尖的alpha,可从小也算天之骄子的钟梁,这辈子还没有过这种,连一丝和对方起冲突的心思都不敢有的时刻。 更何况,对方连信息素都还没有释放,自己却已颓势与怯意一览无余。 他甚至看到了男人漆黑眼底那一抹转瞬即逝的杀意。 可还不等他看清,下一刻,自己的手就被松开了。 可无论如何畏惧,看着沈暮那双清丽如水的明丽双眸正呆呆地望着自己,钟梁的好胜心开始作祟,他到底不肯让自己在沈暮面前输得一败涂地,硬着嘴皮子,强撑着体面,质问道:“你是谁……” “你怎么来了?”沈暮却突然惊讶问。 钟梁还以为沈暮这句话是对自己说,困惑了一瞬,刚要开口,就听到响起一道沉稳而富有磁性的男声: “来接你回家。” 钟梁:? “你就下班了?”沈暮又问。 对方点点头,回:“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就提前下班了。” “等、等等!” 钟梁一脸惊愕地打断二人,不可置信地来回扫视,终于试探地问:“师弟,你们俩……认识?” 沈暮记起被他们落角落里的钟梁,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师兄,刚刚忘了和你介绍,这位是……” 沈暮想着自己要不要先撒个小谎,说季泽曜是自己朋友,毕竟二人这场婚姻本质就是场残酷冰冷的交易。 他很清醒,虽然季泽曜说过他们俩不会离婚,这两天也对他无微不至到了极点,可万事都有意外,如果季泽曜以后想反悔了呢? 他不敢赌。 可“朋友”两个字还没等他说出口,自己的手就被牵了起来,身旁男人的声音掷地有声: “你好,我是沈暮的丈夫,季泽曜。” 沈暮:! 钟梁更是震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一个字都说不出。 季泽曜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握手。 钟梁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看着对方眼睛,下意识就把手伸了过去。 季泽曜:“你是沈暮的师兄?” 钟梁反应过来:“诶……是、是的,我叫钟梁。”手上的力度猛地加大,他疼得龇牙咧嘴,马上改口:“不是亲同门师兄弟,是沈暮曾经给我的导师当过助教。” 季泽曜点点头,收回了手,淡淡道:“刚刚冒犯了。” 这一声道歉让钟梁听得心一颤,急道:“没事没事,我也有错,是我不知道沈暮已经和您结婚了。” 您? 听到这声称呼的沈暮心里一惊,他这位看起来平易近人,实则心气极高的钟师兄,何时会对人这么客气了? 季泽曜难得解释:“我们一周前才领证,只有双方亲近的人知晓。” 这是在暗示沈暮和自己不亲近? 钟梁心里恨恨想,嘴上却还是给自己找面子:“难怪,估计是沈暮他不小心忘了告诉我吧。” 季泽曜听了,却面不改色,“沈暮记性一向很好。” 钟梁像是听到自己的脸被对方狠狠抽了下。 作为家族这辈里唯一的alpha,从小就是被捧着长大的,三十岁就能留在A市市医院,还靠家里人资助,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全款买下一个公寓,无论是在哪里,都是要受人敬佩崇拜的存在,何曾这么被人侮辱过? 钟梁眼底溢出恶毒的神色,可碍于之前被季泽曜吓出的阴影,以及沈暮的存在,到底不敢发作,干笑一声,“那可能是我记性不好……” 一旁的沈暮也震惊季泽曜会如此落一个人的面子。 季泽曜看向何姨:“东西买完了吗?” 何姨:“买完了。” 季泽曜点点头,对钟梁说:“我们家中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回答,就推着沈暮离开。 钟梁被季泽曜的漠视气炸,见三人结账离开,悄悄跟了出去,很快就在路边一辆黑车旁看到了三人。 因为距离有些远,钟梁没看出那辆车是什么牌子,只是觉得车型陌生得很。 然后,他就看到司机开了门,季泽曜把沈暮一举从轮椅上抱到车上,而沈暮全程不仅没有反抗,反倒搂着对方脖子的动作显得很亲昵。 “婊.子!” 钟梁恶狠狠骂了一句,一个alpha,还名门出身呢,不还是愿意被其他男人玩,之前在自己面前清高得不行,晚上说不定还要被那人在床上玩成一副什么样子呢。 见车发动离开,钟梁下意识又跟了几步,想知道对方住哪儿,好知道那个叫季泽曜的男人的身份。 他买的那栋公寓算是这周边几栋公寓楼里价格第二高的,虽然看到对方接送有司机,但打心底还是觉得对方是靠那张脸上的位。 他是知道沈暮的背景的,虽然之前传闻沈家生意出现危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故而他斩钉截铁地断定季泽曜肯定是攀附沈家的小白脸! 不然谁愿意娶一个残疾的alpha,让自己绝后的? 正在钟梁脑子里疯狂贬低季泽曜时,他就看到车发动,笔直地朝西路而去,钟梁大喜过望,因为他知道,那条西路的尽头是这边几个公寓里价格最低,户型最差的老破小! 哈! 不过也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钟梁心中嘲讽,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不还是嫁给了一个住老破小的男人。 可下一刻,他嘴角的笑容便凝固了。 因为,他看到那辆车在下一个路口,调转车头,从自己身边潇洒飞驰而过,在自己被尘土糊了眼睛的视线中,驶入了阴暗密密麻麻的公寓楼区旁边的奢华漂亮的别墅区。 14 不高兴 沈暮并不知道他们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但是上车后,季泽曜就没有说话,闭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可周身的气压莫名有些低。 虽说两个人刚结婚一周,见面不过两天,可看着男人俊冷的脸庞,沈暮隐隐觉得他像是不高兴了。 可为什么不高兴呢? 沈暮不知道原因,但为了缓和气氛,他戳了戳季泽曜的手臂,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那儿?” 季泽曜睁开眼:“何姨带你去超市前,发信息和我说过。” 沈暮:“……哦。” 对话再次冷了下来。 “钟梁和你认识多久了?”季泽曜突然问。 沈暮:“有半年了吧,我们是在A大校庆上认识的,之前我们并不认识。” 季泽曜在听到“校庆”这个词时,放在扶手上的手指顿了一下,“平时接触很多?” 沈暮先是摇摇头,又想了想,点头:“最开始接触得不多,可后来我……出了车祸,而他是我的主治医生,慢慢就接触得多了些。” 季泽曜眼神一动,“他是你的主治医师?” 沈暮:“对。” 季泽曜轻轻“嗯”了声,不再说话了,车内一下子又陷入尴尬的安静中。 “你对人总那么笑吗?”身边人忽然又问。 沈暮没料到他还会开口,没听清:“……什么?” 季泽曜皱了下眉,似也意外自己会这么问,见沈暮没听清,索性道:“没什么。” 沈暮觉得刚刚的季泽曜有点怪怪的,但刚好此时到了家,他便没有再多问,正打算收拾东西下车,季泽曜对副驾上的何姨说:“我们两个今晚去老宅吃饭,何姨,再给沈暮拿件厚点的外套。” 沈暮:?? 待会儿去哪儿? 季家老宅?? 沈暮大脑很混乱。 何姨愣了下,看了眼也是茫然无措的沈暮,说:“好的。” 何姨马上下了车进别墅给沈暮拿衣服去了。 见沈暮欲言又止的样子,季泽曜解释道:“本来想明天再带你去的,可老夫人她实在想马上见你,我怕我今天不带你去,她老人家今晚就要亲自来找你了。” 沈暮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要见家长的一天,可没想到这么快,紧张地攥起手:“我还没收拾一下,而且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季泽曜心间一动,抬手把眼前人刚被风吹到鼻前的碎发,捞到耳后,道:“再说,老爷子和老夫人想见的其实是你,只要你人到了,就可以了。” “待会儿到了,你遇到不会说的,都交给我。” 听了季泽曜的话,沈暮心里一下之没那么紧张了。 季家老宅不在市中心,而在城东兰若山脚下,早在建国前,这里是外国人居住的租界,后面虽几经战火摧残与时代变迁,仍旧保留下了很多西式建筑,在入夜后的街边灯光中,显得美轮美奂,车一开进来,就仿佛穿越时空,进入了民国。 沈暮在车窗旁看得目不转睛,车外五光十色的灯光打在脸上,愈发衬得他五官清丽,眸色瑰丽。 季泽曜目光静静地注视着窗边人。 下车后,季泽曜把他抱下车,亲自推着他进了宅子,李叔则从后备箱里提出好几袋礼品,先一步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老宅的保姆,第一眼见是季泽曜,刚恭敬地叫:“少爷——” 却在看到轮椅上的人时,声音戛然而止。 好漂亮。 15 见家长 “小葶,你发消息问问你哥,问下他们什么时候到?” 坐在沙发上的老夫人满头白丝,可化着淡妆,衣着艳而不俗,气质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明显是从小就娇养着长大的大家闺秀。 她摸了摸靠着她撒娇的omega,忧心道:“都这么晚了,还没到,别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外婆,不会啦!”漂亮的omega坐起身,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哥刚刚给我发了消息,说路上堵车,不过就快到了。” 老夫人嘴唇张了几下,还想再说什么,落地窗前的躺椅里就穿出苍老而硬朗的声音:“华宁,你就别操心了,那小子毕业后一个人环游世界都没出过什么事,你现在居然担心他从内环开车到这儿,会出什么意外?” 老夫人看过去,不满道:“你那叫放心吗?你那叫心大!更何况,我这不是还担心小暮吗?他身体又不方便……” 季颐葶展开手抱了过去:“外婆你放心,有哥在呢!嫂子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拍了拍季颐葶的手,叹了口气,道:“你说你哥,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我们商量,我之前还担心他真的会单身一辈子,想尽办法给他介绍对象,哪想到他一声不吭把人都娶回家了,而且我们都还不认识……” “哎呦,外婆,你别多想了!”季颐葶蹭了蹭老夫人的脖子,“我和你讲,嫂子长得贼漂亮,而且我哥和嫂子感情好得不得了!” omega坐起身,激动地说:“你知道吗,我上次带嫂子去一个慈善晚会,我哥当时上午人还在国外,一结束公事,就立马坐飞机飞回来了,刚下飞机就又听说嫂子被我带去玩,连家都没回,直接杀了过来,给我嫂子捐款撑腰!” 老夫人眼睛一亮,惊喜问:“真的?” 季颐葶点头如捣蒜,道:“我什么时候骗过外婆你啊!更何况,后面我哥带嫂子两个人去散步完,打电话让我们来接,我们一去,就发现——” 讲到这儿,omega故意卖了个关子,在老夫人的催促下,才悄咪咪嘴巴凑过去,说了。 “小葶你是哄我吧?!”老夫人听完猛地坐起身。 “这瓜百分百保真!” “啊呀!没想到我们小泽是这样的人……” ……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并且逐渐被勾起好奇心的老爷子,听着沙发那边传来的一阵阵惊呼声,到底还是忍不住了:“诶诶,你们俩婆孙说话就说话,干嘛那么小声啊,生怕让我听到似的……” “哟呵,您老人家不是从不爱听这些八卦吗?”老夫人揶揄道。 老爷子从躺椅上爬起来,手里卷着一本书,吹鼻子瞪眼:“你就会气我!” 可他说着生气,实际眼里尽是宠溺。 老夫人得意极了,刚想再说什么,就听到门口门铃响了,厨房里的保姆跑去开门,客厅里的三个人第一时间都看过去。 可保姆一声“少爷”还没收尾音,就突然哑了火,老夫人心急,赶紧站起来去门口,没见到人,季泽曜淡定的声音先传进来:“叫沈先生就可以。” 保姆红着脸,结巴地喊了声:“沈、沈先生……” 老夫人心中升起极大的期待,旋即听到一道陌生但声音悦耳温和的: “你好。” 沈暮之前设想过无数见家长的场景,担心季泽曜的家人会嫌弃他身体的残缺,介意他的相较于庞然巨物的季家一点都不够看的家世,可怎么都没料到会是这么热情,还热情到了他有些无所适从的程度。 “你就是小暮吧?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老夫人快步走上前来,握住他的手,又惊忧地叫了声:“手怎么这么凉!” 又抬眸看向季泽曜,愤愤埋怨道:“小泽你是怎么照顾小暮的!” 沈暮赶紧圆场:“奶奶,不是泽曜他没照顾好我,是我身体不太好,手脚容易冰冷。” 他身后的季泽曜在听到沈暮那声“泽曜”时,眼神内的情绪有瞬间的波动。 老夫人则听到那声“奶奶”时,欢喜得不得了,“小暮,你刚刚叫我什么?” 沈暮木了下,下意识抬头看季泽曜,却被老夫人叫住,“别看那小子,小暮刚刚你叫我什么,你再叫我一声好吗?” 沈暮:“……奶奶。” “诶!”老夫人高兴得不行,从口袋里抽出一个大红包,不由分说塞到沈暮手里:“乖小暮!奶奶给你的见面礼!” 后面跟过来的季颐葶一下子看直了眼,嚷嚷起来:“外婆,我也要红包!” 老夫人掐了下她的脸颊,“你改天领了对象回来,我也给你包个大红包。” 沈暮一摸,分量沉甸甸的,下意识要推脱。 季泽曜突然说:“收下吧,也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 沈暮诧异季泽曜当着老夫人面还是这个称呼,但他都这么说了,自己也就不好再不要,对老夫人乖巧地说:“谢谢奶奶。” 老夫人被沈暮的反应哄得心花怒放,“赶紧进来坐,外面冷。” 季泽曜推着沈暮进了客厅,就听到模样足有四五分相似的精神矍铄的老人哼了声: “臭小子,是不是我不让你奶奶催你,你今天都还不会带人回来见下?” 季泽曜面不改色:“是的,我甚至不会告诉你我结婚了。” 老爷子一噎,刚又要训斥:“混小子!你——” 老夫人赶紧站出来调和:“好了好了!难得一家子一起吃顿家宴,老头子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老爷子不说话了,转而把目光移到轮椅上的沈暮,“你是沈氏药企沈成朗的儿子?” 沈暮紧张起来:“……是的。” 老爷子突然问:“是不是没红包就不叫人?” 沈暮愣了下,赶紧摇头:“不是不是。”然后试探地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哼了声,似是勉强满意,但嘴角却不自觉弯起来,“叫了我这老头子身上也没红包。” 沈暮倒也没期望对方会给他包个红包,“不用给红包的……” “我送你点儿股份算了。”老爷子说。 沈暮:“……啊?” 16 不速客 送人礼物,沈暮见过送书、送花、送钱和送车与房的,唯独没见过第一次见,就直接送集团股份的。 更别说,送股份的那家集团,还是家市值万亿的季氏集团。 哪怕是千分之一的股份,其价值也不可估量。 老夫人看样子也不满自己丈夫如此直,掐了把过去,“你做什么!不怕吓着小暮啊!” 沈暮也赶紧道:“不用的,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季老爷子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对沈暮说:“不行!小暮,我老头子说到做到,明天我就让人给你签股份赠与合同。” 沈暮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抬头向季泽曜求助,对方按住他的肩膀。 季泽曜:“你问过沈暮的想法吗?沈暮他现在身体需要静养,股份变动是大事,你信不信你明天送股份给他,他第二天就会被那些媒体围追堵截,不得安宁。” 老爷子表情滞了一下,转眼他就恢复了强硬的神色,嘴硬道:“就你知道得多!不送股份可以,那我送别的,你小子总没话了吧。” 他转头又看向沈暮,语气一下子温和了很多:“你现在身体既然需要养护,我刚好在浠水湖有个温泉酒店,环境不错,送你了,价值虽不如集团股份,但胜在你以后随时可以去哪儿玩。” 沈暮没想到老爷子不送股份,就要送酒店,浠水湖是A市最著名的5A级景点之一,这里面的酒店可绝非对方说得那么不值一提,季家还真是财大气粗。 老夫人倒也觉得可以:“这个行,小暮你收下吧。” 沈暮又看向季泽曜,见对方点点头,他只好硬着头皮:“……那就让爷爷破费了。” 老爷子挥挥手,“一家人不用这么生分。” 季泽曜这时让李叔把带来的东西都拿出来,四五六个礼盒堆起来,颇为壮观。 季泽曜:“这是沈暮特意买给二位的。” 沈暮一愣。 他什么时候买了这些? 老夫人和老爷子高兴得不行,简单看了之后,连连点头,不停夸沈暮知礼数,有孝心。 见季泽曜面色淡然,沈暮也不好开口解释,只能心虚应道:“没有没有的……” 却得到更加猛烈的夸奖,硬生生把他夸得面红耳赤。 而就在客厅里氛围其乐融融之时,门铃又响了。 季颐葶困惑:“谁会这个时候来?” 保姆擦着手跑去开门,见门外人,刚恭恭敬敬要喊,却被粗鲁打断: “怎么开个门都这么慢,不知道我们都要被冻死了!” 沈暮觉这声音很是耳熟,听到老爷子冷哼一声,“他们怎么来了。” 看老夫人的面色,也尽数褪去了先前的慈爱。 沈暮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猜到了来人是谁。 门口如验证他猜想般,走进四个人,同样都是提着大包小包,走最前面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眉眼间与老爷子有几分相似,举手投足间却没有老爷子的气魄与果断,明明也是位alpha,可却比一般的alpha要显得畏手畏脚,一身名牌,却被他穿出了一股子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缩怯感。 见到老爷子,开口也只懦弱喊了声:“爸。” 又转过眼,对老夫人恭敬喊了声:“夫人。” 他身边站了位omega,衣着华丽,一头卷发,画着精致的浓妆,抹着大红色的口红,乍一看像是四十多岁。 可仔细一看,脸上还是留下来岁月的痕迹,实际年龄可能和身边人差不太多,但眉眼间更多的是不好惹的刻薄之感,也跟着一起,热情喊:“爸,夫人。” 而他身后跟着的,正是昨晚在慈善晚会上,挑衅季颐葶,侮辱沈暮,却反遭季泽曜狠狠打脸,最后只能灰溜溜逃走的季铎岩。 在看到季泽曜和沈暮时,他眼睛中闪过一丝狠色,可碍于在场的老爷子和老夫人,很快就藏起来,扯开嗓子,冲着老爷子和老夫人,轻浮地喊了一声:“爷爷,奶奶。” 老爷子应都没有应这三个人,直接语气非常不客气问:“你们三个怎么来了?” “听说今晚是家宴,泽曜还带了人回来见您二位,我和黎语,就带着铎岩一起来了。” 他们身后的司机放下大包小包的礼盒,一看就比季泽曜他们带来的礼盒要大要贵重得多。 可老爷子和老夫人,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反倒让保姆把季泽曜和沈暮他们送来的东西收好。 至于季铎岩一家三口带来的东西,就像没人要的垃圾一样,丢在那里,无人问津。 季铎岩三人脸色一瞬间都有些不好看,父亲季邵辉生性懦弱,眼神只变了数下,就又恢复了先前的怯弱模样,一声不吭。 反倒是他身边的omega,季铎岩的母亲温黎语有些忍不了这口气,但却没有直接对老爷子和老夫人撒火。 而是看向季泽曜身边的沈暮,换上一副看似慈爱热情实则暗含祸心的笑脸:“你就是泽曜的男朋友,沈暮吧?我是泽曜的婶婶,我之前听铎岩说,你和他之间有点误会,虽然说泽曜后面教训了他,但婶婶我也在这里正式向你道个歉。” 误会?那样侮辱人的话也能算是个误会? 沈暮惊讶眼前人的厚颜无耻,颠倒是非,却能面不改色的脸皮,可还不等他开口,一旁的季颐葶就率先为他打抱不平了:“温小姐,你脸皮倒是厚,你儿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他会只和人有误会?” 温黎语面色一变,“颐葶,我也算你婶婶,你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 季颐葶冷笑一声:“我说话不客气?那你问问你儿子,他当初是不是污蔑造谣我嫂子是干那行的?这件事这么脏,我本来是不想传到外婆外公耳朵里的,是你逼我的!” 黎温语和季邵辉听到她口中那个对沈暮的称呼,瞬间不可置信看向轮椅上的沈暮。 如果说沈暮只是季泽曜随便谈的一个对象,季铎岩即便说了那种话,也到不了极严重的地步,毕竟他们与季家有着怎么都斩不断的血缘关系,自然不是沈暮这么一个外姓人能比的。 可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漂亮得几乎让人窒息的alpha,竟然是与季泽曜,结婚领证了吗?! 17 工具 季邵辉两夫妻眼神变换数下。 温黎语人精,先一步于丈夫,换上和蔼的面容,走到沈暮面前,言笑晏晏道:“我这个当婶婶的都不知自家侄儿结婚了,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个玉镯是我年前戴了好多年的,价值也有几百万,还望侄媳妇你不要嫌弃。” 说完,就褪下手腕上的乳白色玉镯,要往沈暮手上套。 沈暮知道对方与季家本家关系特殊,赶紧收回手,“不用的……” 温黎语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又很快消失不见,还想再勉强,却被季颐葶拦住。 季颐葶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温小姐没听到吗?我嫂子说了,不要就是不要,再说,温小姐这份见面礼是在打发叫花子吗?我外公刚刚可是把浠水湖的温泉酒店送给了嫂子当见面礼。” 一直压着情绪的季铎岩终于忍不住爆发:“季颐葶,你嘴巴放干净点!”说着,alpha的信息素喷涌而出。 可下一秒,却被一道身影如高墙一般阻绝尽数挡下,alpha瞬间脸色煞白。 是季泽曜。 enigma没有释放信息素,单是站在那里,便已让其他alpha再无威胁。 而一旁的温黎语则被季颐葶那几句话惊得心中地震。 浠水湖的那个酒店价值几何,没人比她更清楚。 她是个有能力也有野心的omega,不然以她年轻时的样貌,怎么会嫁给季邵辉这个窝囊的alpha? 她曾经无数次请哀求过老爷子把那个酒店交给她打理,奈何老爷子从没搭理过她。 可现在,转手就轻飘飘地送给了刚和季泽曜结婚没多久的沈暮当见面礼? 凭什么? 温黎语再也忍不住心中怨气不满,对着季老爷子,愤愤不岔道:“爸,泽曜是您孙子没错,可邵辉和铎岩也同样是您的儿子和孙子,身体里也都是流的您的血啊,我也是您的儿媳妇,你怎么能区别对待,偏心到这种地步了!” 老爷子闻言,终于忍无可忍,一个眼神甩过去,眼底冷意悚然:“你跟我说偏心?要不是看在他们俩当初为钧明捐过骨髓的份上,不然,早在三年前,在你们趁我昏迷不醒,带头吵着要分家,把集团弄得一团糟的时候,我就会把他们俩送去吃牢饭了!” “你们三个,拿着你们的东西,统统从我家给我滚出去!” 此言一出,季铎岩一家三口纷纷变了脸色。 温黎语扯了扯丈夫的袖子,眼神示意让他再说些什么,好让老爷子消消气,可季邵辉却咬了咬牙,低下头:“爸,你好好保重身体。” 旋即,便先一步转身离开。 温黎语为丈夫的不作为气得发疯,却无可奈何,只能愤恨地看了眼沈暮,跺跺脚,旋即拉着仍旧一脸不甘的季铎岩,踩着高跟鞋走了。 桌上那些花花绿绿的礼盒,也被他们的司机一并带走。 季铎岩一家人一走,客厅里就安静下来,可氛围已无之前温馨可宜。 而老爷子则因骤然动怒,情绪起伏,呼吸不畅,坐在沙发上被老夫人抚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闭上眼,道:“冤孽!” “没事吧?” 手被握住。 是季泽曜。 不知何时,沈暮的手脚已是冰冷,而enigma的手掌则仍旧火热可靠。 回握过去,他摇头:“还好。” - “砰!” 脚重重砸在车门上,把原本锃亮的车门踹出一个深坑。 “靠!”alpha双眼中怒火冲天,越想越气,又往车上砰砰砰踹了好几脚,吐了口,恨恨道:“季泽曜,我早晚有一天让他好看!” 车旁司机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 温黎语看着这个暴躁无脑的儿子,刻薄地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整天就会乱撒火,一点儿脑子都没有,根本不像我,比你弟弟更是差远了!难怪当初老头子都快死了,你都还能输给刚回国的季泽曜!” 季铎岩一听母亲提那个弟弟,就气不打一处来,却忽然冷笑:“行行行!你眼里就只有季铎木这一个儿子!可你这最像你的儿子,不也照样被季泽曜赶出国,苟且偷生了吗?连季姓都被夺了。如今你可以依靠的,除了我季铎岩,还有谁?难道…… “是我那个废物爹?” 说完,他勾唇撇了眼,自始至终都只杵在原地,窝囊到儿子妻子吵架都不敢上前调和的alpha。 omega自然也看到了丈夫季邵辉的模样,心里恨铁不成钢。 但自己儿子这话其实也没说错。 她现如今能够依靠的,确实只有季铎岩这一个儿子了。 “好了!”温黎语忍下火,“我们与其在这里内斗,还不如想想办法,如何让那个姓沈的滚蛋!” 季铎岩不以为意:“管那个姓沈的瘸子做什么?他不过是个脸得稍微好看点儿的beta罢了。” 说完,他脑子里又浮现沈暮那张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的脸,身下隐隐冒出几丝欲.火。 温黎语冷笑一声,招手让司机离开,自己抽出一支细烟,点燃:“你到现在还以为那个姓沈的是beta?” “难道不是?”季铎岩说完,愣一下,“他如果不是beta,那我为什么没有闻到他的信息素……” omega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吹出:“一个腺体坏了的alpha,怎么可能有信息素。” “那个沈暮是个alpha?”季铎岩惊愕。 温黎语:“随便派人一查就能查到的东西,你竟然如此大意,还怎么跟季泽曜斗。” 季铎岩不解:“可……季泽曜娶一个腺体坏了的alpha做什么?” 温黎语差点被自己这个儿子蠢哭:“你难道从没好奇过,为什么季泽曜能力如此出众,老爷子为什么还不肯放心把集团交到他手里吗?” 季铎岩绞尽脑汁想:“或许是……他老人家还想在那位子上多坐几年……” 温黎语摇了摇头,“我的儿子啊,你想得太简单了。” 昨晚她一听季铎岩说,季泽曜与一个残疾的beta举止亲密,还为了给对方撑腰,一掷千金,甚至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扫他的面,她就瞬间警觉起来。 虽说季家从未对外说过季泽曜是enigma,可他们作为季家人,又怎么不清楚实情。 alpha自成年起就会有发情期,期间会极度渴求伴侣的抚慰,几乎没人能拒绝生物的本能,更别说,性.欲远胜alpha不知多少倍的enigma。 可偏偏季泽曜就是这么一个例外,这么多年来,从未寻过一个伴侣,甚至一个床伴都没有,强行抑制生物的本能这么多年。 ——真是不可思议。 要不是知道季泽曜的真实性别,温黎语甚至都猜测季泽曜只是个各方面优越得像enigma的beta。 可如今,季泽曜竟然会给一个人撑腰,对象还是一个双腿残疾,没有信息素的beta。 她当晚就马上派人去查了那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调查结果更是让她意外,沈暮居然是沈氏药企沈成朗的独子,还是刚出了车祸,落得腺体受损,双腿残疾的alpha。 联想到前段时间沈氏药企资金流破裂,即将破产,可又一夜间突然起死回生的传闻,温黎语一下子想通了一切。 敢情沈家是把自己那没有价值的独子,送到了季泽曜床上,才换得了一线生机? 温黎语是知道enigma对伴侣的要求的——最好是顶级的omega,不然高级的alpha也可以。 不然一个普通的omega,是决计无法承受enigma情期暴戾至极的索取,更无法顺利诞下子嗣。 可顶级的omega数量少且都出身极其高贵,自不太可能被enigma收为禁脔,即便是堂堂季家,也不可能。 而一个好拿捏的,需要季家帮助,身体还有残缺的alpha,此刻就是最好的选择。 温黎语压下眼里的不甘,道:“季老爷子他迟迟不肯放权,是担心季泽曜心甘情愿绝后,以至于季家后继无人。” “只要季泽曜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信不信,老爷子马上就会把集团拱手全给季泽曜,你和我,一分钱都分不到。” “那个沈暮,是季泽曜用来夺权的关键工具。” 18 许诺 季铎岩一家一走,家宴上气氛倒也不错。 席上,老夫人问了问两个人所谓的恋爱经历,沈暮心里忐忑得不行,反倒是季泽曜非常淡定地一一回答了。 “我们两个是在大学学生会认识的。”季泽曜言简意赅地道:“后面就一直在谈。” 沈暮一愣,季泽曜也进过学生会?但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在学生会有见过对方? 碗里落下一块两面煎得金黄的豆腐,季泽曜收回筷子,道:“尝尝。” 沈暮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忽然夹菜给自己,眼看其他人都看了过来,自己赶紧埋头:“……好。” 坐他们俩对面的老夫人看到了,忍不住与与季颐葶对视。 omega疯狂眨眼,用眼神说:外婆,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老夫人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么多年,她何时看到自己孙子,这么关心过一个人过。 看沈暮的眼神,也愈发慈爱可亲。 吃完饭,季泽曜便和沈暮一起,向季老爷子与老夫人一起辞行了。 季颐葶平时工作紧张,难得放这么一次长假,当晚便留在老宅,陪陪两位老人家。 季泽曜让沈暮在车上把老夫人送的红包拆了,里面除了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钞,还有一张卡。 “给我看下。”季泽曜说。 沈暮没多想,把卡放在他掌心。 季泽曜看了眼:“这是央行的银行寄存柜的卡,里面应该是放了一些房产证和一些珠宝首饰,我明天让林清去给你办过户手续。” 季家怎么这么喜欢送人不动产,沈暮忍不住想,“……好。” 见季泽曜不说话,沈暮有些坐立难安,想缓解一下气氛,随口一问:“你以前也是学生会的吗?” 季泽曜“嗯”了声,“我以前是学生会的主席。” 沈暮有些惊讶,想了想,“可我怎么记得,我大一时候的学生会主席貌似姓陈……” 季泽曜:“我当时很少在学校,学生会的大部分事务,都已经交由副主席代劳,也就是你印象里那位主席。”顿了顿,“而且,我在A大念书的时候,并不是用的现在这个名字。” 沈暮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之前就疑惑于季泽曜地位如此高的人物,怎么自己从没在A大优秀校友上听过这一号人。 沈暮忍不住问:“那你之前为什么不用现在这个名字?” 季泽曜看向他。 这难道不能问? 沈暮被盯得一慌,“……不方便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我父母在我一岁的时候离婚了,我以前是跟我母亲姓,三年前为了接手公司,才改回季姓。”季泽曜平淡地说,“而且这没什么不方便问的。” 他想了想,道:“沈暮,你和我已经结婚了,是合法伴侣,关于我的事情,你本就该知道,你问了我,那我肯定会如实回答你。 “就和我今天下午,问你你和钟梁的关系一样,你对我知无不言,我也自然会对你言无不尽。” 沈暮一愣。 季泽曜望着面前模样清丽雅致的alpha,如许下了一个郑重的诺言:“夫妻之间就不该有秘密,我知道你的一切,你也合该知道我的。” “沈暮,你要记住,你从不欠我什么的的。” 19 语音 从季家回来,和昨天一样,沈暮洗完澡,又由季泽曜给他吹头发。 吹完了,季泽曜问他,要不要这两天去沈家一趟。 季泽曜考虑得很周到,新婚夫妇婚后确实应该回双方家中见长辈,他们已经见过季家长辈,沈家不去也说不过去。 沈暮想了想,他们两个已经结婚有一周,之前碍于季泽曜不在国内,故而没法去,现在他已经回国,自然是最早去越好。 沈暮已经躺上床,靠着床头,道:“我问问我爸妈明天有没有时间。” “可以,睡前给我答复。”季泽曜起身,掖了掖他身前的被褥,随后便离开。 他还有一个国际会议要开。 沈暮开始还想打电话,但是担心父母早睡,于是点开家里的微信群,斟酌了下词汇,才发出消息。 白竹:『爸爸妈妈,你们明天有时间吗?我想明天晚上想回趟家』 他没有一开始就告诉家人季泽曜已经回国,还想来拜访他们。 不一会儿,群里就有消息回复。 妈妈:『可以呀,你爸爸明天下午刚好有空』 『我和爸爸都想小暮了』 后面还附带了一个猫妈妈抱小猫的可爱表情包。 沈父又紧跟其后发了条消息—— 爸爸:『妈妈这两天就在想小暮会不会回来,果然你们俩母子心有灵犀』 沈暮不自觉笑起来,旋即又小心地打字,再三确认无误后,才点击发送: 白竹:『哦,还有,季泽曜昨天已经回国了,他也想来拜访下你们俏皮』 群里沉默了好一会儿,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是沈父。 沈暮呼了口气,点击接听,沈母沈父的脸同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昏黄灯光下,二人一身同款丝绸睡衣,看样子是已经洗漱完准备入睡了。 “小暮,”沈母先把屏幕里的他看了一圈,才开口,声音紧张地问:“你还好吗?这两天,你和季总相处得怎么样?季总他……有没有为难你?” 沈暮想起今晚回来季泽曜在车上说的话,心里有一丝甜:“没有没有的,他对我很好,很照顾我。” “那就好……”沈母闻言松了口气。 沈父问:“小暮,你说明天季总要一起来拜访我们吗?” 沈暮点头,“我们今天晚上刚去了季家老宅,见了他的爷爷奶奶。” 沈母对此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倒是沈父惊了下,试探地问:“是季家那位老爷子和老夫人吗?” 沈暮:“是。” “他们二位对你感觉怎么样?”沈父问。 沈暮不敢直接告诉他们,那两位送了自己极贵重的东西。 他保守地回:“应该还可以吧。” 沈父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他去季家时的问题,沈暮言简意赅说了,又和他们又聊了好一会儿,让他们放心。 挂电话前,沈父说:“你们明天来之前,先发给消息给我们。” 沈暮:“好。” 刚打算息屏,微信家庭群又冒出消息。 沈母发了条语音,问季泽曜喜欢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 沈暮这几天作息规律,刚刚一个视频电话打得夜久,沈暮有些打瞌睡了,不想打字了,便也用语音回: 『还有他对海鲜过敏,不要做海鲜。 『对了,最重要的一点,所有菜都不要放香葱,他不爱吃。 『嗯……他比较喜欢吃红烧排骨,蘑菇汤。』 季泽曜喜欢吃排骨和蘑菇汤,是他今晚在老宅家宴上发现的。 沈母记下之后,又问他想吃什么。 沈暮想起在季家老宅季泽曜夹给他吃的煎豆腐,味道真的很好,有些馋,于是语音回:『妈妈,我喜欢季泽曜家今晚做的那个煎豆腐,我明天回家也想吃这个。』 刚回完,就听到季泽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在看什么,看这么入神?” 季泽曜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手里还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刚刚在回爸妈消息,他们说明天有空,我们可以去。”沈暮放下手机,接过牛奶,喝了一口。 季泽曜点点头,一边看沈暮喝着牛奶,一边道:“对了,林清明天替你办过户手续,需要你的身份证复印件。” 沈暮想起自己手机相册里正好有复印件的电子文件,“我手机里有,我发给你。”说罢,就拿起手机解锁。 一杯牛奶喝完,alpha脸颊微红,嘴角上沾了点奶渍,反倒显得嘴唇格外地水润好亲。 enigma看了片刻,抬手轻轻给他擦去,收回手时,指腹似仍能隐隐感受到alpha唇上的柔软。 沈暮没注意他的反应,刚想退出微信家庭群,去找文件。 可他刚刚拿了牛奶杯,手上沾了点水渍,点触不灵敏,不知怎么竟点中了刚刚发给母亲的语音。 紧接着,沈暮就听到手机里的自己用微哑却显得缱绻温情的声音慢慢说: 『妈妈,我喜欢季泽曜……』 沈暮下意识赶紧按停语音。 可下一秒,他意识到,语音内容停在这里,似乎让情况更加不妙了。 20 信号 沈暮有些不敢看季泽曜的表情,但他觉得自己该解释一下,说:“你别误会,刚刚是个意外,这条语音后面的内容还没有放完,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怕季泽曜不信,沈暮又再次点开了那条语音,后面未播完的内容继续播放: 『……家今晚做的那个煎豆腐,我明天回家也想吃这个。』 播完,沈暮尴尬地哈哈一笑:“是吧,我就说是刚刚是个乌龙……” “沈暮,你的脸红了。” 季泽曜说。 沈暮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的滚热。 胸腔里的那颗心,也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他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急于解释的行为,似乎很有些欲盖须弥的意味。 “沈暮。” 季泽曜又喊了他一声。 “嗯?”沈暮下意识抬头,却被男人的唇温柔地吻住。 鼻尖再次盈满了独属enigma的信息素。 头微仰,床头灯昏黄的暖光仍有些刺眼,他的眼角难以自控地溢出生理性的眼泪,半眯着眼,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季泽曜背着光的脸的轮廓,却足以让人恍惚沉溺。 掌中手机被拿走,取而代之的,是腰被收紧并贴近,沈暮不自觉发出低低的唔咛,却反倒像是个允许对方更进一步的信号。 对方身上释放的铁锈味的信息素越来越浓,像藤蔓般把他的手脚都缠绕裹紧,似乎想要把自己拽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沈暮下意识抓紧身下被单。 就在他意识模糊之时,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掠过了自己后颈贴着抑制贴的腺体,一串酥麻感瞬间如电流般迅速传遍全身,让灵魂都跟着不自觉颤栗。 腺体是alpha的禁区之一,不会轻易让人触碰。 但如果是alpha去摸omega的腺体,则代表了对这个omega的渴求。 沈暮身为alpha,很清楚这个意思。 可还不等沈暮反应,季泽曜却突然放开了他。 动作之干脆利落,仿佛刚刚后颈上掠过的触感是沈暮自己的错觉。 嘴唇和舌头有些被亲麻了。 沈暮摸着嘴,还有些懵。 灯光有些暗,沈暮没法捕捉到季泽曜脸上的情绪。 对方扶他躺下后,又在额头上落下一吻,声音淡淡地说句“晚安”后,便离开了他的房间,还顺手替他熄了灯。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沈暮松了口气。 - 回到自己房间,季泽曜径直走进浴室,只抓开胸前衬衫纽扣,也没有调热水,直接就打开了花洒,一手撑着冰冷的瓷壁,任由冰冷的水流从头顶浇下,水滴从发尖滴落,又顺着胸肌一路而下,没入湿透的衬衫中,消失不见。 季泽曜闭着眼,手往下伸,呼吸加重,眼前同时浮现方才眉眼清丽动人的alpha陷在亲吻中,眼神迷离,双颊酡红,予取予求的脸。 粗壮的手臂绷出青筋。 半晌,在水声淅淅沥沥的浴室里,才响起低哑粗沉的一声: “沈暮……” 21 孤骜 沈母一脸期盼地站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眺望着大门口。 “好了,灵筝,你别一直守在那里了,小暮他不是已经发过消息,说待会儿就到了嘛。”沈父站出现在她身后,握住了妻子的手。 沈母顺势贴上丈夫的胸膛,担忧道:“成朗,你说,小暮在季家这两天,会不会被……欺负。” 沈母虽已退圈多年,但得益于丈夫的疼爱怜惜,衣食无忧,已快五十出头的年纪,眉眼间还有股小女儿的娇憨天真之态。 “灵筝你这就多想了,”沈父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臂,“季总我虽没接触过,但也略有了解,手腕能力有,但也是一位极有行事准则的人,更何况,你昨晚不也和小暮通了视频,小暮在那儿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这不是显而易见的?” 虽经丈夫开导,但身为人母的沈母仍旧心里有些没底,还要想开口再说什么,就听到门口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沈母立马从丈夫怀里离开,捞开窗帘,便看到一辆黑色的车正停稳在门口,紧接着,驾驶位下来一位中年男人,跑到后座,弓着腰打开车门,车里旋即伸出一只极长的腿。 沈母目测这人身高可能足有一米八五以上,可当对方完全暴露在她的视线中,她才知道自己还是猜保守了。 一米九绝对没跑。 尤其是当对方整个人完全站出车外,露出那雄伟宽阔的肩背时,无形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就强势铺了开来,让人望之心悸。 因为天色已晚,再加上对方始终背对着自己,沈母并没有看清其样貌,而对方一下车,则绕了一圈,走到另一边后座位开门,旋即又沉下腰,再下一刻,居然从里面抱出一个人! 沈母不可思议地捂住嘴。 如果说最开始那个男人,她还不能确定身份,可现如今,被对方抱在怀里的那个人,她绝不可能认不出来。 而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被抱起的人,对抱他的人的无意识的亲近与信任。 沈母这副模样,引起了一旁的沈父的好奇,也透过窗帘缝隙去看,然后,下一秒,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与妻子一模一样的惊愕神色。 而就在他们震惊得无以复加之际,刚刚下车的几个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敲响了沈家的门铃。 两人朝门口走去,还先看的的是坐在轮椅上的沈暮。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沈母在看到沈暮的瞬间,就觉得他的眉宇间似乎少了很多暮气,多了几分鲜活明媚的生气,眼睛很亮。 沈暮笑着朝保姆打招呼:“王姐,晚上好,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先生,之前你们应该见过,还有这位,是——” “季泽曜,季先生。” 保姆不自觉低下头,似有些不敢直视对方,“……季先生。” 旋即,一声低沉冷淡,不带情绪的男声响起: “你好。” 话音一落,推着沈暮轮椅的男人的身影,也展露在他沈父沈母眼前—— 那是个五官很英俊的男人,不同于沈暮眉眼的清丽雅致,也不是沈成朗的儒雅温润,而是一种沉稳凝着中又透着几分锐利逼人的英俊。 尤其是他垂下视线扫视他人时,深邃的眉眼中隐有晦暗不明的情绪涌动,像是翱翔天穹向下扫视着荒漠,搜寻猎物的孤骜鹰隼。 一身裁剪合宜的黑色大衣更衬得其身姿挺拔高大,利落而不失稳重。 男人几乎在同一时刻也发现了他们,投来的目光淡漠冷静,让二人呼吸一滞。 “爸,妈。” 沈暮喊了声他们。 两人回过神来,快步走过去。 沈母先一步抱住了沈暮,随后又把人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确认他一切无碍,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是回来了。” 知道母亲是在担心自己,沈暮握住母亲的手,道:“我没事的。” 沈父牵起妻子,声音温柔:“好了,灵筝,还有客人在呢。” 沈母擦了擦眼,“我不小心忘了。” 沈暮主动拉住季泽曜的手,对父母说:“爸爸,妈妈,这就是季泽曜。”又回头看向季泽曜,“这是我爸爸妈妈。” 季泽曜把目光从二人牵着的手上收回,看向沈父,“伯父。” 又看向沈母,“伯母。” 沈父沈母有些不习惯地“欸”了声,随后就邀请季泽曜进来坐。 季泽曜让李叔放下手里的东西,“这是我为二位准备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来之前,季泽曜特意问了沈暮,他父母有什么比较喜欢的东西或者爱好,想今晚用作拜访那二位的见面礼。 沈暮一直记得去季家老宅季泽曜以他的名义给季老爷子和老夫人送的礼,不愿欠他的,便说让自己来准备。 季泽曜却道:“昨晚去老宅事出突然,我便为你准备了,而现在见你父母前,我有充裕时间,自然无需你代我准备。” 沈暮听他这么说,便也没有再坚持,把他父亲比较喜欢画国画,母亲喜欢喝茶养花的事情说了。 沈暮本也没有对季泽曜准备的东西有很大的期望,毕竟他们晚上就要去沈家,时间这么短,即便有心为他父母准备东西,恐怕最后也只不过差强人意。 可他最后还是完全低估了季泽曜的工作效率和用心大方的程度。 而沈父沈母在看到礼盒里的东西时,也与他之前一样,惊在原地,甚至到了有些惶恐的程度,“这东西太贵重,受不得……” 季泽曜却坚持:“小辈的一点心意,二位且收下。” 沈父沈母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受宠若惊地收下了,“让季总破费了。” 季泽曜:“叫我泽曜就可以。” “……好。” 而在季泽曜在客厅坐下,与沈父边喝茶,边进行交流攀谈时,沈暮被沈母悄悄带到小会客室。 沈母悄悄问:“小暮,季总……泽曜他,对你到底怎么样?” 沈暮回想起这几日对方的无微不至,捧着杯子,“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沈母有些欣慰地点点头。 见母亲放了心,沈暮也跟着松了口气,刚喝一口茶,下一刻,沈母突然问了句:“那你们俩现在行.房了没有?” 沈暮:“噗咳咳咳…!” 22 游戏 沈暮的反应出乎了沈母的意料,赶紧抽纸递过去,沈暮接过,擦去身上的水。 沈母:“你这孩子怎么反应这么大,我不过就问问而已。” 沈暮无奈,“可我和他才认识三天,还没有熟到……” 就能上.床的地步吧。 虽然, 他们俩这两天已经亲了好几次。 沈母:“我这不是担心你受欺负嘛……” 沈暮知道母亲是好心,但他和季泽曜的关系太过特殊复杂,并不是她想得那么简单的。 他找了借口要走,沈母便推他回客厅。 两人刚进客厅,就看到沈父与季泽曜相谈甚欢的场面。 季泽曜第一时间看到他,站起身,走到他身后,主动接过了沈暮的轮椅。 这个举动被沈父沈母看在眼中。 沈母炖得一手味道极好的排骨冬瓜汤,平时轻易不做,今天季泽曜来,她特意下了厨,沈父主动要去厨房给妻子的汤试味。 客厅里只剩沈暮和季泽曜两人。 离开饭还有些时间,季泽曜突然提议:“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吗?” 沈暮一愣,“……可以。” 两人坐电梯去二楼,在电梯里,沈暮仰头问:“你和我爸爸刚刚在聊什么?” 季泽曜平静答:“伯父和我说了些有关你的事。” 沈暮:? ……我的事? 季泽曜:“伯父说,你从小学起就开始收到同学的情书,经常一书包都塞满了花花绿绿的情书,其中有男有女,有omega,也有beta,甚至还有alpha。” 顿了顿,继续补充:“甚至,在你初中的时候,还有一个alpha深更半夜用小石子丢你的窗,说是想给你告白。” 沈暮大窘:“我爸怎么什么都跟你说,这些事连我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季泽曜:“这么多人,想每个都记得确实不容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暮从这句话里品出一丝怪怪的味道。 电梯门正好开了,季泽曜推他出去。 “在这边尽头。”顺着沈暮指的方向,二人来到一扇门前。 沈暮有些忐忑,“我房间里东西有点多,你待会儿不要介意。” 季泽曜点头:“不会。” 门并没有锁,沈暮伸手推开,摸到电源开关。 “啪嗒”一声,房间内的灯亮起来,里面的陈设布置露出全貌。 房间整体风格偏简约,干净而整齐,墙壁上挂了一幅线条画。 好像并没有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直到季泽曜缓步走了一圈,最后在靠墙那一大排书柜旁站定了脚步,目光落在了柜子里。 他知道季泽曜肯定会注意到那些东西,但见对方迟迟不开口,沈暮有些忍不住了,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玩物丧志。” 季泽曜摇头:“我只是有些意外。” 又指着柜子里的东西,问:“我能看一看吗?” 沈暮:“……可以的。” 然后,他就看到季泽曜从和他一般高的书柜里的那些被摆得整整齐齐,数以百计的游戏卡带,以及几百本国内外游戏杂志里,随意抽.出一本,开始翻阅, 在国内,无论是什么游戏,都被划在了“不务正业”的圈子,即便在开明如沈家,也是如此。 沈暮从小就喜欢游戏。 为此收集了很多游戏卡带、游戏机,还买了很多游戏杂志,国内外的都有。 即便他从来没有因为游戏耽误学业,可沈暮知道,在他父母眼里,这项爱好始终是登不上台面的。 而他,是迟早要继承沈家家业的人,是不能走一点弯路的。 所以他从来没有让这些卡带与杂志,出现在自己房间之外,更没有让他们出现在父母面前。 沈暮之前也没有觉得自己这项爱好被人发现会如何,他觉得自己并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 可如今,他竟然不想会从季泽曜眼中看到那些异样有色的眼色。 但幸好,季泽曜翻看那些杂志时,眼神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并没有流露出他之前担心会有的鄙夷或反感之类的情绪。 这无疑让他松了口气。 沈暮:“对了,你刚刚说意外,意外什么?” 季泽曜翻了一页,“意外你长得不太像会如此热衷于这些东西的人。” 沈暮讪讪道:“确实,我之前的同学也这么说过我。” 季泽曜的手一顿,看向沈暮,“你同学也来过你房间?” 沈暮点头:“以前有一个初中同学,他替老师给我送东西,来过一次。” 季泽曜皱起眉,“是那个alpha?” 沈暮:? alpha?哪个alpha?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季泽曜指的是那个半夜用石头丢他窗,要跟他告白的alpha! 沈暮脸一红:“不是!” “不是他!” 听到这个回答的季泽曜,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轻轻嗯了声,把手里的杂志放回,转而看向旁边柜子里的游戏卡带和桌上年代不一的各式游戏机。 季泽曜忽然问:“这些游戏好玩吗?” 沈暮愣了下,“你没玩过?” 季泽曜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尴尬,可又转瞬即逝,“没有。” 季泽曜之前在沈暮的面前从来都是游刃有余,运筹帷幄的姿态。 如今这么一副样子,是前所未见的。 像是见到另一个季泽曜。 让沈暮觉得新奇之余,还有些意外的惊喜。 他握住季泽曜的手,仰头对他笑着宽慰道:“没关系的,你不会玩,我教你玩就好了。” 季泽曜看向二人握住的手,忍不住收紧,喉咙地溢出一声“好”。 沈暮让季泽曜先把自己抱到地毯上,再插好游戏机显示屏,把一个游戏手柄递给季泽曜。 季泽曜低头看了眼,没接,而是看向沈暮,“你不玩?” 两个人此时都坐在地毯上。 沈暮本想让季泽曜自己上手玩,他在一旁指导就好,可碍于季泽曜眼神过于直接,他最后败下阵来,“……好,我们一起玩。” 随后又拿了一个游戏手柄。 季泽曜眼睛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终于接过了一只游戏手柄。 要选择游戏卡带,沈暮问:“你喜欢玩什么类的游戏?格斗类?射击类?还是策略类的?” 季泽曜想了想,道:“我想玩你大学做的那款获奖游戏。” 沈暮一愣。 季泽曜的回答很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料。 季泽曜:“不可以吗?” 沈暮回过神,赶紧摆手:“不是不可以,只是……” 季泽曜:“只是什么?” 沈暮犹豫了下,悄悄看着季泽曜的脸色变化,道:“那个游戏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可能有些难……”怕季泽曜生气,他赶紧补充:“你是初学者,我们可以先从最简单的开始,由易到难。” 季泽曜对此没有反对,沈暮于是拿出了一款极经典极容易上手的游戏,插.进卡槽。 活泼悦耳的电子游戏音响起,屏幕上出现一个头戴红帽,身穿红衬衫和蓝背带裤的留着小胡子的小矮人。 “我先教你玩一盘。”沈暮介绍起这款游戏的背景:“这个小人就是你,恶龙抓走了你心爱的公主,你必须一步步地突破难关,才能救出公主,获得幸福。” 他握住季泽曜的手,一点一点地教他如何使用手柄,“摇动这个摇杆,可以操纵游戏角色前后移动,这个是ABXY键,是角色用来跳跃障碍物和拾捡道具的,还有这个……” 介绍了一大半,沈暮没听到季泽曜有什么反应,抬头,却正好与对方四目相对。 男人的双眸如幽深无垠的海,让人见之心悸。 沈暮心一颤,下意识撇开头,脸热起来:“……我刚刚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吗?” 季泽曜“嗯”了声,“基本清楚了。” 沈暮:“……那就开始吧。” 季泽曜用手柄点击“开始游戏”,旋即便操作游戏角色行动,快速向前冲。 沈暮还惊讶季泽曜动作如此,不太像新手玩家,倒像一些老玩家卡bug的玩法。 难道季泽曜他…… 可下一秒,他就眼睁睁地看到屏幕里被季泽曜操纵的游戏小人…… 毫无顾念地一头栽进了陷阱里! 屏幕上瞬间响起滑稽的电子音,正式宣判季泽曜首发失败。 沈暮看傻了眼。 这也死的太快了吧。 季泽曜皱起眉,似也难以困惑自己方才为何会有如此糟糕的表现。 沈暮见状,便知晓季泽曜估计还是不太理解这个游戏的玩法,接过他的手柄,“你看我玩一盘。” 说罢,就再度开了一盘。 原本在季泽曜手中难以控制的摇杆,在沈暮纤长的手指的拨动下,灵活得像有了生命,而屏幕里的角色小人也仿佛瞬间开了灵窍般。 跳、转、顶、跑。 捡金币、顶石块、踩怪物。 一路前行丝滑得不行,一鼓作气就杀到终点,顺利地升起了小红旗! 全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而沈暮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眉宇间闪着极自信耀眼的生命力,美得惊心动魄。 让人忍不住想要据为私有。 季泽曜喉结轻滚了下。 “怎么样,看懂了吗?” 沈暮心情很舒畅,转头去看身旁的人,却再次与一双一瞬不移地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对视。 而且与之前那次相比,这一次,对方眼底似乎多了沈暮从没看过的某种特殊的情绪。 ——像是正被点燃的渴求。 腰被对方一把搂紧,男人极英俊的脸庞贴上来,沈暮不自觉屏住呼吸,还想再说什么,铁锈味瞬间盈满鼻腔。 掌心的游戏手柄滚落于地。 23 误会 enigma的信息素弥散在整个房间。 等沈暮稍微收回点清醒,看到雪白天花板,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已经被放倒在地毯上。 刺眼的灯光下,跪在他身前的季泽曜逆着光,肩背宽阔,眼底涌起暗色的浪潮,单手拽开了领带,高大的上半身压下来。 沈暮再度被吻住。 “季泽曜……”沈暮觉得再继续下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想叫停,强行挣扎出一丝清明,去推对方,却反被扣住双手。 季泽曜的这个吻,明显与之前的都不一样,不同于先前的循序渐进的温柔,对方这次处处显充满了不可忽视的侵略性,透着难以言喻的某种渴求。 沈暮不知道季泽曜在渴求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快要被这个吻亲到无法思考的程度,嘴也不知为何不听使唤,沉溺在对方给予的唇齿之欲中,连带思维都与涎水一同被吞入腹中,身体更是变得很热,像是被这个吻点燃了什么,后颈也悄悄痒起来,仿佛在叫嚣着什么。 沈暮察觉到自己的腰被掐住,尾椎瞬间酥麻,呼吸声也变得很重。 理智的天平似乎马上就会倾倒…… 耳畔突然响起声音,沈暮下意识看去,正好看到推开门,错愕地看着他们的沈母。 沈暮瞬间清醒,季泽曜放在他腰上的手也停了动作。 沈母先一步反应过来,低下头:“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出去。” 说完,马上退出房间,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沈暮赶紧推开身上的季泽曜,靠着床边坐起,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 季泽曜:“沈暮……” “别说了!”沈暮打断他,但仍旧不敢看他,呼了口气,“别在这里,等我们回去……” 季泽曜皱起眉,“你好像误会了。” 误会? 沈暮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一双手伸过来,不疾不徐地替他扣好胸前被扯开的纽扣。 “我们会做.爱,是双方情意合宜之下的行为,”季泽曜道:“而非简单的履行夫妻义务。” 沈暮怔住。 季泽曜:“看样子你在心里还没真正接受我,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等你接受我。” 最后一粒纽扣被扣好。 “我们下楼吧。”季泽曜说。 “……好。” - 一出电梯,原本正在与丈夫小声交流的沈母立马走了过来,尽管竭力隐藏,却仍旧难掩些许尴尬,“你们俩下来啦,正巧,饭菜也才做好。” 沈父也帮着打圆场:“是是,刚刚做好,你们就下来了。” 被母亲看到自己与季泽曜差点擦.枪走.火的场面,沈暮心里多少也有些尴尬,倒是季泽曜面色如常地应了声,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饭桌上四个人心里各有想法,这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吃完,二人又坐了一会儿,才请辞离开。 沈父沈母倒是很舍不得沈暮,还是季泽曜开口,说以后会经常和沈暮来看他们两位,他们才放他们走。 上了车,微妙的气氛再次浮动在二人之间。 沈暮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一想到之前在他房间里二人的事情,他就哑了口。 季泽曜突然问:“我之前送你的那盘卡带,怎么没见你在家玩过?” 沈暮知道他说的“家”是指“季家”,“那盘卡带年代很久远了,没有适配的游戏机。” 季泽曜:“你房间没有?” 沈暮犹豫了下:“有,但那东西太旧太笨重了,我带过去,也不好放在哪里。” 确实,季家别墅里的装潢风格都非常统一,而他的那个游戏机无论放在哪里,都会显得突兀。 季泽曜想了想:“二楼我书房旁边有个空房间,面积还算大,可以给你用作游戏房,你在沈家房间里的那些游戏卡带和游戏机,都可以放进去。” 沈暮惊喜万分:“真的?!” 季泽曜看到他两眼发光的表情,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嗯。” “我明天让林清安排一下,让他找人给那间房设计装修一下,装修好,你就可以把你的东西搬进去了。” 能有一间专门供他游戏玩乐的房间,是沈暮从小到大都梦寐以求的愿望。 他欣喜若狂,下意识脱口而出一个“谢”字,可又马上意识到不对,立刻止住。 但季泽曜并没有反应,沈暮不确定季泽曜听到了没有。 季泽曜突然开口:“李叔,我有些渴,你附近停下车,去买瓶水。” 沈暮的心怦怦一跳,脸热起来,马上低下头。 车里不是有瓶装水吗? 李叔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相距有半米远的两人,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应了声,旋即便在路边停好车,马上下车去买水了。 李叔拿好水并结了账不过两三分钟,可等他一回车上,把水递给季泽曜,就隐约觉察到后座似乎有什么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他总觉得相较于他下车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短了很多。 沈暮的脸有些红,嘴唇则像涂了口红般艳丽水润。 至于季泽曜,他那原本不论到哪,都整齐得体的衣领,此刻有些皱巴巴的。 他还想再递瓶水给沈暮,却看到让他震惊的一幕—— 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的季泽曜在接过水后,扭开瓶盖,自己没有喝,而是先递给沈暮,等沈暮喝了口,季泽曜直接就着瓶口,也喝了口。 沈暮见了,立马把脸撇向窗外,不再看季泽曜。 而季泽曜也没有说话,可眉眼间是肉眼可见的愉悦神色。 24 工艺品 林清第二天上午就把房产过户所需的相关资料合同带了过来。 沈暮一看,忍不住咂舌,两个内环的大平层,还有一个在二环但附近有个超大公园的复式小楼。 下午,林清联系的一位室内设计师上了门,是个气质干练的女性beta,名字很特别,叫冷言,听林清之前说,这栋别墅的室内设计就是出自她手。 冷言之前还以为是季泽曜需要给房间重新进行设计装修,哪知来了,看到的竟然是一位坐在轮椅上,可眉眼清丽雅致到让人不舍得移开眼的alpha。 冷言为季泽曜服务有几年了,也来过季家好几次,自然知道住在这里的,除了季泽曜,就只有两位阿姨司机。 可眼前这位alpha看样子不光是已经住了进来,更是得到了季泽曜同意,竟然可以在这栋别墅里改造一个专属于他的游戏房。 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不过,冷言服务过很多大主顾,故而即便心里有疑惑,也没有多问,马上进入工作。 她给沈暮看了一些她曾经设计过的游戏房装修照片,在充分了解了沈暮对房间的具体需求之后,最终确定一下基本的设计风格与主基调。 为了沟通方便,两人还加了微信。 “沈先生的眼光和审美很不错。”beta夸道。 经过一番交谈,冷言已经对眼前这位alpha有一定的了解,是个看起来说话舒服,很有想法与主见却不会冒犯他人的人,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 更别说眼前人这么一副极出色的相貌,却困于轮椅之间,更让冷言小心生怜惜,说话都不由轻了很多:“我回去就马上开始设计方案,做好后,再送来让您确定哪里还需要改。” 沈暮笑起来:“真是麻烦了。” 好漂亮…… 冷言愣了愣,脸有些热,“……这是我应该做的。” 恰好这时,季泽曜下班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沈暮的这个笑容。 季泽曜皱了皱眉,脚步声加重,引起了沈暮和冷言的注意。 沈暮一看到季泽曜,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回来了?” 季泽曜看了他一眼,沉沉地“嗯”了声,脱下大衣挂起来。 冷言恭敬地喊了声“季总”,季泽曜点了点头,可目光却只停留在轮椅上的alpha身上。 沈暮转头又问beta:“快到饭点了,要不冷小姐在这儿吃完晚饭再走?” alpha的语气诚恳真挚,让人不忍心拒绝,冷言刚想答应,背上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锐利的冷意,她一抖,登时改了口:“还、还是不了,我今晚已经约了人,谢过沈先生的好意,我先走了!” 说完,就立马拿好自己的东西飞快地离开了。 动作之快,仿佛背后正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她一样。 季泽曜突然问:“你很喜欢她?” 沈暮没多想,“嗯”了声,忽然意识到这话有歧义,他赶紧道:“冷小姐她很专业,我很喜欢。” 季泽曜闻言脸色稍霁,“她是A美设计院毕业,拿过国际设计大奖,专业自然是应该的。” 沈暮没想到冷言这么厉害,感叹道:“难怪。” 季泽曜:“你对游戏房有什么要求,尽可和她说。” 沈暮点头:“好。” 用完晚饭,沈暮刚打算洗澡,却发现自己房间的花洒不知怎么突然坏了,便下楼找何姨。 何姨有些为难:“这么晚了,修理工估计明早才会上门。” 沈暮便打算去其他客房卫生间洗浴,虽说其他客房都没有装扶手,很不方便,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去主卧洗。”季泽曜突然拿着水杯出现,说:“主卧的卫生间装了扶手。” 沈暮:“啊……好。” 他没想到除了自己住的次卧,季泽曜给他住的主卧也装了扶手。 季泽曜面上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点了点头,接好水,上楼进了书房。 沈暮先回到自己房间拿睡衣,期间却收到了冷言的微信,是又一些关于游戏房设计的一些案例图。 沈暮简单看了几眼,回了几句,这才放下手机,拿了睡衣去对面的主卧。 此前刚住进这里,林清和他介绍过别墅内的布局,其中也包括季泽曜的主卧,但沈暮当时并没有进去看过。 季泽曜的房间和季泽曜本人一样,沉稳内敛,整体设计非常冷淡,床单被套都是浅灰搭黑,但整体面积要比沈暮住的次卧要大一些。 让沈暮有些意外的是,在一面墙上的木架上,摆了很多风格各异的工艺品—— 有看起来很有年份的欧式矿灯与瑞士军刀,有装满五光十色石头的玻璃罐,有手臂粗的猛犸象牙,有某种不知名的鸟类的绚丽羽毛,甚至还有一根足有两掌宽的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枯树皮。 而沈暮的眼睛,在看在了一个玻璃瓶时,慢慢瞪大—— 瓶底躺着一颗锈迹斑斑的子.弹。 25 氤氲 沈暮木愣愣地盯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自己没有看花眼。 他不知道季泽曜房间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他不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可一想和它一起摆放着的这些工艺品,一看就绝非流水线上出来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它们出现在的是季泽曜的房间。 那么眼前这颗东西,是假的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 而且从这东西上面的磨损程度来看,很有可能是颗货真价实,尝过血滋味的杀人弹。 沈暮没有想过季泽曜会与这种东西产生接触。 想来可能是哪里意外得来,然后当作装饰品,摆在这里的吧? 他想。 沈暮随后进了浴室,脱去衣物,调好水温,开始洗澡。 等他洗完,却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因为回冷言的消息,只拿了睡裤和内裤来,把睡衣漏在自己房间里了。 他身上也没带手机,没办法联系任何人,于是,他只能套上内裤和睡裤,再肩膀上披着毛巾,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推着轮椅出去。 等他打开门,洗手间里热腾腾的雾气就争先恐后涌了出来,被里面的暖光一照,宛如仙境里的仙雾。 沈暮以前和其他alpha一样,体温都比较高,所以洗澡时,更偏爱用只比体温高一点的温水。 可出了车祸之后,他的身体素质大不如前,对温度的变化更加敏感,洗澡用水的温度也比以前高很多。 再者他现在行动不便,以前十来分钟就能洗完的澡,现在足足要洗半个多小时,再加上还要洗头发。 等洗完出来,他都被热气熏得迷糊了,鼻头红红,唇色水润,皮肤都被热水烫出一层惹眼的粉,再加上他皮肤本就白,那颜色便如初春的桃花一般妍丽。 湿漉漉的发尖滴了水珠,落在他的胸前,沈暮随手拿毛巾擦了擦。 一扭头,却正好与一双微怔的眼眸撞个正着。 - “路易斯,通过这几天和你的交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虽年纪轻,但的的确确是个有眼光有腕力的成功的东方商人!” 一口地道外语的声音从电脑扬声器里传出,电子屏幕里一位状态松弛的白人老头,胡子花白,身形偏干瘦,穿着身率性打眼的花衬衫,虽然带着顶草帽,但仍旧遮不住他快要秃顶的事实。 而他身后的落地玻璃窗外,是一片视线开阔,阳光明媚,蓝天椰树的海岸风景。 “迪安普先生,您过奖了。”电脑面前的男人面色从容,轻描淡写道:“这次对于沈氏药企的援助,多亏了您的帮助,很抱歉打扰您和夫人度假了。” “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反正来这儿也只是陪我爱人罢了。”迪安普说完,立马朝某个方向摆了摆手,还笑容满面地喊了声“甜心”。 之后,老人又往后靠在椅背上,看向屏幕,道:“但是,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会突然为了一个小药企请我帮忙?” 他看向某个方向,眼神有些飘忽,怅然道:“当初你在非洲把我从狮子口中救下来,我就许诺了你一个愿望,只要你开口,我就一定替你实现,可这么多年过去,你却从未开过这个口。 “那为什么,如今会一个小企业破例?据我所知,你们季氏集团旗下并不涉及制药领域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季泽曜坦然道:“我是为了我妻子。” 白人老头很惊讶:“你结婚了?” 季泽曜点头,“就在一周前。” “怎么之前没听到一点儿消息。”对方追问。 “确实很突然。”季泽曜顿了顿,嘴角无意识带了点笑意:“主要还是我妻子他不爱招摇,所以并没有大肆宣传,外界知道的人很少。” “你们俩看起来感情很好。”迪普安似乎看出来什么,发自内心道:“我祝你们幸福,我改日补一份贺礼过来。” 季泽曜没有推脱:“感谢您的好意。” 迪普安哈哈一笑,说:“不过,我家那个小丫头要是知道你结婚了,可能就要伤心透了,她可当初一见你,就嚷嚷着要嫁给你的。” 季泽曜笑了下,道:“杰西卡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视频会议到此为止。 季泽曜又点开报表,顺带处理了一些国际邮件。 他突然想起昨晚有份文件漏在主卧,需要审阅并签字,便起身去拿。 房间内灯仍旧开着,故而季泽曜知道沈暮还没洗完。 本只想拿完文件就走,可刚在床头柜上找到文件,随手翻了两页,就听到洗手间方向响了下,他下意识抬头去看,却见泄出的氤氲雾气中,一道坐着的身影如莲座上的仙人慢慢移出,紧接着,便是毛巾下一截清瘦暖白的下腰,如玉雕般隽美莹润。 季泽曜瞬间怔住。 而紧接着,他便与一双如早雾缥缈的清湖般的眸子对上了。 26 同眠 看见季泽曜,沈暮先是愣了下,紧接着,想起自己没穿上衣,下意识想要挡一下,可转念又觉得没必要,两个人同是男性,身体结构一样,也没什么见不得的。 “抱歉。”季泽曜突然开口,旋即背过了身,“是我进来拿文件没有先敲门。” 沈暮赶紧说:“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忘了拿睡衣。” 季泽曜:“需要我帮忙吗?” 沈暮:“……好。” 季泽曜长腿一迈,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他忘在次卧的睡衣。 “给。” 他把睡衣简单折了下,递到沈暮面前。 沈暮伸手接过,微湿的指尖不小心刮了下季泽曜的手背,一直看向别处的季泽曜突然就松了手,也不等沈暮说声谢谢,便转身大步离开。 沈暮看了眼床上,突然喊:“季泽曜……” 季泽曜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先一步走出房间,并关上门。 只留沈暮愣在原地。 - 季泽曜将头枕着椅背,双臂脱力了般置在扶手上,有些疲累地闭上眼,眼前却不自觉浮现一截透着层薄粉的白。 手背上也似乎有些痒。 季泽曜睁开眼,拽开了衬衫最上的两颗纽扣,又拿起桌上水杯,大半杯水被一饮而尽,但干渴的感觉似乎并没有缓解一丝一毫。 他握了握水杯,又放下,坐正身体,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电脑上的文件上。 屏幕右下角上刚好弹出一个古诗词小窗,他刚想移动鼠标点击关闭,可在扫到诗句里的一个“暮”字时,目光不自觉顿住。 等到他回过神来,小窗已经因为超过一分钟而自动关闭。 季泽曜重重呼了口气,拧了拧眉心,刚想关闭电脑桌面上的文件窗口,门却被敲响了。 季泽曜:“……请进。” 门被推开半边,一双清丽的眼露出来。 是沈暮。 季泽曜有些意外,沈暮此前从未进过他的书房,这还是第一次。 他起身,走到沈暮面前。 走廊的光线昏黄,刚刚洗完澡的alpha身上似乎还带了些水汽,锁骨清瘦,清丽雅致的眉眼间似有月色般的朦胧。 季泽曜眼前闪过那双早雾渺渺的湖面般的眼,手指蜷缩了下,垂下眸子:“有什么事吗?” 一份文件递到眼前。 “你之前进房间是要拿这个吧。”沈暮说:“刚刚是不小心忘了吧。” 季泽曜的瞳孔轻微地缩了下,然后伸手接过文件,“嗯”了声,“谢谢。” 沈暮笑了笑,“没关系,文件我没有翻开看过,东西我既然送到了,就先走了。” 说罢,就打算离开。 “沈暮,”季泽曜却叫住了他,说:“你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沈暮愣了下,下意识说:“什么?” 季泽曜以为他没听清,重新说了遍:“今晚你和我一起,睡我床上。” 季泽曜昨天答应过他,故而沈暮明白季泽曜这里的这个“睡”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可沈暮还是不自觉畏手畏脚起来,“会不会还是太快了……” 季泽曜语气很认真地道:“我们已经相处了几天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更进一步了,而且,提前一起睡觉,更有利于我们磨合习惯彼此,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 季泽曜:“只有处于正在走离婚流程,或者有离婚意愿的夫妻,才会长时间分房睡。” 沈暮:“……啊好。” 好像是这个道理。 - 听着浴室里传出的淅淅沥沥的水声,沈暮完全看不进手中书上的一个字。 一想到自己待会儿就要与季泽曜同枕而眠,他就觉得自己思考不了。 这时,浴室门被打开,季泽曜从蓬勃水雾中走出,虽穿着一件黑灰色的浴袍,可仍旧不能遮掩男人多年严格锻炼的,健硕而流畅的体格。 沈暮知道季泽曜每天五点就会起床,去二楼的健身房锻炼至少一个钟头起步。 沈暮只看了一眼,就把头埋进书里。 季泽曜吹干了头发,又出了门,没一会儿回来,手里又端了杯热牛奶。 自此季泽曜回家后,每一晚的牛奶都是他热好送到手里。 沈暮自觉放下书,接过牛奶,喝了一大口。 季泽曜:“可以慢点喝。” 沈暮点点头,开始小口小口喝牛奶。 季泽曜瞥了眼床上那本书的封面,问:“怎么不继续看那本《基督山伯爵》?” 特意挑了本正经点的书过来,却被识破的沈暮有些讪讪:“换本书,换换心情。” 喝完牛奶,沈暮把杯子递过去,突然反应过来,他从没当着季泽曜的面看过这本书,“你怎么知道我这几天看的是《基督山伯爵》?” “我昨天不小心看到了你的书单。”季泽曜接过杯子,面不改色地说。 沈暮有读完一本书就记录一本的习惯,这么多年,用完了好几个札记本,他什么种类的书都看,有严肃文学,也有流行小说。 但他没想到会被季泽曜看到,虽然里面没什么不能看的书,但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季泽曜:“你的字很好看。” “啊?”沈暮没料到他会突然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多好看,我只是小时候学过几年书法。” 季泽曜以为沈暮是把自己的话当做恭维,又重复了一遍:“是真的写得很好。” 沈暮看了他这认真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嗯”了声。 季泽曜扶他躺下,绕到床另一边,熄了灯,房间内陷入黑暗,只有床边窗帘漏出的一线光。 然后,沈暮就感受到身侧床垫陷了下去,季泽曜的呼吸声慢慢传了过来。 沈暮以为季泽曜这是睡着了。 可下一秒,他的右手突然被握住,沈暮吓一跳,却听到黑暗里季泽曜的声音传过来: “热吗?” 沈暮:? “你手心好多汗。”季泽曜说着,还用手掌蹭了下他的手心。 果然湿漉漉的。 沈暮这时才发现自己居然能紧张成这个样子。 简直比当初参加高考都还要紧张。 沈暮咽了咽口水,“……也不是很热。” 季泽曜嗯了声,过了会儿,突然说:“既然这样,那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更进一步。” 沈暮心一跳,“嗯??” 下一秒,不等他反应,沈暮都被拥进了一个火热滚烫的胸膛。 沈暮:! 季泽曜会突然这么干是沈暮始料未及的,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季泽曜的鼻息呼在自己的耳廓,腰身被一双极有力的手臂牢牢圈住,整个人就像嵌进了对方身体里了似的。 沈暮这下动也不敢动。 他何时这么被另外一个男人这么抱着睡过。 为了缓解气氛,沈暮随口问:“我看你房间里摆了很多工艺品,你很喜欢那些东西吗?” 季泽曜“嗯”了声,“还好。” 沈暮:“都是你在国外旅游买的吗?” 季泽曜:“并不都是,有一部分是别人送我的,有一部分是我自收集材料。” 沈暮惊讶:“你自己做的?” “嗯,”季泽曜语气平淡:“那个木雕面具就是,还有一些也是。” 那个木雕面具做工精致,色彩艳丽斑斓,非常具有非洲特色,沈暮没想到是季泽曜自己做的。 季泽曜见他好奇,便为他讲述。 沈暮这才知道,季泽曜当初大学一毕业,就开始环球旅行,五大洲的大部分国家,他都去过,那个木雕面具,就是他经过非洲一个小国家,被当地土著人的指点下,从取材,制图,雕形,绘彩,完全靠自己纯手工制作的,没有一步假手于人。 沈暮敬佩得不行:“好厉害。” 季泽曜:“下次我也可以教你做。” 沈暮突然想起一个东西,问:“我还看见一个玻璃瓶,里面装了一颗子弹,那是你捡的吗?” 季泽曜默了一瞬,道:“不是。” “那是从我身体里挖出来的。” 沈暮木了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在非洲一个小国时,曾经参加过一个国际动物保护的组织,有次遇到了偷猎者,被打了一枪,那颗子弹就是这么来的。”季泽曜语气很平静,似乎在说的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件事,“但我很幸运,那颗子弹并没有射中要害。” 怀中人一直没有说话,季泽曜以为沈暮睡着了,刚要给沈暮掖被角,却被抓住手腕。 沈暮问:“季泽曜,我能摸一下你的伤口吗?” 季泽曜在黑暗中的瞳孔缩小了下,“……好。” 沈暮的手被季泽曜牵引着,往男人睡袍里探,愈往里指尖就能感受到如浪般的热意,很快,沈暮的指尖就颤着触到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疤痕,在距离心脏不足三厘米的地方。 那个小小的疤痕,让沈暮心里猛地一动。 可下一秒,还不等他再摸一下,季泽曜就猛地把他的手抽.出来。 “时间不早了。”季泽曜的声音有点沙哑,稍微侧过些身子,“晚安。” 不一会儿,沈暮就听到了耳边响起季泽曜平稳的呼吸声,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 睡眠这么好? 沈暮震惊。 怕弄醒季泽曜,沈暮只能在这个怀抱里老实躺着。 沈暮其实有个小毛病,如果在陌生的环境,他会有些焦虑,需要比较久的时间才能入眠,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在季泽曜的怀里,他不仅没有那种焦虑的感觉,还感觉到很安心。 慢慢的,睡意爬到他眼前,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就睡着了。 然而,沈暮不知道,在他睡着后,那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原本应该早就入睡的人,却在黑暗里睁开了眼,透过窗子射.入的微薄的光,用藏着暗流的目光,细致地一点点去摹他安稳睡着的眉、目、鼻、唇,直到移到他藏在黑暗阴影下的优美后颈之上才停下—— 他知道那儿贴着一片抑制贴。 而抑制贴之下,是怀中alpha最隐秘的地方之一。 天知道,在沈暮触摸自己胸口那道疤痕时,他的心头就无法阻止地萌生某个原始而阴暗的心思,有如细细的小.蛇,从阴暗潮.湿之地蜿蜒爬出,并一路留下弯弯曲曲的水迹—— 标记沈暮吧…… 把沈暮困在自己身边吧…… 让沈暮怀上自己的孩子吧…… 让沈暮彻底变成只属于自己的omega吧…… 但下一刻,记忆深处响起一道男性虚弱而又不掩暴戾恣睢的声音: “enigma根本不会懂什么是爱,他只会出于本能地去贪婪着、去嫉妒、去掠夺和占有。” 宛如附骨之疽的诅咒。 季泽曜瞬间清醒。 下一瞬,滋生于心头的肮脏想法就被他悉数无情镇压。 还不行,还要再等等,他…… 不想吓着沈暮。 27 噩梦 沈暮这一觉睡得自然醒,缓了会儿,才想起自己在季泽曜的房间,身侧已然空荡荡,伸手一抹,冷冰冰的。 虽然知道季泽曜一向起得要比自己早得多,但不知为何,他的心头有些空落落。 然而,他一点开手机,上面的时间就吓他一跳。 他居然睡到现在才醒。 闹钟不知为何没有响,而且季泽曜走时居然没有提醒自己。 沈暮赶紧洗漱好下楼,一出电梯,打算和何姨说声对不起,因为他昨天答应了何姨今天早上去商场,自己却起晚爽约了。 “先生您的手机闹钟是季总亲自关掉的。”何姨笑着说,见沈暮惊讶,又道:“而且季总他已经提前交代了我,让我今早不要叫醒先生,说先生您昨晚累了。” 沈暮点了点头,转瞬又意识到何姨可能误会了,赶紧解释:“我们俩昨晚只是聊天聊到很晚,没有做别的。” 何姨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可马上恢复如常,答:“好的。” 沈暮这下觉得更尴尬了。 他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上午,沈暮和何姨去了趟商超,下午两点时,冷言再次登门,和他一起讨论游戏房的设计事宜。 两人继续游戏房的设计的讨论。 冷言不愧是美院高材生,天才而勤勉,不过一晚的时间,就拿出了好几个完成度很高的方案。 两个人讨论了一下午,最终敲定了一个方案。 冷言来时,还带来了一盒小蛋糕,说是城西大学城一家西点坊的招牌糕点,很抢手,她好不容易才买到,被两个人当做下午茶。 冷言喜欢吃甜,连吃好几块,见沈暮就只吃了一块就没有再拿了,有些迟疑惑地问:“不好吃吗?” “不是。”沈暮摇头,笑着说:“味道很好,我小时候很喜欢吃甜的,现在不太喜欢了。” 冷言挠挠头:“为什么啊?” 沈父沈母对沈暮的教育,一直都是教他如何去学会控制自身的欲望。 作为沈家唯一的独子,还是个alpha,在出车祸前,他是势必会要子承父业的,故而沈父沈母从小就告诉他,他要学会尝常人不能尝之苦,忍常人不能忍之事。 而像爱玩游戏,以及喜欢甜食之类,被他父母看做是低级趣味的爱好习惯,都是不该有的。 所以他爱玩的游戏都被自己锁进柜子,对甜食的喜欢也逐渐消弭于无。 沈暮低下眉眼,说:“没什么原因,就是慢慢不爱吃了。” 冷言并没有再多问。 过了会儿,冷言的工作室突然有点事,不得已得要早些离开。 冷言一走,沈暮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有些无所事事,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出来—— 他想要马上见到季泽曜。 沈暮推着轮椅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等季泽曜回来,可快到五点,都没看到有那辆熟悉的车驶进来。 这时,他的手机亮了起来,沈暮一看,眼睛蓦地亮起来。 这竟然是季泽曜的发来的微信。 他们两个人虽然加了微信好几天,但从来没有给对方发过一条信息。 这还是头一回。 沈暮马上点开信息,可下一瞬,眼睛的光就灭了。 季泽曜:『今晚不用等我吃饭,我要去外地出差,现在再去机场的路上,三天后才能回来』 沈暮把这串干巴巴的字看了好几遍,才点开手机键盘,回道: 『嗯,好的』 想了下,又补了句: 『路上注意安全』 很快季泽曜那头就回了『好』字。 沈暮又盯着屏幕好一会儿,确认季泽曜不会再回消息,才情绪低落地收起手机。 何姨得知季泽曜今晚不会回来,特意做了好几道沈暮爱吃的菜。 不知道是不是季泽曜这些天每天晚餐都陪他一起的缘故,今晚季泽曜不在,沈暮觉得很不习惯。 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而就在他快吃完时,何姨突然接到老家的电话,说是家中有急事需要她马上回去处理。 沈暮知道了,不仅立马让何姨回去,还让刚从机场回来的李叔开车送她回老家。 何姨担心沈暮一个人留在家里会有什么危险,有些犹豫,沈暮宽慰道:“只是一晚而已,再说,如果发生什么,我会立马给您打电话的。” 即便如此,何姨走前仍旧是千叮咛万嘱咐,看外面刮起大风,还催促沈暮赶紧回去。 沈暮哭笑不得:“何姨,我已经不是几岁的小孩子。” 可当李叔和何姨坐着车驶离,望着彻底空荡荡的别墅,沈暮的心情仍不可控制地低落。 季泽曜不在,沈暮今晚倒不必睡主卧,他洗完澡,也没有心情再看书,便熄了灯,准备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怎么的,好久没动静的后颈今晚没来由开始隐隐作痛。 床头柜里有止疼药,但沈暮还是和之前一样,不吃药,硬抗,往往疼个半小时也就停了。 可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半个小时过去,痛感不仅丝毫不见消退,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个时候,沈暮已经疼得没力气去拿药了,迷迷糊糊之间,他仿佛回到了三个月前那个让他不愿回忆一丝一毫的雨夜—— 梦里的自己坐在被瓢泼大雨砸得轰隆作响的车里,前方车窗被如布般的大雨浇盖,根本看不清车辆前方视野,车外风雨声大得宛如下一刻便要毁灭这天地。 可都不能阻止车载电话里响起那道熟悉得让他恐惧得浑身颤抖的男声,时隔三月再度如毒蛇般钻进他的耳中。 后颈的腺体不知缘由地开始剧痛,沈暮疼得眼前发黑,都快看不清前方,仍强撑着质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 “哈哈这有什么难的?!” 大雨声里的时断时续的电流声愈发恐怖,男人的声音愈发恐怖与肆无忌惮近乎疯狂的嘶吼声音,宛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暮,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悄悄回国,换了电话号码,你就能从我身边逃走吗?!你想得美哈哈!” 好痛好痛…… 沈暮满头大汗,一手用力按住的后颈钻心般的疼,一手竭力控制手掌心的方向盘,想镇定下来与之争辩,可声音却不受控制发颤,他用力拍着方向盘,“M,你之前让我给你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不够不够不够!!!” “暮,你欠我的东西,还没还清,我告诉你,无论你逃到哪里,我会找到你的!你是我的!你这么喜欢逃,我要把你关起来,你这辈子都休想从我身边逃走哈哈!!” 沈暮终于崩溃,耳边车辆刺耳急切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可他已然被击溃防线,听不到一丝,头靠无力靠在方向盘上,神智涣散地苦苦哀求道:“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 轰隆——! 眼前视线天旋地转,下一瞬,他的身体便重重地摔下,紧接着便是撕裂五脏六腑般的剧痛,仿佛整个人活生生被荆棘丛刺穿,难以睁开的眼前模糊不清,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脸上,从鼻尖流下淌进嘴里,他尝到浓烈的血腥味,身体失去温度,逐渐冰冷。 眼皮一点点地合上时,他在心里想—— 如果死亡可以让他彻底摆脱那个魔鬼的纠缠,那就此死掉,似乎也不无不好啊…… 忽然,沈暮仿佛听到耳边似有道声音,焦急的声音在喊什么,他听不清,但那声音却让他觉得耳熟。 这声音在喊什么…… 沈暮突然想听清声音喊的内容,更想知道这声音是属于谁,而这个念头甫一生出,身体便似凭空般钻生出一丝力量去听。 “沈暮!” 沈暮应声睁开眼,随后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口大口呼吸。 视线逐渐清晰,视线逐渐清晰,他看到窗户外的风景,不是记忆里那个湿冷恐怖的雨夜,而是一个有小鸟在树枝上蹦跳轻鸣,清新明媚的雨后清晨。 “沈暮。” 那把他从噩梦里拉出的声音,此刻真切于耳畔响起。 沈暮循声缓缓抬头。 是握着他手,一脸胡渣的季泽曜。 28 发火 季泽曜还穿着昨天那一身西装,但不同于离家时的笔挺,而是显得皱巴巴的。 至于他本人,下巴上长出胡渣,眼底隐隐有些发黑。 像是整夜没合眼。 这么狼狈的季泽曜,是沈暮从未见过的。 沈暮木木地看了会儿季泽曜,又转过头看了圈周围,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低头,看到了身上纯白的病号服,而被季泽曜双手包住的手的手背,则扎着正滴着液的吊针。 他这是在医院? “我……”沈暮刚想开口,发现喉咙干得说不出话。 插.了根吸管的玻璃杯被递到嘴边。 “喝。”季泽曜声音听不出喜怒。 沈暮悄悄抬眼去瞄,却正好对上季泽曜黑压压的目光,心一跳,隐约察觉出季泽曜似乎心情貌似不对劲。 是谁惹了他? 在搞不清情况的时候,沈暮选择不去触对方霉头,老实咬住吸管,开始吸水,随着清凉的水淌进喉管,他枯哑的喉咙顷刻间受到如春雨般的滋润。 因为实在太过口干,没一会儿,玻璃杯里的水就被他喝得精光。 “还喝吗?”季泽曜问。 沈暮赶紧摇摇头。 季泽曜放下水杯,不冷不热道:“林清去买粥了,应该马上就会回来。” 沈暮赶紧点点头。 紧接着,季泽曜就不说话了,闭起眼,似在闭目养神。 但仍旧紧紧抓住着沈暮一只手不放。 见眼前人不吭声,沈暮有些心绪不宁。 他还记得自己昨晚突然腺体发痛的事情,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醒来之后,会出现在医院,而且身边坐着的,还是本应该在外地出差的季泽曜。 沈暮犹豫了下,小声问出口:“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我现在不是应该在外地出差,对吧?” 季泽曜睁开眼,眼底似有暗潮涌动,压低着声音,问:“为什么身体不舒服,没有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沈暮怔住,知道季泽曜这是全知道了,自己没法再侥幸,只能老实交代:“我以为忍一忍就会没事……” “你以为?” 季泽曜冷笑一声,放在床上的拳头悄悄攥紧,“你以为你忍一忍就没事了,可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再晚回来,你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季泽曜此前从未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沈暮一时间被吓得懵了,“我……” 可话还没说完,嘴角率先尝到了咸涩的味道,用另外一只手一擦,发现掌心湿乎乎的。 自己,居然哭了? 更要命的是,下一刻,他眼眶里的眼泪宛如失禁了般,拼了命地往外掉,不管沈暮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我、我没事……”沈暮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哭个不停,硬生生强迫自己忍住眼泪,可不知怎么地,他越忍,眼泪就越不受控制地从眼眶往外跑,心口也不知原因跟被攥着般难受。 而他突然落泪不止的模样,很明显也超出了季泽曜掌控范围之外。 季泽曜愣了瞬,旋即赶紧起身,从床头柜抽了纸巾,想要给床上的人擦眼泪,可动作却笨得可以。 邻床一直不出声旁观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恨铁不成钢地对季泽曜叹了口气,道: “小伙子,看你仪表堂堂,肯定也是社会精英,怎么这么不会疼人!你怎么能这么凶你小男朋友呢,这么漂亮的小男朋友就应该用来疼的,哪能这么凶地一顿训呢,看!这不就把人给凶哭了。” 一旁陪床的中年女人也用着过来人的语气,语重心长地道:“是呀,小伙子,无论对象犯了什么错,你都不能随便朝人撒火的呀!这要是把人给吓跑了怎么办啊?更何况,你都没给你小男朋友一个解释的机会。” 沈暮一直没发现病房里还有其他人,更没料到病友们会给自己打抱不平,瞥见季泽曜拧着眉,面色微沉,沈暮想要向那两位解释,手却被握住,旋即就看到季泽曜站出来,态度非常诚恳地认错道: “两位说的对,刚刚是我一时间冲动了,不该不问清缘由就开始一味指责,我承认错误。” 沈暮惊呆了。 老妇人听了,立马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小伙子你比我家老头子强,知错能改,我家老头子就只会死鸭子嘴硬。” 一旁的中年妇女也捂着嘴附和道:“我家那位不也是。”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林清拎着打包好的粥点进来,见沈暮醒了,恭敬地喊了声“沈先生”。 沈暮点了点头。 林清放下粥点后,季泽曜扶他起来,往他后腰垫了枕头,摇起小餐桌,给他打开粥点,是撒了葱花的小米粥,把勺子递到他手里。 沈暮拿勺子舀了一口,香糯顺滑,食欲被激发出来,胃也开始暖起来。 林清这时低声在季泽曜耳边说了几句,随后两人便一起出了病房。 病房门一关,邻床的老妇人就对沈暮发自肺腑地赞道:“你男朋友对你真好,你们谈了应该有五六年了吧?” 也是奇怪,之前一想到自己已经结婚了,沈暮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别扭,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被人误会二人热恋多年,沈暮心里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回:“我们已经结婚了。” “呀!”旁边的中年妇女惊讶叫了声,“已经结婚了吗?我没看到你们戴了婚戒,还以为你们还在谈呢,没想到啊,居然是已经结婚了,不过,你们俩都结婚了,感情还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确实。”老妇人似在回忆着往昔,羡慕道:“我家那位也是,结婚前追我时,那叫一个积极,送花送饭,早接晚送,风雨无阻,可一结完婚,他就懒得再也不肯送我一束花了!给我送一顿饭了!” 沈暮笑了笑。 如果她们知道他和季泽曜才结婚一周多,甚至才认识几天,不知道会不会大吃一惊。 中年妇女突然想起一件事,对沈暮说:“哦,对了,你别看你老公刚刚凶你好像很恐怖,可实际上,你老公昨晚抱着昏迷的你到医院的时候,比这个还要恐怖吓人得多!我们当时都被吓了一大跳!” 沈暮愣住。 老妇人赶紧点头,捂着胸口,心有余悸道:“确实吓人极了,尤其是医生说你要是再晚被送医院一会儿就得没命的时候,他的那个眼神……” 她浑浊的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我这辈子都还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神,能吓人到那个程度……” 29 陷进去 门被推开,季泽曜先走了进来,与他并排进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气质温和的医生,林清紧随其后。 季泽曜瞥了眼桌上:“味道不好?” 沈暮:“没有,很好吃。” 季泽曜点点头。 他身边的医生温和地开口:“沈先生,医院已经为您单独安排了一间病房,等您吃完早餐,就可以直接换过去。” 沈暮看了眼季泽曜,见enigma神色如常,他答:“……好。” 季泽曜:“我待会儿得去趟公司,下午再来陪你,你有什么事直接和林清说,他会一直留在这里。” 沈暮想说他可以不用人陪,但看到季泽曜黑沉的眸子,还是把话咽回肚子,“……好。” 季泽曜与那位医生一走,邻床的中年妇女就兴奋又惊讶地喊:“小伙子,你们居然认识院长?” 沈暮并不知道和季泽曜一起进来的医生是院长,也很惊讶,最后只能抿唇笑了下。 林清走过来给沈暮倒了杯水,沈暮接过,谢了声。 沈暮吃完,下意识开始摸身上。 手机被递到眼前。 林清道:“沈先生,您是要找您的手机吗?” 沈暮没想到手机会在他那儿,伸手接过,“谢谢。” 一点亮手机,映入眼帘的是几乎铺满屏幕的三十多条未接来电,以及十多条微信消息。 全是季泽曜的。 沈暮懵了。 给他收拾东西的林清不小心看到,道:“季总昨晚一下飞机,就给沈先生您发信息报平安,但始终没有收到您的回信,打电话也都显示无人接听,与何姨联系,才知道您一个人在家,担心您出意外,便立马动身要回A市,但昨晚A市突发暴雨,航班都取消了,季总就一个人开车连夜赶回A市,而我当时还需要处理那边分公司的事务,抽不开身,也是今早才到的。” 见沈暮惊愕得说不出话,林清也没再多说,说是去找下护士,便离开了病房。 听完这一切的沈暮只觉感情还晕乎乎的,充满了不真实感。 解锁手机,通话记录里一个个往下翻,三十多通电话,看样子是基本上隔几分钟就打一个,点开微信,二十多条消息里有七八个视频通话请求,最后一条的发出时间是凌晨一点过九分—— 季泽曜:『见到消息,尽快回我』 往上拉,第一条是昨晚九点半—— 季泽曜:『我已安全到达,勿念』 第二条则是:『在家一切可好?』 看时间,第一条和第二条间隔时间,只有两分钟。 看着这些信息,沈暮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缓慢地击中,慢慢陷进去了。 手机慢慢攥紧。 病房换到了住院部的顶楼的vip病房,环境沈暮很熟悉,因为他之前出车祸,就是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 林清给他安排妥当,需要去办一些手续,沈暮一个人待在房间,不一会儿,又泛起困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察觉到病房门响了下,他以为是林清,并没有在意。 可脸却被一只手轻轻抚摸,沈暮以为是季泽曜,下意识往那人手心蹭了一下。 那手却僵了瞬,旋即竟然开始肆无忌惮地抚摸他的脸和耳垂,动作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淫猥。 沈暮猛觉不对,立马睁开眼。 床边是被人发现后,一脸惊慌失措的钟梁。 30 幻想 自上次在公寓附近的超市意外碰见了沈暮,并得知他已经结婚,还见到了他的结婚对象,钟梁就一直对沈暮念念不忘,经常有空就去超市逛,希望能够再见到他。 可偏偏,一次都没有遇到过。 钟梁始终对沈暮已结婚的事实,与他的那位结婚对象耿耿于怀。 他自诩家世不错,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清流之家,父母都是体制内双职工,从小衣食无忧,才能够供他一路读完临床的本硕博,并成功在这个年纪坐到主治医师的位置。 他此前也经由家中介绍,谈过几个对象,男女都有,但无一例外,都是漂亮娇软的omega,说不上多喜欢,但与他的身份很匹配,是可以拿出手的。 可钟梁从小顺风顺水惯了,外面虽然平易近人,可实际上心气很高,始终觉得那些omega距离自己梦中的妻子,还差那么一丝。 可具体差什么,他又说不出是什么。 直到他在A大校庆上,见到了容颜清丽雅致到了极点的沈暮。 他终于知道,他的妻子应该是什么一副样子—— 就合该是沈暮的样子。 他开始以为沈暮是beta,也稍微挣扎了一下,毕竟beta生育困难,而思想传统的他,最后还是需要一个孩子的。 但不过片刻,钟梁就想通了,从医多年,他知晓有种药,可以让beta退化的生殖腔二次发育,虽然这种药因为会对beta本人的精神与身体产生较大的后遗症,而被国内明令禁止,可在国些国家和地区,还处于灰色地带,只要有钱,还是可以搞得到的。 钟梁也不怕沈暮用药并生育后会不会精神有异常,甚至他想,因为精神恍惚而无法独立生活,只能如菟丝花一样全身心依赖他的沈暮,应当会美得更让人目眩神迷。 可当他兴致勃勃与沈暮结识,却失望地得知沈暮是个alpha。 尤其是得知对方出身沈氏药企,两人悬殊的家世。 他彻底断了念想。 但他又始终放不下容貌如此出众的沈暮,于是便借着二人所谓的师兄弟之谊,仍与其保持友人关系,经常找机会约着沈暮见面吃饭,然后在脑中意.淫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以满足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阴暗心思。 钟梁甚至很高兴沈暮能出车祸,因为如果没有这场车祸,他与沈暮的关系永远都只会是那所谓的师兄弟关系。 可即便如此,在沈暮出车祸那段日子,他还是不敢对沈暮有超出医患关系之外的举动,毕竟,他始终认为,沈暮即便腺体受损,成了一个不完整的alpha,他身后的沈家也会想尽办法,让他成为一个世俗意义上的alpha—— 与omega结婚生子,继承沈氏药企。 总之,绝无让沈暮嫁给另一个alpha的可能。 可几天前在超市的那次偶遇,彻底改变了钟梁此前的认知—— 沈暮居然嫁人了,而且还是嫁给了另一个alpha! 虽然他不认识那个叫季泽曜的alpha,可从他们所住之地,乃是A市那片真的是寸土寸金的别墅区,以及对方的气度仪貌,故而可以推断出那个alpha的家世也决计不俗—— 不然也不会让沈家把唯一的儿子嫁给他。 钟梁当天回去,就翻来覆去想了彻夜。 他虽然不知道沈暮与季泽曜结婚的实情,可沈氏药企前段时间几乎面临破产,马上就又奇迹般度过危机的消息,他身为相关人士,也有所耳闻,故而下午见过沈暮与季泽曜的他,几乎不可避免地产生联想—— 沈家估计为了挽救生死一线的药企,把已经不能叫做一个真正的alpha,但容貌极其出众的沈暮,卖给了能量大到能够扭转沈氏药企将死局面的季泽曜。 那是不是沈暮所说的他与季泽曜结婚的事情并非一定真实,毕竟,他当时没看到两个人戴了婚戒,再者,能动动手指就能玩到的人,干嘛还要与对方绑定有弊无益的婚姻关系。 原本按照一般的普通人的思路,那就是沈暮既然都成为了另一个背景大到他想都不敢想的禁脔,那自不是他们能够再肖想的。 可已然被沈暮那张脸惑诱了那么多夜晚的钟梁,此刻却不仅不这么想,甚至还起了一些之前都不敢有的大胆心思—— 他想啊,如果腺体受损,已经是一个残缺的alpha的沈暮,可以为了家族企业委身于另外一个alpha,被对方占有,便已经成了一个人人可欺的婊.子,相信不久就会被那个叫季泽曜的alpha玩腻并被抛弃,之后绝对就是个会为了家族企业,而不得不辗转在其他alpha的床上的下场。 既然如此,那他钟梁,为什么就不能成为占有他的那些人里的一个呢? 而一旦产生这样的想法,他整个人就已经不知不觉中走火入魔。 故而今天一到医院,得到了沈暮住院的消息后,就立马找机会上了顶楼,寻到沈暮的病房,并在确认他房间只有沈暮一人后,马上潜入进去。 而一见到那病床上合眼安睡着的alpha,钟梁的手指就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太美了,太美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生得这么漂亮的一张脸。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去触碰那床上人的那张脸,开始还因为仍旧有些顾虑而力度极轻,可他却没料到睡着了的沈暮会主动蹭了下他的手心。 那个动作仿佛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顷刻间就释放出了钟梁心中对眼前这个残缺的alpha的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 他开始无所顾忌地去揉弄沈暮白皙的脸颊与泛着微粉的耳垂,脑中瞬间爆发无数的对眼前人幻想的淫.乱画面。 可下一刻,他便看到了沈暮清醒地睁开眼,露出了他那双在自己幻想里绝对不会露出的,毫无情.欲想法,淡如早雾的清亮眸子。 31 恨极 沈暮没料到会看到钟梁,还发现了对方趁自己睡着而做的这些阴暗之事。 他是没有与人谈过恋爱,但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更别说他曾经经历过那些事情…… 总之,钟梁对自己做的这般行为,绝非一个师兄会对师弟做的,更不是一个医生该对自己的患者做的。 但沈暮心知此刻绝非能与对方翻脸的时候,毕竟他现如今行动不便,而房间内又没有其他人,一旦局面失控,他是绝对讨不了好的。 沈暮冷声道:“钟师兄,我敬你我也算有几分师兄弟之谊,你若现在离开,我不会把方才之事透露出去。” 他没有明说,可其中警告的意味已不言而喻。 其实沈暮方才也只是虚张声势,他仍旧觉得钟梁心中尚有几分顾虑畏惧,醒悟之后,会自己主动离开。 可他还是高估了钟梁的道德底线。 只见钟梁愣了下,下一瞬,便露出阴暗狰狞的表情,走上前去,下流至极地捏起沈暮的下颚,阴恻恻地道:“沈暮,你少在我面前装清高!你都被人玩到进医院了,还在这里立什么贞节牌坊?” 沈暮一怔,旋即用力挥开对方的手,怒道:“你胡说什——” 手反被狠狠抓住。 “我胡说?!”钟梁的脸骤然变得扭曲恐怖,“沈暮,你当真以为我傻?一个alpha怎么会和一个alpha结婚?你明明就是人家床上的玩物罢了!长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天生就是魅惑人的贱胚子!下贱!亏我以前还以为你当真是清贵不屈之人,奉你为挚友,没想到你外面装得跟朵白莲花一般,内里早就让人玩烂了!” 说到这里,钟梁看着眼前被吓得脸色发白沈暮,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动人美色,眼中爆发滔天的色.欲,阴邪道:“你既然都给季泽曜玩过那多次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也玩一次?” 说罢,就不顾沈暮拼命挣扎,就要往他身上压去,一边摁住他的手,一边撕他身上的病号服,被褥全滑落于地,露出大片白得晃人眼的肌肤。 钟梁甚至释放出自己的木质信息素,近乎猥.亵般侵染着身下的alpha的全身。 如果是没出车祸之前,沈暮绝不会让同为alpha的钟梁欺辱自己到这种地步。 可如今他双腿残疾,腺体受损,再加上本就在病中,身体尚未痊愈,哪里敌得过四肢健全的钟梁,被对方的信息素侵袭全身,连逃都没办法逃。 他甚至被对方担心大声呼救而死死捂住了嘴。 沈暮此刻恨极了自己那双残废的双腿,如果不是这双腿,他何至于连逃都逃不了。 他声音模糊破碎地喊:“你给我……滚!”胡乱间还给钟梁脖子抓了两道刺目的血痕。 钟梁捂住脖子,先是一怒,可转眼看到身下那半张屈辱欲死,迸出恨怒的泛红眼眶的脸,霎时间血脉.喷.张,欲.火焚.身,恨不得立马将眼前这个昔日从头到脚都清雅到了极点的alpha狠狠弄脏,再彻底占有。 而就在这个念头冒出的下一瞬,钟梁看到身下人眼神突然直勾勾看着他背后。 紧接着,钟梁便猛地闻到一股饱含杀意的铁锈味,锐利得几乎顺着鼻腔,如利刃般刺穿了大脑。 那一瞬,他觉得自己被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死死锁定。 还不等他反应,下一秒,整个人已经被狠狠拽起,并用力摔飞,“砰”地一声巨响,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躺在了被砸得破烂的医用屏风上,浑身骨头似已碎得不能再碎,疼得他叫都叫不出,并且那陌生的信息素不仅没有扯去,反倒仍旧死死压制着他,难以动弹。 钟梁费力地转过眼球,朝病床那边看,却见窗前病床上,有些亮眼的白色日光下,病号服被扯得稀烂的沈暮,此刻被一件男人宽大的西装罩住,掉着泪,浑身颤抖地被一个身形高大无比的男人,一边竭尽全力低声哄着,一边深深摁进怀里。 似都要融进对方身体里。 32 除名 麻雀扑哧地飞到窗边,蹦蹦跳跳间,却正好睹见窗内一张精致而苍白的脸,似是盯了下他,旋即扑哧一下,飞远了。 沈暮呆呆望着那来去自由的鸟儿,一时间有些出神。 这时,他听到门口响了声,紧接着,是与他只有一屏风之隔的会客室里响起两道有刻意压低音量的交谈声。 沈暮转过头,正好与走进来的人对上眼。 “我们吵醒你了?” 对方见他醒着,示意让身后的人离开,走到床边。 沈暮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说:“没有,我本来就没怎么睡着。” 沈暮虽然笑着,可那抹笑容落在苍白脆弱的脸上,只让人愈发心疼与怜惜。 季泽曜联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坐下,握住沈暮的手,“我已经联系好了另外一家医院,那边的医生和医疗设备都更加专业,等会儿我们就转院。” 沈暮张了张口,他本想说没必要那么麻烦,可一看到对方凝重的神色,脑中不自觉闪过在他在被解救前,从钟梁背后望见的那个暴戾到极点的眼神,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过了会儿,他又问:“钟梁怎么样了?” 季泽曜眼皮都没抬一下,道:“被拘留了。” 沈暮一怔,他没料到季泽曜竟然报了警。 季泽曜似猜到他在想什么,眼神微变,声音透出彻骨寒意:“能进拘留所,已经算是他走运。” 下一刻,他又恢复了寻常的语气,揉了揉沈暮的头,“这些你别管了,好好休息。” 说完,他起身给沈暮把被褥拉上些,并细心地掖好被角,随后离开了房间。 季泽曜一出病房门,门口站着的几位医生就马上看到了他,立马蜂拥而至,将其团团包围。 如果沈暮在场,肯定能认出为首的那位正是先前在普通病房与他见过一面的医院院长。 原本面相儒雅,气质随和的院长,此刻却额上覆着一层薄汗,气息有些乱,不等季泽曜开口,就半弯着腰,语气极度放低地道:“季总,对于今天在病房里发生的事情,我在这里给您与您的夫人郑重致歉,此事我院有难以推卸的责任,而我作为一院之长,没有约束并教育好底下的人,差点酿成大祸,更是难辞其咎。 “季总,总之,对于今日之事,我院会尽可能赔偿,并且会无条件按您的要求,给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季泽曜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打断:“既然如此,那宋院长你说此事,应当如何解决?” 宋诚运听了,顿时汗如雨下。 天知道,他一个小时前人还刚到邻市,正准备开一个很重要的会,但一接到电话,说是自己医院出了件医生侵犯患者未遂,反被患者家属发现并报警,给抓进警察局的事情,整个人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更别说那位受害的患者的家属,正是他今天上午才见过的季氏集团的掌权人季泽曜。 他哪里还顾得着开什么会了,路上一点气都没歇,连闯了好几个红灯,才在事发后的一小时内,赶了回来。 宋诚运本以为自己这么放低姿态道了歉,对方想必也就不会再过多为难,毕竟钟梁只是侵害未遂,并没有发生实质上的伤害,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沈暮身份普通,他们医院大可以拿钱摆平,可偏偏,沈暮身份并不普通! 宋诚运也是刚刚才知道,季泽曜报警时,填在与受害人的关系的那栏上的,居然是“夫妻”二字! 宋诚运并不清楚季泽曜的情感关系,也不在意他与谁闪的婚,但他明年就要升迁了,眼下正是关键的时刻,一旦医院爆出这件医患丑闻,他不仅升迁无望,更可能受到处分。 他现在只在意,如何能把这桩医患丑闻带来的负面影响压到最低。 这个钟梁,怎么一下子给他惹出这么大的一个乱子出来! 宋诚运心中早已将现在人在拘留所里的钟梁骂了千万遍,可脸上还是得装出笑来,试探地问:“那不知……季总想如何解决?” 季泽曜垂下眸子,声音却冷得让在场所有人像是在数九寒天,闻不出气味的信息素如一张巨网,把在场所有人牢牢笼罩,无法呼吸。 他道:“我要你们医学界,从此再也听不到钟梁这个名字!” 33 帮忙 白天发生钟梁那件事,下午季泽曜就马不停蹄给沈暮办理了转院。 沈暮没有把自己进医院的事情告诉父母,一开始还觉得是没必要,后面发生了钟梁那件事,就不敢告诉他们了,生怕他们担心。 至于季泽曜,则全程陪在他身边,哪怕何姨下午回来了,他也没有离开过。 沈暮开始还担心他,劝他回去休息,季泽曜说了声好,然后直接让林清把他的一些私人物品带了过来,竟是要住在医院里的意思。 一起被带过来的,还有厚厚一匝需要他亲自审阅签字处理的文件和笔电。 在沈暮休息的空隙,季泽曜就开始抽空处理事务,尽可能在不影响沈暮休息的情况下,也不耽误工作。 从白天到现在晚上八点,沈暮精神状态都不太好,总是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但无论何时,他一睁眼,都能看到季泽曜垂眸认真工作的模样,自始至终,都目光凛然,精神饱满,丝毫看不出疲惫。 不愧是身体各方面都凌驾于alpha之上的enigma,沈暮忍不住想。 季泽曜发现他醒了,问他饿不饿。 沈暮晚上开始只喝了点何姨煮的清粥,后面在季泽曜的目光下,他才又硬着头皮,勉强吃了一颗水煮蛋。 沈暮摇头:“还好。” 听出他声音的沙哑,把身上未处理完的文件拿开,起身给沈暮倒了杯水,在沈暮喝水的间隙,又拿手帕给他擦去额上的薄汗。 才喝过水没一会儿,季泽曜就发现床上躺着的沈暮神色有了变化,问:“是想上厕所吗?” 被猜中心思的沈暮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他看到轮椅在旁边,“能麻烦你帮我把轮椅推过来吗?” 季泽曜没用动,眼神落在一处,道:“你确定我找了轮椅过来,你一个人能够自己上厕所吗?” 沈暮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还在滴水的吊瓶,反应过来,脸上有些热,道:“……应该可以。” 季泽曜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把轮椅推过来,掀起被褥,把沈暮从床上抱到轮椅上,然后一手持着吊瓶,一手推着他进了卫生间,把吊瓶挂好,说:“我一直在门口,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我。” 说完,才离开,并关上卫生间的门。 沈暮扶着扶手站起,开始脱裤子,可因为一只手扶着扶手,另外一只手的手背上还扎着针,以至于他只能用那一只手缓慢至极地行动。 小腹已然酸胀得厉害,一想到季泽曜一直在门口等着他,沈暮心就愈发急起来,再加上他撑着有些久了,尚在病中的他体力消耗极快,不过这么短时间,身上已经出了好大一身汗,握着扶手的手臂都有些撑不住而战战发抖。 “沈暮,你好了吗?”门外的季泽曜出声问。 沈暮一慌,刚想开口,掌心陡然一滑,整个人竟然失了重心,身体向前扑去,还好他眼疾手快,堪堪抓住了盥洗台边沿,半跪着,才不至于摔倒,可却把上面摆着的洗发水沐浴露全给撞了下来,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门猛地被打开,沈暮回头,看到一脸紧张的季泽曜。 沈暮慌忙拉着裤子,解释道:“我刚刚只是不小心……” 季泽曜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径直朝他走来,把他抱回到轮椅上,半蹲下来,检查他全身,确认没有受伤,手背上的针头也没有脱落,才松了口气,道:“还好没事,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应当早些叫我帮你的。” 沈暮知道这回确实是自己拉不下面子所导致的,“……我知道了。” 季泽曜起身要推他出去,却被拉住。 低头一看,却见沈暮有些怯怯地看向他,耳朵红起来,小声说:“季泽曜,我刚刚还没上完。” 从季泽曜这个角度向下看,可以清晰地看到沈暮乌黑茂密的眼睫毛,像小刷子一样,鼻头粉红,唇形弧度优美,像轮新月。 季泽曜的喉结滚动了下,“需要我帮忙吗?” 沈暮没看到季泽曜的小动作,他此刻只觉得难为情,但小腹处的酸胀感愈发强烈,再加上方才的事故惨状还历历在目,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真是麻烦你了。” 季泽曜扶他起来,从背后抱起他,嵌在他腰和腋下的手臂健壮而有力,并且很有礼貌地侧过头闭上了眼。 有了季泽曜的帮助,沈暮轻松了很多,但心里却也更加尴尬,他只想速战速决。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场有第二个人在的缘故,沈暮的下面竟是怎么也出不来,而下面出不来,他就越想着背后紧贴着他后背的季泽曜,这么一来,恶性循环,下面反倒愈发憋得痛苦。 “需要我帮忙吗?”季泽曜突然在身后说。 沈暮被他的声音吹出的热气一烫,意识都迟钝了瞬,“……什么?” 后面默了一瞬,旋即季泽曜的声音响起:“可能是你白天一直没有上厕所的缘故,所以出不来。” 沈暮脸颊热起来,“那、那怎么办?” 季泽曜没吭声,从腋下抽出一只手往下,沈暮猛地身体一僵,动也不敢动,眼睛丝毫不敢朝下看。 季泽曜他竟然…… 虽然看不到背后人的脸,但沈暮可以清晰感受到他手掌的宽大,指腹的粗砺,与掌心的火热温度。 他觉得口干舌燥。 片刻,马桶里便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等到结束,他小腹的酸胀感终于褪去。 沈暮觉得自己像是历了次劫。 而正当他穿好裤子,他发现季泽曜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下意识小声喊了声:“季泽曜。” “别动。” 季泽曜说,声音却莫名变得沙哑。 沈暮诧异道:“你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 意识到后面的人到底是怎么了,沈暮脸颊顷刻间爆红,连带着耳朵和脖子,都染上一层绯红,身体仿佛石化了般,一动也不敢动。 怦怦怦—— 他还隐隐听到自己胸腔内的心跳声。 两人就保持这个动作了好一会儿,季泽曜却仍旧没有要把他放下的意思。 沈暮不知道季泽曜的那反应什么时候会退去,然而,他觉得自己就这么被抱着,也不是个办法。 他们已经结婚,季泽曜刚刚帮了自己,那自己是不是也应该…… 沈暮上一刻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下一刻已然鬼使神差就开口:“季泽曜,要不让我也帮你……” 话一说出口的瞬间,沈暮就后悔了。 礼尚往来,也不是这么个礼尚往来的法啊。 可沈暮胡思乱想着,耳尖却被后方呼出的热气包裹。 似痒到心尖上。 随后,他便听到季泽曜哑着嗓子,道: “好,那接下来就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