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夜摘花》 1. 第一朵花 《十四夜摘花》全本免费阅读 今夜云遮雾绕,月色并不明朗。 偌大的落地窗将昏沉的夜色切成长薄格,窗外花叶扶疏,摇曳的树影款覆在阒静的客厅里。 倏而一道白光亮起,照亮了桌几这一侧的沙发。 原本躺在沙发上的阚婳下意识伸出手想要遮光,反应过来是手机来了新消息后,她努力地撑坐起身,眉宇间还带着刚睡醒的怔忪。 阚婳今早的飞机刚从威格兰落地,她回到家里想着睡一觉倒倒时差,没想到眼睛一闭就睡到现在。 她揉了揉睡僵的脖颈,探身将茶几上的手机取了过来。 姑母给她打了两个视频电话她都没接到,最后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婳婳呀,真是不好意思你刚回国我们就要出差,还得麻烦你去接阚栩回家。] [这些年你和阚栩都没什么联系,估计你也不认识了...等会儿我问秘书要张他最近的照片给你发过来。] 阚婳小的时候被姑父姑母带过一段时间,所以和他们的关系一直不错,只是后来妈妈的养父把她带到了威格兰定居,所以阚婳就和他们来往得少了。 但姑父姑母一直都很关心她,这次爷爷的葬礼也是他们专门飞了趟威格兰帮她置办的。 听说她自主入学选了国内的申大,正好在申城有房的姑父姑母就让她回来住,劝了好几回,就说是有个照应。 回完姑母的消息后,阚婳又看了眼邮箱。 爷爷生前的好友律师弗兰克给她发了个Excel表,把爷爷的遗产清点了一遍汇总全发给了她。 阚婳点进去扫了一眼。 让她意外的是爷爷在国内有好几家实体店面出租,还有企业资金入股,分红十分可观。 弗兰克建议她回国后,先去把爷爷在国内的产业清点一遍。 阚婳和弗兰克道完谢,又提醒他记得去酒庄里把爷爷留给他的酒取走,这才起身去了别墅的地下室。 她刚回国,还没驾照,只好去地下室里扒拉出了一辆以前保姆去菜市场采买会开的小电驴。 接近放学的时间,一连串价格不菲的豪车栖停在阪阳私立前面的马路上。 阚婳睨了眼手上的表,高中陆陆续续地放学,车道不断分流,路况瞬间变得复杂。她摇摇晃晃地驾驶着小电驴,在行道上躲避行人的同时努力地避免剐蹭到路边的车辆。 阚婳有些心不在焉,在转到路中间的时候脑袋短路了一瞬,顺着在威格兰的肌肉记忆将车开到了左边的车道上。 眼前炫目的远光灯一闪,阚婳条件反射性地调转车头拉下刹车。 只听见“砰”的一声。 小电驴囫囵开进绿化带撞树了...... 阚婳从小电驴上栽了下来。 好在她开车的速度不快,又戴着头盔,只有膝盖蹭破了一小块皮,检查了一圈小电驴也没有缺胳膊少腿。 司机摇下副驾驶的窗,几分关切地问道:“没事吧妹妹?” 阚婳摇了摇头,怕对方看不清又重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等到车流过去后,阚婳才重新扶起自己的小电驴。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弯腰捡起自己的手机,还不等她松口气,就看见整个手机屏幕都爬满了蛛网似的裂痕,被她呵护许久、使用如初的手机屏幕此刻四分五裂。 阚婳试着解锁手机,可是屏幕已经完全没有反应了,只有在消息推送的时候它才会短暂地亮起几秒。 “啊......”阚婳懊恼地拍了拍手机,不太敢相信手机屏幕能碎成这样。 她被爷爷带大,也承了上一辈慈心于物的旧习。 通俗来说就是念旧,一件东西她都要用到不能再用了才换新。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没了手机她要怎么找表弟? 两个孩子分开的时候年纪还小,关于表弟的记忆,阚婳只能从姑母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一个叛逆无比的小孩形象。 前几天班主任忽然家访,还捅出了他逃课打架的事儿。一家人吵架吵得很厉害,以阚父砸碎了两个瓷器花瓶,阚栩夺门而出告终。 不仅如此,阚栩第二天就搬了家,换了个手机号,提前拉黑了所有人。 目前姑父姑母都处于和阚栩失联的情况。 思忖片刻,阚婳摘下了头盔,决定先走到校门口碰碰运气再说。 阪阳私立外是一座恢弘的汉白玉大门,充满对称美感的扇形围拢结构宛如巨彀,正中镌刻着“阪阳市私立中学”七个鎏金大字,笔力遒劲,挥毫大气,旁人一看便知...这座学校财力雄厚。 阚婳听说阪阳私立背靠一家姓霍的财团,这才能在申城站稳脚跟。 如果当初她没有出国,高中应该也会来这里就读。 阪阳私立的晚自习错峰放学,大部分学生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都穿着校服。 阚婳等了一会儿,人群挤挤挨挨,在她眼里所有男生都长一个样子。 短暂的高峰期结束后,阪阳私立门口的人渐渐少了起来,但一米八不穿校服的挺拔大高个儿却始终没出现。 阚婳百无聊赖地踢了脚旁边的石子儿,小石子滚了几圈停到了花坛边。 她刚直起身准备离开,就听见女生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传进她的耳朵。 “你回来和我说清楚...堪许......” “堪许...堪许求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在女生的哭泣中,阚婳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个字,“阚栩”。 她循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就看见过往匆匆的人群当中,有一个挺拔厮称的 2. 第二朵花 《十四夜摘花》全本免费阅读 从刚刚开始霍堪许就注意到了这个一直猫猫祟祟往这边望的女孩。 女孩白白净净,一身质感上佳的素色白裙,即便没什么剪裁也难掩她身段柔软纤细。 一双黛眉如月弯,黑藻般柔软黑亮的长发编成单麻花从右肩落下,即便没有敷粉抹脂,往人群中一站也是出挑得过头的。 这么惹眼的一个人,竟然干偷听八卦的事。 霍堪许觉得好笑,又微扬下巴,眉宇间似乎没有刚刚那样霜意浓重。 开口时慢条斯理又格外恶劣地重复:“说、你、呢。” 忽然被点名的阚婳一愣,她下意识和闻声望过来的女孩对视了一眼。 心虚感油然而生,阚婳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呃。 撞破了弟弟疑似早恋的现场,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两人莫名对峙上了。 凌羽脸上还挂着泪。 她扭头看看面上神色晦暗不明的霍堪许,又看了眼满脸尴尬无辜的阚婳,不由得问:“...你是谁?” 阚婳闻言,下意识望了眼弟弟。 见对方没有要介绍自己的样子,阚婳只好自己站出来,抿出一抹温和得体的笑,“你好妹妹,我是阚栩的姐姐。” 话音落下,现场似乎安静了一瞬。 “堪、堪许的姐姐...?”凌羽脸上有明显的错愕,愣了又愣,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她勉强地扯出了个笑,看向霍堪许,试探开口,“是吗堪许,你还有个姐姐,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霍堪许的目光在阚婳身上不长不短地停留了一会儿。 眯了眯眼。 姐姐? 这又是什么时候招惹的...... 霍堪许思忖半刻就否定了这种可能。 如果她真的在以前的酒局上出现过,霍堪许觉得自己不会对她没有印象。 而阚婳的视线也跟着凌羽看向弟弟。 臭小子,敢不认她这个姐姐的话就死定了。 终于。 在两人各怀心思的目光注视当中,霍堪许大爷似的动了动。 他迈起步子,虽然看着像是踱步,但他身高腿长,转眼就来到了阚婳身后。 阚婳还纳闷着他这是要做什么。 可霍堪许忽然弯下腰来,温热的气息倏然落到阚婳脖颈边,还裹挟着淡淡的,像是松木琥珀一样干凛又像是点点薄荷带来的湿润香味。 他扭头,朝着阚婳的耳朵吹气。 少年带着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震动,咬字的尾音还带着笑,听起来散漫又恶劣,“姐姐,怎么现在才来接我?” 热气铺涌过来,阚婳只觉得温度略有些灼人,连带着她这半边肩膀和脖颈都酥麻了起来。 臭小子。 接人就接人,为什么语气这么怪啊? 难不成是在阴阳她? 阚婳微微鼓起了腮帮子。 这是要给她下马威? 果然是个叛逆的小孩,一点都没想给她好果子吃。 按照平时,阚婳早就怼了回去。 但考虑到堪许现在正处在叛逆期,吃软不吃硬,她又是初来乍到,不能再给姑父姑母添乱了 阚婳伸出手来,拍了拍霍堪许的脑袋,手法有些像撸狗,带着几分安抚意味地开口,“稍安勿躁,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 肯定他的情绪,照顾他的想法,先表示自己对他的关心,然后再进行教育。 这是阚婳从现在正修习儿童心理学的同学巫冬宜身上学到的。 霍堪许并没想到阚婳留着这一手,当阚婳伸手摸他的时候他没准备,被按着蹭了她的脖颈好几下。 摸他。 她居然摸他? 霍堪许寡淡冰冷的眸子微微颤动。 霍堪许不可置信地看向阚婳。 霍堪许凌乱地直起身,双手插兜。 感觉到弟弟的冷漠得能掉冰碴子的注视后,阚婳甚至还好脾气地朝他笑了笑,顺带抬手摸了摸他的刘海。 对于阚婳来说,这桩事就像给大狗顺毛。 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凌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女生就这样对着霍堪许动手动脚。 而霍堪许自始至终虽然臭着脸,像是在压抑些什么,但始终都没有爆发。 她就没见过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的。 所以...她果然是堪许的姐姐? 虽然凌羽很不想承认,但当她确认对方是霍堪许的姐姐的时候,她打心底不受控制地松了口气。 “原来是姐姐。”凌羽尴尬地把碎发捋到耳后,“姐姐好......” 凌羽并不想第一次见到霍堪许的家里人就是以这幅狼狈的面容,是以她慌乱地抹干脸上的泪痕后,抓紧手上的背包带子朝阚婳鞠了个躬,“那姐姐你们聊吧,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就匆匆走了。 “好的妹妹。”阚婳好心情地朝凌羽挥手告别,“拜拜~” 看吧。 教育弟弟妹妹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只要她想,还是可以做到的。 转过身,阚婳却发现出挑的弟弟正站在半明半暗处,神色微妙、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阚婳觉得自己背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臭小子,这副模样还怪唬人的。 阚婳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走吧,我们回家了。” 霍堪许微微歪过头来。 还回家,真把自己给演进去了? 看在她刚刚给自己解决了凌羽这个大麻烦的面子上,霍堪许决定给她稍微留点面子。 “姐姐。我爸妈不会同意的。” 婉拒她。 阚婳觉得莫名其妙,“就是你爸妈让我来带你回家的。” 他爸妈? 霍堪许有一瞬间的犹疑。 难道她是他爸妈派来监视他的? 霍堪许的目光落到少女的衣服上。 虽然质地非常的不错,但款式设计都是几年前的了。 可以看出主人非常爱护,但衣服也不可避免地添上了旧去的痕迹。 只是配上她这样一张瓷白玲珑的精致面容,很少让人一眼注意到她的衣服。 再看她身上,没有一件值钱的配饰。 他爸妈倒是爱干让学生兼职的事。 以前霍堪许高中的时候,他爸妈就会雇佣周围大学城里家境贫寒、勤工俭学的学生来给他讲课。 虽然效果不怎么样,但他们爱做,霍堪许也懒得管。 大部分时候,霍堪许都只是溜出去打游戏的时候拜托家教给自己做个人证。 同样的。 这一次即便是他父母派来的,也不代表霍堪许就会接受。 霍堪许双手插进裤兜,耸耸肩,一副拽得不行的模样,“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阚婳一时语塞。 刚刚他表现得那么乖,阚婳还以为吵架的事已经翻篇了。 没想到那只是缓兵之计吗...? 看阚婳不回话,霍堪许低头打开手机戳戳点点地回消息。 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忍不住提醒了句,“你膝盖破了。” 阚婳顺着霍堪许的目光看下去,果不其然见刚才那块蹭破了皮的地方周圈已经渐渐起了一层淤青。 “没事。”阚婳并不在意,“等回家擦点药就好了。” 霍堪许说着转过身,“那你快回家吧,走了,回见。” 虽然霍堪许也并不觉得他们会再见。 “欸。”阚婳小跑两步追上了霍堪许,一把拽上了对方的手腕。 青筋绷起,腕骨分明,阚婳一只手都圈不住。 阚婳怔了一瞬,感受着掌下皮肉里脉动的血液和高于她体温的温度。 这一刻她隐约意识到两个人力量的悬殊。 下一瞬霍堪许毫不留情地抽回了手,斜飞入鬓的长眉蹙起,昳艳的眉宇间又拢起了淡淡一层薄恹,“干什么?” 说来也怪,阚婳在霍堪许身上总能感觉到浅浅的,厌倦一切的气息。 但他的眉眼却像是最最浓墨重彩的海伦娜闪蝶,昳丽耀眼得极富攻击性。 阚婳有一息的心空。 她很快回过神来,她没打算和弟弟第一天就起正面冲突,于是放软了语气,“你不回家...我怎么擦药?” 她现在都回来了,要是还不能把弟弟带回家,姑父姑母恐怕在国外也会担心他,没法安下心来做生意的。 霍堪许:? 如果他没理解错, 3. 第三朵花 《十四夜摘花》全本免费阅读 阚婳回到崇山叠墅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拖着疲倦的身子进到书房,打开了电脑。 手机已经没电了,阚婳只能登上自己的邮箱给姑父姑母发消息。 以前在威格兰的时候,阚婳就是通过邮箱逢年过节地问候一下姑父姑母。 [姑母,我已经见到阚栩了,但他始终不肯跟我回家。我的手机不小心摔坏了,准备明天去买个新的,今天先和你们报个平安。] 顿了顿,阚婳又操纵键盘,在后面加上了一句,[家里有碘伏吗?] 姑母回得很快,以前为了能及时收到阚婳的消息,他们特意把谷歌邮箱绑到了微信上。 [在一楼的储物间,可能不多了你得找找。怎么了婳婳,你摔伤了?] [擦伤了一块,没什么大事。]阚婳看了眼时间,澳洲现在应该是凌晨了,[好了姑妈你快去睡觉吧,记得喝中药,我也去睡觉了,晚安~] 邮箱就是这点不好,不方便煲电话粥。 关上了电脑后,阚婳又把手臂上的手机号记到了小本子上。 写着写着阚婳开始出神,她伸手比划了一下,纤细的手指渐渐箍了个合不拢的圆。 当时他的手腕...这么粗吧。 感觉比她粗了不止一圈呢。 阚婳托腮。 弟弟托着她的手腕的时候,阚婳难得感受到一个成年男性的力量感。 似乎只要他手掌收拢,她就会被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点都不好。 不像小的时候,她随随便便就能把小皮蛋压到地上打。 要不干脆去报个班,重新把跆拳道捡起来? 阚婳是个很会随遇而安的人,现在她既然要和姑父姑母住在一起,她就要做更适合这个家庭的选择。 记下电话号码后,阚婳把纸条撕下来放进了钱包。 钱包的第一格是一层柔软的透明窗。 里面放着阚婳和爷爷的合照。 威格兰瑰丽火红的晚霞面前,浓墨寥廓的大海远望无垠。 天与地的连接线上,清癯儒雅的爷爷把阚婳高举过头顶,祖孙俩的脸上都是放肆开怀的大笑。 那时夕阳的余晖温柔地蔓延沐浴在每个人的身上,就像是神明悲悯的怀抱。 这是十几年前的老照片,也是阚婳和爷爷最喜欢的一张合照。 把弟弟的电话号码放进钱包的背面后,阚婳一瘸一拐地下了楼。 这套房子里生活的痕迹不多。 阚婳想想也是,姑父姑母的公司正处于上升期,从阚宅独立出来后,他们背后也没有巨大的阚氏财团可以依靠。 他们只好一年到头飞来飞去地做单子,忙得连轴转。 阚栩也在两年前就搬出去了。 原本家里还有个保姆,最后也因为一年四季没什么人在家而解雇了。 洗完澡后,阚婳从医药箱里费劲吭哧地找出了碘伏。 但没想到,许久没用碘伏都干得差不多了。 阚婳捞了两下,草草做了个消毒后,就找了个创可贴贴上。 这一夜阚婳睡得还算不错。 她认床,但姑父姑母说动她回国后,就陆陆续续张罗着把她常用的一些生活用品都寄回国了。 现在的床上四件套都是当初在威格兰的时候,爷爷亲自给她挑选的。 他什么都要给阚婳最好的。 早上阚婳洗漱完,就从衣柜里挑了一条蓝白竖纹的衬衫裙。 宝蓝色衬得她肤如凝脂,白皙光洁,更像是一颗莹莹的深海珍珠。 这次她没有扎头发,只是在右耳边别了个MiuMiu的蓝色珐琅金属发夹。 从手机店里买完手机出来后,她又专程去了趟药店。 出于对自己驾驶技术的不自信,这次阚婳多备了点跌打损伤的药。 从药店出来的时候,一行人大摇大摆地从她面前过去了。 阚婳下意识抬眼掠了一眼,目光却在某个高挑落拓的身影上定住了。 她揉了揉眼睛,跟着走两步。 没错了,错不了! 这个大白天勾肩搭背、吊儿郎当地往网吧走的人! ——就是阚栩! 大白天的,居然逃课去网吧! 要是姑父姑母知道了不得气死。 从小就是纪律委员的阚婳恨不得冲上去给这群混小子一人一个爆栗。 但她转念又想到她这个便宜弟弟正值叛逆期,浑身上下长满倒刺。 她又和他才刚见面不久。 闹得太难看对谁都没有好处。 更何况...阚婳想到两人现在力量的悬殊对比。 硬来确实不行。 “小许总,我表哥的网吧VIP室新换过一批电脑,那显卡,是这个。”男生说着,给霍堪许比了个大拇指,“打游戏是真——爽——” 霍堪许的父亲是国企高管,身份敏感。 所以他从小就跟着母亲姓霍。 等到霍堪许的父母离婚后,发小宁宇涛先玩笑似的喊起了小许总,后面来的小弟们也不知所以然地跟风喊霍堪许“小许总”。 霍堪许平时低调,一起玩乐的伙伴们只知道霍堪许的家境好得要命,又是高知家庭,具体如何,不是他们这种普通的小富之家能随便打听的。 被拥趸簇在人群中央的男生却始终半耷着薄白的眼皮,神色薄恹,瞳仁细看去,映出冷淡傲慢的弧光。 但即便这样他也是出挑的、独特的、无法被比拟的。 “阚栩。”一道女生忽然响起,咬字轻且软。 和和气气的,让人无端想起江南的第一笼烟雨。 除了霍堪许,他身边的小弟闻声都扭头望向了声音来源。 他们的眼中闪过短暂的惊艳之色。 一群富二代一起聚会,酒局上见过的美女也不算少,但像眼前这个姑娘的却少见。 像一株瀑虹涧顶的泠泠白玉兰,沐浴明光,婷婷袅袅。 瓷白干净,站在那里不声不响,但似乎就连日光都格外眷恋她。 但很快,他们不由得想到上一个不知好歹管小许总叫“堪许”的凌羽。 那可是被霍堪许整得在他们面前一点脸面都不留了。 阚婳当然也看到了那群男生打量的、并不友善的目光。 她这些年都在国外,阚栩身边的这群朋友不知道他有个姐姐也很正常。 阚婳想。 霍堪许一直矗在原地,背对着她。 背影清隽高挑。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刚刚的呼唤。 阚婳穿过人群来到霍堪许面前。 周围探究、好奇、明里暗里打量的视线实在太多,阚婳强忍着心里的不耐,伸出手去想把他先带离人群。 “你跟我来。” 阚婳说着,垂下视线却发现霍堪许宽大的手掌间躺着一条渗着血的伤口。 阚婳有些惊讶,顿在原地的手改握为捧,“怎么受伤了,你被打了?” 霍堪许的眉头不甚明显地蹙了一息。 转眼抽离了她的掌心。 “怎么随便摸人手啊...”霍堪许往后支起胳膊倚到了栏杆上,带着几分寡淡又漫不经心地调笑,“姐姐?” 还知道叫她姐姐。阚婳真是对他这幅不把自己身体健康放心上的模样感到无奈。 一个小弟看不懂形势,乐呵呵地开口,“小许总怎么会被打,有他在只有对面被打的份儿!” “闭嘴。”宁宇涛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是一个凌羽已经搞得他们头都大了,宁宇涛可不希望霍堪许再犯上什么桃花煞,他上前一步挤进阚婳的视线里,没什么好气地问:“你是谁,干什么来的?” 宁宇涛来者不善,阚婳自然也不必要给他好脸色,神色平静,不轻不重地反问:“你又是谁?” “关你什么事。” 阚婳神色自然,低头自顾自地找出碘伏,又云淡风轻道:“那我是谁当然也不关你的事。” 四两拨千斤,把宁宇涛气了个半死。 “离小许总远点吧,你们这群女生的心思都太明显了......” 宁宇涛话还没说完,阚婳就截走了话头,“一口一个小栩总,一副关切他的模样,他受伤了你们都看不见吗?只会利用我们阚栩吗?” 阚婳在国外的时候碰到过很多teenagers,群体当中低能量的富二代在他们里面只能被当作提款机。 虽然阚栩看着人高马大不好惹,但他寡言少语,家境优越又没什么社会经验,出去一看就容易被欺负。 阚婳话音落下,空气都安静了一瞬。 伙伴们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莫名其妙被一个看起来乖驯无比的女孩子呛了。 而且她还说“利用堪许”。 天爷——他们谁敢利用这位小许总啊,除非是疯了。 就连霍堪许看向她的目光都变得...非常微妙。 我们...堪许...... 疯了。 她在说什么? 趁着霍堪许怔愣的瞬息,阚婳趁热打铁,直接反扣霍堪许的五指将他的手托了起来。 接着阚婳纤细的双指捏紧了棉签,沾上碘伏小心翼翼地滚过那道渗着血的伤口。 远山薄雾一般黛青的细眉轻拧起。 她昨天擦破了皮都觉得疼,阚栩的手上划开了这么长一道口子,又还在流血,肯定更疼。 阚婳想着,又俯下身去朝阚栩的手掌吹了两口气,就像小时候她的爷爷哄她搽药那样。 接着抬起那双清润的荔枝眼来,柔声问他,“痛吗?” 霍堪许的目光触电似的移开。 他凝着被女孩捏住的指尖,半晌,目光才落到那道伤口上。 那双内勾外翘、郁挺斐然的眼低下,蝶翼般长而 4. 第四朵花 《十四夜摘花》全本免费阅读 巫冬宜是阚婳多年的好友,两人打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 那时候阚婳漂亮,幼儿园的小男生们就总爱跟着她跑。连她上厕所都要跟着,急得小阚婳都要哭了。 巫冬宜小时候剃着个短头发,整天在孩子堆里当霸王。 一见阚婳哭,巫冬宜当时就气血上头,把那群小男孩都揍了一顿。 自那之后,阚婳和巫冬宜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阚婳从电瓶车上下来的时候,还举着手机在原地找了一圈。 面向街角的十字路口时,阚婳的余光忽然瞥见马路对面似乎有人在朝她招手。 见她看过来了,巫冬宜脸上的笑瞬间变得灿烂,大喊:“阚婳!” 她的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用力地朝她挥手,“我在这里!” 等到阚婳来到跟前时,巫冬宜神神秘秘凑上来。 倏的一下,牛皮纸扎着一大束憨态可掬的泰迪熊向日葵绽放在她眼前。 “欢迎你回国!” 阚婳又惊又喜。 伸手抱过这一大束灿烂明丽的花,片刻后阚婳才从花束后面露出头来,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状,“谢谢你小巫。” 两人进到店里后,巫冬宜先要了杯澳黑,接着扭头询问阚婳,“你还是康宝蓝吗?” 阚婳静静地坐在位置上。 闻言眉眼微弯,点点头。 巫冬宜一头白灰挑染的长卷发,蓝黑格子的延长甲在桌上点了点,“怎么样,回国之后还适应吗?” “一切都好,最近还在调时差...”阚婳习惯性地寒暄,低头往瓷白的杯沿上磕了两块方糖下去。 片刻后,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手上的搅拌勺也停下了。 “小巫。” 巫冬宜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但早就注意到了阚婳的心不在焉,“嗯,怎么了?” 阚婳含蓄地措辞,“我有个朋友......” 巫冬宜挑眉。 “她有个正值叛逆期的弟弟,一整天的无所事事也不上课,就跟着他那群狐朋狗友去网吧鬼混......”阚婳说着,眼神慢慢飘开,似乎是在回忆,“但他也不是全然不好...他其实也会关心人的,所以本性不坏...但一和他提到爸妈的事他就翻脸。” “让人很头疼...对吧?”阚婳深吸一口气,“小巫我知道你是学教育的,所以我想请教你一下,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离他那群酒肉朋友远一些,然后试着和父母去交流?” “啧...竟然翘课。”巫冬宜皮笑肉不笑,“没想到阚栩这小子那么几年不见,越长越混球了啊。” 阚婳愣住了,眨了眨眼,“不,不是阚栩......” “得了吧,你在国内有的朋友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还你朋友的弟弟,你哪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巫冬宜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 阚婳闻言苦恼地托腮,皱起了小脸。 “哎呀,小孩子的心思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难猜。”巫冬宜见状,爱怜地揉揉她的脸,“堵不如疏,给他多点关爱和理解就好了。” “什么意思啊小巫老师?” “现在的孩子交友往往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关注,他们会误把这种关注认为是爱的一种,或者把它当成爱的替代品,于是就在这种关注的目光中做出一些认为''很酷''的事,比如说...逃课打游戏。 这种情况下,你只能给予他更多的爱,让他感觉到,原来自己的家人是爱自己,不管他成绩好不好,有没有得奖,家人都会爱他。等到他找到自己的价值后,他自然就不再会和那些只会给予他短期关注和快乐的朋友们一起玩了。” 给他更多的关爱? 阚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唉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巫冬宜说着,话锋一转,“你听说了吗,最近梁以洲也回国了。” 阚婳:“......” 好像这件事更令她烦心。 梁家做物流起家,这些年趁着风口疯狂扩张成长。 梁以洲自小品学兼优,在申城那群纸醉金迷的富二代里是鹤立鸡群。 阚老爷子非常看好梁家的发展和梁以洲的前景,早在两个孩子幼时就给他们定下了娃娃亲。 阚婳小的时候长得粉糯可爱,一双葡萄似的剔透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不知道有多招人喜欢。 梁以洲大她四岁,自觉地担当起了做哥哥的责任,从小就愿意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 那时候谁都以为阚婳和梁以洲会从青梅竹马走向婚姻,连阚婳自己都那么认为。 阚婳垂下眼睫,专心地看她在杯中打出的棕黑色的咖啡旋儿,浓黑的眼睫下眸光似乎变得沉静。 “以前不懂事闹着玩的,这你也记得清。”阚婳的脸上挂起淡笑,“我和阚家早没关系了,真要说这桩娃娃亲,现在也应该是阚娜和...梁以洲吧?” 听到这里,巫冬宜嘴里那句“梁以洲现在是和你的妹妹打得火热”默默咽了下去。 她看出来阚婳对于那家人并不想多提,也不至于没眼力见到在她面前提“妹妹”两个字。 而且看阚婳这幅样子,是真对阚家人死心了。 不过巫冬宜想想也是。 阚婳的父亲意外早逝之后,阚婳的妈妈和她没少在那个家里受气,甚至差点死在高层内斗里。 说来也唏嘘,阚老爷子苦心经营了一个这么讲究“嫡嫡道道”的家族集团,最后竟然让私生子一家篡了高位,也不知道现在在ICU里躺着的那位老家主有没有后悔过把心怀鬼胎的私生子一家迎进门。 分别时,阚婳一直目送到巫冬宜坐上了自家司机的车,这才挥手跟她告别。 回过身后,阚婳低头划开了手机。 在又一次看到自己的好友申请石沉大海后—— 阚婳终于确认,当初阚栩这臭小子当时给她手机号码只是缓兵之计。 他根本就没想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阚婳深吸一口气,拐角,进了跆拳道馆。 虽然小巫说的用爱和关怀感化弟弟很有道理。 但阚婳觉得一定的武力值也是必要的。 毕竟真理只在武力可及的范围内。 没有拳头,就不能谈道理。 报完跆拳道班后的阚婳精神振奋。 刚哼着小曲走出跆拳道馆,从街角迎面跑来个熟悉的身影。 小雨过后,街头空气湿润,微风清凉。 那个人从街对面一路往这边的推拉雨棚小跑过来。 阚婳意识到不妙准备离开的时候为时已晚,对面显然已经看到了她。 高挑的人影没两步就走到了她跟前。 手背的筋骨脉络明显地绷起。 他往后随意地按下刘海,额前两侧的碎发微湿,沾上怠散又浓密的眼睫,开口声色清冷,“巧遇啊,姐姐。” 霍堪许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加重了句尾的“姐姐”两个字,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虽然说着是巧遇,但他一点都不认为这是巧合。 毕竟申城那么大,两个人陌生人能在一个地方不约而同地遇上的概率实在太小。 八成又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在这儿装偶遇。 只不过这招对霍堪许来说,见得实在是多了。 也该腻味了。 霍堪许双手插兜,眼皮一压,漆黑深邃的瞳仁波澜微起。 虽然看得出她很努力地藏好了,可那束向日葵颜色打眼得很。 她又只齐自己肩高,霍堪许轻而易举就能看到她背后锦簇着的花球。 疏影摇曳,细细碎碎的阳光落到花上,同女孩一样明媚得招摇。 嘶—— 阚婳有些尴尬地把手上跆拳道馆的发 5. 第五朵花 《十四夜摘花》全本免费阅读 见霍堪许神色稍霁,阚婳的心情也好极了。 两人并肩走了没两步,霍堪许率先开口,“跟着我干什么?” 阚婳迷茫地看着霍堪许。 什么,她还以为刚刚阚栩的表现是开始接纳她这个姐姐了呢。 “我......” 阚婳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她的脾气一向很好,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温声问道:“你今天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说着阚婳伸出葱白的手指,指间荡过一串挂着铃兰挂件的钥匙,“我可以载你去...或者陪你完成。” 她言辞恳切,神色认真而温和。 尽力表现出巫冬宜口中“家人的关爱与在意”。 载他去...陪他完成...... 她居然就这么想和他独处? 霍堪许敛睫,眸中划过泛银的弧光,开口矜冷:“不用。我准备回家了。” 谁料阚婳听了这话愈加殷勤:“那我送你回去!” “......” 霍堪许郁挺斐然的神色里兀地出现了些恣漫的笑影,长眉挑起,“姐姐现在是打算...打听我的住址?” 诶? 阚婳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他这么说倒也没错。 毕竟现在姑父姑母都不知道阚栩的住处,要是能趁这个机会打探到他的住处就更好啦。 阚婳的懵懂渐渐演化成了呆滞。 被戳破了心思的她低下头尴尬地挠了挠脸。 霍堪许一看阚婳的表情就知道他猜对了。 “越来越诡计多端了啊姐姐。” 他微扬起头,意味深长地开口,“不简单啊。” 阚婳心有疲倦。 可不嘛,一回来就要解决这么叛逆的一个大麻烦,当然不简单。 这时候霍堪许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他偏过目光,宁宇涛接近崩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小许总你到哪儿了!求求你快来吧再不来我就——” 鬼哭狼嚎被无情掐断,霍堪许皱着眉头把手机重新放进了口袋。 阚婳很会抓住机会。 闻言她立时拿出自己的电瓶车钥匙,指了指停在一旁的小电驴,开口:“走吧,我载你去。” 霍堪许皱起眉。 连车都给自己准备好了? 他站直了身子,“喂......” 阚婳没给霍堪许开口的机会,径直落座戴好电瓶车头盔,扭过头来,“上车......” 口袋里的手机再度震动起来,激烈程度仿佛有一万个绝望的宁宇涛在霍堪许的兜里呼救,马上就要挣脱他的口袋蹦出来了。 霍堪许默默按住了自己的口袋。 然而震动的声音不减。 霍堪许微微颔首,右手插进衣兜划了拒接。 抬起眼就看见阚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两人无声地对视。 阚婳什么都没说,霍堪许却率先移开了目光。 兜里的手机第三次震动,虽然仍旧是平静的震动音,但这次两人都感到了强烈的绝望。 阚婳好脾气道:“走吧小栩总,虽然不太喜欢你的朋友,但他现在看起来很需要帮助。马上。” 霍堪许:“......” 他总觉得自己是掉进了被妖精细密编织的天罗地网里。 他屈起长腿坐到小电驴的后座,“马上,五分钟开不到就下来让我自己走。” “好的小许总,那我们出发咯。”阚婳说着转动了小电驴的车把。 真别说,阚栩一坐上她的后座,阚婳就觉得小电驴开得都慢了许多。 果然这一米八多的大个不是白长的。 阚婳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要成为一个好姐姐可真不容易啊。 而另一侧,商场的大屏幕下。 巨幅灯幕投下流星逝过的星辉,走在建筑物下的人群如同远伏的群山。 阚娜踩着今天早上才从飞机上下来的高跟鞋,兴冲冲地来到男人身边。 美艳的眉眼中又带着些许未长开的青稚,好奇道:“以洲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被叫做“以洲哥哥”的男人身形出众,西装革履。 挺拔的鼻子上架着一副无框金架眼镜,长相斯文,气质沉稳。 梁以洲听到阚娜的呼唤后回过身,面上露出抹客式化的笑容,“跑慢点,当心高跟鞋又崴脚。” “不会的,有以洲哥哥在呢。”阚娜抬起下巴,语腔带着孩子气的娇蛮,“反正以洲哥哥会一直保护我的。” 梁以洲揉了揉阚娜的脑袋,“长大了就别再这么毛毛躁躁的了。” 阚娜笑了起来,随后佯怒,“啊对了,以洲哥哥你刚刚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连我叫你都没听到。” “没什么。”梁以洲的心思似乎又回到了刚刚,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好像看见了个熟人。” “熟人?” 阚娜顺着梁以洲的视线方向望过去,只看见车流不息的十字街角,伴随着行人红绿灯的变换,人潮如涌,一眼望过去竟像一道无形的墙。 阚娜疑惑地抬起头来,却看见梁以洲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的,熟悉而又陌生的神情。 她很少看见梁以洲情绪外露的模样。 除了在想到那一个人的时候。 ** “下次再让我来给你送药我就......”霍堪许说到一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话音倏顿,眉宇间的薄恹淡去,渐渐变得...出神。 宁宇涛刚用纸巾擦完脖颈间的冷汗,闻言下意识回问,“你就怎么样?” 霍堪许窝在落地大窗台前的皮质沙发摇椅上,修长骨劲的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扶手,像是在回味些什么。 闻言他才像刚回过神,哼了一声,“下次打120还快点。” 宁宇涛讪讪地坐到一边,“老许,我们怎么也算是发小,你摸着良心想想,今天要不是我说我肚子不舒服让你来给我送药,你能从阪阳私立那座监狱里出来?” 一座众人趋之若鹜的高等学府被叫做监狱。 也只有宁宇涛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能说得出口了。 霍堪许没睬他,自顾自望向窗外。 这儿是四十二楼,背托紫阳半山,鸟瞰超级江景。 每天日出的时候江面上的那一线金如同日月相偕,气蕴八卦,波撼申城。 霍堪许从高中开始就一个人住这儿。 到了大学反而被家里拘着,现 6. 第六朵花 《十四夜摘花》全本免费阅读 把弟弟送到了目的地后,阚婳就回了崇山叠墅。 在干正事之前,她先在微信的好友申请一栏里输入了那串熟得她闭眼都能填的电话号。 点击。 好友申请。 发送。 ...... 第10086次好友申请石沉大海。 阚婳叹了一口气,扶额。 不知道谁家做姐姐做成她那样卑微。 重整旗鼓后,阚婳重新打开了邮箱里的那份加密文件。 弗兰克指导她线上清点了很多爷爷的遗产,但是有个地方她必须亲自去一趟。 申城最繁华的地段,CBD当中高厦林立如同百龙会聚。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钢筋水泥架构的都市森林夜以继日地脉动,像是巨大的地下生命正朝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纸醉金迷的霓虹灯彩。 繁华如许,而一座名为“思远道”的茶楼静静矗立其间,显出一种冷淡的折衷,枯寂的素净。 阚婳按照地图上的指示到达“思远道”的时候,震惊了一息。 她没想到记忆当中破旧冷清、门可罗雀的茶楼现在居然在寸土寸金的江河畔有了一席之地。 茶楼内的装潢说是别有洞天也不为过。 曲水流觞,小河潺潺,汩汩流泉鸣跃青石板上,充满了中式意境美学。 室内燃香名贵,博山薰炉焚爇沉水香,烟缕袅袅,浮动在清凉的空气当中。 阚婳提前联系了董姨,等她一进茶楼就立即有训练有素的侍应生领她上楼。 她刚进门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许久没见,当初记忆当中清瘦坚韧的妇人如今一身富贵的气度,绿翡翠游鱼长簪穿过低丸子头,身上穿着墨绿色双排扣长袖丝袄。 董卓华一见阚婳就笑,眼里都是怀念的影子,“婳婳你还记不记得?当初走的时候,你可抱着我一顿好哭呢,现在小不点也长大了,这些年出落得真俊俏。” 说着说着,董卓华又爱怜地摩挲了一下阚婳的手背,“商先生这些年深居简出,我也是不久才听说商先生的事,婳婳,节哀。” “没什么难不难过的,爷爷年纪在那里,分别实在是一件太正常不过的事了。”阚婳朝董卓华报以抚慰一笑,转而又抬头扫了圈周围,“没想到当初的小茶楼竟被经营得这么好,爷爷说得没错,董姨您果然是经营的一把好手。” 作为清贵谈事斡旋的场所,“思远道”实在太有名。 “我也就是个管事的,当初如果不是尚先生带着我们这些散户在后面投资,又给了我和怀泽一个茶楼傍身,我们孤儿寡母的哪能有今天?” 董怀泽是董姨的儿子,大阚婳三岁,两人小时候也玩耍过一阵。 现在正在国外留学,算算日子也快回来了。 董卓华说着说着,忽然正色起来。 她拉着阚婳来到窗侧,轻声叮喃,“婳婳,从前商先生在茶楼有投资,现在商先生走了,你就是''思远道''的大股东。” “董姨这可使不得......”阚婳今天来只是想和董姨叙叙旧,临了拿了一座茶楼走算是怎么回事? 这座高矗在黄金地段的茶楼一年流水上亿,来这儿谈事的人非富即贵。 董卓华深谙树大招风的道理,她不想阚婳太过招摇引人觊觎,“对外,我只说你在我这里打工,你也尽管这么去说,明白吗?” 阚婳实在受之有愧,“董姨,‘思远道’这些年能有这个成就全仰仗您,我不能......” “好了别说这些客套的傻话。” 董卓华看阚婳的目光又怜又爱,“我就只有一个儿子,你小的时候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在我心里,你和我的亲女儿没什么两样。” 两人说着,董卓华注意到了外头阵仗的变化,回过头嘱咐阚婳,“今天三楼有贵客谈事,茶楼里有经验的老工都在三楼待命,我现在也要上去了。你就帮着新工在二楼干事,小娄会带着你熟悉工作的。” 小娄是董卓华收的徒弟,也是茶楼里的二把手。 “我应该大你几岁,你叫我小娄姐就好。”她也穿着一身改良丝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神态温和中正。 将人带到二楼后,小娄递给了阚婳一个精致的茶盘,笑说:“这么早来饿了吧?吃点茶点,下午我带你熟悉环境。” 阚婳点点头,这个点茶楼里的侍应生还没完全上工。 她不好意思在那儿干站着,干脆在走廊里找了扇隐形门进去,里面藏着修葺完好的消防通道。 她坐在楼梯上,一边吃茶点,一边在手机里开始搜索有关茶楼工作的注意事项。 可以说把“临时抱佛脚”这五个字展示得淋漓尽致。 “喂。” 应急楼梯间内安的是声控灯,灯光伴随着清冷磁性的男声倏地亮起。 阚婳愣了一下,抬头向声源处望去。 楼上的人身形高瘦,倚墙而靠,成男的骨架身形清隽疏懒。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动作好像写了他的名儿,由他做出来就格外散漫松弛。 阚婳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弟弟。 “阚栩?你在三楼干什么?”阚婳嘴巴鼓鼓囊囊的,还不忘教训他,“快下来,上面是贵客待的地方。” 此情此景说这种话,阚婳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清宫剧里发配辛者库的小丫鬟,吃不饱穿不暖,一点小零食还要偷偷藏起来吃。 怪可怜的。 霍堪许插着兜,一步一步下了楼,“我才要问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阚婳牢记董姨的话,只谦逊地表示,“我来这里打工。” 霍堪许狭长郁挺的眼在她身上一扫,微微颔首。 “他们不让你吃饭,还要躲起来吃?” 阚婳觉得这是自己卖惨的好时机,“赚钱嘛,都这样。” 要让弟弟知道,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来之不易的才行。 话音落下时,霍堪许正好来到楼梯的拐角处。 这时候消防通道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小娄的声音传来,“阚婳过来,我先带你去把二楼的包间认一下。” “这就来。”阚婳起身,还不忘回过身嘱咐弟弟,“你就在这儿乖乖待着,我空下来就来找你。” “还有,”阚婳说着晃了晃自己的小拳头,试图起到一点震慑作用,“不许去三楼打扰贵客,明白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阚婳眼花了,她似乎看见弟弟在昏暗的灯光中抖了两下肩膀,这才慢吞吞地应声,“知道了。” “姐姐。” 得到回应后的阚婳匆匆忙忙地跑出了安全通道,那扇隐形门好半晌才慢慢合上。 光线被渐渐阻隔在外,消防通道也随着声音落下而“噼啪”一声掉入黑暗。 三楼的气氛端肃静谧,候在包厢外面的侍应生一水儿的神色紧绷。 霍堪许就靠在安全通道的墙边。 隐形门开了一个小缝,柔和清晰的低色温灯光扫来,映出他的眉宇间拢上一层无端苍白的薄恹。他大约能猜到,里面的几位发现他跑路后气氛会有多紧绷。 片刻后,他合上门,下楼坐到了刚刚阚婳坐过的位置。 ——但那不关他的事。 阚婳跟着小娄去二楼送茶。 平时茶楼大多数的客户都喜欢自己泡茶,但偶尔也会碰上让侍应生帮忙泡的情况。 这种一般不是“思远道”的常客。 大概率是外地来谈事的客户,打听到了“思远道”的名声就在这里设宴。 包厢当中朱窗绮户,风韵袅袅。 小娄在包厢里面给客人泡茶,阚婳就留在门口的屏风外,照看接下来这些要上的茶点。 到二楼最后一个包厢时,有另一个侍应生过来接替阚婳的活儿,她也不扭捏,直接撤了。 毕竟她还有个定时炸弹关在消防通道里亟待解决呢。 还没走两步,语带试探的女声就从背后叫住了她。 “阚婳?” 阚婳闻言回过身,望见一张尚未长开的明稚脸庞,五官陌生又熟悉。 “真的是你。”阚娜下意识握紧屏风,圆眼微微睁大,“阚婳,你回来了?” 阚婳原本也不想和阚家有任何瓜葛,但这正面碰上了,她不好视而不见。 “刚回来没几天。”阚婳温声开口,清圆明亮的葡萄眼微弯,“好久不见,你长高了好多啊。” 阚娜比阚栩还小一岁。 当初阚婳离开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个只会流着鼻涕满世界找姐姐的小跟屁虫。 “他们都说你回来了,”阚娜咬唇,目光有些躲闪地左右不肯直视阚婳,“我不信,但没想到...我居然是第一个遇到你的。” 阚婳没说话。 “只是你既然回国了,为什么不回家呢?” “阚娜,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阚婳的目光坦荡又平静,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可你始终是阚家人。”阚娜扫了眼阚婳的穿着,“虽然大伯父和大伯母都走了…但好歹我们都姓阚,在阚家你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总 7. 第七朵花 《十四夜摘花》全本免费阅读 阚婳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个情绪很淡的人。 又或许是爷爷总能为她出头,阚婳一直觉得花费力气去讨厌一个人是很不值当的事。 只是人在黑暗密闭的空间当中,感官总会变得敏锐,感性也总会占领高地。 弟弟这么一问,阚婳瞬间觉得有些酸涩委屈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地拍上来了。 眼眶热热的,她低头却没克制住那一声幼猫似的呜咽。 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响起,阚婳能够感觉到弟弟正扭过头来看她。 阚婳没有告状的习惯,何况弟弟还是个孩子,阚婳并不打算让他掺和进来。 是以她只是忍着鼻酸,含糊地回答道:“是啊。明明什么都没干,就被骂得好惨呢。” 霍堪许只听到女孩柔软的语调带着略微的鼻音,靠在膝头的时候像是一只失意的幼兽。 “要是爷爷在,他们肯定不敢这么欺负我。” 这个时候的阚婳并不期待弟弟的回应,她只是想有个倾听着,如此而已。 只是霍堪许像是自己想到了什么,难得没有凉薄地落井下石,反倒是罕见地搭了阚婳的腔,“爷爷晚上会去他们的梦里教训他们的。” 阚婳果然被吸引去了注意力,“真的吗?” “嗯。不过你要给爷爷多烧点纸钱。”霍堪许煞有介事地为阚婳介绍,“爷爷在下面办事需要这个。” 他搓着手指来到阚婳面前。 手指修长,骨节匀称。 连搓指这个动作做起来都格外地赏心悦目。 阚婳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推开霍堪许的手,“爷爷才不需要走关系呢,他肯定会说,我有手有脚,到了阎王跟前也能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霍堪许看着她,黑暗中她的眼睛也圆润清亮,被泪意浸濯后显得更加剔透。 忽然,那双漂亮纯净的眼睛看向了他。 霍堪许撑坐在后一级台阶上,身子下意识往后倚靠,眸光缓慢飘移,“...你干什么?” “不过,阚栩...”阚婳后知后觉地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堪许…… 去掉姓氏后的名字真的可以这么轻松自然地念出来吗? 霍堪许只觉得刚刚被她触碰过的手指有些湿润,闻言心不在焉地道:“有点事,正准备走了。” 阚婳闻言一下子来了精神,满怀期待地望着他,“走去哪儿?” “......”霍堪许下意识屏息,“你想我走去哪儿?” 阚婳羞赧地低头,挽过耳边的碎发笑了笑。 十五分钟后。 宁宇涛拢着话筒,语气焦急:“喂,小许总,你跑哪儿去了,不是你让我在‘思远道’后门等你跑路的吗?” “......”霍堪许抬头望着笔力遒劲、笔走龙蛇的七个大字,低眼又看见某个连背影都写着欢快的人影刚刚骑上小电驴。 看见霍堪许的目光,阚婳还高高兴兴地朝他摆了摆手,“快进去吧,别送了。” 刚刚把弟弟送到阪阳私立门口的时候,那个保安叔叔还笑眯眯地朝她点头示意。 唉。 看来弟弟逃课是常态了,保安都眼熟他了。 阚婳只是把人送回了学校,保安就这么高兴。 作为家长,阚婳真是觉得既惭愧又好笑。 “小许总,来。”保安搓着手,从门卫室出来笑着给他带路:“霍校长特意吩咐了你的房间在公寓楼,我带你过去。” 电话对面的宁宇涛听到这话后先跳了起来:“不是,哥,你不是打算跑路吗,怎么还自投罗网了????” 而霍堪许则是面无表情地望着阚婳远去的背影。 不动声色地磨了磨后槽牙。 真行。 小白眼狼掉钱眼子里了。 阚婳回到家后,难得好心情地哼起了小曲儿。 今天把弟弟送回了学校,虽然是她的一小步,但却是弟弟改邪归正路上的一大步。 路过二楼客厅时,阚婳发现阳台门略微开了一小格。 这几天的天气都不是很好,她又一直忙着置办必需品,听说姑母种了一阳台的花阚婳都没来得及去欣赏。 外面一阵一阵的山风吹得铜艺拱门微微震响,阚婳想重新拉上插销,可是她发现单向锁头已经松得不成样子,完全不具备防盗作用。 ...这些天阳台门一直都没关吗? 阚婳联系了附近的开锁师傅,又绕去外面的小阳台检查了一圈。 确认没有撬锁的迹象后,阚婳把附近的一张繁复重工的巴洛克单人沙发推到小阳台,重新堵上了门。 在书房坐定后,阚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网购了几个动态成像监控。 这么大一座别墅,没有保姆定时照看,有些门锁零件确实很容易老化,要做好防盗措施才可以。 做完这一切,阚婳重新登上了自己的谷歌邮箱。 姑父姑母这几天大约忙得晕头转向,上一次阚婳发给他们的邮件还没回信,她的微信上也没有新的好友申请。 倒是有一封署名“Liang”的陌生来信,没有任何文字内容,只附了一张月亮的照片。 每年国内的中秋节,阚婳都能收到这个署名发来月亮的照片,署名为“Liang”就说明对方根本不想掩饰自己的身份,发件人就是梁以洲。 这些年阚婳虽然没有和梁以洲ins互关,但她知道梁以洲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邮箱和ins。 她有些奇怪地扫了眼右下角桌面的时间,现在才八月,今年怎么发早了? 不过阚婳一直秉持着“作为一个合格的前娃娃亲对象,就是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的原则,照常读完就把它丢到了一边。 和姑父姑母汇报完后,阚婳又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消息推送。 没有新的好友申请,倒是聊天列表里出现了个新头像。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阚婳一下子来了精神,她点进那个熟悉的黑色头像。 她之前没细看,一直以为弟弟的头像是黑色的背景加上一块蓝色的色块。 今天放大仔细一看,阚婳才认出这是半对隐在光线里的蝴蝶翅膀,如同多瑙河一般深沉瑰丽的麟粉,在光线的照耀下显示出如空似海的色彩变换。 弟 8. 第八朵花 《十四夜摘花》全本免费阅读 弟弟的朋友圈背景图是一张青蓝密织的星云图,形似蝴蝶,在遥远阒静的宇宙当中翩然振翅。 看来弟弟对天文感兴趣。 阚婳拿去百度识图了一下,心里却盘算着要不要把爷爷的天文望远镜借他玩玩。 她的犹豫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大家伙昂贵的价格,只是阚婳在示好前总得从弟弟身上嗅到点听话的气息。 虽说以后也许还要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但阚婳也不是委曲求全的软包子。 这样想着,阚婳的手机却忽然刷新出来了一条朋友圈。 昨天晚上她查看弟弟的朋友圈时,里面还只是一条冰冷简单的灰杠。 阚婳原以为按照阚栩的叛逆脾性,她应该是被弟弟放在“家人”的分组里然后一起被屏蔽了。 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屏蔽自己。 难道是不小心漏掉了? 照片是一张夜景,从落地窗望去是无垠平静的江上景色。 视野开阔,几乎将申城鸟瞰无余,睬在眼底。 阚婳眯着眼睛试图找出点有关弟弟现居地址的蛛丝马迹。 只可惜她对这里实在不熟,窗外江景漆黑辽阔,她只能看到落地窗的玻璃上隐约映出长吊灯下模糊的向日葵花影。 阚婳看了眼时间,确定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晚自习。 她在键盘上拣着几个字母措辞,调整语序,试图规劝弟弟:[别玩手机了,好好读书。] 没半晌,阚婳又觉得这话说教意味太重,在评论框里删删改改。 最后干脆删光了回复。 算了。 欲速则不达。 她又点了个赞,表示自己看见了,想对弟弟表示警诫。 可是万一下次他把自己屏蔽了怎么办? ...还是默默潜水好了。 这样想着,阚婳点开右下角的两个省略号,又取消了点赞。 她最擅长在朋友圈当透明人了。 阚婳接着往下滑了没两条朋友圈,顶部忽然弹出了来自弟弟的微信消息。 [?] 弟弟发了个问号,这是什么意思? 阚婳不解,好脾气地回了个[怎么啦?]过去。 对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阚婳却迟迟没有收到弟弟的消息。 最后对方甩了个地址过来,阚婳点进去,发现这个地址是一家中餐馆。 看来弟弟是想好吃什么了,又不好意思先开口,所以憋到今天。 就瞧在他朋友圈没有屏蔽自己的份儿上,阚婳也决定顺着他的意。 [这周日中午去吃,怎么样?] 对面似乎很疑惑。 [中午?] 阪阳私立的高三这周仍旧是大礼拜,中午带弟弟吃顿饭,逛了街,傍晚正好顺路送他回去晚自习。 这简直是太英明的决定了。 阚婳开始骗小孩,[晚上我要去上班。] 不仅如此,阚婳还发了一张她上次穿着“思远道”工服拍的照片过去。 毕竟被弟弟撞到过她在“思远道”打工,这么一说可信度就高了。 另一边,霍堪许的手机没锁,新消息来自动亮了屏。 宁宇涛掀起眼皮子下意识掠了眼,这上面的女生身段薄韧窈窕,即便遮了脸也能让人感觉到是个十足的漂亮妞。 他没忍住调侃,“哟,小许总,这是谁家姑娘又搁你这儿报备呢。” 霍堪许直起腰,漆黑邃利的瞳仁扫过来,有些疑惑,“报备?” “是啊,姑娘追人不就这套吗?”宁宇涛起身抓了把瓜子,一边坐下一边嗑,“天天跟你聊天,跟你报备她在干什么,一开始你可能会觉得她烦,可是等到她什么时候不来找你你不习惯了,那就是你被拿捏了。” 宁宇涛样貌不算出挑,但胜在家境殷实,情商高知分寸,在申城富二代的圈子里玩得极开。 这些年他换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对这些套路他都见怪不怪了。 霍堪许顺着宁宇涛的目光,捞起手机就看到了上面阚婳发来的照片。 她这是在报备? 霍堪许起先只是好奇,一个为了完成他父母的任务来换取佣金可以迎难而上把他关到阪阳私立的人,现在为什么又一副殷勤无辜的模样来请他吃饭。 他实在好奇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但宁宇涛的话倒是给他提供了个新思路。 ——她在报备。 ——她要追他? ** 阚婳一周有四节跆拳道课。 教练给她的课基本都安排在下午,她一般上午会先去一趟“思远道”,下午去练跆拳道,然后傍晚回家洗澡。 要知道她的行踪并不困难。 八月的阪阳日光野烈,一眼望去如水波泛,苍翠的梧桐叶下也蒸腾出迷蒙的光雾。 阚婳在跆拳道馆里闷出了一身汗,她习惯性换了一套宽松的运动服临时穿着,出了道馆准备回家洗澡。 她低头捻着钥匙,手机屏幕似乎亮了起来。 阚婳原本把手机捏在手心,翻过手机的时候不经意抹了拒听。 来电的人她并没有备注,只显示是申城本地号码。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一道女声在她余光落下。 “阚婳。” 循声望去,阚婳见到了那张明艳稚嫩的脸庞,“阚娜?” 她疑惑了一下,语气自如,“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今天周六。”阚娜下意识解释,“高二还不分大小礼拜,有双休。” 说完阚娜才反应过来,阚婳现在已经不是她的姐姐了,她没必要向她汇报这些。 她低下头暗恼自己的条件反射。 阚婳又抬眼,和阚娜身后的男人接上了目光。 她思考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对眼前这个带着无框眼镜、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人士没有任何印象。 倒是他先开口了,语气熟稔:“你怎么出了一身汗?” 阚婳闻言,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 她从小就是易出汗的体质,加上她皮肤白,汗珠滚在她身上尤其明显。 白皙的皮肤被热气蒸得一点一点透出粉色,远看起来就像是个裹满糖粉的糯粉团子。 这个天气,在外面出汗很正常。 只是阚婳面前的两个人出门总是有司机接送,天气的变化对他们来说并不要紧。 阚婳抬头看了眼灼烈的太阳,双手在眉骨前搭成小伞状,撑出了个小阴影,“要不我们先到树荫底下说?” 阚娜急忙道好,她真是要被这个大太阳晒晕了。 梁以洲看看面前的形容朴素的阚婳,眉毛下意识地皱起,“今天太阳这么大,你就骑着电瓶车出来的?” 阚婳不明白他的语气,只温温一笑解释道,“电瓶车方便。” “小的时候你对紫外线过敏,忘记了?”梁以洲说着,克制而关切地望了她一眼,“就算现在长大了,也不能随便嚯嚯自己的身体。” 9. 第九朵花 《十四夜摘花》全本免费阅读 自从上次观赏过小阳台上的花草后,阚婳现在每每闲下来都会去那儿兜上一圈,顺便给小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浇水。 虽然姑母把它叫做小阳台。 但在阚婳看来它俨然是个铺满绿荫的小花园,地面长满蓊绿葱郁的绿植,爬山虎攀过黛青色的飞檐翘角,抬眼时爱心榕遮满半片天空。 角落里的绣球花开得正好。 微风簇过万绿清和的花叶,深邃浓郁的蓝紫花色团簇如流,充满鲜妍生机。 绣球花是多年生植物,想要把这么一花圃的绣球花养育得这么好,想来也不是一日之功。 要不给弟弟带几支去? 古话有云,触景生情。 看见妈妈养的绣球花,弟弟也一定会想回家看看的...吧。 阚婳敢想敢做,直接从储藏室里翻出了姑母以前剩下的花艺打包材料,研究了几个花艺视频就开始上手。 以前在威格兰的时候,阚婳也跟着爷爷打理过庭前的草坪花植,对小叶剪、花艺刀和打刺钳等工具都不陌生。 她选了张奶蓝色的欧雅纸,用化妆棉吸饱水后接着扎进了那几支绣球花被斜切的茎上。 ** 车牌号码招摇的阿斯顿马丁排列在人流混乱的巷口,却鲜见周围的车摁响喇叭。 “小许总,用完饭后需要来接您吗?”车里的司机摘下无线耳麦,虔诚地等候指令。 “一个小时后来就行。” 绿灯转红,车流渐渐停滞下来。 视线穿过车与车的间隙,霍堪许一偏头就看见了某个举着手机的熟悉身影。 她今天穿了一条浅灰渐变的吊带中裤,裤沿晕染着米白色,匀称修长的双腿在太阳下泛出莹莹的温光如珍珠。 上身是一件款式简约修身的白色衬衫,娃娃领。如鸦羽般乌黑藻亮的长发盘在头顶,扎成了个圆润饱满的丸子头。 漂亮的肩颈线支棱起来像是一只骄矜的小天鹅。 此刻小天鹅正捧着手机转圈,研究着导航里的这家中餐馆具体是在哪个位置。 这简直是最熟悉的一集。 霍堪许见状,干脆插着兜伫在原地。 看她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 小天鹅很有安全意识,过马路一定要等身边的人迈脚了才肯跟着走。 她单肩背着个扎染的帆布袋,里面满满当当的不知道塞了些什么。 阚婳走到一半,目光忽然落到了隐在人群中也蔚为出挑的那抹身影上。 瓷白/精致的面上霎时扬起一抹笑,她朝霍堪许的方向跑了起来,“阚栩!” 八月烈阳如照,她扬起的每根发丝却都清凉阳光,充满蓬勃的朝气。 不过晃神片刻,阚婳已经跑到了霍堪许跟前。 “太好啦没有迟到。”阚婳一刻都不停,看弟弟还愣在原地,伸手扯着他衣袖往前走,“快走,这家餐厅可是我好不容易预约上的,过号了就得重新取。” 预约? 霍堪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女孩拽着胳膊往“荷里堂”走去。 其实报出他的名字,这家店根本不用预约。 但霍堪许看着女孩干劲十足的侧脸,终究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荷里堂”当中取画成景,山竹悠悠,一楼的曲水流觞贯穿整个大厅。 比起“思远道”来,“荷里堂”更像是云烟雾缭的东晋遗风。 两个人一进楼就有训练有素的侍应生引着他们上楼。 阚婳抬头望着楼上包厢类江南水房一般的设计,心里颇觉有趣。 “去包厢吗?” “不用,就坐二楼栏边。” 阚婳觉得奇怪,“你不喜欢坐包厢吗?” “包厢低消五千。”霍堪许说着手指骨已经敲上了椅背,转而替她拉开椅子,意味深长道:“坐吧。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阚婳的错觉,她总觉得每次弟弟叫她“姐姐”的时候都非常之...阴阳怪气。 不过阚婳向来心宽不计较。 她将自己的帆布袋抱置身前,乖乖坐了进去还不忘和弟弟说,“谢谢。” 霍堪许:“......” 真玩上瘾了? 他绕到另一侧落座,还没坐下小天鹅就“窸窸窣窣”有了动静。 “你......”霍堪许话还没说完,小天鹅就忽然从她满满当当的帆布袋里捧出了一束绣球花。 难怪绣球花别名“无尽夏”,这么一团簇的花束如同蓝紫色花信诗篇,纷纷扬扬又充满诗意地骤然绽放在霍堪许的面前。 清新淡雅的草木香幽幽徐徐,生命诗篇的心旷神怡。 见弟弟不说话,阚婳从花束后面露出了半个脑袋,清圆的眼睛眨了眨。 霍堪许堪堪回神。 他喉口发干,下意识舔了舔唇瓣,“你是花仙子吗,每次见面都送我一束花?” “这次的不一样。”阚婳一边说着一边将花往前递了递,示意弟弟接过。 听了阚婳的话,霍堪许挑了挑眉,懒散地从鼻腔中哼出一个音。 等到弟弟接过花后,阚婳端坐起身子,充满仪式感地介绍:“这是家里种的绣球花呀。” 她特意咬重了“家里”两个字。 怎么样,家里的绣球花都开了,还不想回去看看吗? 他们的头顶悬着一盏做工精致的料丝灯扇,灯光穿过细密如发的料丝后变得柔转澄澈。 明光映入阚婳的眼底,让她的眼瞳像是被汩汩冷泉濯洗过后的紫葡萄般剔透清亮。 在霍堪许的角度,这句话写满少女柔软的邀请,实在无法不让人生出暧昧的心绪。 ...这么主动? 他默了片刻,抬眸问阚婳,“这束花也是你亲手扎的?” 阚婳点点头,“第一次扎,手艺还有些生疏......”她说着忍不住伸手摩挲了一下含露的尤加利叶,“不过看起来还不错,对吧?” 少女的眉眼风流淡雅,笑起来时又有如黄玫瑰般的明丽。 阚婳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每次学会一项技能后都熟练地找爷爷求夸奖那样,她不自觉地朝弟弟寻求认同。 被她用这样的目光盯着,霍堪许忽然觉得喉咙里的挑剔说不出口了。 他泼不出冷水,何况她确实很有扎花的天赋。 霍堪许别开了眼。 “挺好的。” 荷里堂闻名于它精湛而丰富的八大菜系,不过它最出名的还是珠江畔的粤菜。 阚婳刚回国,人生地不熟的也点不出什么菜,就干脆把菜单交给了弟弟,“你来点吧,点你爱吃的就行。” 她对吃的实在不怎么挑。 何况她看荷里堂的侍应生似乎都认识弟弟,想来弟弟应该也是这儿的常客,让他点单应该不会出错。 霍堪许没推辞,问了她的忌口后就点了几样清淡寻常的菜色。 明炉烧响螺、八宝冬瓜盅、清炖乌耳鳗、金瓜芋蓉...... “够吃吗?”阚婳没想到弟弟的胃口这么小,她今天可是做好了大吃一顿的准备来的。 霍堪许半耷着薄倦的眼皮,闻言有些好笑地看她,“那你再点几个?” 10. 第十朵花 《十四夜摘花》全本免费阅读 梁以洲没有收回目光,“娜娜,你觉不觉得那个男生看起来很眼熟。” “眼熟吗?没有吧。不过他确实挺帅的。”阚娜说着眼里露出些微的憧憬,“和阚婳还挺般配。” 梁以洲低头看了阚娜一眼,轻嗤,“是吗。” 另一边的阚婳夹菜夹到一半,对面忽然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使着筷子稳准狠地把她的烧鹅叉在了原地。 阚婳忿忿不平地抬头,“你干嘛?” 霍堪许朝她递过一道深黑冷邃的目光,懒散戏谑的语腔此刻听起来却有些微妙,“有人找你。” 阚婳闻言抬起头来,就看见梁以洲和阚娜正端端站在他们的桌旁。 那一瞬间,阚婳福至心灵想到了他们之前约饭的地方。 好像,也是在西和街。 好像,也是家中餐馆。 原来,也就是荷里堂。 “哈哈...以洲哥哥,娜娜,好巧啊...哈哈......” 事实证明,人在尴尬的时候会试图萌混过关,阚婳也不例外。 而对梁以洲和阚娜来说,阚婳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昵地叫过他们了。 阚娜只觉得心里好像忽然被温柔地熨抚了一下。 她耳畔微红,硬邦邦道:“外面人多,你怎么不去包厢?” “因为我弟弟喜欢坐在外面。”阚婳好像忽然找到了一个支点,转过头认真地朝阚娜和梁以洲介绍,“对了,这是我的弟弟...阚栩。” 阚娜倒吸一口气,凑到梁以洲身边轻轻道:“他们还是姐弟恋呢。” “......” 梁以洲的面上还是挂着模式化的笑容,“婳婳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 阚婳眨了眨眼:OuO? 她和弟弟吃饭跟“有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关系? “你好,我是婳婳的哥哥。”梁以洲看向霍堪许的方向,镜片背后的笑意疏离又客套,“既然巧遇,你们这桌就由我这个做哥哥的买单,一起到楼上的包厢里叙叙旧吧。” 他刻意咬重了“哥哥”两个字,一个包厢就能轻易显示出阶级的傲慢。 霍堪许微微歪头。 啧。 这个男人的眼神。 看得。 他非常。 不爽。 阚婳仍旧一无所觉,她只是低头扫了一圈这一桌子的菜品,看起来有些呆呆的纠结,“不用了吧......” 毕竟把这些菜端上去也是很费功夫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霍堪许却懒洋洋地开口了,“可是怎么办啊...姐姐说了,这顿饭是她要请我吃的。” 他的面部轮廓本就英挺,低眉抬眼望向梁以洲时,即便是笑着的,也显出无比侵略性的挑衅。 阚婳听到弟弟这话,点头称是,“对,我答应了阚栩,要请他吃饭谢罪的。” 梁以洲和霍堪许对望,开口斯文却语不容驳,“那就一起上来吃,不妨事。” 霍堪许长眉一挑,懒散疏倦的眸光上下扫了一眼梁以洲。 人模狗样。 “我们和婳婳还可以叙叙旧。” 梁以洲不动声色地区分出了远近亲疏,问向霍堪许,“您意下如何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就连阚婳也不好意思再拂梁以洲的面子。 只是霍堪许沉默着,他的眼眸深黑郁邃,就像是夤夜伏行的猛兽。 但即便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沉下眼来望着对方,也让人背后不经意扎起难以言明的压迫与威胁。 这气氛,即便是迟钝如阚婳都意识到不太对劲了。 她看看梁以洲,又转头看看弟弟。 怎么...好像...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了...... 片刻后,霍堪许倏地轻笑了一声。 “不要。”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 在阚娜和梁以洲都震惊于他竟然会这么直接地挑破表面的和谐时,霍堪许反而抬眼看向了阚婳,嫣红的唇瓣半勾起,“姐姐,我喜欢热闹。” 他的言下之意简直明显得有些狂妄。 阚婳则有些新奇地看向霍堪许,这次的姐姐叫得倒不阴阳怪气了。 她面上不自觉显露出欣慰的、娇憨的笑影,“好,那就下次再说吧。” 梁以洲有些维持不住面上的笑,看向阚婳,“你们这是什么谢罪宴?” 阚婳刚想开口,话头便又被霍堪许截过了,“不不不,哥哥你不懂的。” 说着,霍堪许慢条斯理地抬起眼,就像是一只倨傲的大猫,“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春秋笔法的话术。 这些年霍堪许听得多了,自然也就会说了。 他还给阚婳递了个恣漫含笑的眼神过去,问的却是:“对吧,姐姐?” 阚婳同他目光相接的片刻,她并不懂弟弟此刻唇瓣噙着的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是什么意思。 但阚婳觉得——还好。至少他还知道自己逃课丢人。 那就不算没救。 “嗯。”阚婳温驯乖巧地点了点头,贴心地为弟弟隐瞒,“先不方便说。” ...... 等到阚娜和梁以洲上楼后,阚婳一回头就看到弟弟姿态慵懒地躺靠在半环藤椅上,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11. 第11朵花 《十四夜摘花》全本免费阅读 阚婳:“......” ...不敢想象弟弟竟敢挑衅她作为姐姐的威严。 但阚婳搜刮了一下她这十八年来情感生活,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一段称得上是恋爱的情感经历。 这让她顿时觉得自己更憋屈了。 餐桌上冷场了一阵。 侍应生在这个时候端来了一方胡桃木制托盘,里面拼着琳琅满目的各式糕点,有细腻酥软的碧螺春茶酥,也有盛了片满月的酒酿饼......不仅式样丰富,花样也做得栩栩如生。 盒匣当中桃粉枝绿满是春意,让阚婳不由得联想到这家楼馆的名号“荷里堂”。 “请问,这是什么点心啊?” 阚婳指着面上细敷过一层豆绿色细腻沙粉的白色糕点。 “小姐,那是定胜糕,上面撒了一层开心果粉。” “开心果?”阚婳低下头来又饶有兴味地看了眼上面绿油油的果粉,自言自语地喃喃,“好像抹茶粉,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霍堪许的骨架大,他倚靠在半环藤木椅上的时候还不觉得,直到他伸手一推就将定胜糕推过了半张桌子放到阚婳面前。 好大一只。 阚婳抬眼看他。 霍堪许长睫低敛,“尝尝呗。” 阚婳把弟弟忽如其来的体贴理解为示好。 是冷战结束的标志。 她向来心宽,心情立时又好了起来。 阚婳还不忘投桃报李,笑吟吟地把她认为好吃的定胜糕分了块给他。 霍堪许有些许的无奈,“我有手,自己会拿。” “自己拿的和我给的能一样吗?”阚婳也学着他的样子挑眉,自矜的模样看起来分外俏丽。 霍堪许哼笑了声,原本支着下颌的手挡住了嘴。 阚婳吃了没几口后就开始喝水。 喝水的频率越来越勤,一直到霍堪许眼皮微掀,忍不住问她,“很热吗?” 阚婳有些迟钝地抬眼看他,气音惫懒地哼了声,“嗯?” 看着阚婳的额头冒起了细细密密的汗,他抽了张纸巾给她递过去。 少顷,霍堪许又伸手感受了一下气流的方向。 整个荷里堂都有新风系统贯穿,每个包厢又有单独的中央空调。 虽说八月的申城热得蚂蚁都站不住脚,可在这荷里堂中还是悠然自得,堂里一一风荷举。 按理说身处其中应该是很舒服的。 “也不是很热......”阚婳稍蹙眉尖,身上的皮肤渐渐泛出不寻常的红色。 她下意识用手背蹭了蹭脖颈,柔软的声腔带着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就是觉得头有点晕......” “头晕?” 阚婳说这话的时候气都有些喘不匀了,她无力地支起脑袋,眼看着面前的弟弟越变越模糊,“阚栩......” 霍堪许意识到了不对劲,撑着桌几起身,用手背贴上她的额头。 好烫。 时刻关注着小许总动静的几个侍应生一看这情况就都上前了。 一人扶着阚婳,将她放倒在自己怀里,一人解开阚婳衬衫的纽扣,保证她呼吸通畅。 “瞳孔有些放大,是不是过敏了?” “过敏?” 几个侍应生面面相觑,不敢妄下论断。 霍堪许没有犹豫,半蹲下身将人抱进怀里后,利落决断,“去医院。” ** 阚婳睁眼的时候意识还不清醒,刚掀开眼皮就被头上刺目的冷白灯光闪了一下。 她动了动手想要去遮光,发现自己手上打着点滴,汩汩的液体正顺着输液管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身体。 而她的手侧,在窄小的病床边,身穿黑色短袖的男人长腿微屈,一脚点地一脚踩在环形脚踏上。 他正低头专心地刷着手机,莹蓝色的光芒朦朦胧胧地覆上他的侧颜,眉骨深重,颌线紧绷,是极清隽利落的少年感骨相。 阚婳的思绪有些放飞。 她记得姑父姑母都是小量感的南方长相,面部曲线偏柔,没想到生出来的儿子面部折叠度居然这么高。 难道他们祖上是有什么斯拉夫人的血统? “醒了?” 清冷低哑的声音蓦地在她头顶响起。 阚婳缓了缓神,点头。 霍堪许低眉看了她一眼,忽然站起身,弯腰俯身压向阚婳。 弟弟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骤然凑近,又在阚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往上,伸手摁下了病床前的呼叫按钮。 只留下阚婳和弟弟衣服上的“Balenciaga”对望片刻。 护士在呼叫铃响后很快就进来了。 霍堪许双手插兜,为护士让开位置后转身离开了急诊室。 砰砰,砰砰...... 护士收下听诊器,朝着阚婳担忧道:“你心跳有点快啊。” “是吗?”阚婳用另一只手抚了抚自己的胸膛,怔愣,“起先...好像没有那么快。” 护士走后,阚婳的思绪还有些迟滞。 她的目光散漫地游荡在空中,一直到目光里忽然出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她的视线才一点一点地聚焦起来。 霍堪许一手插兜,另一只手箍着一杯水,纸杯上还印着医院的logo。 “喝吧。”他将水递给阚婳。 阚婳张了张嘴,声音却轻得几乎听不见。 霍堪许原以为她是要道谢。 但他不吃这一套,刚想让她安生点,就听见阚婳用虚弱的声音争取:“我、我要...吸...管......” 霍堪许:“......” 要求还挺多。 最后霍堪许去买了瓶可可味的维他奶,把那上面的吸管拆下来给阚婳插进了一次性水杯里,“喝。” 阚婳慢吞吞地挪动小脑袋,就着他的手,撅起嘴巴吸了一口。 末了她还不忘咂咂嘴,笑着感叹道:“真好喝。” 那张纯稚无辜的面容此刻有些苍白。 乌润清圆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更加可怜可爱,带着病态的脆弱。 霍堪许嘴里的那句“没手吗”硬生生咽了下去。 “...要不要再喝点?” “要。”病了的阚婳看起来尤其乖巧。 虽说她平时看着也是一副温驯乖巧的模样,但就像是一只骄矜翩然的小天鹅,清醒、理智又疏离,难以靠近。 只有在此刻,她全然没有防备,像是初生的小猫幼崽,脆弱无辜,又下意识地全心依赖。 如同一张白纸,惹出令人心悸的涂抹欲望。 霍堪许扣着掌心微微变形的纸杯,女孩就这样咬着吸管凑在他的身前,小口小口咽着甘凉的水。 从霍堪许的角度垂眸望下,他能够看见阚婳藻亮的长发。 蝶翼般的羽睫。 秀挺的琼鼻。 恢复血色的唇瓣。 小巧玲珑的下巴。 不断吞咽的、纤长柔软的脖颈。 以及伴随着呼吸,似乎在无声震颤的锁骨。 ...... 霍堪许倏然抬起了 12. 第12朵花 《十四夜摘花》全本免费阅读 医院的急诊科人来人往,阚婳也没待多久。 等到手上的这袋葡萄糖挂完后,她就请护士替她拔了针头,一边摁着手背一边往医院的停车场走去。 出门时阚婳被人撞到了肩膀,还是追出来的护士从身后扶住了她,“没事吧妹妹?” 接着她又把手里蓝色扎染的帆布袋递给阚婳,“你的包忘拿了。” 阚婳认出这是她今天早上出门时背的帆布袋。 当时是为了方便携带那束绣球花,没想到过个敏她竟然连帆布袋都忘拿了。 “谢谢。”阚婳道谢后转过身,却发现刚刚那个撞到她的中年男人已经不见了。 她心里琢磨着自己开心果过敏的事,倒也没放在心上。 阚婳行走在人行道上,踩着绿化带的树影往医院的车库走去。 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耳畔骤然爆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响,伴随着周围人群的尖叫声划破天际。 阚婳只觉得自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蛮横力道带得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前摔了出去。 手心的疼痛让她脑袋空白了一瞬,下意识松开了手,“啊!” 阚婳眼看自己就要往前扑摔下去,她下意识先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是腰间倏然一紧,阚婳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从后面圈住腰后整个捞进了怀里。 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摩托车瞬间加速的轰鸣似乎犹在耳畔。 机械运作的急遽力道迫使霍堪许紧抱着阚婳转了好几圈才勉强卸了力。 最后阚婳已经完全腿软,直接倒在了霍堪许身上。 站定后,霍堪许托着阚婳的腰将人扶起,嗓音微喘,“站得起来吗?” 阚婳仍旧惊魂未定,她闻声转过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漆黑邃利、郁挺斐然的眼。 那个原本说着自己要离开的人居然又回到了医院。 咚咚,咚咚...... 阚婳觉得自己的心脏又跳得好快。 她撑着霍堪许的双臂试图站起来,声音还是飘的,“没事......” 可她的膝盖却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霍堪许蹲下身来,修长有力的手指箍着她纤瘦泛肿的膝盖,“擦破了,要消毒。” 阚婳原本状态就不太好,刚从病床上起来,脚底还发着软,现在还被人抢了包。 烈日当头,膝盖上的伤口又火辣辣地烧了上来,她缓了一会儿才回神,声音细软,“没事,家里还有碘伏,我回去涂点就没事了。” 上次去药店多配了点外伤药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霍堪许半蹲在她身前,闻言撩起眼皮。 “我的包呢?”阚婳蓦然想起自己的钱包还在帆布袋里。 “多亏你刚刚及时松手。”霍堪许看她状态不是很好,赶在她一个趔趄坐下前,伸手轻扶住了她的胳膊,“那两个飞车贼抢了包就跑了。” 要是他们意不在财,那阚婳可就凶多吉少了。 “走了?!”阚婳的眼眶霎时红了,“可是我的钱包还在里面。” 霍堪许难得严肃,蹙起长眉,“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阚婳呜咽着,再开口时已经带上了哭腔,“可是...可是里面还有我和爷爷的合照啊......” “怎么办啊阚栩......”像是绷了许久的弦骤然断裂,阚婳的脑袋一片混沌,只剩刚才电光火石之间的余惊,连同身体上的疼痛一起涌来。 阚婳的身体几乎没有力气支撑住自己,只能靠霍堪许半搂着将她抱在怀里,“他们把我和爷爷的合照抢走了,我、我和爷爷,只、只有那一张合照了......” 女孩薄韧纤瘦的身体随着抽噎颤抖起来,剔透的泪珠不住地滚落,就像是一只被雨淋湿、无家可归的小猫。 他试着屈起指节替她拭去眼下温凉的泪水,可是女孩的眼泪涟涟,根本没有止泛的时候。 霍堪许的掌心很快就濡湿一片。 他默了片刻,“别哭了,我帮你找回来。” “真的、真的会有办法吗?”阚婳抽噎着,眼眶红红地抬眼望他。 她紧紧地咬着唇,试图压抑住自己的抽泣,犹带病态苍白的小脸上泛出力竭的酡红。 霍堪许不自觉地收紧了手,喉结上下滚动。 “嗯。” ** 是夜月明星静,蝉噪稀疏。 阚婳醒来的时候周遭沉静,她几乎能听见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隐约的汽船鸣笛声。 房间里也只有窗外映照的月色,明明如水,澄澈空寂。 顿了两秒钟。 阚婳缓缓睁大了眼睛,这是哪儿? 她撑着靠枕慢慢坐起身,等到眼瞳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后,环顾四周。 这个房间开阔空旷,除了角落里吊着一张鸟笼椅,就只剩她身下坐的这张床了。 但窗外的景色很好,一整面的大落地窗,只要阚婳一扭头就可以看到夜色中这座城市闪烁的霓虹星河。 如果可见度更高些,她甚至 13. 第13朵花 《十四夜摘花》全本免费阅读 阚婳不自觉睁大了眼。 两个人靠得实在太近了,她的额前一直到鼻梁处几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酥酥麻麻的,惹得她的长睫也不自觉微微颤抖起来。 胸膛似乎被什么无形挤压了呼吸的空间。 阚婳轻轻蜷起了潮湿的手掌,艰难地从喉咙里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我、我以后都亲自送你去学校,怎么样?” 享受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阻姐姐接送服务。 只为让弟弟专心学习。 阚婳想不通怎么会有她这么好的姐姐。 “......”霍堪许深吸了一口气,邃黑的瞳仁里划过不冷不淡的弧光,却显得五官更加生动漂亮,“我爸妈给了你多少钱?” 这时候居然还想着送他去他舅那儿关着。 小穷光蛋这么缺钱? “这是钱不钱的问题吗?”阚婳拿出一副姐姐的姿态反问。 这小屁孩真是一点都不懂她的苦心。 如果换做刚见面的时候,阚婳或许就聪明地换个话题了。 但她现在发现了,弟弟也不是真的脾气差,就是耐心不好,所以她也开始不时地表达几句她的想法。 就像是一只初来乍到的小猫,怯缩谨慎,却又恃靓行凶,懂得步步试探主人的底线。 磨合期嘛,都这样。 “你不去学校真的没事吗?” “你看我什么时候有过事?” “......”阚婳哑口。 确实,逃课才是他的常态。 霍堪许直起身,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低头的人,只淡声地开口道:“明天我要出去一趟,你收拾好了就走。” 阚婳嘟嘟囔囔,“知道了。” 等到第二天阚婳起来的时候,弟弟已经不在家了。 阚婳扫了眼墙上的时间。 8:30。 她还以为像阚栩这种沉迷网吧和逃课的不良少年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昼夜颠倒才起来的呢。 弟弟似乎出去的很匆忙。 吧台上的牛奶喝了一半,烤面包也只撕了条边。 阚婳洗了手,转而把弟弟剩下的那盘吐司心抠了下来饱腹。 客厅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申城的早间新闻。 [昨晚我市破获了一起''飞车匪’抢劫案......] 阚婳越看越眼熟。 昨天傍晚申城西市的交警忽然出动查驾照,城市西边几乎每条能上高架的路都设了关口检查。 而那两个飞车匪逃窜的动线正好途径申城环城西路,交警发现不对,直接就把他们扣了下来。 玄关处的密码锁这时候忽然响了,阚婳循着声音望去。 霍堪许一进门就看见阚婳跟只小仓鼠似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嘴巴边上还沾着点面包屑。 “姐姐还吃起自助餐了?” 这个屋子里没有空气,只有弟弟的阴阳怪气。 阚婳讪讪一笑,“饿了嘛。” 霍堪许插兜,“你的......” “照片”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阚婳却忽然皱紧了秀气的眉头,“你的脸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跟着阚婳的视线摸了摸脸,放下手来发现指尖蹭到了点血迹。 看着弟弟一脸懵的模样,阚婳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打不过人家就跑,跑还不会吗?” 霍堪许:...? “我?打不过别人?”霍堪许觉得好笑,他这辈子就没被人质疑过战斗力。 阚婳完全无视霍堪许的不平,自顾自忙了起来,“医药箱呢?” “没有医药箱。” “那棉签总有吧?” 霍堪许不甚在意地扬了扬下巴,“在你昨天配的药里。” “到沙发上坐着。”阚婳一边走一边研究手里的瓶瓶罐罐,“现在擦伤都要擦这么多药了吗?” 挺好的,至少比威格兰小病不治,大病打麻药来得强。 阚婳说着,自然地在霍堪许身边坐下了,“每次我生病配的药,隔一天肯定会用到你的身上...我们两个可真是难姐难弟啊。” 霍堪许:? 她想说的应该是...苦命鸳鸯吧? 啧。 谁和她鸳鸯了。 霍堪许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出自己的脑海,结果下一刻阚婳就一把钳住了他的下巴,清软的语腔带着命令的口气:“别乱动。” 霍堪许:“......” 阚婳用手指指腹取了点药膏,接着小心翼翼地点抹在伤口周缘。 轻柔沁凉的触感到了皮肤上不知为何变得温热,为了方便上药,阚婳干脆站起身,一条腿半跪在沙发上,清圆乌润的眼瞳里满是认真,心无旁骛地上药。 霍堪许只要一抬眼就能看清她瓷白脸庞上细小柔软的绒毛。 就半个指甲盖那么大的擦伤,霍堪许却觉得她搽了许久。 “好啦。”阚婳坐回了沙发,用湿巾擦干净指尖,叮嘱他,“这几天伤口少沾水,明白了吗?” 霍堪许如释重负,他捞起茶几上的镜子,刚想伸手摸一把就被阚婳“啧”了一声。 “我是无所谓。”阚婳歪过头,明亮俏丽的荔枝眼不冷不热地盯着他,“想烂脸你就摸吧。” 霍堪许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镜子一转,映出霍堪许吃瘪的神情。 “太凶了吧姐姐。”霍堪许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完好平整的两寸照片,食指弹过照片边沿,“也不知道今天我出去是为了谁。” 阚婳定睛一看,这正是她和爷爷在阿特拉斯海前的合照。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弟弟的脸就像保值的艺术品,今天弟弟一进来我就觉得满室生辉,原来是阚栩身上的光芒照耀到了我。”阚婳一边说着,捧起双手虔诚地等着弟弟把照片放到她的手上,换上一副明艳的笑卖乖:“今天的弟弟真是世界上第一帅的男人。” 夸自己的弟弟嘛,不打紧的。 保值的艺术品...... 堪许身上的光芒...... 第一帅的男人...... 霍堪许不自在地往后坐了坐,哼了句:“就只是今天吗?” “是啊。” 霍堪许:? 他瞬间想到了在荷里堂遇到的那个男人,笑意有些阴恻恻,“那你的审美还真是无可救药。”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阚婳说着将两寸相片放到自己的脸颊边,一同面对霍堪许,“世界上最帅的男人一定是我爷爷。” 霍堪许:“......” 他对着那张相片看了又看,确实是个帅老头。 行吧。 霍堪许起身去冰箱拿了瓶水,顺便扫了眼冰箱里的外送盒。 这都是诸如荷里堂、思远道等饭店的外送。 他很少在家做饭,几乎可以说是不做,开放式厨房里一眼望去连个锅都没有。 “喝琼浆玉液啊。” 阚婳远远地评价他。 霍堪许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玻璃瓶,觉得她大约是误会他在喝酒了。 Iluliaq的水源来自位于北极圈北部的冰峡湾冰川,设计师在 14. 第14朵花 《十四夜摘花》全本免费阅读 “可以给我一个你家的地址吗?”阚婳尽量使自己看起来的用心单纯些,“我饿了,想点外卖。” 霍堪许觑了她一眼,“医生说了你有中暑的症状,这几天饮食都要清淡。” “......”阚婳悻悻回头,像极了小猫干坏事被就地正法的模样,“那你冰箱里有没有菜,我自己做一点。” 霍堪许斜倚在门框上,闻言薄白的眼皮微抬,“你还会做菜?” 虽然阚婳基本没怎么操刀过中餐,但想来应该也不难。 何况她还有丰富的甜品烹饪经验。 想到这里,阚婳伸展了一下手臂,意气风发地往厨房走去,“试试嘛。” 看着女孩兴冲冲的背影,霍堪许似笑非笑地踱步在她身后,“留你吃饭了?” 女孩果然脚步一顿。 她回头望了眼。 不确定,再望一眼。 霍堪许倚在墙角,对上阚婳的目光,他眼底是愈加恣睢戏谑的神色。 接着阚婳又露出了那抹惯有的、讨好的、装傻卖萌但又确实惹人喜欢的笑,“阚栩呀...难道你不想尝尝姐姐的手艺吗?” 让霍堪许有些幻视站在墙角对手指的司康小猫。 甜甜软软,香得不行。 霍堪许:“......” 最后阚婳从冰箱里勉强找出了番茄和几根芹菜,又在墙角看到了顺丰包装的螃蟹。 阚婳思考了一下,并且提出自己的见解:“螃蟹和柿子*一起做会好吃吗?” ......? 霍堪许:“...挺好的。就是只能吃一次。” “嗯?” “吃了就走了。” “......”阚婳挠了挠脖颈。 显然是没太听懂。 霍堪许沉默了一下,“算了,你先放下。” 五分钟后,在洗菜池冲洗择菜的霍堪许有些怀疑人生。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同意她留下来吃饭。 这时候阚婳忽然从沙发后面探出头来,“阚栩。” 一双乌润清甜的眼瞳写满亮晶晶的期待,“我想吃番茄焖面。” 霍堪许撇下眼,语气却有些微的咬牙切齿,“知道什么叫客随主便吗,姐姐?” 阚婳又缩回了沙发里。 ...... 最后的成品,站在阚婳的角度来说,和番茄焖面只有原料是相同的。 但是没事。 她在威格兰有丰富的没胃口硬吃的经验。 吃到最后连霍堪许都有点不太敢相信了,“真有那么好吃吗,姐姐?” 阚婳抬起头来舔舔唇角,“还行吧。” 一整盆面都吃完了。 要不是她那碗面和自己是同出一锅,霍堪许几乎都要以为那是什么人间美味了。 酒足饭饱后,阚婳手指下意识点了点桌子,疑问:“对了,既然你平时不怎么做饭,为什么厨房用具那么齐全啊?” 霍堪许的动作倏而一顿。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张慈爱和蔼的面庞。 好多个日夜,他几乎都快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见弟弟不搭话,阚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走神了?” 霍堪许微怔过后敛下失意,抬眸又是那副邃利恣漫的模样,“只是有人和我说过,家里一定要有烟火气而已。” “什么人?” “一个......”霍堪许说着,目光忽然似笑非笑地同阚婳碰了一下,“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 阚婳像是忽然被电触了一息,下意识略开了目光。 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 难道是...前女友? 阚婳捧着瓷碗小口小口抿了两口汤,心里却飞快地盘算。 看这小子的模样,恐怕是对自己的白月光前任还念念不忘呢,没想到她这个弟弟还是个用情至深的大情种。 怪不得之前在阪阳私立外面遇到那个妹妹的时候,阚婳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好一出白月光和朱砂痣的大戏。 虽然可以理解,但阚婳觉得下一次假如再遇到那个妹妹,她一定会劝那个妹妹早点放弃阚栩,去寻找真正爱她的人的。 阚婳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前面带了个“+”号,应该是国际长途电话。 她急急忙忙抽了张纸巾起身,去窗边接电话了。 霍堪许的目光原本落在餐桌上那束蓝紫色的绣球花上,只是小天鹅柔软的应话声让他下意识分神。 她背对着他,只露出小半张瓷白的面庞,片刻过后,她轻轻地笑起来,笑容熨帖又幸福。 估计是家人的电话吧。 阚婳在家里装好监控后,把链接也分享给了姑父姑母,这几天她一直三点一线游走在“思远道”、跆拳道馆和家里,倒也没太关注监控的事。 结果今天姑父姑母打电话来说,前几天的监控显示家里好像确实进贼了,让她最近别回家,国内的秘书会去报案处理。 阚婳应了好,说: “我在阚栩这儿呢。” 闻言,姑父姑母就干脆让阚婳在阚栩家多住几天,家里多个人也总是安心些。 电话结束后,他们又往阚婳银行卡里打了一笔钱,让她缺什么就自己去买。 “家里出了点事,你爸妈让我先暂住在你这儿。”阚婳如实转述姑父姑母的话。 霍堪许:。? “你家里出事了?” “进贼了,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要是在意的话也可以回家看看。” 阚婳不放过任何能劝弟弟回家的机会。 “...回你的家?” 又在邀请他了。 霍堪许有些无奈,“姐姐,我看起来应该没那么八卦吧?” “什么你的我的......”大家不都是一家人嘛。 阚婳小小声地反驳,余光瞥见弟弟望过来后她又急忙移开了目光。 怂巴巴的。 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嘟囔什么。 霍堪许低眼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阚婳立即睁大了眼睛,“走去哪儿?” “送你。”霍堪许说着指了指玄关处,“出我的家门。” “可是,可是你爸爸妈妈让我先住在你家。”阚婳磕磕绊绊地争取。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答应的你找他们去。” “可是姑父姑母他们还没回来...我还不能回去。” 霍堪许有些疑惑,“家里没有其他人?” 其他人? 他说的是之前姑父姑母聘用的保姆? “只有我一个人了。可是现在家里进了贼...我还回不去。”阚婳双手绞在身前,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霍堪许一手插在腰间,“...他们真让你住我家?” 阚婳这回不敢吭声了,只敢点点头。 真行。 慷他人之慨。 霍堪许把手上刚拎起的纪梵希衬衣又扔回了沙发上,长腿两步迈近了阚婳,转眼间就把她逼进了进退两难的夹角。 “姐姐,我好像是个男人吧。” 阚婳几乎整个人都被笼进了阴影当中,她下意识扶上身后的大理岩板,转身间腰口就被挤上了冰冷的石板。 霍堪许双手撑在阚婳身后的岩板上,少年高大的骨架几乎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他漆黑邃利的眼瞳当中昏晦不明,“真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坏事?” 坏事? 阚婳乌润的眼眸惊讶地睁大。 难道是之前在外面他还对他这个姐姐有几分敬畏,现在到了他的地盘上,所以就原形毕露了? “我...我......”阚婳还在纠结要不要摊牌。 霍堪许觉得她 15. 第15朵花 《十四夜摘花》全本免费阅读 手机忽然显示了个办公格式的陌生来电,霍堪许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他皱着眉头原想挂掉,但转念间想到了某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思忖片刻,他出门接起了电话。 甫一接通,对面就传来男人深沉厚重的嗓音,带着上位者的气度与威压,“我刚刚结束会议,听秘书说你找过我。” 霍堪许单刀直入:“是不是你让她来找我的?” 许斯迎乜了身边的秘书们一眼,“你把我拉黑了,我派谁找你都不奇怪。” “真的是你......”霍堪许斜飞入鬓的长眉倦抑,漆黑的瞳仁里深蓝色的弧光湮没。 倏而他又记起从前他父亲玩弄人心的手段。金钱和权势不过是他手里最基础的筹码而已。 “没想到现在许董的手段也是越来越不入流了。”霍堪许冷嗤一声,嗓音愈加疏凉,“离她远点。她不是你能利用的筹码。” “利用......” 许斯迎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霍堪许绝断利落地挂掉了。 许斯迎的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没人敢吱声。 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段时间我派出去的人有见到过他吗?” “都没有,小许总似乎对我们很防备,连微信都不愿意通过。” “那就奇了怪了。”许斯迎城府极深,他面上仍旧是那副端肃中正的模样,但在他身边久了的秘书都知道,他这是又有什么谋断了。 “我的儿子,似乎很护着他嘴里说的那个人啊。” ...... 另一边霍堪许长步带风地从露天阳台上走回来,恰好和正要离开的阚婳打了个照面。 阚婳抬起头来,发现弟弟浓墨俊挺的眉眼间似乎拢着薄薄的一层浮躁,她双手攥在帆布袋的背带上,语调温柔又轻软,“心情不好吗?” 是心情不好。 但少女的莞尔...或者说少女存在的本身似乎有令人心安而熨帖的磁场,霍堪许莫名其妙就熄了心里那一场荒寂的无名火。 霍堪许无意识往前走了两步,“你要走了吗?” 阚婳点点头。 “...可是外面下雨了。” 阚婳思考了一下,“没事,雨还不大,而且我的车上有雨衣。” 其实阚婳没说,她已经预订了公馆外面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理论上她只要过一座景观桥就能到了。 所以问题是真的不大。 但在霍堪许眼里,阚婳膝盖受着伤,烧也才刚刚退下来,现在淋着雨又无家可归,还有可能因为没有完成他父亲的任务而面临着解雇的惩罚。 她还能去哪儿? “阚栩?”看他出神,阚婳忍不住唤他一声。 霍堪许张了张嘴,在女孩好奇而又探究的目光中,他眼一闭心一横:“给你三天时间,膝盖好了就走。” “真的吗!”阚婳的眼睛都亮起来了,就像是小兔看见了胡萝卜,“天啊,我们阚栩真是个特别善良的宝宝!” 宝、宝...? 霍堪许偏过头去看她。 这又是她从哪儿学来的称呼? 谁允许她这么叫他了。 可阚婳已经一蹦一跳地把刚刚收拾的小包袱放回了一楼的客房。 连背影都透露着欢快的气息。 就这么开心? 但不可否认的是,霍堪许心里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等雨停了就走吧。你不该卷进来的。 窗外的雨却越下越大,整个城市似乎都陷在了风雨磅礴中。 好在弟弟这套房子所在的楼盘外面就是一个很大的商圈。 董卓华曾经给阚婳介绍过一家买手店的老板娘,说是她的好姐妹,阚婳记得那家买手店就在万雅商厦。 阚婳微信上联系了那家买手店的老板娘,在她店里挑了几款顺眼的衣服。 她纠结了一下,又硬着头皮问她,[嬢嬢,店里有内衣吗?] “嬢嬢”是阚婳从董卓华身上学来的叫法,据说是川蜀地区对女性长辈的尊称,阚婳这么叫也是方便她讨巧卖乖。 [有的崽崽,Victoria''s Secret全线新货,喜欢哪些随便挑,就当嬢嬢送你的。【微笑】【微笑】] 阚婳点开老板娘发来的照片,却发现对方会错了意,给她发来的都是若隐若现、布料极少的款式,她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飞快退出了聊天框。 瓷白的小脸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红,她曲起手指摩挲了两下。 片刻后,阚婳又硬着头皮点进了聊天框。 [谢谢嬢嬢,我要两套普通的内衣就可以了。] 只是想要两套可以换洗的普通内衣物而已。 嬢嬢应该...懂的吧? [晓得了崽崽。地址给我,我马上差人给你送过去。] 阚婳又特意叮嘱嬢嬢把标签都去掉,装到一个朴素的袋子里就好。 毕竟现在在弟弟眼里她只是个在“思远道”里打工的姐姐,认识买手店的老板实在不符合她的人设。 这边买手店的老板娘一看崽崽发过来的地址不是前几天留的崇山叠墅,还要了几套内衣物。 都是年轻过的,老板娘当然知道小孩儿这是长大了,等到骑手来取外送的时候,她又暗戳戳往里面塞了个扁扁的小方盒。 等骑手离店后,老板娘转眼就给董卓华发微信,[你要当奶奶咯。【微笑】【亲吻】] 董卓华秒回:[?] “阚婳女士在吗?” 门铃被人从外面叩响,外卖小哥提着手里的东西朝摄像头解释,“阚婳女士的外送。” 阚婳买的? 霍堪许按下按钮给楼下的人开了门。 窗外淫雨霏霏,外送的包装袋也被淋湿了不少。 霍堪许插兜站在玄关处思考了一下,干脆捏着里面的包装把湿漉漉的手提袋褪了下去。 衣服的包装倒是超出霍堪许的预料,精细又厚实,确保了衣服沾不到一点水。 “啪嗒”一声,似乎有什么从包装里掉了下来。 霍堪许弯腰将那扁扁的小方砖捞起,邃利的眸子扫了眼上面的字。 身形一顿。 霍堪许手指微翻,将小方砖捏正后又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眼上面的字。 奶油草莓味的...... 避、孕、套?! 霍堪许瞳孔地震。 他又低头确认了眼这是阚婳点的外送。 霍堪许沉默。 霍堪许直起身。 霍堪许面无表情地退后了两步。 片刻后,霍堪许缓缓抬起手来捂住了嘴,耳畔不受控制地飞红。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四个大字—— 羊、入、虎、口。 翻屏—— 自、投、罗、网。 “阚栩。” 另一边,阚婳擦着半干的长发从客卧旁的卫生间里出来,“一楼的吹风机好像坏了,吹出来有股焦味儿。” 霍堪许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你...你站那儿别动。” 阚婳虽然不理解弟弟的反应,但还是依旧照做,站在了原地不动。“怎么了?” 这是修吹风机的步骤之一吗? 考虑到阚婳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