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姐要我主母位,重生后我白送她》 第1章 换亲 一墙之隔,晏姝听到了晏欢的声儿,微微的皱起眉头。 晏欢低声问“醒了吗?” “大小姐,还昏睡着呢。”兰草回道“听说摔得不轻,我看着脸色也苍白的厉害。” 晏欢冷冷的哼了一声“最好别死了,还等着她嫁到那个污糟的地方去呢。” “大小姐可不能这么说,传到武元侯府,咱们吃不了兜着走,还是先去见老爷和夫人吧,人都回来了。”兰草恨不得捂了自己主子的嘴,平日里主子可不这么快言快语的,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身戾气都有些骇人。 脚步声远了,晏姝揉着额角坐起来,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 武元侯在大安国位高权重,手握重兵,驻守边关,建朝百年之久的大安国,三代武元侯功不可没,如此存在竟成了晏欢嘴里说的污糟地方,就凭这一点可以断定,晏欢跟自己一样都是重生回来的人。 上一世在端阳节后,晏家有冰人儿登门说亲,武元侯府相中了晏家女,周氏便把这门婚事定给了晏欢,怕落人口实,立刻托人给自己定了赵家丧妻无子嗣的赵承煜。 门户高低姑且不论,正是豆蔻年华嫁给了鳏夫,已然成了坊间的笑柄。 好巧不巧的同日出嫁,武元侯府的十里红妆和赵家的四抬花轿比起来,寒酸都是明摆在眼前的,更不用说晏欢入府就掌家,婆母抬举,娘家护着,就连自己的亲兄长们都把晏欢当成亲妹妹那般呵护着,反倒是自己在赵家是死是活都无人问津。 要说还有美中不足的地方,那就是武元侯世子根本不待见晏欢,他可以带着红袖楼的头牌闹市策马,也可以为了花街柳巷的姑娘们一掷千金,唯独晏欢使尽了手段都难见一面,到后来满京城传言武安侯世子是天阉之人。 谣言四起的时候,边关战报传来,武元侯战死,龙颜大怒之下降罪侯府,世子跪在宫门口三天三夜,求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恩典,单枪匹马去边关,三年后凯旋而归,并且带回来了一妻一妾,儿女三个,天阉之人的传言不攻自破,晏欢被送到家庙里,不准踏出半步。 也是这三年的时间,赵承煜仕途顺畅,从一个从五品的闲职,一路高升到兵部尚书,封妻荫子的赵大人为夫人请了诰命,原本京城笑柄的晏姝,成了人人都艳羡的尚书夫人,诰命加身,虽不曾生下一儿半女,但后宅妾室都敬重夫人,儿女成群,家风端方,被传为美谈。 就在诰命诏书送到赵府的三天后,晏欢的死讯送到了晏府,晏家三子上门问罪, 被武元侯夫人训斥到磕头赔罪,灰溜溜的回家了。 晏欢死后世子傅少衡承袭武元侯爵位,五年后武元侯府因欺君之罪满门抄斩,这一场帝王局才算落幕。 如今晏欢想抢姻缘,那就给她。 重生又怎样?她并无丁点儿长进,只看到赵承煜仕途一路顺畅,却不知道背地里出谋划策,苦心经营的自己费了多少心力,如今一切重来,怎么可能再为他人做嫁衣?也绝不会再饮泣吞声! “小姐,您醒了啊。”桃儿端着汤药进门,见晏姝靠在床头坐着,快步进来放下汤药,过来拿了软枕给晏姝垫在后背上。 晏姝看着桃儿忙碌的样子,轻声“得收拾一下,前头不是来人叫我过去了吗?” 桃儿听到这话,忍不住红了眼眶“小姐,去不去有什么妨碍的,左右他们也不给咱说话的份儿,您这伤得可不轻,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经的。” 晏姝伸出手端过来药碗,一口喝掉了里面的苦汤子“得去。” 桃儿拿了果脯送到晏姝嘴边“小姐要去,咱们就去看看。” 简单的拾掇了一下,晏姝带着桃儿出门,她的竹韵苑是晏家后宅最好的一处,屋子里用的东西也都是最好的,所以外面的人对周氏赞誉有加,虽是继母,但对嫡出的儿女是真真的好。 出了竹韵苑,晏姝抬头看了眼东边的院子,问了句“桃儿,兄长们也都回来了吧?” “是,大少爷昨儿醉酒闹事跪了祠堂,是大小姐去求了老爷开恩,二少爷前儿就从江南回来了,今儿一大早把三少爷也从书院叫回来了。”桃儿看自家小姐脸上没什么表情,松了口气,轻声说“小姐,咱们今儿不能闹,越是闹腾越吃亏的。” 晏姝知道桃儿担心什么,兄长们憎恶自己的出生让母亲殒命,许多年来都视自己为杀母仇人,怪吗?罢了,这世上做亲人也需要缘分,六亲缘浅于自己来说是恩赐。 正院门外,晏姝听到二哥晏修屹正在说着江南的美景,殷勤的问“妹妹,可想要去看看?回头二哥带着你去。” “去什么去?妹妹要议亲了。”晏修然颇有长兄风范的呵斥了晏修屹。 正在喝茶的晏修泽冷哼一声“想要娶妹妹也得掂量掂量,家世背景再好,人品不行也免谈,咱们捧在手心上的人儿,没道理去婆家遭罪。”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晏姝最先看向了三哥,他在国子监读书,对京中各个家族的事极其上心,上一世他是最支持晏欢嫁到武元侯府去的人, 怎么听这话音儿不对劲呢? “大哥,你说呢?”晏修泽看向了兄长。 晏修然脸色涨红“一切有父母做主才行,别坏了规矩。” 这可真是好笑了,晏姝低垂着眉眼进来,惯常的坐在自己常坐的位子上,随着她的身影进门落座,屋子里都安静下来了。 甚至晏修泽起身换了个地儿坐下,就为了离她远一些。 晏姝并不在意这些,她知道这么大阵仗目的是换亲。 赵家的枝枝蔓蔓错综复杂,赵承煜行二,前面的兄长颇有才名不说,娶了太子太师的嫡长孙女为妻,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走太子那边路子,赵承煜前头娶的是商户之女,赵家父母本想要一子从政一子从商,奈何赵承煜颇有野心,商户之女的死都是后宅的龌龊,以晏欢的脑子,呵,尽可去走一走自己走过的路。 如今的自己没有小儿女的心境,也看透了所谓的夫妻情深,有机会过一过自己想要的人生,已是大幸,晏欢看似是抢姻缘,何尝不是在帮自己先一步跳出了赵家的火坑呢? 没一会儿工夫周氏陪着晏景之进门,几个孩子起身给请安。 晏姝特地看了眼高座上的父亲,隔了一重生死再次相见,心里毫无波澜,没有怨怼也没有孺慕,只等出了这个门,不用周氏费尽心思折腾,自己都会主动把这亲断个干净,个人有个人的因果,自己受自己的磨难。 周氏这几日病了一场,她险些被女儿气死,侯府高门不嫁,寻死觅活的非要嫁给赵承煜,还一口咬定赵承煜前途无量,各种瞧不上武元侯府的世子,若非如此,好好的亲事怎么会落在晏姝的身上。 晏父端起茶盏,周氏开口“修然啊,你是家里的长子,姝儿的婚事也一道参详参详,武元侯府能看上咱们家姝儿是全家的福气,这门亲事定下来后,我也对得起姐姐当年的嘱托了。” “她嫁到武元侯府去?”晏修屹一转头盯着晏姝“怎么是你?你怎么有脸连抢大妹妹的姻缘?” 晏姝抬眸看过来,长兄容色冷冷,二哥一脸震怒,反倒是三哥,他那一抹笑意,太耐人寻味了,这就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们! 第2章 备嫁 晏姝没回晏修屹的话,而是一脸疑惑的看向周氏。 周氏心里头再不满意也得开口,语气一贯的温柔“修屹啊,这婚事本就是姝儿的,侯府娶妻必定提前就打听清楚了,快些别这么说姝儿。” 晏姝抿了抿唇角再看晏修屹,周氏聪明,把这事儿甩给了武元侯府,虽然父亲一直都说府中无嫡庶,可规矩就是规矩,嫡庶之分可不是晏家独有的。 “母亲,大妹妹样样都好,嫁过去才是良配,她?”晏修屹冷冷的斜了一眼晏姝,对上晏姝的目光嫌弃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只怕姻亲会反目成仇,到时候连累了一家子受罪。” 这个时候,作为父亲的晏景之八风不动,周氏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倒是晏欢起身拉了拉晏修屹的衣袖,柔声“二哥,小妹嫁过去最好不过了,这议亲是两家的事,知道二哥疼欢儿,但也不能伤了妹妹的心呢。” “父亲!”晏修屹恨晏欢不争,想要让晏景之做主。 晏景之轻咳一声“这事儿你们的母亲做主,如此安排是一片爱护之心,晏姝高嫁之后勿忘这份好就行了。” 这无异于一锤定音了。 晏修屹还要说话,晏修泽起身拖着二哥出去了。 晏姝低垂着眉眼,半分情绪也无,拿定主意回去要好好查一查,三哥的态度太反常了。 “你要嫁到武元侯府去?”晏修然出声。 晏姝抬眸看着兄长,淡淡的说了句“兄长,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 “行!”晏修然不再多看一眼晏姝,而是转过头对晏景之说“父亲,晏姝嫁过去没什么不好,母亲这些年料理后宅,做事处处妥帖,儿子就先告退了。” 晏景之点了点头,等晏修然离开后,周氏才说“这亲事定下来的急,嫁妆这些年都陆续准备了,姝儿回头看看少什么尽管说。” “全凭母亲做主。”晏姝回道。 上一世是周氏给晏欢和自己各备了二十抬的陪嫁,三位兄长坚持要去武元侯府打一眼井给晏欢,并且自己的二十抬嫁妆里至少十抬都是空的,一床被子都要算一抬,如今给周氏浑身胆子,也不敢这么操持了,毕竟自己嫁的是侯府。 晏景之全程没跟晏姝说一句话,离开正院的时候,桃儿恨不得拉着小姐跑回竹韵苑,一路急匆匆的回到院子里,桃儿再也忍不住了,抹着眼泪说“小姐,可出大事了。” “进屋说。”晏姝迈步进屋,自己院子里伺候的人很少,但只有桃儿是自己 人。 进了屋,桃儿赶紧说“三少爷亲口对二少爷说的,那劳什子的世子昨晚给红袖楼的头牌赎身了,花了上万两银子,议亲的当口都能做出这样的事,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 “原来是这样啊。”晏姝眯起了眼睛,变数还不少,红袖楼的头牌叫什么来着?甘棠,对,甘棠这个人确实不容小觑,大哥就是为了甘棠被打死在红袖楼的,可甘棠上一世跟武元侯世子并无交集。 桃儿急得团团转“小姐啊,这不是眼看着火坑还让您往下跳吗?怪不得这婚事被换给了您,三公子就是猪油蒙住了心,一点儿都不为您着想。” “长兄也是因为甘棠被罚跪了祠堂,这事儿他也没做声,二哥知道后,不也乐见其成吗?”晏姝嘴角一抹哂笑“罢了,反正是要嫁过去的,你稳重些,去把奶娘叫回来吧。” 桃儿心疼小姐,可一个使唤丫头又能做什么?得了吩咐只好出门去办事。 晏姝随手拿起来一卷书,慢悠悠的翻着,武元侯府好算计,择了不高不低的门户做亲,提前闹出来这么一场,笃定晏家只能装聋作哑,但这次嫁过去的是自己,可不是晏欢,这事儿对自己来说,算个什么呢? 陈嬷嬷带着账目回来了,进门也红了眼眶,这些年她鲜少入府,拼了命的护着夫人的嫁妆,就等着姑娘嫁人的时候能少受一些委屈,可姑娘的委屈太多了,受不过来。 “奶娘,兄长他们留给了我多少?”晏姝问。 陈嬷嬷哽咽着到晏姝的面前把账本放在桌子上,说“小姐,夫人一共儿女四个,嫁妆分成了四份,他们没多拿。” “那就好。”晏姝打开了账本,一页页的看到最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奶娘,让宝源哥也准备一下吧,你们这些老人都算在陪嫁里。” 陈嬷嬷试探着问“小姐,这婚事是定下来了?” “定下来了,备嫁吧。”晏姝从床头拿过来匣子递给陈嬷嬷“里面有嫁妆单子和银票,准备好就放在粮铺那边。” 嬷嬷最了解小姐的心性,从来都不是个糊涂的,这些年要不是小姐经营着外面那些铺面买卖,哪里会有现如今的光景?可三位少爷在小姐这里是一点儿良心没有,分账的时候只给了两个西城最是差的铺面,让人心寒啊。 “小姐,要不要给外祖家送个消息过去?”陈嬷嬷是沈家的老人儿,沈家是江南富商,有这样的外家给小姐做主,怎么也能撑一撑脸面。 晏姝摇头“不必,他们也 是恨了我许多年。” 上一世,晏姝曾使尽了力气讨好兄长和外祖家里,如今重活一次,她知道自己对不起母亲,但也只是对不起母亲,稚子何辜?被迁怒这么多年都没人想一想,刚落草就没有了母亲的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三家准备嫁娶。 晏姝的日子极其平静,直到三位兄长破天荒的踏进了竹韵苑。 “晏姝,你的陪嫁单子上的东西比欢妹妹多,便宜你都占足了,往外拿一些给欢妹妹添妆。”晏修然容色冷肃的坐在椅子上,开口说道。 晏姝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犹豫的回道“好,让母亲做主吧。” “你这是为难母亲?她怎么做主?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外头偷偷地准备嫁妆,亏着欢妹妹还费尽心思的给你准备添妆呢,我们不说,你就会装聋作哑的糊弄过去,是不是?”晏修屹笃定的盯着晏姝。 晏姝点了点头“是,你们早就把母亲留下的嫁妆分明白了,没人为我筹划,我得为自己张罗。” “晏姝!”晏修泽指着晏姝的鼻子尖儿“你就是个丧门星!长了一颗狼心!” “三哥,你们不也分到了母亲的嫁妆吗?”晏姝垂眸“尽可给晏欢添妆,母亲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你!”晏修屹疾言厉色的扬起了手,要打晏姝。 晏姝抬眸看着晏修屹“尽可试试,若你动手伤了我,莫说父亲,就是周氏看在侯府的面子上,也饶不了你。” 第3章 待嫁 晏修然握住了二弟的手腕“行了!左右要嫁出去了,跟她一般见识做什么?” “是啊,高嫁呢,最好能别克得夫家也家破人亡。”晏修泽拖着二哥往外去,丢了这么一句话。 等三个人离开后,桃儿巴巴的看着小姐,她的心都碎了,可小姐竟一滴眼泪都没掉,甚至都没什么表情,她认为小姐肯定是太伤心了,叫什么来着?哀大莫过于心死,对!就是这样的。 晏姝的心早就死了,看到三位兄长这般架势,甚至有些期待他们知道晏欢真实身份时候,会作何表情。 当然了,自己不会动任何手脚,毕竟过好这辈子是她的终极目标。 转眼婚期临近,竹韵苑里来来往往都是人。 侯府派了教习嬷嬷过来,绣娘和喜娘们为她准备嫁衣。 周氏是个聪明人,面子上的事做的都很周到漂亮,所需之物都尽可能挑最好的。 陈嬷嬷再次入府,把嫁妆单子递给晏姝“小姐,都准备好了,侯府那边昨儿来信儿了,明儿老奴带着井匠过去。” 晏姝把单子收好“奶娘受累了。” “只要小姐过得好,这些都是我们分内的事。”陈嬷嬷欲言又止,她在外面走动的多,听到的事也多,她一个下人都看得出来这门亲事不是良缘,老爷的心太狠了。 回到竹韵苑,进门就见到了晏欢。 待嫁女的喜气儿都毫不掩饰了,笑吟吟的看着晏姝“妹妹还是那么聪明,处处都盘算的周全,西城那些嫁妆可不少。” “姐姐想要吗?”晏姝坐下来,很认真的看着晏欢。 那态度让晏欢觉得只要自己开口,她真的会给一样。 晏欢冷嗤一声“我要你那仨瓜俩枣作甚?你这么会盘算,可得再加把劲儿,最好把侯府都盘算到自己的荷包里。” “姐姐说的不无道理,不过我嫁过去后,侯府就是我的家,我盘算自己的家做什么呢?”晏姝端起茶又放下了,淡淡的说了句“姐姐和我不同,那么多人为姐姐盘算,这份清福最难得了。” 晏欢沉了脸色“晏姝!你怎么不和我争了?” “争什么?姐姐说的有道理,仨瓜俩枣,我还要争一争的话,会跌份儿的。”晏姝笑望着晏欢。 晏欢……! 晏姝嚣张给自己看?真是笑死人了,等她嫁过去就知道了,武元侯府简直是人间地狱! “妹妹,那就等着你做掌家夫人,好好享你的福吧, 如果有一天落魄了,可别到我门口来打秋风。”晏欢起身往外走。 晏姝悠悠的说了句“这样的话,妹妹也送给姐姐,我们互勉吧。” 京城就这么大一个地方,晏家只能吃哑巴亏,对外还得说两个姑娘一样待承。 别说这一世了,就是上一世自己手里也不穷,从九岁接管了母亲的嫁妆开始,她学的就是经商和掌家这一套,给她开蒙的人便是奶娘。 当年外祖家很疼母亲,母亲身边的能人很多,虽然母亲不曾陪伴自己长大,可母亲留下的这些人,忠心耿耿的护着她到如今。 “小姐,咱们还差了给侯府那些公子和小姐们的礼没备全。”陈嬷嬷说。 晏姝很了解侯府里的人,上一世烈火烹油的武元侯府,京城中没人不想巴结的,她手里就有过武元侯府的册子,京中贵夫人们都奉为圭臬,毕竟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若是闹了笑话可会影响了家里男人仕途的。 “奶娘,这些我来准备。”晏姝说。 陈嬷嬷最了解自家的小姐,做事分寸拿捏的极好,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武元侯府那边的水井打得比较快,赵府的水井是两天后才完事儿的,桃儿不敢告诉小姐,三位少爷都跑过去监工了,监工是假,为晏欢撑腰提气是真。 打从晏修泽被气走后,晏姝这边的院子是真安静下来了,八月初二武元侯府送聘礼入府,浩浩荡荡的队伍惹了京城许多人艳羡,同时择定了婚期在九月初六这一日。 晏家虽官职不高,但自诩清流,周氏也绝不敢把心思打到武元侯府的聘礼和聘金上,晏姝看着摆满了自己院子的聘礼,心里平静无波,虽都是面子上的事,自己落在手里的是实惠,人到任何时候手里有银子,就腰杆子硬,底气足。 “你啊,本来嫁到侯府的人是你,瞅瞅今日让晏姝出尽了风头。”周氏看着女儿在绣嫁妆,叹了口气坐在旁边“整整一百二十抬,实打实凿的好东西。” 晏欢放下手里的绣棚,抬头“娘,论身份,晏家跟武元侯府能比吗?” “那是不能。”周氏非常清楚这婚事来之不易,若非武元侯府来提亲,晏家哪里敢肖想嫁入如此高门呢。 晏欢又问“论才情人品,晏姝跟京中那些贵女能比吗?” 周氏意味深长的看着晏欢。 “再说了,长公主的亲孙女长乐郡主喜欢傅少衡,这事儿别说坊间多少人知道了,只怕是当今圣上都一清二楚,如今武元侯府大张旗鼓迎娶 晏姝,你觉得是真看重晏家和晏姝?”晏欢恨不得一股脑的跟母亲说明白,可她不敢,重生这样的事情谁听说过?自己得了便宜就闷声发财,少惹麻烦才是正经的。 周氏微微点头“看来,侯府不是个善地,晏姝只不过是个挡箭牌罢了。” 这可说到了晏欢的心坎上,过来拉着周氏的手“母亲,计较一时长短做什么?不用多,只需要三年,三年后谁高谁低一目了然,今日多风光,以后就多丢人现眼,看着吧,我选赵承煜,必定是对的!” 婚事已成定局,周氏只是心里头不舒畅,可亲亲的女儿如此笃定,她只有心疼了,柔声“欢儿啊,赵承煜毕竟是个鳏夫,这话不好说更不好听。” “还是那句话,一时长短不论,谁嚼舌根子都无妨,三年后自有定论了。”晏欢成竹在胸,赵承煜好不好,别人怎么能知道?诰命夫人都能挣来的男人,这世上能有几个?自己是嫁给鳏夫了,但也绝对是捡到宝了。 此时的晏姝已经来到了京中最不起眼的一处院落前,递进去了拜帖,不一会儿就有个小姑娘出来接引晏姝进去,一个时辰后,晏姝出门坐上了马车回府。 给傅家的姑娘们准备礼物,她很愿意用一下自己的手段,比如金鬼手寻子数十年无果,得重生方便恰好知道下落,用此换来几件好东西不难。 一进门,晏姝眸子里闪过一抹厉色,她的好兄长这次来的可真整齐,竟都在院子里站着,摆明了是等自己呢。 本想着少跟他们有交集,嫁出去也就罢了,自己到底是想错了,他们怎么敢对亲妹妹蹬鼻子上脸的呢? “晏姝!”晏修然冷冷的开口“你就不能懂点儿事吗?” 第4章 算账 晏姝越过他们进了屋,坐在椅子上看着三个兄长同仇敌忾的跟进来,坐在自己面前。 一百二十台实打实凿的聘礼,西城外自己准备的嫁妆,这些事晏家人都知道,周氏和晏欢到底是鼓捣着他们来了,这样也好,处理干净也省心了。 “算账吧。”晏姝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吩咐桃儿去取来这些年的账目,静默的喝茶。 两辈子的委屈在心里鼓荡着,本来好好的茶,入口比黄连都苦三分啊。 晏修然愣怔的看着晏姝,她什么时候如此硬气了? “你还有理了!都是一家人,真以为嫁到侯府就高人一等了?还要跟我们算账?算什么?”晏修屹最压不住脾气,一拍桌子喝问道。 桃儿把账本都搬来,六年的账本堆在桌子上。 “自己看,里面还有母亲的嫁妆单子,至于算什么,看完还不懂,我再说给你们听。”晏姝不疾不徐,桃儿把账本送到几位少爷跟前。 晏姝见他们都不肯动弹,算盘顿在桌子上,冷声“看账!” “大哥!我就说她是铁了心跟咱们闹腾了,还没嫁出去就用我的前程威胁我呢。”晏修泽咬牙切齿的说“真以为我怕了!” 晏姝扫了一眼晏修泽“你最好不怕。” 这话,气得晏修泽脸红脖子粗,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晏姝。 晏姝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识抬举,既然如此还给什么脸?自己可不在乎嫁妆再多一些! “你还有脸笑!”晏修泽撸胳膊挽袖子想要动手。 桃儿立刻挡在了小姐身前,眼看着就要大婚了,想要动小姐是万万不能的,只恨老爷装聋作哑,周氏和晏欢挑拨是非,三位少爷猪油蒙了心,太欺负人了! 晏姝拉着桃儿站在自己身边,目光平静的看着三位兄长“周氏说不用母亲的嫁妆,我今儿跟你们算的账,可是母亲全部的嫁妆,如果你们觉得我说的有错,那最好把父亲和周氏,还有晏欢都叫来。” “不必。”晏修然冷声。 晏姝点头“好啊,不叫也行,我念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可以不闹得人尽皆知,但该是我的,一样不留都带走!” “算就算!”晏修屹学的是经商,他自认为这两年走南闯北有件事,打心底就瞧不上晏姝在京城这些小伎俩。 晏姝不再言语,三兄弟看完账目后,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所有嫁妆和这些年经营所得一目了然,你们 不想惊动他们也行,给我一万两千六百两这账就平了。” 晏修屹扭头看晏修然,他被母亲的嫁妆惊到了,也明白晏姝根本没有多好,所有的嫁妆折算后,最低起码也要这个价儿。 只是,这些年周氏吞了母亲嫁妆的事,自己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啊。 晏修然明白晏姝的意思,要嫁妆是噱头,要在出嫁之前跟周氏算账是真的,京中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闹腾起来晏家的脸面就没地方放了。 晏修泽也不吭声了,他只是恨晏姝害死了母亲,又不是脑子坏掉了,周氏占母亲嫁妆的事,他早就有猜测,只是没想到数目如此庞大。 姝端起茶盏抿了口,添妆?周氏想要?晏欢也想要?别急,自己可以高抬贵手求安宁,也可以分毫不让的收回来!反正这个家里自己可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六年前开始,一笔笔是支出都记得清楚,这账本沉得端不住了。 “六年前,小姐才九岁,接管外面账目的时候就给少爷们单独开了账本,这些年所有进项和支出都是分开的,小姐贴补你们多少,账目上都看得出来。”桃儿忍不住,说。 晏修泽眼神如刀的看着桃儿“主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桃儿不说,你们连一个下来的台阶都没有。”晏姝放下茶盏,瓷器碰到桌面上的动静略微有些大,低垂着眉眼,一个眼神儿都不愿意给他们。 晏修泽胸口起伏“你不添妆就不添。” “说的不是添妆的事儿,是在算账。”晏姝嘴角噙着冷意,他们铁了心要护着晏欢和周氏,那就把能收走的都收走,看看这父慈子孝能多久。 “铺面和庄子都给你。”晏修然开口了。 晏姝抬眸看着他,还真是长子啊,真是以大局为重,只可惜护错了人! 晏修然愤然起身“你都带走,休要搅家不贤!” 晏姝微微蹙眉,转而一笑“那就把房契和地契还有身契都送过来,也别拖着,就现在吧,不然我忍不住要去前头说明白了。” “你何必咄咄逼人。”晏修泽已经后悔了,这一趟根本就不该来。 晏姝摇头“咄咄逼人的是你们,只是我不想再忍让了,我对不起母亲,但对得起你们,若说失母之痛,我比你们不少一丝一毫。” 晏修屹已经甩开大步出去了,他心里特别难受,从没有过的难受,九岁的晏姝就在养着他们,他恨不得晏姝什么都不做,那样自己还能好好的恨她。 三兄弟凑到大哥的书房中,一个个都阴沉着脸色坐着,一言不发。 “她一肚子算计!”晏修泽握紧了拳头“如今她满意了,我们什么都不要,都给她,以后就当没有这个人!” 晏修屹端起茶送到嘴边,想了想又放下了“她九岁开始就在为我们操持,六年来一个字都没跟我们提过,今儿这账算完了,我在想,咱们这些年做的对吗?” “二弟。”晏修然眉头紧锁“咱们家最好的院子是她的,打小就学着掌家也是她,谁对不起她了?可她害死了母亲。” 晏修泽眼圈发红“我都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当年要是不生她多好。” 晏修屹看着自己得兄弟,默默地起身走了,留下的两兄弟沉默着。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晏修屹枯坐到天黑,他恨自己当时年幼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母亲的样子也模糊了,这些年再外学经商,不愿意回家,因为回家就会看到晏姝,面对害死了自己母亲的人,这一句妹妹都叫不出口。 若是母亲在,必定会十分疼爱她的,如今她要出嫁了,自己该怎么做? 傍晚时分,晏姝拿到了想要的,桃儿把这些都填到了嫁妆单子上。 “小姐,等嫁出去就好了。”桃儿说。 晏姝笑了“是,快了。” 第5章 出嫁 安静下来的竹韵苑里,晏姝把所有大婚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整,只等侯府的花轿来迎娶。 九月初六这天,晏家几乎彻夜未眠,两个姑娘同时出嫁,委实忙得厉害。 晏姝只是浅浅的眯了一会儿,丑时刚到就起身开始准备了,沐浴更衣,开脸上妆,大妆后的晏姝静静地坐在床上,陈嬷嬷早就挑选了两个伶俐的丫环准备着了,周氏这边也给晏姝准备了两个婆子,四个丫环。 “小姐,临要上轿才送人过来,身契也不在咱们手里。”陈嬷嬷小声说。 晏姝勾了勾唇角“奶娘放心吧,这十五年的难,解了。” 想要用几个下人拿捏着自己?周氏想的太简单了,上一世也给自己准备了两个婆子,两个粗使丫环,如今多了两个俏丽的丫环,用意显而易见,大户人家的陪嫁丫头是抬妾的第一人,准备的还真充分。 桃儿心神不宁的往门口张望,她知道少爷们不会来竹韵苑了,可今儿是小姐的大日子啊,他们真就一点儿不念同胞之情吗?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就算不为小姐着想,难道也不看夫人的面子吗? “小姐,老奴送嫁。”陈嬷嬷轻声跟晏姝说,她再疼晏姝,也不能以下犯上去找三位少爷,唯有如此才能尽量给小姐找回点儿脸面了。 晏姝握了握陈嬷嬷的手,柔声“奶娘不急。” 晏景之要面子,周氏也不是个豁得出去的人,就算三位兄长不肯送嫁,也必定会找个合适的人过来撑脸面的,没有,何妨?自己不在意这些。 外面锣鼓喧天,有人往里通禀,迎亲的花轿到了门口。 陈嬷嬷给晏姝盖上了喜帕,外面宝源和苏伯张罗着小姐的陪嫁,庄子里的人都过来给小姐送嫁了,西城那边的嫁妆就等在路口,花轿过去后,他们就跟在嫁妆队伍后头。 万事具备,唯差出门这一关了。 “我送嫁。” 罢了,好歹是母亲拼了命生下来的,送她这一程当是给母亲尽孝了。 晏姝本来平静无波的心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沉了沉,撩起喜帕看到二哥晏修屹站在门口,憔悴了很多,穿了一身崭新的袍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到晏姝都没看明白。 陈嬷嬷红着眼眶过去行礼“二少爷,有劳了。” 晏修屹走到晏姝跟前,转过身蹲下来一言不发。 陈嬷嬷和桃儿扶着晏姝起身。 晏修屹背着晏姝往外走,迎亲的喜婆们说着吉祥话, 陈嬷嬷和桃儿跟在后面,陪嫁的人走在陪嫁的队伍里,过了内院的门,往正门去。 晏欢比晏姝早一步,晏修然背着她走在前面。 这些日子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了,晏修屹没有因为添妆打晏姝,他们兄弟三人也没有为自己填一个子儿嫁妆,要不是自己怕变数太多,不敢闹腾,这事儿怎么都不能一点儿动静没有,大婚的日子没变,心里总算好受点儿了,可晏修屹竟去给晏姝送嫁,她悄悄掀开喜帕一角,回头看到晏修屹背着晏姝,还有后面呼呼啦啦跟着的人,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变数太多了。 晏修屹放下晏姝,看着她坐进了轿子里,眉头紧锁的他说了句“往后,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吧。” 晏姝隔着喜帕看不到二哥的表情,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起轿往武元侯府去,嫁妆队伍在后头一眼望不到头,那边晏欢的送嫁队伍都不见影子了,这边晏姝的嫁妆队伍还没走完,周氏气得脸色煞白也不好发作,但晏家三兄弟把全部家当都给晏姝添妆,这是自己亲眼看到的,好!真是好啊!走着瞧! 武元侯府这边,晏姝下轿,接红绸的时候看到了那双锦靴和吉服一角,跨过火盆,过门到拜堂,直到听了那句‘礼成,送入洞房’后,才松了口气。 她没有上一世大婚时的懵懂和憧憬,这一句礼成更像是定下了这一切变数都成了不可更改的现实,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跟侯府紧紧地捆缚在一起了,所求已得,很好。 坐在洞房中,周围的丫环婆子里里外外的忙着,等这些人都安静下来了,傅少衡并没有露面,晏姝静静地等着,直到一双锦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知道傅少衡躲不过去要见自己的。 傅少衡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喜床上犹如泥塑一般的晏姝,全套的头面首饰压着,竟腰背挺直的撑着,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出声“晏景之还真是老奸巨猾,换亲的事人尽皆知,把侯府的脸面放在哪里了?” “世子,婚姻大事自有长辈定夺,若世子心里不痛快,尽可去晏家走一遭。”晏姝轻声“也刚好替晏姝问个明白。” 傅少衡抬起手撑着额角,微微偏头看晏姝“这么说,你也不愿意嫁到侯府了?” “这话从何说起?晏姝何德何能得了如此良缘还不愿意?”晏姝说罢,便不再言语了。 傅少衡冷嗤“入门就是世子夫人,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娶你是长辈的意思,你只管伺候好他们就是了,少往我的院子来,也少招惹我,否则休怪我 不讲情面。” 姝应得痛快。 傅少衡只觉得一拳砸在棉花上了,起身离开,不管晏姝头上的喜帕还在。 等傅少衡走后,脸色煞白的桃儿过来握住了晏姝的手。 晏姝摘了喜帕“我饿了,吃饭吧。” “小、小姐。”桃儿之前特地跟陈嬷嬷学了一大堆规矩,万万没想到这侯府的世子竟是个没规矩的人,喜帕都要小姐自己来,往后日子可怎么过? 晏姝走到妆台前,坐下来动手取头上的钗环,桃儿赶紧过来帮忙。 换了轻便的衣裳,晏姝一个人慢腾腾的吃着饭。 上一世傅少衡和晏欢洞房里和晏欢大打出手,闹腾的厉害,起因是傅家的几个姑子过来陪着新娘子,闹了不愉快。 这一世,没人过来也就罢了,傅少衡也没有提甘棠,到底是不一样了,难道只因为换亲的事吗? 第6章 御下 格外安宁的新婚夜。 晏姝让陈嬷嬷给每个伺候在这边的侯府下人都包了红封,分发下去后,沐浴更衣,早早的睡下了。 这是她重生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只是下半夜就醒了,睡不着的晏姝仔细的回忆着所有的不同。 上一世晏欢因大婚夜被傅少衡冷落,大闹洞房的时候,傅家后宅几乎都过来劝解了。 就算是寻常人家,新妇送入洞房后,也会安排人过来陪着的,看来侯府内里也是不太平的。 “小姐,睡不着吗?”陈嬷嬷守在床边,听到动静出声。 晏姝知道陈嬷嬷担心自己,轻轻应声“奶娘,我睡好了。” 陈嬷嬷过来撩起幔帐,又拨亮了守夜的灯,窗台上的龙凤烛跳动着火苗,燃得正起劲儿,已经过半了。 “小姐别难过,日子是一天天熬出来的,如今嫁过来了,那就为以后筹谋,姑爷不管怎么想,这屋子也是要留宿的,只要有一儿半女傍身,便不惧别的。”陈嬷嬷安抚晏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步步艰难,也不见老天垂怜,嫁到侯府里第一晚,这脸面就被摔在地上了,让人心疼啊。 晏姝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小腹,她也经历过孕育的欣喜,也曾对那个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充满期待,可到底是福薄,上一世自己都没有能见到那孩子,不足月就滑胎了,伤了身子的她也伤了心,自那次之后就发狠不要孩子了。 重活一世,她不想再经历那样的痛苦了,侯府里生活下去的法子很多,何必让一个不被疼爱的小生命来到这世上受罪呢? “奶娘,陪嫁那几个人里,模样标志的那两个查一查。”晏姝说。 陈嬷嬷应声“是,小姐放心,一准不能让她们闹幺蛾子。” “我再眯一会儿,奶娘不要担忧,我心里有数。”晏姝不忍陈嬷嬷一把年纪这么操心,翻了个身假装去睡了。 陈嬷嬷拉过来被子给晏姝盖好,轻手轻脚的放下了床幔,退出去到外屋,跟桃儿准备好第二日敬茶的衣裙后,都眯了一会儿。 寅时中,晏姝就起身了,卯时三刻要过去拜见公婆。 一身正红色洒金长裙,绾起的三千青丝一支凤衔珠步摇垂在鬓边,另一面几支造型别致的玉簪点缀,眉间花钿,唇瓣一抹不浓不妖的桃花红,手里一方帕子上绣着花开并蒂,腰间禁步是母亲嫁妆里最为贵重的鱼戏莲间玉佩,玉佩下是串玉珠的穗子,莲步轻移,鸣玉以行。 这一身透着喜气儿,又稳重,往镜子前一站,晏姝也满意得很,现如今她是侯府世子夫人,万万不能寒酸。 陪嫁的几个人都早早过来伺候了,等晏姝装扮好后,周嬷嬷主动上前,一脸殷勤的开口说道“小姐,老奴陪着您去吧。” 晏姝对周嬷嬷太了解,上一世跟随自己嫁到赵家的也是她,旁边的韩嬷嬷还有后头两个在门口,靠不到近前的杏花和梨花。 “嬷嬷是昨儿才过来的人,母亲安排的急,也没告知姓甚名谁,你怎么称呼?”晏姝扶了扶鬓角的发钗,走到椅子前坐下来,抬眸打量着周嬷嬷。 周嬷嬷知道自己心急了,不过她可不惧眼前这位,还以为跟了个有能耐的,结果大婚当晚就被晒在了洞房里,以后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往前跟了几步,一脸谄媚的笑着回道“老奴夫家姓周,是夫人请老奴回来照顾小姐的,初来乍到当新妇,婆家的人会存了心的拿捏小姐,老奴恰好派上用场。” “周嬷嬷,你是陪嫁过来的人,这里往后是我的家,你这话怂恿主子有分别心吗?按理说一把年纪的人,这个道理还用我说给你听吗?”晏姝脸色一沉“你且留在屋子里吧。” 韩嬷嬷听主子这么说话,下意识的往后面挪了半步,她跟周嬷嬷可不同,周嬷嬷的根子在周家,那可是地地道道的家生子,自己能跟着小姐嫁过来,不是因为有本事,是因为老实本分,人前的事也不敢往上凑合。 周嬷嬷老脸涨红“小姐可别错了心思,人心隔肚皮,老奴可是全心全意为小姐着想的。” 晏姝不想搭理周嬷嬷而是问了韩嬷嬷,韩嬷嬷这个人城府不错,上一世便是是个好用的人,问了姓氏后说“韩嬷嬷收拾一下,跟我去。” 训斥周嬷嬷不过是给侯夫人递个态度,大宅门内消息灵通的厉害,自己都未必能出迎晖院,消息就应该到侯夫人耳中了。 所以,几句就够,多了反而画蛇添足。 韩嬷嬷有些惶恐的蹲了蹲身“老奴遵命。” 晏姝起身往外走,桃儿挡住了那两个不知底细的丫环,跟上去。 周嬷嬷凶狠的看了一眼韩嬷嬷,韩嬷嬷瑟缩了一下,这一幕都落在了陈嬷嬷的眼里了,她不动声色的去收拾屋子,拿了账本使唤几个人收拾入库,这些抬过来聘礼和陪嫁,是小姐以后的仰仗。 外面有老嬷嬷候着,见到晏姝恭敬的行礼“老奴为少夫人带路。” “有劳了。”晏姝微微颔首,跟在后面。 秦夫人这边得了消息,晏姝训斥周嬷嬷的话一字不差的到了她的耳中,不论是不是真心,晏家女儿的话说的极其体面,反倒是儿子这做派让自己心里头堵了气。 “夫人,少夫人在闺中时,老奴便觉得是个难得的。”李嬷嬷轻声说。 秦夫人点了点头,吩咐道“各院的人一准等着看笑话,等一下若是他们敢不露面,也就不用给脸子了,你亲自去敲打一番,脸面是儿媳的,更是我这个婆母的。” “老奴省的。”李嬷嬷应声。 秦夫人静静地坐着,晏姝已经出了迎晖院,侯府雕梁画栋极其气派,下人们行走都几乎无声,在秦夫人住着的院子外面,一颗两人合抱不住的银杏树在秋日里极其漂亮。 秦夫人的院子是整个侯府后宅的正院,门上挂着匾额上写着椿萱堂三个字。 守门的婆子行礼,迎少夫人进门。 丫环快步进门去禀报秦夫人“少夫人到了。” 第7章 奉茶 晏姝进门来先给婆母请安。 李嬷嬷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茶盏,小丫环在地上放了蒲团。 “母亲,请用茶。”晏姝双手捧着茶盏送到婆母面前手。 秦夫人接过去茶盏,抿了一口“起来吧。” 姝起身退到下首位坐下来。 李嬷嬷让丫环把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端上来,一套镶红宝头面,钗环首饰准备了不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着银票。 “昨晚的事委屈姝儿了,回头必定让那不懂事的给你赔罪不可。”秦夫人打量着晏姝,她是满意的,温柔娴静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面如满月,眉眼如画,这才是世家最爱的模样,也是家主母的面相,偏偏少衡突然就得了失心疯一般,非要跟个青楼女子搅浑在一起,让她在儿媳面前,都有些气短。 晏姝抬眸“母亲,世子并未为难媳妇,媳妇也不觉委屈,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若我做得好,世子自会看到的。” 这! 秦夫人脸上都有些发热了,亲生的儿子真真是不给自己长脸,反倒是刚进门的媳妇儿,还要体谅他,护着他!猪油蒙了心的混账东西,回头必定要收拾一顿的。 “好孩子,家里各处都需要熟悉,李嬷嬷早就见过你了,这些日子跟在你身边。”秦夫人心里有愧,拿定主意要护着晏姝,李嬷嬷是自己身边最得脸的人儿,就算傅少衡都的礼让三分的人。 晏姝看向李嬷嬷“那就辛苦嬷嬷了。” “少夫人,老奴该做的。”李嬷嬷知道夫人是看重儿媳了,她也着实喜欢晏姝的通透,当初做教习嬷嬷过去晏府,教规矩是其次,看晏姝和晏家的做派和家风是头一等大事。 秦夫人抬头往外看了眼,就算是不肯入洞房,今儿该过来敬茶这事儿也不露面? 晏姝低垂着眉眼,丫环奉茶,端起来抿了一小口,上一世晏欢在洞房之夜跟傅少衡打起来了,这事儿最后是秦夫人压下来的,同样是新婚头一夜守空房,晏欢闹,自己可不闹,非但不闹,还要处处维护着傅少衡,毕竟哪个婆母不希望儿子和儿媳能如一体,共进退,同荣辱呢? “夫人。”李嬷嬷看出夫人在等世子了,心里头直叹气,这冷不丁就变了性子的世子爷啊,真是让人措手不及的操心。 秦夫人递过来个眼色。 李嬷嬷出去派人去请世子。 丫环回来的快,眼泪汪汪说了尚贤苑里挨了世子爷一茶盏。 李嬷嬷只能硬着头皮进门来,秦夫人气得一拍桌子就站起来了“反了他!既是这么大面子,那我去看他!” “母亲。”晏姝赶紧伸出手扶住了秦夫人“母亲息怒,世子爷是因为媳妇心里不舒坦,您别怪他,千错万错,儿媳的错。” “你哪里有错,无需为他揽债。”秦夫人温柔了语气“姝儿,到底是我没教好他。” 晏姝顺势扶着秦夫人坐下了。 这面子是给足了,不管是婆母这里,还是傅少衡那边。 秦夫人缓缓地吸了口气“李嬷嬷,开库房取云锦两匹,让绣娘给少夫人裁衣,那套太后赏赐的头面也一并送到少夫人那边去。” 他不太抬举自己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妻,秦夫人铁了心抬举晏姝。 有道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大户人家重视脸面,要不是秦夫人尚且还有理智在,早就去找那个狐媚子了,侯府打从祖上就没有宠妾灭妻的先例,就青楼出身的身份,贱妾的身份都不配。 晏姝和秦夫人想的不一样,好奇为什么府上的姑娘们今儿也都不露面呢? 这边婆媳还在说话,府里就传开了,夫人往少夫人的院子里流水儿似的抬好东西。 侯府里的人都知道世子昨夜没在少夫人这边,本来还觉得少夫人往后必定艰难,可夫人抬举的厉害,让很多人都有些糊涂了。 各院里的主子们还在观望,悦华苑这边可坐不住了,姐妹几个一商量,长姐提着鞭子往尚贤阁去,二姐带着两个妹妹往母亲这边来,身后跟着一溜儿丫环婆子端着托盘,托盘上是姐妹们给弟妹【嫂子】准备的见面礼。 呼啦啦一群人进门来,秦夫人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儿喜色。 门口的丫环婆子们行礼,傅玉宁一摆手“免了,弟妹都到了,我们得进去赔罪。” 这嗓门亮堂,话也说的让秦夫人心里舒坦。 晏姝起身相迎。 “哎哟哟,真是个美人儿。”傅玉宁今年二十岁,四年前嫁到永安侯府,身为嫡长子的正妻,今年拿到了侯府的掌家权,武将出身的她,一身飒爽气度,让人倍生好感。 “二姐。”晏姝福礼。 傅玉宁双手扶住了晏姝“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长姐替你出气去了,这是四妹玉英,五妹玉珠,我们要同来,才耽误了时辰,弟妹莫怪。” 晏姝挨个认识了家里的姐妹,桃儿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过来。 秦夫人看着小女儿得到的百宝囊 ,四女儿得到的苗刀样匕首,还有二女儿那柳叶飞刀,暗暗吃惊的同时,也对儿媳更看重了一层。 武元侯府是武将出身,家里的孩子们从小习武,女儿家针线活未必好,但身手都是可以上阵杀敌的,儿媳竟了解是女儿们所学之长,再者东西好不好,内行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能让金鬼手一股脑拿出来这么多好东西,就算是自己亲自去求,也未必能做到。 “嫂嫂真是善解人意。”傅宝珠欢喜的摸着自己的百宝囊,凑到晏姝跟前“以后,我护着嫂嫂,谁敢在嫂嫂面前放肆,看我不揍她满地找牙。” 傅玉宁抬眸端详了晏姝,她如今是当家主母,看人素来不错,晏家换亲的事也知道,否则昨晚不会晒着晏姝不过去暖一暖洞房,今儿早也不会没提前到这边来,这次她承认自己走眼了。 礼物贵重是一方面,这是个有心人,这样的人能为侯府以后支撑起后宅,母亲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还不等傅玉宁说话,大姐傅玉琅已经笑呵呵的进屋来了“在外面就听到屋子里热闹的很,弟妹必定是个可心儿的人呢。” 晏姝抬眸看过来,见邵玉琅身后跟着的傅少衡,眼底一抹光亮恰到好处的闪过,秦夫人见此景,也是心里高兴,要说这京城里的少年郎君,自己的儿子可是数一数二的,小两口往后日子长着呢,会好起来的。 傅少衡进门来,先给母亲请安,回身坐在椅子上,抬眸看晏姝“没想到,你竟是个有手段的!” 众人……! 第8章 傅家三位夫人 晏姝微微颔首,没接茬儿。 秦夫人犹如被兜头一盆冷水,本来就是自己儿子处处不对,如今更这幅样子,怎么让一家人下得来台? 一拍桌子“傅少衡!你这是要倒反天罡了不成?” 傅少衡起身就给秦夫人跪下了“母亲何苦为难儿子,晏家换亲京城人尽皆知,武元侯府的面子放在哪里了?如今她刚过门就手段频出,什么个心思谁看不出来?我今儿就把话撂这了,娶她进门是武元侯府骑虎难下,对外怎么说我不管,想做我的妻,没门!” 晏姝轻轻地叹了口气。 秦夫人起身戳着傅少衡的脑门“你是被猪油蒙了心!换亲是谁说出来的?侯府提亲本就是要娶晏家嫡女,真以为你母亲和你一样眼盲心瞎?” “该打!”傅玉琅过来扶着母亲坐下,嘴里说着该打,可拉架的意味明显,看了一眼傅少衡“今儿自己掂量着办,外头的事知道那么多,到底谁更丢人?” 不愧是嫡长的大小姐。 晏家换亲是传言,毕竟晏姝是嫡出的女儿,晏欢说破大天那也是庶出,哪有庶出小官之女到侯府当世子夫人的道理? 但傅少衡跟头牌妓子的事,别说传言,见到的人还少吗? “甘棠跟她可不一样!”傅少衡起身,一甩袖子往外走。 冷冷的扫了一眼晏姝,话都不肯说一句,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明显,晏姝迎着他的目光,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傅玉珠看看母亲,再看看刚过门的嫂嫂,一跺脚追出去了。 傅少衡在前头走的急,傅玉珠在后头追的快,差了几步距离,小姑娘飞身拦住了傅少衡的去路“兄长!你真真是要气死母亲吗?” 傅少衡顿住脚步“你们都被她蒙蔽了眼,看着吧,早晚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傅玉珠还想说话,傅少衡擦身而过。 “兄长!别让我逮住那个贱婢!否则我活剥了她!”傅玉珠都要哭了,这才多少日子?打从那个甘棠出现,兄长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傅少衡回头看着妹妹,没说话走了。 这边,秦夫人脸色煞白,气得不轻。 “母亲,夫妻相处如水如火,晏家做事有错在前,您别生世子的气。”晏姝柔声说,那样子竟是真不往心里去。 秦夫人拉着晏姝的手“好孩子,家教无方啊,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没做好,你是个宽宏大量的。” 闹腾这么一场,晏姝把给傅玉琅的见面 礼也送了,姐妹四人同样给晏姝准备了见面礼,并且是一加再加,都知道是自家理亏,可这事儿不好说更不好听。 本来各院都准备要过来了,下面的人说世子爷被大小姐押过去,闹了个不欢而散,各院就犹豫着去不去。 二房住在侯府西侧宅子里里,二爷傅泽生在书房里看账,傅家虽是武将,但傅泽生从小就下定决心从商,虽说被老侯爷打了无数次,可到底没入行伍。 二夫人闵氏端着热茶进门来。 傅泽生接过去茶放在一旁问“新妇敬茶是大事,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唉,二爷,妾身没去。”二夫人叹了口气,坐在旁边“昨儿世子派人过来说了,谁也不准过去,可刚才大嫂又让身边人递过来话儿了,让过去坐一坐,这可让人难做了。” “有什么难做的?”傅泽生取出来一个匣子“放在见面礼里,带着孩子们过去坐坐,少衡那边是胡闹,怎么你还被他给唬住了呢。” 二夫人得了丈夫的意,顿时笑了“就说嘛,这规矩不是咱们一家的规矩,世子这段日子性情大变,兄长常年不在家里,二爷还是多过问一些好。” “去吧,别让少衡媳妇儿挑理,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傅泽生催促道。 二夫人哪里还能耽搁,叫上了两个女儿一同出门往大嫂这边来,还不忘叮嘱两个儿子去寻傅少衡,兄弟间能劝得劝一劝,家宅安宁才不会被外人看热闹。 椿萱堂里,秦夫人好不容易平静了点儿,可迟迟不见那些人露面,手指尖都有些泛白了。 晏姝知道婆母的心思,傅家一妻二妾在这边院子里,二叔一家在隔壁,这都是自家人,三叔一家虽说在老家族里,可傅少衡大婚是傅家的大事,早在一个月前就回来了。 如今只有婆母带着几个女儿在这边,这明摆着不是傅少衡不待见自己,是整个傅家都不待见自己,更是不给婆母面子。 晏姝不在意,但落在秦夫人的眼里就是沉稳。 傅家长媳,特别是未来的世子夫人最需要的就是沉稳,看晏姝小小年纪,能有这份心境,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不见人,秦夫人开口“不等了,别饿到咱们家媳妇,李嬷嬷让人摆饭。” “大嫂这是挑理了啊。”闵氏从外面进来,满脸堆笑的到秦夫人跟前“大嫂莫怪,怪我来迟了,先让我尝一尝媳妇儿茶,回头给大嫂赔罪。” 秦夫人握着闵氏的手“哪里怪你,我知 道是那个混账东西不懂规矩,快坐下吧。” 等二夫人坐下了,晏姝过来恭敬地敬茶“二婶母,请用茶。” “好氏喝了茶,跟着过来的丫环婆子把礼送进来摆在桌子上,傅玉环和傅玉雁过去挨个打开。 秦夫人心里这个熨帖,她就知道二房这边从不落自己面子。 “二嫂来的可真早,我这紧赶慢赶都没赶上呢。”三夫人姜氏从外面进来,身后也带着两个女儿。 晏姝敬茶后,花厅已经摆了早饭。 秦夫人拉着晏姝的手要入座,三夫人姜氏笑着说道“一看大嫂就是疼爱儿媳,咱们过门那会儿,可是要送饭到手,还要听家规家法呢,今儿这是全都免了吗?” 晏姝抬眸看了眼三夫人姜氏,呵,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能遇上,这三夫人是在族里的日子过的太舒坦了,连个眼色都没有了吗? 婆母一大早到现在,这口气都未必顺过来呢,她竟来添堵? 第9章 掌家之权 三夫人姜氏这话一出口,连二夫人闵氏的脸色都变了。 “世子娶妻是他们兄弟中的头一份,若是改了的话,我们以后也是学着,挺好的。”三夫人姜氏笑着打量晏姝,嘴角轻轻一撇,有轻蔑之色闪过。 刚进门头一日就留不住男人,是个没用的! 大房生的好,承爵从祖上下来就是长子,姜氏知道自己比不过秦氏,可眼前这个小小五品官家的小姐,竟然也能成为武元侯府的世子夫人,以后还可能是侯夫人,她就气不顺!凭什么自己的儿子就要在族里?入行伍自己舍不得,读书入仕族里不让,说什么自古以来文臣和武将就不能再同一个族里,自己的女儿来京城的次数都趋势可数,眼看到了议亲的年纪,都圈在族里,哪里来的好姻缘? 秦夫人坐下来,问了句“乐菱啊,照你这么说,我这是护着媳妇了。” “大嫂,乐菱是说笑的。’闵氏打圆场。 秦夫人拍了拍闵氏的手背,笑道“当婆母的,护着媳妇是好事儿,今儿若是你们再晚一点儿过来,这些个礼数就都免了,进了傅家的门,就是傅家的人,非要学那些个整日里在后宅作妖的妇道人家惹是生非,别处我不管,这院子里不行!” 姜氏没想到大嫂如此不顾自己脸面的敲打自己,当着一众晚辈的面,下不来台也不敢扭头就走,福了福身“大嫂,谁敢在咱们傅家作妖,更不用说惹是生非了,还不是在族里住久了没见识嘛,听说京中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极重规矩的,所以才好奇。” “好奇无妨,回头让李嬷嬷给乐菱选两个得力的教习嬷嬷带回去,规矩都是教习嬷嬷教的,学的好在哪里都一样。”秦夫人拉着晏姝坐在身边,语气温和的说“今儿这顿饭都清淡,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傅家的媳妇儿受得起荣光也吃得下苦。” 晏姝笑了“母亲,儿媳省的。” “好孩子,在这里的人都相熟,唯你才进门,别拘着。”秦夫人说着,看了眼李嬷嬷。 李嬷嬷带着丫环们给一众主子们端来了苦菜粥,桌子上摆着咸菜和野菜汤,每个人面前一份,分量不多。 晏姝接过来丫环手里的苦菜粥,看婆母喝了一汤匙,她才有样学样的送到嘴里一口,这苦味瞬间在舌尖上炸开了一般,人都一个激灵,不过晏姝面不改色,别人没看,看了一眼三夫人姜氏那涨红了的脸,收回目光小口小口吃着。 碗里的粥,面前的野菜汤和咸菜都吃了,并且一点儿没剩,婆母放下筷子,晏姝也放下 了汤匙,桌子上的人都沉默着,只有汤匙碰到瓷碗的动静,很轻微的声响。 有秦夫人在,没人敢造次,也没人敢把面前自己的份例剩下。 丫环们送来漱口的茶,伺候主子们漱口后退下,秦夫人起身,众人移步到厅里坐下。 姜氏看到二房送过来的见面礼,心里头越发的不痛快了,大房有权,二房有钱,三房有什么?受气都不能吭声! “大嫂。”姜氏把心一横,这次她要留在京中,这个时候不提出来,机会难得。 秦夫人撩起眼皮儿看姜氏“乐菱先别急,我这边有大事要跟你们知会一声。” 姜氏的话被堵回来了,只能坐下来等着。 秦夫人让李嬷嬷取来了各院的名册,库房的钥匙和账房的信物,摆在桌子上“少衡娶妻进门,大房这边的家主母早晚都是少衡媳妇的,傅家的家主母从京城到族里,都不可懈怠分毫,你们当婶母的该知个中轻重,也要多辅佐,往后都娶了儿媳进门,也要交代下去,后宅不乱,傅家就稳若泰山。” 闵氏应声“大嫂说的是。” 姜氏连客套的话都不想说了,看着桌子上的东西,目光疑惑的落在晏姝身上,但晏姝根本没搭理她的意思,而是看着自己的婆母。 秦夫人拉着晏姝的手“姝儿,这侯府打今儿起,你做主!” 晏姝从婆母的眼里看到了疲惫,同时心里也委实吃惊,掌家之权素来都是各家后院的大事,别说侯府了,就是寻常人家的掌家权也不是随便给的,自己才过门一日啊。 “收着。”秦夫人看出晏姝的犹豫,把掌家玉佩拿过来,亲手给晏姝挂在腰间“侯府早晚要交给你,宜早不宜迟,有不懂的问李嬷嬷就行。” 秦夫人确实乏了。 操持婚事这几个月,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昨晚逆子不肯入洞房就够气人了,今儿一早又闹腾成这样子,她生气也心疼晏家女,若是个不懂事的,只需要掉几滴眼泪,都够一家人受了,非但不哭不闹,还宽慰自己,同为女人,知道她的不容易,既是如此,早点儿扶持着执掌内宅,才是正经的大事。 她哪里看不出来三房这次进京的目的,娶妻不贤,后宅就难安宁,傅家到了多事之秋啊。 有自己在,傅家后宅不会乱,就算是自己不在了,谁想要觊觎这掌家权,也是没是机会。 晏姝推辞不得,只能恭敬收下“母亲,儿媳必定会不让您失望的。” “好夫 人拉着晏姝的手,看着众人“咱们家的大事,就这一宗,大家也都做个见证,若是以后少衡媳妇做的不对,多教一教,也多担待,孩子岁数小,这些日子都辛苦你们了,今儿就到这儿,回去歇着吧。” 姜氏站起身要说话,闵氏先一步起身“大嫂,那我陪着乐菱去逛一逛京城,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先告退了。” 秦夫人感激的冲闵氏点了点头。 闵氏拉着姜氏出门去,后头跟着姑娘们,屋子里只剩了邵玉琅四姐妹和晏姝。 秦夫人对晏姝说“让李嬷嬷跟着你回去,后宅还有两个妾室等着拜见,若懂事的,好好待承,若是不懂事的,妾嘛,还没资格在你面前谈辈分,去吧。” 晏姝恭敬地行礼后退走,对婆母如此爱护,只剩感激了,想不通为何上一世晏欢和秦夫人到底怎么相处的,能然晏欢说出来那么恶毒的话语来咒骂她。 晏姝告退,李嬷嬷跟在晏姝后头,在李嬷嬷后面是端着各种礼的丫环婆子,那长长的队伍,捧着的匣子、盖着红绒布的托盘,都是侯府对晏姝的好。 只是,晏姝重活一世都不知道,秦夫人暗疾发作的厉害,她刚离开椿萱堂的院子,秦夫人一口血就吐出来了。 吓哭了几个女儿,傅玉琅赶紧拿出来银针为母亲止血“母亲,别瞒着少衡了,他最近行事和之前大相径庭,纵容不得,只要您点头,女儿这就去送甘棠上路。” “不可,那个玩意儿算不得什么。”秦夫人闭目养神,喃喃一句“你们几个都记在心里,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雷霆二字被秦夫人咬得极重。 第10章 大户人家的后宅 晏姝回到迎晖院,陈嬷嬷和李嬷嬷早就见过几次了,李嬷嬷知道陈嬷嬷是晏姝最信得过的人,所以交代事情也都说到根子上去,夫人的身体外强中干,李嬷嬷知道自己的主子最担心的是侯府安稳,少夫人是个好的,这宅子里的事都要让少夫人心里有数。 桃儿在门口,但凡过来的侯府下人都得了红封,趁机和大家也都混个脸熟。 特别是有眼尖的认出来少夫人身上的掌家玉佩,那心情如吃了蜜糖般,在侯府做事,主子的脸面就是他们的底气,昨晚见世子不肯留在这边,一个个都心里慌慌的,如今走路都恨不得把脊梁拔长一节,生怕给少夫人丢脸。 李嬷嬷陪着晏姝在小书房里说话,各处的账本都送到小书房中,外面的人又开始了一轮收拾少夫人私库,今儿这些赏赐可都是少夫人自己个儿的。 陈嬷嬷只看着,要紧的事要韩嬷嬷经手,礼物登记造册再入库,周嬷嬷不敢摆脸色在明面上,冷眼旁观,恨不得把韩嬷嬷撕碎了才解恨,明明在晏府的时候都交代好了,刚到侯府韩嬷嬷就翻脸不认人了。 府里的绣娘来得快,给晏姝量了尺寸后回去为少夫人裁衣,椿萱堂那边可过来吩咐了,三日回门要穿的,侯府绣娘不够就去外面请,不能耽误了少夫人的事。 曹姨娘和段姨娘带着礼物过来拜见少夫人,她们虽年长,可妾室上不得台面,哪里敢往秦夫人跟前去,更不敢在少夫人面前充长辈。 曹姨娘带着女儿傅玉敏,她曾是武元侯的通房,是秦夫人进门后抬了姨娘,生了一子一女,儿子傅少卿学了岐黄之术,打小就不怎么在家里,女儿傅玉敏已经十五岁了,正是开始议亲的时候。 所以曹姨娘恨不得掏空了家底子,只为能给女儿寻一门好亲事,夫人做主和少夫人做主说不定,怎么都不能让少夫人挑出来自己的不是。 段姨娘进门晚,只生了一个女儿傅玉瑶,今年十一岁,见到晏姝的时,小心翼翼的往段姨娘的身后躲,性子可见一斑。 晏姝请两位姨娘落座,从仪态上就看出来了不少,曹姨娘做得踏实端正,段姨娘只是浅浅的搭了个边儿,再看两位庶出的姑娘,傅玉敏站在曹姨娘身后偷偷的打量自己,撞见自己的目光赶紧低下了头,傅玉瑶一直牵着段姨娘的衣角。 其实,上一世侯府最终下场凄惨,逃过一劫的恰恰是这两位庶出的姑娘,傅玉敏嫁了个小商户,早早的离开了京城,傅玉瑶则被段姨娘提前给送走了,说论手段,反倒是段姨娘要厉害许多,但到底是用了 什么路数把傅玉瑶送出去的,自己是真不知道,毕竟上一世自己对武元侯府并没有用什么心思。 只知道武元侯府无人收殓的时候,傅玉敏和傅玉瑶姐妹二人偷偷回京,为一家人收殓入土后,再就没有了消息。 “敏姐儿跟我同年,比我小几个月。”晏姝开口说道。 傅玉敏行礼“回嫂嫂,我是九月生人。” “哦,比我小了六个月呢。”晏姝笑着说“也到了议亲的时候。” 这话可正中了曹姨娘的心,但不敢表露太多,只说“少夫人,四姑娘的亲事还没眉目,刚好能多留在身边一些日子。” “曹姨娘慈母心肠,敏姐儿好福分。”晏姝对曹姨娘的印象不坏也不好,能从丫环到通房,又被抬了姨娘,儿女双全的曹姨娘在京中妾室里,算是有福人,秦夫人宽厚后宅可见一斑。 曹姨娘笑着没接茬儿。 “瑶姐儿模样好看。”晏姝打量着傅玉瑶,傅家女儿模样都不错,傅玉瑶是姐妹中模样最好的。 段姨娘轻声“六小姐,怎么不叫人?” “嫂嫂。”傅玉瑶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半步,给晏姝行礼。 晏姝让桃儿把礼物送过来,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傅玉敏和傅玉瑶接了礼物,曹姨娘和段姨娘也把带来的礼物送了,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 晏姝总算得了闲,李嬷嬷那边的账目也都看的差不多了,下半晌,李嬷嬷告退离开了迎晖院。 她是夫人的人,不能常住在这边,再者少夫人掌家,得有本事培养起来一批得力的人才行,账目这些都是死物,人才是关键,若是少夫人什么都依仗夫人和夫人身边的人,是成不了气候的。 李嬷嬷走后,陈嬷嬷端着热茶进来。 “奶娘,可查探清楚了?”晏姝接过来茶盏,问。 陈嬷嬷应声“白净一些的叫文竹,眼睛大一些的叫文墨,两个人都是从人牙子手里挑出来的瘦马。” 姝冷嗤一声,周氏可真下血本,瘦马都安置到自己身边了,只是她一定没料到傅少衡虽是少年郎君,正血气方刚的时候,却并不好女色。 “小姐,打算怎么处置她们,老奴不能在府里久留,做事还算干净利索。”陈嬷嬷在得知这两个陪嫁丫头的来历后,就起了杀心。 晏姝摇头“留着吧,有她们恨不得逃走的一天的。” 瘦马养不熟,这是后宅夫人们都很清楚的,晏姝更知道这 些瘦马里,有很多都是别国细作,不管文竹和文墨到底有什么本事,遇到了自己,算她们倒霉。 傍晚时候,晏姝站在花圃前,修剪着枯叶,到底是深秋了,再过几日侯府要不太平了,需要提前布局才行。 桃儿捧着个匣子进来“小姐,椿萱堂那边差人送了三日回门的礼单。” 晏姝放下剪刀,进屋打开接礼单看了一遍,侯府这份礼单太贵重了,送这些去晏家不合适。 提笔把上面一部分贵重的礼物勾掉,换上了一些看着好看惹眼的大件儿,亲自抄了一份让桃儿把礼单送过去。 晏家这门亲自己不想要,所以礼物是给外人看的。 李嬷嬷拿到礼单看完,啧啧两声过来秦夫人床边“夫人,少夫人的礼单上有门道儿。” “什么门道儿?拿来我看看。”秦夫人伸出手接过去礼单,从头看到尾,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孩子是个拎得清的。” 李嬷嬷递过来参茶“夫人,少夫人心思缜密的很,在晏家被捧杀那么多年,一点儿没长歪就不易,如今更摆明了要跟晏家划清界限,老奴认为少夫人是把心思都扑在这边了,不想被娘家攀附着往上爬。” “是啊,这孩子确实不容易,少衡如今都不愿意见我了,迎晖院那边扶起来吧。”秦夫人说。 要说早晨那会儿给掌家权是安抚晏姝和敲打另外两房,特别是三房,那么此时的秦夫人才是真正想要把侯府交到晏姝的手里,既然是未来的主母,有些城府是好事,有手段更是好事,后宅掌家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 李嬷嬷点头“老奴记住了。” “递消息到尚贤堂,三日回门敢丢侯府的脸,让他就别怪我要在尚贤堂见血了!”秦夫人眼底一抹狠色闪过,大户人家的后宅,没有不染血的,她从来就没手软过! 第11章 这婚抢得真是太称心了 回门前一天。 晏姝把桃儿和陈嬷嬷叫到身边来。 “奶娘,明日回门后,带着桃儿去外面庄子上吧。”晏姝说。 桃儿吓一跳,扑通就给晏姝跪下了“小姐,奴婢不能走,奴婢走了,小姐身边哪里还有可用的人?” 晏姝把桃儿拉起来“外面的买卖铺面和庄子上都需要足够的人手,特别是庄子那边,眼看到春种了,你们不过去操持,晏家那边动手脚的话,到时候闹不起的反倒是我了。” “小姐说的对,但桃儿走后,这身边伺候的人可都不是自己人。”陈嬷嬷都后悔没有给小姐多准备几个信得过的帮手。 晏姝说“有杏花和梨花,她们安分也麻利,私库交给韩嬷嬷,至于周嬷嬷和文竹、文墨,磨磨性子再看。”顿了一下“婆母抬举,李嬷嬷都在我这边,放心吧。” “小姐,我不走。”桃儿眼泪都掉下来了。 晏姝给桃儿擦眼泪,柔声“咱们虽是主仆,但私下里我把桃儿当姐姐,如今离开了晏家,我本意跟晏家断个干净,外面那些东西只有你和奶娘能替我看得住,你不帮我吗?” 儿抹了一把眼泪“这侯府要是好的,桃儿为小姐做啥都愿意,可现在让桃儿走,桃儿怎么能放心得下呢?” 晏姝摇头“桃儿想错了,侯府是好的,比起晏家的算计好很多了,你的小姐如今可是家主母呢。” “桃儿听小姐的吧。”陈嬷嬷常年在外面,明白小姐的用心,在晏家过得如何不说,在侯府要想过的好,只有侯夫人撑腰是不够的,还要小姐有实力,小姐的实力就是那些庄子和铺面,人情长久难,但金银傍身就不同了,世上多得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主儿。 晏姝让桃儿把杏花和梨花叫进来。 杏花今年十四岁,梨花十三岁,两个人是两年前入晏府的,一直都是粗使丫头。 但晏姝知道,最厉害的梨花简直是天生的账房先生,杏花的长处是过目不忘,这样两个丫环培养起来,放在身边就是左膀右臂。 时间嘛,自己有。 她们缺少的机会,自己也可以送到面前。 杏花和梨花跪在地上,大气儿都不敢出。 晏姝说“杏花以后跟在我身边,伺候我饮食起居,梨花就帮我管账,你们两个可愿意?” 杏花和梨花被冷落这两天都胆战心惊的,听到这话齐齐的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晏姝。 晏姝说“在 我身边做事,有功就赏,有错也必会罚,一等丫环每个月的月钱按侯府给,每个月是二两。” 杏花和梨花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心思,立刻给晏姝磕头谢恩。 粗使丫头一个月就八百蚊,二两啊!她们只需要两个月的钱,都能给家里兄弟们娶一房媳妇了。 “下去领了一等丫环的秋装,明儿一道回府。”晏姝让两个人退下。 没有身契算什么事?只要自己给的价够高,杏花和梨花自己就知道谁是主子了。 外头等着得到文竹和文墨摩拳擦掌的想着到主子面前露露脸,结果等到正屋熄灯了,也没有人来知会一声。 倒座里住着的下人们,身份不同,待遇就不同,她们不敢跟侯府的老人儿比,可也要眼睁睁的看着杏花和梨花搬到了主子旁边的厢房里去了。 熄了灯,文竹啐了一口“我们是来做什么的?整理日闲着吗?” “少说两句,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文墨小声说“别忘了,咱们可不是为了伺候人才进来的。” 文竹翻了个身“用你说,可你也不看看,屋子里那位有个什么本事?世子爷连她都不正眼瞧一瞧,哪里能看得到我们?” 周嬷嬷也一肚子气,清了清嗓子,文竹和文墨都不吭声了。 她问了句“老韩啊,少夫人的库房里,送进去不少好东西吧?” 韩嬷嬷顿时鼾声如雷了。 屋子里,文竹和文墨都支棱着耳朵听着呢,听到这鼾声,都被气笑了,看似好拿捏的韩嬷嬷,竟是个心眼儿挺多的人啊。 翌日。 侯府马车停在门外,晏姝一身盛装的走出迎晖院,抬眸就见到了立在门外的傅少衡,湖蓝色洒金长袍,侧身立在马车旁,乌骓马站在他身后,瞥了一眼晏姝,不耐烦的翻身上马,后脑勺都带着气愤。 上一世晏欢三日回门是李嬷嬷陪着的,傅少衡好似从来就没登晏家的门。 晏姝知道这是婆母的意思,上马车前冲着椿萱堂的方向行了一礼。 侯府的马车在前,拉着回门里的马车在后头,街上的人见到傅世子出门都驻足瞧着,有些姑娘下意识把手伸到了菜篮子里,若非后头跟着世子夫人的马车,那刚摘下来的果子必定投掷到傅世子身上去。 回门前一天。 晏姝把桃儿和陈嬷嬷叫到身边来。 “奶娘,明日回门后,带着桃儿去外面庄子上吧。”晏姝说。 桃儿吓一跳,扑通就给晏姝跪下了“小姐,奴婢不能走,奴婢走了,小姐身边哪里还有可用的人?” 晏姝把桃儿拉起来“外面的买卖铺面和庄子上都需要足够的人手,特别是庄子那边,眼看到春种了,你们不过去操持,晏家那边动手脚的话,到时候闹不起的反倒是我了。” “小姐说的对,但桃儿走后,这身边伺候的人可都不是自己人。”陈嬷嬷都后悔没有给小姐多准备几个信得过的帮手。 晏姝说“有杏花和梨花,她们安分也麻利,私库交给韩嬷嬷,至于周嬷嬷和文竹、文墨,磨磨性子再看。”顿了一下“婆母抬举,李嬷嬷都在我这边,放心吧。” “小姐,我不走。”桃儿眼泪都掉下来了。 晏姝给桃儿擦眼泪,柔声“咱们虽是主仆,但私下里我把桃儿当姐姐,如今离开了晏家,我本意跟晏家断个干净,外面那些东西只有你和奶娘能替我看得住,你不帮我吗?” 儿抹了一把眼泪“这侯府要是好的,桃儿为小姐做啥都愿意,可现在让桃儿走,桃儿怎么能放心得下呢?” 晏姝摇头“桃儿想错了,侯府是好的,比起晏家的算计好很多了,你的小姐如今可是家主母呢。” “桃儿听小姐的吧。”陈嬷嬷常年在外面,明白小姐的用心,在晏家过得如何不说,在侯府要想过的好,只有侯夫人撑腰是不够的,还要小姐有实力,小姐的实力就是那些庄子和铺面,人情长久难,但金银傍身就不同了,世上多得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主儿。 晏姝让桃儿把杏花和梨花叫进来。 杏花今年十四岁,梨花十三岁,两个人是两年前入晏府的,一直都是粗使丫头。 但晏姝知道,最厉害的梨花简直是天生的账房先生,杏花的长处是过目不忘,这样两个丫环培养起来,放在身边就是左膀右臂。 时间嘛,自己有。 她们缺少的机会,自己也可以送到面前。 杏花和梨花跪在地上,大气儿都不敢出。 晏姝说“杏花以后跟在我身边,伺候我饮食起居,梨花就帮我管账,你们两个可愿意?” 第12章 三朝回门 晏姝的马车到了晏府的门口,不用看也知道门口没人。 抬起手扶了扶鬓边的凤钗,桃儿去了下车凳放好,撩起帘子伸出手请小姐下车。 晏府里的人往外迎,就见一身华服的晏姝下马车这一幕,阳光落在织金的红色云锦上,流光溢彩,煞是夺目,头上凤凰展翅镶玉嵌七宝步摇熠熠生辉,不似在闺中那般素净,百花髻上点缀珠翠头面,这一身简直是富贵逼人。 下了马车站定,晏姝一只手搭在桃儿的手臂上,脸上只有温柔的浅笑,眉眼之间暗含冷淡,往前迈步过来的时候,晏欢不经意的看到了镶七宝的绣鞋,只觉得眼睛都被刺疼了。 头面首饰她认得,是宫里赐给武元侯夫人众多宝贝里,最最珍贵的一套,她上一世在武元侯府,只见过一次! 云锦,特别是这红色织金的云锦,宫里头的妃嫔都没机会得到,唯有皇后才能穿正红,更不用说云锦多珍贵了,晏姝竟也配穿在身上! 本来那点子沾沾自喜,顷刻间就灰飞烟灭了一般,晏姝到底怎么得到的? 对!一定是秦氏安抚晏姝,晏姝必定闹得比自己还厉害,上一世秦氏不就是为了安抚自己,说什么让自己掌家嘛!老虔婆坏得很,欺负自己年纪小,懂的少,一串钥匙就打发了,到晏姝这里给这么多,说不准早就在家里破口大骂了呢! “世子,父兄来的慢一些,我们不急。”晏姝回身,微微颔首对翻身下马的傅少衡说。 周氏赶紧让婆子去书房叫人,这边带着人上前迎接,晏欢呆愣在原地竟落在了后面。 她是不敢相信傅少衡竟陪着晏姝回门了! 这简直堪比活见鬼! 再看傅少衡那一身织金湖蓝色长袍,两个人站在一起,整条街都黯然失色了是一般,晏欢牙齿都要摇碎了,上一世的夫君,呸!短命鬼!天阉男!人模狗样的陪晏姝到晏家是什么意思? 再看晏姝的脸,晏欢恨不得问一问,到底洞房没?成功没? 得了消息的晏景之哪里敢怠慢? 包括赵承煜都一起出来了,虽都是晏府的新婿,他还有官职在身,可对上武元侯府世子,自己这点子身份算个什么? 晏家三兄弟站在父亲身边,晏修屹看晏姝珠光宝气的打扮,心里头略微舒坦了一些,别开目光不看了。 晏修然冷冷的扫了眼傅少衡,话也不想说一句。 倒是晏修泽,上前手寒暄了一句。 周氏这些人簇拥着晏姝往后宅 去,晏景之陪着傅少衡往书房去,下人们把武元侯府的回门礼收进来。 不比不知道,二小姐回门里可比大小姐的丰厚了不少,就说这三辆车的回门里,可见武元侯府对二小姐多满意了。 周家这些媳妇儿姑娘们再次坐下来,晏姝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主位上,辈分比不得身份,晏欢坐在晏姝旁边的椅子上,本来还满脸喜气,两个人如今再一比,谁寒酸谁知道。 “世子夫人可真真是让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开眼了。”周大夫人笑呵呵的看着晏姝“我在京中这么多年,还头一次亲眼看到这么华丽的云锦呢。” 周二夫人啧啧两声“可不是嘛,我可听说这一套金镶玉的双凤头面世间罕见,是当年侯夫人立了大功,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宝贝,没想到世子夫人才进门,就这么得侯夫人喜爱。” “两位舅母都是见多识广的人。”晏姝端起茶送到嘴边。 晏欢冷哼一声“这世上还没见过要跟婆母过一辈子的人,夫君不待见有什么用?” 周氏脸色都变了,赶紧岔开话题说道“女儿,在府里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回母亲,处处都好,婆母真心疼爱儿媳,我都有些受宠若惊了。”晏姝笑了笑“但婆母说了,一家人不分彼此,那才是真真的家和万事兴呢。” 晏欢这一口气险些没上不来。 晏姝看过来,笑着问“姐姐气色不太好,可是还不习惯婚后的生活吗?” “这是什么话?”晏欢没控制好声音,有些尖利的回了一句,自觉不妥当拿起帕子掩住嘴角,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晏姝“只是,有些乏累罢了,不像妹妹这么神采奕奕的。” 晏姝也笑了,笑晏欢话里有话的想要试探自己屋内的事。 这里坐着的姑娘不多,都是妇道人家,还有刚才周大夫人提到世子爷不肯入洞房的话,谁都听懂了晏欢的言外之意。 “你这孩子,姐妹俩私下里说点儿悄悄话无妨,都嫁人了,可不行口无遮拦。”周氏看到娘家嫂子们都憋着笑的样子,小声说了晏欢一句。 晏姝放下茶盏“侯府和尚书府的略有不同,姐姐可以只看夫妻情深,妹妹却要撑着侯府的脸面。” “世子夫人以后行走在贵人中间,若是遇到合适的人,帮着妹妹们寻个好姻缘不难。”周二夫人今儿带着女儿过来的,她的女儿今年也是十五岁,到了议亲的时候了。 晏姝看过来,周二夫人拉了一把自己的女儿“琳姐 儿,快见过世子夫人,论起来这得叫一声二姐姐呢。” “见过二姐姐。”周琳面红耳赤的给晏姝行礼。 晏姝微微颔首“二舅母养了个好女儿,琳妹妹一看就是个温柔的性子,婚事必定是好的。” 寒暄几句,晏姝便不再说话了。 她这一不说话,屋子里就安静了许多,晏欢起身“妹妹,我们姐妹俩去园子里看看?” “好啊。”晏姝起身跟晏欢从厅里出来,往旁边的小花园走去。 晏欢一肚子疑问,偏头看晏姝那波澜不惊的富贵模样,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到了僻静地方停下脚步“晏姝!你装什么装?是铁了心要压我一头吗?” 晏姝似笑非笑的看着晏欢,没接话儿。 一墙之隔的晏修屹听到这语气,忍不住支棱起耳朵来,他听说过很多次,晏姝背地里总是欺负晏欢,自己今儿这是要亲眼看到了? “你还有脸笑?大婚时候嫁妆压我一头,如今回门礼也要压我一头,你真以为自己捡到了宝?呸!那是我不惜要的!”晏欢伸出手去抓晏姝头上的步摇,她就不信损坏了皇家赏赐,那老虔婆不活剥了晏姝的皮! 晏姝没躲闪,而是问了句“晏欢,换亲的事,是你的主意吧?” 晏欢已经抓住了七宝凤展翅步摇,一把抓在手中,狠狠的“不然呢?能轮到你?” “你抢我步摇作甚?”晏姝又问。 晏欢端详着步摇,抬头扬起下巴看着晏姝“若是损坏了天家御赐之物,你会不会被活活打死?” 晏姝抬起手扶了扶鬓角,笑望着晏欢“大可试一试,侯府若是查出来,你敢不敢拿赵二的仕途赌一口气呢?” 晏修屹已经走到了月亮门前,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若是这步摇摔坏了,他就到前头跟世子爷说明白!晏欢怎么变得如此不堪了?还是一直以来,自己听说的都是谎话? 第13章 泼天的富贵是用命换来的 晏欢愤恨的看着晏姝。 堵上赵承煜的仕途?她不敢! 但晏姝这似笑非笑的眼神儿看着自己,是觉得自己不敢? 晏姝当然知道她不敢,甚至都希望她勇敢点,摔就是了! 还知道隔壁有人,上一世是晏修屹,这一世不清楚,但不管是谁,这事儿闹一闹都是好的,别到时候自己再不登门的时候,说自己不孝,自己可以不在乎名声,但武元侯府的掌家夫人,名声怎么能有瑕疵呢? 晏欢上前一步,把步摇插到晏姝的头上,摆弄着下面的垂珠儿,压低声音“晏姝,你没几天好日子过,咱们好有一比,我是金贵的瓷器,你不过是破瓦片子,不配我跟你计较。” 晏姝笑出声来“晏欢,你好好享受赵二给你带来的好,也记住今天的话。” “大小姐,该回了。”兰草急匆匆的寻来,看到大小姐和二小姐在这么僻静的地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快步过来福了福身“世子夫人,前头姑爷们递过来话儿,要回了。” 晏姝打量着兰草,碧色半臂衫配同色无花纹马面裙,耳上一对儿玉兰花的银耳铛,面上光滑,应该是偷偷开了面,笑着颔首“兰草是个福相呢。” “一个丫环也讨好,天生的贱婢!”晏欢拂袖而去。 兰草面色惨白的看了眼晏姝,屈膝“世子夫人,奴婢告退。” 看着兰草匆匆而去的背影,晏姝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这主仆二人有点儿意思,上一世的兰草怎么样不知道,反正不会像如今这般有机会爬上主子的床。 再说了,赵承煜啊,呵,本事不大,贪财好色,真真是般配的一对儿啊。 转身欲走的晏姝被晏修屹叫住了。 “侯府真看重你吗?”晏修屹问了一句,又觉得不妥,说道“不说也无妨,我后日出门下江南,一年半载未必回来。” 晏姝看着晏修屹“比在这里好很多,二哥一路顺风。” 晏修屹本还想说,若是过得不好,可以给自己写信,他虽然不能把她接回晏家,但送她去江南是没问题的,那边还有外祖家在。 可晏姝变了,以前见到自己总有说不完的话,跟个尾巴似的不肯让自己歇一歇,如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也没问出口那句是不是晏欢一直都偷偷欺负她。 晏欢本想着回家,可赵承煜非要等送走傅世子再离开,她不得不再一次看着傅少衡和晏姝光闪闪的从眼前过去,甚至看到傅少衡停在 马车旁边,等晏姝坐进了马车里,更邪门的是傅少衡竟回头冲着送他们的众人抱拳一礼后,才翻身上马,亦步亦趋的跟在晏姝的马车旁边离开。 到底是哪里不对啊! 晏欢回去一路上都在想这事儿,可怎么都想不通! 难道是因为傅少衡在青楼妓子身上尝到了甜头儿?所以跟上一世不一样,已经和晏姝做了真夫妻? 这个想法让晏欢捂着胸口,有了窒息的感觉。 *** 晏姝回到侯府,刚下马车就被傅少衡拦住了。 “世子。”晏姝看着傅少衡“今儿多谢世子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晏家的,你要敢再让母亲威胁我,别怪我翻脸无情!”傅少衡就那么看着晏姝,一字一顿“后宅死几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晏家也没人把你瞧在眼里。” 晏姝微微的勾起唇角“好。” 晏家到底做的多明显?傅少衡只去了这一趟,就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幸好自己早就不在意了。 傅少衡也不去椿萱堂,直接回去尚贤堂了。 晏姝去拜见婆母,到了椿萱堂门口,听到了瓷器摔在地上的尖锐声音,微微挑眉。 “少夫人。”守门的婆子行礼。 晏姝问“谁在母亲这边?” “是三夫人。”婆子回道。 晏姝提了裙幅迈步进来,也不用别人通禀,快步到了厅外,听到姜氏哭着质问“凭什么我们就要在族里?大嫂!你是看我们一家人好欺负就一点儿活路不给吗?你的侄儿和侄女们也大了,也到了议亲的时候了,怎么?我的孩子们就要配那些乡野村姑吗?” 秦夫人捏着帕子的手上青筋凸起,看着地上碎了的茶盏,撩起眼皮儿“姜乐菱!我看你是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打从老太太去了后,你这掌家夫人是真越来越厉害了!京城荣华富贵我们沾不到光也就罢了,我只想把一双儿女留在侯府,你都不允!凭什么?”姜氏抬起手指着秦夫人“姓秦的,别人怕你,我姜乐菱不怕!” 秦夫人见晏姝进门来了,容色缓和了些许。 “母亲,儿媳回来了。”晏姝先给秦夫人行礼,转过头看了眼三夫人,吩咐丫环道“还不把这里收拾了,回头碰坏了三夫人怎么办?” 丫环过来收拾摔碎了的瓷片,晏姝伸出手扶着三夫人往后退了两步“三婶母消消气,一家人有话好好说,伤了和气可不好。” 姜氏甩开了晏姝的手“你算个什么东西!长辈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儿!” “放肆!”秦夫人一拍桌子站起来了“昨日你是瞎了吗?聋了吗?傅家的掌家夫人面前,你有事就说事,拿长辈身份压着我儿媳,当我是摆设不成?” 姜氏笑了,指了指秦夫人,再指了指晏姝“好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是婆媳合伙欺负人啊!” “三婶母,慎言。”晏姝过来扶着婆母坐下,脸色一沉“少铎留在京中的代价是不能科举,弃文从武也好,弃文从商也好,文臣之路不能走,你愿意?” 姜氏愣怔住了。 “玉琴十一岁,玉画九岁,正是在母亲身边学做事的年纪,身为母亲不想着让姐儿们多学一学如何掌家,也要一并扔到侯府里,是觉得侯府里都是闲人?还是你觉得自己本事不够,要把他们推给旁人?”晏姝一顿“又或是三婶母这些本是借口,想要三房都回到京城来吗?” 姜氏的心思被看穿的刹那,脸色涨红,看晏姝的目光多了探究,这才过门三日的新妇,竟敢毫无顾忌的顶撞长辈了吗? “祖上为何要立下规矩,一子从政,余下不可入庙堂?”晏姝目光冷然“那是因为一族之荣辱,以长子为代价,一族之绵延,余下兄弟为重,武元侯府传承到今日,洒热血,守边疆,不都是长房吗?三婶母难道不知这泼天的富贵是用命换来的吗?” 这话掷地有声,秦夫人这些年堆在心里的委屈险些化作泪水涌出来,李嬷嬷紧紧地握住了秦夫人的手。 得知三房在闹自己的母亲,急匆匆赶过来的傅少衡一字不落的听到了晏姝的话,停下脚步背转身在门外站定,抬头望天的时候,眼角眉梢舒展开来,晏家女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听听也无妨。 第14章 一个巴掌俩甜枣 晏姝看三夫人露出了心虚的意思,话锋一转“三婶母,在族里这些年,您是最不容易的,也是咱们傅家一族最重要人,您守着的是傅家的根基,树高千尺需有根,这道理不该是侄儿媳妇说,可三婶母这样的明白人,若不是身边有人乱嚼舌头,又怎么会糊涂了呢?” 姜氏缓缓地坐下来,一言不发。 晏姝亲自倒了一盏茶送到姜氏手边“三婶母,我倒觉得五弟学文是好事,但万万不可操之过急,才十四岁嘛,仕途难入可也不是入不得,徐徐图之方是上策。” “你觉得这事儿行?”姜氏看晏姝。 晏姝点头“关起门,咱们说的是家里私房话,自古朝廷都没有哪一条律法规定过,文臣武将不能同族,那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可规矩是什么?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只要不着急,机会必定是有的。” 姜氏最担心的就是儿子的前程,最气不过的也恰恰就在这里,晏姝的话她不信,但秦氏在旁边听着,也没说什么,自己多年不来京城,难道京城的风向有变了? 想到这里,姜氏起身走过来,直溜溜的给秦夫人跪下了“大嫂,你生气就打我一顿吧,是我不懂事,我错了。” “三婶母使不得。”晏姝过来扶姜氏“母亲怎么会怪您,这些话若不是母亲说给侄儿媳妇,侄儿媳妇又怎么会知道,我才过门这两天,家里人都认不出全呢,快起来吧。” 姜氏可不敢就这么起来,跪在地上看着秦夫人“大嫂,是我耳根子软,那老贱人撺掇我,我就信了,等我回到族里,立刻就处理掉。” “乐菱啊,我怎么能不为自家孩子打算呢?在我眼里,侯府的孩子们都如亲生一般,你起来吧,往后做事先别动怒,家里的事,说开了就好。”秦夫人说罢,伸出手扶了姜氏一把。 姜氏这才敢起来,拿了帕子擦眼泪“怪我不好,家规我急的,回去自己领罚。” “好了,回去歇着吧。”秦夫人是真气的不轻,不过更想跟儿媳说说话好,刚才那些话劝姜氏,对自己也有醍醐灌顶之功。 姜氏再怎么下不来台,这会儿也必须出去了,她临出门的时候看了眼晏姝,知道晏姝是个好的,要不是她先棒喝再讲道理,自己今儿闹下去的话,外人笑话是小事,只怕从此以后大房跟三房离心离德,到时候没法收场的是自己。 姜氏在门外看到傅少衡的时候,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今儿若不是晏姝,就真完了,她怎么都没想到世子竟在门外听声儿啊。 傅少衡阴沉着脸色,扫了一眼姜氏,先一步离开了。 姜氏回头看看房门,再看看傅少衡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麻了,根本看不透这母子二人是唱的哪一出啊。 “姝儿。”秦夫人握着晏姝的手。 晏姝坐在秦夫人身边,感受到秦夫人那透骨般冰冷的手,担忧的抬头看秦夫人的脸色“母亲,身子不舒服吗?” “无妨。”秦夫人笑了“姝儿,告诉母亲,刚才那些话是你的真心思吗?” 晏姝柔声“母亲,三房在族里被恭敬的厉害,但三婶母只看到了京城的繁华,却不知道天子脚下谁不如履薄冰?我是安抚她的意思多,但若真有那么一天,傅家放下兵权还有文臣,未尝不是好事。” “祖上有德啊。”秦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是三房不是个能担大任的性子。” 晏姝端过来茶送到秦夫人手里“母亲,日子有功,一时一刻的长短都算不得什么,三房在族里,除了到您跟前发牢骚外,没别的门路和京中有瓜葛,不碍事的。” 秦夫人连连点头,问“今日回门,可顺利?” “母亲爱护我,有您撑腰,哪里能不顺利。”晏姝笑着说“母亲必定懂我,亲戚远近厚薄个不同,姝儿的人在这里,家也在这里,既往不咎的心量有,但不再共事的决心更不缺。” 秦夫人抿了抿嘴角,轻轻的拍了拍晏姝的手背,她之前对晏家女没什么要求,侯府如今是真真的如履薄冰,让儿子完婚是为了保住侯府的一步棋,所以娶进门的人是谁,只要跟天家不沾边就行。 万万没想到,娶进来这么一个好宝贝! “少衡以前不是这个性子。”秦夫人看着晏姝的眼神里都有愧疚了,准备把前因后果都说了。 晏姝柔声“母亲,世子正年少,血气方刚的时候就不能太逆着了,顺着他的意,用不了多久便会如从前那般了,别为姝儿担心,日子长长的呢,姝儿若是个沉不住气的,便不敢嫁过来了。” 这不是宽心的话,秦夫人看得出来晏姝的心量绝非寻常姑娘可比,就冲这一点,她都要感谢列祖列宗了。 “早些回去歇着。”秦夫人知道那是全套大妆有多累,心疼的厉害。 晏姝出门的时候叮嘱李嬷嬷“请御医过来瞧瞧,母亲身体不舒坦了。” “少夫人,老奴记住了。”李嬷嬷送晏姝到门口,门外桃儿接了晏姝回迎晖院。 李嬷嬷回到屋子里扶着秦夫人躺下“少夫人 是个极其聪慧的,刚刚叮嘱老奴去请御医呢。” “请御医是假,这孩子确实聪慧,她应该知道少卿,少卿还要多久回家?”秦夫人闭着眼睛问。 李嬷嬷回道“大公子之前来信说在塞外,真要是回来啊,怎么也得到下雪的时候了。” “嗯,玉琅和玉宁在婆家都是家主母,家里若无天大的事,不可以惊扰,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秦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昨儿又梦到侯爷了,这次总觉得心里慌慌的,这都快半年了,怎么不见战报呢。” “夫人,您是太担心了。”李嬷嬷从匣子里取出来大公子留下的丹药,里面只剩下三颗了,她也盼着大公子早点儿回来呢,或许大公子回来,世子就能收收心了。 迎晖院里,晏姝坐在妆台前,桃儿轻手轻脚的取了那些头饰,文竹和文墨在门外焦急的往里张望。 杏花和梨花守着门。 “杏花。”桃儿叫了杏花进屋去。 晏姝换了一身常服,坐在椅子上,问“那两个在门口等多久了?” “回少夫人,两个人闹腾一个时辰了。”杏花回道。 这么沉不住气,看来周氏没舍得花大价钱啊,送上门的人,能用就用用,也是好的。 放下茶盏,晏姝说“叫她们进来。” 第15章 账目有错 文竹和文墨被带进来的时候,晏姝在看账。 侯府人多账目也多,从日常开销到各种应酬,晏姝都需要尽快熟悉。 两个人立在一边,心里焦急也不敢打扰,看着晏姝慢条斯理的看着账目,像是根本不知道她们已经站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了。 “梨花。”晏姝出声。 梨花赶紧过来“少夫人。” “把这份账目核对一下,不对的地方做了记号,把过去半年的账本都的取过来。”晏姝说。 梨花抱着账本到一旁的矮桌后坐下来,取了算盘,仔细的开始盘账。 杏花过来给晏姝换了一盏新茶,立在一旁。 “库房那边没事儿进去瞧一瞧,若有不对的地方记下来。”晏姝说。 侯府的账目有漏洞,乍一看过去根本发现不了,但晏姝可不是未经世事,好糊弄的人,这些账目若是都看不出来,怎么能做个好主母呢。 杏花轻声“是,少夫人。” 文竹怎么都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少夫人,我们也能做事。” 晏姝撩起眼皮儿看了文竹一眼,舒缓的靠在软枕上“周氏买你们给了多少银子?给了谁?” 话音未落,文竹和文墨都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京中贵族豢养的玩意儿,你们不管是哪一方面比,都算不得上乘,所以身价也高不到哪里去。”晏姝垂眸“想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讨生活,说简单就简单,说难嘛,倒说不上,宅门之内,死几个人也都是寻常事,你们都知道吧?” 文竹和文墨吓得赶紧跪下了。 晏姝也没搭理两个人,自顾自的说道“瘦马嘛,还不如侍妾,至少侍妾不会随意赠人赏玩,你们过去做什么我不管,以后想要活出个人样儿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少夫人,我们不是瘦马,我们也不想要什么富贵荣华,只要能让我们姐妹俩活着就行。”文墨是真害怕了,她亲眼看到一个姐姐被活活打死,那身上的皮肉都烂了。 本来以为跟着陪嫁过来,怎么也能过上安稳日子,可瘦马这事儿都能让眼前这位查出来,她都要吓死了。 晏姝笑了“周氏买你们得时候,告诉你们要爬上世子爷的床,要先一步生世子爷的孩子,有朝一日能取代我最好不过,若是不能,气死我也会把你们的身契撕毁,给你们自由身,对吧?” 文竹跪在文墨旁边,瑟瑟发抖“不、不是。” “不是啊 ?”晏姝拉长了声调“给你们说实话的机会,你们都不珍惜吗?” 文墨磕头在地上“晏夫人只让我们姐妹陪嫁过来,说侯府里泼天的富贵都是男人给的,让我们机灵点儿就成,真要是成事了,别忘了报答她的恩情。” 晏姝点了点头“你们俩起来吧,从明儿起,出门去走走看看,每天回来的时候跟我说说外面的事,不拘什么事。” 文竹和文墨一头雾水,但哪里还敢问? 晏姝给了两个人二十两银子,让她们退下了。 桃儿铺好了床铺,仔细的整理着小姐的衣橱,眼圈止不住泛红,今儿回门自己不放心的跟回来了,陈嬷嬷先一步去了铺子那边,看到文竹和文墨就替小姐揪心,但凡小姐手里头人手足,自己都不会离开小姐身边的。 “桃儿,咱们出去走一走。”晏姝起身。 桃儿赶紧擦了眼泪,笑呵呵的过来,陪着晏姝到外面小园子里。 “外面的事情要多费费心,庄子那边到年底别亏待他们,多给一些也无妨。”晏姝抬头看看天儿,今年南方水患严重,京城到现在也没有风吹草动,她的两个庄子在未来几年可是根基所在。 侯府得庄子有四个,随便一个庄子都比她两个庄子放在一起还大,可侯府这些都指望不上的,至少不能把宝压在这边,需要等等看。 桃儿把拿着的斗篷给小姐披上“小姐,桃儿去庄子那边,就难得有机会进府里看您了,您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宝源哥也安排那边去,你身边也有个帮手。”晏姝看了眼桃儿,宝源是奶娘的儿子,今年也十九岁了,桃儿若是喜欢的话,两个人做夫妻是自己为桃儿盘算的一步。 桃儿只是点了点头,跟在小姐身边那么久,哪里不懂小姐的心意呢。 迎晖院这边波澜不惊,除了下半晌去账房取走了近半年来,城外四个庄子的账目外。 梨花把所有账目都盘好后,小脸煞白的又要从头去看账,晏姝知道数额不小,也喜欢梨花这谨慎的性子,由着她去核对。 侯府这边的账目是跟二爷那边分开的,但庄子上的事情,要过二爷的手。 晏姝回想着只见过一面的二夫人,叫韩嬷嬷进来,写了一份单子“备礼。” 韩嬷嬷领了差事下去。 “少夫人。”梨花表情凝重得走过来“庄子上的账目是四个月前开始不对的,牛羊和粮食都对不上,这是详细的账目。” 晏姝接过来 放在一边“怕不怕你自己算错了?” “不怕。”梨花笃定的说“因为没错,但奴婢心里头快吓死了,因为数额太大了,四千九百三十两银子,这有几个脑袋也禁不住掉啊。” 晏姝拿出来早就准备的匣子递过去“这是给你和杏花的耳铛,以后跟在我身边不能太素净了。” “谢少夫人的赏。”梨花跪下就磕头。 晏姝让她起来后,才说“以后不用总跪下回话,再者也要记住了,你是我身边的账房,几千两银子虽然不少,可也不至于让你乱了阵脚,沉稳才能做大事。” 梨花抱着手里的匣子,重重的点头“是,少夫人,奴婢记住了。” 韩嬷嬷准备好了礼,晏姝让梨花和杏花带着礼物去二爷府上送请帖,请二夫人过来坐一坐。 闵氏看到礼物和请帖,心里还有些狐疑,不过一点儿没耽搁,跟着两个丫环过来迎晖院,身后带着的丫环和婆子捧着回礼。 刚到门口,闵氏就见晏姝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快步上前“贤侄儿媳,可怎么让二婶母舍得。” “二婶母来的快,我也才到门口。”晏姝热络的伸出手扶着闵氏,两个人往屋子里来。 闵氏一进门就看到了厚厚的账本,不露痕迹的微微挑眉。 落座后,闵氏先开口了“贤侄儿媳,是不是庄子上的账目不对?” “二婶母,也知道这事儿了?”晏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章程。 第16章 曹姨娘,有点儿意思 闵氏点头“这几个月来,我那边的账目唯有庄子那边往来数额波动大了许多,但府里操持婚事,一直也没得空跟嫂夫人提一句。” “二婶母,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晏姝拿过来梨花核对过的账目递给闵氏“从牛羊、粮食和人口变动上都有错处,这下面的人胃口不小。” 闵氏接过来账目,打开看了眼心里暗暗佩服。 这些账目,就算是侯府账房这边都没看出来端倪,自己只是感觉不对劲儿,可也没从账目上看出什么来,到了晏姝这里,竟一目了然。 看过之后,闵氏问“贤侄儿媳,这事儿该怎么彻查比较好?” “二婶母,查倒是不难,只怕会动府里的老人儿,我刚过门几日,真要是查了,保不齐会有人说我在给婆母下马威啊。”晏姝一脸为难的说。 闵氏沉默了好半晌,她知道晏姝不单单是给自己看账目,极有可能已经知道是什么人背地里做手脚了,而这个人还是大嫂十分看重的人,别说刚进门没几日的新媳妇为难,就是自己跟大嫂相处快二十年了,也是要斟酌的。 “贤侄儿媳,这件事要二婶母做什么?尽管说就是了。”闵氏把心一横,她虽然对外是个老好人,性子软绵,可最能拎得清,若是奴欺主这事儿都不能遏制住,那就酿成大祸的。 “二婶母,府上的曹姨娘是祖母娘家带过来的沈嬷嬷和府里老管家曹忠生下的家生子。”晏姝说。 闵氏顿时挺了挺脊背“贤侄儿媳,这可要查清楚,沈嬷嬷不是寿终正寝,是追随老夫人去的忠仆,曹忠虽已荣养,可他是跟老侯爷一起长大的,在府里就算是嫂夫人也要礼让三分。” 晏姝点头“还有咱们府上的庶长子,为人宽厚,懂谦让,是个颇有长兄风范的人,也深得公爹喜爱。” “贤侄儿媳是个聪明的。”闵氏松了口气,真真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曹忠! 晏姝话锋一转“但敢如此大笔动用府里的银子,背主在前,若是纵容了去,只怕效仿的人会如雨后春笋啊。” 闵氏难为的眉头都皱起了,看晏姝的眼神儿都透着几分疼惜了,刚进门,怎么就全是棘手的事啊。 “贤侄儿媳,这事儿先别急,我回去跟你二叔父提一提。”闵氏只能折中。 晏姝起身就给闵氏行礼。 闵氏心里发苦,面上不显分毫,扶着晏姝落座“府里的人不少根子都很深,咱们当主子的,只要他们不是太过分,多数也都愿意睁一只眼闭 一只眼,如今看来是太宽厚了。” “以宽厚治家,能出贤良温润之子,这本不是错。”晏姝轻轻地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就亲自去庄子上见一见这位曹老爷子。” 闵氏拍了拍晏姝的手背“莫急,若是真要去,等你三婶母他们回去族里,二婶母陪着一道去庄子上看看。” 送闵氏离开后,晏姝便让摆饭了。 随便吃了口,沐浴更衣歇下,随手拿过来一卷书打发时间。 杏花坐在脚踏上绣鞋垫儿。 “少夫人,我今儿在厨房那边听说大公子要回来了呢。”杏花说。 晏姝撩起眼皮儿“厨房那边?一起去取饭的丫环?” “不是,是厨房里的小伙计,他们都很喜欢大公子,说大公子每次回来都会给厨房送一些菜谱呢。”杏花看着眼熟“少夫人,这会不会是曹姨娘那边故意放出风声,让奴婢说给您听的?” 晏姝翻了个身睡下了。 曹姨娘若是知情人,大公子并不能成为她的仰仗,因傅少卿之所以能得到公婆的疼爱,是因为公婆从不曾防备傅少卿,甚至在侯府之外,傅氏家族之外,为傅少卿培植了势力,而这一切傅少卿早就知情,从来傅家两兄弟就不分伯仲,不过一个在明承袭世子之位,一个在暗辅佐家族兴旺罢了。 四个月前,彼时正是侯府跟晏家议亲的时候,曹姨娘想要留后手,为谁铺路不言而喻,可是她错了,错在不该把心思用在侯府之外,从来家族都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上一世曹姨娘也没能善终。 晏姝心里打了个突突,她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曹姨娘也许并不是为傅少卿做长远打算,而是为傅玉敏,她的女儿。 因为傅玉敏嫁给了寻常小商门户,并且早早的离开了京城,而傅少卿则随着侯府的衰败殒命了。 上次见到曹姨娘的时候,她还下了血本讨好自己,希望为傅玉敏寻一门好亲事呢。 这个曹姨娘,有点儿意思。 一夜无话,晏姝第二天一早起来便往椿萱堂来看望婆母。 刚到门口就遇到了李嬷嬷。 李嬷嬷快步过来,福身行礼“少夫人,夫人正让老奴去请您呢。” “嬷嬷,婆母这几日身体是不是欠佳?”晏姝问。 李嬷嬷抿了抿嘴角,压低声音说“几个月前就不妥当了,夫人年轻那会儿战场厮杀,留下了病根儿。” “那应该请大公子早 日回来,大公子岐黄之术比太医院里的御医不遑多让,又是自家人,最信得过。”晏姝往前头走。 李嬷嬷跟上来“少夫人,二爷一早就过来了。” 晏姝脚步没停下来的意思,不用想也知道二叔会有动作,这件事关乎到二房,自己先找闵氏的意思也在这里,二房能先一步到婆母面前说明白,以免一家人再有嫌隙,看来自己没记错,二房和大房这边从不隔心,如此和气的侯府,没道理会扛不住接下来的风雨。 李嬷嬷先一步进去通禀,随后晏姝进门来。 秦夫人坐在椅子上,旁边傅二爷笑眯眯的看着晏姝进门来。 果然是从商的人,傅二爷这一脸笑面就十分聚财,透着让人很舒畅的和气。 晏姝走过来先给婆母请安,回身给傅二爷请安“二叔父,侄儿媳给您请安。” “快免了这些礼数,自己家里人说话,少一些繁文缛节才自在。”傅二爷从旁边拿过来一个精致的匣子“这是当年陪兄长出门,偶得的一块玉石,侄儿媳收下,得空找了工匠做个喜欢的物件儿,算二叔的见面礼。” 晏姝大大方方的接过来,道谢之后退到秦夫人下首位坐下来。 “二弟,这件事既是姝儿看出来的,府里这些年确实疏于管理,就劳烦二弟和二弟妹陪着姝儿去庄子里走一遭,侯府知恩图报,但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挟恩图报。”秦夫人顿了一下,看了眼晏姝“姝儿刚过们,怕无人信服,二弟更要下大力气,把咱们家的家主母扶起来才行。” 傅二爷点头“长嫂,泽生必定会把这件事办到底的。” 晏姝垂眸,想的是傅少卿,傅少卿若是能早些回来的话,还能少一些麻烦呢。 第17章 庄子上有位福伯 武元侯府的庄子,有两处是皇家赐下来的,东城郊外,依山傍水的榆兴庄最大,相隔五里是榆旺庄,中间的庄子是长公主府的。 平日里这一片的庄子最多主人家的主子过来小住,背靠麒麟山,山脚下有龙梁河,半山腰建的宅子风景最美。 武元侯府再麒麟山的半山腰有一处宅子,占地不越制,但足够大,府里的一些有功劳的老人儿都在这里荣养,山脚下是榆兴庄,庄把头带着庄户一共有四十三户人家,公有近三百人。 这些庄户也不是置办来的,是傅家军中的人,或是负伤身体有损,或是年纪大了无有亲人依靠,也都送到这边荣养着,这些人闲不住,春耕秋收的活儿做的比谁家都好,能娶妻的娶妻,生下的孩子是村子里所有人的心肝宝贝。 傅二爷坐在前头的马车里,带着老账房,闵氏陪着晏姝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往庄子这边来。 晏姝重生回来的日子不短了,还是头一次到京城外面走动,此时正秋收的时候,田地里收庄稼的人很多,一些六七岁的小孩也在田里帮忙,挎着小篮子小心翼翼的捡起掉在地上的粮食。 “少衡小时候就在这边长大的。”闵氏看着越来越近的榆兴庄说。 晏姝收回目光“二婶母,世子现在也愿意住在这边吧?” 闵氏清了清嗓子,略有些尴尬的说“也是赶巧了,昨儿少衡带着人过来这边了。” 说起来这婚啊,闵氏非常心疼晏姝,好好的姑娘嫁过来,婆母和家里人再怎么抬举,也替代不了傅少衡,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行事做派也绝不是荒唐的人,偏偏就对娶妻晏家女这事儿,厌恶到了极点,真是邪门的事。 可奈何虽是二婶母,闵氏也不能多言多语,小夫妻之间的事,外人谁又能插的进去嘴呢? 要说嫌弃晏家门第,可这婚事不是晏家托媒高攀,是侯府主动上门求娶的,至于晏姝,这样的媳妇儿是真真的让人心里头喜欢,年纪不大,沉稳会办事,最主要的是被如此下面子,竟能不跟少衡闹腾一句,就冲这份涵养,闵氏自认为做不到。 马车进了榆兴庄,一些上了年纪又行动不便的老人家站在路边,傅二爷下了马车跟他们打招呼。 “二爷,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啊?”拄着拐杖的老人家笑呵呵的问道。 傅二爷说“福伯啊,咱们家少衡娶媳妇了,可好的姑娘了,这不是嘛,嫂夫人让我们陪着少衡媳妇儿各处走走,给咱们这些老伙计们认一认,往后 大事小情,少衡媳妇儿就会为你们料理了。” 福伯笑得开心“好啊,少主长大了,回头一定多做点儿拨浪鼓的小玩意儿,等小主子来了,有点儿好玩儿的物件儿。” 闵氏和晏姝也下了马车。 福伯看到晏姝的时候,明显的愣了一瞬,小声问“二爷,这位是?” “这就是少衡的媳妇儿。”傅二爷说。 福伯脸上的表情不自然了,甚至有些尴尬的称呼道“少夫人,末将张福见过少夫人。” “福爷爷,您是长辈,更是傅家军中有功之臣,叫我晏姝就行。”晏姝说“头一次来也不知道大家都喜欢什么,刚好府里办喜事准备了不少上好的女儿红,晏姝借花献佛的送过来一些,给庄子里的长辈们尝一尝。” 福伯更尴尬了,他本就是个直肠子的人,可少夫人说话多好听啊,多懂事啊,打死自己也说不出口别的,更不敢提世子半句,昨儿自己才看到世子带着个女子进山去了,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好不亲密,他还以为那是他们的少夫人呢。 夭寿了,侯爷不在家,世子血气方刚,再看眼前的少夫人,年纪不大,这是被世子欺负了! “去我家,我家宽敞,孩子们洒扫的干净。”福伯憋了半天,只憋出来这么一句,其实是怕二爷带着少夫人去山庄里,真遇到了,那可挺伤人啊。 傅二爷最了解福伯,笑呵呵的点头“行啊,咱们前头走。” 福伯架着拐,傅二爷迈着四方步陪在身边,一点儿没有架子,谈笑风生。 晏姝和闵氏回到马车里,闵氏看晏姝的表情,心里啧啧好几声,侄儿媳妇是真沉得住气,自己刚才就提醒了一句,刚才福伯那表情更不用猜,也知道是亲眼见到了少衡带着别的姑娘去山庄了,偏偏在这孩子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来。 殊不知,对于傅少衡做什么,跟谁在一起,晏姝是真不在意的,她这辈子就没求过夫妻和睦,更不想举案齐眉,但有当家主母,让侯府安全避险的心,目的是荣华富贵常伴,寿终正寝归西。 只要不是重走上一世的老路,就行。 福伯的家住在村子正中,这边的院子都是一模一样的,正房三开间,左右配想厢房,后有倒座,前院石砖铺得平整,后院菜地里瓜果俱全。 像福伯这样无儿无女的老人家,侯府安排了粗使婆子两个,厨娘子一人,贴身伺候的小厮一个,力求让这些曾经在战场上厮杀拼过命的老人家老有所依,安享晚年。 也正是傅家如此善待自己麾下的每一个兵士,才换来了傅家军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是最勇猛的一支劲旅。 傅二爷让随行来的家丁把带来的女儿红挨家挨户送过去,他亲自抱着两坛酒进院。 “都不在家?”傅二爷看着院子里没有人,问。 福伯笑了“忙,秋收这几天都忙着下田收粮食,我要不是这腿脚不方便,也在家里坐不住的。” 杏花是个机灵的,进门去灶房烧水煮茶,福伯和傅二爷在院子里坐下,正屋让给了闵氏和晏姝歇息。 “福伯,山庄那边最近没什么动静吗?”傅二爷问。 福伯想了想“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老曹啊,最近跟长公主那边的人来往密切,总是一起喝酒钓鱼,好几个月了,我心里头有点儿不踏实。” 屋子里,晏姝微微挑眉,原来傅二爷早就防备曹忠了啊,这样也好,自己可以是出头鸟,但必须后头有人撑着,长公主那边的人,难道曹忠提前就知道了什么吗? 第18章 磨刀石 闵氏看晏姝不说话,轻声“贤侄儿媳,这边风景挺不错的,既是来了也不着急回去,我们歇一歇,二婶母陪着你出去看看。” “劳烦二婶母了,今年庄子上的庄稼看着还不错,侯府那边也需要送一些今年的新粮过去了。”晏姝顿了一下“虽是新粮下来的时节,但粮铺的价格反而越来越高了呢。” 闵氏顿时来了精神,买卖商铺这事儿她在行,消息也多,总能不那么尴尬。 “咱们庄子上的收成都不错,但往南边就不怎么好了,挺多地方水患成灾,粮食的价格还会在涨的。”闵氏说。 这事儿晏姝是知道的,但略微有些变动,上一世在这个时候,京城都被影响了,并且派太子往南边去赈灾,回来之后太子就被废了,因赈灾不利,流民到京城闹的厉害。 “二婶母,咱们得买卖铺子囤粮了吗?”晏姝问。 闵氏摇头“没有囤太多,越是到这个时候,越容易被盯上,咱们侯府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得守中。” “原来是这样啊。”晏姝有些疑惑,看傅家人,除了三房夫人差一些,在京中的二爷和二夫人都是绝对的聪明人,那上一世侯府倾塌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闵氏轻声说“以后贤侄儿媳掌家,咱们家外头的买卖铺子账目也可以归大账了,嫂夫人已经有二年不过问外面的账目了。” 晏姝微微挑眉,对了!问题就出在这里! 上一世的晏欢并没有发现府里的账目有问题,这是关键,也恰好让自己有机会为侯府布局。 晌午,田里的人陆续回来歇晌,伺候福伯的人也都回来了,在屋子里坐着都能听到这些人说笑的声音,收获的季节总是让人在劳累的时候也能笑得畅快。 晏姝往外看了一眼,头一个进来的婆子五十上下,扎着围裙,一看就是个干脆利索的人,手里还提着一条大鱼,身后跟着个婆子年纪略小一些,篮子里提着翠绿的野菜,这个时候的野菜能如此鲜嫩可不容易,最后面是背着柴的小伙子说。 三个人见到傅二爷在院子里,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请安。 傅二爷摆手“都是去忙吧。” 福伯跟着过去灶房,低声提醒了这几个人,昨儿看到世子带着姑娘去庄子上的人多,屋子里这位才是正经的少夫人,福伯怕让少夫人再不痛快。 晏姝和闵氏在这边用了饭,虽粗茶淡饭,但格外香甜,上一世就喜欢住在庄子里的晏姝觉得自在,不过这自在贪恋不得,所以下半 晌一行人就往山上的庄子去了。 庄子里的人迎了一行人进去,傅二爷和闵氏让庄子里的人都过来见过少夫人。 晏姝在人群里没有见到曹忠,就算是不认识,从年龄上推算曹忠也要六十开外的年纪了,面前这些人最年长的管事也不过四十上下。 晏姝住的院子是秦夫人每次过来都住的地方,隔壁是傅二爷和闵氏的院子。 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多,只有两个婆子负责洒扫。 站在院子里可以俯瞰山脚下的庄子和大片的农田,也能看到长公主府的田地和庄子。 “少夫人。”杏花端着热茶过来。 晏姝收回目光“账本送过来了吗?” “管事的说少夫人车马劳累,明儿再送过来也不迟。”杏花说。 这世上啊,从来被欺负的都是老实人,或者是对方觉得你老实。 自己可不是来立威的,当然了,御下的时候,也不会手软。 隔壁院子里,闵氏愁的眉头紧蹙“二爷,这可如何是好?少衡提前来庄子上了,这不是要给侄儿媳妇难堪吗?” “小夫妻的事,我们当长辈的能劝解,但看不出争端的时候不能插手。”傅二爷叹了口气“兄长边关不知情况几何,家里这边少衡行事大变,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啊。” 闵氏递过来热茶“侄儿媳妇在下面庄子里提到了粮食。” “哦?”傅二爷看过来“怎么说?” 闵氏更有些犯愁了“也不知道侄儿媳妇是天生的性子薄凉,丝毫看不出姑娘家的情绪来,只是问侯府是否囤粮了,我听那意思好像也知道外面不太平,但人家又没说。” 傅二爷抿了一口茶,缓缓放下“晏景之那个人,没甚真本事,只想着往上爬,宅子里也没什么稀奇的事,要说侄儿媳妇能学到真本事,还得是外祖家那边使劲儿。”说到这里傅二爷顿住了,看着闵氏“江南沈氏!” “二爷,我只知道后宅那点子事,江南沈氏又是哪一家?”闵氏发现跟晏姝接触了这么机会,自己反倒是脑子不够用了,倒不是说晏姝多么的气势逼人,而是自己能感觉到那种明明人家什么也没做,自己就总觉得心里头不如人家的感觉。 傅二爷说“江南沈氏是商贾之家,最近七八年开始越发的有名望了,晏景之的正妻便是沈家的掌上明珠,也就是侄儿媳妇的亲生母亲。” “怪不得啊,那咱们就这么看着?”闵氏其实最怕傅少衡和媳妇对着干,处 处找茬儿磋磨刚进门的新妇,传出去可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傅二爷点头“且看着吧,少衡年少气盛,吃亏都的吃在这上头,论沉稳可比不上刚进门的这位。” 闵氏忽又想起来一件事,压低声音“二爷,别是长乐郡主也来庄子上了,那可就真让人头疼了。” “来了。”傅二爷说“嫂夫人有意要扶儿媳立起来,谁来都不碍事,刀要开刃可需要好磨刀石了。” 闵氏还能说什么?只盼着别闹得太难看,回头自己护不住侄儿媳妇,反倒让外人欺负了去,傅少衡这混账东西是轮不到她管,可旁人不行,自己这二夫人的身份也不是个摆设! 身边的孙嬷嬷进来,小声对闵氏说“二夫人,长乐郡主来说见咱们家少夫人了。” 闵氏蹭就站起来了“人在哪里?” “已经进了少夫人的院子。”孙嬷嬷说。 闵氏磨牙“这真真是没一个省心的,二爷!您就不去看看您的好侄儿?” 傅二爷拉着闵氏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稍安勿躁,都说了,要开刃,要锋利,少不得磨刀石。” “可是这长乐郡主来的也太快了啊!”闵氏是真为晏姝捏了一把汗。 第19章 少夫人要看账,开门 “臣妇拜见郡主。”晏姝礼数周全的迎接到门口,微微福身行礼。 长乐郡主出了名的刁蛮任性,是长公主最疼爱的孙女,仗着这份疼爱,长乐郡主在京中无人敢惹,但凡是官宦之女,只要能接触到这位的,都捧着、敬着,能绕道走的必定会躲得远远地。 晏姝行礼后,抬头打量了一眼,一身是正红色绣金边的骑装,如男子那边高束发成髻,只用了根碧玉簪子,额头上戴着嵌碧玉的红色抹额,柳眉杏眼,不施粉黛也自带着一股子英气,那一双也在打量自己的眼睛里透出鄙夷之色。 “郡主姝侧开身,请长乐郡主进屋。 长乐郡主冷嗤一声,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问道“你跑来庄子上作甚?是想要见少衡?” “秋日麒麟山景色不错。”晏姝并不在意眼前这位,要城府没城府,要手段也没手段,直来直往被惯坏了的贵女,真是不足为惧。 长乐郡主进门直接坐在了主人位上。 晏姝便坐在旁边,杏花奉茶后,晏姝递过去一个眼色,杏花退到门外去了。 “我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你呢?”长乐郡主好奇的看着晏姝“京中有一个算一个,我就没想过有人还敢嫁给少衡,偏偏蹦出来一个你。” 晏姝勾起唇角笑了“别说郡主没想到,臣妇也没想到这姻缘来的猝不及防的。” 长乐郡主愣了一下,险些笑出来,故意冷着脸“你倒是个有趣儿的,不过胆子也真大,我这辈子是非傅少衡不嫁的,也必定手要做他正妻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郡主,姻缘的事谁都说不好,但傅少衡已经大婚过了,我明不明白郡主的意思不要紧,只是郡主想过没有?一个巴掌拍不响,若只是侯府不娶,以郡主的身份求赐婚都不难,又哪里有我一个小官之女嫁到侯府的机会呢?”晏姝平静的看着长乐郡主。 长乐郡主磨牙“你是说我皇舅舅不愿意这门亲事?” “臣妇可没说。”晏姝话锋一转“长公主殿下那么疼郡主,也可能是她老人家不舍得郡主呢?” 长乐郡主低头片刻,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没说话,但打量晏姝的目光就更丝毫不掩饰了。 晏姝心里坦荡,甚至对眼前这位郡主还有三分同情,生在皇家,虽是长公主一脉,如此天真是令人咂舌的,皇家的子嗣中,但凡活下来的,哪个简单? “坊间传言,本来该嫁到侯府的不是你。”长乐郡主舒缓的靠在椅背上“知 道为什么最后会是你吗?” 晏姝轻轻摇头。 “你个蠢的!满京城都知道我要嫁给傅少衡,你那个继母会舍得让亲生的嫁进来?”长乐郡主嫌弃的白了一眼晏姝“看到你嫁过来这么多天,洞房都没入的份上,我也不难为你了,推到都站不起来的窝囊废,跟你一般见识都掉架儿。” 晏姝微微垂首“郡主侠肝义胆,多谢高抬贵手。” “我的天!你!你!”长乐郡主气得直接站起来了,大步流星的往外去,她是多一眼都不愿意看到晏家女了,软弱无能的废物,再看一眼都恨不得自戳双目,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傅少衡? 晏姝起身往外走,看长乐郡主都到门口了,停了脚步说了句“恭送郡主。” 长乐郡主一偏头,恶狠狠地吐出一个“呸!” 杏花脸色涨红,气得都捏紧了拳头。 晏姝转过身的时候看了眼杏花“进来。” “少夫人,这个郡主也太欺负人了!”杏花真恨不得抓花了长乐郡主的脸,明目张胆的欺负到人家门口了,什么人啊! 晏姝坐下来“敌人越少越好,目标越小越好,真正做事的人,没有一个是大喊大叫的,杏花,你跟在我身边得懂得一个道理,事以密成。” 杏花低着头“奴婢记得了。” “喜怒不形于色,方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若我未动,你是我身边的人,自也不能动,刚刚你的脸子太急了,遇到这个出马一条枪的主儿,看不到是你的福气,我是你的主子,想要护着你,你自己也要掂量轻重。”晏姝放下茶盏“别让人在我这里吃了软刀子,回头对你亮真刀子。” 杏花赶紧跪下来了“少夫人,奴婢懂了。” 晏姝知道杏花是个聪明的,差在经验阅历上了,一点就透的人,总归放在身边是好用的。 “少夫人,奴婢看到山庄里很多果子熟了,去给您摘点儿回来尝尝吧。”杏花小心翼翼的问。 晏姝笑了“去吧。” 杏花过目不忘,所以这是急于要立功了,倒也是,自己了解侯府都不是很多,庄子上的事压根儿不知道呢。 这里的管事叫李大友,话不多,事办的痛快,虽然拖拉着不给账目,但伺候的粗使丫环,小厨房的厨娘子,应季的瓜果蔬菜都送过来了,晏姝坐在窗口,偶尔往外看看景儿,猛地想起来自己忽略的一件小事。 上一世晏欢也来过庄子里,不过是侯府出事之后,在这里受辱 气不过,回去把病倒在床上的秦夫人抬过来给她做过主。 也因为这事儿,傅少衡边关回来后,曾鞭挞过晏欢。 现如今自己来得早,稳得住,保不齐这里的人还在等机会折辱自己呢,有意思了。 杏花回来的快,提着装了石榴、梨子和苹果的篮子进门,笑呵呵的跟院子里的下人打过招呼,洗了水果端到了晏姝面前。 “少夫人,奴婢打听到了。”杏花给晏姝拨石榴“这庄子里都是曹忠的亲戚,管事的李大友和账房的常富贵,都是曹忠的外甥,另外榆旺庄管事,是曹忠的儿子曹家旺。” 晏姝看着火红的石榴,问“曹忠人在何处?” “庄子后面有一条小溪,他整天都在溪边钓鱼,这会儿就在那边。”杏花说。 晏姝起身往外走,杏花立刻跟上来。 跟在主子身边虽然不长,但杏花看得出来主子最在意的是掌家,反倒是对世子和世子的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她觉得主子厉害,钱在谁手里,家就在谁手里,这道理她懂。 晏姝直接到了账房门外,看了眼守门的小厮。 杏花上前一步“少夫人要看账,开门!” 第20章 这是要拿老奴开刀啊 小厮赶紧赔着笑脸“少夫人,账房钥匙不在小的手里,小的这就去请账房先生和管事过来。” “不必。”晏姝看了眼杏花,杏花扫了一圈见墙角有板块青石砖,过去拿来,照着门锁哐当就砸下去了,门锁吧嗒一声开了,摇晃着掉在了地上。 小厮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少夫人竟会砸账房的门锁。 杏花把门打开,陪着晏姝进了屋。 晏姝走到椅子前坐下来,抬起手拨了拨算盘珠,吩咐道“杏花,最近半年的账目都拿过来,着重查最近四个月的。” 花立刻去架子上找账本。 其实,府里的账本子自己都能倒背如流了,这点子天赋她可珍惜着呢。 主子要给这些人点儿颜色看看,自己就一定要给主子长脸! 账本摆在桌子上,杏花一目十行的看着,小厮悄悄地跑去通风报信儿。 曹忠坐在椅子上,看自己的两个外甥心神不定的样子,皱眉“不成用的东西!” “舅舅啊,前头世子爷就要看账,前脚刚把账本送回来,这位少夫人又来看账,这肯定不简单啊。”李大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咱们这次只怕惹大祸了。” 曹忠闭着眼睛“什么是祸?我们不过是为主子多盘算罢了,少夫人是谁都能坐得稳吗?也不掂一掂自己的份量,只管恭敬着,翻不了天。” 小厮跑进来,急切的说“李掌事,大事不好了,少夫人砸了账房的门,正在里头看账呢。” 曹忠瞬间睁开了眼睛。 “舅舅,这是来者不善啊。”常富贵一直都管外面庄子的账目,他比谁都清楚这是多大的祸事,吞了吞口水“您老快拿个主意吧。” 曹忠坐起来“看又能看出来什么?你们两个过去陪着一起看!我倒是要看看她个过门才几天的小妇人,能做出什么正经事来!” 李大友和常富贵没敢动弹,两个人是有些怕的。 曹忠叹了口气“世子爷看过的账目,都没说出来哪里不对,她能看出来吗?就算是看出来了,世子爷是我从小带到大的,这薄面还是有的,再者世子爷在,二爷在,显得到她出风头吗?” “舅舅的意思是她在虚张声势?”李大友问。 曹忠冷笑“过门,世子爷瞧都不瞧一眼的人,抬举她尊一声少夫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呢。” 这下,李大友和常富贵总算是心里头踏实点儿了,世子爷洞房都不入的事 ,别人不知道,但他们知道。 晏姝看着急匆匆过来的李大友和常富贵进门,不等两个人说话,拿起来桌子上的算盘啪就摔在了常富贵的脚前面“常账房,你这账还有一份吧?” “少夫人,您这是何意?”常富贵在庄子里是处处都被恭敬的人,哪里受过别人当面把他吃饭的家什摔在脚底下的气?抬头看着晏姝还有些稚嫩的模样,冷声“账目有问题吗?” “明账做到滴水不漏可不容易,你真以为找不到暗账,我就看不出来这账面上四个月时间差了几千两银子吗?”晏姝起身走到常富贵面前“现在拿出来暗账,我可以只罚你补齐银子,若是存心欺主,后果自负。” 常富贵后退半步“少夫人,奴才忠心耿耿,您如此刁难,奴才也会找侯夫人和二爷做主的。” “嗯,去找吧。”晏姝看向李大友“身为庄子这边的总管,账目必定先从你这里过一遍才会送到府里去,我是不是可以认定,你们是同伙了?” 李大友躬身“少夫人,奴才们在这边为主子尽心尽力,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这砸门查账,一开口就是威逼和冤枉,我等不服。” “行,都不服就行。”晏姝回到椅子上坐下来,出声“杏花。” 杏花立刻过来“少夫人。” “去请二爷和二夫人过来。”晏姝吩咐道。 杏花立刻出门去请傅二爷和闵氏。 傅二爷和闵氏早就得了消息说少夫人砸了账房的门,这会儿来的也快。 进门落座,晏姝先开口“二叔父,刁奴欺主,府里会如何论处?” “重则杖毙,轻则发卖。”傅二爷说这话的时候,看都不看李大友和常富贵一眼。 晏姝点了点头“杏花,庄子去年四月的账目到今年九月的账目,都说一遍给在场的各位听一听吧。” 闵氏心里纳闷,这账目应该是从今年四月到九月的,最长也就近半年,怎么提到了上一年的账目?但坐都坐在这里了,只要侄儿媳妇不太过分,他们夫妇二人是要给做主兜着的。 “每年四月末,五月初,庄子上都会派人出各地收购羊毛,去年羊毛价格五十文一斤,已经算高价了,统共收上来十万斤羊毛,五千两银子的账。”杏花说这话的时候,傅二爷已经打开账本看了,丝毫不差,侯府每年收上来的羊毛都会和棉花放在一起做成棉衣,送到阵前给将士们御寒,这是从祖上是就立下的规矩,朝廷给的棉衣不算,侯府这边还会自备。 杏花顿了一下“到今年四月份,账面上的还是十万斤羊毛,但花掉了七千五百两,但今年的皮毛商户收购羊毛依旧是五十文一斤算高价,价格低的地方二十五文也能收到,单单这一笔账目就有两千五百两的悬殊。” “杏花姑娘,买卖价格有浮动,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再者出去车马人工都有抛费。”常富贵不让了,开口说道。 杏花怎么会搭理他? 继续说道“每年也是从四月份开始,庄子上开始准备耕牛,去年耕牛有二十头,今年耕牛十五头,一年下来非但没得一个牛犊,还死了五头成年的牛,牛在地方衙门里都是登记在册的,庄子上的牛并没有在衙门那边有登记,倒是有人在榆旺庄一次性买走了二十头小牛犊,榆旺庄的耕牛也是二十头,难道都是母牛吗?一头牛价格在五两到七两银子之间,牛犊最低也要四两银子,二十头牛犊八百两银子账目上根本没有。” 李大友赶紧说“二爷,这榆旺庄和咱们榆兴庄的账目也是分开的,不算在一起。” “但榆旺庄的管事是曹忠的亲儿子,你们是曹忠的亲外甥,真以为是在跟你们算账吗?”晏姝缓缓开口“粮食去年收了多少?如今存粮只够吃半个月的,好巧不巧在新粮下来的时候恰能接济上,但庄子上的粮食每年都可以存下三千石不止,粮呢?” “榆旺庄六月时候卖掉了七千石粮,都是碎米价,入账的银子二百八十两,但一等籼米二十五文一斗,碎米四文一斗,七千石都是碎米,事出反常。”杏花接过去说。 晏姝不说话,傅二爷和二夫人也不说话,三个人都看着李大友和常富贵,等他们解释。 “少夫人,您这是要拿老奴开刀啊。”曹忠拄着拐杖,颤巍巍的从外面进来了…… 第21章 曹忠自尽 曹忠进门来,走到晏姝面前,直接跪下去了。 傅二爷和闵氏都下意识的看晏姝。 晏姝纹丝未动,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打量着曹忠的目光都透着几分冷色。 上一世京城有一个秘密的销金窟,名风月楼。 背后的主子是二皇子,里面的姑娘都不超过十五岁,当年侯府的罪名之一便在风月楼,那些年轻的姑娘都是侯府送过去的。 所以账目上购置了十二岁左右的小姑娘这一条,她是极在意的,只是还不确定。 上下庄子里,伺候福伯的人自己看过了,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是没有的,如果连福伯那边都没有,别人更不会有了。 眼前这位在侯府里极其被尊敬的老人,极有可能是扎侯府一刀最恨的人呢。 “老奴委实不敢不来,庄子上的账目若是有错,该罚就罚,当下人的不敢反驳半句,少夫人在背后如此编排老奴,老奴是错了的,给您跪下认罪。”曹忠说着,声音都颤得厉害,那伤心欲绝让不知情的人都侧目。 傅二爷没动,闵氏也没动,但夫妻二人都知道曹忠在倚老卖老了,而他在侯夫人的跟前都是免礼的,最多是低一低头。 晏姝淡漠的移开目光“什么时候,侯府的买卖里还有人口了?庄子上的人都什么来历,怕是京城里人尽皆知,说是侯府的庄子,倒不如说是傅家军的荣养之地更恰当,但十二岁左右的小姑娘一年内买进来六十四人,侯府没有名册更没有身契,什么时候侯府的主都不用做了呢?” “少夫人也知道是荣养之地,这些伤残老兵需要人伺候,六十几个人两个庄子用,已经是最少了。”李大友看到跪在地上的舅舅,心里头来了怒气,若是旁的主子也就罢了,眼前的晏家女简直欺人太甚了! 晏姝点头“若是这些小姑娘还在庄子上,我便给你们赔罪,给你们半天时间把人都带到我面前来,可以吧?” 李大友直直的盯着晏姝。 晏姝起身走到李大友面前,两个人只有一步之遥“侯府家规,主子们都没人敢不遵守,傅家军更是军规如铁,去把人带过来,少一个都别怪我翻脸无情!毕竟,如今的家主母是我!” 曹忠也蒙了,跪在地上半天,无人搭理都是小事,账目上的问题一件没少的都看出来了,这才让人胆寒。 伺候了一辈子人的他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位少夫人是个狠茬子,可奈何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哪里有人?那都是过账目,走明 路,给别人做嫁衣的事,如今要人,简直是被捏住了七寸啊。 “还不去?”晏姝看着李大友“是要我亲自去拿人不成?” 李大友转身就走,留下的常富贵心里慌成一团。 晏姝坐下来,这才又看曹忠“曹老爷子,在府里人人都说你劳苦功高,说沈嬷嬷忠心为主,就算是我未过门时,也听说曹姨娘得一良子,您老必定是疼闺女,更疼外孙的人,今日跪在这里,折我福分了。” 曹忠正想着如何应对。 晏姝又说“常富贵,扶着你舅舅回去歇着,庄子上的事必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常富贵过来扶着曹忠起身,曹忠看向傅二爷,傅二爷只是微微颔首,并不言语,他抿了抿唇角,一转身走了。 规矩? 晏姝觉得可笑至极,曹忠有规矩吗?可能在别人跟前有,也可能以前有,但在自己面前,倨傲的厉害。 至于常富贵和李大友,一手遮天惯了的人,总归是会不把别人瞧在眼里,能做到当奴才都是半个主子的身价儿,见人下菜碟的本事必定不弱,所以,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也恰好,自己最不怕的便是这个,反倒是不用有任何顾虑了。 等曹忠几个人走了,晏姝才说“二叔父,二婶母,庄子里有人做手脚,账目上最近两年频繁的买入十二岁左右的姑娘,但庄子上根本不见年轻的姑娘,这件事若被人拿到了把柄,必定会对侯府不利。” 傅二爷和闵氏都惊到了,他们看不到侯府那边的账目,但庄子上是傅二爷来的最多,他当然知道庄子里的年轻姑娘极少,可两年时间他竟然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晏姝不能提风月楼的事,因为没有证据。 “贤侄儿媳,这事儿可大可小,要不要接大嫂过来?”闵氏说。 晏姝摇头“母亲的身体禁不起折腾,这几日很不爽利,再者若是母亲在,这件事怕是会大事化小,若这么纵容着下去可不行。” “对,尽管放手去做,我担着。”傅二爷面上虽平静,但已经动怒了。 诚如晏姝所说,曹忠在府里就算是奴,那也是给足了体面,若是贪得无厌,真真是不识抬举,曹氏不过是姨娘,少卿和玉敏两个孩子是傅家的,大是大非面前拎不清,还有祖宗家法在呢! 晏姝等的就是这句话,下半晌的时候,梨花风尘仆仆的来了。 “少夫人。”梨花看傅二爷和闵氏都在,走进来给晏姝行礼,回头给傅二爷 和闵氏请安,立在晏姝身后没言语。 晏姝看梨花的表情就知道查出来了,问道“都查到了什么?” 梨花这才说“七宝巷确实有风月楼,风月楼里都是不过十五岁的姑娘,背后的东家不确定是谁,但曹家旺在那边是二东家。” “找死!”傅二爷一拍桌子站起来了,傅家的买卖都在他手里! 这么多年傅家从不沾染赌坊和风月场,更不会在买卖人口上获利,如此谨小慎微的主子,奴才竟如此胆大包天! 晏姝出声“二叔父,打听出来这些是搬不到台面上来的,消消火气,看他们如何应对吧。” “是啊,总是他们要给个交代的,顺藤摸瓜怎么也不能轻饶!”闵氏也安抚了一句。 傅二爷让带来的账房先生把最近二年的账都查看一遍。 庄子上的小厮脸色苍白的跑过来了,到门外咣当就跪下了“二爷,曹老爷子投缳自尽了。” 傅二爷蹭就站起来了“还反了他!” 晏姝没动,看着傅二爷出去后,对闵氏说道“二婶母,大公子善岐黄之术,听说为大公子开蒙的便是曹忠。” “贤侄儿媳,好生聪慧。”闵氏简直服了,曹忠是懂医术药理的,投缳自尽的把戏都用上了,怪不得晏姝如此淡定,看来是早就心里有数了,如此有成算的儿媳妇,真是要羡慕大嫂的好福气了。 晏姝勾了勾唇角,吩咐杏花去山脚下请府医过来,傅家的庄子上最不缺的就是医术高超的人,因为这些老残弱的荣养兵士们,很多都离不开药罐子的,曹忠要闹,那就尽管放马过来! 第22章 成竹在胸 “世子爷。”李大友跑的鞋都掉了,到了观景台前,跪下嚎啕大哭。 傅少衡脸色一沉,放下手里的棋子起身下了观景台“成何体统!” 李大友一个劲儿磕头“二爷陪着少夫人来庄子上了,少夫人砸了账房的门不说,还说您昨儿刚看过的账目有错,更是出言逼迫舅父,舅父一个想不开投缳自尽了,这会儿生死不知啊。” 傅少衡抬眸看了眼山庄的方向,砸账房的门?查账?二叔怎么也跟着来了? “少衡,去看看无妨。”观景台中传来女子声音。 傅少衡抿了抿唇角,往上下去。 李大友爬起来跟出去好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观景台,观景台挂着薄纱,看不清里面的人,一句话就能全得了世子,这个女子好生厉害! 棋盘上,素手拈一子缓缓放下,女子轻笑一声“有点儿意思,晏姝啊,果然是比晏欢那个蠢货好很多呢。” 账房这边,傅二爷看了眼喝茶的晏姝,庄子里的郎中已经到了门外。 “属下陈梁见过二爷、二夫人、少夫人。”郎中恭敬地一礼。 晏姝起身来到门口“陈郎中,投缳自尽的人耽搁不得,跟着过去务必要尽力医治。” 陈梁躬身“是。” 晏姝看着陈梁背着药箱子往后头的院子去了,回身坐下来继续喝茶,显然是在等李大友他们送人过来。 尽管,明知道李大友他们根本就送不过来。 闵氏看了眼傅二爷,傅二爷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儿,晏姝如此能沉得住气,必定是成竹在胸,他们本就是来撑腰的,该说话的时候,说一声就行。 傅少衡看到曹忠的时候,陈梁正在给施针,曹忠面色青紫还在昏迷,几个孩子跪在旁边哭的可怜,李大友六神无主的抹眼泪。 “人在哪里?”傅少衡问。 李大友抹着眼泪回道“在账房那边,非说咱们庄子上买卖人口了,舅父不该顶撞少夫人,如今少夫人一口咬定必须见到人,呜呜呜,世子爷啊,可怜舅父一辈子忠心耿耿,我那可怜的舅母更是早早撒手人寰了啊。” “让曹家旺回来。”傅少衡迈步往账房去。 李大友看了眼还昏迷着的曹忠,打发人赶紧去榆兴庄叫曹家旺回来,快步跟上傅少衡往账房这边来。 傅少衡刚到账房门口,就看到被砸坏的锁,眉头拧成了疙瘩,撩起袍角迈步进来,抬眸看到晏姝端坐在主位上,二叔和二婶母在旁 边坐陪。 “晏家的!”傅少衡厉声“都要闹出人命了!你还坐得住?” 晏姝起身走过来,微微屈膝一礼“世子好大的火气,妾身代表婆母来庄子上看账而已,怎么就会闹出人命呢?” “还敢狡辩!”傅少衡一转身坐在了傅二爷对面“二叔,纵着她胡闹吗?才进门几日?就敢这么闹腾,是个搅家不宁的!” 晏姝回身坐在椅子上“什么时候奴欺主,主子反倒怕家宅不宁了呢?” “你!”傅少衡眼神如刀的看过来。 傅二爷出声“少衡,这件事有隐情,贤侄儿媳身为家主母,做的是掌家事,曹忠若无私隐,何须闹这么一场?” “二叔。”傅少衡拉长了声调。 闵氏清了清嗓子“少衡既是在庄子里,那不如也等等看,我倒觉得贤侄儿媳没什么错处,是有人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倚老卖老到主子头上了。” “你们竟都护着她!”傅少衡真真是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晏姝往外看了眼,见李大友在外面探头探脑,冷冷的问道“人呢?” 李大友硬着头皮进来跪在地上“世子爷啊,少夫人非要让奴才交人出来,奴才去哪里找啊?” 傅少衡看晏姝“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世子是在给大公子面子吗?”晏姝微微垂首,淡淡的说“治家不严,言官会到圣上面前奏本,朝中之事下面这些奴才可以不想,我却不能,侯府从上到下需同进退,若有人端着碗吃饭,放下碗砸锅,就算是大公子也坐在这里,必定不会纵容包庇。” 这话说的傅少衡哑口无言。 傅二爷端起茶,认真的品茶,闵氏则微微点头,心里极其赞同晏姝的话。 李大友磕头在地上,痛哭流涕“世子啊,奴才们虽不及少夫人能言善辩,可哪一个不是在侯府几十年的老人儿?如今少夫人这是要逼走我们啊,我们兢兢业业都在庄子上为侯府做事,不敢碍着主子的事啊。” 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晏姝进门时间短,想要往上爬,在侯府立威。 “奴才就是奴才,什么时候也碍不着主子,但恶奴为了蝇头小利坑害主子的事啊,在京城从不少见,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道理还用我说?”晏姝见梨花神色有欣喜之色,抬眸看了眼上山的方向“李大友,你找不到人,若是我找到了呢?” “那不可能!”李大友猛地抬头看着晏姝。 晏姝勾起唇角 “你为何如此笃定?你难道不应该说,就算是我找到了人,那也是栽赃陷害吗?陷害大公子的外祖父,陷害你们这些忠仆吗?” 闵氏心里头无比畅快,这些年在外面也不是没有糟心的事,侯府账目但凡涉及到榆兴和榆旺两个庄子,都要给曹忠三份薄面,何曾像晏姝这般痛快过? 傅少衡偏头看晏姝,小小年纪,眉眼尚且带着几分稚嫩,但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竟是有深不可测的冷然,微微垂首问李大友的时候,成竹在胸,不急不缓,难道真让她查出来了? 李大友不敢再跟晏姝对视,跪行两步到傅少衡跟前“世子爷啊,给我们做主吧。” “奴欺主,是主子仁厚,但在奴才心里是觉得主子是个傻的。”晏姝脸色一沉“让世子为难也就罢了,害世子被人诟病识人不清,辨识不明吗?” 傅少衡抬起手压了压鼻梁,看李大友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戏谑了,遇到了个伶牙俐齿的,他也没了平日里的舌绽莲花本事了。 晏姝抬眸看了眼上山的路,吩咐道“杏花、梨花,去接应。” 花和梨花赶紧出去了。 晏姝走到傅二爷和闵氏面前,微微屈膝“二叔父,二婶母,劳烦两位把庄子里的人都叫出来吧。” 二爷和闵氏出门去了。 晏姝缓缓回头,迎上了傅少衡打量自己的目光“世子,晏家女做事,请务必不要插手,这是为侯府好。” 傅少衡移开目光,看到晏姝身边的老嬷嬷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年轻的姑娘们,太远,看不清表情,也看不清多少人,微微蹙眉“可!” 第23章 鞭挞恶奴 陈嬷嬷带着人上山,杏花和桃花带路往账房这边来。 骑着马从隔壁庄子出来的长乐郡主狐疑的看着那些十几岁的姑娘们,叫来了身边的丫环“莺歌,去查一查晏家女在闹什么幺蛾子?” 丫环领命下山去了。 长乐郡主看了眼傅家的大院,不屑的冷哼一声,想要立威?那软绵的性子,不过是纸老虎,只能拿身份压人罢了! 陈嬷嬷带着二十几个年轻的姑娘,最后面是文竹和文墨两个人,她们有些激动,心里盘算着这次立了大功,怎么也会得到少夫人的赏识来吧? 进了院子,陈嬷嬷让这些姑娘们都排着队站好,跟着杏花和梨花到账房门外。 晏姝迎出来“奶娘,让您受累了。” “小姐,这都是老奴该做的,您为侯府操持家务,不容易。”陈嬷嬷是心疼的,真心实意的心疼,抬头的时候看了眼自己带大的姑娘,气色还不错,心里也好受点儿了。 傅少衡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口的主仆四个人,摸了摸手指上的扳指,晏姝,十五岁而已。 晏姝看着傅二爷和闵氏带着这里的仆从,男女老少有五十几人,等这些人都到了,晏姝从屋子里走出来,人群里没见到常富贵,到闵氏跟前低声“二婶母,常富贵别跑了。” “你二叔已经让人去追了,一个都跑不掉。”闵氏轻声。 晏姝这才放心,沉声“去把曹忠抬过来!就算是尸首也要摆在这里,李大友绑了!但凡知情者,现在站出来可免牢狱之灾,若等到最后查出来,绝不容情!” 有人上前来抓李大友,李大友扑过去要抱傅少衡的大腿,傅少衡抬起脚踹在李大友的胸口上,脸色阴沉的看着他。 “世子爷,冤枉啊,冤枉啊!”李大友失声大喊。 傅少衡淡淡的勾起唇角,冤枉?诚如晏家女所说,宽厚又不是傻,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动作竟慢了。 陈梁跟在旁边,曹忠被家丁用门板抬过来,就摆在了地上。 晏姝看着还‘人事不省’的曹忠,走到了那些姑娘面前。 “少夫人,一共二十六人,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九岁,都是从曹家旺那边送过去的。”文竹抢先一步说。 晏姝点头“记你们一功。” 文竹和文墨面露喜色的站在一旁。 “你们不管是家里至亲卖给人牙子的,亦或是被拐被骗,既是到了这里,武安侯府会给你们做主。”晏姝说“不要怕,只需要 说清楚什么人买了你们,又是什么人送你们到曹家旺那边,曹家旺又是如何把你们送去风月楼,在风月楼里什么人接手,让你们做什么,说清楚后,武安侯府必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这些姑娘们有胆小的已经跪倒哭泣了,胆子大一些的上前,跪在晏姝面前。 其中一个姑娘抬起头,看着晏姝“您就是侯府的少夫人吗?” 晏姝点头。 “民女叫大双,两个妹妹二双和小双都被后娘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叫王婆,王婆把我们送到了一个庄子上说是伺候人,我们到了庄子上就被关在屋子里,有人强迫我们看、看那事儿,还有一个婆子带着几个妇人验身,然后……”大双说不下去了,浑身颤抖的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地上。 晏姝蹲下来,轻轻地握住了大双的手,柔声“只需告诉我一人。” 大双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看着晏姝“真会帮我?帮我找到妹妹吗?” 姝点头“武安侯府,就算你不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在京城里少有人敢惹的权贵之家,放心。” 大双就要磕头,晏姝拦住了她,轻轻地拥她到怀里,大双在她耳边颤抖着声音说“那个老匹夫糟蹋了我,还让我两个妹妹和那些姑娘看着。” 晏姝用力的抱了抱大双“以后跟着我!也不要怕,看我今天怎么给你报仇!” 话音未落,就见门口马车停下来,曹家旺下了马车扯开嗓子就喊“爹!爹啊!” 大双听到这声音,惊恐的回头,瞪大了眼睛“是他!就是他!” 晏姝握紧了大双的手,叫来陈嬷嬷陪着大双。 站起身厉声“马鞭!” 杏花立刻把马鞭递过来了,晏姝走到曹忠旁边,看曹家旺哭嚎着跑过来,跪倒在地上喊爹,扬起手里的马鞭照着曹家旺的脑袋就抽过去了,那一鞭子又稳又狠,鞭梢儿缠住了曹家旺的脖子,晏姝用力一甩,额……那肥猪一样的曹家旺竟没甩动,晏姝身体一晃,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腰肢“我来。” 晏姝回头看着傅少衡。 傅少衡从晏姝手里取过马鞭,手腕一抖,曹家旺整个人就飞出去了,摔在地上惨叫声堪比一起杀了十头猪那边。 曹忠哪里还装的下去,一骨碌在门板上爬起来,跪倒在地伸出手要去抱傅少衡的大腿,傅二爷给家丁递了个眼色,两个家丁按住了曹忠。 傅少衡箭步上前,一鞭又一鞭抽下去,只抽的曹家旺皮开 肉绽,满地打滚。 晏姝看着少年郎君挥着鞭子的英姿,目光所及,他清冷的脸上有怒气,但每一次抽下去的鞭子都不致命,心里头是满意的! “世子爷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啊,老奴一家为侯府操持这么多年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曹忠哀嚎着求情。 傅少衡回头看了眼晏姝,见晏姝未动,下手的鞭子更凌厉了几分。 直到曹家旺没动静了,晏姝才走过来,轻声说“世子,别打死了。” 傅少衡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比自己矮了半截的晏姝,垂首“交给你了。” 晏姝屈膝“好。” 傅少衡把马鞭扔给自己的亲随“若有不服,打服了便是,听她的。” 晏姝看着傅少衡离开的背影,转过头走到曹忠面前“老爷子,若无证据确凿,谁愿意家丑外扬,今日若不水落石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活路!” 这话是说给曹忠听的,也是说给所有庄子上的人听的。 傅二爷已经让人把大门关上了,派人去山脚的庄子里调了人过来,今日一看就不会善罢甘休,如此真是大快人心! 大双眼泪就没断过,看着被打了半死的曹家旺,跌坐在地上,她的仇报了,只要找到二妹和小妹,她就不活了。 曹忠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 晏姝会惧他?真真是笑话了。 再次扬声“知情的,参与的,三个数内站出来只受家法,若还心存侥幸,衙门的牢饭侯府给你们买到下辈子!” “我知道!” “我是被逼的!” “少夫人饶命啊!” 十几个人从人群里出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晏姝看曹忠“老爷子,你要不要告诉曹姨娘一声?嗯?” 第24章 你会后悔的 曹忠浑身颤抖,死死地盯着晏姝,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会后悔的!” 晏姝的眼神儿轻飘飘的从曹忠的脸上扫过,吩咐道“账房代笔,写了状子,你们若要隐瞒,家法不饶,国法不饶!” 傅二爷上前“贤侄儿媳,我来。” 晏姝屈膝一礼“二叔父,常富贵务必要抓回来,也要知道那些姑娘的下落。” 二爷在看到那些姑娘被带到眼前的时候,已经对晏姝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年纪小怎么了?如此家主母,放眼京城也是第一等的! 傅家有福! 闵氏也是这么想的,她比傅二爷还激动,那些个姑娘们比自己的女儿还小,当娘的人哪里受得住这个?心疼的厉害就恨的凶。 “二婶母,把这些姑娘们先安顿下来,庄子里有换洗衣物吗?”晏姝问。 闵氏点头“有,什么都有。” 晏姝过去扶着大双起来“别哭,你以后是我的人,要为这些姐妹们立起来,带着她们去梳洗。” “少夫人,我们不能去衙门,那样我们都没活路了。”大双哽咽的说。 能说出这样的话,大双不是个一点儿见识也没有的人,晏姝点头“好。” 大双过去让姑娘们互相搀扶着起来,闵氏、杏花和梨花三个人带着她们去了闵氏的院子,文竹和文墨站在陈嬷嬷身后,等着晏姝的指派。 外面的事情交给了傅二爷,晏姝带着三个人回到账房里。 “你们还发现了什么?这些姑娘数目上差了很多。”晏姝说。 文墨赶紧抢在文竹前头说“是我们以前在一起的姐妹,她们有一些被送到了风月楼,有个姐妹对我和文竹极好,她说这些年轻姑娘们在里面可怜,把她手里头这些偷偷的救出来了。” 晏姝问“你们这个姐妹呢?” 文竹上前一步“少夫人,我们把那个姐妹藏在了侯府里。” “聪明。”晏姝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两个人先回去府里,对那位姑娘说,等我回去必有重谢。” 文竹和文墨心里头那叫一个欢快,到门外去等着了。 陈嬷嬷过来,晏姝亲手递过去一盏茶“奶娘,这次事情闹起来了,咱们手里的铺面买卖得格外小心,奶娘带着桃儿他们去庄子里避一避,回头我让人送信儿过去,庄子那边的粮食一粒不卖,先囤起来。” “小姐,这出头鸟当得不值啊。”陈嬷嬷心疼的说“侯府能 不能护着小姐还看不出,但外人会把家丑外扬的帽子扣在小姐头上,风月楼背后必定牵涉到京中有头有脸的贵人,若是盯上了小姐可怎么办?” 晏姝笑了“奶娘,侯府必能护着我,且看着,婆母不会让我当出头鸟的。” 陈嬷嬷挑眉“小姐的意思?” “傅二爷在。”晏姝拍了拍陈嬷嬷的手“奶娘,面上的事必定会如此,但有人想要条软柿子捏,也定是会对咱们得买卖铺子动手脚,咱们守中持正,没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而敢动咱们买卖铺子,在婆母眼里便是太岁头上动土。” 陈嬷嬷悬着的心放下了“小姐有成算,府里的事老奴也没那么快知道,曹姨娘算不得什么,但府里的哥儿和姐儿的,都不能不放在心里头。” 若说这世上有人真心实意的疼自己,必定是面前人。 “奶娘,不管以后发生天大的事,也要信姝儿必定不会吃亏。”晏姝说。 陈嬷嬷笑了“小姐啊,老奴活了一把年纪了,怎能不知婚后为媳,这日子都是沟沟坎坎的呢?不管到什么时候,只要小姐记得咱们手里银子不缺,日子不穷,不是没退路就勇敢的往前走,走不通咱们就回头。” 侯府再好,世子不待见自己的小姐,陈嬷嬷心里是有怨怼的,深了不能说,但陈嬷嬷认定了,只要自己好好的管着外面的事,小姐就有靠山,晏家靠不住,也无需靠他们,只要别回头到小姐这里打秋风就行,自己活一天就得为夫人护着小姐一天。 “奶娘把文竹和文墨送回去,我这边也不会耽搁太久。”晏姝心里头热乎乎的,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陈嬷嬷是自己最亲的人,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更是如此。 陈嬷嬷离开,有家丁压着常富贵回来,傅二爷直接把人五花大绑扔在院子里了。 闵氏让杏花过来请晏姝过去。 晏姝再次见到这些姑娘们,还不等说话,这些姑娘们都给晏姝跪下了,磕头一点儿不作假。 “快都起来!再这样我可不管你们了。”晏姝心疼她们遇人不淑,命运多舛。 大双跪行两步“少夫人,您是我们的活菩萨,我们都商量好了,不管到哪里都会记着您的好。” “要走?”晏姝惊讶的看着大双。 大双点头“我们都是被家里卖掉的孩子,回去也只能再被卖,下次必定没有这么好的命了,天大地大,我们不能让少夫人多了累赘。” 晏姝看闵氏。 闵氏轻轻地 叹了口气“这些孩子们,可怜见的。” “二婶母,庄子经过这一次,要大动了。”晏姝说。 闵氏知道晏姝心里有打算了,笑着说“还得是贤侄儿媳,快说说,如何安置好这些孩子们。” “二婶母是个大善人。”晏姝说“咱们庄子也需要人打理,桑麻、织布都是女儿家能担得起来的,耕种和侍弄田地,也没什么做不得,若是把这些人安置在庄子里,以后长大了再给寻个好婆家,也算是亡羊补牢了。” 闵氏抚掌“这个好!这个好!” 大双和这些姑娘们眼泪汪汪的看着晏姝,如此大恩,说一句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了啊! 晏姝得了闵氏的话儿,回头对大双说“找二双和小双的事不能急,侯府做事也要守规矩,你最年长,以后就把这些姐妹当成亲人,这庄子就是你们的家,可行?” 大双就要磕头,晏姝拦住她“但是,你们的主子不是我,是傅家二夫人,二夫人是个善心人,你们要忠心耿耿的为侯府做事,侯府有功必赏,有错也必罚,至于身契的事,侯府去办,可能做到?” “能双重重的点头,姑娘们给闵氏磕头认主。 第25章 傅二爷撑腰 傅二爷把这些人都抓了,亲自送到了观景台,傅少衡只能被迫坐下来听傅二爷审这几个人,包括曹忠在内,账目上的事一大堆,两个庄子烂透了。 供词都写好后,让傅二爷让农庄的人进来把他们都捆了,当着傅少衡的面全部带走,全程也没需要傅少衡说一句话,那意思明显是在给晏姝撑腰,但也不直说。 “二爷是个好的。”屏风后面,女人淡淡的说。 傅少衡倒了一盏茶抿了口“是敲打我呢。” “世子,那敲打的如何?”女人撩起帘子走出来,一身素白的衣裙,遮着面纱,看不清容颜。 傅少衡放下茶盏“随他们。” **** 傅二爷回到院子里,看到这些姑娘们的时候,抬起手压了压额角。 “二爷,这些人都安置在庄子里。”闵氏说。 傅二爷坐下来“还有不少人要找回来。” 这是武元侯府必须要做的事,不管这些年轻的姑娘是怎么被卖的,关乎到武元侯府的名声,人找回来还不够,还要安置妥当,否则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少衡媳妇的意思是都放在庄子上。”闵氏说“咱们这事儿是不是要跟大嫂说一说。” 傅二爷摇头“让少衡媳妇做主。” “咱们过去?”闵氏平日里算是沉稳的人,可这一次庄子上算是动到根子上了,心里是有些慌的。 傅二爷喝了一盏茶,这才起身往外走。 晏姝把陈嬷嬷她们打发走后,就去了院子后面的菜园子里摘菜,她要带回去一些给婆母尝个鲜儿。 “少夫人,二爷和二夫人过来了。”杏花说。 晏姝把篮子递给了杏花,走过来屈膝行礼“二叔父,曹忠可攀咬了别人?” 傅二爷摇头“嘴严的很,都认罪了。” “明儿我们回吧。”晏姝说“毕竟现在还是家丑,闹到衙门之前要跟婆母禀明。” 闵氏下意识的点头,这样办事确实够妥帖。 傅二爷有些担忧的问“若是这几年从曹忠手里过的人都找回来,全都安顿下来也不容易。” “两边庄子是可以的。”晏姝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能全都找回来的,就算是找到了也不一定愿意回来。” 闵氏走过来“贤侄儿媳,咱们尽力做,只怕大嫂还要去宫里走一趟。” “二婶母,这事儿跟长公主府有关系,闹到宫里也不碍事,但咱们 有错能认,已经是难得了,臣工家里干净的有几个?”京城里各家后宅那些污糟事,自己上一世见到太多了,只不过跟自己不存在利害关系,也就不在意了,真要是有人敢借机踩在武元侯府的头上来,晏姝不在意有仇当场就报,身为武元侯府的家主母,她维护侯府名声是分内的事。 任凭谁都没想到晏姝来庄子上一趟能办成这么大的事,更没想到就算傅少衡在庄子上,也露了面,晏姝也没有主动去找,甚至到走的时候也没过问一句。 观景台的视线极好,傅少衡能看到马车后面跟着一长串被捆了的人缓缓下山,一直到这些人进了农庄里,傅少衡才抬眸看向远处的,登高望远确实视野开阔,但群山环绕,层林尽染的美景之下,掩盖了太多生死,秋天的万物萧条已经开始了。 “世子对晏姝观感如何?”女人站在傅少衡不远处,也看着眼前的景色,问。 傅少衡负手而立,沉吟片刻才说“执拗了。” 他本无意招惹晏家女,奈何侯府的责任在肩上压着,长乐郡主咄咄逼人,娶晏家女是不得已。 心里是有些愧疚的,只是这愧疚被晏家换亲给冲淡了许多,至于晏姝进府做什么,甚至什么也不做,对傅少衡来说都无所谓,终有一日会让她出府的,若是好的就和离,若是作妖就下堂。 **** 侯府,秦夫人让李嬷嬷带着人在门口迎着,傅二爷让送信儿的人一大早就到了,秦氏本就在病中,看完了傅二爷送回来的那些供词,气吐血了,这会儿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等着自己的儿媳。 京城里的人议论纷纷,武元侯府光天化日之下绑了二十几个人招摇过市,甚至里面还有曹忠。 曹忠是什么人?那是老侯爷和侯爷跟前的红人,能伺候两代主子,又照顾世子长大,这可不是个等闲的人,一些品阶低一些的官员见到曹忠都得客客气气的,更不用说曹忠的女儿是侯府的姨娘,育有一子一女了。 “晏家这位小姐,厉害了。”有人小声嘀咕。 顿时这些人三五成群的说起来晏家两女择婿的事儿了,特别是晏家庶长女嫁给了鳏夫,晏家嫡出的三位公子那叫一个尽心尽力的护着哟,而这位嫁到了武元侯府的嫡女,虽是高攀,可坊间传言这婚是抢来的。 如今这架势,刚到婆家几天就敢动曹忠了,何止厉害啊? 有人撇嘴儿“那你们是不知道,这位晏家小姐啊,到现在都是完璧之身,傅世子根本都不正眼瞧一瞧,洞房都没入呢。” “河东狮?”有人好奇晏姝为人了。 隔着帘子,闵氏和傅二爷听了一路这些个闲言碎语,闵氏看傅二爷那脸色阴沉的厉害,清了清嗓子“二爷,少衡是真真的糊涂了,若是兄长在家,必定早就家法伺候了。” “确实打得轻!”傅二爷两只手扶着膝盖“不是三岁小儿,偏偏做了这些让人嚼舌头的事儿。” 闵氏没再言语了,自己的夫君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能说出这话已经是气的不轻了,若不是少衡不是亲生的,就夫君这性子怕是得扒了少衡一层皮子。 晏姝充耳不闻,人嘴两张皮,人这一辈子总不能活在别人的嘴里。 “少夫人,门口不少人。”梨花撩起帘子对马车里的晏姝说。 晏姝点头“婆母得到消息了,这是要趁机敲打一下府里的人。” 敲打府里的人是一方面,婆母是在告诉自己,有她给撑腰呢。 马车停下来,傅二爷和二夫人来到晏姝马车旁边,等晏姝下了马车,傅二爷和二夫人陪着往院子里去,李嬷嬷过来亲自搀着晏姝,看热闹的人无不啧啧称奇,侯府这些主子们可真是抬举晏家女啊。 府里这些伺候的下人分开边站着,一个个看着曹忠这些人,但凡自己手上有些不干净的,都冒冷汗了。 椿萱堂门口,李嬷嬷轻声说“少夫人,一大早曹姨娘就被叫过来了,这会儿在屋子里。” “多谢嬷嬷提醒。”晏姝迈步进屋,就见婆母坐着,旁边的曹姨娘跪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在哭。 “母亲,儿媳给您请安。”晏姝行礼。 秦夫人抬起手“姝儿,过来母亲身边坐。” 第26章 斥责曹姨娘 晏姝过来坐在秦夫人身边。 秦夫人拉着她的手,问“庄子上被难为了吧?” “母亲,难为不怕,儿媳去做的是为侯府长远打算的大事,再者二叔父和二婶母给儿媳撑腰呢。”晏姝柔声说“只是母亲身体不适,还要操持拿主意,儿媳虽舍不得,可这件事太大了。” 秦夫人点了点头“恶奴欺主都该死,更不用说用这样的法子要陷侯府被世人指摘,被天家厌弃了。” 晏姝看了一眼还在哭的曹姨娘。 “绣云,这件事你哭也没用,有求我的工夫不如去见一见你的父兄,他们如此做派,让少卿如何自处?就算不为了两个孩子考虑,你是他们的至亲,府里亏待过你们一家吗?”秦夫人说。 曹姨娘跪行两步到秦夫人腿边,抬头“夫人,妾不敢为父兄求情,也不去见他们,只是来给夫人赔罪的。” “若是跟你无关,无需赔罪,若是你早就知情,也决不轻饶。”秦夫人垂眸看着曹姨娘“下去歇着吧。” 若是个聪明的,顺坡下驴退走自保,偏偏曹姨娘不甘心,挪了一下冲着晏姝就磕头。 “放肆!”晏姝等她这个头落地,厉声“谁给你的胆子到这里来哭哭啼啼?婆母容你,你得寸进尺,果真跟你父兄没甚区别,都想要以下犯上吗?” 曹姨娘被吓了一跳,是真真的没想到晏姝会如此强横,抬头看着晏姝“少夫人,妾只是赔罪。” “赔罪?”晏姝看着她“曹姨娘要不要提一提你的母亲?” 曹姨娘赶紧低下了头,她本就是想要替的,可夫人不给自己机会,原本想着当少夫人面提一提,结果少夫人竟当着夫人的面就如此、如此跋扈吗? 再者,夫人竟没一点儿动静! “曹绣云,若你是个懂事的,当以侯府为主,共进退,你不懂事也无妨,那就守住自己的本分,证据确凿的时候还要到母亲跟前哭诉,试图让我让步,真是荒唐,在你眼里你父兄重要本无可厚非,但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们?” 晏姝冷下脸“一年内陆陆续续买了六十四个年轻的姑娘,十二岁左右的,比敏姐儿还小,这些人只找回来二十四个,你知道在哪里找到的吗?” 曹姨娘往后退。 晏姝站起来步步紧逼“风月楼!还有我说那是什么地方吗?糟践百姓的人竟是侯府的奴才!这还是百姓心中护国护民的武元侯府吗?” “他们有错,他们不知道轻重 。”曹姨娘是真的怕了,侯府里从来没人如此大发雷霆过,就算是夫人,也从来都是惜字如金啊。 “有错?”晏姝冷笑“这是犯了国法!我看不知道轻重的是你!还有四十个姑娘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我同为女人,还用我告诉你这些姑娘可能经历了什么吗?” 曹姨娘不敢在说话了。 晏姝回身坐在秦夫人身边“母亲,大公子回来的时候,儿媳去给伯兄赔罪,这件事万万不能容情。” “姝儿,母亲拎得清。”秦夫人简直太喜欢这个媳妇了,握着她的手“消消气儿,气坏了咱们自个儿身子不划算,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大早,母亲便去宫中跟皇后娘娘请罪。” 晏姝心疼的抿了抿嘴唇,转过头“曹姨娘,连母亲都要入宫请罪,你还跪在这里吗?” 曹姨娘落荒而逃。 门口的李嬷嬷都忍不住是白了一眼曹姨娘,端着热茶进来“少夫人息怒,咱们先喝茶,静静心。” “嬷嬷,我不生气,我是怕她不知道轻重再气到母亲。”晏姝接过来茶放在一边,轻声对秦夫人说“母亲,明日一早儿媳陪着您去。” 进宫自己熟,最熟悉的是皇后的喜好。 秦夫人则想着要带着晏姝去露露脸的,侯府后宅主持大局的人,要多见见世面才行,笑着点头“好啊。” 这边陪着婆母说了会儿话,晏姝告退。 迎晖苑里,韩嬷嬷准备了柚子叶浴汤。 沐浴时候,韩嬷嬷陪在旁边,薄纱内水气氤氲中,晏姝问“这几日周嬷嬷可安生?” 韩嬷嬷恭敬地回道“安生,昨儿傍晚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脸上有喜色,去哪里老奴不知。” 姝闭目养神,周嬷嬷的喜色能从哪里来?还不是她的主子那边有了吩咐。 收拾这个老货是最不起眼的小事,她在想皇后娘娘,也在想那封积压在皇帝手里的战报,怕是要拿出来了,大婚到今天刚好六天,若是没有变数的话,明日婆母和自己在宫中拜见皇后的时候,战报会送到侯府了。 多事之秋的侯府,要艰难了。 这一夜,晏姝睡得好,早早起床大妆,陪着婆母上马车,在门口遇到了等候多时的陈嬷嬷。 “小姐,万事小心。”陈嬷嬷叮嘱,进宫可不是小事,有时候一句话说错了,都可能人头不保。 晏姝拍了拍陈嬷嬷的手臂没言语。接过来了盖着黑色绒布的笼子,小心翼翼的放 在马车里。 “姝儿,这是?”秦夫人问。 晏姝回道“母亲,是给皇后娘娘准备的礼物,您看看。” 掀开了笼子上的绒布一角,秦夫人看到里面毛茸茸一团的狸奴儿,心里头简直比吃了蜜糖都天,她的宝贝儿媳啊,真真是个好的,皇后娘娘的喜好竟知道,这份心思不可小瞧,帝后的喜好外人很难知道的,这除了有手段和机会外,还要有人相助才行,儿媳背后有高人啊。 “母亲,皇后娘娘会喜欢吧?”晏姝问。 秦夫人点头“会,会喜欢。” 她可不是个糊涂的,晏姝这么问明显是要藏拙,这才是顶顶好的。 秦夫人昨儿就把请罪帖送到宫里去了,也得了皇后的口谕,所以婆媳二人到了门口,就有凤华宫的掌事嬷嬷候着,亲自带路在前头。 晏姝对这位掌事嬷嬷非常了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儿,城府不用说,手段更是凌厉,上一世若不是太子失势,凤华宫哪里会那么惨? 她清楚地记得,皇上的赐死白绫送到凤华宫的时候,这位嬷嬷手提长剑杀到了金銮殿上,虽必死,但其喝骂昏君的话传了出来,简直字字见血。 这一世,晏姝知道若想改变一切,必定是要从皇后这里开始的,太子不倒,武元侯府就会冲破桎梏,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侯夫人,皇后娘娘前两日就念叨您呢。”掌事嬷嬷笑呵呵的对秦夫人说“说您啊,也不带着儿媳进宫来让她看看。” 秦夫人笑着说“淑荣有所不知,我这一遭可是折腾狠了,少衡能娶贤妻进门是一大幸事,这不缓了两天就带着来见皇后娘娘了嘛。” 晏姝低垂着眉眼,心里了然,原来这位竟和秦夫人关系不错,否则哪里不会直呼其名呢。 掌事嬷嬷点了点头“侯夫人有福,这是个好的。” 晏姝抬眸,掌事嬷嬷笑着问道“世子夫人,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啊?” 第27章 入宫请罪 晏姝把笼子上的布掀开“是偶得一只狸奴儿,名四时好,也叫玄猫。” “这个好。”掌事嬷嬷笑意更深了几分,轻轻地提了过去“世子夫人先交给老奴,回头送到皇后娘娘跟前,必定提一句的。” “您受累了。”晏姝巴不得,送礼送到心头好本就难得,再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那才是妙事一桩。 凤华宫里,晏姝跟在婆母身后,跪拜在地。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沉稳中透着温柔“箬竹,这便是少衡媳妇儿吧?” “回皇后娘娘,臣妾这几日歇了歇,今日才带着新妇入宫,恕罪啊。”秦夫人的语气是恭敬也是亲切的。 晏姝垂首,脑海里是上一世。 这位皇后出自丞相府,是郑子成唯一的掌上明珠,素有贤名,尚在闺中的时候便是京中贵女的典范,入宫后更是稳坐六宫之主的位子,料理后宫三十年,后宫太平了三十年。 在武元侯府倾覆后的第三年,太子被废,皇后被赐死,郑家被夷平三族,身为丞相的郑子被钉在了史书的耻辱柱上,却在后世百姓心中备受推崇,谁都知道因为太子被废后,皇后和郑家都成了龙椅下的累累白骨。 而她有幸见过两次郑皇后,一次是为了给赵承煜铺路,送狸奴儿入宫,第二次是受封诰命,三个月后一切就都变了。 郑皇后出声“晏姝,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晏姝抬头“皇后娘娘,臣妇给您请安。” 抬头刹那,再见故人的感觉让晏姝心情有些复杂,郑皇后那一双自带威仪的凤目里尽是赞赏之色“是个好孩子,还是箬竹好福气,京中贵女中挑了个最好的。” 晏姝知道郑皇后为何夸赞自己,庄子里的事早就传到这位的耳中了。 “皇后娘娘,是臣妇有福,高嫁是侯府被婆母疼爱,已是天大的好福气了。”晏姝说。 郑皇后点了点头“扶着你婆母起身吧,她身上的暗伤犯了好些日子,本宫是知道的。” 晏姝扶着婆母站起来,掌事嬷嬷过来帮忙,扶着秦夫人到旁边落座,晏姝乖顺的站在婆母身后。 “庄子上的事,法办就好,但不可深究。”郑皇后看着秦夫人“能把侯府摘出来,已然是不容易了,这个媳妇福分大得很,本事也是小辈里少见的。” 秦夫人叹了口气“皇后娘娘,是臣妇治家无方,您也别护着,是要惩戒臣妇,让各家都长长记性才行。” “你啊,本宫怎么舍 得罚你?”郑皇后看了眼门口,抬起手扶了扶鬓上的凤钗“这刚入秋,就凉得很了。” 秦夫人还想请罪,郑皇后说“我给少衡媳妇准备了赏赐,你们且在这里坐一坐,让淑荣带着人送过去。” “皇后娘娘,臣妇不在府里,这赏赐到了可没人能接过去啊。”秦夫人急了。 郑皇后看过来“二夫人往前站一站,也能为少衡媳妇搭把手。” 掌事嬷嬷出宫去送赏赐了。 晏姝这心就跳乱了节奏,她知道战报必定今天就到,更看出来郑皇后是真拼了,要抢在皇上震怒之前先扶一把侯府,这得是什么交情,才会让皇后都在出手帮武元侯府辟祸啊。 人还在宫里,皇后赏赐给世子夫人的礼物就送到了武元侯府。 傅二爷和闵氏带着全家道门口迎接,前脚掌事嬷嬷才走,傅少衡就回府了,同来的还有那位始终遮得严严实实的甘棠。 “为何又有变数?”傅少衡眉头紧锁。 隔着幕篱,甘棠也是满脸疑惑,她只能说“世子可以再等等看。” 傅少衡回头看了眼甘棠,二话不说让亲随给更衣。 甘棠拿出来护膝软垫递给了亲随“务必让世子戴上。” 亲随接过去,进了内室。 傅少衡刚刚换好了衣服,就听到外面家丁来报,圣旨和战报一起到了。 “到了!”傅少衡转身阔步往外走 甘棠追出来两步,拉住了傅少衡的衣袖“世子,千万记住我的话。” 傅少衡抱拳“甘棠姑娘,多谢了。” 甘棠目送傅少衡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是没办法做更多的,时间来不及,这个让人心疼的男人若不能逆天改命,自己这一趟就白来了! 武元侯府门口,宣旨太监看着跪在最前头的傅少衡,展开圣旨一字一顿,天子之怒,扑面而来…… 凤华宫中,掌事嬷嬷进来的时候脸色微变。 “说吧。”郑皇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掌事嬷嬷回道“皇上早朝大发雷霆,战侯爷大败,连失三城。” 秦夫人只觉得眼前发黑,不敢相信的站了起来,晏姝立刻伸出手扶住了婆母。 郑皇后握住了秦夫人的手“箬竹,不管发生什么大事,都千万记得咱们是金兰姐妹。” 秦夫人强撑着精神,恭敬地行礼“皇后娘娘,臣妇告退。” 出宫的时候,依旧是掌事 嬷嬷送婆媳二人,秦夫人脚步匆忙,晏姝低声“母亲,天大的事,咱们不能乱。” 秦夫人停下脚步,转过头看晏姝的时候,她一双眼里已经起了红丝,微微点头“我的姝儿,要靠你了。” 晏姝一句话,秦夫人冷静下来,婆媳二人往宫门口来的时候沉稳了许多。 “侯夫人。”掌事嬷嬷出声。 秦夫人回身,微微垂首“请转告皇后娘娘,这份庇护,秦箬竹没齿难忘。” 掌事嬷嬷扶了一把秦夫人“去吧,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彻查,侯府自己要有人去查。” 夫人和晏姝的马车遇到了傅少衡的马车,晏姝眼尖看到了,立刻吩咐车夫拦住了傅少衡。 秦夫人二话不说下了马车,快步上前拦住了要下车的傅少衡“进去!” 傅少衡看到母亲如此,伸出手扶着母亲上了自己的马车,晏姝随后也坐进来了,不等秦夫人说话,晏姝伸出手摸到了傅少衡膝上的护膝,抬眸“世子,这若是被人发现,攻讦世子欺君之罪,当如何啊?” “你!”傅少衡没想到会晏姝会如此唐突,可这一句欺君之罪让他心就一沉。 晏姝轻声“世子摘了护膝,身为侯府世子夫人,必要陪着世子同去。” “何须你出头!”傅少衡冷声。 秦夫人叹了口气“我儿,竟如此糊涂了吗?如今遭逢大变,还看不出姝儿是拼了命要跟侯府共进退吗?” “母亲。”晏姝跪在秦夫人面前“您千万保重身体,媳妇和世子必定会很快回去的。” 秦夫人捂着胸口,一口血吐了出来,抬起手指着傅少衡的脑门“你若当逆子,也罢,是我杀戮太重,遭天谴了。” “母亲,儿子带着她。”傅少衡见母亲如此,心如刀割,跪下来含着泪望着母亲“您要为儿子守着家,娘亲,答应衡儿好不好?” 第28章 世子夫妇跪宫门 秦夫人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回到自己的马车上,看了眼傅少衡和晏姝,吩咐车夫回府。 傅少衡看着晏姝,他从没有如此认真去打量过女子,看那娇小的身量,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世子,别怪晏姝自作主张,多事之秋还请放下对晏姝的成见。”晏姝抬头目光平静的看着傅少衡“若侯府安然无事时,世子随时可让晏姝下堂。” 傅少衡冷声“你说这些作甚?” “是想让世子明白,事有轻重缓急,如今侯府重担全在世子肩上,望世子大局为重。”晏姝说。 傅少衡眯起眼睛“你在教我做事?” “是,晏姝认为世子过于刚愎自用,不善迂回,若无大事尚可说一句年少气盛,可大事临头时,唯沉稳才可破局。”晏姝就那么淡然的看着傅少衡,一字一顿,不卑不亢,更丝毫没有目光躲闪的意思。 傅少衡丝缓缓吸了口气“你最好能挺住。” “晏姝必定不拖世子后腿。”晏姝垂眸,跟自己上一世吃得苦比起来,跪一跪算得了什么? 马车到了宫门口,晏姝见傅少衡要下车,淡淡的说了句“世子也不要拖侯府的后腿。” 傅少衡回头凝视了晏姝片刻,下车,在车门口撩起了帘子,等晏姝下了马车才放下,两个人并肩到了宫门口,跪下的时候,傅少衡扬声“请吾皇开恩,傅少衡愿单枪匹马去边关,不凯旋,宁战死!” 两个人跪下后,傅少衡开始叩首,晏姝同样叩首在地,她不需要说一个字,她和傅少衡双双跪在这里,那就是侯府上下的态度。 正晌午时,太阳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宫门守卫看到两个人青紫一片的额头开始渗血了,都忍不住皱眉。 凤华宫中,郑皇后单手撑着头闭目养神。 掌事嬷嬷提着笼子进来了,一声软软的猫儿叫,郑皇后睁开了眼睛。 “哪儿来的狸奴儿?”郑皇后看到掌事嬷嬷手里的罩着的黑绒布的笼子,问。 掌事嬷嬷上前“侯府世子夫人带来的,早晨就送到了,老奴才想起来。” 说着,放下了笼子,掀开黑绒布的罩子,回头笑眯眯的问“皇后娘娘,这四时好可乖顺了。” 郑皇后看着那玄猫,缓缓地靠近“像,真像墨宝儿。” “老奴也觉得像。”掌事嬷嬷把玄猫抱出来“这毛色跟墨宝儿一模一样,像最上乘的缎子般。” 郑皇后迫不及待把玄猫抱在怀 里,柔声“墨宝儿,是不是你舍不得走?转世回来陪着丽华了?” 玄猫乖顺的蹭着郑皇后的掌心,那样子像极了老友重逢一般。 郑皇后眼圈都红了“淑荣,墨宝儿还认得本宫,你看,你看。” 掌事嬷嬷拿了帕子给郑皇后拭泪“是啊,墨宝儿知道皇后娘娘最宝贝她,所以回来了。” “晏家的姑娘心机城府可不浅,不过本宫受了这份好,罢了,去御书房。”郑皇后小心翼翼的把玄猫放回笼子里,交给掌事嬷嬷,带着贴身宫女侍画往御书房去。 掌事嬷嬷看着郑皇后的背影,轻轻地拍了拍怀里的玄猫“你啊,也算功德一件。” 郑皇后到了御书房门口,守门的小太监往里面通禀,片刻太监总管福安走出来了,行礼“皇后娘娘,皇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您先回吧。” “福安,武元侯府的案子早晨报到本宫这里了,本宫需请皇上定夺。”郑皇后说。 福安心就一沉,原以为是为武元侯府求情的,竟是来告状的? “进来吧。”承武帝出声。 福安赶紧请皇后娘娘进殿。 郑皇后给承武帝请安后,轻声说“皇上,武元侯府的庄子上有恶奴欺主,竟私下里买卖人口。” “丽华,朕倒觉得是武元侯府的主子默许的。”承武帝看着郑皇后“朕知道丽华和秦氏有交情,但武元侯督战不力,接连丢城池,折兵损将,罪不可恕!” 郑皇后过来给承武帝换了热茶“皇上,臣妾从不过问朝廷的事,但武元侯夫人和世子夫人早晨入宫请罪,本来这事儿不大,彻查就好,可现在臣妾却不敢擅自治罪了,总不能让满朝文武以为是天家容不得武元侯府了。” “丽华觉得如何才能堵住满朝文武的嘴呢?”承武帝抬眸看郑皇后,面露不悦。 郑皇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皇上一直都赏罚分明,民间都知皇上是一代明君贤主,武元侯战败,丢城,若是就此一点儿机会不给,怕是不妥。” 承武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没有说话的意思。 郑皇后才继续说“兵书有云胜败乃兵家常事,总是要给一次机会,以示天恩。” “傅少衡猖狂至极!竟求恩典,单枪匹马去边关,可笑。”承武帝放下茶盏“朕本不想给武元侯府机会了,但丽华求情是头一遭,朕便给武元侯府一个机会。” 郑皇后起身行大礼“吾皇英明。” “起来吧 ,说说买卖人口的事,怎么处置才好?”承武帝问。 郑皇后轻声说“事关皇长姐,当年皇长姐为皇上谋划颇多,这事儿就委屈一下武元侯夫人,不能深查。” “唉,长姐越发糊涂了。”承武帝拉着郑皇后的手“丽华料理后宫本就操劳,长姐那边也要去走一趟,不点破了,以后会酿成大祸的。” 郑皇后柔声“这些都是臣妾的本分,皇上信得过臣妾,臣妾自是要护好皇长姐的。” 等郑皇后离开,承武帝便去小憩了,这一觉睡到了晚膳时候,外面下起了秋雨。 宫门外。 傅少衡闻到了血腥味儿,每次叩首下去,都能听到跟自己几乎同时叩首在地的声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晏姝这罪是陪着他遭了。 雨越下越大,晏姝视线渐渐模糊了,咬破了舌尖儿让自己保持清醒。 感觉到傅少衡身体摇晃,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臂,袖子里的簪子往前刺破了傅少衡的手臂,那疼痛让傅少衡浑身一震。 “世子,再熬一熬。”晏姝偏头看傅少衡。 灯笼的光照在晏姝苍白的脸上,嘴角血迹清晰入目,傅少衡点了点头,叩首的声音更大了许多。 一直到半夜,两个人跪在雨中,磕头不止。 福安大太监快步到了宫门口,展开圣旨“武元侯府世子傅少衡,往边关,明日一早出城,不得有误,钦此!” 傅少衡三叩首“谢主隆恩!” 身边人,缓缓地倒下去了…… 第29章 侯府,是我家啊 傅少衡磕头谢恩,双手颤抖着接过来圣旨,回身轻轻地把晏姝抱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向侯府的马车。 福安大太监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京城里的事,哪有秘密?这晏家女只落了个表面风光,年纪轻轻的落下病根儿,这辈子就毁了,武元侯府到傅少衡这一代,算是完了。 马车里,傅少衡冻得浑身哆嗦,怀里的人嘴唇青紫,那嘴角凝固的血迹竟如此触目惊心,她到底图什么?图荣华富贵?图个守空房的掌家之权? “世子,千万要保重。”晏姝缓缓地睁开眼睛,值这么一句,嘴角又有血迹。 傅少衡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别说话,别说话。” 晏姝挣扎着要脱离傅少衡的怀抱。 傅少衡收了收手臂“别动,听我说。” 晏姝知道傅少衡现在必定是心无所依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格外坚定。 “好好照顾母亲,府里的外事交给二叔,我会尽快让长兄回来,你不要招惹长乐郡主,更不要轻易入宫赴宴。”傅少衡几乎趴在晏姝的耳边“我要母亲等我回来,她不能出事,晏姝,我求你护住她。” 晏姝翻开傅少衡的手掌,在他掌心写好。 傅少衡握紧拳头,那个好字似乎在手心里在散发着足以让他安心的温度。 他想对晏姝说自己若是能活着回来,就一辈子都把她当恩人。 也想对晏姝说自己从不是放荡不羁的人。 甚至想要告诉晏姝,甘棠不是寻常人,不可招惹。 可是他不确定这个小女人到底能承受多少,她的身体越来越冷,颤抖的也厉害,罢了!自己必定会活着回来的! 赶车的车夫把马车赶得都要飞起来了似的,侯府大门早就敞开了,马车一路到了椿萱堂门口。 李嬷嬷带着丫环守在门口,马车刚停下来,李嬷嬷率先掀开了帘子“世子,少夫人可好?” “好,府医呢,伤了舌头。”傅少衡抱着晏姝下马车,一瘸一拐的进了院子,在门口看到母亲,想要跪下。 秦夫人双手擎住傅少衡“我儿,不要耽搁。” 傅少衡到底把晏姝送到床上才缓缓地跪在地上,两条手臂僵硬的厉害。 秦夫人让府医给傅少衡疗伤,拉上了幔帐,亲自给晏姝上药。 “姝儿,张开嘴。”秦夫人柔声呼唤。 晏姝缓缓地张开嘴,嘴里的血混着唾液从 嘴角淌下来的时候,秦夫人眼泪掉下来了,最好的伤药洒在晏姝的嘴里,想要帮晏姝换掉身上的衣衫。 “世子,天亮离京。”晏姝握住婆母的手。 秦夫人点头“好好好,姝儿不疼,母亲这就过来。” 秦夫人下了床,让李嬷嬷去帮晏姝换衣服和清理伤口,来到旁边的软塌前。 “母亲,儿子必定全须全尾回来,必定会凯旋!”傅少衡说。 秦夫人端起来姜茶试了试温度,送到傅少衡嘴边“两军阵前,刀剑无言,我儿务必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父许是不在了,纵是不在,我儿也要知道军情如火,不可耽于情而误国之大事。” 傅少衡看着母亲鬓角突然多了的白发,轻声“儿子会亲自护送父亲回来,母亲一定要等我。” “等,娘怎么能不等我的衡儿呢,侯府无需惦记,姝儿是个好的,你在边关只需奋勇杀敌,京中无需挂念。”秦夫人想说的很多,但事已至此,说多错多,庄子都有人把手伸过去了,府里也未必干净。 亲自为傅少衡准备盔甲,吩咐马夫喂饱战马,厨房那边准备好了干粮和水。 刚准备好,天亮了。 傅少衡穿戴完毕。 “我儿无需跪拜,走!”秦夫人说的干脆利索。 傅少衡转身,虽膝盖钻心的疼,但腰背挺直如枪,翻身上马,城门打开的时候,第一个策马出城。 “夫人。”李嬷嬷担忧的过来要扶着秦夫人。 秦夫人转过身,拂开李嬷嬷的手“放心吧,我无碍,去看看姝儿。” 此时的晏姝,半睡半醒,上一世的种种在脑海里无比清晰,甚至她都能记起来很细微的细节。 她到底是赢了,本该三天三夜,这才一天一夜。 不管是玄猫的功劳,还是傅少衡和自己的所作所为起了作用,至少这一次有人帮了。 上一世求情的是满朝文武,皇上被逼让步,给了傅少衡去边关的机会,也恰恰是满朝文武求情,让皇上更憎恶武元侯府,下定决心出除而后快。 她不求自己能有多大的能耐,但求步步都能占三分先机,武元侯府的宿命必定就能改了。 上一世都能扶赵承煜那个窝囊废坐到兵部尚书的位子,武元侯府比他强百倍!更比赵家强百倍!至于傅少衡,三年凯旋,自己就守着侯府三年,当然越快越好,尽可能的偏离上一世的轨迹,就会有更多的机会。 武元侯府的敌人是当今圣上 ,武元侯府的救星是当今太子,所以自己一定要早点儿好起来! 晏姝猛地睁开眼睛。 秦夫人都被惊了一下,刚才那一刹那,她看到了儿媳的眼里,分明是狠厉之色。 “姝儿。”秦夫人握着晏姝的手“伤了舌头,不要说话。” 晏姝看向婆母,心就沉了又沉,这才几个时辰不见,婆母的头发快全白了,抬起手够向婆母。 秦夫人低头凑过来,感受到那还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白发,缓缓地吸了口气“姝儿,不心疼。” 晏姝看桌案那边。 李嬷嬷立刻拿过来了纸笔。 挣扎着坐起来,膝盖传来钻心的疼,晏姝脑门上立刻冒出来许多汗珠儿,握着笔的手十分有利,把傅少衡叮嘱的话写下来,递给婆母。 秦夫人看过,点头“好,让二叔执掌外事。” 晏姝点了点头,又在纸上写下曹忠等人,送衙门,母亲万万不可认罪,抱病卧床。 “傻孩子啊,你都这样了,怎么还在为我打算。”秦夫人眼泪往下掉,看着晏姝“是我傅家祖上用了多少德行,换来了你这么一个贤媳啊。” 晏姝轻轻摇头,写下侯府,是我的家呀。 秦夫人紧紧地握着晏姝的手,点头“对,侯府是我们的家,母亲这把老骨头还有用,姝儿好好养伤。” 第30章 秦夫人布局,晏姝说粮 晏姝以为自己睡着了。 府医诊脉后,脸色凝重的对秦夫人说“少夫人过于操劳了,要仔细将养着,这次淋雨怕伤了根基,秋寒入体了。” 秦夫人只觉得心都快碎了“可有良方?” “夫人,在下会尽力的,少夫人不能睡太久,也不能不睡,让人守着,到明日天明之前必须醒过来才行。”府医说。 秦夫人点头“好。” 秦夫人让李嬷嬷在这边守着,去迎晖苑把杏花和梨花都叫过来伺候着,看着晏姝并没有发热,才带着李嬷嬷去了书房。 书房里,傅二爷和闵氏已经在这边等着了,见秦夫人进门,两夫妻赶紧站了起来。 “嫂夫人。”傅二爷嘴上都起了燎泡,一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秦夫人点了点头,走到椅子上坐下来“泽生,府里日子要艰难了,外面的买卖和庄子上的事,务必要小心谨慎,也要不露痕迹的折现银,这些都是保命的,要为府里的孩子们打算。” 这话一出口,闵氏的眼泪就止不住了,不敢出声,只低着头用帕子频频拭泪。 “莫哭。”秦夫人柔声“元香啊,咱们姝儿要休息一段日子,嫂嫂把她托付给你,曹忠他们的事必定会被人当做把柄,我要上朝请罪。” 闵氏伸出手握住了秦夫人的手“嫂夫人,若是你上朝,皇上不容情的话,岂不是要入天牢?” 秦夫人看着闵氏“元香,若不去上朝,只怕更严重。” 傅二爷躬身一礼“嫂夫人,泽生去衙门,这件事朝廷上必定有人趁机为难侯府,若是闹到早朝上去,我们就完全控制不住局面了。” “泽生啊。”秦夫人摇头“坐以待毙可不行,有人恨不得侯府彻底倒下才后快,就算是打入天牢,外面彻查也需要时间,曹忠的事不会查出来什么大风浪来,但会给侯府和少衡争取时间,你们夫妻二人务必要和姝儿同心同力,尽人事听天命,只能放手一搏。” 傅二爷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怕嫂夫人承受不住牢狱之苦。 “就这么定了,府里元香多照应,等姝儿好了,就让她主持大局。”秦夫人说。 李嬷嬷带着曹姨娘到了门口。 曹姨娘颤颤巍巍的进门,噗通就给秦夫人跪下了。 “你也不用如此,曹忠的事必定会水落石出,如今府里顾不得你,可也不能让你作妖,罚你去家庙,认不认?”秦夫人看拦着曹姨娘“少卿也好,玉敏也好, 那都是侯府里的孩子,若惹我翻脸,你不过是姨娘,而我是母亲。” 到了这个时候,秦夫人哪里会耐着性子给曹姨娘讲道理? 曹姨娘抹着眼泪,心里头是害怕的,她知道秦夫人若急眼了,去母留子的事做得出来,只能点头“我愿意,愿意。” 秦夫人递了个眼色给李嬷嬷。 李嬷嬷送曹姨娘去家庙,两个得力的婆子守着,莫说傅玉敏,就是傅少卿回来也不能见到人。 “元香,我不回来,就算是姝儿发话,也不能放曹氏出家庙。”秦夫人说。 闵氏点头“嫂夫人放心,二爷手里的状纸是带着钢牙的证据,外面还花了大价钱查消息,左右侯府不知情,但风月楼背后的主子身份必定不凡,就不信他们不想把事压下来。” 秦夫人拍了拍闵氏的手背“圣旨一出,侯府必定会成为所有人盯着的地方,这些年侯爷一直都戍边在外,跟朝臣之间往来疏淡,就算是素日里亲厚也会避嫌,天子震怒之下,谁都怕惹火上身。” 闵氏点头。 “战报上未提侯爷如何,夫妻多年我知道他凶多吉少了。”秦夫人微微的眯起眼睛“所以我们要做万全的准备。” 这是最坏的打算,迟迟不见战报,秦夫人是亲自去过战场的人,两国一旦开战,战报哪里会这么长时间不送回?皇上压着战报不发,也未听说往边关送粮草,再有长公主和皇上有意无意露出不想长乐郡主跟傅少衡有关系,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摘干净了和天家的关系,也断了武元侯府靠长公主扳回一局的机会,再用战报为由,降罪武元侯府,功高震主古往今来都下场凄惨,侯爷早有隐退之心,只恨怕国无大将,边关不稳,昏君竟是如此让人心寒! “府里的姑娘们都约束好,不准任何人偷偷去阵前,少衡和姝儿拼了命只求来一线生机,切不可再给别人机会了。”秦夫人有些累了,看着闵氏“我不担心别人,就怕宝珠年纪太小不够沉稳。” “宝珠虽年纪小,但极聪慧,定不会在这个时候生出来乱子。” 秦夫人点头“玉琅和玉宁那边都送过去消息,天塌下来都不准他们回娘家,所有人必须沉住气。” “嫂夫人,我记住了。”闵氏还没见到晏姝,这会儿心里惦记的厉害。 傅二爷两只手扶着膝盖“嫂夫人,我去衙门一趟。” 夫人说“去衙门是问案情,切不可见曹忠那些人,免得有人说咱们串供。 ” 傅二爷起身“泽生明白。” 等傅二爷走后,秦夫人带着闵氏回到自己的寝室。 闵氏看着熟睡的晏姝,走过去坐在床边,帮晏姝掖了掖被角“姝儿是个能干的,幸好是在事发前就把庄子的事情捅破了,不然侯府太被动了。” “是啊,这是咱们侯府的解星。”秦夫人看着晏姝“只是,这孩子养不好会伤根基,我过意不去啊。” 闵氏转过身“嫂夫人,咱们粮铺买卖不少,虽说不能摆在明面上,但可以送阵前去,只需要一个好由头。” 秦夫人刚要说话,见晏姝的手抓住了闵氏的衣袖,顿时惊得站了起来,快步到床边“姝儿?你醒了?” 晏姝听到婆母的声音,费劲的睁开眼睛,看婆母一脸关切,勉强的眨了眨眼睛“不可。” “别说,写在纸上。”秦夫人心疼晏姝舌头伤的太重,取过来纸笔。 闵氏扶着晏姝坐起来,身后放上点子,杏花搬来了小桌子。 晏姝握着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在纸上写下粮,不可动,太子赈灾未归,只怕南地有变。 闵氏看那一句话,抬头看秦夫人,两个人眼里都有震惊之色。 南地有变?难道灾荒会闹到流民四起吗? 第31章 病遇良医 秦夫人轻轻地握住了晏姝的手,把他手里的笔拿走“不碍事,我们不动粮,姝儿好好的养身子。” 晏姝点了点头,她并不知道秦夫人会做什么,从庄子上的事情出现后,后面会有变化,上一世秦夫人病倒不起,这一世没有,当然,只要秦夫人不倒下,郑皇后能出手一次,就会出手第二次甚至更多,自己只需要尽快的让郑皇后知道,太子和武元侯府是需要共进退的。 武元侯府的机会在太子身上,但她还需要再等一等。 舌头上的伤钻心的疼,但面上一点儿不显。 秦夫人吩咐让府医过来给晏姝诊脉。 很快李嬷嬷就满脸喜色的进来了“夫人,白长鹤回来了。” 话音落下,一身白袍,白发白须的白长鹤就从外面进来了,身后跟着他的弟子,也就是侯府现在的府医。 秦夫人喜出望外,走过去一抱拳“白兄,你回来的可太及时了。” 白长鹤点头“莫怕,不碍事的。” 身后跟着的府医看到晏姝的时候也大吃一惊,他可不是没本事的人,军中那些军医都是他的同门,自己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明明少夫人的身体没可能这么快醒过来的啊。 白长鹤走过去打量着晏姝,晏姝口不能言,只能颔首行礼。 “让老朽给少夫人请个脉。”白长鹤坐下来给晏姝诊脉。 诊脉的时候,白长鹤有看了好几眼晏姝,脉象确实弱,但也坚韧,到底是个心性厉害的。 秦夫人和闵氏在一旁都跟着紧张。 “夫人,少夫人的身体没有大碍,我给配另外的伤药,只需要把药汤含在口中就好。”白长鹤说。 秦夫人点头“有劳白兄了。” 白长鹤转过身对晏姝说“若是累了就多睡一会儿也无妨。” 晏姝再次颔首,心里头别提多惊讶了。 白长鹤在杏林之中颇负盛名,传言能生死人肉白骨,但上一世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没想到竟和侯府交情不浅啊。 秦夫人吩咐杏花和梨花好好伺候晏姝,她和闵氏出去了。 宅子里的事,咱是要闵氏掌管,秦夫人把几个女儿都叫了过来。 傅玉英带着三个妹妹来到书房里。 秦夫人耳提面命她们切不可惹是生非。 当天晚上,李嬷嬷让人用软轿把晏姝送到迎晖苑。 第二天一大早,晏姝刚醒,就见傅玉珠在床边,眼泪汪汪的 看着自己。 见晏姝醒了,傅玉珠赶紧说“嫂嫂,你别说话,我就是害怕,到你这里坐坐的。” 晏姝拉着傅玉珠坐在自己的床边儿,杏花立刻把小桌子和笔墨纸砚都拿过来了。 晏姝玉珠别怕,咱们要做事。 傅玉珠看到这句话,眼泪落得急“母亲上金銮殿请罪了,刚才那边递过来消息,皇上震怒,把母亲送去天牢,并且还说要彻查。” 晏姝微微蹙眉,在纸上快速的写是假的,皇上知道风月楼背后的有长公主的份儿,他不可能对长公主动手。” “那我们怎么办?”傅玉珠紧紧地盯着晏姝的手。 晏姝沉吟片刻,写道二叔彻查此事,除了长公主可能还会牵涉到二皇子,证据到手不要露,这个时候不管是长公主还是二皇子都还沉稳的很,趁这个机会把有用的证人悄悄地保护起来,以后能派上大用场。 傅玉珠站起身“嫂嫂,我去跟二叔说。” 晏姝拉住傅玉珠的衣袖,继续在纸上写道你还要留意太子动向,赈灾到了什么程度,何时回京,玉珠啊,你是咱们家最聪明的姑娘,千万不可以打草惊蛇,知道吗? “嫂嫂,我知道。”傅玉珠擦了眼泪“我马上就回来。” 出了迎晖苑,傅玉珠眼泪又掉下来了,嫂嫂夸赞自己聪明,其实是怕自己太冲动,外面的人都知道自己是被惯坏了的傅家五小姐,嫂嫂则呢么可能不知道呢? 她现在哪里舍得家里人再为自己操心?已经够乱了。 等傅玉珠走后,梨花把白长鹤熬好的伤药送进来,晏姝含了一口在嘴里,清凉的感觉确实舒服了很多。 杏花拿来了药膏给小姐换药,两条腿的膝盖都淤血了,她心疼的抹眼泪。 晏姝没闲着,刷刷点点写了一封信,交给杏花。 杏花拿着书信去找陈嬷嬷。 晏姝勉强喝了粥,漱口之后含了满嘴的药汤子,闭上眼睛靠在软枕上,仔细的想着每一个细节,包括傅少衡的护膝垫子。 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梨花。 梨花立刻问“少夫人,有事儿尽管吩咐奴婢去做。” 晏姝拿起笔,想了想写到去尚贤阁,请甘棠姑娘过来。 她知道护膝是甘棠准备的,甚至她和傅少衡去庄子上,也极有可能是知道庄子那边出事了,只不过甘棠似乎并不想阻止一切发生,至于目的还看不出来,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女人知道将来要发 生的事! 至少直到上一世的事,如果说晏欢不足为虑,但这个甘棠就需要格外小心了,晏姝觉得自己有必要见一见她。 梨花不放心别人,特别是周嬷嬷整日里阴沉的样子,她都不让周嬷嬷靠近门口,所以让韩嬷嬷进来照顾着。 晏姝换了药汤,舌头动了动竟不那么疼了,果然是杏林高手,这位白长鹤要留在府里才行啊。 韩嬷嬷也不到床边来,就守在门口。 “小姐可醒了?”周嬷嬷凑过来,笑呵呵的问。 韩嬷嬷摇头。 晏姝就在床上靠着,能看到韩嬷嬷摇头的样子。 周嬷嬷办了个小凳子坐在韩嬷嬷旁边“我看杏花和梨花进进出出的,是不是不太好?” 韩嬷嬷点了点头。 “你这人怎么跟个哑巴似的,就不能说句话?”周嬷嬷翻了个白眼儿“不是我说你,夫人那边可对你很不满意,回头屋里的有个好歹,看你怎么见夫人!真是个见识短的,仨瓜俩枣就让人收买了。” 韩嬷嬷抬头看着周嬷嬷“你倒说说看,我伺候主子忠心耿耿,怎么就见不得晏家夫人了?” “哎哟哟,你还来劲了!你的主子是谁都分不清了,呸!”周嬷嬷打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消息,拧着壮硕的腰走了。 韩嬷嬷冷冷的看了眼,是谁分不清?就看以后谁更惨吧! 梨花回来的快。 进门就见晏姝还在写,走过去小声说“少夫人,那个甘棠姑娘不见了。” 第32章 送到跟前找打! 晏姝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抬头看梨花。 “世子爷和少夫人在宫门口的时候,她就走了。”梨花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里尽是憎恨。 尽管少夫人来的日子短,可明媒正娶进门,到现在都没洞房,谁不知道是因为世子爷身边有个甘棠的原因,如今侯府遭难,她跑的比兔子都快。 晏姝放下笔,把写完的纸递给梨花。 梨花看完,问“少夫人,真要这样做的话,咱们可要动私库了啊。” 晏姝点了点头。 “可,唉,少夫人,奴婢这就去。”梨花说不出别的来,别人都见主子风光,过门就是掌家夫人,手握掌家大权是多少世家夫人梦寐以求的事,可唯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主子背地里的不容易。 梨花出门叫了韩嬷嬷去私库。 晏姝端起来药汤继续漱口,她觉得最多两三天就能说话了,这几天不要再有事就行。 她是武元侯府的变数,甘棠也是,所以晏姝可不觉得甘棠是逃走了,最大的可能是先一步为傅少衡打点安排去了。 甘棠在乎的只有傅少衡,而自己在乎的是武元侯府,虽殊途但可同归,且等等看吧。 拈酸吃醋?别说这一世,上一世自己都不会,风花雪月永远都是短暂的繁华,世间的风花雪月都在柴米油盐面前溃不成军,更何况人心难测,不可直视,倒不如显赫的身份,沉甸甸的钱袋子更实在。 人生,谁不苦?但苦中作乐的让日子过得遂心就行。 陈嬷嬷见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憔悴的模样,眼泪就止不住,行礼之后被晏姝拉着坐在床边,巴巴的看着晏姝问手“小姐啊,老奴就该守着您啊。” 晏姝轻轻地拍了拍陈嬷嬷的手背。 “罢了,罢了,咱们不说话,老奴说,您听着就好。”陈嬷嬷说。 晏姝点头。 陈嬷嬷拿出来账本“咱们这边的买卖都是老样子,庄子那边今年算是个好收成,粮食这些日子加紧的收拾干净就给小姐备着,还有一些陈粮也都晾晒好了。” 晏姝知道东升粮铺太小,就算是把耗子洞抠开,那点儿粮也是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 “小姐啊,老奴还认得几个酒作坊的东家,他们这些年一直都从粮铺这边进粮,也可以去再把粮收回来,入秋的时候这几家酒作坊就都送信儿过来了,说今年不进粮了。”陈嬷嬷说“他们必定是早就知道消息了。” 晏姝摇头,拿起来笔奶娘,粮 食是命,这个时候咱们只看顾好自己手里的就行。 陈嬷嬷叹了口气“只怕要守住也不容易,最近城里多了不少外地人,这些人把粮价抬高了快五成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也就是京中的寻常百姓察觉不出来,但凡有点儿门路的人早就知道南方的灾情到底多严重了。 梨花和韩嬷嬷进来。 晏姝接过来所有的银票递给陈嬷嬷。 “小姐,你这是?”陈嬷嬷一时不知道晏姝要做什么了。 晏姝拿起笔,写道让宝源和宝玲带着得力的人往南方去,渭水南置办田地庄子,可以请长工和庄户,明年开春的时候有用。 陈嬷嬷点了点头,她一直都希望小姐能多条退路,再者到江南,外祖沈家还是很有分量的,小姐眼下不愿意走动,以后还是要走动起来,多一份助力和依靠,总归是好的。 这确实是一条退路,但不是为自己准备的,晏姝不确定接下来会有多少变数,上一世傅少衡三年后才凯旋归来,这三年光景自己要保全侯府,没有退路怎么行? 这件事安排好后,晏姝便躺下了,这个时候再想动弹也不能,膝盖上的伤也不轻。 傍晚时候,闵氏陪着白长鹤过来给晏姝诊脉。 晏姝看闵氏红肿的眼睛,知道她为婆母难受,自己也牵挂的厉害,可现在侯府不动才是最好的。 “劳心劳神可不行,你这身子骨得好好调理。”白长鹤收回手“少夫人年纪不大,恢复起来也快。” 晏姝双手合十表示谢意。 白长鹤摆了摆手“不必如此,这也是老朽分内事。” 开药的时候,又查看了晏姝的舌伤,留下了一个小瓷瓶“这里面的药不能多用,一天一粒就行,能说话也要尽量少说,忍耐几日少遭罪。” 闵氏送白长鹤离开,转身回来坐在晏姝床边“贤侄儿媳别担忧,大嫂临走前叮嘱过,侯府现在什么都不做,最大的事是让贤侄儿媳养好了伤。” 晏姝握着闵氏的手,轻轻地点头。 临睡前,杏花和梨花伺候着换药,周嬷嬷提着食盒进来了,一进门就贼眉鼠眼的往晏姝身上看。 晏姝微微蹙眉。 “老奴给小姐炖了肉粥。”周嬷嬷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晏家夫人昨儿派人过来要见小姐,被门口的奴才给打发了。” “周嬷嬷!”杏花生气的撩起帘子“少夫人正难受着,你送粥就送粥,怎废话这么多!” “哎哟哟,杏花这话说的。”周嬷嬷不让了,起身走到床边“我这怎么是废话了?如今这府里咱们家小姐最大!可门口一个奴才都敢把娘家人拦住,这不是不给咱们小姐脸面?” 杏花脸都气红了“你倒是会说,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这话传出去,屎盆子你往谁头上扣呢?少夫人可没有你心里花样多!快出去,别这里碍眼。” 周嬷嬷伸出手把杏花推开,就站在晏姝面前了,弯着腰满脸堆笑“小姐,杏花还是个孩子,懂得少,老奴可真是为您考虑,这个时候掌家夫人是您,二房夫人反倒隔着墙头就管起来这边院子的事了,要我说啊,小姐可得逮住机会好好立威。” 晏姝淡淡的看了眼周嬷嬷,冲杏花伸出手。 杏花赶紧端来了参茶送到晏姝手边。 周嬷嬷以为晏姝听进去了,接着说“咱们晏家虽比不得侯府阔气,可清名在外,那闵氏可比不起小姐您,真要是拿了辈分压着小姐,老奴这就去为小姐出头。” 晏姝掀开茶盏,小口小口喝着。 周嬷嬷刚张嘴准备再说几句,突然就见茶盏迎着自己的脸就过来了,吓得她失声叫了出来。 晏姝都没撒手,就抓着茶盏的边沿,用茶盏底部照着周嬷嬷的嘴狠狠的敲上去了,顿时,周嬷嬷满嘴冒血,捂着嘴撒腿就跑…… 第33章 宫里来人了 杏花和梨花都愣住了,反应过来赶紧的杏花接过去茶盏,梨花拿了帕子给擦手,俩人收拾着,突然就笑出声来了。 晏姝勾了勾唇角。 周嬷嬷那点子坏心眼儿,砸一顿都是轻的,就算她跑出去乱嚼舌头都没人信。 “要奴婢说啊,撵回去得了,反正也整天惦记着那边。”杏花拿过来换身的衣服,帮晏姝换衣服的时候说。 晏姝也想这么干,不过现在事多得很,懒得搭理她。 迎晖苑里很安静,没人过来打扰。 晏姝休息了三天,可算能说话了,让杏花去请二夫人过来。 闵氏来得快,进门见晏姝坐在椅子上,试探着问“贤侄儿媳,能说话了?” “二婶母,让您受累了。”晏姝给闵氏斟茶,轻声说。 闵氏可算松了口气“可算是好了,昨儿刚接了帖子,皇后娘娘差人过来,我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说错话。” “什么时候来?”晏姝心里是欢喜的,郑皇后派来的人必定是亲信,自己这几天可没闲着,一直都在盘算太子赈灾的事,只要这事儿闹起来,必定没人注意到侯府买卖人口的小事了。 闵氏往外看了看“差不多快到了。” 晏姝站起身,闵氏赶紧说“可不行走动,膝盖伤的也不轻,我这就让人准备了木轮椅子过来。” 姝也不逞强,虽说自己真心实意想让侯府好,但绝不会糟蹋身体,没有好身体,还谈什么富贵荣华? 闵氏让人去库房,木轮椅子抬到屋子里,晏姝坐上去,杏花用薄毯盖在晏姝的腿上,两个壮硕的婆子连人带椅子抬出去,梨花推着晏姝去前面迎客,闵氏坐陪。 当晏姝看到来人的时候,那最后的一点点顾虑也消散了。 “老奴奉皇后娘娘的旨意,过来探望世子夫人的。”乔淑荣轻声说“世子夫人,受罪了。” 晏姝坐在木轮椅子上颔首行礼“是皇后娘娘大恩泽被庇佑,晏姝这点儿罪是该受的。” 乔淑荣十几岁就跟在郑皇后身边,陪着郑皇后正大,陪着她入宫,这些年见到了不少京中官眷,能到皇后跟前的人哪个也不是草包,但乔淑荣对晏姝的观感极好,不单单会办事,说话虽不多,但是个拎得清的聪明人。 进屋落座后,乔淑荣看了一眼没有跟进来的傅家二夫人,心里头不得不赞一句傅家京中这些人是懂什么叫家和万事兴的。 等杏花奉茶后,乔淑荣开 口问道“世子夫人觉得庄子上的事要个什么结果才好?” 晏姝抿了抿嘴角,她早就知道皇上和长公主之间情分多深,可以说皇上能登上皇位,这位长公主功不可没,虽然按照朝廷律法,长公主也好,驸马爷也好,都没机会参与朝政,但上一世二皇子之所以能登上皇位,这位长公主功不可没,所以论才能、手段,长公主都不容小觑。 庄子上买卖人口就是在为长公主办事,但这话不能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 “嬷嬷,侯府如今被盯得太近了,婆母为了能平息圣怒,不得不去金銮殿面圣请罪,可这件事若不是我去庄子上查账,侯府都被瞒到眼瞎耳聋啊。”晏姝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人想要动武元侯府,明知是这样,我们也要打掉牙往肚里咽,是吗?” 乔淑荣虽有些意外,晏姝这话里太多委屈了,她倒不直说委屈,而是在问最后的结果。 恰恰她说的,便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这个罪,武元侯府得背。 “世子夫人,这不过是小事。”乔淑荣说“皇后娘娘让老身走这一趟,是想提前知会这边一声,侯夫人在那边有皇后娘娘照应着。” 晏姝低下头“皇后娘娘对侯府的大恩大德啊,让侯府如何报答才好呢。” 乔淑荣以为晏姝会趁机讲一讲条件,比如放回侯夫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她没提这个茬儿! “说句不见外的话,皇后娘娘和侯夫人情谊深厚,都是自己人,不说报答这样见外的话。”乔淑荣说。 晏姝抬头“嬷嬷,南地灾荒的事最近闹得凶,侯府这边庄子上的粮食收成不错,我陪嫁的庄子也有两处小庄子,收成也有一些,若是需要尽管吩咐。” 乔淑荣笑了,从袖袋里取出来一个小巧玲珑的檀香木盒子,递过来说“世子夫人是个心有沟壑的人,老身也就不久留了,这是皇后娘娘让老身送来的无暇膏。” 晏姝双手接过来“让皇后娘娘惦记了,我也为皇后娘娘准备了礼。” 杏花捧着匣子过来,晏姝双手递给乔淑荣“嬷嬷受累,虽不是贵重的玩意儿,但皇后娘娘跟前求一个新鲜,讨个欢心还是够的。” 乔淑荣离开武元侯府。 晏姝送到门口,看着马车走远才吩咐杏花回转,在廊下遇到了等消息的傅二爷和闵氏,晏姝请两个人到书房。 “二叔父,找到多少人了?”晏姝问。 傅二爷叹了口气“那些人速度快得很,风月楼里根本进不去,倒是让我抓 到了几个人牙子,这些人牙子都送到庄子里让大双她们认过了,但凡有关系的人都押在庄子那边了。” “二叔父,把那些人都放了。”晏姝说。 傅二爷一想就明白晏姝的意思了,这些人抓起来,必定会有人通风报信,武元侯府若是不服,长公主那边就不会放松警惕。 晏姝说“二叔父,草丛里有大蛇,我们要割草就的先把蛇吓跑了,这些人牙子放了,再抓回去,唯有这样才会让长公主那边想办法从中斡旋,婆母不能在里面太久,她身体承受不住。” “是这么个理儿。”傅二爷发现晏姝虽年纪小,但手段老辣,他竟都没想到用这样的法子逼长公主那边出手。 晏姝看闵氏“二婶母,这些日子不要闭门不出,多出去走动走动,咱们家姑娘在婆家不能受委屈,坊间传言多可信。” “贤侄儿媳,你是怕玉琅和玉宁在婆家出事儿?”闵氏问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担心了。 晏姝点头“不得不防,侯府这次触怒帝心,很多人会落井下石的,姻亲也不可信。” 闵氏缓缓点头。 晏姝不能说,上一世最惨的便是嫁出去的傅玉琅和傅玉宁,傅玉琅自缢,傅玉宁暴毙,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武元侯府倒了,没有娘家给撑腰,她们生前多风光,死后就多静悄悄。 “贤侄儿媳,咱们家玉英的婚事也到眼前了。”闵氏更担心傅玉英,因为她明年四月就要嫁到逍遥侯府去的,而逍遥侯府是长公主的婆家,其中关系不言而喻。 晏姝轻声说“再等等,母亲回来后就退婚。” 第34章 一把籼米 逍遥侯曾手握重兵。 先帝赐婚,长公主下嫁逍遥侯世子岳淮北。 逍遥侯在第二年解甲归田,岳淮北尚公主后,不能在执掌兵权,逍遥侯以此为借口,兵权交上去后,一家人关起门过日子,鲜少在京中走动,长公主夫妇在老逍遥侯夫妇故去后,分府住进了公主府,逍遥侯的第二子岳淮南承袭爵位。 岳淮南的长孙岳秩,年十七,一年前求娶武元侯府三小姐傅玉英,这件事背后的隐情太多,这个岳秩更不是个东西!上一世在红袖楼为了甘棠失手打死了晏修然。 至于上一世的傅玉英,她嫁到逍遥侯府的日子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样子,两年后临盆一尸两命,在傅玉英死的第二年,武元侯府被诛了九族。 晏姝缓缓地吸了口气,这就是帝王局! 求娶傅玉英的时候,就已经设计好了一切,甚至武元侯府每个人最终的下场都在帝王局中。 既然如此,退婚才是破局最好的法子。 傅二爷夫妇可算找到了主心骨,平常也都不是拿不起事的人,可现在都提心吊胆,生怕一步错,侯府所有人都会万劫不复,晏姝的话,让他们心能稳定下来了。 凤华宫里,郑皇后看着晏姝的回礼,竟是一小把籼米。 “这是在跟本宫打哑谜啊。”郑皇后抿了口茶,淡淡的说。 乔淑荣给郑皇后揉着肩膀,笑了“皇后娘娘,这武元侯府的世子夫人可不是个简单的,本来老奴还想着是个机灵的,今儿这句句话都不白说,小小年纪有这份心境的人,老奴一把年纪这是见到第二个。” “哦?”郑皇后偏头“第一个是谁?” 乔淑荣笑着说“是皇后娘娘您啊,所以老奴回来的路上就在想,这傅家是积了多大的德行,才会有如此女子嫁进门啊。” 郑皇后笑意浅浅“淑荣啊,你比本宫都惦记箬竹啊。” “秦夫人是少见的女中豪杰,又是能入皇后娘娘眼的人,当年太子殿下还小的时候,您还说送去跟秦夫人学一些防身的本事呢。”乔淑荣说。 郑皇后点了点头,她确实非常欣赏秦箬竹,以女儿身披挂上阵,能被册封女将军,古来少有的女中豪杰。 当年自己确实想让太子跟傅家多往来,但皇上不喜,如今自己也是看透了,皇上一直都把傅家当成心腹大患,都不肯给傅家一个机会,先帝为了收回兵权,赐婚长公主,可皇上却想要抹杀干净傅家。 她虽有保护傅家的心思,可若 是太明显,便会对太子不利。 微微挑眉,再看这一小把籼米,郑皇后突然明白晏姝的意思了,太子赈灾失礼,消息昨儿才送到宫中,她就把籼米送到自己面前了,是想说她手里有粮,也是表明要站在太子这一队。 “淑荣啊。”郑皇后抬起手揉了揉额角“这个晏家女,不简单啊。” 在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官家小姐,在众多官眷里,一个小小的五品官的女儿真真是不起眼儿的,若非武元侯府迎娶晏姝过门,她都不知道晏景之这号人,更不用说其他了。 乔淑荣低声“皇后娘娘,这一局要看胜败,傅家到底能不能有活路,您这里并不是关键,而是在边关,要老奴看,这世子夫人如此有成算,未必不是傅家早有察觉,有人忌惮傅家手握重兵,那边有人喜欢傅家手握重兵。” 郑皇后抬起手盖住了乔淑荣给自己揉着肩膀的手“父兄他们不肯表态,也在观望啊。” “风月楼那边背后的东家可不止长公主,二皇子才是真正的东家,皇后娘娘,为了东宫安稳,也不能太顾全大局。”乔淑荣说。 郑皇后本还在犹豫,皇长公主在皇上跟前极有分量,京城武将不少,但御兵百万的帅才委实不多,除了傅家外,那就只有逍遥侯岳家了。 若是兵权落在岳家手里,或者说就落在驸马岳淮北手里的话,那岂不是只能对太子不利? “咱们去看看武元侯夫人。”郑皇后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窍后,起身带着乔淑荣往天牢来。 都说后宫不可干政,但历朝历代的后宫,从来就是小朝廷,哪里会没有争斗?又怎么可能真不问政事,就连各宫争宠都是为了前朝,皇上的宠幸也从没有随心所欲过,身为皇后的郑丽华看得明白,但之前一直都秉持着大局为重,不影响太子之位,随着那些人去闹腾的。 郑丽华明白,晏姝比她更清楚,对别人来说是预判,而她是亲眼所见。 一把籼米能点醒了皇后,不单单会救了太子和皇后,也能救郑家全族,凭这份恩情在手,武元侯府就必定能屹立不倒。 她不能明说,更不能打听,只能着,若是婆母回来得早,事情就成了。 回来的越早,越证明皇后娘娘明白了自己的用意,并且出手果决。 天牢里。 秦夫人腰背挺直的坐在木板床上,本花白的头发,如今已再也看不到一点点儿黑色了。 隔着木栅栏,郑皇后看到秦夫人的时候,眼圈微微泛红,竟有唇亡齿 寒的感觉,若有一天太子失利,自己怕都没有秦夫人这份沉稳。 “侯夫人,皇后娘娘来看您了。”乔淑荣出声。 秦夫人缓缓地睁开眼睛,看清外面的人,赶紧起身走过来行大礼。 “箬竹,快快请起。”郑皇后递过去一个眼色,乔淑荣立刻去要来了监室的钥匙,打开门,郑皇后走进来把不肯起身的秦夫人扶起来。 这一搭手,发现秦夫人的手冰冷到刺骨,沉声“稍稍忍耐片刻,咱们先说说话。” 秦夫人抬头,一开口声音沙哑到粗噶“皇后娘娘快回宫去,免得被连累了,影响太子被人置喙。” 郑皇后握着秦夫人的手用了些许力气“世子夫人已经无碍,今儿淑荣过去看过了,孩子送了本宫一把籼米,箬竹怎么看?” “我的姝儿啊。”秦夫人听到晏姝的消息,落下泪来,虽不是自己亲生亲养的孩子,甚至嫁过来这些日子都没享过一天福,却真真是为了侯府考虑长远。 郑皇后拿了帕子给秦夫人擦泪“箬竹,世子夫人是个好的,顶顶好的。” “是啊。”秦夫人看着郑皇后“她所做,便是臣妇所想。” 郑皇后心里瞬间释然了,拍了拍秦夫人的手“你稍稍忍耐,明日本宫亲自送你回府!” 第35章 侯府庶长子归来 京城外,一匹快马飞奔而至。 掌灯后,晏姝在书房里看行军图,这是武元侯府才有的,虽不是舆图,但已足够详细了。 大安李氏江山,幅员辽阔,四方接壤之国,东有扶桑,那有南昭,奉大安为主国,顺表降书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经送交朝廷,唯有西南白契和西北黑契不肯臣服,所以从南昭临界的南望山,沿古纳河一直到最北的北望山为大安和两契的界河,两国都以此为天险,而据守。 白契还有神女山脉为天险,在古纳河以西,也正因为神女山脉常年积雪,白契的部族生活极为艰难,一直都有迁都大安江南的野心,却一直都没有行动,焦子旭率三十万大军驻守南望山,偶有交战,但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与白契不同,黑契有广袤的草原,兵强马壮,一直都以骁勇善战著称,所以北望山驻兵六十万,这六十万正是傅家军,侯爷常年镇守在北望山,保大安太平。 而古纳河往东有百岭山脉蜿蜒千里,这里曾属于黑契,是武元侯夫妇用了十年时间,为大安开疆拓土,把黑契赶到古纳河西岸的。 按理说,这丰功伟绩可彪炳史册。 但正因为连强大的黑契都不是傅家军的对手,早在承武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发狠要效仿父皇夺逍遥侯兵权而夺武元侯兵权在手。 所谓的帝王局,比晏姝设想的还要早很多年。 晏姝看着行军图,手指点在了渭水河上,渭水河西起神女山脉的末端,在黑契合白契之间的那段河流叫土拉河,土拉河过古纳河到大安境内,命名渭水,大安从渭水分南北,渭水那为江南,北为江北,渭水东流入海,是大安国内第一东西漕运河,南北则只有一些内陆渭水分支河流,具体则不在行军图上。 如今,承武帝只想要傅家兵权,却给后世留下了莫大的隐患而不自知,上一世傅家倾倒之后,二皇子登基,志得意满开南北漕运河,劳民伤财十几年后,白契和黑契放下成见,合二为一,就是从丝北望山一路杀过来的。 虽然晏姝没看到大安国灭亡,但两契发兵,大安国只有逍遥侯岳淮南和驸马岳淮北两个年迈的兄弟替君出征,国无大将的情况下,怎么能不败呢? 傅少衡若想得胜,需长驱直入黑契,把黑契打服了才行,可是三年的话,太久了,变数也太多了。 收起行军图,晏姝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兵法,坐下来仔细的翻看,她并不懂得带兵打仗,但知未来,懂人性,想要找到个合适的法子帮傅少衡,也未必不能。 “少夫人,大公子回来了。”杏花进来禀报。 晏姝心中一喜,上一世谁都没注意到侯府这位庶长子,却少有人知道这位庶长子的本事,不管是侯爷还是秦夫人非但没有可带这位庶长子,甚至给予了极大的支持,让他在庙堂之外,江湖之中有一定的地位,要说缺点,孝到极致反成愚,所以上一世他并没有让武元侯府避过死劫,也没有极致的利用手里的能力,为武元侯府报仇,而是伤情太深,暴毙而亡了,也有传言是追随傅家上下一起去了。 如今,回来的正是时候! “请大公子稍作休息,再到书房议事。”晏姝说。 杏花出门,对风尘仆仆的傅少卿行礼“大公子,少夫人请您稍作休息,再到书房议事。” 傅少卿冲着书房一拱手“少夫人,傅少卿不累,急于一见。” 晏姝撩起帘子走出来,屈膝还礼“长兄,请。” 傅少卿见晏姝这小小年纪,一脸稚嫩的模样,心里免不得一叹,接到二弟密信,催自己飞速归京,还提到了这位晏家女,说其甚得母亲器重,若母亲不妥,可与之商议。 真真是傅家无人到这个程度了吗?他心有戚戚然。 进屋,落座。 杏花奉茶后立在晏姝旁边。 “长兄,世子离京后,母亲因庄子买卖人口的事上殿请罪,如今被押在天牢中。”晏姝说。 傅少卿看了眼桌子上的书,书房里的每一本书他都熟悉,看得最多便是兵法,所以晏姝放在案头上的书,他很熟,上面还有祖父、父亲、自己和少衡留下的批注,她竟再看?看得懂? 听晏姝说完,傅少卿点头“少夫人,母亲是想要为少衡多争取时间,我明日便去探望母亲,这次回来为母亲寻来了不少草药,可治旧疾。” “长兄可知庄子上的事?”晏姝问。 傅少卿有意避嫌看向别处“武元侯府一直都尽忠职守,纵是二叔走商道都奉中庸为宝,敢背主,必重罚,更别说买卖人口了,少夫人尽可放心,某并无半点私心,必会以大局为重。” 晏姝起身就给傅少卿行礼。 傅少卿赶紧避开“少夫人,若有什么某可以做的,尽可吩咐。” “吩咐不敢,确实想要请教长兄,外面的事情有二叔父在,可放心,我担心世子单枪匹马离京,在北望山盘桓的日子太久,反倒给别人太多机会来算计侯府了。”晏姝说着,取出来行军图“长兄,我刚才看兵书上有围魏救 赵之计,若白契和黑契开战的话,会不会对世子助益很大?” 傅少卿听到这话就是一愣,也忘记避嫌了,看晏姝望着自己的眼神里透出的期待,手指在袖子里微微动了动,这小女子进门才几日,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 再者,竟能想到让白契和黑契开战,难道? “没想到少夫人还深谙用兵之道。”傅少卿收回目光,起身走过来看行军图。 晏姝侧开身立在一旁“长兄,晏姝并不懂用兵之道,只是太过担心北望山和侯府了,若是这个法子行不通,长兄可以再想别的办法,不解北望山之围,侯府就如万箭对着的靶子无二了。” 傅少卿退后几步坐下来,再不小瞧晏姝了,而是问“少夫人还有别的安排吗?” “京中传言南地大灾,太子赈灾多日,归来途中若是平安尚好,若是遇到不测,皇后娘娘那边怕也不会帮侯府度过危机了。”晏姝看着傅少卿“长兄,我们侯府虽一直忠君,行中庸之道,可若这条路走不通,换一条或许就是生路呢?” 傅少卿暗暗咂舌,晏家女竟在盘算站队了! 若是在以前,别说一个刚进门的新妇,就是自己和少衡有这个想法,必定会被家法狠狠地治理一番,可现在她的话,反倒是让自己心里都豁然开朗了许多。 头一次见面,前后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傅少卿已经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了,并且也明白了少衡信中所说的意思了,果然,晏家女可议事! 第36章 皇后亲自送人回府 武元侯府静悄悄的。 许多人都盯着也没看出来什么慌乱之相,这让京城中的人不免犹如雾里观花的感觉,谁都知道武元侯夫人上殿请罪被下了天牢,武元侯世子单枪匹马去北望山,如今的武元侯府不该是群龙无首的时候吗? 还有武元侯府的两家姻亲,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就连傅家大小姐和二小姐也不曾回门过。 至于晏家,打从武元侯府被降罪,晏景之立刻上了奏折,声嘶力竭的谴责武元侯府的所作所为,并且罗列了一大堆京城附近丢女儿的状子,这种高攀又避嫌太明显的样子,简直让人恶心,众人都不搭理他们,如此小人避之唯恐不及! 这让不少人想起来了刚嫁过去没几日的晏姝,除了嗤之以鼻外,都把她和晏景之联系到一起,甚至有人私下里传言,这晏姝是跟娘家人勾结,趁武元侯府倒霉的时候,背刺一刀,让晏景之在皇上跟前亮亮相,仕途保不齐就顺了。 也有人知道晏姝和晏家不合,被捧杀的晏家女充其量才十六七岁,哪里能扛得起偌大的武元侯府? 偏偏!武元侯府就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看热闹都找不到个让人能提起兴致的地儿。 要说这个时候武元侯府谁最扎眼,那非傅二爷莫属,前些日子兴师动众抓了不少人牙子,大家以为武元侯府要闹腾的时候,竟没两天又给人牙子放出来了! 众人觉得没劲的时候,坊间又有传言,傅二爷又把人牙子抓走了,这行径看懵了所有人。 下了早朝的承武帝往御书房来,见到了等在门口的郑皇后。 “臣妾给皇上请安。”郑皇后行礼。 承武帝伸出手虚扶了一把“丽华少见来御书房,这次还是要为傅家求情吗?” “臣妾不敢,也不愿意和傅家牵扯太深。”郑皇后轻声说“是为了皇长姐的风月楼。” 承武帝点了点头,让郑皇后一同进了御书房。 落座后,郑皇后说“傅家那边抓了不少人牙子,昨儿放了,今儿又抓回去了,那些从风月楼里救走的姑娘们也都在庄子上,看样子傅家是要盯着这事儿不放了。” 承武帝端起茶抿了口“秦箬竹把这事儿闹到早朝上,不就是想要用这件事做文章吗?真是痴心妄想。” “皇上,若只是皇长姐那边倒也不碍事,臣妾刚刚得到消息,风月楼是二殿下开的,里面办事的人都是二殿下安排的,这要闹腾起来,可就牵涉到天家了。”郑皇后说。 承武帝看着郑皇 后“老二也掺和进来了?” “皇上,这事儿闹到这一步,可能皇长姐也才知道,二殿下如此做事,言官抓住把柄还了得?”郑皇后给承武帝续茶“臣妾本想着把这件事就压在傅家头上,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如今傅家被太多人盯着了,压不下去的话,最后可不好收场。” 承武帝沉默片刻,问“丽华既然说出来了,可又解决的法子?” “施恩。”郑皇后起身跪在承武帝身前“坊间多有揣测,以为皇上用北望山做文章,试图收回傅家兵权,这事儿都赶在一起了,皇上岂不是要被那些个文人诟病?所以风月楼的事,恰恰能让皇上给天下人看看,您可是明君!” 承武帝看着郑皇后,怪不得跪下,可真是敢说! 郑皇后低头“皇上,臣妾一直以来都极爱护皇嗣,二殿下更是从小便聪慧过人,按理说不该用风月楼敛财,臣妾已经准备了一些买卖铺面,二殿下若想多一些进项,做正经买卖才是正途,请皇上降罪,臣妾失职了。” “丽华,起身吧。”承武帝伸出手扶着郑皇后起身“这件事就丽华去办吧,朕乏了。” 郑皇后站起身“臣妾先送武元侯夫人回府,再把买卖送到二殿下那边,但皇长姐跟前,臣妾不敢多说,皇上。” 提到自己这位皇长姐,承武帝也是有些头疼,倒不是皇长姐多不好说话,而是她怎么能跟二皇子有瓜葛?太子之位早就定下了,这不免让承武帝想到了当年自己怎么登上皇位的。 沉吟片刻,承武帝说“也好,朕好些日子没见到皇长姐了。” 郑皇后得了承武帝的意,自是不耽搁的往天牢去了。 承武帝一个人在御书房里,气得拍了桌子,本来这大好的机会,可以让傅家伤筋动骨,怎么就冒出来了个风月楼!至于老二这边,承武帝微微眯起眼睛,他这些年也在观察,若说当初立太子是为了稳定朝堂,他现在是有些后悔的,太子性子太过宽厚,为君之道哪里是宽厚就行?反倒是论计谋和城府,自己更看好老二,但老二和风月楼有关系,太让人失望了! “来人!彻查风月楼!”承武帝叫来赤龙卫,下令。 *** 天牢。 郑皇后亲自接了秦夫人去凤华宫,掌事的乔嬷嬷早就准备好了浴汤和换洗衣物。 秦夫人刚离开天牢,傅少卿就得了消息,他本想探望母亲,这会儿急匆匆的回府。 “少夫人,大公子和傅二爷过来了。”杏花禀报 。 晏姝起身到了迎晖苑小书房,傅二爷和傅少卿已经等着了。 “二叔父,长兄,可是有好消息?”晏姝难得见傅二爷脸上有了喜色,问道。 傅二爷点头“贤侄儿媳,或许我们二番抓人牙子起了作用,一早少卿得了消息,皇后娘娘已经把嫂夫人接走了。” “二叔父,咱们做什么作用不大,应该是皇后娘娘已有打算了,如此正好,我们去迎母亲回家。”晏姝起身往外走,杏花和梨花把木轮椅推过来。 一行人往门口去的时候,傅少卿看了一眼木轮椅上的晏姝,她太过冷静,应该是心有成算,想到昨天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他决定自己的动作应该再快一些。 武元侯府的大门敞开了。 这下许多人都上来了兴致,派了不少人过来探听情况。 皇后的马车缓缓而来,晏姝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跪在门口,傅家人都跪着迎接。 郑皇后从马车上下来,先一步到晏姝面前,亲自双手扶起晏姝“你这孩子是想要坐一辈子木轮椅?都平身吧。” “皇后娘娘大恩大德,傅家铭感五内。”晏姝抬眸,眼含泪花。 郑皇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无需多言。” 秦夫人是乔淑荣亲自扶着下的马车,李嬷嬷赶紧过去。 站在侯府门口,秦夫人目光落在傅少卿的身上。 “不孝子少卿给母亲请安。”傅少卿磕头在地。 秦夫人走过来扶傅少卿起身“好,回来就好,快请皇后娘娘进屋。” 热闹? 这是哪门子热闹? 公主府里,皇长公主脸色阴沉,冷声“好她个郑丽华!跟我斗?她也配!” “圣旨到!”宣旨太监扬声…… 第37章 你就那么想要嫁到傅家吗? 皇长公主起身出来接旨,福安大太监都没敢让这位出门,快步进来擎着圣旨先给皇长公主请安。 “福安啊,这怎么还动用圣旨了?”皇长公主慢声拉语的问。 福安大太监满脸堆笑“殿下,皇上想您了,请您入宫小住两日,这不是怕您不愿意去嘛。” “兴师动众的。”皇长公主心里老不痛快了,李泽宸当皇帝的日子太长了,长到跟自己都敢用圣旨了,这么多年何曾在自己跟前摆出来这个谱儿? 可到底是君臣有别,就算皇长公主的心里再不痛快,也要像模像样的接旨。 福安大太监告辞离开后,皇长公主斜倚在软榻上,两个婢女给揉着小腿,她闭着眼睛,听青衣小生唱着小曲儿。 掌事嬷嬷从外面进来,在皇长公主的耳边轻声说“皇后娘娘刚从傅家回去,瞅那样子对晏家女颇为亲近呢。” 长公主睁开眼睛“阿昭,你说那个晏家女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掌事嬷嬷笑了“您看得最通透,这是考教老奴了。” “本事不大,野心不小,宅子里那点儿破事儿就当天那么大了,傅家倒也硬骨头,宁可娶个那样的进门,也不肯跟本宫低头,如今落到这步境地,怪谁呢?”皇长公主让伺候的人退下,连唱曲儿的青衣小生也被带出了皇康寿堂。 掌事嬷嬷扶着皇长公主起身“您也是心善。” 皇长公主拍了拍掌事嬷嬷的手“阿昭啊,如今可不是二十年前了,咱们能做的可不多,罢了,再看看吧。” 心善?皇长公主可不觉得,傅家是明摆着不跟自己站队,想要做忠臣也得有本事,如今她可不想经营多年功亏一篑,风月楼的事竟被捅到了宫里去了,她很是不喜! 更不用说皇上圣旨送到了自己面前,那边郑丽华亲自送了秦箬竹回武元侯府,这是怎么着?想要傅家兵权,还要施恩给全京城的人看啊?想要把好事都占全呢! “长乐那边还闹腾呢?”皇长公主问。 掌事嬷嬷笑了“您是知道的,咱们的小郡主啊,虽是受宠但可不骄纵,这会儿闹腾也是小姑娘的心思,回头想明白了,自是知道您多疼她了。” 皇长公主迈步往外去,过了小花园,从游廊下往长乐郡主的院子来,远远地就听到长乐郡主喊着要见祖母,这让她忍不住皱眉“就这心性,真遂了她的意,回头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掌事嬷嬷没敢接茬儿,她跟在主子身边快四十二年了, 若不是主子的小女儿早夭,公主府又只这么一位小姐,依着主子的性子,长乐郡主怕是早就被处置了,只能说这位长乐郡主是个好命的,不过这么闹腾啊,这好命歹命就说不准了。 长公主府里,长乐郡主被禁足在屋子里,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奶娘和丫环一个个都如鹌鹑似的不敢靠近。 “我要见祖母!我要见祖母!”长乐郡主站在院子里疯了似的喊,门外守着的婆子只当耳朵聋了,这命令正是长公主下的,谁敢不听? 长乐郡主不敢冲出去,她知道祖母最疼自己,但并不纵容,更不敢忤逆她老人家的意思,只是傅少衡孤身北上去边关,谁不知道九死一生,那可是自己心尖儿上的人啊。 “郡主,别闹了。”丫环翠喜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咱们夫人都不敢去求情,老爷那边也递过来话儿,傅家的事不准郡主插手,否则就要动家法了。” 长乐郡主哇一声就哭出来了,她就想要去帮傅少衡!就想要去帮他! 皇长公主害来到了门外,守门的婆子赶紧给皇长公主请安。 “开门。”皇长公主吩咐道。 隔着门,长乐郡主听到了皇长公主的声音,扑通就跪下了。 门打开,皇长公主就看到了跪在门前的长乐郡主。 “长乐给祖母请安,祖母,快救一救傅少衡吧。”长乐郡主跪行两步,可怜巴巴的看着皇长公主。 皇长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宠坏了的孙女,微微蹙眉“你就那么想要嫁到傅家吗?” “长乐不敢,长乐……”长乐郡主反应过来抬头看着皇长公主,顿时喜上眉梢“祖母,是您要帮长乐吗?” 皇长公主越过长乐郡主往屋子里去,脸色阴沉似水。 这个丫头的心性太差了,没有一点点像自己的地方,这些年都学了什么? 长乐郡主爬起来伸出手扶着皇长公主“祖母,那个晏家女我见到了,是个没什么大用的,她怎么能配得上傅少衡呢?祖母,您成全长乐吧,让傅家把晏姝休了,我要嫁给傅少衡。” “傅家就那么好吗?”皇长公主迈步进屋,问。 长乐郡主红了脸颊“我心之所向。” “好,那就成全你。”皇长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可把掌事嬷嬷吓坏了,她太了解主子了,她是不想再给长乐郡主机会了。 长乐郡主却喜上眉梢,乖巧的给皇长公主斟茶,搬来了小凳子坐在皇长公主的腿边儿。 皇长公主喝了茶,淡淡的说“明儿随我入宫去住两天,傅家的事我记在心里头了,如果你等不及,那就去北望山吧,到时候也就不用认我这个祖母了。” “长乐陪着您进宫,祖母别吓长乐。”长乐郡主趴在皇长公主的膝上,一派亲昵的样子。 皇长公主垂眸看了长乐郡主片刻,抬头“阿昭,给武元侯府递帖子,三日后设赏菊宴,让秦箬竹带着儿媳一起过来吧。” 事嬷嬷恭敬地退出去了。 长乐郡主撒娇卖萌的声音落在掌事嬷嬷的耳中,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要说也不能怪主子不客气,长乐郡主委实上不得台面。 帖子送到武元侯府的时候,秦氏跟傅少卿在书房议事。 “母亲,皇长公主并非善类,这会儿心里必定不痛快,宴无好宴。”傅少卿说。 秦夫人把帖子放在一边“那也不能不去,你不要亲自去白契,派手底下得力的人,如果能成功,北望山之困就不难破局了。” “这是少夫人提到的法子,母亲,这不单单能解北望山之困。”傅少卿说。 秦夫人笑了,端起茶盏“姝儿这孩子啊,到底是吃亏在晏家不待见上了,若是换个别家,必定是个惊艳京城的人儿,她是一石二鸟,送给太子殿下的这份大礼,希望太子那边能接得住。” “很难,我的人已经派出去了,若是能平安归京,才能谈以后。”傅少卿顿了一下“也是少夫人提起的,少卿不知道是少夫人歪打正着,还是真看的够深,想的够远。” 秦夫人从暗格里取出来一个匣子递给傅少卿“不管姝儿是怎么想的,你只要记住了,咱们一家人不离心离德,天塌不了。” 傅少卿接过来匣子“母亲,这是?” “这是咱们侯府的半个身家,安置到江南吧。”秦夫人说。 傅少卿恭敬地一礼“少卿定不辱命。” 第38章 秦夫人命悬一线 李嬷嬷进门“夫人,少夫人过来了。” “这孩子,就是不肯多歇一会儿。”秦夫人笑着说“快抬进来吧。” 傅少卿躬身“母亲,少卿告退。” “不必,若不是皇长公主的帖子送到手里了,我必定会抱病不露面的,咱们家的事情需要你们二人撑起来。”秦夫人说着,就见两个壮硕的婆子抬着木轮椅子进来了。 晏姝要起身,秦夫人压住了她的肩膀“快别折腾了,你若不来,你长兄还不好意思过去迎晖苑呢。” “母亲,受苦了。”晏姝看着婆母全白了的头发,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这次的武元侯府简直像是被活活扒了一层皮般,她虽早有准备,可亲眼看到侯府里的这些人,难免脊背发寒,都说富贵险中求,可这份凶险有几个人能扛过去呢? 秦夫人摇头,拿过来皇长公主的帖子递给晏姝“这算不得什么,我刚回来啊,就被盯上了。” “这是来脾气了,这位尊贵的连皇上都礼让三分的人,只怕这会儿心里想的更多。”晏姝看过帖子“母亲,抱病在床,儿媳自己去就好。” 秦夫人挑眉“姝儿,你对长公主府了解多少?” “倒也不多,儿媳这不是仗着行动不便,过去吃不了暗亏,母亲本就心力交瘁,卧床总不能抬着床榻去赴宴。”晏姝笑着说“儿媳知道长乐郡主甚是赤子心性。” 秦夫人实在忍不住朗声笑了,连连点头“好,听姝儿的。” 一旁沉默不语的傅少卿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说起来这位长乐郡主,还真一点儿也不想皇亲国戚的心性,都显在脾气上来,可这世上最可怕的是藏在心里的,摆在明面上的脾气如纸老虎一般。 “长兄,母亲的药可准备好了?”晏姝问。 傅少卿点头“今晚就开始用药。” 晏姝心里最担心的变数就这样化解了。 上一世皇长公主也曾经下帖子邀请秦夫人和晏欢去赴宴,当时秦夫人重病在床没办法去,李嬷嬷陪着晏欢去了长公主府,结果晏欢险些被设计捉奸,李嬷嬷为了帮晏欢被活活杖毙在一众贵夫人面前。 她知道一切都在变,下定决心但凡有上一世的蛛丝马迹,自己都会让事情的走向有利于武元侯府,唯有如此才能平安的等傅少衡归来。 最幸运的莫过于傅家上下齐心协力,这是晏欢不曾看到,也是自己最大的底气。 傍晚时分,傅少卿就在椿萱堂外给秦夫人熬药,晏姝在 床边守着,刚刚傅少卿说过了,这次的药一旦用上就会让旧疾复发的格外厉害,让身体到达极限,求置之死地而后生,虽有风险,但是唯一让秦夫人能重获健康的机会。 秦夫人同意了,她非但要重获健康,甚至想着再披挂上阵,若少衡迟迟不归,她必到阵前。 “母亲。”晏姝是真心真意的心疼秦夫人,见她如此为侯府便想到了自己曾经也如此呕心沥血的为了别人奉献了一辈子,只是自己运气太糟,遇到了一群人前君子人后鬼怪的混账东西。 秦夫人轻轻地握着晏姝的手“姝儿别怕,少卿的医术不错,母亲相信他,不管结果如何,你也要相信少卿。” “会的。”晏姝很相信傅少卿,更甚于对傅少衡许多,概因傅少卿更隐忍也更善于隐藏,小小年纪拜师学艺离开侯府,这些年在外面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不说,单就能为了这个家赴死,便值得相信。 秦夫人低声说“母亲把我的嫁妆和侯府的半个身家都教给少卿了,等少衡从北望山回来,咱们就解甲归田。” “母亲,儿媳前几日才安排人过去江南,咱们竟想到一起去了。”晏姝笑着说“狡兔三窟,但解甲归田委实不易,母亲好好养着身子,现如今京城的人都在看咱们侯府的热闹,终有一日他们会羞于见到咱们的。” 秦夫人说“李溶月想要再扶持一个帝王出来,姝儿,长乐想要嫁到侯府本就天真,侯府的兵权早就被是那位盯上了,唯有持中才是最聪明的,是他们非要逼着我们站队。” 如今侯府跟东宫已经算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秦夫人明白,晏姝更明白,只是她不能告诉婆母,李溶月又成功了一次,不过是上一世,这一世嘛,自己本不在意谁坐在上面,可是关乎侯府安危,她更愿意辅佐太子,仁厚之君,就算傅家要退,那也必定是全身而退,身前身后尽荣光才行! 当晚,秦夫人旧疾复发惊动了太医院,宫里的郑皇后都一页未睡,她差人过来看了两遍,得知太医院都动用是冰块给发高热的秦夫人降温,她都恨不得亲自过去看看。 同时,皇长公主府也是紧紧地盯着武元侯府的动静,掌事嬷嬷来到皇长公主的床边,低声说“殿下,那边传出来消息了,说是庶长子给秦箬竹用药之后,人就不好了。” “嗯?傅少卿?”皇长公主翻了个身,懒洋洋的说“这是个厉害的,就说嘛,亲生和不亲生的,哪里能一样呢?” 一夜到天亮,皇长公主带着长乐郡主入宫去了 。 武元侯府里,御医们一个个疲惫不堪的出门,彼此低声说话,都唉声叹气带摇头的,显然武元侯夫人不太好,果然很快传出来消息,命是保住了,但人昏迷不醒,能不能醒过来都没人下定论。 傅玉琅的马车前脚刚到家,傅玉宁随后也到了,两个人急匆匆往椿萱堂来。 “长姐。”傅少卿熬红了双眼,迎在门口,见到傅玉琅撩袍子就要跪。 傅玉琅伸出手扶助傅少卿“不可!” “母亲还没醒来。”傅少卿声音沙哑。 傅玉宁深深地看了一眼傅少卿,什么也没说就往院子里去。 这个时候傅家人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注意。 三人进了椿萱堂。 晏姝正在让人把那些冰盆都端出去,门窗也都打开了,她抱着酒坛坐在木轮椅上,李嬷嬷给秦夫人擦身。 “晏姝,母亲可好?”傅玉宁快步到了床边。 晏姝轻声“二姐可稳重些,母亲昏迷不醒。” 傅玉宁眼圈一红,就见晏姝撩起幔帐一角,床上的母亲正在喝粥,整个人都呆住了,偏头看晏姝。 晏姝叹气“二姐不要着急,御医都说了,过几天母亲就能醒过来的。” “你们!可真是吓死个人。”傅玉宁坐下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傅玉琅迈步进屋,轻声“你啊,可怎么当的永安侯府的掌家夫人的?” 第39章 皇长公主震怒 傅玉宁这些日子是没有一刻好过的,要不是家里捎信儿过去不准露面,哪里能等到今儿才回门。 这会儿也顾不得旁的,眼泪就没停过。 傅家的人没一个好过的,秦夫人拍了拍傅玉宁的手臂“行了,你们在外面也没闲着,再哭我可就真睡过去了。” “母亲。”傅玉琅开口“风月楼那边的事查清楚了,也在里面安插了咱们的人,这仇先记下,早晚有一天是要报的!” 秦夫人点了点头“后儿长公主要请我和姝儿过去赏菊,你们必定是没接到消息的,这是想要给傅家点儿颜色看看。” “母亲放心,我安排好了。”傅玉琅看了眼李嬷嬷“劳烦嬷嬷去外面把人带进来。” 李嬷嬷福身出去,片刻工夫带进来两个十六七岁的丫环。 晏姝看到两个人的时候,眼睛就一亮,虽说自己不曾习武,但眼光还是有的,这两个小丫环走路都没声儿,都有一身好功夫在。 “姝儿,这是长姐送你的礼,非花擅战,非雾擅毒,两个人跟在你身边寻常人是靠近不了的。”傅玉琅从袖袋里取出来身契递给晏姝“这是她们的身契,咱们侯府虽说没有暗卫,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你且过去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能闹多大就闹多大,既然皇长公主如此不加掩饰,那只能说北望山那边比我们想象的要更糟,这个时候也甭说谁的面子,后宅的事没见过闹到金銮殿上去的,若是闹到了皇后那边,皇后也乐见其成。” 到底是侯府嫡长的小姐,晏姝听到这话心里头都熨帖,并且两个人想到一起去了,之前隐忍,处处伏低做小,那是因为身处劣势不得不低头,如今婆母就在家里,北望山那边不管怎么样,侯府的脸子不能丢! 再说了,晏姝心里明镜儿似的,武元侯府倒不了,就是上一世,那也五年后的事! “母亲,您这边也要准备好。”傅玉琅说着,看了眼傅玉宁。 傅玉宁哽咽着从袖袋里取出来个小瓷瓶递给秦夫人“母亲,这是三颗龟息丸和三颗解药,李溶月必定不信母亲昏迷不醒,你这边只要稳得住,我明儿亲自过去拜访皇长公主,不请自去,也要护着咱们家姝儿。” 秦夫人从不担心自己的两个女儿,行事作风也都像极了傅家人,不拖泥带水也不鲁莽,更不会饮泣吞声,抬头看晏姝“姝儿,别怕,别人若不给咱们面子,咱们就不用给她们留面子,如果发现事态不可控,那就甩手走人。” 晏姝轻声“母亲,我不怕,您 也别惦记着,不全胜而归都是儿媳手段弱了,全身而退不难。” “到底是年纪小了些啊。”秦夫人怎么能不担心,若换做平常,别说自己没昏迷,就是真身体支撑不住,也敢断然拒绝赴宴,罢了,罢了! 等身体好了,自己必要去北望山走一遭! 武元侯府一家人说话,皇长公主带着长乐郡主已经跟皇后娘娘坐在一起饮茶了。 “长姐最近气色越发好了。”郑皇后笑眯眯的看着皇长公主,那笑意丝毫看不出一点点儿虚假来。 皇长公主抬起手扶了扶鬓边“到底岁月不饶人,丽华是没睡好吗?怎么人都消瘦了许多?” “还不是太子那边不太好嘛,儿行千里母担忧,说是往回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人,这去了没多少日子就急匆匆回来,总觉得不寻常。”郑皇后叹了口气“真是多事之秋啊。” 皇长公主笑了“这天下江山,哪一天能没事?对了,听说武元侯府的傅少卿回来了?” 提到这个,郑皇后脸色就更不好了,带了些许怒气“可是个不争气的!说什么带回来了仙草灵药,要给箬竹治陈年旧疾,咱们太医院里什么样的郎中没有?偏偏巧舌如簧的让箬竹吃了那来历不明的药,折腾了一夜现在都没醒过来呢。” “这样啊,丽华觉得这傅少卿会不会有意为之?”皇长公主似是无意的说了这么一句。 郑皇后愕然片刻,看着皇长公主“长姐也是这么想的?” “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啊。”皇长公主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武元侯府那里可能如铁桶一般?只不过别人没注意到罢了,这从外面烂掉不容易,要是从里头烂掉的话,连根拔出都不难! 郑皇后摇头“毕竟不是亲生的,再好的待承也未必能满意,只是箬竹之前就不听劝,如今昏迷不醒,谁又能劝得了呢?” “听说最近御花园的菊花开的正好。”皇长公主话锋一转,不再提武元侯府了。 郑皇后笑道“谁不知道咱们御花园的菊花都是长姐那边送来的,要说好看啊,还得是长姐那边的菊园雅致很多。” 一直都没做声的长乐郡主发现机会来了,她已经想了八百个法子要整治晏姝了,如今要是皇后亲眼看到,那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晏姝死无葬身之地? 思及此,立刻说“皇后娘娘,后儿祖母要办赏菊宴,长乐来接您过去看。” 皇长公主眼神瞬间锋利如刀的扫向了长乐 郡主,心里骂了句蠢货! “好啊,最近也总觉这眼睛不舒坦,御医说要喝点儿菊花茶,好菊花还能制好茶。”郑皇后笑着道“长乐好些日子没到宫里来了,上回说喜欢夜明珠,前些日子让工匠做了一套头面,回头送过去戴着玩儿。” 长乐郡主立刻谢恩。 两个人像是都没看到皇长公主刚才那一瞬间阴沉的脸色似的,长乐郡主谢恩,郑皇后让乔嬷嬷到私库取来。 “长姐,昨儿夕瑶还提了一句,说宏钧有了心仪的姑娘。”郑皇后看了眼长乐郡主“可说呢,太子他们兄弟几个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太子是谁说也不听,就是不娶,所以想跟长姐商量商量宏钧的婚事。” 皇长公主抿了口茶“宏钧看上了谁家的姑娘?若是门第不错,家世清白,倒也可以先抬个侧妃。” “可使不得,宏钧说要以正妻之礼迎娶,看上的也不是旁人,是咱们家长乐。”郑皇后看着皇长公主“长姐,这事儿你看行不行?我这是私下里跟长姐透个话儿,宏钧有意求皇上赐婚呢。” 皇长公主顿时气得一排桌子“胡闹!” “长姐可不行动怒,这事儿咱们这不就是随口一说嘛。”郑皇后赶紧说“我倒也心里不踏实,虽说年纪相当,可到底差了辈分。” “说什么?我去找皇上!”皇长公主气哼哼的离开了凤华宫,长乐郡主也一并被带走了。 郑皇后送了客,回身说了句“二皇子这会儿在御书房吧?” 乔嬷嬷低声“前后脚都能到,您把这事儿捅破了,有长乐郡主闹腾的了。” “闹一闹,也有个热闹看看。”郑皇后进了屋,皇长公主不是很属意李宏钧吗?这婚事想要成?那也看他们豁不豁得出去脸面! 乔嬷嬷递过来热茶。 郑皇后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再去看看武元侯夫人醒没醒,世子夫人跟前多说两句,孩子年纪不大,要经的事儿可不少呢。” “是,老奴这就出宫。” 第40章 有来有往才能稳定关系 乔嬷嬷来的时候,秦夫人刚好睡着了。 虽说是做戏,可这做戏能骗过太医院那些人,要说没遭罪谁能信呢? “您受累了。”晏姝坐在木轮椅上,杏花推到了大门口迎客。 乔嬷嬷笑着福身“世子夫人见外了,老奴这一趟一趟的来啊,都快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您要不嫌弃,住在这里都是我们的福分,快请到厅里坐下歇歇。”晏姝请乔嬷嬷去了椿萱堂的待客厅里落座。 乔嬷嬷往秦夫人的寝室看了眼。 晏姝低声说“折腾的厉害,这会儿还睡着呢。” 乔嬷嬷心里头忍不住又喜欢晏姝三分,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任凭谁都挑不出来毛病,不管秦夫人是真的昏睡不醒,还是假象,人家这话都能圆回来,相比之下长乐郡主可就差得太远了。 “那边盯上了大公子,皇后娘娘让老奴过来递个话儿,这府上嫡庶之争不容小觑,世子夫人要掂量着办,大公子这边使一使力气,保不齐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乔嬷嬷可不跟晏姝打机锋,究根结底是疼惜这么年纪轻轻的孩子,要撑起来如今的侯府是太不容易了。 晏姝垂眸片刻“长兄本可以早归,在回来之前去拜见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托付他们照应着太子殿下,说起来如今府上也就二叔和长兄两个人拿事儿了,本来长兄还想让我跟皇后娘娘说一声,太子殿下归来途中,安全无虞。” 这个? 乔嬷嬷心都一沉,她试探着问“世子夫人是知道了什么?” “嬷嬷,二皇子和皇长公主如今走的亲近,我虽然年纪小,可也听过当今圣上和皇长公主的情分是如何这么深厚的,若是以前只是羡慕纵是天家也有手足情深,偏偏我却得不到父兄的一点点情意,如今则不然,武元侯府算不得什么,还不是兵权在手惹来的祸端吗?您说的没错,咱们是自己人,侯府上下都希望太子能稳稳的,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踏实下来。”晏姝就那么看着乔嬷嬷,眼神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不疾不徐的把这些说完,顿了一下又说“侯府宁可把兵权给太子,因太子仁厚,会善待武元侯府的。” 乔嬷嬷来这一趟本是送消息的,结果被晏姝这开门见山的一番话,震得脑子都嗡嗡叫,并未多留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说道“二皇子要求娶长乐郡主,这事儿世子夫人怎么看?” “成不了。”晏姝说的笃定,上一世长乐郡主抵死不从,最终也嫁给了二皇子,封后大典晏姝还去参加了,最终临盆一尸 两命,皇长公主竟说了一句不堪为后。 至于到底是怎么一尸两命的姑且不说,从长乐郡主死了后,皇长公主的几个孙子都手握重兵就可以看出来,所以什么受宠不受宠,不过是个笑话。 但这一世,长乐郡主嫁给二皇子?皇后娘娘都不会同意,当然了,自己也不愿意,所以做事有个棋逢对手的是助力,事半而功倍。 乔嬷嬷点了点头“皇长公主拍了桌子,去找皇上了。” 晏姝对此没多说一个字,真真假假的,明眼人哪里看不明白,二皇子急于把皇长公主捆在战车上,皇长公主去找皇上不过是表明态度,说起来二皇子有些心急了,这对武元侯府来说是好事。 乔嬷嬷知道晏姝不说没准儿的话,低声“世子夫人放宽心,长公主府里的菊花确实有独到之处,届时老奴也会陪着皇后娘娘过去的。” 送走了乔嬷嬷,晏姝回到秦夫人的卧房,在床边守着。 傅少卿进来给秦夫人请脉的时候,晏姝说“长兄,宫里头递过来的消息了,皇长公主那边盯上了你,这些日子要仔细留神,别被算计了。” “少夫人放心。”傅少卿诊脉之后出去继续熬药了。 傅玉琅和傅玉宁跟妹妹们见了面,说了好半天的话才离开,走的时候很多人都见到姐妹俩眼眶红红的,京城里许多人底下都在嘀咕武元侯府的侯夫人怕是不好了。 “嫂嫂。”傅玉珠提着食盒进来。 晏姝看着短短几日瘦了一圈的傅玉珠,轻声问“玉英呢?” “在清点那些聘礼,嫂嫂,我也陪着你去见皇长公主。”傅玉珠轻声说“我马下功夫是最好的。” 晏姝笑着摇头“咱们是去赴宴,不是去打架,知道玉珠厉害,留在母亲身边才最好,你和玉英都守着母亲,我在那边也心里踏实。” “我害怕母亲这边刚回来,嫂嫂再被人暗算了。”傅玉珠把食盒打开,取出来炖好的参汤来到床边,看了一眼还睡着的母亲,把参汤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我算是看明白了,那些平日里点头哈腰的人,巴不得咱们侯府不消停。” “人都趋利。”晏姝看着傅玉珠“人不经事就难沉稳,咱们所有人都可以趁机磨磨性子,玉英心里头还是落不下面子,回头玉珠要劝劝,只要熬过这一劫,姻缘不愁。” “长姐也说岳秩不是良配,三姐是觉得给侯府摸黑了,下面还有妹妹们都要议亲。”傅玉珠低下头“就她想得多,我们谁在乎这个!” 晏姝柔声“哪里能不在乎?不过择婿啊,择个好人家不容易,门第高低不论,是不是宽厚的人家才极重要的,咱们现在只能看眼前,走一步算一步。” 秦夫人缓缓地睁开眼睛“退婚的事,等从长公主府回来后再提。” “母亲,儿媳也是这么想的,您别思虑太重,这个时候是养身子的好机会。”晏姝说。 傅玉珠扶着母亲靠在软垫子上,端过来炖盅小心翼翼的伺候母亲喝下去。 “姝儿早点儿回去歇着,这么熬着身子哪里受得住,一会儿让玉英和玉珠在这边就行。”秦夫人说。 晏姝点头“是,母亲。” 回到迎晖苑里,晏姝让韩嬷嬷安排非花和非雾两个人住下,韩嬷嬷说道“少夫人,周氏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到现在也没回来。” 晏姝揉了揉额角“嗯,养着吧。” 她知道一直没动静的晏家是是不可能不盯着自己的,刚好,能传出去更多的消息是好事,一个周嬷嬷还不够,还需要周氏!有些人啊,看着是小人,但嚼舌头这事儿还真就得她们来! 第41章 推波助澜 此时,周嬷嬷在茶楼里说的唾沫星子都乱飞了。 周氏和晏欢听得津津有味儿。 这事儿自是不能叫周嬷嬷去府里说,晏欢太熟悉武元侯府里的那点子人了,这会儿心情极其舒畅,取了一块银子赏了周嬷嬷,让她回去继续盯着。 “欢儿啊,那晏姝也是个有本事的,竟搭上了皇后娘娘。”周氏并没有晏欢这么高兴,她倒是觉得晏姝豁得出去,能陪着傅世子跪宫门口,就冲这一点,哪个婆母会不喜欢?更不用说皇后娘娘亲自送了侯夫人回去武元侯府,这摆明了不会为难手侯府了。 晏欢喝着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母亲,她还是不行!皇后娘娘又如何?这事儿真正做主的人可不是皇后,而是皇上。” “你可慎言!”周氏低声。 晏欢噗嗤笑了“你就信我的,皇长公主才是赢家,晏姝有什么本事?捅马蜂窝倒是有一手,要不是她折腾出来风月楼的事,皇长公主会请她去赴宴?你且看着吧,笑话在后头呢。” 上一世虽然自己没去跪宫门,秦氏也没有闹出来上殿请罪的事,可结果还不是一样的,秦氏昏迷不醒,能不能熬过去都两说,事情闹腾得越厉害,武元侯府就越倒霉,皇上、皇后和皇长公主,哪个是她晏姝能招惹得起的? 周氏眉头紧锁“你父这几日在家里唉声叹气的,后悔前几日写了奏折编排武元侯府,现在那些同僚见到他恨不得绕道走。” “父亲也是沉不住气的,绕道走怕什么?你看那些朝臣谁去武元侯府了?都知道武元侯府完了,不落井下石还不是没机会?”晏欢问“母亲可囤粮了?” 周氏点头“咱们家庄子那边囤了不少,今年的粮价一天一涨,回头得想个法子卖出去。” “卖出去做什么?”晏欢给周氏斟茶“我也把压箱底的钱给了承煜,囤足够的粮食有大用,母亲,再过半个月,粮就是命!你等着我的信儿,回头让父亲官升一级都不难。” 周氏疑惑的看着晏欢“这也是你梦到的?” “是啊,母亲别问,信我的一准没错,别管粮价涨不涨,只管有多少就囤多少。”晏欢凑过来靠在周氏的怀里“还有外祖家里也要知会一声,要走好运了。” 周氏顺着晏欢的后背“欢儿啊,梦里的事儿能做数吗?再者你才嫁过去几天?怎么就把压箱底的钱都给了赵家?我可听说不少了,赵家的长媳不是个东西!” “我是不理她罢了,母亲放心吧,等承煜仕途顺畅了, 我们就分府另住,她们那些个没用的,整日里就盯着后院那点儿破事儿,有求我的时候。”晏欢并不愿意提赵家。 周氏还想嘱咐两句,晏欢已经起身了“母亲,天色不早了,别忘了把消息放出去。” 氏让晏欢先走,本想着去庄子上看看,临时改变了主意回府。 当晚坊间就有人在议论傅少卿给秦夫人治病没安好心,傅玉英整日里哭天抹泪了,虽没明说,可愈演愈烈,有人甚至说傅少卿回来报仇了,庶长子那也是长子,这些年被武元侯夫人扔到外面吃苦,哪里能不恨。 至于傅玉英哭天抹泪,还能是为啥?肯定是怕逍遥侯府的婚事不成了呗。 陈嬷嬷是一刻都不敢耽搁,消息送到了晏姝这边。 晏姝放下手里的账本,抬头看了看守在门外的周嬷嬷,这也是个豁得出去的,不管用不用她,就在门口蹲着,想听消息回去取悦主子。 “少夫人,夜深了,奴婢给您换药,也早些歇着吧。”杏花说。 晏姝点了点头“今儿让周嬷嬷守夜,你们都早些歇着。” 杏花和梨花扶着晏姝躺在床上,换了药,让周嬷嬷进来守夜,她们都下去歇着了。 这可让周嬷嬷心里头狂喜了半天,恭恭敬敬的进门来,就跪坐在脚凳上,说话是不敢的,她的嘴刚消肿,牙齿都松动了一颗,生怕晏姝再给自己来一下子,回头打掉了牙,一说话就漏风了。 晏姝睡得踏实。 周嬷嬷好奇晏姝到底两条腿是不是废了,后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掀开了被子,看着晏姝裹着膝盖的布上还有血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怀疑傅少卿肯定在药上做了手脚,不然这咋越治越严重呢? 后悔这事儿没跟大小姐说,大小姐要知道晏姝过得惨,那必定会多赏自己一些银子的。 感觉到晏姝动了一下,周嬷嬷赶紧缩回手,就听到了哭声,声音极小,她吓了一跳,半天没敢动弹,就那么盯着晏姝,见晏姝没有醒来的意思,松了口气。 背着人哭,这才是晏姝,周嬷嬷无声的啐了一口,白日里张牙舞爪的摆着掌家夫人的嘴脸,这会儿哭了?哭吧!哭吧!以后哭的日子多着呢! 连着守夜两天,周嬷嬷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大小姐了,一大早看着杏花和梨花帮着晏姝装扮,撇了撇嘴儿,盼着晏姝早点儿出门去公主府,她也能溜出去见大小姐领赏。 让周嬷嬷更意外的是晏姝没有带杏花和梨花,而是换了两 个侯府安排的丫环带着出门了,琢磨了半天,满心欢喜的出门去。 在赵家门口点头哈腰的求门房送了消息进去,很快兰草就出来接周嬷嬷进去了。 晏欢懒洋洋的躺在卧榻上,周嬷嬷进门就跪下磕头。 “行了,你一大早跑过来要说什么抓紧说。”晏欢不耐烦的说道。 周嬷嬷凑过来到晏欢耳边,轻声说“晏姝夜里偷偷的哭,那腿上的伤怕是好不了了。” “好不了了?”晏欢顿时来了精神“你看到了?” 周嬷嬷立刻点头“老奴看到了,这么多天越来越严重,大小姐您想啊,她把大公子的亲娘都给搬倒了,大公子外祖一家都在大牢里,大公子能放过他?” 晏欢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傅少卿还有这手段吗? “还有啊,侯府现在可不信她,拿她当出头椽子,今儿去长公主府赴宴,杏花和梨花都没让带着,侯府安排了两个府里的丫环跟着呢。”周嬷嬷说。 晏欢眼睛一亮“秦氏装病?” “那倒不是,这两个丫环是侯府大小姐送来的,出门子的姑奶奶插手侯府的事,这还能有好吗?”周嬷嬷说。 晏欢缓缓地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秦氏的主意就好,那个秦氏,难斗的很! “回去盯着,别动不动就往我跟前来。”晏欢说着,让兰草带着周嬷嬷出去了。 出了赵家的门,周嬷嬷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赏钱怎么没给自己?这是忘记了? 皇长公主府的门前,晏姝被非花和非雾抬着下了马车,坐在木轮椅子上的晏姝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匾额,铁画银钩的公主府三个大字,还真是威风凛凛呢。 第42章 赴宴 非花递上了帖子,主仆三个人就在门口等着,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迎。 晏姝抬起手搭在自己的腕上,轻轻地摩挲着玉镯,天气凉了,这玉镯戴着就不太舒服。 往来的人都看到了武元侯府的马车,也有人认出来了晏姝,再看公主府紧闭的大门,消息长了翅膀似的到处乱窜了,别人可不知道晏姝是受邀而来,都以为晏姝是来赔罪的,给谁赔罪?那必定是长乐郡主啊,谁不知道她横插一脚坏了长乐郡主和傅世子的婚事? 更有人背地里说一句长乐郡主有福,晏姝才嫁过去几天啊?武元侯府就闹腾成这样了,这就是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大门依旧紧闭着。 晏姝沉得住气,这闭门羹还真来得好,回头自己怎么做,似乎也都不过分了。 殊不知,皇长公主在等的人不是晏姝,而是从后门入府的傅少卿。 一身月白色长衫的傅少卿给皇长公主行礼后,皇长公主说了句“你对侯夫人出手是不是太狠了?” “回殿下,草民从不曾对母亲出手。”傅少卿回道。 皇长公主打量着傅少卿“你的母亲在家庙里,过得可好啊?” 傅少卿垂首“尚可。” 母亲是谁?皇长公主打量着傅少卿,他倒是会说话,秦氏可算不得他的生母,自己问了句家庙里的曹氏,傅少卿身体都僵了僵,自己阅人无数,还以为他掩饰的很好吗? “傅泽勋战死了。”皇长公主说。 傅少卿扑通就跪下了,抬头的时候蔓延不可置信“我父、我父死了?” “对,你是侯府的长子,该做的事得做。”皇长公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有道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空有医术还是不行的。” 傅少卿低下头的时候,抬起手压了压心口的位置“殿下,草民想去北望山。” “你更应该在侯府里,侯府无主怎么行?你若是个聪明的,这世子之位落不到别人头上,你母亲也不用在家庙里受苦了。”皇长公主放下茶盏“本宫能帮你的不多,念在老侯夫人的交情上,保一保武元侯府还是可以的。” “草民能做什么?”傅少卿说。 皇长公主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婆子急切的说“郡主,郡主留步,长公主在待客!” 这可把皇长公主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抬头看着冲进来的长乐郡主, 厉声“出去!” “祖母,我把晏姝晒在门口好一会儿了。”长乐郡主满脸欢喜,听到这一声呵斥,吓得愣在原地了,恰巧傅少卿回头看过来,长乐郡主看看祖母再看看傅少卿,一跺脚扭头出去了。 她最讨厌傅少卿! 自己小时候跟傅少衡在一起,每次都有他! 真当自己不知道那点子龌龊心思吗?这个时候来见祖母是要做什么?抢傅少衡的世子之位?想要成为武元侯?呸!做梦吧! 长乐郡主走到去后门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傅少卿敢动傅少衡的世子之位,自己就让他身败名裂! 手段,自己没有吗? 很快,长乐郡主就见到傅少卿一个人往这边来了,直接拦住了傅少卿的去路“傅少卿!站住!” 傅少卿抬头看了一眼,后退半步微微颔首“郡主,为何拦我去路?” “当然是帮你啊。”长乐郡主打量着傅少卿,都说在外面学了一身的岐黄本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傅少卿这会儿心里不平静,皇长公主竟要自己亲自动手杀母亲,他确实有了杀意,但刀尖儿对自己的亲人是不可能的,所以的找个人试一试自己的刀锋利不锋利。 “郡主帮我?你难道不该帮少衡吗?”傅少卿抬起头,挺直了脊背,看着长乐郡主。 长乐郡主要略微抬眸才能看清楚傅少卿的表情,心里吐槽一句傻大个儿! 傅少卿微微蹙眉“若不想说,傅少卿告退。” 长乐郡主侧身偏了偏头“行啊,你走吧。” 傅少卿路过长乐郡主身边的时候,眼角余光扫了眼她腰上的荷包,害人之心谁都有,自己又不是没有! 脑后疾风声,傅少卿没有躲闪,当鞭子缠住自己脖子的时候,他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长乐郡主动作那叫一个快,从荷包里取出来为晏姝准备的药帕捂住了傅少卿的口鼻,见他不动弹了,叫来了两个家丁抬着傅少卿送到了客院。 本来也为晏姝准备了大礼,不过傅少卿要更合适! 祖母不帮自己处理掉晏姝,那就自己动手。 自己费尽心思把皇后娘娘都请来了,为的就是要一击必中的让晏姝永无翻身之日! “郡主,您怎么在这里?”明嬷嬷奉命来寻长乐郡主,生怕她再坏了主子的事儿,见她站在往后门去的路上,心就咯噔一下。 长乐郡主知道明嬷嬷在祖母跟前非常受宠,笑呵呵的过来挽着明嬷 嬷的手臂“我怕祖母生气,晏姝被我晒在门口好半天了,嬷嬷啊,祖母要是生气了,你就帮一帮长乐好不好?” 明嬷嬷心里直叹气,面上不显,柔声说“郡主长大了,晒一晒晏家女算不得什么事,随老奴去前头吧,皇后娘娘和贤贵妃一会儿就到了。” 长乐郡主笑容顿时凝在脸上了“楚夕瑶来干什么?昨儿祖母不是都骂她一顿了吗?” “哎哟哟,小姑奶奶可不行这么直呼贤贵妃名讳的,昨儿是昨儿,这总不能真的撕破了脸皮。”明嬷嬷本想趁机多教点儿本事给长乐郡主,可见她那害怒哼哼的模样,一点儿城府也没有,想要帮都无处下手。 长乐郡主没看出明嬷嬷的欲言又止,只觉得心里不痛快,快步往前面去了。 武元侯世子夫人被皇长公主拒之门外的消息送到了郑皇后这儿,郑皇后狐疑的看了眼乔嬷嬷。 乔嬷嬷笑了“这可不能是皇长公主的意思,必定是长乐郡主想要给世子夫人下马威,您要不要现在过去?” “现在过去给谁解围?长乐郡主吗?”郑皇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且看着吧,这次宴会有热闹看了。” 第43章 郡主不愿意是吗? 晏姝等的不慌不忙,公主府的大门全开,她让非花和非雾把自己往旁边挪一挪,知道皇后娘娘要来的,公主府这么大的阵仗必定是迎接皇后,但事实上还不见宫里銮驾的影儿。 皇长公主玫露面,明嬷嬷快步到晏姝跟前,满脸堆笑赔不是“让世子夫人久等了,消息才到殿下跟前,老奴迎世子夫人先进去。” 晏姝微微颔首“有劳了。” 明嬷嬷刚见了长乐郡主的德行,再看晏家女的沉稳,忍不住在心里比较,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冲手晏家女的做派,别说是小官家的女儿,就是寻常百姓人家的女儿和长乐郡主站在一起,武元侯夫人也会看上晏家女。 说到底不是晏家女多强,而是长乐郡主真真是被骄纵坏了。 客客气气的迎晏姝去了金玉堂。 皇长公主在先帝跟前极其受宠,当今圣上更是敬重,当初要分府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当今圣上大兴土木重新修葺过这里,所以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一步一景处处都用足了心思。 金玉堂上的匾额都是当今圣上亲笔提的,所以在大安国,皇长公主的尊贵可见一斑。 非花和非雾抬着木轮椅子上了台阶,只有非雾推着晏姝进去,非花留在外面候着。 这还是因为晏姝腿上有伤,不良于形,否则哪里有机会让非雾进去。 非雾低眉顺眼的推着木轮椅,没走几步就闻到了药帕的味道,不动声色的抬眸看了一眼,低下头没言语,目标锁定,想要害少夫人,那除非自己是个死的。 “臣妇拜见长公主殿下、拜见郡主。”晏姝坐在木轮椅上恭恭敬敬的垂首行礼。 皇长公主刚要说话,长乐郡主先说了一句“好几天过去了,还要坐在椅子上登门做客,你是故意的吧?” “臣妇不敢,只怕不良于形,让长公主殿下费心照顾。”晏姝语调温柔的说“臣妇也十分惶恐,长公主殿下宽厚臣妇礼数不周全,体恤之情臣妇铭记于心。” 皇长公主见长乐郡主又要说话,脸色一沉。 长乐郡主只能憋回去了。 “本宫十分喜欢你,能如此以夫家为重,恪守为妇为妻之道,甚是难得,回头让人送无暇膏过去,免得留下疤痕。”皇长公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晏姝再次行礼“臣妇谢长公主赏。” “多年前偶得几粒还神丹。”皇长公主看了眼明嬷嬷“取出来送到武元侯府去,武元侯夫人乃女中豪杰,本宫甚是担心 ,带着御医过去送药,若是能帮得上忙,再好不过了。” 晏姝挣扎着要起身,非雾立刻扶着,皇长公主见晏姝跪下谢恩,眉头微微挑起。 “长公主,臣妇有心求还神丹,您大恩大德,臣妇给您磕头了。”晏姝说着是真磕头。 皇长公主抬起手“快快起来。” 明嬷嬷立刻过去跟非雾一起搀扶着晏姝起身坐在椅子上,当晏姝做下去的时候,明嬷嬷都感觉到手上一沉,再看晏姝脸色都苍白了几分,知道这腿伤确实不轻,看了一眼皇长公主,主仆二人就都明白了。 等明嬷嬷出去取药,带着御医往武元侯府去后,长乐郡主立刻提议陪着晏姝去菊园。 皇长公主也没拦着,到底是在公主府里,长乐能闹腾出多大的幺蛾子? 非雾推着晏姝,长乐郡主走在旁边都一脸嫌弃,不过还是慢腾腾的往菊园的方向去了。 晏姝也没什么好说的,到处看景儿,长公主府里的布局独具匠心,往后面花园去的路上颇有曲径通幽的感觉,还有往各处院子去的小路延伸开去,若不是有人领着,迷路也太寻常了。 “你会害死傅少衡的。”长乐郡主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晏姝抬头看着写着菊园两个字的匾额,缓缓地说“郡主,现如今世子应该星夜兼程往北望山去,至于生死,委实难料。” “你还有脸说!”长乐郡主猛地看向晏姝“若不是你横插一脚,我祖母绝不会袖手旁观!哪里会让傅少衡去涉险!” 晏姝迎着长乐郡主的目光,微微勾起唇角笑了,这长乐郡主真是傻的离谱,也太自信了,即便是她嫁给了傅少衡,那也会跟着傅家一起倒下罢了,就这脑子能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真真是可笑! 长乐郡主下意识的抬起手。 “郡主,若傅少衡平安归来,你觉得可有机会嫁到傅家去?”晏姝说。 长乐郡主愣住了,眯起眼睛打量着晏姝“你什么意思?别忘了,我堂堂郡主不可能做妾!平妻都不行!” “无妨。”晏姝移开目光看着菊园的方向“郡主可让皇上赐婚,也可以让傅少衡休妻,但郡主别忘了,我曾经就说过,并非只是傅家不娶。再者郡主如此尊贵,宫里可能更适合郡主。” 长乐郡主一想到二皇子,放下了手,她绝对不可能让这件事传扬出去的,傅少衡若是知道了,必定也会对自己敬而远之,该死的贤贵妃真是痴心妄想,想让自己成为二皇子妃,用来拿捏公主府,她怎么敢 ! 晏姝也不着急,本也不是来赏菊的。 长乐郡主率先进了菊园。 “少夫人,她身上有药帕。”非雾趁机提醒。 晏姝点了点头,出声“跟上去吧。” 菊园里,菊花怒放,映入眼帘确实别有一番摄人心魄的美。 在菊园中间是荷塘,此时荷塘已不见叶和花,唯有九曲凉亭立在水中间,丫环嬷嬷往来安排席面,看得出来皇长公主很在意这次的宴会,晏姝猜想皇后娘娘不会来得太早。 “晏姝。”长乐郡主下定决心要先下手为强,指了指旁边的凉亭“我们过去下棋如何?” 晏姝点头“好。” 小凉亭里,长乐郡主执白子,晏姝很自然的拈起黑子,各自在棋盘上落下两子,座子之后,长乐郡主端起茶盏“你先。” 晏姝落下一子,长乐郡主紧随其后,下到一半的时候,晏姝看着长乐郡主‘无意’打翻了茶盏,茶汤和茶叶正好落在自己的裙子上,拿了帕子擦裙子。 “哎呀,我入迷了。”长乐郡主说。 晏姝淡淡的说“无妨,非雾,去马车上取换身的衣裳来。” 非雾担忧的看了眼晏姝,晏姝微微点头,非雾快步离开。 长乐郡主放下棋子,看着晏姝“你就一点儿也不害怕我吗?” “郡主,我怕有用吗?”四下无人,晏姝目光凌厉了,就那么看着长乐郡主“在公主府里,臣妇本想自求多福的,是郡主不愿意,对吗?” 第44章 看着蠢笨,心倒是够狠 长乐郡主噗嗤笑了,啧啧两声“没想到你还敢跟我撂脸子。” “我敢的很多,只不过从不对无关紧要的人出手罢了。”晏姝拿了帕子掸掉了茶叶的叶片,见长乐郡主取出来帕子,心里冷笑,就这没人愿意用的下作手段,也唯有长乐才想得出来吧。 长乐郡主从小就发誓要嫁给傅少衡,所以傅少衡习武,她也习武,身手还不错,虽然在内行人看来是花拳绣腿,但晏姝不良于行,也不会功夫,所以她闪身到晏姝身后,捂住晏姝口鼻的时候,得意的俯身在晏姝的耳边说“嘴厉害有什么用呢?要真有本事才行,可惜你没有!” 晏姝完全不挣扎,身体软下去,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长乐郡主亲自推着晏姝离开菊园,送到客院门口,吩咐守在这里的翠喜和柳青把人送到屋子里去,压低声音叮嘱“务必要让他们把事做了!” 翠喜和柳青哪里敢违背主子的命令,接过去晏姝推着往客房去。 客房里,傅少卿听到脚步声,立刻躺在了地上,像是昏迷过去了一般。 翠喜和柳青把晏姝抬到床上,两个人看着躺在地上的傅少卿,都有些害怕了,这都是什么事?她们知道东窗事发,两个人都必死无疑,可办不成这事儿,郡主也会要她们两个人的命。 “翠喜,我看世子夫人昏迷的厉害,只给这位灌药行不行?”柳青问。 翠喜巴不得这样,甚至希望有人救走晏姝,到最后保不齐还有活路。 两个人商量好,柳青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药,翠喜掰开傅少卿的嘴,也不管灌进去多少,反正一瓶都倒进去了,收了药瓶立刻往门外去。 关门落锁后,翠喜去菊园报信儿,柳青在门外守着。 屋子里,傅少卿猛地睁开眼睛,见晏姝已经坐起来了,正惊恐的看着自己,只能先开口“皇长公主让人请我入府,许世子之位试图让府里闹腾起来,离开的时候长乐郡主拦住我,用了药帕,我知道是想要对付少夫人,所以没走。” “长兄,若是为了侯府,让您受委屈,您可愿意?”晏姝问。 长乐郡主的药帕对晏姝来说没用,早就在进公主府之前就用了解药,还是可以解百毒的药,只是晏姝没想到长乐郡主看着蠢笨,心倒是够狠,竟选了傅少卿! 傅少卿点头“愿意。” 晏姝低声说了自己的打算,傅少卿抿了抿唇角“好,少夫人尽可安排,我先送少夫人出去。” “不用,非花会出 手的。”晏姝起身下床,她的腿伤本就无碍了,至于坐着木轮椅,不过是示弱罢了。 门外,柳青紧张的频频往门口张望,屋子里还没动静,不过这并不重要,她必须要尽快脱身才行,否则这就是把柄。 非花和非雾碰头。 非花取来衣服,跟非花往后面来,遇到了府里的下人,她们只说世子夫人要更衣。 “知不知道在哪里?”非花小声问。 非雾点头“少夫人用的是木兰香。” 闻香辨位,非雾是个中高手,两个人很快就到了客院这边。 非花纵身上了旁边的一个合欢树上,看到了少夫人的木轮椅在外面,也看到了心神不定的柳青。 悄悄落入院中,一个手刀劈晕了柳青,拿出来钥匙打开门。 “少夫人。”非花进门来,看到大公子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了。 晏姝低声吩咐“让非雾找机会把长乐郡主送进来,带我回马车里。” 非花点头,衣服是武元侯府丫环的装扮,晏姝换上之后,跟非花就那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客院,傅少卿见人走后才松了口气,浑身燥热的他取出来一粒药咽下去,盘腿儿坐在床上,静静地等着。 脑海里都是晏姝的安排。 他很清楚晏姝要做什么,只是有些意外,晏姝的手段如此老辣了。 至于自己,他并不在意,况且就冲晏姝这应对之法,他不过是顺了那些看热闹的人意罢了。 翠喜跟长乐郡主送了信儿,长乐郡主安排翠喜去找明嬷嬷“就说我陪着世子夫人去换衣裙了,别的不用说。” 喜领命退下去,到院子背人的地方等着明嬷嬷过来,紧张的额头都冒冷汗。 长乐郡主坐在菊园的亭子里,只盼着皇后娘娘能早些来,一想到晏姝很快就会被休,傅少衡一直都没有跟晏姝圆房,嘴角翘起,压都压不下去,从小到大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傅少衡也是如此! 晏姝很顺利的坐在马车里了,换上了一身衣服后,就听到外面太监高声“皇后娘娘驾到!贤贵妃驾到!” 贤贵妃也来了? 晏姝摸了摸自己腕子上的手镯“动手。” 非花领命下去办事,在客院门口跟非雾碰头,两个人找到了在凉亭里美滋滋的跟自己下棋的长乐郡主,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带走,那些往来的仆从听说皇后娘娘和贤贵妃来了,都到前面去迎接,根本就没注 意到这边的动静。 “下作手段,我也会!”非雾取出来三粒儿粉色的药丸,塞到了长乐郡主的嘴里。 非花啧啧两声“吃这么多不会死?” “死了更好花和非雾把长乐郡主扔到了床上。 傅少卿吩咐“落锁,恢复原样,外面那个丫环有用。” 非花和非雾行礼后退下去,落锁,非雾拎着木轮椅纵身上了房顶,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长公主府的墙外,推着木轮椅回到马车旁边,非花给柳青解开了穴道,依旧回到了金玉堂旁边的小屋子里等着。 此时,皇后娘娘和贤贵妃已经落座了。 郑皇后没见到晏姝也没见到长乐郡主,看了眼乔嬷嬷。 乔嬷嬷也没想到会这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自己可是亲口对世子夫人说放心赴宴的,如今人在哪里? 郑皇后放下茶盏“长姐,怎么不见长乐?” “长乐陪着武元侯世子夫人先一步去菊园了,这两个孩子太不懂规矩了!”皇长公主让人去找了,结果没找到人,她现在都快被气炸了,可是面对皇后娘娘,只能这么说。 郑皇后笑着说“年轻的姑娘都贪玩,乐瑶,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贤贵妃本就是冲着长乐郡主来的,自是点头应是。 皇长公主做陪,三个人在丫环嬷嬷的簇拥下往菊园来,皇长公主身边的明嬷嬷此时还在武元侯府。 太医给诊脉检查后,冲着明嬷嬷摇了摇头,那意思明显,武元侯夫人并不是装病。 明嬷嬷留下了还神丹,被二夫人送出门后,御医才说“只怕武元侯府要办丧事了,侯夫人只是在熬时候了。” “受累了。”明嬷嬷给了红封,快步回去公主府,一进公主府就遇到了个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大丫环如意,如意低声说“嬷嬷,郡主带着武元侯世子夫人去菊园,这会儿不见人影了,长公主陪着皇后娘娘和贤贵妃往菊园去呢,可咋办?” 明嬷嬷一想,心里头咯噔一下,问“那世子夫人的丫环呢?” “还在金玉堂那边等着呢。”如意说。 明嬷嬷倒吸了一口冷气“可要出大事儿了,快找人!” 第45章 长乐啊,留不得了 明嬷嬷急匆匆往后面来,迎面碰上了慌里慌张的翠喜。 “郡主呢?”明嬷嬷冷声。 翠喜咣当就跪在地上了“嬷嬷,郡主说她跟着世子夫人去客院换衣服,这会儿都不见人影。” 明嬷嬷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恨长乐郡主不知道轻重,皇后娘娘和贤贵妃都到了,她这不是找死吗? “带路!”明嬷嬷只盼着能把事情按住,呵斥翠喜前面带路。 翠喜带着明嬷嬷急匆匆的往客院去,如意悄悄往菊园去跟长公主说。 乔嬷嬷带着两个宫女紧随明嬷嬷后面,走到客院门口的时候,脸色都阴沉下来了。 里面那女人猫叫似的,任凭谁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明嬷嬷推开门进来,柳青靠在墙角,浑身都在颤抖,见到明嬷嬷气势汹汹的进来,反倒是不害怕了,毕竟只有明嬷嬷过来了,郡主就算惹了天大的祸,那也没多大的事情。 “嬷嬷。”非花抱着衣服到了门口,一眼认出来了乔嬷嬷,再来之前主子就给她和非雾看过画像,不得不说主子料事如神,快步上前出声。 乔嬷嬷停下脚步回头见是武元侯府的丫环,再看丫环不慌不忙的样子,走过来问“你们主子呢?” “主子请嬷嬷出手相助。”非花跪下说。 乔嬷嬷低头,压低声音问“里面的女人是谁?” “郡主。”非花回道。 乔嬷嬷顿时心神大定,点头“好,跟我进去吧。” 院子里面,翠喜和柳青大气儿都不敢喘,明嬷嬷气得脸色铁青,问“里面是谁?” “武元侯府大公子和世子夫人。”翠喜颤巍巍的说。 明嬷嬷险些没一下子厥过去,强压住要把两个蠢奴才杖毙的心思,吩咐“开门,进去把那女人的嘴堵上,安排马车从后门送走!” 翠喜和柳青刚要去开门。 乔嬷嬷从门口进来,扬声问道“老奴替皇后娘娘问一句,里面的人是谁啊?” 明嬷嬷回头见是皇后身边的乔嬷嬷,脑瓜子都嗡一声,再看抱着衣服的非花,只恨这事儿要瞒不住,不过到底是跟长公主大半辈子的人了,立刻走过去说“您来的正是时候,武元侯府大公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把侯府的世子夫人……这事儿不能闹大了,不然侯府还如何在京中立足,您看奴婢把他们送出去到庄子里避一避风头如何?” “不可能!我们家大公子可不是浪荡货色 ,少夫人更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非花扑通就给乔嬷嬷跪下了“嬷嬷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可要给我们大公子和世子夫人做主啊。” 乔嬷嬷扶着非花起身“你这丫头不懂事,这如何做主?” “求嬷嬷做主,是长乐郡主泼了我们少夫人一身茶水,让奴婢送衣服过来,这是做局害人,里面肯定不是我们少夫人,若是让公主府就这么送出去两个人,然后说是我们大公子和少夫人,那才是杀人诛心啊。”非花急的脸色涨红,拉住了乔嬷嬷的衣襟。 翠喜赶紧说“是的,里面真的是都傅家大公子和世子夫人。” “你放屁!”非花突然扑过去,抓住翠喜的头发就动手抽翠喜两个耳光“你说是就是?你说是就是?往大公子和少夫人头上扣屎盆子,谁给你的胆量,我打烂了你的脸!” 乔嬷嬷清了清嗓子,看非花那毫无章法,却是翠喜完全躲不开的打法,真心觉得晏姝身边的人还真都不简单。 翠喜被打的惨叫,明嬷嬷都亲自下场去拉架了,后悔带来的人太少。 乔嬷嬷让自己的人去请皇后娘娘过来,诚如皇后娘娘所说,确实热闹。 菊园里的,长公主听如意说了前面的情况,手一抖,险些没把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也盼着明嬷嬷能把事情压下去。 “皇后娘娘,武元侯府的丫环在客院里发疯打人,已经拦不住了。”宫女急匆匆而来。 郑皇后一愣“为何?” 宫女看了眼皇长公主,欲言又止。 皇长公主哪里还坐得住?只能起身“本宫过去看看!” “长姐,一起吧。”郑皇后起身,贤贵妃也站起来了。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皇长公主还能说不让去吗?三个人带着随从往客院这边来,老远就听到了喝骂声和哭声,简直乱成一团了。 众人快步往这边来,就听到非花喊了一句“你们公主府原来是这么腌臜的地方!今天若不给我们少夫人清白,我就吊死在公主府大门口!” “放肆!”皇长公主厉声。 所有人都跪下了,除了抓着翠喜不停手的非花是,还有被打的披头散发的翠喜。 这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刚停下来,屋子里那不堪的声音就遮不住了,郑皇后脸上都挂不住了,要知道这外面都乱成一团了,难道里面的人都聋了吗? 没聋,傅少卿就立在窗内,从窗棂缝隙把外面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当皇后和贤贵妃出现的时候,傅 少卿知道武元侯府得了天大的眷顾,否则怎么会刚进门的晏家女竟会如此料事如神,又每一步都恰好合适呢? 毕竟,没有来公主府赴宴之前,可以设想会发生的事,就算是想到了也可能跟皇后和贤贵妃一起布局,也就是说在晏家女进了长公主府后,这一切安排才开始,但步步丝毫不差! “拉开那丫头!”皇长公主这会儿哪有心思生气,既然事情都到这程度了,那就顺了长乐的意,算账也要先把面子上的事揭过去再说。 乔嬷嬷带着宫女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了非花。 非花被拉到了一旁,她抬头看着进来的这些人,什么也没说,跪下去的时候央求“嬷嬷,我们少夫人的衣服不能脏了。” 乔嬷嬷都想赞一句漂亮! 这丫环多好?少夫人的衣服都不能脏了,言外之意,名声可比衣服重要多了! 宫女过去把衣裳拿过来交给非花,非花捧着衣服跪行到皇后娘娘跟前,一头磕在地上“皇后娘娘,给武元侯府世子夫人做主,有人要害死世子夫人。” “起来吧。”郑皇后出声,乔嬷嬷哪里会让长公主府的人碰到非花?亲自过来扶着非花起身。 非花泪水涟涟的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你如此把事情闹大了,若是里面的人正是世子夫人,你该如何自处呢?”郑皇后叹了口气“到底是年轻,做事不顾后果啊。” 非花垂首“奴婢愿意以死谢罪,请皇后娘娘开门。” 木轮椅的轮子碾压青石砖的声音传来,非雾推着晏姝缓缓地从门口进来。 众人回头见到晏姝,如同见了鬼一般,唯有郑皇后和乔嬷嬷眼底一抹赞赏之色。 “少夫人。”非花跑过去就要跪下。 晏姝拉住非花的手“你怎么遭成这样了?多失礼?去后面站着。” 花到后面,站在了非雾的身后。 皇长公主知道完了,都不用开门也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了,不管男人是谁,女人必定是长乐,这手段在京城各家后宅里,几乎都被用烂了!长乐啊长乐!留不得了! 第46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晏姝坐在木轮椅上行礼。 “免礼,你这腿还没好?”郑皇后柔声问。 晏姝苦笑“是,不过臣妇并无大碍,母亲已经无法出门了。” 郑皇后点了点头。 晏姝这才看向皇长公主“长公主殿下,这屋子里的人到底是谁?郡主这待客之道委实让人不敢恭维,还请长公主殿下给臣妇做主。” 皇长公主点了点头“好,世子夫人没事就好,来人,开门!” 晏姝垂眸,掩住眼底担忧之色,她也不想看到傅少卿狼狈的样子,心里虽然万般不舍,可这是武元侯府的生死关头,北望山在搏命,傅家在京城的人,何尝不是在搏命呢? 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时候,她缓缓地吸了口气,压住心里的情绪。 听到房门锁打开的声音了,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草民傅少卿,只求一死,皇后娘娘成全草民吧。”傅少卿第一个冲出来,跪倒磕头。 郑皇后看着一闪完整的傅少卿,竟没说出话来,这局,武元侯府、不,晏姝是下血本了! “里面是谁?”郑皇后问。 傅少卿低下头“草民不知。” 好一个草民不知,就这一句不知,皇长公主都没脸为难傅少卿了。 皇长公主已经让人进去了,当她看到浑身不着寸缕,乱爬哀嚎的长乐郡主的时候,眼前一黑身体摇晃,险些没摔倒在地。 明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皇长公主,吩咐人进去按住郡主,用被褥把人裹了个密不透风。 长乐郡主哪里还有半分是神志?央求着“快,快找个人来,难受,我好难受啊。” 皇长公主怒声“堵住了她的嘴!” 晏姝让非雾推自己上前,温和的对傅少卿说“兄长,为何在这里?” “皇长公主殿下让我过来说父亲已经战死在北望山了,在离开的时候遇到了长乐郡主,长乐郡主用帕子迷晕了我,我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傅少卿还跪在皇后面前,声音不大,但说的清楚明白。 晏姝抬眸看着皇长公主“您的待客之道可真特别,如今我武元侯府正是风雨飘摇之时,若北望山无一生还,兄长便是我侯府最后的男丁,如今是要断掉武元侯府最后的血脉不成?” “世子夫人,你这是何意?”皇长公主脸色铁青“本宫还想说是你们武元侯府要以此来胁迫公主府和武元侯府站在一处呢!” 晏姝惊道“皇长公主,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您竟说出这样的话?身为臣子,武元侯府一直都是孤臣!忠臣!何曾结党营私过?” “你伶牙俐齿!”皇长公主怒道。 晏姝摇头“臣妇不敢狡辩半句,但也绝不容许别人动傅家男丁,是长乐郡主打翻茶盏污了臣妇的衣裙,是长乐郡主让我的丫环取衣服来,也是长乐郡主把我送到客院里更衣,不过臣妇担心误了迎接皇后娘娘的大事,出去马车里更衣,还不等更衣结束皇后娘娘就已经到了公主府,臣妇衣衫不整不敢露面,也知道必定是被算计了,若不是碍于长公主邀请赴宴之请,臣妇本可以不告而别,臣妇宁可以身入局,赌皇后娘娘明察秋毫为臣妇做主,可这一计着实狠毒,竟一箭双雕的对武元侯府长子下这等重手,欺我武元侯府的侯夫人昏迷不醒,无人上殿告御状不成?” 晏姝步步紧逼,眼里有泪“臣妇只想问一句,武元侯是生是死,皇长公主如何知道的?战报不曾提及,圣上的圣旨上也不曾提及,您怎么知道的?” 别说皇长公主窒息,就是郑皇后都有些上不来气的感觉了,因为晏姝的话,简直如刀,刀刀见血,最后质问更是发狠要把皇长公主往绝境上逼,别说有没有人敢,也别说帝后都要让皇长公主三分,就说晏姝这个劲儿,已然是豁出去性命不要了。 皇长公主定定的看着晏姝。 晏姝毫无惧色的看着她。 “是付少卿听错了,本宫说的是武元侯吉凶难测。”皇长公主这话一出口,自己都不信。 晏姝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便是兄长关心则乱,听错了。” 给面子?如此给面子?皇长公主哪里还敢小瞧了晏姝,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她。 晏姝问“今天这事儿如何善了?皇长公主怎么也要拿出来个章程来。” 众人……!! 郑皇后突然无比羡慕秦箬竹了,她可真真是见到了个宝贝,若早知道晏家女是这样的厉害,她宁可亲自登门为太子求娶啊! 皇长公主心力交瘁“世子夫人想要如何?这绝非本宫的意思,长乐太过钟情傅世子,才会如此糊涂铸下大错,如今不论任何要求,本宫都绝无二话。” 谁见过皇长公主服软啊? 谁也没见过!郑皇后心里头那叫一个暗爽,也十分期待晏姝会如何应对。 晏姝没回皇长公主的话,而是看向了付少卿“兄长,弟媳可能为兄长做主?” “可。 ”傅少卿回答的干脆利索。 晏姝抿了抿嘴角“既长乐郡主如此想要进傅家的门,那就请皇长公主为长乐郡主备嫁吧,臣妇要归家和母亲商议,若母亲也能咽下这口气,武元侯府会来提亲,只不过迎娶她的是武元侯府大公子,若她不愿意,可自处!” 郑皇后颇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保全傅少卿的面子是其一,也把公主府拿捏在手里,至于长乐郡主嫁过去,怎么可能会有好日子过?不难看出傅少卿根本没碰长乐郡主,所以娶,是为了武元侯府,仅此而已。 贤贵妃的心肝脾胃都快气炸了,她全程一句话也没说,只恨长乐郡主人头猪脑,让自己的皇儿错失了如此好机会。 但今天这事儿闹腾到如此地步,求娶的事,那是绝无一点儿可能了! 晏姝把话说,让非雾和非花扶着自己站起来,跪倒在郑皇后面前“皇后娘娘,臣妇要提前告退了。” “快起来。”郑皇后亲自扶着晏姝起身“回吧。” 晏姝感激的再次行礼,又跟贤贵妃告退后,带了傅少卿和丫环离开了公主府。 皇长公主顿时抹眼泪了,只是郑皇后和贤贵妃都没给她任何机会,郑皇后只说了句“长姐消消气,女大不中留,我们先回去了,改日再来赏菊。” 贤贵妃不用说,眼神都没多给一个,跟着郑皇后离开了。 人呼啦啦走光了。 皇长公主气得拿了藤条,只把长乐郡主打了个奄奄一息,要不是岳承显和张月华得了消息匆匆赶来求情,皇长公主恨不得抽死长乐郡主。 饶是留了长乐郡主一命,还是让人杖毙了翠喜和柳青两个丫环泄愤。 张月华哭成了泪人儿,岳承显是皇长公主的长子,但双腿残疾不良于行,张月华一辈子就一儿一女,还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怀上的,如今儿子岳昶随太子赈灾未归,女儿长乐险些被活活打死,她的心都碎了。 岳承显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在外面坐着,府医过来本想给长乐郡主解体内之毒,奈何根本没有应对之法,只能用了最笨的法子,让长乐郡主昏睡,反正也打了个半死,开了外伤药,府医就告辞了。 张月华一边给女儿擦药,看着伤痕累累的宝贝女儿,一边在心里恨死了婆母,如此歹毒的老虔婆,暴毙才好! 第47章 太子归京 晏姝和傅少卿回到武元侯府。 秦夫人刚用了参汤,龟息丹虽用了解药,但身体会显得无力。 “母亲。”晏姝进门就要跪下。 李嬷嬷先一步扶住了晏姝“少夫人,天大的事也不能跪了,这腿可经不起了。” “母亲,少卿得跟您请罪。”傅少卿到床边跪下来“多亏少夫人为少卿破了危机,才化险为夷。” 秦夫人笑了“你们两个啊,请什么罪?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是立功了,公主府宴无好宴,本就是计,都坐下来,仔细说来听听。” 晏姝和傅少卿坐下,仔仔细细的说了整个过程,当然隐了那句武元侯战死的话。 秦夫人听到最后,容色凝重,看傅少卿“少卿,如此太委屈你了。” “母亲,少卿不委屈,若无少夫人如此妙计,今日无论怎么收场,都会让侯府落在下风,这是奇兵制胜,迎娶岳长乐入府,也是破局之一,二皇子和皇长公主必定会因为这件事生出嫌隙来的。”傅少卿说。 秦夫人点了点头“姝儿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母亲,迎娶岳长乐不会顺利,侯府也不用再客气,这几日先让他们煎熬着,皇长公主的性子必定不会轻饶岳长乐,看风月楼那边如何处置,若皇长公主用风月楼挟制侯府,儿媳就去公主府提亲。”晏姝容色淡淡的说。 这样的晏姝让秦夫人都佩服,倒不是计谋多么的出人意料,而是这份沉稳太少见了,别说儿媳才十几岁,就是几十岁的那些勋贵家的当家主母,能如此沉稳的也不多,不经历大风大浪,就能有如此性情,于武元侯府来说是天大的福分,可在秦夫人的心里头,只恨晏家心思歹毒,不然年纪轻轻的孩子何至于养出来这样的心性。 傅少卿在一旁频频点头,如今不管是侯府里,还是在外人眼里,确实只有刚进门的世子夫人撑着侯府了,不过这样也好,公主府的事是就算侯府没人说,外面也必定不会没有风言风语。 “少卿这几日不用出门,外面的事还让你二叔出面。”秦夫人顿了一下“那岳长乐不是良配,母亲也不想委屈少卿,回头真要是娶进门来也不用打理,若遇到合适的姑娘,母亲为你做主再娶平妻。” 傅少卿知道这是母亲疼惜自己,笑了笑“母亲,只要您身体好起来了,别的都不算什么。” “兄长,以岳长乐的心性,必定会闹腾的厉害,如果皇长公主真把她嫁过来了,那也就证明她是弃子了。”晏姝往下的话没说,一个 被捧着长大的金枝玉叶,哪里受得住这么一遭,回头只怕寿数都不稳。 可人嘛,可怜弱小是常情,但没有人会可怜敌人。 今儿这一场有惊无险,秦夫人这边也都安稳,晏姝回去迎晖苑拆下来腿上的药袋,洗漱之后再上药膏,这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现如今示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这病还不是好的时候。 就在晏姝查看账本的时候,太子李宏治被人秘密送到了宫中,就在御书房门外,承武帝见到了浑身是血的太子,险些没一口气上不来憋过去。 李宏治强打精神握住了承武帝的手“父皇,渭水有异动!” 只这么一句,李宏治昏迷不醒。 承武帝怒急“御医!御医!” 闻讯赶来的郑皇后安排宫人把太子送到偏殿,亲自服侍在旁,御医急匆匆来了又出去,处理外伤的血水端出来好几盆,郑皇后就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早就得到消息说渭水那边不顺利,赈灾都险些出人命,东宫太子险些身死,这简直犹如笑话!什么时候东宫守卫都如此薄弱了? “皇上。”郑皇后从偏殿过来,见承武帝面色阴沉的坐在椅子上,轻声说“治儿无性命之忧,只是太医说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承武帝抬头看郑皇后“丽华,有人想要动大安的国本根基。” “皇上。”郑皇后给承武帝斟茶“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要让治儿醒过来才能问出来渭水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承武帝缓缓地吸了口气,点头。 “皇长公主到!” 郑皇后立刻看向了承武帝。 承武帝沉声“不要走漏风声。” 这让郑皇后悬到嗓子眼儿的心落回了原处。 皇长公主进了御书房,一双眼睛都跟烂桃子似的,一把年纪的人哭成这样,郑皇后赶紧过来伸手扶住了要行礼的皇长公主“长姐,快坐下吧,这是为何啊?” “丽华啊。”皇长公主一坐下来就拿了帕子抹眼泪“还不是家丑啊。” 承武帝低垂着眉眼,家丑也要闹到自己跟前来,他本就心烦的厉害,这会儿更是快压不住火气了。 郑皇后轻声“长姐,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那武元侯府的世子夫人也是个通透的,如果真能正儿八经的上门头议亲,回头嫁过去也不至于让人嚼舌头。” “儿女亲事,去凤华宫说。”承武帝冷声。 皇长公主何曾听到过承武帝这么对自己说话 ,抬头看过来才发现承武帝脸色不好,看了看郑皇后。 郑皇后柔声“长姐,南边水患的事情,皇上正头疼呢。” 长公主叹了口气“皇上担忧的是国家大事,我这是不懂事了。” “长姐别往心里去,长乐也是皇上最疼的孩子,事关她的婚事,皇上自然是想知道的。”郑皇后说着,看了眼承武帝。 承武帝缓和了语气“长姐,宏钧不懂事,不用搭理就好。” “皇上,我来是想请旨赐婚的,就把长乐赐婚给宏钧做侧妃吧。”皇长公主说。 这话别说承武帝惊到了,就是郑皇后都被吓了一跳,昨天的事贤贵妃在场,再怎么说那也是皇上的儿子,如此作践,谁受得了啊? 承武帝挑眉“为何要做侧妃?” “还不是因为那个晏家的,真真是心狠啊,联合傅少卿个不知死活的算计了咱们家长乐,这事儿若是传扬出去,长乐也就没活路了。”皇长公主又开始抹眼泪了。 承武帝看郑皇后“丽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没跟朕提起过?” 第48章 你有什么要说的 这让郑皇后一时为难起来,走过来坐在承武帝身边“赴宴的时候,长乐和武元侯府的庶长子在一个屋子里,被发现的时候长乐……武元侯府的庶长子求死,世子夫人出面求娶长乐。” “胡闹!”承武帝气得鼻子都歪了,看皇长公主这幅样子,简直欺辱上门了,武元侯府的庶长子看不上?自己的儿子就行了? 郑皇后拉住了承武帝的衣袖“皇上,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当日乐瑶也在场,事关宏钧的终身大事,问问乐瑶的意思吧。” 承武帝还不等说话,皇长公主起身就给承武帝跪下了“皇上,贤贵妃如何想无需在意,请皇上给他们赐婚吧。” 这事儿贤贵妃根本就不可能答应,承武帝生气谁?当然是生气面前要要挟自己的皇长公主,当年有恩不假,这么多年的荣宠不衰,没想到她如此不知足! 偏殿里的太子生死不知,这里面的事情不查水落石出也就罢了,一旦查起来,真以为他不知道那点子勾当?太子和皇子之间的争斗,从来都不是兄弟之间的你强我弱,而是两股势力互相的较量,皇长公主想要干什么?还嫌自己不够头疼?若不是尚有一丝理智在,承武帝会下旨赐死长乐郡主! “皇上,贤贵妃求见。”福安轻声说。 承武帝冷声“宣。” 贤贵妃进来看到皇长公主的时候,眉目冷淡,走到承武帝和郑皇后跟前,屈膝行礼“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 “行了,你既然也来了,那就说说吧,这婚事你们商量好了?”承武帝是一点儿耐心也没有了,摆了摆手说。 贤贵妃跪在地上“皇上,宏钧是皇子,是您的脸面,就算是迎娶庶民之女也无妨,但求身家清白,长乐郡主所作所为,臣妾抵死不愿意让宏钧迎娶这样不顾名声的女子进门,更不用说长乐郡主一直都心仪武元侯世子,如今又多了个傅少卿,这趟浑水皇长公主不该拉着天家去蹚。” 郑皇后暗暗咂舌,贤贵妃是什么样的人?一直在后宫都是人淡如菊,不争不抢,今儿这番话说的可真够直接了。 皇长公主对皇上低头,那是有求上门,听到贤贵妃这一席话,脸色一沉“楚夕瑶,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宏钧愿意娶,你能拦得住?” 贤贵妃都不搭理皇长公主,磕头在地“皇上,坊间已经流言蜚语满天飞了,事关天家颜面,请皇上斟酌再斟酌。” 承武帝揉了揉额角“你们先退下,容朕问问宏钧再说。” “长姐 ,夕瑶,去凤华宫坐坐吧。”郑皇后站出来,说。 皇长公主有了台阶,自是要下的,贤贵妃本也不想善罢甘休,两个人各有目的跟郑皇后去了凤华宫。 郑皇后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承武帝。 见承武帝脸色一沉的盯着皇长公主,立刻收回目光,装作没看到。 三人走后,福安过来轻声说“皇上,老奴听说白长鹤回京了。” “在武元侯府?”承武帝看着福安“去请。” 福安躬身退下,出宫门往武元侯府来。 武元侯府,白长鹤正在给秦夫人诊脉,低声跟傅少卿说着病情,不得不说白长鹤很佩服傅少卿,年纪轻轻能在炼药上有如此造诣,将来的成就必定在自己之上,秦夫人的伤都是陈年旧疾,照现在这个势头,彻底痊愈是很大希望的。 李嬷嬷进门来,到晏姝身边轻声说“少夫人,宫里的福安公公过来了。” 秦夫人看了看晏姝。 晏姝轻声“母亲放心,我猜是来请白伯的。” “看来是那位回来了。”秦夫人看向了白长鹤。 “夫人放心,老朽会尽力的。”白长鹤起身。 请夫人颔首致谢“白兄,带着少卿吧。” 白长鹤点头。 晏姝出面待客,福安看着脸色憔悴,坐在木轮椅上的晏姝,微微躬身“世子夫人,咱家过来请白神医,公里有有位贵人病了。” “福公公,白神医正在给家慈施针,成败在此一举,劳烦您略坐片刻。”晏姝说。 福安上次在宫门口看到过晏姝一回,这些日子过去了,见她还是神色不佳,也为武元侯府扼腕,谁能想得到月初还风光无限的武元侯府,几日时间就成了这幅光景“侯夫人如何了?” “昨儿皇长公主送来了还神丹,白神医说有了还神丹,尚有一线生机。”晏姝说着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是感激。 福安清了清嗓子,没说话,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抿了一口,他总觉得武元侯府的世子夫人年纪太小了,但淑荣又说这位不容小觑,可往后看着吧。 “福公公,侯府庶长子也善岐黄之术,能否跟着白神医同去,熬药煎汤也有个帮手。”晏姝说着,给杏花递了个眼色。 杏花立刻送上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福安笑呵呵的接过来放进了袖袋里,说“这个不难,宫里这位病的厉害,但也不能声张,刚刚皇长公主入宫了,想要求赐婚圣旨, 贤贵妃那边不愿意。” 这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福安虽不知道匣子里是什么,但武元侯府可不是破落户,提一句皇长公主也不过是随口的事,至于怎么应对,那可不关自己的事,这位本事如何,自己也好奇呢。 晏姝脸色微变,坐在木轮椅上给福安深深鞠躬,什么也没说。 福安在花厅等着,晏姝也没动地儿,消息是杏花送到椿萱堂的。 秦夫人看傅少卿。 傅少卿说“母亲无须担心。” 福安带着白长鹤和傅少卿入宫,晏姝过来陪着秦夫人,婆媳二人说着话,声音不大,但秦夫人欣赏之色毫不掩饰,频频点头。 御书房偏殿。 白长鹤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太子李宏治,坐下来给诊脉,眉头紧锁。 傅少卿在一旁打开了药箱,准备银针的时候,取出来一个天青色的瓷瓶,不动声色的放在了桌子上。 承武帝进来的时候,见白长鹤正在给李宏治检查伤口,那些包扎好的伤口虽处理干净了血迹,可一道道伤口看到还是让人触目惊心的。 “少卿,缝合术。”白长鹤说。 傅少卿在烈酒里取出来长针和羊肠线,两个人配合默契的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缝合好。 白长鹤叹了口气“对方用的毒很特别,少卿可曾见过?” “恩师,弟子曾经到过神女山,那边有一种草药很特别,像极了九死还魂草,但名叫九死,有剧毒,无色无味也无解,弟子看太子殿下这症状有些像。”傅少卿说。 白长鹤点头“确实是九死之毒,如今只能是尽可能保住命,解毒还得去一趟白契。” “恩师,弟子去。”傅少卿说“您守着太子殿下就能性命无忧,弟子会尽快赶回来的。” 承武帝就坐在椅子上,听到这里出声“傅少卿,你随朕来。” 白长鹤和傅少卿大惊,赶紧过来大礼参拜。 承武帝伸出手扶住了白长鹤“白神医免礼,太子安危托付给白神医了。” “草民会尽力的。”白长鹤说。 承武帝走在前面丝,傅少卿跟在身后,进了御书房,傅少卿立刻跪在地上了。 承武帝坐下来,打量着傅少卿“你有什么要说的?” 第49章 手执黑子,请天下人入局 傅少卿低着头“皇上,草民不敢说。” “但说无妨。”承武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就从你为何去公主府说吧。” 傅少卿愕然“皇上不是问太子殿下的伤?” “有白神医在。”承武帝放下茶盏。 傅少卿跪行两步到承武帝近前,磕头在地“皇上,草民生在傅家,虽醉心医道,可也知道父母爱惜,其恩重如山,皇长公主差人请草民入府,说家严已战死。” 说到这里的时候,傅少卿哽咽了,强忍到倒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皇长公主让草民承袭爵位,草民只想去北望山一趟,离开的时候遇到了长乐郡主,长乐郡主手里有一种药帕,药帕里的药极罕见,草民并不曾习武,被迷晕了。” 承武帝闭目养神,心里暗骂岳长乐简直人头猪脑! 这样的机会送到武元侯府的手里,被算计死都活该! “草民醒来后的事,皇后娘娘和贤贵妃娘娘都看到了,皇上,草民昨日求死未成,请皇上容情,等草民从白契取药回来,必以死谢罪。”傅少卿说。 承武帝睁开眼睛“若能救了太子,朕可赐婚。” 傅少卿叩头在地“草民不配,长乐郡主乃金枝玉叶,实不敢有此奢想。” 这话把承武帝都要气笑了,什么叫草民不配?武元侯府的人还都聪明的很,话锋一转“去白契需要多久?” “草民要最好的战马,日夜兼程,三个月可归。”傅少卿说。 承武帝点了点头“可需要人保护?” “草民在白契那边是个草药商人,皇上,草民一人才安全,否则只怕有人不会让草民活着回来的。”傅少卿说。 承武帝突然觉得,武元侯若放手兵权,这位能承袭爵位,似乎也不用斩草除根了。 让福安取来八百里加急密令,傅少卿连武元侯府都没回,快马离京往白契去了。 承武帝没有去偏殿,就在御书房里闭目养神,凤华宫里不欢而散在意料之中,要说满意,承武帝很满意皇后的不言不语,就算是过来守着太子,也一个字不提皇长公主的事。 入夜,承武帝还在处理政务,二皇子求见。 承武帝让二皇子进来,很随意的说“这些奏折你来处理吧。” 二皇子恭敬地搬了奏折到旁边矮桌上,看得仔细,批注都在宣纸上。 承武帝一直都有心培养老二李宏钧和老三李宏远,天家子嗣众多,但他的这些儿子中, 要论聪明是老三,但老三聪明过头了,城府差了些,老二则不然,城府和手段都尚可,但少了历练。 至于太子,嫡长是一方面,当初立太子的时候,承武帝更满意太子的仁厚。 “你姑母入宫为你和长乐请赐婚圣旨了。”承武帝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希望李宏钧能拒绝,尽管他知道权利面前,一个女人对男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得到了长乐郡主就得到了皇长公主的势力,相比之下,他知道老二会怎么选,只是若他真选了长乐,那野心昭昭,便不愿意掩饰了,偏殿里昏迷不醒的太子,到底是什么人出手的不言而喻。 二皇子顿住了动作,放下笔,起身过来跪在承武帝面前“父皇,长乐心性单纯,儿臣想要护她一世周全。” 承武帝眯起眼睛打量着二皇子“风月楼是谁的?” 二皇子低着头“是儿臣一时兴起开了风月楼,当初只想要聚一些文人墨客,母妃呵斥儿臣不懂规矩,儿臣便送给了姑母。” “那些少女呢?这件事你知道吗?”承武帝又问。 二皇子抬头,一脸委屈“父皇,手底下的奴才办事不利,儿臣得知消息后,亲自去了几次,可那些人是姑母的人,儿臣要拿捏轻重,并不是瞒着父皇,而是这件事本不是大事。” 承武帝点了点头“确实不是大事。” 二皇子继续处理奏折,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子夜。 承武帝睡意全无,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皇上,夜深了。”福安出声。 承武帝抬起手揉了揉额角“福安啊,当年我们是不是也如现如今的他们一样?” “皇上,您累了。”福安轻声说“您是真龙天子,是与众不同的。” 承武帝起身往偏殿去,走到门口顿住脚步“风月楼的事,若是都压在武元侯府上,可行?” “您做的事情必定是对的,奴才只会伺候人,这些看不懂啊。”福安说。 承武帝迈步出门去偏殿了。 偏殿里,郑皇后守在床边,轻轻地握着太子的手,声音很轻柔的讲着太子小时候的趣事儿。 承武帝立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在郑皇后的轻声细语中,也想到了儿子们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天家无情古来如此,可宫门之内也都是血肉之躯,这些小时候手足相惜的亲兄弟,终有一日会成为敌人。 “治儿,别丢下母亲,只要治儿醒过来,咱们可以让出太子之位,母亲只盼着治儿能长命百岁,你不是从小 就说要侍奉我和你父皇到老吗?母亲答应你了,咱们不跟他们争,咱们只要活着就行。”郑皇后的眼泪落在了太子的手背上,一滴一滴的。 “母后。”太子虚弱的出声。 承武帝顿时神色一凛。 “治儿!治儿!”郑皇后有些慌了,抓着太子的手“是醒了?快,快去请白神医。” “母后,二弟杀我。”太子轻声说“别告诉父皇。” 这简直比打了承武帝的脸都让他难受,什么也没说的转身离开了。 郑皇后看太子,太子捏了捏她的掌心,闭上眼睛轻声说“母后,我执黑子,请天下人入局。” 翌日。 不知道什么原因,承武帝在御书房大发雷霆,抽了二皇子十几个嘴巴,并且下旨彻查风月楼。 郑皇后什么都没做。 她守在太子身边,日夜操劳,等承武帝再来看太子的时候,愕然的发现郑皇后鬓角已经生了华发,人也憔悴了许多。 “丽华,治儿必定会好起来的,傅少卿会带解药回来的。”承武帝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愧疚的,天家无情,偏偏这母子二人都是太过重情的人了,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非但皇后对太子重伤归来一句怨怼没有,就连丞相郑子成也从没有过问一句。 皇长公主得知皇上下旨彻查风月楼的时候,气得又虐打了长乐一顿,岳淮北亲自请了胞弟,如今的逍遥侯岳淮南入府。 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消息,长乐郡主的丑事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在众人都猜测长乐郡主不得不下嫁给武元侯庶长子的时候,风月楼的事闹腾开了,许多百姓聚到了武元侯府门口,这些人痛哭流涕的向武元侯府要孩子。 晏姝坐着木轮椅子来到大门口,吩咐家丁“大门敞开!” 第50章 手捧丹书铁契闯宣德门 武元侯府的大门缓缓敞开。 在这之前,武元侯的大门极少打开,一是出征、二是发丧、三是迎娶世子夫人进门。 除了这三件事,若无天家人驾临,武元侯府的大门从不开。 大门敞开后,年纪轻轻的武元侯世子夫人被丫环推出来了,坐在木轮椅子上的晏姝看着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苦主们,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深深一躬。 迎面不知道谁扔过来一个臭鸡蛋,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晏姝的发髻上了,腥臭的味道极其刺鼻。 晏姝止住了要上前的杏花和梨花,拿了帕子把蛋液擦了擦,缓缓地说“众位,你们问武元侯府要人,武元侯府绝不推卸责任,但这件事要告御状,我可以去敲登闻鼓,也愿意受刑,你们可敢同往?” “你个黄毛丫头滚回去!让武元侯夫人出来!”有人扯着脖子喊。 晏姝依旧淡淡的说“武元侯府也想要清白,如今你们是要找到自己的孩子,还是要众口铄金要冤枉武元侯府呢?” “我们找孩子!”有人哭嚎着“就是你们武元侯府说要用丫环,我才愿意让孩子跟你们走的!” 晏姝点头“既然是这样,我便带着你们去告御状。” 李嬷嬷从院子里走出来,手里赫然捧着武元侯府仅有的丹书铁契。 晏姝坐在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丹书铁契,让杏花推着她往皇宫去,身后这些人百姓面面相觑。 “众位乡亲,侯府唯一一块免死金牌赠于众位,大殿之上请多多照顾我们的世子夫人,她尚且年幼啊。”李嬷嬷跪下磕长头。 晏姝目光坚定,既然有人想要把脏水往武元侯府的头上泼,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傅二爷就在对面二楼,他目光如炬的看着下面这些人,凡是煽风点火的人一个也别想跑掉,真正要找孩子的百姓虽然害怕,可还是跟上去了。 傅二爷让非花和非雾悄悄开始抓人。 晏姝来到宣德门前,捧着丹书铁契站起身,步步上前。 守卫立刻过来阻拦。 晏姝双手高高举起丹书铁契“武元侯府蒙冤受辱,百姓之女杳无音讯,武元侯府傅少衡之妻晏姝要御前伸冤!” 见丹书铁契,守卫不敢再拦,有人往宫里通禀,晏姝决心闹大,所以步履蹒跚来到登闻鼓前,一手抱着丹书铁契,另一只手拿起来重锤,咚! 这一声鼓响比通禀快多了,咚咚咚!一次比一次用的力气大,晏姝脸色涨 红,额头青筋都起来了,那鼓声惊动了很多人,皇上得到消息的时候,很多人也得到消息了。 皇长公主正想着怎么把武元侯府按死在风月楼这件事上,毕竟她太了解承武帝了,想要傅家兵权不是一天两天,趁着武元侯府有把柄在手,必定不会留情。 “什么?晏姝敢敲响宣德门的登闻鼓?”皇长公主豁然站起来了“找死!” 明嬷嬷低声“殿下,咱们的人得撤回来了,再不然就来不及了。” “你懂什么!”皇长公主脸色阴沉,风月楼的事本来不大,可皇上下旨彻查就不是小事了,必定要有个服众的结果,至于这利刃落在谁的头上,皇长公主认为唯有武元侯府,因为除了武元侯府牵涉其中外,公主府和二皇子,哪个是皇上会动的呢?但凡动一动,都是自己抽自己耳光。 明嬷嬷瑟缩了一下,还是仗着胆子说“那边人递过来消息了,二皇子已经动手了,他要把自己摘干净的话,这件事恐对殿下不利啊。” 长公主不屑的冷哼一声“进宫!” 皇上的宣召还没来,皇长公主的马车就在晏姝面前过去了,并且直接进宫去了。 晏姝冷冷的看着皇长公主的马车,如此正好,不用拖延,就今天了! 皇长公主是不聪明吗?非也! 是她更了解承武帝,是笃定武元侯府已失帝心,早晚都会成为刀下亡魂,所以她才根本不在乎,甚至还希望趁机和承武帝拉拉关系。 可是皇长公主并不知道,太子活着回来了,也并不知道用不了两天,流民就会大闹京城。 上一世因为太子身死,二皇子显得尤为重要。 但这一世,不一样了! 登闻鼓声是被福安按下的,他一溜小跑过来,一迭声的说“世子夫人啊,可住手,住手吧,你这是真嫌命长了。” “福公公,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圣上面前,求您为武元侯府和百姓破个例,让我们能得见圣颜。”晏姝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沙哑了。 福安唉声叹气,这一次他是真受了这小女子的大恩了,上次那个小匣子里放着是一张方子,他们这些不健全的人越是岁数大了,身上就会有很难闻的气味,那个方子可熬药浴,可成丸剂,解决了他一直都头疼的隐疾。 “丹书铁契也不能免了世子夫人的皮肉之苦啊。”福安说。 晏姝知道登闻鼓一旦敲了,不管最终会不会成功,这一顿板子是必定要挨的,点了点头“晏姝 一力承担。” 福安还要说话,晏姝垂着头“白伯会救我的。” 这话让福安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晏姝抱着丹书铁契,双手举着迈步往宣德门进,宣德门的正门里放着血红的长凳,手持军棍的侍卫面无表情,晏姝把丹书铁契双手交给福安“劳烦公公了,不能辱了丹书铁契。” 晏姝趴在凳子上,外面那些跟着来的百姓都亲眼看到了,那手臂粗的军棍落下,凳子上的晏姝惨叫出声。 他们都吓得连连后退,有一些妇人见到那瞬间就红了的白裙,捂着眼睛不敢看了。 二十军棍要是打完,不死都要丢半条命,有人往前冲“我们都要告御状,打我!” 喊话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一动,守卫立刻阻拦,这些百姓在晏姝又一次惨叫声中,看不下去了,他们是要找孩子,是有人说人都被武元侯府藏起来了,如今这情景,他们已经知道是被利用了。 这个敢敲登闻鼓,为他们出头的人,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 这些人往里面冲,守卫阻拦,宣德门外头一次如此混乱了,当乔嬷嬷赶来的时候,晏姝已经被打了九军棍。 “皇后懿旨!”乔嬷嬷情急之下,声音高亢,忘记了掩饰她的武功。 晏姝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乔嬷嬷扬声“武元侯世子夫人,入宫觐见!余下的人可宫门听宣!” 好!终于是有机会了!晏姝想要站起来,乔嬷嬷过来扶着她,吩咐人过来用软轿抬着晏姝往御书房来…… 第51章 舍得一身剐 未见承武帝,先见白长鹤。 乔嬷嬷亲自给晏姝处理伤口,看到伤口的时候撩起眼皮儿看了眼门外等着的福安,心里暗骂了一句老东西算有心了。 看着伤口触目惊心,但只伤皮肉不伤筋骨。 除了福安,别人是没有这个时间安排的。 “白伯,止疼,只需止疼。”晏姝说。 隔着屏风,白长鹤冷声“你就不能换个好点儿的法子吗?非要舍得一身剐?” “逼上门了。”晏姝额头冷汗涔涔,不再说话了。 等晏姝被搀扶着来到御书房的时候,承武帝、郑皇后坐在主位,皇长公主坐在椅子上,三个人都看向了晏姝。 晏姝挪蹭进来,捧着丹书铁契跪在地上,这一跪,郑皇后都跟着疼,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也不知道这孩子的腿到底好没好。 “臣妇晏氏,请祖宗所得丹书铁契入宫求吾皇做主。”晏姝磕头。 承武帝是头一次见到晏姝,倒也佩服这个十几岁的小妇人,看似柔弱,实则刚强的令人侧目。 “说吧。”承武帝说。 福安双手接过去丹书铁契,这意思就是可以用,但是也就这一回。 “臣妇要状告二殿下李宏钧,皇长公主李溶月,枉顾祖宗礼法,以天潢贵胄之身份建风月楼再先,陷害武元侯府在后,武元侯府世代忠良,天地可鉴。”晏姝顿了一下“臣妇要状告顺天府府尹汤进才渎职之罪,臣妇告官在九月十二日,武元侯府涉案之人悉数送到了衙门里,还有他们的供词,本早就可以结案,不知是何原因,迟迟查不清案情真相。” 承武帝看了眼皇长公主。 “臣妇还要状告、状告有人背后推波助澜,虽不知道是什么人指使百姓大闹武元侯府,但带头闹事的人武元侯府必定抓到了,请吾皇为武元侯府做主。”晏姝说完,再次磕头。 承武帝点了点头,问“长姐,你如何说啊?” “皇上。”皇长公主笑了“这武元侯世子夫人竟如市井泼妇那般攀咬起来了,只凭着一张嘴就要告御状,简直荒谬。” 承武帝问“那长姐觉得眼下该怎么做呢?” “皇上,武元侯府想要陷害本宫和二皇子,其心可诛!那些被送去衙门的人都是武元侯府的人,他们买卖人口从中牟利,这跟风月楼有什么关系?”皇长公主还要说话。 晏姝出声“长公主,风月楼有名册,朝中大臣的私隐记录在案,这是为何?” “你!”皇长公主愣住了。 晏姝又问“二殿下建风月楼,皇长公主亲自派人打理,京中有名的销金窟,那些年轻的姑娘们被虐打甚至杀害的有多少,您知道吗?不知道无妨,臣妇刚好知道。” 皇长公主眯起眼睛“晏家的!别忘了,这是在皇上面前!” “若不是当着吾皇的面儿,臣妇怎么敢说半个字?世人都知皇长公主深得圣宠,吾皇更是重手足之情的贤君明主,话不过三口,端的是人言可畏,臣妇拼死告御状,怎敢无的放矢?”晏姝叩头“吾皇明鉴,臣妇手里有人牙子、卖女儿的人家、风月楼里训练那些姑娘的人和风月楼的账目,请吾皇为武元侯府和等候在宣德门外那些百姓做主。” 皇长公主蹭就站起来“晏姝!你找死!你陷害本宫!” “长了牙的铁证在手,臣妇若不拿出来拼了一死的决心,这风月楼的黑锅就要武元侯府背,上对不起皇恩浩荡,对不起傅家列祖列宗,傅家代代都有马革裹尸还的人,护国护民以命相搏,怎么会纵容家奴枉顾国法?下对不起百姓爱戴,无论出征还是班师回朝,百姓都夹到送去迎来!所以曹忠之流到底为何会做出背主之事,甚至陷害主家,还请吾皇让刑官受累,既要真相,也要真相大白于天下。”晏姝抬头看着皇长公主“您,无需迁怒任何人,晏姝擎着您了!” 皇长公主被气的脸色铁青,上前就要动手。 乔嬷嬷立刻拦在了晏姝身前,恭敬地行礼“长公主息怒,若是闹出来人命更不好收场了。” 啪! 这一嘴巴结结实实的抽在了乔嬷嬷的脸上,乔嬷嬷一偏头嘴角就有了血迹,跪在地上“长公主息怒,老奴逾矩该打,但事关天家威仪。” “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奴才插嘴了?”皇长公主一回头给承武帝跪下了。 若是以往,别说跪下,就是弯弯腰行礼,承武帝都会拦着的。 可皇长公主跪下的时候,并没有听到承武帝说不可,也没听到平身,这一下结结实实跪在地上,也让她瞬间就明白了承武帝的心意,这祸事不是武元侯府的,更不可能是二皇子的,三方角逐的时候,竟是她的公主府要大祸临头了! “皇上。”郑皇后轻声。 承武帝沉吟片刻,才说“武元侯府所有证据呈交大理寺,三司会审,朕旁听。” 晏姝落泪磕头“吾皇英明!吾皇英明!” 郑皇后担忧的看了眼皇长公主,再看承 武帝已经起身出去了。 门外福安扬声“摆驾大理寺!” 乔嬷嬷站起身,扶着晏姝起身“世子夫人仔细脚下。” “有劳嬷嬷了。”晏姝轻声。 等乔嬷嬷扶着晏姝出去后,郑皇后伸出手要扶还跪在地上的皇长公主“长姐。” “滚开!郑丽华!你给本宫等着!”皇长公主愤愤然拂袖而去。 站在御书房里的郑皇后微微的扬起了下巴,眼底冷色森然,只不过片刻就又是温婉的模样,起身出去的时候看到门外的乔嬷嬷。 “皇后娘娘,世子夫人的伤口需要止疼药,白神医请旨同去大理寺。”乔嬷嬷说。 郑皇后点头“准。” 她让乔嬷嬷在门外守着,迈步进了偏殿。 偏殿里,晏姝冷汗涔涔的站着,就算是止疼药再好,她身上的伤口还是疼到浑身颤抖。 郑皇后轻轻地拍了拍晏姝的手“你这孩子,对自己下手一点儿不留情啊。” “皇后娘娘,脸面不能等着别人给,这条命丢不了,以下攻上若没有这份心境,只能眼睁睁看着武元侯府被人一点点儿蚕食干净,毫无还手之力。”晏姝低着头,那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滚。 郑皇后拿了帕子轻轻地给晏姝擦拭额头上的冷汗“你是个好的,本宫都羡慕箬竹的好福气了,只需要熬过这一段日子,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晏姝抬眸。 郑皇后说“丞相府已经派人去北望山了,但凡能留着命回来的,都会回来。” 晏姝眼圈一红,缓缓地吸了口气,嘴唇都在颤抖“皇后娘娘,家严可还有命在?” “尚无定论。”郑皇后柔声“好好去打这一场官司,你后面不止有本宫,还有皇上。” 晏姝离开的时候,是用了辇轿抬着往大理寺去的,外面那些等着的百姓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队伍,京中的世家贵族都惊掉了下巴,武元侯府娶过门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啊? 第52章 三司会审 御书房偏殿里。 郑皇后坐在床边,太子李宏治吃着饭,他气色好了很多,不得不说白长鹤的医术确实有通神之可能。 “治儿,武元侯府的世子夫人立了大功。”郑皇后说。 李宏治点头“母后,儿臣记着。” “可是,治儿啊,总觉得晏姝很特别,她看似自伤,可每一步都踩在了关键的点上,若不是有高人指点,小小年纪的她有些可怕了。”郑皇后苦笑着抬眸“如此女子竟是嫁到了武元侯府后,本宫才发现。” 这是郑皇后一直都觉得遗憾的地方,她的治儿已经二十二岁了,皇上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治儿都三岁了,可如今这婚事迟迟都没着落。 李宏治拿了帕子擦嘴角“母后,儿臣不能一直昏迷着。” “所以,治儿也想要去大理寺走一遭?”郑皇后问。 李宏治摇头“儿臣只是要回去东宫,有些事情必须要做,那些流民不日就到,暗中操控这一切的人本意是要除掉儿臣,儿臣脱险后,工部尚书也会难逃天子之怒,渭水决堤的事要彻查。” “可有眉目了?”郑皇后问。 李宏治抿了抿唇摇了摇头,话锋一转“母后,武元侯府庶长子傅少卿,不容小觑,若儿臣所料不错,此番往白契去,必定是为了给北望山解围,就是不知道外祖父的人是不是真的能把武元侯活着带回来。” 郑皇后也很担心这件事,若人死了,这仇就结下了,天家和傅家若还要做君臣,武元侯就不能死。 “或许,武元侯自己都不想活着了呢。”李宏治抬眸看着郑皇后“看傅家的造化,母后,傅家的造化就是儿臣的造化。” 郑皇后突然鼻子发酸,她的皇儿看的如此通透,感慨天家薄情寡义,也无奈于权利之下,人如蝼蚁。 李宏治轻声说“晏家女,绝不能以常理度之,且看着吧,她看似抓住风月楼不松手,其能改变很多事情的走向,皇长公主斗不过这位。” 这也是郑皇后想要看到的。 李宏治有些疲惫的闭目养神去了,脑海里又浮现出来的犹如上一世惨死的经历,每天这些都会在脑海里反复出现。 这些日子他在养伤,何尝不是在想怎么就遇袭之后,突然看到了那些,上一世的种种一股脑的冲到了脑海里,包括他自己的死。 他上一世虽然死的太早,后面的事情全然不知,但他死之前接到的消息是傅少衡迎娶晏家庶长女晏欢,所以一切都变了,在晏 姝嫁到武元侯府的时候,他对这位世子夫人是好奇的。 大理寺。 三司会审。 晏姝因为身体不便,所以放了一个屏风,她在屏风后面趴在软塌上。 衙门外聚集了许多百姓,傅二爷带来了很多人,包括在庄子里养着的那些姑娘们,曹忠等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人牙子五花大绑,连喊冤都不敢。 皇长公主坐在下面,特地给准备的椅子上,身为皇亲国戚,她能到堂前受审,已经把很多人都惊得七荤八素了,所以二皇子李宏钧过堂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多震撼。 承武帝坐在最上面,前面是三司官员,大理寺卿程海丰,督察院左右都御史童俊锟、项景善和刑部尚书白志儒分列两边,面前各有一张桌子,傅二爷送上来的那些供词都从顺天府衙门那边送过来了,同时顺天府尹汤进才也过来了,跪在地上冷汗直流。 身为顺天府尹,权利虽然比寻常的知府要大,但审理皇亲国戚还是头一遭,主要是自己并没有审,而是因为懈怠办案,极有可能定一个渎职大罪,简直祸从天降,他比谁都清楚风月楼是怎么回事,但委实看不透皇上、长公主府和武元侯府到底都是个什么心思。 按照以往惯例,这种的事情哪里会闹出来三司会审这么大的阵仗,可如今皇上都亲自到堂了,乌纱帽保不保得住都显得不重要了,他在担心自己这脑袋还能不能留得下。 二皇子站在了皇长公主旁边不敢抬头看承武帝,他挨了一顿打,脑袋打清醒了,明面上是要审风月楼,他心里清楚这是父皇的警告,长公主府这边的路子如果自己要继续走,只怕不用等羽翼丰满,就会被抹杀了。 天家不怕皇子夺嫡,历朝历代都是如此,说是各凭本事,其实还要看皇位上坐着的人愿不愿意纵容,若不愿意,皇子连培植势力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现在比谁都希望风月楼的事快点过去,相比于自己这些年的努力,一个风月楼算得了什么? 当然,两害取其轻,武元侯府如今动不得,那就只能是长公主府受委屈了。 人员基本到齐,衙役杀威棒点在地上,喊完了威武喊肃静,再喊开堂。 刑部尚书白志儒沉声“武元侯府状告顺天府尹汤进才渎职之罪,状告当朝皇长公主李溶月、二殿下李宏钧建风月楼,勾结朝臣,残害幼女之罪,状告曹忠等人背主,状告有人煽动民情,围攻武元侯府,这些罪名各有对应之人,煽动和聚集百姓的罪名虽无对应之人,但带头寻衅滋事的人已 被扭送到堂前,吾皇在上,各位大人开审吧。” 若是按照惯例,大理寺卿程海丰会逐条核对,再予以驳正,以求不连累无辜,但程海丰一句话没说。 同样,督察院左右御史更是没有任何异议,而是提议过堂开审。 头一个审的就是曹忠等人,供词是早就写好的,惊堂木落下,曹忠都眼前发黑,他原以为皇长公主和二皇子必定会保他们无忧,就算他们是小人物,这两位自保何尝不就是保护他们? 可万万没想到闹到了这个地步,并且还是武元侯府告状,他如今怕得要死,甚至明白曹家满门都会因此而绝户了。 “曹忠,你可知罪!”白志儒一拍惊堂木,沉声。 曹忠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张口结舌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生在天子脚下,曾是武元侯府最得脸的大管事,他并不是没眼界的人。 “大人,若曹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能因检举有功,网开一面不诛满门?”晏姝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 承武帝低垂着眉眼,听到这话的时候,撩起眼皮看了眼屏风的方向,这个小女子倒是善于攻心,就在大堂之上,这么多人面前,如此提点曹忠,看来是丝毫不会给长公主面子了。 白志儒回头看承武帝。 承武帝沉声“可!” “草民是被指使的,是公主府在麒麟山庄子上的管事岳贵跟草民说,说风月楼那边需要很多年轻女子,若是办事得当,除了能得到银子外,还能让草民的外孙早日归京,并且能到二皇子身边做事,入仕为官也不难。”曹忠听到承武帝说了一个可字,福至心灵趴在地上,口齿都清晰了很多。 “血口喷人!”皇长公主一拍桌子站起来了。 衙役顿时杀威棒齐齐点地,声音整齐划一“肃—静!” 白志儒和几位同僚低声商议后,下令“麒麟山捉拿岳贵到堂!” 第53章 大获全胜的破局之法 在捕快往麒麟山抓捕岳贵的时候,堂上开始审寻衅滋事的那些人,外面的百姓都抻长了脖子,被抓到的几个人被拉到了百姓面前,傅二爷拱手抱拳“众位乡亲,武元侯府今日请众位襄助,谁认识这些人,这些人到底做了什么,请众位以诚相告,武元侯府世子夫人为了能找到下落不明的姑娘们已经豁出去了,人心都是肉长的。” 有人立刻站出来指正,这几个人一个都没有被冤枉,也正是他们从城外寻了这些百姓过来,还说武元侯府必定会破财消灾,就算年成不好,一条人命百两银子都能拿得到。 这些人确定身份后直接送去刑房了,不用刑,一个个都是硬嘴的鸭子,这样更节省时间。 屏风后面的晏姝再没说话,而是仔细回忆堂上坐着的四位大臣,程海丰、白志儒,两个人都跟郑丞相关系莫逆,上一世白志儒致仕归乡的途中病死了,程海丰没有白志儒聪明,被登上皇位的二皇子以莫须有的罪名抄家,斩首,女眷旁支都被流放。 倒是童俊锟和项景善两个人,他们得了善终,概因身为督察院的左右御史,在二皇子登上皇位之后从善如流,自保成功,又为朝廷效力了五年,待二皇子朝廷稳固的时候,聪明的选择退隐,至于后来去了何处无人知晓。 顺天府尹汤进才是长公主的人,任职四载,公主府在京城能横着走,汤进才功不可没,更因为长公主的关系,上一世成为了刑部尚书,官居正二品。 因为了解这些人,所以晏姝才会告御状,才会力求三司会审,汤进才算是添头,能斩断长公主一只手就不能留情,皇上做局,自己顺势而为,能求仁得仁就是赢在当下,也为武元侯府后面铺好了路,至于树敌,晏姝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庸人才会被人人都称赞,想要做事,想要保住武元侯府,不被人记恨只能证明自己做得不够好! 问案、审理、相关的人逐个过堂的过程是冗繁的,在这个过程中,最让承武帝愤怒的是武元侯府解救出去的那些姑娘们所说的经历,风月楼到底做了多大的孽,可见一斑。 等傅二爷把风月楼的账目册子、姑娘花名册、官员秘闻等等都呈上的时候,承武帝已经怒不可遏了。 他的天下! 他的眼皮子底下! 给足了脸面的长公主,一直比较看好的二皇子,都做了些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风月楼查封,相关人员全部到大堂,大理寺门前成了认亲现场,许多百姓哭得凄惨,也有被活活打死的那些姑娘们的亲人在,哭嚎声,破口 大骂声,简直把整个京城都惊动了。 谁能想到风月楼的事,惊动了皇上,调动了御林军。 屏风后面的晏姝很满意现在的情况,她很想二皇子和皇长公主攀咬起来,但明白承武帝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皇长公主也一定会自保,想要自保就不能攀咬李宏钧,今日没结果的,因为他们要关起门来商量,但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天色已晚,大理寺外面人群不肯散去,承武帝也没有离开,大堂上点了灯笼,亮如白昼。 岳贵被带回来的时候,刚到大堂就吓得尿了裤子,也不会说别的了,只说“是府里大管家岳安的主意,说武元侯府的人只需要把人买过来,不论什么价格都照单全收。” 皇长公主脸色越发苍白了,她看了眼二皇子李宏钧,见他平静的样子只觉得讽刺。 之前还想尽办法要跟自己结成同盟,甚至不在乎岳长乐跟别的男人共处一室过,也愿意迎娶她的李宏钧,现在都恨不得不认得自己了。 “皇上,李溶月认罪。”皇长公主站起身,人都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般,跪在地上“是我利欲熏心,试图敛财。” 晏姝微微挑眉,皇长公主果然识时务,敛财是所有罪名里最轻的了。 勾结、威胁朝臣,一旦这个罪名落下,就算是长公主又如何?杀身之祸都躲不掉。 承武帝等的就是这句话,三司官员哪个不是猴精儿的人,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外面衙役安排百姓散去,今日审理暂时结束,容后会有告示。 百姓不肯散去,他们都担心武元侯府的世子夫人安危。 晏姝被抬出来的时候,许多人都恨不得跪下谢恩了,百姓家的孩子命如草芥,若不是世子夫人请出来了丹书铁契,带领他们告御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结果? 晏姝虚弱的让大家赶紧寻客栈住下,至于花费都记在武元侯府的账上。 等晏姝被抬走后,承武帝才摆驾回宫,二皇子李宏钧和皇长公主李溶月被收押,余下相关人等都被投入大牢明日再审。 白长鹤跟着回了武元侯府,傅二爷在后面善后,百姓感恩戴德,可这些都要银子打点,还不能让别人诟病是武元侯府破局之计。 武元侯府门口,二夫人闵氏得了消息就在这里等着,看到晏姝被抬回来,眼泪就怎么都忍不住了。 “二婶母,母亲可好?”晏姝问。 闵氏点头“嫂夫人已经苏醒过来了,要见姝儿。” 这自然是 武元侯府的应对之策,秦夫人不可能一直都昏迷不醒,这个节骨眼醒过来,是最好的机会。 晏姝去椿萱堂,白长鹤跟着过去,有心人就算再怎么盘算也没用,因白长鹤的神医之名,因皇长公主的还神丹,这两样不亚于大罗金仙,救人又不是起死回生,合情合理。 秦夫人看到晏姝的时候,险些没一口气上不来昏过去,伸出手都不知道往哪里落,只恨得牙都咬得咯嘣响,什么叫虎落平阳?什么叫困兽之斗? 打从有武元侯府那一天开始,武元侯府就没有像现在这么煎熬过,每一个人都在内,哪有片刻好过的时候? 偏偏,这重担全都落在了刚进门的儿媳身上,别人家都是婆媳不和,在秦夫人这里,这儿媳如同救星一般,小小年纪为侯府在拼命啊! “姝儿。”秦夫人声音哽咽。 “母亲别担心,咱们处处都有贵人相助,打我的那些人被关照过了,只伤了皮肉,不伤筋骨。”晏姝握着秦夫人的手露出笑意“能反败为胜,值。” 秦夫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闵氏在旁边抹眼泪,上前“大嫂,让姝儿赶紧歇一歇吧。” “是,白兄啊,托付给您了,迎晖苑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让姝儿好好养伤。”秦夫人说。 晏姝回到迎晖苑,杏花这些人忙前忙后,把晏姝安置好后,白长鹤再次给检查伤口,膝盖上的伤已经好了,但这趴着养伤,委实遭罪。 白长鹤也不吭声,刷刷几笔画了个架子交给了梨花“明儿一早请木匠准备这么一个床榻送来,要快些。” 晏姝低声问“白伯,有没有人去搭救侯爷?” 白长鹤一愣,看向了晏姝“你听说什么了?” 第54章 不在掌控之内的人 晏姝压低声音“皇后娘娘说郑相的人往北望山去了。” “少夫人,你可知道为何郑相会插手这件事?”白长鹤对这位世子夫人相当满意,饶是当年秦箬竹嫁到侯府便随军出征,都没有让白长鹤佩服过,但对晏姝这种以身做局的手段,除了钦佩还有长辈对晚辈的疼惜,他和武元侯是莫逆之交,武元侯府如今局面,他不远千里奔赴而来,也是想要为武元侯府尽力搏一搏的。 晏姝知道这位要提点自己,立刻说“郑相在为太子谋长远。” 白长鹤捋了捋胡须,笑了“少夫人不止天资聪慧,更善洞悉人情,所以看似武元侯府腹背受敌,其实很多人都在观望,若武元侯府能反败为胜,就算有人折损在北望山,都会是傅家下一个配享太庙的人。” 上一世武元侯战死,这一世到现在生死都没有成为定局,晏姝认为武元侯并没有死,皇长公主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让傅少卿没有后顾之忧,可又觉得自己重生归来的时间点太晚了,根本来不及为北望山谋划,还有人有这样的本事,那这个人必定是甘棠。 甘棠啊!是个让晏姝都觉得不在掌控之内的人,傅少衡那么信任甘棠必定是有原因的,很大可能就是因为北望山。 且等等看吧。 “白伯,外面世道很乱了吧?”晏姝问。 白长鹤点头“蝗灾在前,江南之地虽不至于颗粒无收,但欠收七成已是定局,水灾在后,朝廷里那些人都明镜儿似的,否则也不会让太子赈灾去,但江北之地颗粒无收,流民一日比一日多,这也是定局,后续会闹成什么样子还要再等等,只怕流民入京,无可避免了。” 晏姝心里安稳了不少,毕竟流民这件事还跟上一世一样,也唯有如此,风月楼的事会很快的尘埃落定。 “少夫人可有应对之法?”白长鹤问。 晏姝摇头“白伯,侯府庄子上收成不错,但相比于外面的灾情和那些流民,杯水车薪,我手里倒是有粮铺和小庄子,但小门小户的买卖,存货少得可怜,要说应对,倒有一个路子可以试试。” “酒作坊吧?”白长鹤问。 晏姝笑了“白伯,您这是考教晏姝了。” 白长鹤摇头“不是考教,是我们能想到这法子,很多人都能想到的,除此之外还有国库,国库无粮的事,还被瞒着,唯有闹大了,要开仓放粮的时候,皇上才会知道如今的大安国到底是什么样子。” “还是您老眼界高远。”晏姝说。 白长鹤取过来瓷瓶,正是傅少卿在宫里给自己留下的解药,是给太子用的解药,所以下毒的人是傅少卿,傅家这两个儿子,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抬头看着晏姝“这不是老朽看出来的,是少衡的布局之一,你们夫妻二人成婚时间太短,彼此都不了解,听老朽一句劝,少衡是良配,你们二人确实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武元侯府的未来会在你们二人手里,登峰造极。” 晏姝大吃一惊“白伯,世子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白长鹤想了想“三月时候,彼时你们还没有议亲。” “原来如此。”晏姝恍然,怪不得刚议亲之初,傅少衡就闹出来为花魁千金赎身的事了,虽然并没有接触过几次傅少衡其人,但上一世能三年险些踏平契丹的黑契,这人就不是个纨绔,至于上一世到底落败,根源不在北望山,而是京中的武元侯府全乱套了,等他凯旋而归的时候,武元侯府犹如病入膏肓一般,他虽征战沙场可无敌手,但治家却弱了很多,一盘散沙的武元侯府哪里是承武帝这些人的对手,有心算无心,武元侯府的下场是注定了的。 一下就全想通了,上一世傅少卿回来过,但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因为掌家的人是晏欢。 上一世白长鹤没回来,或者说回来了,但是没露面,无用武之地,因为掌家的人是晏欢。 就连傅二爷和二夫人闵氏,后宅这些妾室,外嫁的姑娘们都算在内,本是铁桶般的武元侯府,之所以如一盘散沙,竟也都是因为晏欢。 所以,自己并不是盘活了全局的唯一一个人,那个甘棠也至关重要啊。 真是越来越想知道甘棠到底是什么人了,只是甘棠眼里只有傅少衡,所以才会随着一起离开了,若甘棠眼里有侯府,那可能就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这个人,早晚要会一会! 白长鹤起身“好好歇着,这一身伤啊,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受点儿。” “白伯,让您受累了。”晏姝让杏花送白长鹤离开。 因为和白长鹤一番长谈后,晏姝对整个局面看的更透彻了,她从没有如此踏实过,因为心里有底,不管是京城侯府还是北望山,一切都在向好。 翌日。 风月楼的事在金銮殿上被提起了。 如晏姝所料那般,这个案子以雷霆之势落下帷幕了。 皇长公主李溶月一力承担了所有罪名,名册上姑娘,伤、残、亡,都给了丰厚的抚恤,百姓穷苦,得了银子便是实惠,没人闹腾的散去了,因 是皇亲国戚,皇长公主被罚了十万两银子,风月楼拍卖,禁足一年。 二皇子李宏钧什么事也没有,但承武帝也没轻饶,禁足一年。 顺天府尹汤进才因办事不利被罢黜,余下的人都罚了,并且很重,曹忠、岳贵和岳安几个主谋,赶上了秋后问斩这一波,全杀了,以儆效尤。 从犯或是流放,或是蹲大牢,无一漏网。 这结果百姓拍手称快,无人不赞一句皇上英明。 但唯有武元侯府的人,没有被提起过。 晏姝也不奢求能落什么好,真正的好处也不是摆在明面上的,风月楼现在就倒了,上一世风月楼的事,是压倒武元侯府的最后一根稻草,再者说拍卖,晏姝动心了。 任何世道,都有发财的人。 武元侯府这些年秉承中庸之道,做事从不冒尖儿露头,虽说战功赫赫,赏赐的再多也毕竟是有数的,二房一直从商不假,但偌大的侯府开销真不是一般的大,更不用说还要养那些没有去处的老兵。 所以,侯府如同灯笼,外面光鲜,内里空。 这买卖要做,还要做大,这才是掌家夫人的本分。 闵氏被请过来的时候,晏姝刚趴在新送来的软塌上,软塌是特制的,就算晏姝趴着,也不至于头脸和肩颈难受,在头脸的位置是镂空的,还放了合适的软垫子。 “二婶母,风月楼拍卖,二叔父可有想法?”晏姝说。 闵氏坐下来,笑了“你二叔父刚还说这事儿,不过很多人都想要拍卖,其中有一个还是礼部尚书家的二夫人呢。” 晏欢? 呵,她竟然也想要风月楼?要不是闵氏提起这个人,晏姝都把她忘记了,她有几个钱?真是自不量力,赵家根本不可能出这笔钱,所以,晏欢难道还有别的手段? 第55章 这是回光返照? 银子不够的晏欢此时正陪着夫君赵承煜夜读,小意温柔,正是文人雅士最喜的红袖添香。 “欢儿,夜深了,安置吧。”赵承煜伸出手勾着晏欢的腰,语调就有些不淡定了。 晏欢顺势坐在赵承煜的怀里“夫君夜读书,为妻想陪着呢。” 承煜本不想读书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这些日子更喜温柔乡,奈何自己的小妻子总是乖顺的哄着自己读书,这也算两个人的情趣之一了。 晏欢给研墨,看着赵承煜那一手漂亮的字,脑海里都是他官居二品,做兵部尚书时候的样子,只是过门的日子还太短,现在提分府另住不合适,要不然她是真受够了婆母和大房媳妇苏秀莹的嘴脸,整日里总盘算着给自己立规矩,苏秀莹更是总要提一提晏姝,存心添堵。 也不知道晏姝到底折腾什么劲? 就武元侯府那一盘散沙的破地方,哪里还有救?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听说欢儿想要风月楼?”赵承煜问。 晏欢笑了“夫君,为妻可不要那烫手的山芋,是有人求到为妻的头上了,出个面罢了,咱们手里头的银子不都给夫君置办粮食了嘛。” 赵承煜神色一僵。 晏欢并没有发现,而是说“长乐郡主受了大委屈,风月楼那边处处都极尽奢华,拿在手里随便做什么买卖都是稳赚不赔的,再说长公主手里的东西,也不可能落在旁人手里去。” “你和长乐郡主相识?”赵承煜抬眸看过来。 当然认识,上一世两个人不知道交手多少回了,不过晏欢认为她们是可以合作的,毕竟这一世长乐郡主的仇人是晏姝,刚好自己的仇人也是晏欢。 不过这话她不会跟赵承煜说,所以叹了口气“还不是晏姝惹得,为妻是想着尽可能帮晏姝一把,为长乐郡主做点儿事,保不齐长乐郡主就不记恨晏姝了。” “欢儿太善良了。”赵承煜起身过来,弯腰把晏欢抱起来回去寝房,低声说“那长乐郡主性子刁蛮的很,武元侯府的事没表面上那么简单,少掺和才是聪明人。” 这话简直说中了晏欢的心思,心里沾沾自喜,看看吧,这就是自己的夫君,聪明的很! 靠在赵承煜的怀里“夫君,到底是姐妹一场,不过夫君说的在理儿,为妻只帮长乐郡主这一次,事成之后怎么也有点情分在,总不至于交恶。” “小小年纪,受累了。”赵承煜把人放在床上,倾身压下来。 在他眼 里,晏欢确实太年轻了一些,说若有什么心机城府那有些强人所难了,倒是床笫之间很是乖顺,他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晏欢伸出手勾住赵承煜的脖子“夫君,为妻很努力的在学本事了,要为夫君料理家务和后宅呢。” 承煜回手落下了幔帐…… *** 宫中,太子醒来的消息送到承武帝这里的时候,承武帝正在看风月楼掌握的那些大臣的密辛,这满朝文武可真是有能耐! 当然还不至于生气,承武帝反而觉得这对自己很有利,那些个整日里人前人模人样的老东西,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了。 “去宣白长鹤入宫。”承武帝起身往偏殿来。 福安差人去找白长鹤,到偏殿门口外面站定。 偏殿里,太子李宏治虽然醒了,但整个人还是很憔悴的,见到承武帝进来,挣扎着想要行礼。 “免了。”承武帝过来坐在床边,压住了太子的肩膀“养伤要紧。” 郑皇后给承武帝行礼后,去旁边端来了热茶。 承武帝问太子“治儿,可记得当初遇刺的情形?可有什么线索?” “父皇,是儿臣大意了,只想要快些回京求救,渭水那边的流民越来越多,水患严重。”李宏治一脸悲切“儿臣辜负了父皇,没有能治住水患。” 承武帝微微蹙眉“水患的事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住的,治儿在那边颇有些处处受阻,归来又遇刺,这必定是有幕后黑手了。” “父皇。”太子抬眸看着承武帝,那眼神里透出的孺慕之情令人动容。 承武帝知道这一番生死之后,太子必定是会有所改变的,告告状也是理所当然。 “父皇,儿臣会更用心的训练护卫,也会好好习武自保,若不是身体不便,儿臣应该上殿请罪的,如今只想着能安抚百姓,熬过这个冬天才行。”太子羞愧的低下头,轻声说。 承武帝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在心里喟叹一句这个孩子啊,太忠厚了。 就算太子趁机告二皇子一状,他也会趁机再惩戒二皇子一番,可这一个字都不肯说,到底让人动容,承武帝本来不看好太子,觉得太忠厚了,可皇长公主和二皇子的事,闹得他头疼,反倒是觉得忠厚的太子要更好一些。 皇亲国戚最容易忘乎所以,但太子的外祖家虽位极人臣,但行事作风沉稳内敛,若是以后太子登基,郑家也会是太子最强有力的仰仗。 “这些 事情不用你管,养好了身体再说。”承武帝看了眼早生华发的郑皇后。 郑皇后柔声“皇上,治儿没把事情做好,该罚当罚,臣妾想让治儿只做个皇子,这太子之位让出来吧,我们这个儿子太弱了一些。” “丽华。”承武帝想到那日郑丽华哽咽的跟昏迷的太子说的那一番话,抬起手握住了郑丽华的手“治儿还年轻,朕也不老,多给治儿一些时间,会成长起来的。” 郑皇后抬头看着承武帝,缓缓地叹了口气“皇上,臣妾是真心真意的,治儿性子宽厚,又待人真诚,身为太子该有的手段和城府,是一点儿也无啊。” “治儿行事近道,得道者多助,放心吧。”承武帝拍了拍郑皇后的手“如今治儿醒过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承武帝眼角余光看到太子脸色浮起了青紫之色,身体软绵绵的倒下了,双眼紧闭的样子吓得他都站起来了,扬声“福安!白长鹤怎么还没到?” 白长鹤已经到了门口,听到这话赶紧进来,也没管帝后都在,取出来银针快速的封了太子周身几处大穴,额头见汗的他给太子诊脉“怎么醒的?你们知不道这是能要他命的!” “白神医,太子是自己醒来的。”郑皇后脸色苍白如纸,颤着声儿问“这、这是回光返照?” “算不上。”白长鹤眉头紧锁“除非是有大事牵挂,否则太子不会醒来,这毒药还没有解药,一旦醒来的次数多了,就算是解药取来了,也没用了啊。” 承武帝闭上了眼睛,他的儿子牵挂的是国事! 良久,承武帝问“白神医,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让傅少卿快些回来?” 白长鹤看了眼承武帝,抿了抿嘴角“江湖上的人,老朽认得几个,若是他们出手的话,能提前几日。” 庙堂之上,江湖之中,这是水火不容的两大势力啊。 承武帝点了点头,往外走去…… , 第56章 拳拳嫂子心 太子又昏过去了。 当晚白长鹤带领着大内高手数十人悄悄离开了京城。 承武帝不会跟江湖门派往来,所以启用了大内高手去助傅少卿一臂之力。 要说真正的作用,无非就是让傅少卿就算睡着了的时候,都在赶路罢了,大内高手轻功极好,抬着轿子速度堪比快马。 白长鹤临走之前留下了两瓶药给郑皇后,一瓶每三日一丸药给太子服下,如此才能保证活命,另一瓶药是给武元侯府的侯夫人用的,因侯夫人虽然醒了,但身体太虚弱,也是三日一丸续命用。 翌日。 乔嬷嬷到武元侯府送药。 晏姝没办法待客,秦夫人虚弱的厉害,只勉强的道谢之后,乔嬷嬷留下了白长鹤给的药,又格外拿出来了滋养丹,这是大安国最厉害的外伤愈合药。 李嬷嬷把滋养丹送到迎晖苑的时候,见晏姝屋子里热闹的很,三小姐傅玉英、五小姐傅玉珠都在这边,姐妹两个人正在看账目,傅玉英神色淡定,傅玉珠就有些抓耳挠腮了。 “哟,这是做什么呢?”李嬷嬷笑着走进来“三姑娘和五姑娘是亲自上阵帮衬少夫人了啊。” 傅玉珠想哭,可怜巴巴的说“嬷嬷就笑话人,我哪里是这块料儿?可嫂嫂非要我学掌家,还说以后嫁人能派上大用场,要是非学这些才能嫁人,那我宁可做家姑老。” 李嬷嬷笑着说“五姑娘,少夫人是为姑娘们的长远打算,这府里当小姐和嫁出去当媳妇儿可大不一样的,手里有真本事,到哪里都不吃亏。” 这也正是晏姝的想法,当然这只是其一,打从侯府出事儿,她就没有一刻得空闲的,如今得了机会,她想怎么跟傅玉英说退婚的事,这事儿提前递过口风的,可真要操办起来,还得傅玉英心甘情愿才行。 “嬷嬷,母亲可好?”晏姝此时是躺在床上的,这个床不单单趴着的时候不憋气,躺着的时候,伤处是没有床板的,倒也不会多难受。 李嬷嬷过来行礼“少夫人,宫里头乔嬷嬷过来了,她递过来消息,白神医带着大内高手去接应大公子了,皇后娘娘送来了滋养丹。” “皇后娘娘牵挂了。”晏姝说“咱们侯府现如今也就只有这位敢跟府上往来了。” 这话落在了傅玉英的而耳中,她抬头看了眼嫂嫂,说起来自己性子太沉闷了一些,打小就总是被长姐说是锯掉嘴儿的葫芦,倒不是心里想不明白,这是总觉得言多语失。 可关乎到自己的婚事 ,武元侯府和逍遥侯府这亲事,怎么都不成了的,心里想得明白,但一想到要跟嫂嫂说,就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才好,跟母亲说,但母亲身体如此不好,又舍不得。 李嬷嬷走后,晏姝看账的时候,见傅玉英来到自己面前了,心里头一阵欢喜,好家伙,可算把这位给逼得主动来找自己了,再要不来啊,自己可就快破功了。 “嫂嫂。”傅玉英脸色涨红,姑嫂两个人按年纪算,傅玉英还年长一岁,如今只觉得自己是真处处不如晏姝啊。 晏姝把账本放下,笑眯眯的看着傅玉英“三妹,想通了?” 玉英坐下来“嫂嫂,我早就想通了,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府里大事接二连三,母亲和嫂嫂都如此不易,我舍不得你们操心。” 晏姝取了果脯匣子递给傅玉英“今年新下来的果子,我的奶娘做这个手艺还不错,尝一尝。” 傅玉英取了杏脯放在嘴里,软糯糯的果肉让她都惊讶“杏脯好吃但多是干巴巴的样子,嫂嫂这杏脯真好吃。” “好吃?我也要。”傅玉珠赶紧跑过来。 晏姝笑眯眯的看着傅玉珠吃杏脯,简直像是个馋嘴的小猫儿一般,笑着说“你们都是享福的姑娘,母亲把你们养的极好。” “可我们不争气。”傅玉英低下头,红了眼眶。 晏姝拍了拍她的手“谁说的?咱们傅家的姑娘都厉害,只不过本事不在后宅那一丁点儿的地方上,若是让你们去两军阵前,那一准都是威风凛凛的女将军,这世上妇道人家多如牛毛,女将军有几个?只有咱们的母亲这一位。” 傅玉英抬眸“嫂嫂,你让我去北望山吧,我去帮二哥。” “那不行。”晏姝说“当初求圣旨的时候就说是少衡单枪匹马去,若是你们也跑过去,岂不是给了别人攻讦侯府的机会?咱们姐妹们说话就不藏着掖着,帝王局从来都没有败过,是因为步步为营,我们武元侯府入局了,想要拼杀出来,就更需要步步为营,绝对不可行差踏错一步,对不对?” 谁都不是傻子。 傅玉英和傅玉珠都看着晏姝,她们没想到晏姝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我一直都相信咱们家的人都是最厉害的。”晏姝说“你们想到了对不对?” 姐妹俩都点头。 “那就好说了。”晏姝看着傅玉英“皇长公主和二皇子整出来风月楼的事,被我误打误撞的破了局,这边是天助侯府,要说眼下紧要的事,不是我和母 亲养身体,身体只要养一养就好了,时间问题,最重要的是长姐和二姐,她们在婆家日子不会好过,但他们比我们要大一些,也暂时不用咱们操心,主要是京城里的人都在观望,若侯府真露出败相,那他们敢不善待咱们家的姑娘,咱们就是姐姐们的娘家人,就算是打,都要给咱们家姑娘撑腰,是不是这个道理?” 姐妹俩猛劲儿点头,这毋庸置疑,如果有人敢欺负长姐和二姐,她们敢拼命的! 晏姝话锋一转“长姐和二姐暂时安稳,所以玉英啊,你的婚事早就定下来了,明年四月的婚期,现如今若是嫁到逍遥侯府的话,不是良配啊。” “嫂嫂,我早就准备好了,那些聘礼都原封未动,我同意退婚。”傅玉英可算逮住机会了,立刻说。 晏姝笑了“知道,玉珠跟我说了,你别担心会影响姐妹们的婚事,咱们侯府无需高攀,只求良人,若是别人登门提亲,咱们挑拣是正常的。” “嫂嫂,我嘴笨,不会说,但嫂嫂说的我都懂。”傅玉英说“我想为家里做事,这些日子我太难受了。” 晏姝想了想“你比玉珠坐得住,也沉稳,不如这样,练一练外面的买卖如何?” “买卖?”傅玉英看着晏姝“嫂嫂是想让我多学一学掌家吧。” “二者可兼得。”晏姝说“风月楼要拍卖,咱们府上开销大,买卖虽多都是薄利,京城这些官眷谁手里没有个七个八个买卖,想要赚银子,赚很多银子就得出其不意,所以咱们拿下风月楼,开个名满京城的食府,正合适。” 傅玉英来了精神“嫂嫂,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全听你的!” “你们姐妹俩操办这事儿,不用怕别人说什么,风月楼要抢到手不容易,但咱们势在必得。”晏姝想到了晏欢,晏欢筹措银两的地方只有晏家,晏家是个空壳子,那就还有一种可能,晏欢会仗着上一世的记忆,去找长乐郡主合作? 第57章 盘算风月楼 晏欢一直都挺消停的。 当然,晏姝也从来没有把晏欢放在心上,赵家那些个内宅妇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晏欢那脑子想要应付下来,委实不太容易的,所以听到晏欢想要风月楼,晏姝有些意外。 至于长乐郡主,上一世晏欢和长乐郡主可谓水火不容,因为傅少衡。 现在他们联手也可以理解,因为自己嫁给了傅少衡,而长乐郡主和晏欢都觉得自己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们合作的话,就顺理成章了。 就算是长乐郡主出手,晏姝也势在必得,因为她手里有银子,现在的长乐郡主可不是皇长公主的心头肉了,只怕厌恶到恨不得弄死她才解恨,所以这银子想要大笔动用,几乎没有可能。 要不是长乐郡主如此歹毒的设计自己和傅少卿,晏姝甚至都不想跟一个恃宠而骄不长脑子的人多交集,现在好了,两个不长脑子又一肚子坏水的人凑到一起了,想一想还挺让人头疼的。 傅玉英和傅玉珠都是很聪明的人,但被保护的太好了,所以她们要更天真烂漫许多。 但傅家人做事雷厉风行如天生的。 傅玉英把聘礼单子和婚书都送过来,因为说开了,人都开朗了一些,小声跟晏姝说“那个岳秩顶顶不是个东西了,如今是老天帮我,嫂嫂,回头退婚就你去,我怕母亲抹不开面子,回头再退不掉。” 晏姝噗嗤笑了“知道啦,回头你也一道去。” “我能去?”傅玉英心里是想要去的,主要是怕嫂嫂被欺负。 晏姝点头“傅家姑娘要大大方方的,咱们不可在人情世故上缩手缩脚,多看多学多见识见识那些个妇道人家,她们一个个都跟老狐狸一般,学到手一招半式,都受益无穷呢。” 傅玉英想了想“要不,再带着李嬷嬷吧,李嬷嬷是厉害的。” 晏姝当然知道李嬷嬷厉害,婆母并不会在后宅阴私上做手脚,性格是女子中少见的光明磊落的人,她自然想不到让女儿们学这些,因为她不会,侯府这些年外面是二夫人闵氏,内宅就全都仰仗着李嬷嬷给婆母出谋划策了。 可这世上有几个像李嬷嬷这样有本事又忠诚的人呢? 所以晏姝希望傅家还没有出阁的姑娘都个顶个的厉害,嫁到谁家去,那也绝对是一把好手,唯有如此才不会被人拿捏和欺负。 “好,这事儿等我伤好一些的,先把风月楼拿到手里再说。”晏姝说。 下半晌,姑嫂三个人就在商量风月楼的事 ,晏姝拟了一个名单,都是要找来的厨子。 “嫂嫂,这些人能行吗?”傅玉珠看着那些个厨子住的地方,不在京城也就罢了,竟都是在乡野之地,最多就在县里啊。 傅玉英说“必定行的,嫂嫂要找来这些人几乎是各地菜系都全了,也必定都是厉害的。” 姝说“这些人现在名不见经传,但只要来了风月楼,他们就会成为响当当的名厨,京城往来的客商哪里都有,他们出门求财,少有机会吃到地道的家乡菜,京城并没有这样的食府,食府遍地都是,风月楼也能做成独一份的买卖。” 傅玉珠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明儿就出门去,就算是扛都要把他们都扛来京城!”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几个厨子?可不行被人家说嘴,说咱们武元侯府的五姑娘像土匪。”晏姝点了点傅玉珠的脑门。 傅玉英笑出声来,她好喜欢嫂嫂,嫂嫂真的太好了! 她跟母亲的严厉不一样,更像是三月的细雨和微风,就那么温温柔柔的,又处处都考虑的周全,自己要能全学到手里,那该多好啊! “咱们说好了,还要禀明母亲,玉珠别着急走,母亲同意了,还得跟二叔父说,外面的买卖不管谁去做,都得在二叔父那边落账,一家人过日子要和气,不可有分别心。”晏姝说“二叔父和二婶母这些年来操持侯府买卖不容易,咱们得敬重着。” 傅玉英崇拜的目光都不掩饰了,她发现二哥是个瞎子,这么好的嫂嫂,他竟不喜欢,若是等他回来,自己宁可跟他打一架,也必须要让他清醒清醒,嫂嫂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二哥要是回来了,在嫂嫂面前不乖顺,我就揍他!”傅玉珠握紧了拳头说。 傅玉英有点儿无奈的看着傅玉珠,自己这张嘴啊,啥时候也能有什么就说什么呢? 过去跟秦夫人说这事儿,晏姝没去,让傅玉英去了。 傅玉英往椿萱堂去的路上还在想,若是嫂嫂还没进门的时候,自己早点儿跟她相识,或许早就能学到一些本事了,何至于嫂嫂如此煞费苦心的让自己多说话,多做事呢。 秦夫人这几天身上好受多了,不好受的是心里头愧疚,一想到晏姝就心疼,要不是李嬷嬷拦着不让自己出门,怕有人盯着再露出破绽,她都想要去亲自伺候晏姝了,孩子一身伤,不知道怎么遭罪呢。 “母亲。”傅玉英进门的时候,秦夫人正唉声叹气的想晏姝呢。 秦夫人抬头“玉英来了啊, 你可去看了姝儿?” 傅玉英笑了,走过来坐在秦夫人床边“母亲,就是嫂嫂让我过来的,是有事儿跟您商量。” “姝儿让你过来跟母亲商量事?”秦夫人微微偏头,好奇的问“要商量什么?” 傅玉英便把风月楼那边要做的买卖说了,也说了自己要去管理这买卖,又说了退婚的事。 这侃侃而谈的三姑娘可把秦夫人惊到了,打小就三棍子都未必能打出来一个响的丫头,今儿话真密啊。 “母亲,您觉得行吗?”傅玉英看着一脸惊讶的母亲,脸有些微微发红了。 秦夫人点头“行!” “嫂嫂说要跟二叔父和二婶母商量,您这同意了,我还要去二叔父和二婶母那边。”傅玉英说。 秦夫人一把拉住了手傅玉英“三闺女,你要是不愿意,让李嬷嬷跟着去也一样的。” 傅玉英笑了“母亲,嫂嫂有心让我多抛头露面练练胆量,跟家里人都不敢说话,怎么去外面做事呢,我愿意的。” 夫人抬起手给傅玉英理了理鬓角的发丝“买卖的事你们随便折腾,退婚的事别心里头不痛快,不是良配,退掉了,咱们再找好的。” 傅玉英轻轻地靠在秦夫人的肩上“母亲,嫂嫂说了,咱们傅家的女儿不攀高枝儿,只求良人,那个岳秩一肚子花花肠子,不是良人,能退掉这门婚事,我心里头高兴得很。” 等傅玉英走后,秦夫人是真躺不下了,叫来了李嬷嬷“我得去祠堂。” 第58章 秦夫人要开祠堂 李嬷嬷赶紧按住了秦夫人“您可真动弹不得,咱们少夫人步步谋划到如今这局面,不能因为您沉不住气,再有岔头啊。” 秦夫人长叹一声“我就是想去祠堂谢谢列祖列宗积大德了,咱们家娶进门个宝贝疙瘩啊!” 李嬷嬷笑着说“是啊,老奴刚才见咱们家三姑娘啊,都觉得像是换了个人儿似的,要说少夫人有本事,可这本事老奴都看不到底儿,您且稳一稳,咱们还得给少夫人多遮掩,太出挑了不妥当,一件一件事儿往下办,等那些个人领教过少夫人的厉害后,咱们侯府别说府里,就是嫁出去的姑娘们都享这份福呢。” “可说呢,我就想啊,傅家真是积了大德,这媳妇儿娶的真好啊。”秦夫人眼睛一亮“对对对,我库房里的那几样宝贝送过去,姝儿没有武艺傍身,自保的手段不怕多。” 李嬷嬷点头“好,老奴这就送过去。” “再跟姝儿说,我这里好得很,她好好养伤,别惦记。”秦夫人说。 李嬷嬷笑着起身“外面人都说婆媳难处,要知道咱们侯府的婆媳比亲生的都亲近,还不羡慕死她们。” 这话秦夫人赞同! 羡慕死她们也没用,像晏姝这样的宝贝,世上难找第二个,唯有傅家有! 李嬷嬷带着丫环过来的,一个人拿不下。 晏姝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箱笼,有些惊讶“嬷嬷,这是?” “这是夫人压箱底的宝贝,夫人说了,少夫人没有武艺傍身,得多点儿防身的宝贝。”李嬷嬷打开箱笼“夫人这件软猬甲叫云霞,江湖传闻中的物件儿,谁都不知道在咱们夫人手里。” 晏姝愕然的看着李嬷嬷拿过来的软猬甲,不愧叫云霞,银色织金的底色,彩色的天蚕丝,织法更是自己都看不懂的,如鱼鳞,熠熠生辉又很轻,抹在手里能感受到那个韧性,丝毫不显得僵硬,怪不得是防御第一的至宝。 “少夫人,这是可解百毒的金丹,本有十粒,赠白长鹤一粒,侯爷每次出征都会带一粒,现在还有三粒,夫人说皇长公主那边的事儿,再不能落在咱们头上了。”李嬷嬷说。 晏姝赶紧推辞“金丹给母亲送回去,傅家沙场征战,朝廷走动,这都是能救命的宝贝。” 李嬷嬷柔声“夫人的心意,少夫人可不能拒了,咱们家夫人性子红红火火的,老奴紧压着才没有让她露面,不然都要去开祠堂谢列祖列宗了,您是咱们侯府的福星,更是夫人心里头的无价宝,收着吧,用不上是大喜 ,以后世子爷出征也能防身,若是真有人不容咱们侯府,少夫人的安危是天大的事,这些东西能护得住少夫人,那就值。” “嬷嬷。”晏姝请李嬷嬷坐下“听说外面流民越来越多,咱们府里千万不能再大意了,我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但凡有人登门能回绝就回绝,母亲的身子不好,不便见客。” 李嬷嬷点头“老奴懂,少夫人在风月楼这件事上做的漂亮,那些个观望的人会想着试探侯府虚实。” “是这么个意思。”晏姝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逍遥侯府的那个岳秩,外头污糟事不少,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咱们就是退婚也要占理,您费费心去外头把事情查清,回头我能动弹了,宜早不宜迟的把婚事退掉,三姑娘的性子在家里多历练两年,以后必定是有良缘的。” 李嬷嬷郑重的应了这事儿。 回去的时候,原原本本的把晏姝的话都说给秦夫人听,秦夫人嘴巴一撇,落起眼泪来了。 “哎哟哟,夫人这可不行。”李嬷嬷端来了参茶“伤情就是伤身。” “我这是高兴。”秦夫人用帕子擦了眼角,靠在软枕上长叹一声“说起来,咱们姝儿都把当娘的心操了,我啊,到底是个粗心大意的,都想不这么周全。” 李嬷嬷柔声“在老奴看来,夫人和少夫人的性子是天大的造化,少夫人性子绵软但手段高超,夫人则不同,您以后往咱们少夫人身后一站,这满京城的妇道人家都会退避三舍,谁敢欺负咱们侯府的少夫人?您送去多少宝贝都不如您。” “哈哈哈。”秦夫人笑出声来,连连点头“对,回头等我能出头走动了,那必定会护咱们姝儿无忧的,要有不服的,就问问我的鞭子让不让!” 哄好了秦夫人,李嬷嬷才说“少夫人说岳秩外头不干净,这事儿老奴以前到略有耳闻,不过说了您可别动怒。” “我不生气,说罢。”秦夫人看着李嬷嬷。 李嬷嬷清了清嗓子“那岳秩曾在红袖楼里跟咱们世子爷争过花魁甘棠。” “天奶奶啊。”秦夫人眼珠子都瞪圆了“这少衡是被猪油蒙了心,甘棠到底是怎么就把我这么正派的儿子给拉下水了呢?” 李嬷嬷也觉得奇怪,世子爷正派谁都知道,作为世家子弟,没有通房丫环,身边一直都干干净净的,读书习武,世子爷可是一日都不懈怠,偏偏就遇到了甘棠。 “夫人,现在咱们不说世子爷,也不说甘棠,而是在为三姑娘谋算,少夫人那意思可不是甘 棠,应该还有旁的事,但老奴没有眉目。”李嬷嬷说。 秦夫人眉头紧锁“外室!” 李嬷嬷也觉得有这可能,可岳秩才十七岁,若是有外室的话,那可真是太荒唐了。 “去查,查到了就把人盯上,回头看姝儿想要怎么用。”秦夫人现在认定晏姝比自己更合适掌家,所以她只要身体好起来,就去北望山! 隔壁院子里。 傅二爷和闵氏听完傅玉英说的事,都不反对。 不反对的主要根源是在晏姝身上,晏姝进门虽然很短,但做的都是大事,并且都对! 至于风月楼,过去什么样无所谓,落在武元侯府,晏姝说的买卖看似普通,但最长久,毕竟人以食为天。 “账面上还有七万两银子,建风月楼的时候可没少花钱,拍卖不知道会不会价格高得离谱。”傅二爷担心的是这事儿,武元侯府这七万两银子就是全部家当了。 傅玉英说“那我回去跟嫂嫂商量,嫂嫂的意思是志在必得,母亲那边也可以想想办法。” “三姑娘,我这边也会想法子。”闵氏说“要我看啊,没人愿意接手的,再不行就放出去风声,说风月楼不吉利。” 这话让傅玉英眼睛一亮,果然嫂嫂说的没错,后宅夫人手里学一招半式都受用无穷,二婶母这个法子虽然不够厚道,但实惠啊! 迎晖苑里,晏姝看着傅玉英“二婶母这么说的?” “嫂嫂,难道这不是个好法子?”傅玉英有些心虚了,她也觉得不够厚道啊。 第59章 这是来捣乱的吧 晏姝看傅玉英那紧张的样子,笑着说道“办法没有好坏,二婶母的法子可用,不过玉英你想一想风月楼是被皇上盯上的地方,就算是很多人想要,也要忌惮皇上和皇长公主,而我们的竞争对手并不会多,至于银子,嫂嫂手里有。” “嫂嫂,府里可不能用你的嫁妆。”傅玉英赶紧说。 晏姝摇头“不是不用,但用在私下里。” 傅玉英顿时觉得窘迫了,怎么说也是战功赫赫的武元侯府,却沦落到要用媳妇的嫁妆的地步了,她一直都觉得家里处处都好,可危机来临的时候,竟是如此的不堪。 “嫂嫂,二婶母的法子不用,只要拿到了风月楼,我一定会努力为府里赚银子的,到时候会多多的还给嫂嫂。”傅玉英说。 晏姝笑着点头“好啊,那我就等玉英了。” 二夫人的法子不是不可用,而是用了会影响风月楼以后得买卖。 晏姝不明说,是为了让傅玉英能悟透其中的道理,显然傅玉英明白了。 接下来的武元侯府大门紧闭,府里的人深居简出,别说登门拜访,就是递过去的帖子都会被客气的拒了,理由让人无法反驳,夫人尚且不能见客,少夫人在养伤。 李嬷嬷来见晏姝的时候,晏姝刚换完药。 晏姝抬眸看着李嬷嬷那尚且还有些怒色的模样,就知道是把岳秩外面的温柔窝给找到了。 “少夫人,您都神机妙算了。”李嬷嬷行礼后,说“找到了一处宅子,岳秩在里面养了不少妙龄女子。” 晏姝微微蹙眉“不少?” “七个。”李嬷嬷神色凝重“若不是少夫人提醒老奴,咱们家姑娘过去哪里会有好日子过?不说那些外室如何,就这十几岁的少年如此糟蹋身体,就不怕寿数有损!” 这是被气狠了,晏姝递了个眼色给梨花,梨花送过来热茶。 李嬷嬷顿时不好意思了,低下头“是老奴逾矩了,不该设在您面前说话没有个遮拦。” “嬷嬷,咱们是一家人,哪里有逾矩的说法。”晏姝柔声“您里里外外的操持家里这么多年,在母亲心里也是如姐妹一般的情分,晏姝更是要仰仗您老多多帮衬呢。” 这话说的李嬷嬷心里头别提多熨帖了,本来那点儿子气消失无踪,沉静下来才说“少夫人,退婚这事儿您看什么时候合适?那些个姑娘被咱们的人盯着呢,还有两个肚大如罗的,看样子都有六七个月的样子了。” “那正好,咱们虽是 退婚了,也可以给逍遥侯府送喜,询个机会我要见一见怀了身孕的。”晏姝顿了一下“我再有三四天就可以出门了。” 李嬷嬷说“少夫人多养几日也不着急,老奴还在外面听说风月楼的事,外面有传言说那些没了的姑娘们都被埋在了风月楼的地底下。” 呵! 自己不屑用的法子,晏欢倒会使! 不过这样也好,价格只会越来越低,长乐郡主银子不足,自己有啊! “嬷嬷,三姑娘要去牙行拍风月楼,到时候劳烦您过去走一趟,价格多少都没事,咱们要把风月楼拿在手里。”晏姝说“三姑娘到了议亲的年纪,性子该练一练了,回头别说咱们府里长辈给掌握着择婿,就是三姑娘自己也会知道到底找个什么样的人才适合自己。” 李嬷嬷赶紧答应下来,也不忍晏姝太劳累,行礼退下了。 风月楼定在九月二十这一日拍卖。 晏姝提前让梨花取了银票送给是傅玉英,无需叮嘱,以傅玉英的性子,若不是实在没法,必定不会动用这笔银子的。 傅二爷和李嬷嬷陪着傅玉英去牙行。 拍卖风月楼是衙门的意思,衙门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多少钱是小事儿,要用这样的方式把风月楼和天家的关系断干净,让京城的人都知道风月楼从此以后跟天家没关系。 只不过承武帝没想到长乐郡主鬼迷心窍的想要风月楼。 晏欢早早的过来了,本以为会看到晏姝,结果竟见到了傅玉英,她差点儿没把茶都喷出来,傅玉英是个没脑子的!更是个锯掉嘴的葫芦,果然武元侯府没人了! 至于傅二爷,晏欢也根本不放在眼里,上一世傅二爷在自己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倒是李嬷嬷让晏欢想起来太多屈辱的事了,看着李嬷嬷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怨恨。 晏姝在迎晖苑里看账。 杏花和梨花一个过账,一个算账,府里的账目那是从没有过的透亮。 “少夫人,拍卖风月楼,应该快开始了。”梨花知道少夫人多看重风月楼,心里头有些惦记的。 晏姝撩起眼皮儿,勾起唇角笑了“是啊,晏欢看到李嬷嬷,会气炸了的,不过等拍卖结束,会更难受的。” 梨花和杏花都没听懂主子这话里的意思,倒不是晏欢生气不生气,而是晏欢为什么会见不得李嬷嬷? 李嬷嬷也一头雾水,这把年纪早就练出来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了,礼部尚书家的儿媳妇恨不得生吞了自 己?可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同样是晏家女,这位跟少夫人简直没法比。 牙行主管给了底价,惊到了所有人,谁能想得到风月楼的底价竟只有三百两银子? 傅玉英想到嫂嫂给的银票,再看只有礼部尚书家的儿媳是对手,再次佩服嫂嫂简直神了,二叔父在,嫂嫂的银票也在,风月楼势在必得! 晏欢早就知道底价,并且长乐郡主就在旁边的屋子里听着。 所以一开口叫价“一千两。” 说完还看了眼傅玉英,那眼神里都是不屑,侯府在晏欢的心里,简直就是京城最大的破落户! 傅玉英冲着晏欢微微颔首,叫价“一千零一两。” 牙行管事的一脸愕然,下意识问“傅三小姐,您给多少?” “一千零一两啊,不是说价高者得嘛?多一两也是多啊。”傅玉英说。 牙行管事哭笑不得,点头“对,傅三小姐说的在理儿。” 晏欢微微的扬起下巴,说道“三小姐这是什么心思?是想要风月楼,还是只想给别人添堵?若是银子不够那就早些回去吧,免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那你继续出价吧,赵二夫人。”傅玉英神色淡淡的,回了一句。 赵二?夫人!赵,二夫人? 晏欢眯起眼睛打量着傅玉英,这个贱蹄子,是笑话自己嫁给了鳏夫?还瞧不起自己的夫君吗?狗眼看人低了! “两千两!”晏欢冷声。 傅玉英随后说道“两千零一两。” 牙行管事的后悔没规定加价多少了,这那里是拍卖啊,这是来捣乱的吧? 第60章 害你的是我吗? 晏欢咬牙切齿的看着傅玉英,她太了解傅玉英的脾气了,别看是武将世家出身,性子软绵的厉害! 敢坐在这里不可能是秦氏的主意,必定是晏姝知道自己想要风月楼,跑来添堵的,至于银子,晏姝能有几个子儿?想到这里扬声“三千两!” 牙行管事赶紧一抱拳冲着傅玉英鞠躬“傅三小姐,咱们这是拍卖,若是您银子不凑手,这事儿也就别争一时之气,您看成不?” 玉英还礼后,说“既是拍卖,只要有人出价,那就行呗,牙行又没有说加价多少。” 牙行管事赔着笑脸“是,是这么个理儿。” “三千零一两。”傅玉英淡淡的说“一两也是钱。” 牙行管事只觉得脑子都嗡嗡叫,多有道理啊!一两也是钱,谁敢说不是呢?就说风月楼是烫手的山芋,果然啊,自己本想着过个明路,送公主府一个人情,看吧,这武元侯府是盯上公主府不放了,他在京城混迹多年,能看不出来这点儿玄机?长乐郡主可就在隔壁屋子里喝茶呢。 傅玉英不理牙行管事,而是看着晏欢,笑眯眯的问“赵二夫人,尽可加价,看得出你是势在必得,恰好我爱凑热闹。” “傅玉英,你就不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晏欢冷着脸“你一个还为出阁的姑娘,竟做一些招人嫌的事,回头别在被人家瞧不上,婚事都黄了。” 傅玉英笑意不减“赵二夫人是个爱操心的人,不过傅家的门内事,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我呢,嘴巴不厉害,但打人不含糊。” “恼羞成怒了?那你敢不敢好好加价!”晏欢问。 傅玉英点头“赵二夫人尽可放马过来,天色尚早,都别着急。” 话是这么说,晏欢心里没底,长乐郡主说风月楼必定是长公主府的,没人敢抢,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到底能动用多少银子,这事儿她没问啊。 “再不加价,赵二夫人,我可要说承让了。”傅玉英看着晏欢,她心里有底,二叔父带了多少银子姑且不说,嫂嫂给的银票就有三万两,到现在也就才三千两而已。 风月楼占地极广,她偷偷去看过了,天子脚下寸土寸金的地儿,别说三千两,就是三万两也不贵,因为风月楼里的一切都原封不动的被查封,都在拍卖的册子上,那些个装点门面的古董宝贝就有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十颗。 “四千两!”晏欢立刻说。 隔壁屋子里的长乐郡主手一抖,她没银子! 公主府里的主子们都是按规矩领月银的,她虽然受宠,可银子上也没有多宽裕,四千两让她有些坐不住了。 “四千零一两。”傅玉英不紧不慢的跟着。 晏欢一拍桌子“一万两!” 啪! 长乐郡主手里的茶盏掉在了地上,她四千两尚且可以去找母亲,一万两?别说母亲有没有,母亲必定不会给,这可如何是好? 咬牙摇动了牙行管事旁边的铜铃。 牙行管事微微颔首“两位稍等片刻。” 傅玉英看着牙行管事离开,李嬷嬷在她耳边说“三姑娘,做主的人叫走了管事。” “赵二夫人,你知不知道你主子手里有多少银子?你在这里跟我叫价倒爽快了,回头交不上差,你有银子往上补?”傅玉英端起来茶盏抿了一小口,不搭理晏欢了。 晏欢也没接茬,起身就去找长乐郡主了,刚进门长乐郡主过来啪就一个大嘴巴“谁给你信口开河的喊价了?” “郡主,那傅玉英一两一两的加价,明摆着是来捣乱的。”晏欢捂着脸,低着头。 长乐郡主咬牙切齿的问“那你不会吗?你不会一两一两的加吗?” 晏欢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长乐郡主,心里明白了,敢情这位兜里银子不足,这正是够糟心了,堂堂郡主一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吗? 牙行管事在旁边,摇头“郡主啊,要我看傅家不是来捣乱的,反倒是有心拿到风月楼,那地方本就被皇上皇盯着,您得仔细想一想,若是落在您手里,保不齐会得罪了皇上,不如收手吧。” “你先出去。”长乐郡主最烦和稀泥的人。 牙行管事只能退出去了,到了门外摇了摇头,傅家来者不善,这位郡主还在意气用事,怎么能说人家的对手呢? 不过自己无所谓,反正拍卖的越多越好,不管了。 晏欢牙行管事走了,才仗着胆子问“郡主,您能出多少银子拿风月楼啊?” “风月楼本就是公主府的,我出银子作甚?你去加价,只管加。”长乐郡主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着赶紧回去找母亲想辙,若是真拍到手里再拿不出银子,丢得可是公主府的脸,祖母还不把自己打死啊。 晏欢只能回去了,坐下来的时候看了眼傅玉英。 傅玉英撩起眼皮儿看过来说“赵二夫人,不放弃?” “你想得美!”晏欢冷声。 傅玉英点头“请。” 牙 行管事不能不给长乐郡主面子,问“刚才的价还算数吗?” “不算,三千零二两。”晏欢说。 牙行管事脸色一下就绿了。 傅玉英勾了勾唇角“三千五百两。” “三千五百零一两。”晏欢心里暗暗想着多少银子能行,长乐郡主竟然没银子,这正是要命了。 傅玉英不慌不忙“四千两。” “四千零一两。”晏欢抬头看着傅玉英,她现在骑虎难下了。 傅玉英五百两加一次,晏欢冷汗都下来了,牙行管事就那么坐着,看两个人的眼神都呆滞了。 长公主府里。 长乐郡主拉着母亲的衣袖“您给我凑点儿银子吧,我说什么也要把风月楼买回来。” “胡闹!”张月华气得脸色涨红“你怎么想的?躲都躲不了,你竟还要买回来?” 长乐郡主直接跪在地上了“母亲,你就帮长乐这一回吧。” “帮你?”皇长公主从外面进来,单着张月华的面,厉声“把这个逆女关进祠堂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张月华想要求情都不敢。 长乐郡主赶紧回头给皇长公主跪下了“祖母,祖母饶命啊,牙行那边还在拍卖呢,我若不会去,可就丢了公主府的脸了啊。” “公主府的脸还有吗?”皇长公主眼神阴冷的盯着长乐郡主“自以为是,你想要害死全家吗?孽障!” 壮硕的婆子抓走了长乐郡主,张月华哭着跟在后头,皇长公主冷声“不成器的东西!” 牙行这边,价格已经到了一万三千,晏欢坐不住了,想要去找长乐郡主,被告知早走了,顿时她都傻眼了,硬着头皮回来刚坐下,就听到傅玉英问“赵二夫人,你还加价吗?” “一万、一万三千零一两。”晏欢下意识的加价后,猛然抬头看着傅玉英。 傅玉英笑了“那就恭喜赵二夫人了。” 傅家人走了,晏欢猛地站起身“傅玉英!你害我!” 傅玉英回头看着晏欢“赵二夫人,害你的是我吗?” 第61章 抬着晏姝回娘家 晏欢要追出去,牙行管事不让了,立刻让人拦住了晏欢。 “我是替人办事的,你看着我作甚?”晏欢脸色阴沉的看着牙行管事。 牙行管事赔着笑脸“赵二夫人,打酒冲提瓶子的要钱,您别为难我,出价的一直都是您。” “你混账!你明知道是谁想要风月楼!”晏欢色厉内荏的看着牙行管事“别欺人太甚!” 牙行管事立刻收起了笑容“赵二夫人,你说这话那就别怪我不会办事,来人,去赵尚书府上送信儿,二夫人得了风月楼,等着送银子过来。” 晏欢心肝都打颤“不行!不行!” 牙行管事哪里管她?风月楼的事自己现在都快愁死了,长公主府自己不敢得罪,武元侯府现在也摸不清路数,要说眼前这个赵家二夫人,呵,给她脸就有,不给她脸,就算是赵尚书亲自来了,那自己也是按规矩办事! “我去筹银子!”晏欢怒了。 牙行管事当然不愿意事情闹得太难看,所以笑着问“赵二夫人可愿意留下字据?” “好!”晏欢写了字据,出了牙行一溜烟儿的往晏府去了。 傅玉英回到武元侯府,欢快的跑去找晏姝了。 “成了?”晏姝看傅玉英满脸喜色的样子,问。 傅玉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嫂嫂,成是能成的,但还有点儿曲折,你听我给你说。” 晏姝听傅玉英说完,忍不住笑出声了,打量着傅玉英“没想到我们玉英竟是个谋士。” “嫂嫂,那个赵二夫人可真、罢了,不说那个,反正我笃定皇长公主不会让长乐郡主如此闹腾,二叔父让人在那边盯着呢。”傅玉英说。 晏姝递过来茶“赵二夫人虽跟我都是晏家女,但我们没什么情分的,不管什么时候见到晏家人,都无需投鼠忌器,他们不惹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要是到咱们面前兴风作浪,那就不用留面子。” “嫂嫂,那个赵二夫人必定是个小人。”傅玉英说“不过一万三千两银子还是少了点儿,我怕他们真凑出来。” 晏姝摇头“赵家不会给,晏家拿不出,晏家非但不会拿,且等等吧,跑不掉。” “嫂嫂,我还有点儿后悔呢。”傅玉英说“要是拿不到风月楼,我就另外找地方,也开食府,一万三千两用不了。” 晏姝笑了“看来让玉英做买卖是对的,有些人天生就会做买卖,只不过是没机会。” 这话对傅玉英来说, 简直把她夸赞的心里头装满了欢喜,抿着嘴角露出一点点笑意“嫂嫂,那你好好教我。” “教的话,到时候安排几个能干的人在你手底下,你自己也要学着培养一些人出来,真正想要把买卖做大,那就要学会如何用人,亲力亲为毕竟精力有限。”晏姝说“风月楼那边的事情明儿就能见分晓,把银票给玉珠,二叔父那边安排好了人陪着玉珠出去找厨子。” 傅玉英问“嫂嫂,风月楼真的会落在咱们手里?” 姝说。 话音刚落,周嬷嬷就急匆匆的进来了,行礼“少夫人,咱们家夫人亲自过来看您了。” 晏姝看了眼傅玉英,傅玉英心领神会,起身“嫂嫂,我去找玉珠。” 姝让傅玉英离开后,才让周嬷嬷去带周氏进来。 周氏踏进迎晖苑的时候,肠子都要悔青了,看看武元侯府这气派,晏家跟侯府一比啊,简直一个地上一个天上,想到在家里哭哭啼啼的晏欢,真该带她来看看,就不信她不后悔! “夫人,少夫人这次伤得不轻。”周嬷嬷小声说。 周氏看了眼周嬷嬷“不然我何至于走这一遭?” “可老奴认为这事儿还是要把她叫回去府里说,您一个人说不过她,可是个伶牙俐齿的,回去还有老爷和少爷们压着呢。”周嬷嬷说。 这让周氏顿住了脚步,点了点头“确实。” 她是关心则乱,晏欢回去一张嘴就要一万五千两银子,天杀的,那里去给凑? 一个五品官一年俸禄才那么一点点,家里吃穿用度处处都要银子,晏姝更是个恶毒的,嫁到武元侯府,本来嫁妆就不少了,偏偏是一个子儿都没有留,把她母亲的嫁妆都带过来了,如今家里捉襟见肘,日子过得难熬啊。 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己怎么也不能让晏欢回去婆家想法子,刚过门没多少日子,一张嘴就一两万两银子要,怎么可能也要的出来? 晏欢说是被长乐郡主坑了,就算是,那还能去找公主府吗?只能打掉了牙和着血吞,只不过晏家现在吞不下去罢了! 晏姝趴在藤床上,神色恹恹的。 周氏进门看到这样的晏姝,快不过来拿出帕子压着眼角,带着哭腔“哎哟哟,我的儿啊,怎么就被糟践成了这幅样子啊,可疼死母亲了啊。” “有话说话。”晏姝冷声“你在晏府怎么装腔作势都行,别到我侯府来闹腾,丢人!” 周氏一噎, 也不用晏姝说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唉声叹气“你啊,怎么就不想一想还有娘家在,你才过门几天,怎么也轮不到你处处当出头的椽子,我和你父在家商量了,今儿接了你回去娘家调养,调养好了再说以后吧,这简直跟火坑似的。” 晏姝抬头看着周氏,忍不住笑了“我还真没想到自己有娘家,不过你这次登门要是不把我接回去,怕是也不能善罢甘休。”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周氏叹了口气“侯府这么大的门庭,照顾不好我晏家女儿,我去找侯夫人说道说道也是应该的。” 晏姝点了点头“行,那咱们现在就走。” 周氏心里恨得直痒痒,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自己照顾她十几年都没情分在,刚嫁过来几天?倒是疼上婆母了,我呸!武元侯府度过这一关,她就不信侯夫人不给晏姝立规矩,哪家媳妇儿进门不的先学三年规矩? 晏姝不搭理她,叫来了韩嬷嬷照看院子,让梨花去秦夫人那边禀明情况,让杏花陪着,叫了壮硕的婆子抬着竹架,晏姝趴在上面被抬出了武元侯府,这一身伤是坐不了马车了,所以杏花打着伞遮了晏姝的容貌,算不上招摇过市,可是也没有避讳路人的意思。 周氏坐在马车里,心里头直打鼓,总觉得晏姝是故意的!这白眼狼,最好别让自己抓到了把柄!简直太恨人了! 第62章 你们又算哪门子的亲人? 晏府。 晏姝被抬进来的时候,遇到了刚下学回来的晏修泽,他见到晏姝这幅样子,吓了一跳,冷声“你回来作甚?” “晏夫人请我回来的,我若不回来,她就要大闹侯府。”晏姝看着晏修泽,讲真,看一眼都觉得心里累,亲人能到这份上,也真是没甚意思。 晏修泽冷哼一声大步流星的走了。 晏姝让人抬着她直接去了晏家待客的厅里,竹榻往厅里一摆,闭目养神的等着。 要不是为了拿到风月楼,晏姝都懒得回来这一趟。 周夫人在半路上就让人去衙门送信儿了,所以晏景之几乎跟晏姝前后脚进的家门,见厅里摆着竹榻,再看晏姝趴在竹榻上的样子,心里一惊,问“这是怎么了?被打死了?” 杏花脸色瞬间涨红“老爷!少夫人伤势未愈,夫人威胁少夫人必须回娘家,您对少夫人一点儿父女之情都没有吗?” 晏景之看着杏花“一个奴才也敢在某面前大放厥词!就算是武元侯府的奴才,也要有尊卑!” “我倒觉得父亲还不如杏花,父亲在皇上面前也是奴才,但您没有杏花这份骨气。”晏姝伸出手,杏花扶着她坐起来,这竹榻可以很好的保护晏姝的伤处,坐好的晏姝看着晏景之“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不然晏欢会被牙行告到顺天府去,你丢人都是小事,赵尚书可丢不起这个人,休晏欢归家的话,她一辈子就毁了。” 晏景之深深地看了眼晏姝,转身到椅子前坐下来了,若不是晏姝敢告御状,若不是皇后护着武元侯府,若不是晏姝还真就把二皇子和皇长公主逼到了认罪的地步,他有心直接打死这个逆女! 晏姝冷嗤一声,这就是他的父亲,欺软怕硬还不自知,唯利是图又自诩清流! 周氏急匆匆的进来,一进门就抹眼泪,到晏景之跟前跪下了。 “这是闹哪一出?”晏景之伸出手扶着周氏起来“好端端的跪下作甚?怎么了?” 周氏泪如雨下“我们的欢儿被人算计了,可怜她一片爱护妹妹的心,反倒是被她们给害惨了啊。” “到底怎么回事?”晏景之一头雾水。 晏修泽大步流星从外面进来“父亲!还能是怎么回事?长姐为了保护她!主动求到了长乐郡主面前,希望长乐郡主不要为难她!长乐郡主要求长姐出面帮她拿到风月楼,结果晏姝太狠了!指使傅家三姑娘跟长姐拍卖风月楼,抬高价格后撒手就走,现在长姐也因为这事儿被长乐郡主恨上了, 只能自己凑银子把风月楼买下来,牙行管事只认长姐,让长姐凑银子还留下了字据!” 晏姝看着晏修泽,这个把圣贤书读到了狗肚子里的混账! “看我作甚?都是你害的!你就是个扫把星!”晏修泽咬牙切齿“谁要是摊上你准没好事!你是个犯八败的扫把星!祸害武元侯府就行,都嫁出去了,为什么还要祸害我们家的人!” 晏姝收回目光,淡淡的说“周氏,既然晏家不欢迎我,那我就告辞了,以后别再求着我回来!” 周氏赶紧过来拉住了晏修泽,抹着眼泪说“老爷,咱们凑不出这么多银子啊。” “多少?”晏景之问。 周氏颤巍巍的说“一万五千两。” 晏姝听到这个数目差点儿没笑出声来,晏欢可真行,这一扭头就又多了两千两,真是个会赚银子的人。 “一万五千两?”晏景之皱眉“我们拿不出来?” 周氏哭的更可怜了“老爷啊,咱们给两个女儿张罗大婚,筹措陪嫁都掏空了家当,只想着嫁妆丰厚在婆家能有脸面,谁能想到欢儿竟如此、如此鲁莽啊,只想着保护姝儿,却没有仔细思量,结果现在骑虎难下了啊。” 晏姝真是厌倦了他们耍了许多年的这一套把戏了,索性闭目养神。 晏景之抬头看晏姝这幅样子,一拍桌子“真是娇宠坏了你的良心!晏姝,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竟一句话也不说吗?” “我知道了什么?”晏姝睁开眼睛“晏欢是为了我去联合了长乐郡主?晏欢也是为了我,跟武元侯府在牙行里抬价风月楼?” 晏景之冷声“薄情寡义的东西!你听听你都说的是什么!” “人话,难道你们都没听懂?”晏姝微微皱眉“你们都是正人君子,跟我这个扫把星计较什么?你们一家人亲近,那就凑银子给晏欢啊,把我这个白眼狼叫回来做什么?至于说晏家娇宠我了,那也是你们愿意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求着你们娇宠了?说的好听是娇宠,你们应该还知道吧?有一种人心思恶毒,最善用的是捧杀。” 晏景之被气的脸色苍白。 晏欢赶紧走出来,走到晏姝跟前,哽咽的叫了一声“妹妹。” 晏姝像是没听到了似的,她们愿意演戏,唱念做打都全套的,那就演,自己可不会那些表面功夫,也没时间陪着他们。 “我都是为了你好啊,可傅玉英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她非要抬价,长乐郡主答应我 不会为难你了的。”晏欢说着的时候,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从外面回来的晏修然猛然见到晏姝的时候,愣怔了一瞬,走过来给晏景之请安后,到旁边的椅子前坐下来,打量着依靠在竹榻上的晏姝,眉头拧成了疙瘩。 晏姝根本没看晏修然,她能为晏家兄弟三人做的最大让步就是视而不见,不招惹自己,自己也不会为难他们,若是得寸进尺,自己也就没想过要客气。 晏欢见晏姝不吭声,回身给晏景之跪下了“父亲,是欢儿不自量力,不该想着妹妹在侯府太苦,想要让她少树敌,结果把欢儿这辈子搭进去了,欢儿认了,若是被赵家休出门,欢儿也不会回来晏家污您清誉,欢儿会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的。” “别说混话。”晏景之嘴上这么说,可让他拿出来一万五千两银子,也是拿不出来的,他寒门出身没有氏族仰仗,在京城这么多年都孤立无援,真真是求告无门。 所以,能出这笔钱的人确实只能是晏姝。 “我只出一万两,余下的你们自己掂量着办,这一万两不白出,风月楼要归我。”晏姝说。 周氏瞪大了眼睛“晏姝!你敲竹杠都敲到自己亲人头上了吗?” “亲人?”晏姝噗嗤笑了“我哪有亲人?我从出嫁到今日,你们只登门去一次,还是为了给我抬回晏家,一家人围着我冲我要银子,你算哪门子的亲人?你们又算哪门子的亲人呢?” 晏修然缓缓地吸了口气,见晏修泽脸色涨红的站起来,冷声“三弟!坐下!” 第63章 晏家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晏修泽回头“大哥,你是长兄,这都不管?晏姝欺人太甚了!” “这未尝不是办法。”晏修然淡淡的说“我们都没什么进项,帮不了晏欢。” 晏景之也是这个想法。 “那还差五千两呢。”周氏抹着眼泪,看着晏景之“老爷,难道要借京债吗?” 这可把晏景之吓得一哆嗦,京债是什么?那是朝廷专门放给官员的高利贷,姑且不说费用极高,一旦借了京债的下场必定是债台高筑,若不想债台高筑,那就是贪墨,可外放的官员有机会贪墨,他一个礼部郎中哪里有贪墨的机会?那点子俸禄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哪里还能挪出来闲钱还京债? “晏姝,你手里有银子,这个家养你十几年,就没有一点点儿恩情?”晏景之看着晏姝的眼神都柔软起来了。 晏姝只觉得可笑,银子面前,晏景之竟也放下父亲的架子了? 既然机会都送到面前了,不要白不要。 “我在这个家里十几年,不是晏家在养我,是我母亲的嫁妆养着我,同时也养着三位兄长,父亲不会不知,就连你的夫人挪用了母亲的嫁妆,父亲也是心知肚明的吧?你们要救晏欢,跟我没甚关系,风月楼若不是武元侯府想要,也就不会去牙行,至于说晏欢帮我?这话你们尽可相信,也可以认定她善良、孝顺,但跟我也没关系,我来是觉得这个买卖可以谈一谈,谈成固然是好,谈不成我也没损失,但你们想要从我手里白得一文钱?都不可能。”晏姝说到这里,看向晏欢“你不是陪嫁不少银子吗?怎么?花完了?” 晏欢定定地看着晏姝,她彻底认清了晏姝,她变了! 变得如此冷酷无情,甚至六亲不认了,才嫁到侯府几日就被磋磨成这样了,好!真好啊! “看我没用,筹银子吧,我耐心有限,就一盏茶的时间吧,可以就去牙行,不可以就自求多福。”晏姝说罢,抬起手。 杏花立刻取出来茶壶,给晏姝斟了一盏参茶。 晏姝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静静地等着。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周氏看晏景之,晏景之哪里有什么法子可想? 晏欢求助晏修然和晏修泽,奈何两兄弟根本就是两手空空,早在晏姝出门之前就把账目算完了,他们现在都要靠父亲的俸禄养着。 “我、我去求借。”周氏一跺脚“如今只能腆着脸回去娘家了。” 晏姝撩起眼皮儿“时间不等人。” 周氏厉声“你到底要 怎么样?就算是典当也需要时间啊!” “茶楼还不错,作价一千两,你手里还有三个铺子,作价两千两,一万三千两送去牙行,我会跟牙行掌事的通融一二,另外的两千两,不给可能也行。”晏姝说。 晏欢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晏姝这是算计到自己的骨头里去了!她明知道牙行那边也就一万三千两!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晏姝看着晏欢那要吃人的目光,淡淡的问“有骨气就别用我,真去青灯古佛修行还算是好的,牙行把你告到顺天府,你也得受着!晏大人治家无方,只怕仕途受阻,至于晏修泽想要入仕,应该也不容易。” “好!给你!都给你!”周氏一口血憋在心里头了,她想错了!全都错了! 晏姝说“刚好拿着房契和铺子契书一同去牙行换了,周夫人当初给我陪嫁的丫头的身契也一并给我吧,不过我只能出一百五十两银子,周嬷嬷对周夫人忠心耿耿,这人你就自己留用吧。” 话音落下,晏姝喝完了茶,让杏花收起来,吩咐婆子们抬着自己出门去。 不是商量,而是就这么决定的,同意是必然的,因为晏家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晏景之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 晏修然和晏修泽也没多留,拿不出来银子,说什么都是废话,甚至他们都有些羡慕晏姝,她有银子,还很多,所以腰杆子就硬,说话就完全不客气了。 “二哥肯定会赚很多银子回来的。”晏修泽说。 晏修然看了一眼三弟,回去自己的院子里了,他整日跟那些世家子弟在一起,最近关于武元侯府和世子夫人的事太多人说了,他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当然,晏姝的所作所为也听到了很多,那些人褒贬不一,有人说晏姝是女中诸葛亮,也有人说晏姝鲁莽蛮干,根本没有女子的柔美,不管他们说什么,晏修然都没掺和过一句,只是会想起来晏姝很多次,从小到大的事也都会想起来,今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提母亲的嫁妆,也没客气的说出来周氏挪用嫁妆和她养着他们兄弟三人的事,父亲是知情的,这才是晏修然很意外的地方。 本想跟着三弟说一说,可三弟对晏姝的敌意太深了,他想二弟了,如果修屹在家里,或许能有不一样的看法吧。 晏姝根本就没去牙行,办理这些手续的人是傅玉英,在杏花的陪同下,傅玉英不单拿到了一家茶楼,三家铺面,还有风月楼,更有嫂嫂陪嫁丫环的身契,拿到身契的时候傅玉英对晏家的厌恶到了极致,她 之前并不知道嫂嫂手底下那些人的身契都在周氏手里压着呢。 花出去一万三千一百五十两银子,额外税费给了四百两银为‘过税’。 事情办完,傅玉英回到府里立刻就去找晏姝了,房契、地契和身契都放在晏姝面前“嫂嫂,都办完了。” “这些拿去二叔父那边落账。”晏姝把风月楼房契和地契推到傅玉英面前,留下了杏花几个人的身契额外的茶楼和铺面契书。 傅玉英赶紧摇头“嫂嫂,这些都是您的,不能算在公中。” “花出去的银子还回来就可以了,买卖是府上的,听话。”晏姝拍了拍傅玉英的手臂“人,无信不立,当初怎么说的,不管其中多少变数,那都要按照原本说好的办,公中只需要给我一万两银子就可以了。” 傅玉英还要推辞。 晏姝笑了“要做买卖的人,做事可不能瞻前顾后没有个爽利劲儿,风月楼会成为咱们侯府最大的进项,玉英任重道远,府里的日子是不是殷实可都要靠你了。” 玉英心里记下了嫂嫂的好处,把这些东西送去了二叔父这边落账。 傅二爷啧啧几声,只说“玉英,但凡以后有想不明白的事,务必去问问你的嫂嫂才行。” “二叔父,我记心里了。”傅玉英拿着银票回来,去了是椿萱堂。 秦夫人听傅玉英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姝儿啊,真真是让我这个当婆母都汗颜啊。” 第64章 朕的粮呢? 风月楼最终落在了武元侯府的手里,消息不胫而走,武元侯府再次成为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多人都觉得武元侯府是真破罐子破摔了,得罪皇长公主到这个程度,以后还有好吗?谁不知道皇上都很尊重这位皇长公主呢? 原本还想要跟武元侯府走动一二的人也都彻底歇了心思,只等看着武元侯府倾倒,毕竟北望山失利早就不是秘密了。 没等到武元侯府的热闹,城外流民越聚越多,城里的人大白天都不敢出门了,因流民会流窜到京城里,见到吃喝就抢,完全不要命了。 十月十六这天,朝廷下了告示,京畿守卫军负责维护城外流民安全,说是这么说,其实是要把那些流民都看管起来,再怎么也不能让皇城里闹得不安生。 承武帝叫户部把各大粮库的存粮数目统计出来,结果户部尚书孔庆平脸色煞白的跪在朝堂上“皇上,今年渭水南粮食收上来不足三成,渭水北颗粒无收,各大粮库的存粮所剩无几,恐不能安抚这些流民。” “我大安国有六大粮仓,你跟朕说所剩无几?朕的粮呢?”承武帝一拍桌案“说!” 孔庆平心里发苦,身为户部尚书,他当然知道大安国有六大粮仓,可现在没有粮是真的,他是最先知道流民往京城方向流窜的消息,收到消息的时候就派人去查看六大粮仓,但结果让他都脖子发凉,粮仓无粮,这个时候可是会掉脑袋的事啊。 “臣也在查,各地粮库账目已经送往户部,户部总账上本应有粮二十万石,但六大库,军仓已经空了,从平仓运送过去的粮食只在账目上记了一笔,就往南望山和北望山分别发出去了,如今距离京城最近的太仓里,粮食只有不到一万石,这些粮食动不得,否则京中百姓都会食不果腹,正仓那边虽距太仓不远,可账目到现在也没送过来呢,皇上,臣,臣束手无策,恨不得亲自去各地查看一番。”孔庆平说完,磕头请罪。 承武帝眉头紧锁,大安国对粮食非常看重,一直尊崇民以食为天,天下六大库每年进出粮食不算,固定存粮最低也要三十万石,就算南方蝗灾,北方水灾,都颗粒无收也不会动摇国本,因三十万石粮食足够大安国所有百姓吃两三年的,怎么成了这样? 想到太子赈灾归来险些丧命,承武帝只觉得气血上涌,大安国内部出现了硕鼠,这粮食根本不可能凭空消失,但国库无粮已成事实,那粮都去了哪里? 这边刚散朝,就有消息传开了,承武帝龙颜大怒,要彻查天下粮仓。 晏姝刚消停没几天 ,不过身体倒是好很多了,至少能下地走动了,一瘸一拐走不了几步,也能坐在木轮椅上,不至于钻心的疼。 傅玉英本来在风月楼里收拾打理,得了这个消息立刻回来了,他们是武将之家,最知粮食的重要,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时候连太仓都没有存粮了,她担心北望山的两军阵前,父兄和傅家军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嫂嫂,这传言有几分真?”傅玉英忧心忡忡的问。 晏姝递过来热茶“应该是真的,若是手里有粮手,那些地方官员怎么也不能让流民入京,只是到底多严重尚不可知。” 傅玉英捧着茶盏“北望山的军粮若是克扣了,那是谋杀。” “玉英。”晏姝抬头看着傅玉英。 傅玉英叹了口气“嫂嫂,我们都牵挂着北望山,可是我们无能为力。” “他们不会缺粮。”晏姝只能这么安慰傅玉英,北望山的军粮够不够,她不确定,但上一世傅少衡能在那边三年才归,必定是有吃的,她也担心北望山的情况,如傅玉英说的,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静等。 至于粮食,她知道大安国的粮食都去哪里了,皇长公主和逍遥侯府是罪魁祸首,这些粮食都从南望山流入白契的粮库了,相比于黑契的骁勇善战,白契要更谋算深远,上一世二皇子登基之后都没有彻查过粮食的去向,是已经当了兵部尚书的赵承煜一次酒后说漏嘴,自己才知道的,大安国的粮食每年有一半都被白契收走了,大安国最大的硕鼠正是皇长公主,而南望山的焦子旭便是逍遥侯府的人,这个口子开的肆无忌惮,他们都赚的盆满钵满,反正一直到自己死了,朝廷也没有查过皇长公主和逍遥侯府。 这一世太子殿下活着回来了,那么这一切都会改变,但皇上要查,能查到什么程度尚不可知,眼前流民安置是当务之急,只看朝廷如何应对了。 傅玉英抿了抿嘴角,她知道嫂嫂不说往北望山去,必定是还不能去,只能等,无论如何不能乱了阵脚。 流民被围在城外,哭天抢地的声音彻夜不停,晏姝每天都会让人去观望,始终都没有什么进展,倒是每天朝廷会送一些勉强够他们不被饿死的稀粥,但天气越来越冷了,流民愈发的暴躁起来。 朝廷还没有对策,但衙门开始查各处的酒作坊了。 晏姝想到白长鹤的话,忍不住摇头苦笑,自己认为是个法子,白长鹤说的很对,朝廷也会想到这个法子,到最后必定会跟世家大族出手,武元侯府手里的粮食倒不怕,早就提 前把底儿交给了郑皇后。 武元侯府完全不管外面情况如何,郑皇后动,侯府就动,郑皇后不动,侯府就要稳住,不是晏姝没有救百姓的心,而是自己手里那点儿粮,杯水车薪,完全不解决问题。 三天后,京城的贵夫人们有了动静,她们商量着去城外舍粥。 这样的事情对于晏姝来说,见怪不怪了,武元侯府如今什么也不做,京中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反倒是武元侯府动一动,那就会成为他们的目标了。 “姝儿啊,我什么时候能露面?”秦夫人这些日子在椿萱堂里坐不住了,她旧疾痊愈,简直每天都技痒,恨不得整日都在演武场,这些年身体被旧疾缠磨、拖累,她想要调整好身体状态,立刻去北望山。 晏姝笑着给秦夫人递过来热茶“眼下就有个好机会,不过啊,您还是不能着急,长兄离开快一个月了,若是一切顺利,年底就能回来,到那个时候您就可以露面了。” “还要那么久?”秦夫人整个人都蔫了。 晏姝柔声“母亲,京城越乱,武元侯府就越安全,那些流民被挡在城外,京城每年十月末就会下雪了。” 秦夫人愕然的看着晏姝“你的意思是朝廷要不管他们死活?” “皇上不会不管,但是没有粮,怎么管呢?”晏姝低声“粮食的去向,太子殿下就算不知道,也必定是有猜测的,长兄能让太子殿下苏醒过来,是不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再跟皇上求一颗还神丹,那是不是给了咱们好端端出现在那些人面前的机会了?” 秦夫人叹了口气“少卿就不能早点儿回来吗?” 第65章 真真是要拔龙须啊! 晏姝也希望傅少卿早点儿回来,但傅少卿去白契求药是表面上的说辞,让白契和黑契内斗,解北望山之围才是真实目的,只怕回来的不会太快。 但白长鹤必定会很快回来的,因为太子不能一直昏睡,甚至晏姝有一种感觉,太子会彻查储粮不见的事。 这一世的一切变数都有以利于我的感觉,还挺好。 如晏姝料想的这般,就在灾民情绪激动,开始冲城门的时候,那些世家夫人雷声大雨点小的不敢城外舍粥的时候,白长鹤被四个大内高手护送着,连夜进了皇宫。 承武帝看到浑身是伤的白长鹤大吃一惊。 “幸不辱命,解药取来了。”白长鹤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来布包,打开一层还有一层,层层染血,看得承武帝都胆战心惊,到最后是两个瓷瓶和一封染血家书。 承武帝心就一沉“傅少卿呢?” 饶是一把年纪的白长鹤,跪坐在地上哭起来也是真没有顾忌,哽咽的跟承武帝说“被、被追杀,下落不明了,只留下了这么一封家书,还是提前写了交给那边商户的,这解药也是啊,呜呜呜……” 承武帝赶紧扶着白长鹤起身。 白长鹤抹了一把眼泪“老朽先把太子治好,再去侯府,对不起泽勋啊。” 看着白长鹤弯着腰,拖着一身伤离开的背影,承武帝沉默了良久,叫来了陪着白长鹤去白契的大内高手,得到的答案是比想象的更凶险,白契民风彪悍又诡计多端,折损了四个人才护着白长鹤活着回到了大安国,就算是来到了大安国,一路上也追杀不断,甚至还有大安国的人。 “下去疗伤。”承武帝眼神都阴冷了,太子回来的事虽说一直瞒着,但有心人早就知道太子回来了,那些人连自己都不顾及了,真真是要拔龙须啊! 白长鹤给太子诊脉,服用解药,守到天明,太子才悠悠转醒。 帝后都在旁边守着。 白长鹤起身对着帝后一礼“老朽功成身退,告辞。” 郑皇后起身就要行大礼。 白长鹤先一步深深鞠躬“并非老朽的功劳,只不过这药是老朽带回来的,皇后娘娘千万别折老朽的福分,是帝后恩泽,是太子的造化,告辞。” 谁都知道白长鹤是江湖中人,不过他是神医,在承武帝眼里是个亦正亦邪的人,能救太子一命,这救命之恩可不轻。 白长鹤回到武元侯府。 秦夫人也被吓了一跳,别人不知道白长鹤的底细,她 知道啊!行走在庙堂上,江湖中,谁不给白神医三分面子?这一身伤可真是不应该。 “少卿人在白契,归期未定。”白长鹤取出来另一封家书给了秦夫人。 秦夫人打开家书从头看到尾,叹了口气“少卿实乃更胜少衡一筹啊。” “夫人有福之人,此计若成,北望山的困厄不日可解,我去看看少夫人,之后就在府里养伤。”白长鹤说。 秦夫人让李嬷嬷送白长鹤去迎晖苑,晏姝吩咐厨房准备热饭热菜,让李嬷嬷安排两个小厮为白长鹤沐浴更衣,她打开傅少卿留下的一明一暗两封家书,第一封是给承武帝看的,当然承武帝不会真的看傅少卿的家书,但会盯着武元侯府的反应,第二封家书是写给秦夫人,但里面的事是晏姝最关心的,白契秣马厉兵多年,试图一举统一契丹,所以白契发兵土拉河,逼近黑契,两军交战是迟早的事,同时傅少卿还查出来了大安国国储粮的下落,焦子旭手中有十万石粮食尚没有送出,白契有意要灭掉焦子旭,所以这些粮食白契迟迟不收走,只要太子殿下查到焦子旭的头上,粮能解困,焦子旭也必死无疑,白契这是一石二鸟之计,灭掉焦子旭,南望山无大将,他们极有可能会集结更多兵力从会南望山攻打大安国。 “您老的伤可重?”晏姝放下书信,亲自给白长鹤斟茶。 白长鹤摆了摆手“不过是为了更像真的,你去忙,我在这里歇一会儿。” 晏姝确实坐不住了,她并不懂得行军打仗,所有的本事也仅限于治家,所以这些事情要问婆母才行。 椿萱堂里,秦夫人拉着晏姝的手,打开行军图,有些激动的说“姝儿,我不去北望山,挂帅南望山可行!” “母亲。”晏姝紧紧地抓住了秦夫人的手“万万不可!” 秦夫人看着晏姝,笑容慈祥,柔声“我的儿,母亲把家交给你无后顾之忧,武元侯府安身立命之本是军功,不管北望山如何,抵住黑契,夺回失去的城池,将功赎罪可让侯府有一线生机,母亲南望山抵挡住白契,若也搏了军功在身,傅家再都解甲归田,是唯一全身而退的机会。” “母亲。”晏姝眼眶一下就红了,她两世为人都没有感受到过亲人之间的温暖,武元侯府里的人是真的在为彼此以命相搏,没见面的公爹、傅少衡、傅少卿和眼前头发都花白的婆母,她们的心里装着整个武元侯府啊! 秦夫人拿了帕子给晏姝擦眼泪“我的儿,咱们傅家的女人不容易,这副担子也很重,可走上了这条路啊,想要 全身而退不容易,古往今来手握重兵的人没有几个得了善终的,就算得了善终也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扒了几层皮,咱们傅家上下和族里上千人,这些人不能被株连而亡,不拼命不行啊。” “母亲,姝儿在江南开始置办家业了。”晏姝深吸一口气“您放心,我们这一大家子绝对会全身而退的。” 秦夫人笑着点头“会,一定会,因为我侯府得了个宝贝疙瘩,在京中稳住侯府绝无问题,这是母亲做不到的,我的儿则能,听母亲的话,若少衡有三长两短,侯府主内是你,主外是少卿,若要承爵,少卿亦可,这事儿我会跟二叔那边也交代清楚。” “母亲,咱们还不能动。”晏姝说。 秦夫人柔声“太子醒来,你说这些事情会不会接踵而至?有人不想我们傅家活,傅家就要那些人死!” “母亲,姝儿懂了。”晏姝是真的懂了,秦夫人想要仇人死,包括坐在上头那位,辅佐太子登基,势在必行,也必定要势不可挡。 第66章 皇后娘娘要施粥 让晏姝略有些意外的是傅少卿没回来。 当然有家书在,知道傅少卿在做什么,也就不会很担心了,反倒是要仔细谋划,不能让傅少卿的付出白费。 太子苏醒过来的第三天,走上了金銮殿。 朝臣噤若寒蝉。 承武帝下圣旨,太子奉旨彻查六大粮仓。 太子接旨。 郑皇后第二天宴请群臣的女眷在宫中,晏姝和秦夫人不在内,对于京城的人来说,流民、粮食是头等大事,没人关注武元侯府了。 晏姝陪着白长鹤下棋。 白长鹤身体的伤不重,但也不轻。 但两个人极其投缘,白长鹤很愿意跟晏姝说话。 “白伯,我听说那些流民饿疯了,用一种土充饥,可是真的?”晏姝问。 白长鹤点头“观音土,少可入药,多则致命。” 晏姝缓缓地吸了一口冷气,这件事上一世发生了,也正是因为观音土,有一些聪明的流民活下来了,但更多的流民死在了京城外,死因也残忍,京城中的贵夫人们为了救人也好,为了博美名也好,在城外设棚施粥,很多流民因为多日滴米未进,全靠观音土支撑着,突然有了粥,那里能忍得住不一次吃个饱,却因为这些粥含有大量的水分,在腹中泡开了观音土,活活涨死了。 这件事在多年后被提起,郑皇后十宗罪里,就有这一宗,也是压夸了郑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因死掉的那些人始终让郑皇后心里极其愧疚,被提起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求活的心了。 “少夫人是知道了什么?”白长鹤问。 晏姝说“皇后娘娘极有可能要给流民施粥,我在想,若是那些流民若是吃了观音土,再吃粥的话,会不会很危险。” “这个。”白长鹤放下手里的棋子,眉头紧锁“有破解之法。” 晏姝求的就是这个,立刻问“什么方法?” “泄法,观音土会凝结在腹中,唯有排泄干净才能活命,若是不先用泄法,会伤及人命,少夫人是要救人吗?”白长鹤问。 晏姝点头“您若能入宫,提醒皇后娘娘一句便可,虽然武元侯府此时不能露面,但那些流民本就可怜,我到底不忍。” 白长鹤笑了“少夫人,金刚手段不易有,菩萨心肠更难得,放心吧,这事儿交给老朽。” 当晚,白长鹤被秘密的请到宫里。 太子李宏治无论如何也要跪拜救命恩人,白长鹤双手扶着太 子起身,给诊脉、检查伤势,又给了一瓶解毒丹。 “您老可有破解观音土之法?”太子问。 白长鹤看着太子“老朽受人所托,正是有一句话要带给皇后娘娘,也是观音土的破解之法。” 太子不止一次听到晏姝这个名字了,略有些讶异“世子夫人有破解之法?” “殿下,破解之法是老朽所知,世子夫人听说流民吃观音土充饥,求到老朽头上,得知其中厉害,求老朽告诉皇后娘娘的。”白长鹤说。 太子暗暗地松了口气,还以为晏姝跟自己一样,知道以后的事呢! 他那些记忆有些混杂,会偶尔蹦出来一些,多数都在睡梦中出现的情景,模模糊糊不很切,也不知道可信不可信,如今倒是得到了印证,白长鹤能治,武元侯府的世子夫人也是个极好的,提醒母后便是傅家的态度,傅家到底是聪明的,如今天家里,唯有自己认为傅家功勋卓著,乃国之柱石。 所以,傅家的生路在自己身上,而自己能活,也都是傅家的功劳,这或许就是最大的变数,他没有死便是太子,余下的人都是皇子! 郑皇后非但知道了观音土的破解之法,也及时的给各家的当家主母送去了口谕和草药,这些草药是泻药,可让流民把身体里的观音土排泄出去,才能活命。 同样,没有机会入宫赴宴,却紧紧地盯着流民的人还有晏欢。 她打从被晏姝算计后,恨得整夜整夜无法成眠,就等着城外施粥的机会。 不过在赵府,掌家夫人是大房夫人苏秀莹,婆母关氏也从不正眼看自己,宫里赴宴的事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特别是风月楼的事情后,关氏和苏秀莹更是避自己如蛇蝎,她憋着一口气要在京中扬名立万,要在郑皇后跟前露露脸! “夫君,咱们的粮食可准备好了?”晏欢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交给了赵承煜,让他置办足够的粮食,这件事成了后,非但夫妻二人会扬名立万,还能借此机会分府另住,上一世晏姝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晏欢哪里知道?晏姝做事从不假手于人。 她也不知道赵承煜最大的乐趣是交朋好友,身为嫡次子,他手里能活动的银钱并不很多,所以晏欢那些银子多数都被他用在了交朋好友上了,哪里准备粮食? 如今他倒是知道了自己的小妻子有先见之明,可银子不多了,粮食价格疯涨,他也置办不起。 所以晏欢问他,他竟不知道如何接话才好,支支吾吾了半天,说道“并无粮食。” “什么?没有粮食?”晏欢蹭就站起来了“那银子呢?” 赵承煜哪里见过晏欢露出如此狰狞之色,顿时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被撕下来了,一拍桌子“无知小妇!你只在后宅里过活,怎知男人在外行走,要多朋友相助的道理?” 晏欢被吓一跳,她怔怔的看着赵承煜,这还是赵承煜吗?赵承煜不是一个温润儒雅之人吗?更是爱重妻子,京城男子的典范,对妻子百般温柔,极其尊重的吗? “你看我作甚?不就是银子吗?回头去公中取来还给你!”赵承煜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留下晏欢呆愣愣的一个人,她记错了吗?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记错的!可赵承煜都做了什么?这根本不是银子的事啊,粮食在手,她就能让夫妻二人有机会走到那些高不可攀的贵人面前,仕途需朋友相助?难道不是需贵人提携吗? “周嬷嬷。”晏欢出声。 周嬷嬷赶紧走进来,她被晏姝撵回来后,周夫人就让她跟在大小姐身边了,刚才听到小夫妻吵的厉害,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小心翼翼的到晏欢跟前“大小姐。” “晏姝手里是不是很多粮食?”晏欢问。 周嬷嬷摇头“她哪里有机会囤粮,老奴都打听过了,麒麟山的两处庄子上也没有多少粮食,还要养活那么多人,必定手里没粮的。” 晏欢缓缓地吸了口气,她刚才突然心悸,自己重生归来要抢赵承煜的时候,晏姝表现得太平静了,她真怕晏姝也是重生回来的人,她没有囤粮就好,至少证明自己跟晏姝不一样! 可是,眼下还有什么法子能弄到粮食?千载难逢的机会决不可错过啊。 看向自己的妆台,一咬牙走过去,取了钗环首饰交给周嬷嬷“全部典当成银子,再去置办粮食。” “我的大小姐啊,现在粮价太贵了啊。”周嬷嬷赶紧说。 晏欢冷哼“去东升粮铺,你别露面,晏姝的东升粮铺不是不涨价吗?有多少买多少!” 上一世晏姝在安置流民上出尽了风头,施粥不算,整个京城唯有东升粮铺不涨价,那些粮食也不卖给大户人家,都卖给西城那些百姓了,她如此这般交代后,周嬷嬷提着包袱出去办事了。 晏姝!我必定比你做的好!你切看着! 第67章 北门舍粥人是晏欢 晏姝没在武元侯府,而是陪着白长鹤去庄子上。 打从曹忠伏诛,余下的曹家人被发卖后,庄子就都交给福伯管着了。 福伯看到白长鹤,赶紧过来就要大礼谢恩,白长鹤扶助他“你身体还健朗啊。” “托您的福,当初要不是您救了我一命,我现在怕是骨头渣滓都没了。”福伯很激动,这辈子还能见到救命恩人,谁能不心潮澎湃呢丝。 白长鹤笑了“要入冬了,我过来给你们送点儿膏药,关节疼的时候最管用了。” “您是神医,记挂着我们这些人,真真是受之有愧啊。”福伯说。 白长鹤摇头“你们都是傅家的人,都是曾经浴血沙场的傅家军,泽勋早就交代过了,所有在傅家荣养的老兵,都是兄弟!走走走,喝两杯。” 福伯连连点头,过来给晏姝行礼。 晏姝还礼“福伯,无需多礼,庄子这边到现在还能如此安稳,都是你们的功劳。” 麒麟山这里很安稳,京城都快被流民围住了,但庄子附近并无流民踪迹,这可是不容易的事。 福伯苦笑“少夫人有所不知,咱们庄子上啊,都快住不下了,那些流民也不是匪徒,老朽自作主张收留了一些妇孺,她们在庄子里,那些流民才不会到庄子上闹事。” “您做的对。”晏姝从来不低估任何人,包括面前这些伤残荣养的将士们,他们只是伤了身体,并没有伤了脑子和良心,傅家军心里第一位的并不是朝廷和皇上,而是百姓,所以他们对待流民不能袖手旁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得了晏姝的这句话,福伯笑了“少夫人放心,咱们不给侯府添麻烦,给她们吃的粮食都是我们的口粮,都少吃一口就能救活一个人,我们都愿意。” “福伯,粮食就是给人活命的,您是咱们侯府的人,您能做,侯府自是也必定要做的,只是咱们不能开仓放粮,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免得被有心人盯上,世道不好,要求稳。”晏姝说。 福伯连连点头“是是是,侯爷厚诚,侯府也厚诚,少夫人更是个善心的菩萨。” 晏姝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尊重彼此,在福伯心里尊卑有别,在自己心里,对这些人尊敬也不必宣之于口,说的好不如做得好,她太明白这个道理了,人心最珍贵,笼络人心是手段更考验为人处世。 她嫁到武元侯府已经很幸运了,因为看到了武元侯府最真实的样子,府里的人都有赤子之心,又都有各自所长,并非鲁莽无城府 之人,最重要的是武元侯府是个有情之地! 白长鹤给这些人诊脉,查看旧疾,不可逆的伤就少遭一些罪,内伤的话,有秦夫人痊愈的先例,方子加减之后给这些人用上,总归是有利无害。 忙活到夜深,白长鹤取了酒葫芦和福伯对饮。 “恩人,咱们这些人能做啥,您尽管吩咐吧。”福伯说。 白长鹤笑了,给福伯斟酒“你啊,看出来了?” 福伯叹了口气“侯府风雨飘摇,侯爷在北望山生死不知,我们这些人承蒙侯府照顾,早就想好了,若是侯府大难临头,别看我们都是残躯,那也必定要以命相搏的。” 白长鹤点了点头,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个时候,少夫人来到庄子上必定是有事的,咱们这位少夫人是个好的。”福伯说“苍天有眼,送这么一个心善还善后宅谋略的能人入侯府,是垂怜侯府世代忠良啊。” 白长鹤举起酒杯,两个人一饮而尽后,他才说“采药,趁着还没有下雪,麒麟山中有不少草药,这些草药能派上大用场。” “成,您说要什么样子的,咱们庄子上不少人都认得草药。”福伯说。 白长鹤说“番泻叶、甘遂、大戟、牵牛子、麻仁、郁李仁、蜂蜜……” 福伯听完,愕然“这些是泻药?” “对,流民多食观音土,外面流民有上万之多,草药太少根本不够用。”白长鹤说“百姓啊,最是艰难,朝廷破解无法,损的都是百姓的命,武元侯府没有本事拿出来足够粮食给他们渡过难关,但救命这事儿,咱们在行。” 福伯捏着酒杯,磨牙,忍了再忍才把昏君两个字咽回去! 他不想自己图一时痛快,再被人拿捏了把柄,让本就不容易的侯府雪上加霜。 “好,天亮我们就进山。”福伯说。 与此同时,晏姝也在跟大双她们说话,虽说三司会审的时候大双带着姐妹们露面了,可她们都选择留在庄子里,被亲人卖掉的心酸哪里能忘?相比之下反倒是侯府的世子夫人,救了她们的命,还给了她们安身之所,这是恩人。 晏姝相信一个家的亲人之间是有情的,当然也知道亲人之间若无情有多伤人,所以大双她们选择留下,在晏姝看来是聪明的,总不能回去之后,再被卖一次,下次可就未必能如此幸运了。 她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认识草药的不少,采药、熬药难不住她们,晏姝说“我要带你们去京城一趟,回头要跟着 我去救人,可愿意?” “愿意。”大双眼神坚定“少夫人尽管差遣,我们什么都能做。” 晏姝笑了“那就行,咱们明日进山采药,三天后回京城。” 在麒麟山,傅家两个庄子的人都上山采药的时候,郑皇后带着群臣的家眷,从皇城四门而出,分别设了舍粥棚,为这些流民送热汤和粥。 京畿守卫军护着皇后娘娘和各家的夫人,流民每个人只能领一小碗热汤和一小碗没有几粒米的粥汤,但这已经让流民感激不尽了,郑皇后下了懿旨,不准给妇孺多喝,每个人分到多少就必须全自己用掉,若发现有人不喝,给家里老弱妇孺多用的,再也不给了。 这看似无情的一道懿旨,无疑是为了护住这些百姓的性命,这里都有泻方是一方面,也怕有人吃多了再腹胀而亡。 晏欢看着周嬷嬷买回来的粮食,心里头别提多美了,让人打听外面的情况,得知皇后下了这么一道懿旨,冷嗤一声,吩咐周嬷嬷让人准备好炊具,她要去城外舍粥! 流民对这样的懿旨心里不满,但不敢说出来,当晚竟许多人都腹泻如注,流民里有人嘀咕这是要杀了他们,一下激怒了这些流民,第二天城门再次打开,这些流民虎视眈眈的盯着熬粥的锅,郑皇后坐在马车里,脸色阴沉“都撤回去!” 粥还没好,京畿守卫军护着这些人撤回皇城去了,流民顿时炸了,这些人冲到了城门口疯狂砸门。 郑皇后清点了人数,一个不少,让各家夫人先回去等着,能舍粥再出城。 “皇后娘娘,北门有人在舍粥。”乔嬷嬷急匆匆的过来禀报。 郑皇后问“谁?” “礼部尚书家的赵二少夫人,不听劝阻,更是被那些流民给护住了,怎么办?”乔嬷嬷问。 郑皇后冷声“找死!” 第68章 谁行?放眼整个京城,就自己行! 晏欢可不觉得自己找死,看到那些人喝粥,感恩戴德跪下给自己磕头,下巴都快上天了,谁行?放眼整个京城,就自己行! 殊不知郑皇后已经派人去武元侯府请白长鹤了。 秦夫人知道事关重大,一刻都没耽误,家丁快马加鞭去庄子上送信儿。 晏姝正在检查草药,见到家丁满头大汗的跑上山,有了不好的预感。 “少夫人,宫里皇后娘娘请白神医快点儿去救命,赵家二少夫人擅自去城外施粥,恐伤及人命。”家丁说。 晏姝气得把手里的草药都捏断了,晏欢这个人头猪脑的混账东西!只知道自己上一世施粥得了皇后嘉奖,又怎么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心思?那些发病死了的灾民,自己用了多少银子安抚?事情没闹起来是因为自己下了血本! 至于得到皇后嘉奖,那是嘉奖自己能把事情压下去,而不是施粥! “白伯,快回去,不能死人。”晏姝头一次着急了,因为流民出现伤亡的事,后劲儿太大了,郑皇后的死也跟此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白长鹤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跟着家丁策马回京。 “大双,带着人咱们也进京。”晏姝把这里的事情交给福伯和专门照顾庄子上人的郎中,带着大双这些人坐上马车,带了所有的草药往京城去。 白长鹤刚入宫,郑皇后的人就跑回来了,城外那些灾民危在旦夕,许多人已经开始哀嚎了。 “老朽这就出城,皇后娘娘请让太医院准备这些草药,越多越好。”白长鹤一刻不耽误去城外,当他们看到那些灾民痛苦哀嚎的场景,再看傻了一般的晏欢,走过去抬起手照着晏欢就是一嘴巴子。 晏欢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你打我!” “杀人不犯法,我都杀你!”白长鹤怒道“滚开!” 锅里的粥还在翻滚,粘稠的粥散发出来的香气犹如追命符,许多闻到了香味儿的人们往这边聚,要不是看到那么多人满地打滚,嚎叫,这些人都会冲过来抢。 御医和草药来得也快,白长鹤让这些御医给所有人催吐,这个时候泻方已经来不及了。 晏姝是天亮才到,她都没有回府,灾民一个个不知死活的躺成一排,整个北门都弥漫着恶臭的味道,她没看到晏欢,也没看到赵家的任何人,抿了抿唇角,吩咐大双她们立刻开始熬药,她看到旁边有马,过去翻身上马,唯有这样才能让在短时间内让更多的人知道观音土的害处,知道郑皇后的苦心,知道配合白长鹤和御医 们自救。 郑皇后出宫来到北门,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喊话。 晏姝高高举起手里的草药“乡亲们!你们受苦、挨饿,皇后娘娘很心疼,但你们吃了观音土,如果不用泻方让你们把观音土排出体外,你们就会像他们那样因为腹胀而痛苦不堪,甚至会因此丧命!你们不要乱,白长鹤白神医亲自率领太医院的御医们在救你们,从第一次施粥就是在给你们用泄方,就是在救你们啊!” “是?晏姝?”郑皇后看着马背上的女子,心头发热,这个傻姑娘啊,总是不顾自己安危! 为了侯府是如此,这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她郑丽华出头啊,身为皇后,她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小姑娘站在自己前面,试图保护自己! “老奴去护着点儿世子夫人。”乔嬷嬷神色焦急,流民若是有人挑拨,必定会趁机暴乱。 郑皇后点头“不用藏着身手!” “遵命!”乔嬷嬷看似平常的走过去,但速度奇快,她追上晏姝后,伸出手握住了缰绳。 晏姝吓一跳,她是有防备的,也知道流民里必定有人会兴风作浪,这些手段虽下作,可是很多人都屡试不爽。 “嬷嬷!”晏姝看到是乔嬷嬷,心下松弛下来了。 乔嬷嬷微微颔首“世子夫人,老奴带您回去,皇后娘娘要见您,这边的事情交给老奴办。” 姝嗓子都哑了,这会儿从善如流。 乔嬷嬷没撒手,而是牵着缰绳护晏姝往回来,突然乔嬷嬷一闪身到了晏姝后面,抬手接住了一把飞刀,毫不犹豫的原路送回去,惨叫声传来,晏姝都一身冷汗。 竟然还真有人对自己下手。 “世子夫人,要自保。”乔嬷嬷提醒道。 晏姝点头“让您费心了。” “皇长公主不会善罢甘休。”乔嬷嬷不在乎把话对晏姝说明了,毕竟晏姝是特别的,是自己愿意护着的人,除了郑皇后,唯有她。 晏姝被带到郑皇后跟前,她翻身下马的时候腿都一软,乔嬷嬷伸出手扶住了她。 “臣妇……”晏姝刚说话。 郑皇后牵住了她的手“以后准你免了跪拜之礼,过来坐下喝点儿茶润喉。” 不知道喊了多久,那嗓子都沙哑的不像样子了。 晏姝捧着茶盏润喉,乔嬷嬷低声说“皇后娘娘,老奴杀了一个人,那人用暗器要伤世子夫人。” “长公主那边的人。”郑皇后微微的眯起眼睛 “先顾眼前。” 确实眼前的局面更紧要,白长鹤和御医们催这些人吐出来吃进去的食物已经让灾民丢了半条命了,后续还要用泄方,如此折腾一回还要保证不出人命,很难,因为面对的数以万计的灾民,这些灾民长期得不到充足的食物,身体早赢弱不堪。 晏姝缓缓地咽下润喉的茶,走到郑皇后面前低声说“皇后娘娘,大灾之后怕有大疫。” 皇后拍了拍晏姝的手臂,在郑皇后眼里,晏姝虽顶着世子夫人的名头,可毕竟年岁太小,还是个孩子,可这个孩子想事周全,眼光长远,又能知无不言的对自己如此坦诚,真真是快成心尖儿上的人了。 疼可疼之人,能减少很多被人利用的机会,郑皇后这些年早已经深谙见人、见己、见心的道理了。 并非不知道晏姝是在为武元侯府谋划破局,可那又何妨?能共进退,即便是殊归而同途,目的各有不同但可以互相依托帮扶,那便是可以相信的人。 这些灾民不能入皇城,这是最后的底线,但场地如此污秽不堪,也绝对不是久留之地,除非有法子解决当前的场地问题,否则随时可能出乱子。 “石灰可用。”晏姝再说。 郑皇后偏头看晏姝,轻轻地叹了口气“姝儿啊,你都想了多少?才能如此事事有法子应对啊?” “皇后娘娘,臣妇恨不得有大罗金仙的本事,只恨肉体凡胎,没什么用处,这也不是臣妇想出来的,是臣妇去庄子上让庄户们进山采药的时候,听那些荣养的老兵说的。”晏姝说。 郑皇后缓缓点头,傅家,京中的人都艳羡傅家手握兵权,都敬佩傅家百战不殆,可他们怎么不看看傅家如何对待那些伤、残、老的兵士们呢? 傅家的穷,不是穷在不会治家上了,是因为要照顾的人太多,别说京中的人,就连皇上也对傅家太过不仁厚了,不见这一家人的赤胆忠肝,也不见这一家人的宽厚聪慧,皇上是会后悔的! 第69章 自诩伶俐,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晏姝一夜未睡,也感觉不到困意,她到大双这些姑娘们跟前,带着这些姑娘们亲自给灾民喂药,妇孺和男子们分开,腾出来场地,京畿守卫军负责清理干净,铺上生石灰,这一忙就是七天七夜,兵士们可以换班,晏姝和大双她们只能困了就去马车上睡一会儿,不困就在这边帮忙。 郑皇后当天回宫,一道懿旨把晏欢送去了顺天府羁押,赵家无人为她申辩,甚至恨得牙根儿都痒痒,不安于后宅则不是贤妻,赵家夫人和大少夫人都把这话儿放出来了。 晏景之得到消息,对周氏大发雷霆,直骂她生了个人头猪脑的东西,自诩伶俐,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今别说皇后震怒,就是皇上那边也没有他好果子吃了,入仕这么多年,非大朝会都没机会得见圣颜的小小京官,竟养出来两个好女儿!一个白眼狼只顾着婆家,一个人头猪脑做事颠倒,晏景之觉得自己时运不济,太背了! 周氏哭得眼睛和烂桃子似的,递消息去娘家都如泥牛入海,这会儿她只想要救女儿,可两手空空,没有任何办法了,想到晏姝,更是气得摔了茶盏,别说帮忙,晏姝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早知道让她长大竟如此不中用,自己当初就该弄死她! 在京中,晏家算个什么? 这会儿世家大族都盯着流民这一块,皇后娘娘头一遭把官眷送去顺天府,这是气急了,避其锋芒还不能不听懿旨,更要揣摩皇后娘娘的用意,施粥的时候确实里面放了草药,如今还要不要施粥,都没人能看透。 本来好好的行善积德,在皇后面前露露脸的机会,全被赵二家的媳妇给毁了,多狠人! 接下来的消息多起来,皇上亲自去了城外,宫里御膳房的厨子都在宫外搭了施粥的棚子,皇后娘娘亲自给灾民盛粥,宫女太监几乎倾巢出动,别说这些世家大族了,就是宫里头的那些个妃嫔贵人们都不准去城外。 要说特别,唯有武元侯府的世子夫人,从头至尾带领着从风月楼解救出来的姑娘们守在北门,熬药煎汤救命,粥饭将养着灾民羸弱的身体,傅二爷还送来了不少原本要送去军中的棉衣,虽杯水车薪,可这个时候能送出去一个枣儿,那也是当着帝后面儿送的,也是功劳一件啊! 更让众人摸不透天家心思的是晏姝身边跟着的人,竟是皇后娘娘跟前的老人――乔嬷嬷。 有乔嬷嬷在,秦夫人跟前的李嬷嬷都被人忽略不计了。 十一月,雪落京城的时候,太子送回来了第一批粮,是从转运仓日夜兼程送到京城 解围的。 十一月初十,第二批粮也到了,这些粮送回来后,皇家的御园大门敞开,这些灾民进御园避寒,这一切才算落幕。 晏姝累病了,回到侯府就发起了高热,白长鹤也瘦了一圈不止,他谢绝了一切邀约和奖赏,回去武元侯府守着晏姝,精心给调理身体。 郑皇后的赏赐流水似的送到武元侯府,一时间满城都知晏家女,风头无两的晏姝睡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秦夫人亲自给喂了汤。 “母亲,长兄可回来了?”晏姝很惦记傅少卿,因傅少衡不得胜就无法班师回朝,更不能送回来只言片语,现在一切对晏姝来说都是虚假繁华,只要傅家兵权在手,皇上就不会没有杀心。 秦夫人摇头“少卿未归,不过玉珠回来了,还带来了不少人。” “玉珠可说外面灾情如何了?”晏姝问。 秦夫人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啊,要不是我傅家早把你娶进门,皇后娘娘必定会把你抢走,瞅瞅你这母仪天下的心。” 晏姝噗嗤笑了“母亲,您不让姝儿想,姝儿不想就是了,可不行这么琢磨姝儿的,姝儿委屈。” “哈哈哈。”秦夫人也笑了,打从武元侯府出事儿后,头一次如此畅快,拿过来梳子,动作轻柔的给晏姝顺着头发“玉珠说江南还好,不至于饿死人,江北能到京城的灾民不到十分之一,余下那些过的艰难,太子殿下赈灾手段不弱,熬到开春就能破开困局了。” 晏姝说“母亲,那姝儿去给咱们玉英退婚啊。” “退!”秦夫人听乔嬷嬷提点过了,有人对自己宝贝儿媳动手,她现在一想到皇长公主和所有跟皇长公主有关系的人,都打心底憎恨! “母亲,当初保媒的人都是哪几位?姝儿先去拜访。”晏姝说。 秦夫人让李嬷嬷取来了婚书和礼单,对晏姝说“三媒,冰人是逍遥侯府请的,咱们这边的媒人是永安侯府的崔老夫人。” “崔老夫人啊。”晏姝心头暗喜,这位催老夫人虽是后宅妇人,但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厉害,不止是手段,更因为脾气,耿直谈不上,但极其敢说话,做事干脆利索。 也因为崔老夫人这个脾气秉性,跟武元侯府尚有往来,所以这位是媒人,证明逍遥侯府当年求娶玉英的心,可挺重。 秦夫人仔细的说了永安侯府的事。 晏姝听得很认真,尽管要说后宅那点儿子事,自己上辈子可都烂熟于胸的,但事有变数,唯谨慎,方能立于不败之地,这 道理晏姝太懂了。 京城要说什么多?人多,官多,侯爷多。 这些侯爷多数都和逍遥侯差不多,手里并无实权,也不参与朝政,算是朝廷养着的闲人,永安侯府亦是如此,但永安侯府的老夫人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出身商户,本来在京城这些贵妇的圈子里,商户出身是最没有脸面的,可架不住永安侯府有钱! 这位崔老夫人打从嫁给永安侯府,就充分的利用了自己家族多年来的总结的手段和本事,买卖做得多和好还不算,生了三子三女都不跟官家联姻,反倒都醉心商道。 晏姝明白这位崔老夫人的厉害之处不止在买卖生意上,而是太了解如今在位的承武帝了,承武帝可以让这些侯爷们富,但不能让这些侯爷们有权柄在手,崔老夫人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永安侯府在京中的份量,不是侯府的名头多硬,而是手里银子够多。 上一世晏姝没机会拜见这位崔老夫人,因这位极少跟官眷打交道,但凡官眷一律不见,后来寿终正寝,侯府的掌家夫人也是商户出身的女子,跟崔老夫人的行事做派如出一辙,后来全家迁出京城,据说在江南置办了一个山头,过优哉游哉的日子去了。 这是聪明人啊,也是聪明的一家子啊。 晏姝准备了拜帖,准备好了礼物,只等着永安侯府那边来信儿。 第二天一大早,李嬷嬷过来陪着晏姝往永安侯府去,特地拎了个食盒。 “嬷嬷,这是母亲准备的礼?”晏姝闻到了烧鸡的香味儿,虽说味道很好,但登门送烧鸡,这怕是只有自己这位婆母能干出来的事啊! 李嬷嬷笑了“少夫人放心,就这一只鸡,都足够。” 第70章 您盼着的妙人儿到了 永安侯府住得偏僻,占地不小,据说当初先帝因为这里太偏,特地给多划了一块地方作为补偿的。 门口早有嬷嬷守着了,这嬷嬷一看就是得脸的人,穿着绸缎面的袄子,踩着一双绣着萱草花的棉鞋,圆脸透着喜气儿,细眉细眼薄唇,是个一看就聪明的模样。 晏姝的马车刚停下,潘嬷嬷立刻笑呵呵的迎过来“给世子夫人请安了,咱家老夫人可盼着呢,一大早就让老奴在这里候着,怕怠慢了世子夫人。” “让老人家费心了。”晏姝下了马车,微微颔首回礼。 潘嬷嬷前面带路,晏姝和李嬷嬷跟在后头,一路到了东暖阁,潘嬷嬷撩起帘子通禀“老夫人,您盼着的妙人儿到了。” “快请进来,外面冷得很。”崔老夫人的声从屋子里传来。 晏姝进门来,恭恭敬敬的行晚辈礼,崔老夫人坐在坐塌上打量着这位京城风头无两的小媳妇儿,很意外,如此沉静的性子是崔老夫人没想到的,要知道不管是告御状还是城外赈灾,她以为这是个急功近利的主儿。 礼数周全,分宾主落座。 “傅家世子夫人,老身这些日子也身体不爽利,按理说是要过去看看侯夫人的,家里可好?”崔老夫人说着,给了潘嬷嬷一个眼神儿,潘嬷嬷取来了果脯匣子和热茶,退出去了。 屋子里只有崔老夫人和晏姝二人,并无丫环婆子,也无家中女眷,晏姝抬头看崔老夫人,鹤发如雪,双目有神,头上并无珠翠,只有嵌着一块圆润美玉的抹额。 “母亲身体已无大碍,但出门走动还是怕失礼数的,所以差遣晚辈登门拜访,要给您添麻烦了。”晏姝说。 崔老夫人苦笑“说起来也是老身的不是,当初看着是好姻缘,谁成想竟是错了。” “您老眼明心亮,怕是早就等着了,母亲如今的意思是婚事不能成的,可退婚也不能闹得太难看,侯府现在如履薄冰,经不起折腾。”晏姝头一个照面就喜欢这位的性子了,不藏着掖着,说的也明白。 崔老夫人端详着晏姝“可你这孩子啊,哪一件事办的不轰轰烈烈的,既是如履薄冰,就要谨慎行事,至于这个婚事啊,咱们这边不闹腾,也要提防那边不肯撒手,人心最让人琢磨不透,逍遥侯府也都不是良善之人啊。” “您老说的在理儿,但咱们家玉英是个少言语的姑娘,若是被拿捏的厉害,怕伤了自家姑娘的寿数,再者不瞒着您,这事儿早就定下来了,也确实查了查岳秩的品行,婚事若能安生的退掉 ,不闹最好,若是他们想要闹腾,晚辈也有应对之策。”晏姝说。 崔老夫人噗嗤笑了“还以为是个莽撞的,看来是都筹谋好了,打算什么时候去?” “您这边方便,那就随时都可以。”晏姝说。 崔老夫人问“这事儿也是你出面主张?” “是,母亲若是露面,反倒可能会是咱们先沉不住气的,晚辈年纪小,不懂事,真做了点儿不合礼数的事,也是经事太少,短了历练,咱们京中一直都是尊老为先,爱幼随之。”晏姝说。 这可把崔老夫人逗得笑出声来,连连摇头“你这个泼媳妇儿,好好好,咱们先尊一尊逍遥侯府,看他们会不会爱护你这个后辈媳妇儿,若是真闹腾起来啊,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晏姝赶紧起身,深深一礼“您对侯府,对玉英的爱护之情,侯府上下铭记于心。” “孩子啊,你可知老身的娘家在江南?”崔老夫人让晏姝坐下,说。 晏姝点头“母亲昨日已经跟晚辈提起了,您可是个了不起的。” “那你可知道崔家和沈家是故交啊?”崔老夫人问。 晏姝一愣,缓缓抬头看着崔老夫人那慈祥的神色,突然鼻子一酸,低了头“晚辈并不知道,这些年来因为生母的亡故,晚辈被外祖家厌弃,也被家里兄长厌弃,他们从不跟晚辈说什么的。” 崔老夫人拉过来晏姝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掌心“晏景之是个坏良心的人,你的外祖家并不是厌弃你们兄妹几个,只是晏景之贪得无厌,又朝中做官,自古以来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而你们啊,老身这些年没看出哪个是成才的,今儿倒是发现是老身眼拙了,回头老身写一封书信回去,你那可怜的外祖母知道你如此像良缘那丫头啊,必定会巴不得立刻见到你呢。” 这太意外了,晏姝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崔老夫人和沈家还有这样的渊源,上一世自己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可她没有顺着崔老夫人的意,而是说“您老听晚辈一句,如今晚辈的日子过得不容易,那边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回头等晚辈真的把日子过平顺了,再登门去赔罪吧。” 上一世,自己写了很多书信都被退回,就连亲自登门都吃了闭门羹,尽管崔老夫人是善心和好意,可晏姝不想再走上一世的老路,就算是重生回来,她也没有想过要和晏家和沈家再多往来,只想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崔老夫人点了点头“也罢,不过你这孩子可得记 心里头,别的老身可能帮不上,若有银钱上有为难处,只管开口,老身得替我的老姐姐护着点儿你啊。” 晏姝感激的声音有些哽咽,两世为人还是受不得别人的好,但凡遇到真心待自己的人,这眼睛就不听话的要落泪。 她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概因上一世吃太多了薄情苦,纵是重生回来,心里的那份柔软被坚硬的冰块封住了,可别人的好意,总会触动那份柔软。 等晏姝走后,潘嬷嬷才提着食盒进来,崔老夫人打开一看是叫花鸡,笑道“秦箬竹啊,算是拿捏我喽。” 回到武元侯府,晏姝就听说皇后下了懿旨,因城外没有闹出来人命,便不重罚晏欢了,只罚了银千两,禁足一年。 千两? 晏姝冷嗤,只把几百两都够晏欢折腾了,这笔钱只能赵府出,禁足一年,那赵家夫人和大少夫人还指不定怎么磋磨她呢。 三日后,崔老夫人如约而至。 秦夫人和晏姝跟崔老夫人商量好后,晏姝代表武元侯府登门逍遥侯府,商议退亲,崔老夫人作为媒人同往。 从武元侯府出来的队伍浩浩荡荡,抬着的正是逍遥侯府的聘礼,这一下就在京城里炸开锅了,武元侯府的三小姐曾许配给逍遥侯少公子岳秩的事,都被人淡忘了,这武元侯府的世子夫人,可真是个什么都敢干的人,先是得罪了皇长公主,这是要跟逍遥侯府划清界限了。 在这些聘礼后面还有两辆马车,马车遮的严严实实,十一月的末的天,京城都下了两场雪了,今年冬天格外冷。 就算是天冷,也阻不住那些想要看热闹的人,武元侯府的队伍后面跟了不少人,看那架势生怕错过了热闹似的。 马车停在逍遥侯府的门口,早有门房得了消息,立刻开了大门请武元侯府的人和送还聘礼的人进去。 晏姝和戴着幕篱的傅玉英陪着崔老夫人走在前面,身后是李嬷嬷陪着的冰人儿,冰人儿脸色不好,可也没谁是她敢得罪的,只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才好。 逍遥侯府的掌家孙夫人带着儿媳焦少夫人一起迎了出来。 崔老夫人一笑“孙夫人,这事儿可要让老身头疼喽。” 第71章 退婚还挺不容易 逍遥侯府早就接了武元侯府的帖子,只是没想到武元侯府如此着急,没商量好到底退不退婚,就把聘礼都送回来了,当着全京城人如此落逍遥侯府的面子,多少让身为逍遥侯夫人的孙丽娘心里头不痛快的。 不过,要给崔老夫人面子,她只能笑着说“好亲不能赖结,您老也别觉得为难,寻常采买都要讨价还价,何况两姓联姻这样的大事呢。” 晏姝抬眸看了眼孙丽娘,年纪不算大,五十开外,保养得极好,至于说话中不中听,晏姝还真不在意,有的人痛快嘴,有的人痛快心,孰强孰弱还要等尘埃落定才能看出来,不过逍遥侯府不想退婚,是明摆着了。 崔老夫人打了个哈哈,众人被迎到暖阁落座。 孙丽娘看了眼晏姝,笑着问“世子夫人这是掌家了?” “母亲身体欠安,不方便登门拜访,侯夫人放心,母亲已经交代清楚了,今儿登门一并送回聘礼,这婚事不成,可人情不能断。”晏姝说。 孙丽娘笑着看了眼傅玉英“我啊,极喜爱玉英,做我的孙媳妇儿再合适不过了,当初好亲做成,如今退婚,怎么也要让我们明白明白,这是为何啊?” “侯夫人,傅家上下的心都牵挂着北望山,并无操持婚事的心,再者玉英性子娴静,可骨子里过于刚烈,怎么都要等着父兄归来,权衡之下不想耽误了岳小公子的良缘,所以才会退婚的。”晏姝说。 孙丽娘点了点头,转过头和崔老夫人说“老姐姐啊,咱们也都是明事理的人,玉英也好,武元侯府也好,有这样的心思都理解,但这婚事若不成,委实可惜了,老姐姐觉得咱们往后推一推婚期,可行?” 傅玉英身子一动,晏姝不动声色的伸出手盖在傅玉英的手上,这个动作落在了旁边一直没出声的焦少夫人的眼中了,她虽是少夫人,那是因为婆母现如今是掌家夫人,而她的儿子尚且没有娶妻,快四十岁的人了,她眼里可不揉沙子。 果然是这晏家女的事! 若不是晏家女一肚子花花肠子,武元侯府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退亲,甚至极有可能还盼着逍遥侯府能在紧要关头为傅家说话呢,毕竟逍遥侯府背后是皇长公主。 崔老夫人放下茶盏,问“孙夫人啊,你难道还不知公主府那边的事吗?” 这让孙丽娘心里头一梗,哪里能不知道?可崔老夫人现在提起来这个茬儿,不是时候啊。 “别怪老身说话直,公主府那边的事闹到现在,这姻缘断了反而是好事,孙夫人也 知道的,武元侯府的姑娘们就算性格娴静,可骨子里没有个善茬儿,再者秦夫人也是刚烈的脾气,若结亲最终成怨偶,那两家岂不是交恶了?”崔老夫人看着孙丽娘“孙夫人,逍遥侯府和公主府可是一家,事怕颠倒理怕翻,若你是武元侯夫人,这亲事啊,也成不了了。” 孙丽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急匆匆赶回来的岳秩一进门,直奔傅玉英“你要退婚?谁给你的脸子?就算是退婚也得是小爷我不要你!识相的就把聘礼带回去,明儿小爷就上门退婚!” 晏姝在岳秩进门的时候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傅玉英哪里被人如此呼喝过?扬起手照着岳秩的脸就是一个大嘴巴抽过去了,她算看出来了,逍遥侯府不想退婚是其一,岳秩想退婚但要羞辱武元侯府,她这些日子可不是白活的,别的不说,话本子里的人情世故学的可不少了! 岳秩一个纨绔,那里是傅玉英的对手? 这一嘴巴抽得他原地转了三圈,捂着脸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傅玉英走过来,眼里都有惊恐之色了,京城这么大,掌掴未婚夫的人,傅玉英是头一个啊,情急之下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她要打死小爷!” 家丁奴仆进来一大堆。 晏姝起身拉住了傅玉英的衣袖,柔声“三妹,心里再不忿,也不能动手,咱们还没嫁给他,他做什么跟咱们没关系。” 姑嫂二人一唱一和,崔老夫人立刻作壁上观。 孙丽华看着乖孙被打,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了,焦少夫人趁机一拍桌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里是逍遥侯府!” “哟,少夫人是心疼你的儿子了?”晏姝把傅玉英挡在身后“不过是挨了一巴掌,你就坐不住了?逍遥侯府也是在天子脚下,天子脚下有礼教王法,我们好里好面上门退婚,你们不允也就罢了,岳秩刚才喝骂我武元侯府三小姐是什么意思?要去武元侯府退婚,羞辱傅家又是什么意思?” “你伶牙俐齿!今日登门退婚,难道不是羞辱我逍遥侯府?”焦少夫人怒道。 晏姝摇头“这话可就是你说的不对了,伶牙俐齿和没理也要辩三分不一样,若说羞辱,还真不是武元侯府要羞辱逍遥侯府,因为你们这位自称小爷的岳公子,玩儿的花,胆子大,在外头养着的娘们都要给你们逍遥侯府开枝散叶了,还用得着武元侯府羞辱吗?倒是敢说去武元侯府退婚,有意思,我侯府是有什么你们能拿捏的把柄吗?我侯府家风端正,人品无漏,婚事不成,颇多委屈也都可以 吞下,为了给你们逍遥侯府面子不想声张,不过看来你们也不屑要了,李嬷嬷,把那两位姑娘送进来,别再说咱们信口雌黄!” 李嬷嬷就等这一刻呢! 出门从马车上请下来七位姑娘,其中两位已经眼看着就要临盆了,挺着硕大的肚子,脸色惨白着走进来,一进门就跪下了。 “你们可听好了,我们傅家三小姐今日退婚,你们是不是能进逍遥侯府的门,看自己造化,再敢求我们傅家三小姐成全,可别怪我们傅家手下无情!”晏姝说罢,转过头冲着崔老夫人一礼“老夫人,这便是岳秩在外头养着的娘们,因怀了身孕要入府,不知道哪个丧良心的人给出主意,到咱们家玉英面前哭哭啼啼求成全,如今算成全了吧?” 崔老夫人点头“算了。” “您当初为了促成好姻缘,费了力气,即便是今日退婚,那也是岳秩的错,您为咱们家姑娘做主,这婚事退得痛快,咱们回家去,若退得不痛快,咱们就闹到顺天府去,就问问如此逍遥侯府,我武元侯府的姑娘要退婚,错在哪里了?若顺天府不管事,就请皇后娘娘做主。”晏姝说。 崔老夫人点头“可。” 晏姝抬眸看着孙丽娘“侯夫人,你给个章程,是要闹到人尽皆知,还是就此作罢?” “世子夫人,你到底是年轻,我……”孙丽娘一开口。 晏姝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年轻只能说见识少,又不是没头脑,您别用岁数大小做说辞,您爱幼,我敬老,就算伤了里子,也别伤了面子。” 孙丽娘长出口气,冷声“好!既是退婚,退了便是!来人,看账!” “对,检查仔细点儿。”崔老夫人冷嗤一声“少了的,老身给双倍!” 第72章 坑人,专业的! 崔老夫人这话染了怒意,为两家做媒的冰人都吓得瑟瑟发抖,本来三个媒人的,不过逍遥侯府这边请的媒人是皇长公主,这位皇长公主还在禁足中,所以没露面。 逍遥侯府的账房和管家查对了聘礼,并无缺少和损坏,两家各自退回庚辰贴,婚书作废,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晏姝和傅玉英陪着崔老夫人出门,逍遥侯府连个送客的人都没有,其人品可见一斑了。 “好孩子,你们回去吧。”崔老夫人坐上自家的马车,就在逍遥侯府门口辞别。 晏姝和傅玉英行礼目送后,坐上马车带着人回武元侯府,看热闹的人见聘礼都留在了逍遥侯府,那必定是退完婚了,没看到热闹,也不算,逍遥侯府连客都不送,必定是不欢而散的。 秦夫人没想到姑嫂二人回来的这么快,傅玉英话都多起来了,绘声绘色的学着崔老夫人的话,学着嫂嫂的话给秦夫人听,秦夫人笑得前仰后合,直说“妙,妙啊!可真真是解恨!” 可不解恨嘛! 逍遥侯府教子无方,外面豢养一些女人也就罢了,连孩子都要生了,逍遥侯府的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不就是没把武元侯府和玉英放在眼里吗?这婚事若不是退了,玉英嫁过去哪里有好日子过? 退婚的事并没有掀起来什么风浪,但世家大族都得了消息,自是有说好就有唱衰的,不过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回避和武元侯府有接触。 京城热闹多,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在五军都督楚展上殿状告兵部尚书阮国安的时候,太子已经在南望山见到了傅少卿。 “太子殿下安好,草民就放心了。”傅少卿憔悴了很多,太子找到他的时候,他狼狈得扮作乞丐,为了躲避追杀。 太子把傅少卿带回驿馆“你在南望山可有所获?” 少卿从怀里拿出来一张图纸铺在桌子上“这是藏粮的地方,焦子旭很聪明,并没有把粮放在大营内,现在殿下可以有两个法子,不打草惊蛇,还能得到粮食,那就偷!不怕打草惊蛇,但要顾及背后主使的人,那就抢!” 太子把热茶送到傅少卿手边“细说,如何偷?怎么抢?” “自是找一些百姓,殿下的人乔装打扮成百姓模样,以江湖人的身份抢粮,再沿途分发给百姓赈灾,要是偷的话,也是如此,不过不能沿途赈灾,要让焦子旭花一大笔钱把这些粮食买回去,殿下到时候可以给他一些虚的奖赏,拿到粮再沿途赈灾,发放给百姓。”傅少卿说。 太子沉默着看傅少卿,良久才说“少卿可为谋士,为何学医而不从军?” 傅少卿笑了“殿下,实不相瞒,家父曾亲口对少卿说,长子走稳为盾,护家之后方,次子走险为矛,往前方开路,家族必兴。” “侯爷是慈父。”太子心里是艳羡的,他非常敬佩武元侯,也羡慕傅少卿和傅少衡的手足情,天家兄弟众多,可无情。 反倒是在所有人都把嫡庶奉为圭臬的时候,武元侯对庶长子和嫡子一视同仁,这是当之无愧的慈父。 傅少卿神色凝重,低下头“但,少卿心中颇为遗憾,都说世间之苦,最意难平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会好的。”太子也说不出别的来,只能话锋一转“让我的人护送你回京吧。” 傅少卿抬眸。 太子说“侯爷说得对,长子走稳为盾,黑契和白契剑拔弩张,焦子旭和逍遥侯府关系不浅,这件事还涉及到了皇长公主,本宫护不住侯爷,护不住少衡,但可以护住傅家的盾。” 傅少卿跪下就磕头。 太子双手扶着他起身,笑着说“你还是本宫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本宫记着的。” 傅少卿只谢恩,他确实该离开了,也确实该回京了。 在傅少卿离开南望山的第二天,白契和黑契开战了,这下可把焦子旭急坏了,大安国内灾荒越发严重,北方已经到了寒冷的冬季,若手里这些粮食再不出手,犹如头悬利刃,简直让他夜不能寐,更不用说太子殿下就在驿馆,到底为何而来谁都心知肚明。 就在焦子旭犯愁的时候,有人来报“元帅!粮仓被抢了!” “啥?”焦子旭猛地站起来,很快又坐下了,抢了?抢的好啊!这不正好给自己解决了问题嘛?只要这些粮食被抢走了,那简直是如有天助啊! 所以,太子都被气笑了,因为抢的太顺利了。 不过,随后焦子旭就乐不起来了,因南望山的匪首大摇大摆的来到大营,一开口就是“焦将军,某手里这些粮食,要卖给你,开个价儿吧。” “大胆!”焦子旭差点儿没气过去。 匪首嘿嘿一笑“焦将军,太子在驿馆,你猜他会不会知道这些粮?” 焦子旭咬牙切齿的问“粮在哪里?” “在门外啊,价格合适,银货两讫,价格不合适,我就去告诉太子殿下,我这些粮食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呢。”匪首混不在意的坐在椅子上抖着腿儿“怎么才合适,你自己掂量 办,是想要当官,还是不要脑袋,选吧!” 焦子旭顿时冷静下来了,他知道这些混账东西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这确实是在太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可是要多少银子? “盘算什么?告诉你,我要是把这些粮食都送给太子,换个官儿当当也不难,但是我还有点儿良心,当不起官儿,所以我贪财,十万石粮食,按照现在市面上的价格,我也不多少,十万雪花银。”匪首说的无比轻松。 焦子旭一拍桌子“你这是生抢!” “十五万两。”匪首不慌不忙。 焦子旭手都抬起来了,轻轻地放下了,清了清嗓子“可有商量的余地?” “十七万两。”匪首笑呵呵的看着焦子旭。 焦子旭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看着匪首。 匪首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要的太少了,焦将军,这可不是我瞧不起你,以后咱们还有买卖可做,你说对不对?” 焦子旭就像是被捏了七寸的蛇,再大的本事也不使不出来,甚至都不能说话,一说话就涨价,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子旭说“十万两。” 匪首哈哈大笑“不对喽,焦将军,你要再动小心思,我还涨价。” “好好好,十七万两就十七万两,你有命拿未必有命花!”焦子旭说“银子太多,凑不够,但可以立字据。” 匪首摇头“信不过你们这些黑良心的,你的底细我也早摸透了,你后宅地库里,最少有二十万两,你不给,我就走!” 说着,匪首起身。 焦子旭赶紧说“好!你的人进来拉银子!银货两讫!” “这是好样的。”匪首立刻让自己的兄弟们进来拉银子,粮食都扔到了院子里。 这些人拉着银子浩荡荡的刚离开,门口有人高声“太子殿下驾到!” 焦子旭脑子嗡嗡的,他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 第73章 老大打不过,抓了老三打一顿 太子驾到,就算是中计了,焦子旭都得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把太子迎入中军帐,等太子落座后,焦子旭大礼参拜。 “焦将军真乃国之栋梁,国之福将啊。”太子让焦子旭落座后,喜形于色的赞道“更是大安百姓的福星,外面那些粮食真真是能解当前大安之难的灵丹妙药啊。” 焦子旭一抱拳“为国分忧,为吾皇和殿下分忧,是末将份内之事,这些粮食来的突兀,殿下可要查一查?” 这才是焦子旭最害怕的,如果太子要查,那些匪首的银子必定藏不起来,若是太子主张剿匪,那自己就死期临头,所以这简直是要自己这条命的局啊。 太子沉吟半晌,看焦子旭脸上冷汗都冒出来了,微微的眯起眼睛“焦将军,人命关天,从南望山调拨三万人马护粮到各个府县衙门赈灾是当务之急,至于别的啊,交给焦将军去办,黑契和白契在土拉河开战,南望山需提防白契会突袭我大安边境,等本宫回京,必定会向吾皇请旨,嘉奖焦将军。” “末将份内之事。”焦子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太庆幸了,当今太子为人宽厚,果不其然,这个时候能放自己一马,可不是因为他看不透这些粮的玄机,而是黑契和白契都觊觎大安国,虽内部开战,可一旦对大安动手的话,南望山和北望山都要御敌,武元侯下落不明,皇上对武元侯有杀心,欲夺兵权,国无大将自然显得自己就重要了。 三万人马清点出来,所有的粮食都被太子带走了,焦子旭感恩戴德的十里相送,回到大营立刻调兵遣将往南望山中剿匪! 那匪首面生,倒不是焦子旭不知道驻地有山匪,只是山匪走的是江湖道,但凡不招惹到自己头上,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今不行!那些银子是自己八成的身家,不抢回来是奇耻大辱,更会让自己堂堂戍边将军穷的叮当响啊! 等他的人往南望山去寻找匪徒踪迹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山上早已经人去楼空,那些匪徒都消失不见了! “人呢?银子呢?”焦子旭勃然大怒。 副将立刻说“那些匪徒把银子送给太子殿下了,并且跟随太子殿下沿途赈灾。” 焦子旭如遭雷击的跌坐在椅子上,果然中计了! 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咬人的狗,不哼哼啊!” 他肝胆欲裂无人在乎,太子殿下飞鸽传书到京城,不提焦子旭,只说南望山截获国库存粮十万石,证据确凿,请皇上彻查。 翌日。 早朝。 承武帝把太子殿下的飞鸽传书拍在龙案上,怒道“你们说说看!截获是何意?尔等领着朝廷的俸禄,偷着朝廷的家当,置朕于何地?置百姓于何地?” 群臣噤若寒蝉,一个个都跪下低着头,没有敢接话,之前五军都督楚展在大殿上状告阮国安克扣军饷,本以为是皇子争端初露端倪,楚展是二皇子的外祖父,阮国安是三皇子李宏远的外祖父,这两家闹腾起来是必然,特别是二皇子被皇上厌弃,已经禁足了,楚展自是要为外孙破局。 可谁能想得到! 这里面真就牵扯到粮食了,现如今北望山都没有那么重要,因为大安国内从南到北都是灾民,这个冬天会有多少人熬不过去冻死,都尚不可知! 妙就妙在粮食找到了,在南望山! 南望山是谁?焦子旭啊,焦子旭的背后那是逍遥侯府和公主府! 这些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别说一点就透,有时候都不用点,也是心知肚明的。 “尔等!哑巴了?”承武帝最近火气很大,因为他发现朝廷暗潮汹涌并非是因储君,而是盘算着还在位的自己!一国之君被群臣算计,奇耻大辱! 身为丞相的郑子成走出来,跪在承武帝龙案前“吾皇息怒,而今只要找到粮就能让百姓渡过难关,粮有了,还要准备粮种,至于其他还需要太子殿下归来,才能彻查,此事事关重大,必会真相大白的。” 承武帝对郑子成发不出来火。 因为郑子成现在穷的都揭不开锅了,昨儿还是自己差人送去了米粮予以温饱,否则堂堂丞相府里,小孩子都饿的直哭,皇后贤淑,太子更是在此番赈灾中功不可没,郑家为了筹措粮食散尽家财,唯有在危难之时,最见人心啊。 “郑相,平身吧。”承武帝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郑子成起身退到一旁,承武帝抿着茶平复心里的怒意,目光从眼前这些臣工的脸上一个个扫过,坐在这个位子上,手底下都是一些什么人,不说了若指掌也都心里有数,他只恨那几个敢出手的! “阮爱卿,粮饷可解决了?”承武帝目光落在了阮国安的身上。 阮国安立刻出列,回道“回吾皇,已有两万石粮饷往北望山去了。” “楚爱卿可亲眼所见?”楚展出列,回道“回吾皇,确实有两万石粮饷发往北望山,微臣没想到阮大人竟还留了后手。” “楚大人,你这是什么话?军用粮饷怎么还成了后手?保证两军阵前的将士们 吃饱饭是天大的事,他们可都是为朝廷以命相搏呢。”阮国安恨死楚展了。 楚展冷哼一声“就算是粮饷,那也应该是户部掌管,户部手里没粮,你阮国安能拿出来两万石粮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你血口喷人!”阮国安扑通就给承武帝跪下了“皇上啊,老臣那些粮都是从各军中调度出来的啊,楚大人如此盯着老臣不放,请皇上为老臣做主啊。” 楚展也跪下了“微臣掌管五军,哪里能不知道自己手底下都有什么?如今灾年,将士们勒紧腰带是共克时艰,皇上明鉴,硕鼠不除,动摇国本!” 承武帝点头“好了,都退下。” 身为一国之君,承武帝的沉稳是超乎常人的,或者说历代国君都是如此,天大的事也不疾言厉色去办,而是如利刃悬在这些臣工的头顶上,再等待时机,这也是帝王最常用的术。 朝堂上的事情,传到了晏姝的耳中,倒不是她用了什么手段,而是楚展和阮国安下朝后大打出手,两个人打急眼了,跟泼妇骂街一般,恰好陈嬷嬷从街上过,听了个全套的。 “奶娘,他们如此不顾脸面,你怎么看啊?”晏姝给陈嬷嬷递过来热茶。 陈嬷嬷赶紧双手接过来放在旁边“小姐,这就像两家人过日子,各有各的盘算,也像两个孩子打架了,被打的一方找了个出气筒,一个不好都别想好呗。” 晏姝噗嗤笑了“奶娘可厉害的很,毕竟他们打不过老大,老二受委屈了,抓了老三揍一顿,似乎也寻常。” “小姐,最近身体可全好了?”陈嬷嬷迟迟没露面,是因为人不在京城,回来听说小姐几次三番遭了大罪,心疼的厉害。 晏姝点头“好了,活蹦乱跳的,奶娘回来正好,今年咱们一起守岁。” “那老奴得跟小姐说道说道外面的事了。”陈嬷嬷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信,递给了晏姝…… 第74章 伤还在,何谈原谅? 晏姝看着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落款竟是晏修屹,微微蹙眉,把书信放在一边。 “老奴知道小姐寒心了,不过老奴这次去江南置办产业,处处都得了二公子的照应,老奴看得出来,二公子惦记着小姐,他是不一样的,打小在外面走动,多是被蒙蔽了。”陈嬷嬷说。 晏姝看着陈嬷嬷“奶娘,伤我的人,若有一天回头求和,我一定要原谅吗?” 陈嬷嬷叹了口气“小姐,老奴不劝您,您做事自有章程,但都是夫人的孩子,老奴这心里头都记挂着。” “是啊,知道奶娘疼我们,可我啊,原谅不了,他们伤我在前,那些伤都在,结痂了也留下了疤,如今我对他们没有恨也没有情,都长大了,自谋生路也自求多福吧。”晏姝说。 陈嬷嬷知道不能再劝,便提起了江南置办的产业,因为荒年,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哪里还有心思耕种,就算是有心耕种,粮种都没有一粒,所以地价很低,陈嬷嬷趁机置办了四个庄子,连带着田地,也跟那些庄户说好了,若想要回来耕种,便做长工和佃户。 晏姝非常满意,因为她手里有粮种,麒麟山的两个庄子都留下了足足的粮种,自己城外的庄子也都跳出来最好的做粮种了,郑皇后并没有动用她手里这些粮食,这便是明年春天的一大助力。 “老奴还把四个庄子中间那个小山头也一并买下来了。”陈嬷嬷取出来匣子,匣子里是山契、地契和村子那些房屋的房契。 晏姝满心欢喜“奶娘,你可是我的福气。” 陈嬷嬷笑了“老奴只怕做的不够好,对不起小姐的信任,也对不起夫人的托付,如今宝源和宝玲兄妹俩在那边,江南好一些,去年闹腾的是蝗灾,百姓日子过得苦是真的,也比江北好不少,老奴让他们留意这点儿,耕牛置办一些,开春都能派上用场。” 晏姝心里盘算了很多,这些庄子能产出多少粮食,这些粮食送去北望山能起多大的作用,如今全都仰仗朝廷是不行的,武元侯府并没有被放过,只不过承武帝现在闹心的事情太多,顾不过来罢了。 陈嬷嬷告辞离开后,晏姝便打开了窗,冷风灌进来,她反而心里头痛快许多,下雪了,飘飘洒洒的雪花落下来,很美,她喜欢这种眼前白茫茫一片的感觉,那些肮脏龌龊都被大雪盖在下面,真干净! 手边是晏修屹的书信,并不厚,甚至隔着信封都能感觉到里面只有薄薄的一两张纸,打小就不愿意读书的晏修屹字迹潦草还大,两张纸也写不了几个字。 想到自己大婚之日,晏修屹那一句我送嫁。 他临别之时那一句往后,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吧。 是恨的,他们都恨自己,晏修屹也不例外,但跟上一世不一样,他为何会送嫁? 晏姝以前从不想这些事,她不耐烦给自己平添烦恼,眼前紧要的事那么多,哪顾得过来? 但陈嬷嬷说的那些话,她听进去了。 母亲托付陈嬷嬷照顾的不止是自己一个,还有她的三个儿子,陈嬷嬷这些年为自己付出了全部,最疼自己,那是因为陈嬷嬷看得出来,唯有她是真心希望自己活下来的人,她也一定很生气晏修然兄弟几个,但到底都是母亲的孩子,所以晏修屹有一点点儿改变,她都欢喜得很。 罢了! 晏姝拿过来书信打开,看了个开头就忍不住皱眉了,蟑爬的字,勾勾抹抹,写了妹妹可能觉得不妥,划掉写了晏姝,写了晏姝又觉得不妥,划掉写了妹妹,这人就不能在读书上用功一点点吗? 确实只有两张纸,确实没有几个字,可是晏姝拿着信纸的手颤抖的厉害,泪如雨下,透过这两张纸,似乎能看到晏修屹哭唧唧的反复说二哥对不起你,对不起娘,二哥在努力赚钱,二哥会养着你的,武元侯府若是不好过,回江南来,二哥养着你。 就这么几句话,信纸都皱巴巴的,那上面有水渍,他应该是哭了吧,泪水混着墨迹,就没见过这么丑陋的字,可晏姝哭得不能自已,两世,她拼尽全力的上一世,都没指望听到一句对不起,只希望能听到从他们嘴里叫出来一声妹妹。 这一世不盼着了,不在乎了,不放在心上了,偏偏晏修屹来了这么一下子,她真的好委屈! 杏花和梨花都不敢靠前,还是韩嬷嬷过去把窗子关上了,京城虽大,但隔墙有耳,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少夫人在哭,指不定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子。 韩嬷嬷的动作让晏姝冷静了许多,她擦了擦眼泪,把信纸收拾起来,喝了一盏茶,开始看账。 到年底了,今年和往年大不同,她嫁为人妇,大安国到处都是挨饿的灾民,武元侯府虽看似安稳,实则如履薄冰,北望山迟迟没有任何消息送回来,所以这年是真正的年关,怎么过需要斟酌。 傍晚,李嬷嬷过来请晏姝过去椿萱堂“少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晏姝一刻不耽搁,立刻往椿萱堂来。 一进门就见婆母在抹眼泪,心都沉下去了,她不太关心傅少衡,但很记挂武元侯,也就是 自己的公爹到底是生是死,因上一世武元侯的死讯是随着战报一起回来的! 傅少卿跪在秦夫人面前,抽噎着轻声劝着。 晏姝只觉得两条腿发软,勉强走过来,一言不发的跪在秦夫人面前,抬头看着秦夫人。 见到了晏姝,秦夫人只觉得找到了个可倾诉的人,拉着她的手抱在怀里,哽咽的在晏姝耳边说“我的儿啊,你父还活着。” 晏姝瞪大了眼睛,太过震惊,嘴巴都张大了,脑子里都是秦夫人的这句话你父还活着!活着!活着! 这是谁的手段?甘棠! 不作第二人想! 所以武元侯府明着是自己在保护着,还有一个暗中保护武元侯府的人,甘棠啊!她真的越发好奇这个女人了。 “我的儿啊,母亲的心都碎了啊。”秦夫人哭得很压抑。 晏姝轻轻地抱着她“母亲,只要活着就行,我们一家人会团圆的,莫哭,莫哭,伤身。” 秦夫人说“但失了双腿。” “母亲,只要人在。”晏姝柔声劝慰。 秦夫人使劲儿的抹了抹眼泪“对,我儿说得对,人在!这个仇必定是要报的!” “母亲,少衡已经在报仇了,傅家军都在报仇,迟迟不送战报回来是父亲的主意,父亲说天不忘傅家,还夸赞了少夫人,说京中有这样的好儿媳在,他可安心了。”傅少卿说。 这话把秦夫人气笑了“他总说我当不了家主母,现在他就安心了?我当不了家主母,可我命好,我娶进门一个最厉害的家主母!” 晏姝都被婆母这突然的夸赞整不好意思了,哪有这么夸人的呢? “姝儿,咱们接下来做什么?”秦夫人说“黑契和白契打起来了,少衡率军连夺两城了。” 晏姝看了眼傅少卿。 秦夫人赶紧说“少卿快起来坐着,坐着说话。” 都落座后,晏姝问“兄长可跟父亲禀了公主府的事?” 第75章 从没想过独善其身 傅少卿点头“父亲说,这是天赐良机,可提亲。” “提亲?”秦夫人有些不满意了,这是什么馊主意?要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让傅少卿迎娶岳长乐进门的,那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没脑子还坏,简直太招人膈应了! 晏姝柔声“母亲别急,父亲虽在北望山,但很了解京中的事了,这个时候兄长迎娶长乐郡主,彻底搅混了这一摊水,别人都想浑水摸鱼,但这鱼不在咱们家,就在郑家,落不到别处!” “对对对!”傅少卿都有些激动了,好家伙,他真真的太佩服晏姝了,因为她完全明白父亲的意思,说得丝毫不差! 秦夫人噗嗤笑了,甚至心里头非常得意,她这辈子最得意的事不是战场上厮杀立功,而是得了个天下第一好的儿媳! 伸出手握住晏姝的手,问“那我让少衡写的放妻书呢?” 晏姝身体一哆嗦,秦夫人感受到晏姝的反应,看过来“我的儿别怕,听母亲给你说。” 放妻书? 晏姝不是害怕,而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被如此护得密不透风啊。 “这是母亲能为我的儿谋划长远的最后一招了。”秦夫人笑容慈祥的看着晏姝“母亲知道,若有一天武元侯府保不住的话,覆巢之下无完卵,可我的姝儿多无辜啊?所以母亲让你兄长在江南置办了产业,这些产业可以护着我的姝儿余生无忧,姝儿也必定会照拂傅家能活下来的血脉,让你兄长去北望山的时候,命少衡写下放妻书,这放妻书在手里,是我姝儿的保命符。” 晏姝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靠在秦夫人的怀里,哽咽的肩膀都颤抖。 秦夫人轻轻地顺着晏姝的背“母亲聪明吧?” “母亲,姝儿从接到婚书那一刻,就发誓要与侯府共进退,从没想过独善其身。”晏姝说。 秦夫人长叹一声“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啊,我的姝儿从小在晏家艰难长大,未曾得侯府一丝一毫恩惠,我怎么舍得姝儿跟着侯府一起万劫不复呢?不过现在母亲可不怕了,因为就算是有心诛杀侯府满门,也得憋着!战功赫赫反倒被诛杀满门甚至九族,那位还不止昏庸到如此地步,我们不会给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机会。” 晏姝柔声“母亲,姝儿去公主府提亲之前,兄长要去见皇上,要领赏赐,要一颗还魂丹。” “对!”秦夫人笑着说“没有这颗还魂丹啊,我这病就不能痊愈呢。” 傅少卿都有些羡慕了,母亲 对子嗣都极好,但对晏姝最好,凌驾在所有傅家孩子之上,就连远在北望山的父亲也赞誉有加,可是自己要去岳长乐!唉,心塞的厉害。 承武帝当晚就知道傅少卿回来了,是郑皇后说的,太子在南望山救了傅少卿,为了求活傅少卿都要饭了,不过幸好是救回来了,太子身边的人把傅少卿送回府上,就过来禀报给郑皇后了。 “皇上,这个时候得赏。”郑皇后说“傅家这位庶长子和皇姐那边的关系,还很微妙啊。” 承武帝抬起手揉了揉额角“皇姐那边是一刻都不闲着。” 郑皇后递过来热茶,柔声说“自家人,怎么都好说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承武帝对郑皇后更疼惜了几分,太子险些身死,粮食从南望山截获的,这些都指向了公主府,可郑皇后竟一句状都不告,甚至还想要缓和他心里头的怨怼之情,自己的皇后啊,可不是个傻的,反而是极聪慧的女子,这或许就是原配夫妻之间的情分吧。 “好,当赏则赏。”承武帝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如今朝上的那些老狐狸已经开始把劲儿往明面上用了,内忧外患,武元侯府还是可以暂时留一留的,毕竟北望山能抵住黑契,他才能腾出手来处理内忧。 赏赐很多,当福安来到武元侯府门外,武元侯阖府上下大开府门,设香案,恭迎圣旨的时候,许多观望的人又蒙了,以为是北望山大捷的喜讯,但令他们意外的是帝后同赏武元侯府庶长子傅少卿的。 二皇子被圈禁在自己的府中,得到消息气得摔了面前的一套汝窑的茶具“竟然是他!竟然又是他!” 傅少卿坏了自己和长公主结盟的好事!虽说是岳长乐无脑,可傅少卿和武元侯府趁机反杀是明摆着的事! 如今,真相大白,救了太子的人竟也是他! 若不杀之,难以痛快! “殿下息怒。”福泰让人收拾那些瓷片,亲自奉茶到二皇子的面前“这个时候武元侯府风头正盛,殿下需静待时机啊。” 二皇子看了眼福泰。 福泰赶紧说“楚大人试图把粮食的事掀翻,已经从阮国安那边下手了,太子赈灾归来必定会大动干戈,既然长公主不想和殿下一个桌子上吃饭,那就……” 二皇子看福泰欲言又止的样子,冷哼“对,不想吃,那就掀桌子!并非本殿一定需要她,是互相帮衬,这个道理她若不明白,还以为是本殿求着她呢!” “所以,殿下稍安勿躁,可等着楚大人那边的消息, 您必定会再次得到皇上宠信的。”福泰说。 二皇子微微眯起眼睛,点头。 如今被禁足受困,确实需要点儿时间。 同样震惊的还有皇长公主李溶月,她只知道太子能活下来是白长鹤的功劳,虽说白长鹤和武元侯府关系莫逆,但到底是朋友之交,如今发现竟是傅少卿闯白契,取来了解药,救了太子,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医术超群又生在世家大族的人,难道会不提防岳长乐的手段?再者岳长乐那个人头猪脑的东西,能有什么高超的地方?简直让人一想到她,就火气撞脑门子! 武元侯的便宜都是谁给的?都是她! 在武元侯里。 赏赐入了闲云院,晏姝给这边安排了管事嬷嬷和伺候的丫环婆子,同时这边的库房账目也建起来了,这一切都是为了去公主府提亲做准备。 傅少卿的闲云院跟迎晖院都在侯府东侧,并且还在迎晖院前面,这也是侯爷和秦夫人对庶长子的看重,虽是取名闲云院,但傅少卿的身份到底重要不重要,侯爷和秦夫人心里清楚,傅少卿也明白,如今掌家的人是晏姝,自也是分毫不怠慢,甚至事事都会料理妥帖周到。 晏姝正在看提亲用的聘礼单子和年底各处都需要准备的礼单、赏赐。 杏花和梨花都在旁边帮忙。 梨花看着那长长的礼单,小声说“少夫人,咱们府上对庶出都这么好。” “嗯?”晏姝撩起眼皮儿看了眼梨花,淡淡的说“庶出和庶出可不一样,大公子是府里正经的主子,你们少论这些,我可以宠惯着你们,但尊卑有别,有错的话,你们会被罚的格外重!” 梨花赶紧跪下了“是奴婢不对,少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绝无下次。” 姝把礼单收好,递给了杏花“送去椿萱堂给夫人过目。” 杏花离开后,晏姝才让梨花起身“你是担心世子以后若有庶出的孩子,会让我为难吗?” 第76章 这辈子就没求过伉俪情深 梨花低着头,没说话先叹了口气。 她的心思瞒不过少夫人的,别人都看少夫人有本事,可她忘不了世子爷从大婚到去北望山,就没有跟少夫人圆房。 若以后世子爷还是不喜欢少夫人,怎么办?再说她私下里打听过了,甘棠入府就整日跟世子爷在一起,如今更是追着去了北望山,真要是整出来个孩子,少夫人可咋办啊! “少夫人,奴婢怕您被辜负。”梨花到底说了,她没别的心思,主子的赏识是她一辈子都报答不完的恩情。 晏姝拉着梨花起身“你是我的人,自是心里装着的是我,可是你也要相信啊,你家小姐啊,不会被人家欺负,至于说辜负,你家小姐也不怕的,放心吧。” 梨花抬起头“少夫人,不管到什么时候,您只要让梨花去做的事,梨花一定做好。” “傻梨花,下去吧。”晏姝让梨花退下去后,还真就想了想以后,傅少衡上一世带回来的孩子虽非亲生,但都记在傅少衡的名下了,按照规矩那就是傅少衡的孩子,所以晏姝非但不觉得难过,反倒是挺庆幸的,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现在她完全没有孕育子嗣的心思,这世上最难的莫过于当娘,十月怀胎不算苦,教养长大也不苦,唯有从怀上那一日到自己这双眼睛闭上,日日牵挂最是难熬,若是孝子家族之幸,若是逆子便是母亲失责,何苦? 反倒是代养要轻松的多,侯府里不缺教养的夫子,也不缺抚养的奶娘,自己这个母亲只需要他们敬重,孝顺都不强求,少了一份血脉牵绊,自是少了许多烦恼,这样的话没人会摆在明面上,但人性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这人啊,若是有了血脉牵绊,总归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晏家谁都不在自己的心上,甚至外祖家里也不想往来,可二哥这一封信确实打实凿的让晏姝心里头颤动了,她知道终有一日晏家人会巴结自己,也知道自己必定厌烦这样的巴结,但晏修屹那笨拙的道歉让她不能泰然处之,因为晏修屹并不笨,他南北行走经商,少了京城子弟的傲气,看到了许多民间疾苦,人是必定会越来越沉稳和内敛的,如今还是少年的他可能从自己大婚之后就一直都在回想过去,而他能看到自己的苦楚,并不是因为手里没有了银子做仰仗,而是因为知道了许多真相。 挺好,虽说自己并不想插手他们的命运,但晏修屹的改变不在自己这里,而是在他的心,若是能因此换了心性,善莫大焉。 人,心境一转,境遇就变了,命运也会变了的。 晏姝从不觉得自己是 铁石心肠,她比任何人都更渴望亲人之间的回护和温暖,只是上一世和这一世在晏家的日子里,那些失望早就满溢的淹死了她对晏家任何人的期待,也淹死了自己那颗曾经想要手兄友弟恭,手足情深的心。 罢了! 若自己过的不好,别人都会觉得是累赘,唯有自己过得好了,那才是真正烈火淬炼之后的真金,别人爱不释手的若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自己存在的价值,那天地间就没有她晏姝舍弃不掉的人、事、物。 秦夫人已经对自己的儿媳满意到她做什么都是对的程度了,所以一份过年所需要的单子,她都不想看,当然也会做做样子,一目十行的看了礼单,外嫁的两个女儿必定会年前送礼回来,晏姝的意思是不管她们送回来什么,回礼提前都准备好了,不轻不重正合适,拿得出手也不冒尖,非常附和武元侯府一贯的行事做派。 庄子、铺面里的下人们也要发放节钱,这些按照以往的惯例,不多也不少,巧心思在最后一条,每个人都能收到一斗粳米,一斗白面和一斗粟米,粮食对于百姓来说,是命,是比银子更金贵的。 除了这些,往年有往来的世家大族也都准备了礼,不过来而往,不来则不去,这是晏姝写在最显眼的头一行的,秦夫人满脸堆笑的对李嬷嬷说“我家姝儿,最是有骨气!” “您啊,现在看咱们少夫人是般般都顶顶好。”李嬷嬷笑着说。 秦夫人微微扬起下巴,一脸的骄傲“那是!也不看看我家姝儿,羡慕了多少京中那些当婆母和要当婆母的人哟。” 这话是一点儿不假,晏姝的好,别人看的是面上,可后宅这些要当婆母的人,看到的是根子上的东西,一个有勇有谋,肝胆相照的儿媳,那可是兴家之相! 若不是有这么一个豁得出去的儿媳,武元侯府只怕早就立不住的! 世家夫人都善未雨绸缪,今日之安稳谁能保证长久?若是风雨飘摇之时,有这么一个儿媳,那就是定盘星啊。 “少夫人特地给崔家老夫人准备了礼,也给宫里头的皇后娘娘准备了。”李嬷嬷说。 秦夫人点头“我家姝儿最懂得知恩图报,你瞅瞅,还给福安总管准备了礼,这年头能做事的人不少,会做事的人可不多,哎哟哟,我都想要跟着我家姝儿学一学了。” 在秦夫人一口一句我家姝儿的夸赞中,这些事情就敲定了,包括其中最是紧要的提亲聘礼单子,秦夫人都照单全收,但让李嬷嬷抄下来一份,好着手准备齐整。 晏姝听杏花眉飞色舞的说夫人看账的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这一世的命是好的,这份好世人看不见,因世人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见武元侯府风雨飘摇,不见武元侯府上下一心! 要说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是晏姝略觉得遗憾的,莫过于帝后赏赐傅少卿,而不召见傅少卿,让她求还神丹的计划落空了。 年末了,有些人还需要逼一逼,不逼急了,武元侯府的机会就少,比如公主府提亲这件事。 冰人请了三个,没用任何世家受敬重的老人家出面,概因晏姝知道无人愿意趟这浑水,倒是崔老夫人可以请,但晏姝觉得长乐郡主还不配如此兴师动众,也希望养一养和永安侯府的情分,人情不可用尽,后路自会不绝。 进了腊月,进城里的人也不似往年那么热闹,但凡住在天子脚下的人,都得看着皇上的脸色过日子,如今朝廷上波云诡谲,谁都不想行差踏错,再被揪了小辫子,那便是无妄之灾了。 不过有一件事倒稀奇,武元侯府要求娶长乐郡主,坊间说的绘声绘色,甚至为何求娶长乐郡主也都有了许多版本,真真假假中,便有了长乐郡主嫁不上傅少衡,盯上了傅少卿的版本。 但武元侯府迟迟没动静,许多人都抻着脖子等着看热闹,毕竟前脚刚退了逍遥侯府的婚,这个时候武元侯敢去长公主府上提亲,提的还是长公主最疼的长乐郡主,让人不安相信,又无比期待这热闹。 “秦箬竹到底是命硬!那个晏姝更是该死!逼本宫吗?”皇长公主气得脸色涨红,禁足在府上的她,头发都白了不少,简直没有一会儿心里舒坦的,武元侯府给的奇耻大辱,她受不住! 明嬷嬷硬着头皮说“您别生气了,武元侯府放出去风声,只怕很快就来提亲了,您得掂量这事儿应不应。” 第77章 朽木不可雕也 皇长公主看着明嬷嬷“你的意思是?” “咱们郡主啊,心心念念的便是嫁到武元侯府去呢。”明嬷嬷说“只不过年轻的孩子心性不定,闹点儿小脾气也是寻常事,前头有个受宠的,侯夫人难道还能不好好待咱们郡主?” 皇长公主突然笑了,指着明嬷嬷的脑门“你啊,真是错生女儿身了,好!咱们去看看那个逆女!” 长乐郡主如今在府里,日子过得一言难尽,以往都要捧着的人,如今连一个奴才都会露出不屑的神情,她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她又不是聋子和瞎子,偏偏咽不下去也得憋着,她还真不敢再得罪祖母一丝一毫了。 “郡主,长公主到了。”丫环玉奴紧张兮兮的说。 长乐郡主赶紧起身到二门内跪下来,不是不出去迎接,是因为禁足,不让踏出二门半步。 皇长公主进门来,看到跪在地上的长乐郡主,满意的点了点头“规矩学的不错,起来吧。” “祖母,您不生长乐的气了,是不是?”长乐郡主起身,扶着皇长公主到椅子前坐下来,嘴一撇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儿了。 皇长公主扫了眼长乐郡主,说道“你只问我生不生气,都不想自己做的那些糊涂事,若不是素日里就疼着你,打死你都应该。” “祖母,长乐知错了。”长乐郡主跪在皇长公主的脚边儿,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皇长公主拉长了声调“罢了!谁让我宠惯着你这么多年呢,今儿本不想见你,但外面风言风语越发的厉害了,你要准备好了,武元侯府会登门提亲。” “啊?”长乐郡主猛地抬起头,看着皇长公主“祖母,您一定要救长乐啊,长乐不要嫁给傅少卿,傅少卿蔫坏不说,更是个窝囊的,这世上再怎么荒唐,谁见大伯哥听弟媳妇的话了?非但听话还敢以身入局,这窝囊到家了啊。” 皇长公主缓缓地吸了口气,压下想要直接弄死她的想法。 旁边的明嬷嬷笑呵呵的说“郡主啊,这事儿怕是就连长公主殿下也没办法帮你的,世间女子最重名节,你只能嫁过去了。” “嫁给傅少卿?”长乐郡主整个人像是把精气神都瞬间抽走了似的,跌坐在地上“可是,我不想嫁给他啊。” 明嬷嬷依旧是笑着说“郡主长大了,虽然会嫁到武元侯府去,可郡主还是咱们公主府的人啊,世家女子从出生那一刻就享受着荣华富贵,但也是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背负责任的。” 长乐郡主看 看明嬷嬷,再看皇长公主,突然就懂了祖母为何今天会亲自来,她要背负什么责任?为祖母报仇?因为风月楼的事,晏姝害惨了公主府,让皇上和祖母都有了嫌隙,也因为风月楼的事,祖母这样被尊崇了一辈子的人要低头认错,认打认罚!更是因为风月楼的事,二皇子和公主府撇清关系,不肯承担一点点责任。 她岳长乐的价值便是嫁到武元侯府去,搅得武元侯府上下鸡犬不宁,为了给祖母报风月楼之仇,一辈子都会是傅家的媳妇,就算是死了,也是傅家的人,可傅家啊,她只中意傅少衡,再相见傅少衡要叫自己一声嫂夫人! 真是讽刺啊,她竟是个棋子。 “嫁妆上不会比晏家女少。”皇长公主说“等武元侯府来提亲了,就让绣娘入府准备吧。” 乐郡主恭敬的应声。 皇长公主看了眼如此乖顺的长乐郡主,都怀疑她脑子里现在想什么呢,都是聪明人的话,自是能揣摩个十之八九的心思,可这么一个脑子混账的东西,还真让人猜不透。 临走的时候看了眼明嬷嬷。 明嬷嬷了然的点头。 长乐郡主起身,走到椅子前缓缓地坐下来,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甚至也没注意到明嬷嬷没走,她懵懂的时候就喜欢的人,这些年一直都身想要嫁给的人,成了自己的小叔子。 而她一直都极其讨厌,甚至根本就瞧不起的傅少卿,会成为自己的夫君,那个庶子! 整个京城里,谁家的庶子迎娶过嫡女?从来没有过,而自己是比那些贵女更为高贵的郡主,是皇亲国戚,是众多皇亲国戚中,唯一有封号的姑娘,傅家啊,这个门自己进了,可她宁可现在就死了,也不愿意被世人耻笑,又要面对傅少衡。 “郡主啊。”明嬷嬷看着默默流泪的长乐郡主,出声“不经一事不长一智,郡主到底是长大了,是大姑娘了,不能在由着性子了。” 长乐郡主看着明嬷嬷,曾经她以为明嬷嬷最好了,自己从小到大都被明嬷嬷当成宝贝,现在明白了,什么宝贝?不过是祖母喜欢谁,她就喜欢谁,还真是个好奴才呢。 明嬷嬷语重心长的说“这京中的女子,在娘家时候如何都可以不论,嫁到婆家是不是能成为当家主母,那才是自己个儿的本事。” 呵,竟然还想让自己当武元侯府的家主母啊。 “武元侯府那边,虽晏家的进门早,可你是长嫂,再者就算是比身份,她十个百个都不是郡主的对手,更不用说外 面还有长公主和老奴帮衬着您呢,说到底啊,长公主最疼的始终都是郡主您啊。”明嬷嬷看长乐郡主“郡主是个聪慧的人,只是以前不把心思放在后宅上,老奴倚老卖老的说一句,后宅地方虽不大,但事从来都不简单,当家做主看本事,也要看银子在哪里,银子在哪里,这权就在哪里,要老奴看啊,晏家的不过是出头鸟罢了。” 长乐郡主蹙眉“你是说侯夫人没放权给晏姝?” “郡主啊,你看着晏家的风光,可京城谁不知道傅世子都没跟她圆房?这样的女人啊,说是儿媳不过是明媒正娶进去的罢了,算哪门子真正的自己人呢?”明嬷嬷说。 长乐郡主哪里不知道傅少衡不待见晏姝?可是那又怎么样啊,自己要嫁给傅少卿了。 明嬷嬷说“这两军阵前,刀剑无眼,傅家这些年折损在北望山的人不少了,若是侯府里只剩下了傅少卿一个人,这承爵之后是武元侯,那武元侯夫人可落不到别处?晏家的现在掌家,那是侯夫人抬举她,可郡主啊,这世上可没有弟媳掌着大伯哥后宅的。” “也就是说,我若嫁过去,就有机会把晏姝扫地出门?”长乐郡主问。 明嬷嬷啧啧两声“可说呢,那晏家的连一个能傍身的孩子都没有。” “好!好!”长乐郡主咬牙切齿的说“我嫁!我嫁!” 明嬷嬷脑瓜子都嗡嗡的,自己说了一大堆,到这位耳朵里,就一个能把晏姝扫地出门的指望,她就嫁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啊!只盼着长公主殿下到最后,不被气死才好啊。 翌日,晏姝带着冰人登门,皇长公主看着进来的三个冰人,险些没一口气憋过去!造孽了,这武元侯府是真拉得下脸面啊! 第78章 亲自出手让她过不好年! 世家大族提亲都要找身份威望高的人做媒,更不用说跟皇亲国戚提亲。 很明显武元侯府在羞辱自己! 偏偏她不能发作,耐着性子听三个冰人颤巍巍的说着媒,晏姝也沉稳,坐在一旁抿着茶,听冰人介绍傅少卿的时候,甚至觉得夸赞的还不够。 当然,傅家人担得起任何赞誉,倒也不必要和盘托出。 长乐郡主没露面,晏姝并不觉得意外,她虽然不确定长乐郡主现在情况如何,但肯定不好过,倒是挺好奇长乐郡主的生母张氏的,上一世张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可以说是长公主之后,最厉害的后宅能人。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一声低喝“无需通禀!” 晏姝撩起眼皮儿看皇长公主,心里一笑,真是想到谁,谁就来呢。 张月华进门,面色不善的扫了一眼晏姝,走到皇长公主面前,口气就有些不对了,一开口带了几分怨怼“母亲!” “嗯?”皇长公主撩起眼皮儿“难道,女肖母?” 这话险些把一肚子怒火的张月华气晕过去,可也正是这一句话,她迅速的冷静下来,恭敬地给皇长公主行礼请安。 皇长公主让她坐在旁边。 冰人是什么?走街串巷,保媒拉纤是营生,见到的人可不少,三教九流可以说是够见多识广了,所以这婆媳俩一个回合,三个冰人都恨不得立刻哑巴。 “说完了?”皇长公主问。 三个冰人面面相觑,这到底要不要再说两句啊?不约而同的看向晏姝。 晏姝微微含笑“三位请门外略等片刻。” 三个冰人如蒙大赦,行礼退出去了。 皇长公主看着晏姝“你还有话要说?” “长公主殿下,我没什么好说的,倒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在先,媒妁之言在后,大夫人可有要说的?”晏姝看向了张月华。 张月华缓缓地吸了口气“这婚事,我公主府若是不应呢?” “无妨。”晏姝说“一家有女百家可求,大夫人不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您得问问长公主殿下的意,对吧?” 张月华回头看皇长公主,眼神里都是哀求。 皇长公主冷声“这个家,还是本宫在做主!” “那长公主殿下,大夫人对这门婚事尚有不喜之处,侯府便不会强人所难,我今日告辞,这婚事容后再提也可以。”晏姝起身往外走,完全不给皇长公主和张月华说话的机会。 她是来提亲的不假,但更愿意添堵!皇长公主和二皇子的联盟不成,对太子有利,对武元侯府来说,好处并不明显,反倒是结怨够深了,她敢背地里不让武元侯府痛快,自己就敢亲自出手让她过不好年! 晏姝出门去,带着冰人离开,公主府的待客之道让许多人瞠目结舌,因送客的人都没有一个,哪怕安排一个老嬷嬷也行啊,三个冰人得了丰厚的赏钱,晏姝只一句尽可如实说一说,坊间多点儿热闹也好。 冰人求财,又不是让她们撒谎,武元侯世子夫人的意思,她们心领神会,谢恩之后便回了。 张月华等晏姝离开后,扑通就给皇长公主跪下了,哭到“母亲开恩吧,长乐那性子若是进去了武元侯府,只怕活不了几天啊,秦箬竹是个武妇,本就可怖,晏家的更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你倒是看别人挺准的。”皇长公主居高临下“张月华,你生了个什么玩意儿,自己心里没数吗?” 张月华拿了帕子擦眼泪“可是您也不能看着是火坑,还让长乐往下跳啊。” “闭上你的臭嘴!你是长媳,我抬举你,也抬举你生的那个混账东西!如今你倒是敢说,还我让她跳火坑了?这火坑不是她自己用尽了心机,跳进去的吗?没有个鸟脑子大,还学着算计旁人,武元侯府羞辱本宫的时候,你瞎了啊?我堂堂公主府!皇上赐的郡主封号,就带着三个冰人登门,你还有脸在我这里哭?去去去,后院勒死你那个孽障去!”皇长公主一脚踹倒了张月华,扬声“来人,拖出去!” 皇长公主府里,素来密不透风,外面的人想要探听到点儿消息都没可能,所以张月华被拖出去的时候,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们都跟没看见似的,被堵了嘴巴的张月华怨恨的盯着那扇门,她恨不得立刻杀了那个老虔婆! 自己的女儿从生下来到现在,那都是千娇百宠的,小孩子哪里有不犯错的?就算是错了,当长辈的可以打可以罚,被这老虔婆一脚踹到武元侯府去送死,她这个当娘的人怎么能受得了? 求告无门的张月华被扔回去自己的院子,缓了一口气就去找女儿了。 一进门,见自己的女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珠儿都不转动的盯着窗口,顺着女儿的目光观看过去,窗户打开着,冷风灌进来,屋子里冷嗖嗖的。 “我的儿,你怎么糟践自己,病了可怎么办?”张月华亲自过去把窗户关了,回头看着平日里欢快的孩子都有些呆傻了的模样,心如刀割,过来坐在旁边“听娘的话,咱们好好的 。” 长乐郡主偏头看张月华“母亲,我要嫁给傅少卿了。” 提到这个,张月华眼眶都红了,伸出手理着女儿鬓角的发丝“不嫁!有娘在,必定不嫁那个庶子!他们凭什么敢?” “母亲,我在想,祖母是不是想要我死?”长乐郡主慢悠悠的问。 张月华赶紧捂住了女儿的嘴,压低声音“别人想让我们死,我们就去死吗?命是自己的,长乐啊,你就算没旁人,还有娘在呢。” 长乐郡主看着母亲,拂开她捂着自己嘴的手“看来是真的了,母亲,我只是不愿意多想,又不是傻子,那个老奴才敲打我好半天,以为我听不懂,我只是不知道祖母的心这么狠,从小到大,她都最疼我啊。” 张月华拿了帕子抹泪“长乐啊,娘和你说了多少回,你只是不信娘的话,这府里什么叫好?什么叫坏?自己手里没本事只会被别人利用,如今你该学一学后宅那些个本事了。” “母亲,父亲必定不会护着我的,兄长也最厌烦我。”长乐郡主勾了勾唇角“唯有你想要帮长乐呢。” 张月华哭出声来“那你要听话,娘让你学的必定都是用得上的,娘也给你安排几个人在身边,切记信谁都不如信自己,你容娘再谋划谋划。” 长乐郡主轻轻地靠在母亲的怀里“晏姝!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母女二人戚戚然,张月华也恨透了晏姝,但更狠皇长公主心狠手辣,对别人也就罢了,对自己的娇娇女儿出手,她还忍什么? 武元侯府,晏姝亲自查对了年礼,接了门房送过来的帖子,笑呵呵的往椿萱堂去。 秦夫人正在调理内息,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晏姝来了,收功后,抬眸笑眯眯的看着门口。 晏姝进门来“母亲,长姐和二姐明儿回门送礼。” “姝儿,她们这是得了婆家的意思了。”秦夫人接过来拜帖放在一边,拉着晏姝坐在旁边“你头一年过门,也是要回去晏家送礼的,可准备了?” 第79章 别给银子行不? 晏姝有那么一瞬间茫然。 这可把秦夫人气笑了,戳着她的脑门“你这个糊涂,怎么?没想过要回去送年礼?” 姝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确实没想过,她别说送年礼了,就是晏家的人都极少想起来,只要他们不往自己跟前蹦跶,日子过得如此忙碌,不愿意搭理他们。 秦夫人柔声“傻孩子啊,不管内里是怎么个心儿,这做事上不能让别人说咱们一个不字,他们对姝儿不好,姝儿知道,母亲也知道,但世人不知道,人嘴两张皮,拿出去点儿身外之物,给我姝儿换一个好名声,这个不能节省。” “母亲,我不在乎外人如何说的。”晏姝勉强的笑了笑“我若是在乎,他们就敢用这事儿拿捏我。” 秦夫人心疼自己这好儿媳在娘家那些日子,沉吟片刻说“这样,咱们不露面,让李嬷嬷去送礼。” “那我也舍不得糟蹋了府里的东西呢。”晏姝是真真的不愿意的。 秦夫人笑了“母亲都说了,那些身外之物换来得是姝儿的好名声,值!姝儿啊,往后宫里走动不会少,宴会交际也会有,别人怎么想可以不在乎,但众口铄金于你不利,听话,这事儿母亲来办。” 姝轻声说“那别给银子行不?” 唉,这孩子抠的厉害,秦夫人点头“好好好,听姝儿的,咱们不给银子。” 至于两位姑娘回来送礼,这事儿秦夫人不操心,晏姝早就准备好了,等晏姝离开后,秦夫人叫来了李嬷嬷。 “这孩子啊,是被晏家伤的太狠了。”秦夫人说。 李嬷嬷点头“可说呢,老奴都看着心疼,咱们少夫人多好的人儿,聪明能干,识大体也顾大局,小小年纪这一身本事啊,都是苦水里泡出来的。” “没人疼咱们自己疼,你且去查一查晏家三子的品行如何,晏景之别搭理,那个周氏也一样,礼是要送,抬进去晏府给大家看,送给谁是咱们做主的。”秦夫人说。 李嬷嬷笑呵呵的连声应是,出去办事了。 傍晚时候,李嬷嬷回来了,脸色不太好。 秦夫人挑眉“怎么着?都不是个好样的?” 李嬷嬷点头,眼泪都下来了,哽咽的说“夫人啊,越是知道的多,老奴这心里头啊,越是疼咱们少夫人。” “说给我听。”秦夫人额角青筋都起来了。 李嬷嬷深吸一口气,把晏家那点儿事都说了一遍,末了提了句“要说有一 个还算个人,那应该是晏家二公子了,可二公子一直都在外经商,听说明儿能回府。” 秦夫人听完,气得一拍桌子“什么倒灶的混账门庭!我的姝儿这么好!他们一个个福薄如纸的!好好好!那就给二公子准备礼,过去也甭给那贼妇面子,偷原配嫁妆的事都做得出来,敲打她要狠一些!” “夫人,咱们也不能做的太过啊。”李嬷嬷倒是希望进去就抽周氏几个大嘴巴子,那样都未必能解恨,可毕竟外人眼里两家是姻亲。 秦夫人想了想“晏家老二是行商的,应该不是个傻的,你如此这般准备。” 李嬷嬷连连点头,末了噗嗤笑了“夫人,您这是舍不得咱们少夫人没有娘家人,想要跟那个周氏过过招啊?” “我比不得姝儿厉害,但也不是个脑子空空的,就按照我说的办,回头晏家老二是个好的,我的姝儿也会有个娘家人护着呢。”秦夫人说“不必送拜帖,晏家老二到家,你就登门送礼。” 李嬷嬷下去准备礼物了。 晏姝并不知道婆母在为自己谋划的如此长远,这会儿正在听外面坊间传言,武元侯府去公主府提亲被下了面子,皇长公主和大夫人差点儿吵起来,反正这点儿事越传越邪乎,到最后有人甚至提到了武元侯府的庶长子被长乐郡主算计到了床上去,这位武元侯府的庶长子在皇后面前求死不成,如今武元侯府是为了给长公主府面子,结果他们还不领情。 晏姝低着头,笑出声来。 这银子啊,没有一个子儿是白花的,这才是众口铄金呢。 公主府大爷的儿子岳昶刚刚归京,就听到这些流言蜚语,脸都气绿了,回到府里先去跟祖母请安。 “祖母,孙儿回来了。”岳昶跪在地上给皇长公主磕头。 皇长公主让他起身“你是跟太子一起去赈灾的,怎么今日才归?” “孙儿回不来,太子先走一步,让孙儿彻查历年水利都是谁主抓,都做了什么,本来孙儿要回来了,得知太子遇袭,便没有露面,所以拖到如今才回来。”岳昶说。 皇长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长安啊,你可留了后手?” “是,水利一直都是户部和工部协同合作,最近十年兴修水利的银子是一年比一年多,但真正用在水利上的越来越少,孙儿草拟名单,准备呈给太子殿下。”岳昶顿了一下“祖母,孔庆平不能留,二皇子那边要安排合适的人了。” 皇长公主长叹一口气,自己长孙智谋过人,这些年来 的历练已见成效,能抓住这个机会搬到户部尚书,足见其才能啊。 岳昶察觉不对,问“祖母,可是京中有大变故?” “有,户部尚书不动,我们也要给李宏钧点儿颜色看看!太子不是要查吗?名单换掉,把李宏钧那点子人,搬倒!”皇长公主说。 岳昶知道这确实发生大事了,点头“是。” 皇长公主说“你先去给你爹娘请安,回头陪祖母用膳时候再细说。” 昶起身退下。 没有去见爹娘,而是直奔妹妹居住的院子,进门的时候看了眼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换了,缓缓地吸了口气。 “大哥。”长乐郡主从屋子里迎出来,眼里含泪。 岳昶吃了一惊,他这个不省心的妹妹从来都嚣张跋扈惯了,怎么如此瘦弱憔悴? 长乐郡主抹了眼泪“大哥,长乐好想你,你可算回来了。” “嗯,进屋说。”岳昶迈步进屋,打量着屋子里的人也都换了,原本伺候在妹妹身边的柳青和翠喜不见踪影,抬头看长乐郡主,问“你到底是惹了多大的祸?” 长乐郡主抬头定定的看过来,突然凄凄惨惨的笑了“我以为大哥会问我受了什么委屈,原来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说什么混账话,若是不惦记着你,我来看你作甚?”岳昶说“外头传言你和傅少卿不清不楚的,你是猪油蒙了心吗?傅少卿是什么身份?你怎么不听祖母的话?” 长乐郡主微微挑眉“我就不听了,你怎么?也像祖母那样,恨不得杀了我吗?” 第80章 大夫人起了杀心 岳昶被气得眉头拧成了疙瘩,打量着妹妹这副模样,虽说不相信在公主府会发生这样不堪的事,可长乐的脾气一根筋的厉害,若是铁了心要进傅家的门,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啊,吃亏都吃在只有性子没有脑子上了。”岳昶说“你真要嫁给傅少卿?” 长乐郡主坐下来“我想嫁给谁重要吗?” “你就把傅少衡的那份心思绝了吧。”岳昶说“早晚你会知道的,这是亲人护着你,至于傅少卿的事,不管是谁算计了谁,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婚事应下,三年后再过门也无妨。” 这是岳昶能为妹妹想出来的法子,武元侯府能不能撑到三年?在岳昶看来非常难,这不是一个两个人要对付手握兵权的武元侯,而是当今圣上谋划多年才做成的局,到时候武元侯府的人都死光了,妹妹嫁给谁,那还不是随她心意吗? 长乐郡主没想到真如母亲说的那般,父亲和兄长都不会管自己,也不会问自己一句委屈不委屈,只说应下婚事,自己应下婚事后呢? “嗯,我嫁就是了。”长乐郡主不想再说什么了,甚至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嚣张跋扈都是个笑话! 岳昶知道妹妹的性子藏不住事,有些话要是对她说,必定会坏事的,索性就什么也不说了。 说了句去看爹娘,离开了长乐的院子。 公主府里,他们虽是长房,可父亲从小就有腿疾,极少在人前露面,他若不多用一些心思,二房那边早晚要越到他们一家人前头去,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张月华看着儿子,心里一酸“长安啊,可去看长乐了?” “母亲,儿子去了,长乐少历练,这婚事定下来也不是就要过门,倒也还有斡旋的余地。”岳昶说。 张月华垂眸掩去了那份恨意,她就知道只要婆母在一天,丈夫不听自己的话也就罢了,儿子也是不会听自己的,她能说什么? 护着女儿还得是自己亲自出手。 岳承显让儿子陪着他去书房,张月华根本懒得听他们谈什么,她让人开了库房,从里面选了一些礼物出来,其中一份便是给皇长公主准备的一个降龙博山炉。 “大夫人,您这可是压箱底的宝贝啊。”冯嬷嬷轻声说“这是当年老夫人为您花了重金请回来的。” 张月华看了眼冯嬷嬷“随着炉子还有一盒香料,你可知放在何处了?” “啊?”冯嬷嬷赶紧跪下了“老奴、老奴只记得这香炉,并没有见过香料啊。 ” 张月华把香炉放在桌子上,听到这话满意得很,冯嬷嬷是能留在自己身边的最后一个老人儿了,身为长公主的婆母这些年可没少处理自己身边的人,为了一双儿女她都忍下了,冯嬷嬷不知道香料的事很正常,因为香料不在嫁妆中,是母亲当年为自己打算长远的最后一计,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也不会动这样的心思,都是那老虔婆逼的! 让冯嬷嬷捧着香炉,张月华从香炉盒子的底下取出来一个长条的盒子,盒子里是蜡纸密封的四十九颗香丸,打开盒子的一瞬间,异香扑鼻,不浓烈但夺人心魄,这确实是好东西啊! 主仆二人往皇长公主这边来,在门口遇到了明嬷嬷。 “大夫人,长公主殿下这会儿正在小憩。”明嬷嬷满脸歉意的说。 张月华点头“那就劳烦嬷嬷了,我过来是给母亲赔罪的,这礼你送进去就好,若母亲消气儿了,我再来敬茶。” 嬷嬷接了香炉和香料。 张月华带着冯嬷嬷回去,走出了皇长公主的院子,冯嬷嬷忍不住哼了一声“大夫人,咱们送出去的可是天下奇珍之一的降龙博山炉啊!” “慎言。”张月华往回走,抬起头看着公主府的一草一木,一个区区降龙博山炉算得了什么呢?自己要做这府里的掌家人!唯有成为主母,才会不用仰人鼻息,女儿的婚事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味的等,只会一点点儿的耗损自己的性命,已经快二十年了,轮也该轮到自己了! 皇长公主看着面前摆着的博山炉,确实漂亮,炉盖镂空作山峰状,鎏金工艺非常巧妙的勾勒出来纹路,如落日熔金洒满山峦的景象,炉盖和炉身的子母口对接处,两条龙栩栩如生盘在上面,严丝合缝,确实好工夫,炉座为一条身体盘曲的龙,两爪撑着地,昂头张口吐舌,舌上有一个极小的金珠,旁边一个人蹲踞在龙身之上,左手推开龙头,右手托举奇峰耸立的炉体,似有力举万钧之势。 “看来,这是问我要掌家之权了。”皇长公主不屑的冷哼一声“只是,她还真不是个能撑得起公主府的人。” 明嬷嬷递过来热茶“老奴倒是觉得大夫人在服软,今儿大公子才回来,她就送这么贵重的礼来赔罪呢。” “倒也是。”皇长公主抿了一口茶“若是她拎得清,也确实要为长安多盘算,长乐的脑子真没什么好为其盘算的。” 明嬷嬷看皇长公主的神态,顺着说了句“大夫人这些年不争不抢,许是一时受不住郡主嫁庶子的委 屈,但大公子的本事好,大夫人也是心里头明镜儿的,孰重孰轻,不会想不明白。” 皇长公主挑眉,她当初要不是因为长子从小就不良于行,怎么也不会选个商户之女作为长媳,张月华在自己跟前倒还是个顺从的,这么多年也就因为长乐的婚事跟自己闹了闹,她能为岳昶盘算最好,毕竟三个孙儿中,岳昶确实是可造之材。 “送了炉子,可有香料?”皇长公主问。 明嬷嬷把匣子打开,送到了皇长公主面前“有的,匣子里便是。” “这是什么香?”皇长公主素来喜欢香料,但这香料的味道竟是把她也难住了。 明嬷嬷赶紧说“您是个中行家里手,老奴只觉得这味道沁人心脾,却不认得。” 匣子上没有写名字,里面也算不得精致,但小小一丸香料,竟散发着如此浓而不妖的香味儿,看来这赔罪的心思还真是诚恳啊。 皇长公主眯起眼睛“我记得三十年前在江南出过一个调香圣手自称蔺山君,他的香料都是看似没什么稀奇,却能有奇效,甚至比道门的灵虚香还略胜一筹。” “您不说老奴还想不起来,这博山炉是大夫人嫁妆里最贵重的一件呢。”明嬷嬷说。 皇长公主拿过来香炉,看到香炉底下有款儿,仔细辨认后又惊又喜“还真是蔺山君的物件儿,看来这香料也是出自蔺山君之手了!好!好!好!” “老奴燃上?”明嬷嬷可好些日子没见到皇长公主如此高的兴致了。 皇长公主摆手“好炉配好香,容本宫先去沐浴更衣,再来品鉴!” 张月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端着茶细细的品着,她笃定老虔婆必定受不住那香料的好,呵,销魂,这可是蔺山君为了报救命之恩才答应给母亲制作出来的四十九粒香丸,其妙处啊,让老虔婆慢慢享受! 第81章 不吃一堑不长一智 皇长公主舒服的靠在软枕上,青衣小生在屏风后面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她跟着打着拍子,这香的妙处让她欢喜得很,直到一丸香料燃尽,余韵悠悠中,明嬷嬷过来说了句大公子过来了。 “还真是好算计。”皇长公主睁开眼睛看了眼门外的方向,她也认为张月华是拎得清的,在为岳昶盘算,刚好自己也很愿意培养岳昶为公主府的掌家人,所以顺手的事儿。 明嬷嬷也觉得这香料神异,小小一丸竟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扶着皇长公主起身往小书房去。 天家素来谨慎,皇上甚至在吃食上都不让人看出偏好,皇长公主亦是如此,她酷爱香料,但从让人知道,提防的便是被有心人算计了,偏偏她小看了张月华,或者说小看了这些年都没见过两回的张家老夫人,这香炉和香料早在二十年前就为她准备好了。 小书房里,皇长公主提到了长乐郡主的事。 岳昶听得脸色涨红,他只恨长乐被惯坏了,也感激祖母如此坦诚告知。 “长安啊,武元侯府的事不会有太大的变数,但眼下长乐的婚事确实躲不过傅少卿去,你觉得呢?”皇长公主问。 岳昶恭敬地回道“祖母,傅少卿虽为庶出,但占了一个长字,再者这些年傅少卿鲜少在京中露面,说是遍寻名师求岐黄之术,未尝不是武元侯府的后手。” “确实。”皇长公主端起茶抿了一口“若非他去白契求了解药回来,太子只怕就算不死也会伤及寿数,还有白长鹤,连当今圣上和本宫都请不动的人,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来了京城,为武元侯府可谓鞍前马后,这都不容小觑啊。” 岳昶虽心里不愿意承认,可也不得不说“祖母,长乐那心性就算是嫁过去,只怕也没甚作用,听闻武元侯府的世子夫人是个豁得出去的主儿,更是过门就掌家了,做了几件不小的事情,是个厉害的。” “长安啊,公主府嫁出去的姑娘身边陪嫁的人可比寻常官眷嫁女要多几个。”皇长公主抬眸看着岳昶“她若是个懂事的,只管嫁过去,少言语,不争不抢,便够了。” 岳昶垂眸“祖母,孙儿去看过长乐了,经此一事消瘦了许多,不吃一堑不长一智,她也该长大了。” “最好如此。”皇长公主话锋一转“祖母老了,府里上下的重担得有人能挑起来,你父若非身体不妥当,这公主府早就该交给他了,如今看着你成长起来,祖母甚是欣慰,既是回京了就好好过年,深居简出一段日子,只等武元侯府来提亲,这件事你权当 练练手了。” 岳昶起身行礼“遵命。” 皇长公主这边等着武元侯府再来提亲,殊不知武元侯府压根儿就没有再提这个茬儿,忙着迎接大小姐和二小姐归家,倒是外面风言风语愈演愈烈,长乐郡主的名声是一日不如一日。 傅玉琅和傅玉宁前后脚进门,年关将至,外嫁女回家送礼,任凭谁也说不出个别的来,所以不管是盯着武元侯府还是盯着有着姻亲关系的威远侯府和长平侯府的人,都说不出来一个不字。 两个人再见到秦夫人的时候,忍不住掉眼泪。 “你们一个两个的,说出去可丢了咱们傅家的脸面,哭什么?这不都好好的?”秦夫人佯装不满的说。 傅玉琅过来拉着秦夫人的手“母亲,您这头发要全都白了。” “就是,看着心里头多难受,在外人面前要端个平稳,到家里了还不让哭一哭,什么也做不了,几滴眼泪都落不得。”傅玉宁抬起手压了压眼角,她恨啊,可是恨又如何?现在傅家人谁能去北望山? 秦夫人拉着姐妹俩坐下“这一劫,不死也要扒层皮,你们姐妹两个是好样的,稳得住就是出了大力了,我啊,这身子骨都好了,今儿回来咱们就说说以后该咋办。” 傅玉琅眼睛都亮了“母亲,我们能做事了?” “能做什么?我们是真快急死了,母亲。”傅玉宁也不哭了,凑过来问。 秦夫人看了眼李嬷嬷,李嬷嬷退出去到了门口,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三人,秦夫人才说“我要请命去南望山挂帅出征,你们……” 傅玉琅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嘴唇颤抖的看着秦夫人“母亲,您这是让我们做事吗?您这是要我们姐妹俩的命啊!” “除非我们同去,您挂帅,我和长姐做先锋!”傅玉宁握紧了拳头,她们都明白母亲为何要挂帅出征,侯府如此艰难还要为大安国拼命,为了破局,到现在他们都心知肚明,真正要武元侯府命的人是当今圣上,这正是臣子恨滔天,也被一句君臣二字给压得死死地了。 秦夫人脸色一沉,不说话了。 姐妹俩见惹了秦夫人生气,又不得不赔罪。 “我话都没说完!”秦夫人哼了一声“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我请命出征后,侯府里的事都要姝儿做主,她年纪太小,你们两个得给我立下军令状,护她全须全尾!” 傅玉琅低头拭泪,傅玉宁牙齿咬得咯嘣响。 “若是我遭遇不测,或是侯府已无力回天,玉 琅身为傅家嫡长女,代少衡休妻!这是放妻书。”秦夫人说着把匣子郑重其事的交给傅玉琅,回头对傅玉宁说“晏景之不是个好的,你脾气火爆的名声在外,娘知道你做事最有分寸,盯紧了晏家的周氏和周氏那个女儿晏欢,这两个人若是敢对姝儿暗中使绊子,给我明着就教训,狠狠的教训!” 傅玉琅和傅玉宁起身,跪在秦夫人面前,抱拳于胸“玉琅愿立军令状,宁可身死,护晏姝无忧。” “玉宁愿立军令状,您可身死,护晏姝无忧。”傅玉宁深泽凝重的说。 秦夫人这才笑了,让两个人起身“咱们家能有如今局面都是姝儿的功劳,别怪娘偏心,这样的孩子被咱们侯府拖累了,我啊,不忍心,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姝儿可不一般,若是她要做事,你们只管在后头看着,她可不是个任性胡为的人,若不到紧要关头,你们都听她的安排。” 傅玉琅柔声“母亲,弟妹只让我们好好过日子,哪里肯让我们为家里做事?” “那是因为你们嫁出去了,身后是自己的小家和婆家一大家子的人呢。”秦夫人说“能保侯府遇难成祥的姝儿啊,看事厉害得很。” 李嬷嬷撩起帘子,晏姝往里走,笑眯眯的说“看我来的多巧啊,母亲正夸着我呢,我就来了。” 秦夫人笑眯眯的看着晏姝“看你这喜气洋洋的,是有好事了?” “可不嘛,大好事。”晏姝过来,给秦夫人请安后,又给两位姐姐请安,坐下来说“公主府那边坐不住了。” 第82章 委屈了侯府可真不妥当 傅玉琅和傅玉宁在婆家都是掌家夫人,坊间传言哪里能不知道? “是张月华沉不住气了吧?”傅玉琅问。 晏姝点头“应该是她,坊间传言风向变了,说武元侯府求娶郡主都没有人做媒,委实寒碜,还说咱们不是诚心求娶。” “这是逼着咱们请德高望重的人出面做媒呢。”秦夫人说。 晏姝笑了“那是不行的,别说请人做媒,就是再去提亲,也得是皇长公主出面,否则都不去!” “对!弟妹这话我爱听。”傅玉宁哼了一声“那等货色,委屈了大哥呢。” 傅玉琅笑望着晏姝“弟妹,你觉得皇长公主会出面吗?” “会,咱们侯府现在都深居简出,外面的事一茬接一茬的热闹也看不完,京城里的人慢慢的就会淡忘武元侯府的事,她不会愿意看到武元侯府太消停的,再者不管流言如何传也根本伤不到侯府分毫,咱们可没给别人背后编排的机会,况且她还希望让岳长乐到咱们家里打探消息呢。”晏姝说“非但会出面,还会把婚期尽可能往前安排。” 秦夫人问“姝儿的意思呢?” “自是照单全收,当初和长兄定下如此计策的时候,就等着这一天呢。”晏姝说。 秦夫人微微点头“回头,必定会为少卿找补找补的。” 李嬷嬷进来到秦夫人耳边低声“晏家二公子回来了。” 秦夫人点头“去吧。” 晏姝想要起身,秦夫人拉住了她的手“你且稳稳地,说好了这件事母亲做主,咱们今儿能吃个团圆饭。” “母亲。”晏姝欲言又止。 秦夫人索性起身“走走走,看看都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了。” 傅玉琅和傅玉宁对望一眼,知道母亲是要为晏姝撑腰,这是多正常的事情,晏家欺负了晏姝小,如今可是侯府的世子夫人,敲打敲打他们太寻常了。 傅玉英和傅玉珠姐妹俩从风月楼回来,玉瑶跟二房的玉环和玉雁姐妹几个都聚在了花厅里,二夫人闵氏也早就等在这边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和往昔没什么区别,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晏姝看了一圈没见到傅玉敏,心里头记下了,曹氏在家庙里的有一段日子了,消停的有些不合常理,回头自己要去看看! 二爷和傅少卿陪着白长鹤,他们在闲云院这边,二房的少远和少平兄弟俩坐在旁边都觉得长见识。 晏家。 晏修屹刚给父亲和周氏 请安完毕,都没能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门口小厮进来禀报“老爷,夫人,侯府那边过来送年礼了。” 晏姝送礼回来了? 晏修屹抬头见父亲和周氏的神情里都有嫌弃,微微蹙眉,这逢年过节送礼回来是规矩,他们怎么会这个表情。 “老爷,您和修屹去书房说话吧,我去迎。”周氏回头对晏修屹说“你刚回来,有些事回头再细说。” 晏修屹很惦记晏姝,听到周夫人这么说,笑了“母亲,身为兄长,修屹想要见一见晏姝。” “夫人,二小姐没回来,派了个婆子过来,点名说要见二公子。”小厮说。 晏修屹越发觉得事情不对了,起身就往外去。 周氏气急了,拉着晏景之的衣袖“老爷!你瞅瞅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都嫁出去了,还要搅合的家宅不宁吗?” “反了她!”晏景之气的不轻,他到底是折在儿女冤家身上了,晏姝没嫁出去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如今自己遇到同僚,都会被赞一句“晏大人,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这话简直比被抽了耳光还难受,晏景之每每听到晏姝的消息,都恨不得没生养过这个逆女!瞅瞅她嫁到武元侯府后,这风头出的!傻子一般为武元侯府拼命,早晚把自己作死了,她死了也好,就是别连累了晏家就行! 周氏更是恨透了晏姝,她现在兜里没银子都是小事,娘家那边回去送礼都遭了冷脸子,这事儿以前可没有,如今她还有脸回来送年礼!家里都被她掏空了! 门外,李嬷嬷见到了晏修屹,恭敬地行礼后,说道“老奴是替世子夫人回来送年礼的,侯府那边事务繁忙,世子夫人委实脱不开身,看来是被晏家的老爷和夫人怪罪了。” “并没有,请进吧。”晏修屹请李嬷嬷入内“姝儿年纪小,侯府那边若有不周到妥帖的地方,您回去在侯夫人面前递个话儿,请侯夫人多多担待。” 李嬷嬷笑了“二公子果然是疼世子夫人的,也不枉世子夫人牵挂着二公子。” 晏修屹有些不敢信这话的,但心里隐隐的欢喜。 李嬷嬷抬头没见到周氏,也没见个婆子出来迎,便说“二公子是个明白人,这年礼直接送到二公子的院子里吧,世子夫人本也是只给二公子送礼的。” “这是?”晏修屹欲言又止。 李嬷嬷笑着说“老奴不该多嘴多舌,二公子慢慢的就听到了。” 礼物不少,越过了所有人直接送去了晏修屹的院 子里,李嬷嬷出门的时候是晏修屹亲自送到门口的,周氏压根不露面,晏修屹觉得脸上挂不住,在门口深深一礼“某一定会多听多看的,让您跑了一趟受累了,也受委屈了。” “委屈老奴算不得什么,委屈了侯府可真不妥当,我们侯夫人看在世子夫人的面子上可以不计较,但外面风言风语必定不好听,二公子请回吧。”李嬷嬷不疾不徐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带着人走了。 晏修屹回来的时候脸色凝重,本来晏家就没什么能帮衬晏姝的,虽说是来了个嬷嬷送年礼,周氏不露面甚至连一个婆子也不拆迁过来,可不就是在给武元侯府下马威,是给晏姝添堵啊。 因为心里头不满意,晏修屹也没去那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看着摆在院子里这些礼,轻轻地叹了口气,晏姝比他们兄弟三人都聪明,早就看透了,这些礼一看就不是只给自己准备的,衣料十匹,颜色都是时下流行的,正适合年轻人用,笔墨纸砚一箱子,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但三弟一直都在求学,还有一些点心果子和一个小匣子。 伸出手拿了小匣子进屋去,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沓银票,在银票下面是两个铺子的契书,这两个铺子在江南,上面赫然写着他的名字,晏修屹看着那铺子,如遭雷击的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晏姝当初带走了母亲的嫁妆,如今私下里送给自己两个如此大的铺子,并且是在江南,她用心良苦啊! 外面的东西就放着,晏修屹收起来了匣子,等着兄长和三弟回来。 很快,晏修然和晏修泽都回来了,到了晏修屹的院子,兄弟俩对望一眼都难以掩饰心底的兴奋,晏修泽笑着说“大哥,我就说嘛,只要二哥回来了,咱们就不用过的省吃俭用了,快走,去看二哥在做啥。” 第83章 为了晏姝要伤兄弟情分吗? 这话,晏修屹听得一清二楚,坐在凉飕飕的屋子里,心更凉。 晏修然也松了口气,年底外面朋友都过的比往常还富裕,唯有他这几个月过的抠抠搜搜的,再这么下去别人那里还瞧得起他?他不怪外人先敬罗衣,只是对晏姝如此吃独食的带走了母亲的全部嫁妆,心里有怨怼。 兄弟二人进门来。 晏修泽笑嘻嘻的过去“二哥,你可算回来了,今年咋样?赚了吧?” “年成不好,外面灾民到处都是,不蚀本就不错了,哪里有赚?”晏修屹摇头说“外面的买卖不好做啊。” 晏修泽撇嘴儿“自家兄弟还哭穷啊?外面摆了一院子的礼,还说没赚到?” “是妹妹送回来的年礼。”晏修屹说。 晏修泽愕然“长姐哪里来的银子?她现在日子艰难得很。” “是啊,昨儿我还过去看过了,晏欢的婆家人装都不愿意装一下,当着我的面就数落她的不是修然说。 晏修屹看看大哥,再看看三弟“我说的妹妹,是晏姝!你们两个人就在京城里,知道去看晏欢过得好不好,可去看过亲妹妹?” “看她?”晏修泽啐了一口“看她作甚?她日子过得风光,还能豁得出去往死里坑娘家,这样的人躲的远远地都会被连累,我的同窗听说我是晏姝的哥哥,都什么眼神儿看我啊?我恨不得当年死的是她,而不是咱们的娘!” 晏修屹看着晏修泽“你,无药可救了。” “是你!你怎么想的?我们被她坑惨了!你竟然为了晏姝要伤兄弟情分吗?”晏修泽蹭就站起来了“罢了,商贾只重利,我们无话可说!” 晏修屹抬起手就给了晏修泽一个嘴巴“我看你是少了教养!读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大哥!”晏修泽挨了一巴掌,气得跺脚“你还说二哥回来就好过了,这就是好过了!” 晏修然也没想到刚一见面,二弟就打了三弟,冷声“修屹,你这是作甚?” “作甚?”晏修屹长叹一声“你们都是一个心思对吧?从小就恨不得晏姝死了才好,我们是一奶同胞啊,有旁人恨她的,我们身为兄长不护着都对不起娘亲,竟还要这样吗?” 晏修然皱眉“你也不问问她都做了什么?” “对!你就见她送礼了,你也不问问这些置办年礼的钱是怎么从咱们家坑出去的!”晏修泽竹筒倒豆子的开始数落晏姝的不是。 晏修屹静静 地听着,听到最后抬眸看着晏修然“大哥,你也觉得都是晏姝的错?” 晏修然皱眉“难道你没听明白吗?晏姝从咱们家坑走了多少银子?你说一家人,她坑晏欢的时候可一点儿没留情。” “你们两个糊涂!”晏修屹一拍桌子“晏欢!晏欢!整日里把晏欢挂在嘴上,你们都是眼盲心瞎了吗?晏欢跟岳长乐联手,说是帮妹妹,就真是在帮妹妹?联手?到最后为啥是晏姝出银子出人接了风月楼?岳长乐呢?” 晏修然和晏修泽都觉得晏修屹不可理喻。 晏修屹却想要骂醒两个人“城外施粥,皇后娘娘都不去了,晏欢去作甚?去也就去了,后面险些闹出人命的时候,谁救她的?不是妹妹吗?不是武元侯府吗?” “那是她的算计!她想要为武元侯府博个好名声!”晏修泽说。 晏修屹怒道“滚出去!人头猪脑的混账东西!圣贤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好!好!”晏修泽起身跑了。 晏修屹看着晏修然“大哥!你也跟他们一样的心思?对吗?” “修屹,你刚回来就闹腾,赚不到银子就赚不到,也不能拿自己的兄弟出气吧?”晏修然说“我在京中也无事可做,过了年跟你一起出去行商。” 晏修屹眯起眼睛,一字一顿“晏修然!你是长子!你总是混迹于那些士族子弟中,见过谁家长子会说无事可做?你有看谁家让小儿子读书,指望小儿子支撑门楣吗?长子为帅,你被养废了!” “你连我也骂?”晏修然怒了。 晏修屹扯着他到了院子里,一个个箱子打开“衣料,是给我一个人的吗?笔墨纸砚,我用得上吗?点心吃喝,我吃的完吗?还有这些茶叶!这里还有一箱子肉食野味,这还有两坛酒!晏修然!我是骂你吗?我是恨我们都是瞎子!” 晏修然目光呆滞,被晏修屹扯到了屋子里。 “冬日里,晏家买不起炭是吗?下人没有一个是用不起了是吗?有妹妹在家里的时候,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只一个你们都恨之入骨的妹妹嫁出去了,我们现在过得舒坦了?恣意了?”晏修屹甩开晏修然的手臂,坐在椅子上“我们都觉得妹妹对不起娘,对不起我们,可是我们何曾对得起过她啊?” 晏修然缓缓地坐下来,脑子里乱成一团。 晏修屹一句话也不想说了,他起身出去直奔竹韵苑。 这里是妹妹打小就住着的地方,他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记得最清楚的是 从这个院子里背着妹妹出嫁那日,他也没进屋,就坐在院子里,冷冷清清的院子,空空荡荡的心情,他闭上眼睛试图想一想妹妹在这个院子里过的十几个年头。 很遥远的记忆在脑海深处被挖出来了,隔着门,陈嬷嬷还年轻,抱着哭闹不止的妹妹,那一年妹妹两岁,自己不足五岁,又过了三年还是四年的时候,瘦瘦小小的妹妹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谁啊?是我二哥对不对?二哥,你陪着我玩一会儿好不好?” 彼时,自己跺着脚骂她“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娘!我恨你!” 再后来,自己出去学经商,每次回来都见晏姝穿着最好的衣料,戴着各种好看的首饰,吃得也比府里任何人都好,他觉得晏姝不配! 往事一幕幕的浮现,他肠子都快断了那般疼,疼得蹲下来佝偻着身子。 “修屹,我真的被养废了吗?”晏修然过来,问。 晏修屹抬头,脸色苍白的他笑了“晏修然,过了这个年你多大了?像你这么大还不曾婚配的人,有几个?” 这话,让晏修然僵在原地了。 “罢了。”晏修屹摆了摆手,一个人回去自己的院子里,留下晏修然一个人立在冷风中,他曾经开蒙过,后来怎么就成了那些纨绔的跟班了? 至于婚配,他之前并不在意,现在只觉得心里发苦,若是母亲尚在,自己如今早就娇儿在抱了,可晏修屹说的不是晏姝害死了母亲,说的是周氏算计了三兄弟。 大步流星追出去“修屹,我跟你去经商,你带着我吧,好不好?” 晏修屹回头打量着他,点了点头“那你等等我,我要去一趟武元侯府。” 第84章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晏修屹带着那个匣子出门去了,没有去武元侯府,而是往西城的东升粮铺去。 粮铺里见到了陈嬷嬷。 陈嬷嬷行礼“二公子,您回来了啊。” “嬷嬷,我过来是想听听妹妹的事。”晏修屹说“给我准备点儿热汤面吧。” 陈嬷嬷不怠慢,亲自去厨房给晏修屹做饭,端着热汤面进来的时候,见晏修屹躺在小暖炕上睡着了,忍不住心疼。 “二公子,先吃口饭再睡。”陈嬷嬷说。 晏修屹起身“是太累了,嬷嬷,边吃边说吧。” 他知道,想要知道妹妹过的是不是好,也唯有从陈嬷嬷这里才能听到真话。 陈嬷嬷坐在旁边,慢条斯理的说着小姐嫁到侯府之后的事,晏修屹低头吃着面,听到妹妹告御状被打的不轻,周氏竟还要抬着她回娘家来,逼着她出钱救晏欢的时候,眼泪落在了热汤面里。 他恨死自己了。 “二公子,咱们小姐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别人都觉得小姐刚嫁过去就连番的遭大罪,可是谁又知道啊?咱们小姐是在侯府里体会到了家的温暖啊。”陈嬷嬷也抹眼泪,哪能不心疼啊?自己一点点儿将养大的孩子。 晏修屹擦了擦眼泪“没有被捧杀,妹妹比大哥强。” 这话让陈嬷嬷喜出望外“我的二公子啊,你可算是清醒过来了啊,可是老奴身份低微,劝不了大公子也根本不受三公子待见啊,你们当年都太小了,不懂人心险恶,被人坑害的厉害,如今不一样了,长大了,以后会好的。” 晏修屹抬头“嬷嬷,都说子不言父过,我们年级小不懂事,可周氏如此蛇蝎心肠,父亲他就看不出来吗?” 这话让陈嬷嬷不知道如何说了。 “嬷嬷别担心。”晏修屹拿出来匣子“这是侯府送给我的礼,那礼我看了,是以我的名义送给我们三兄弟的,别的不能送回去,伤了妹妹的心不妥当,这匣子交给妹妹,给她带句话,我在江南若不能闯荡出一番天地,就不会见她,也不会再回到京城,等我有本事护着她的时候,让她别记恨我这个二哥,往后余生我都会弥补对她的亏欠的。” 陈嬷嬷看着匣子“二公子,出门外在要有点儿傍身的银钱,小姐一片情意啊,若是送回去,只怕小姐又要伤心一场了。” “让她不要伤心,二哥会成为她的娘家的,让她好好的过日子,等等我。”晏修屹把碗里的汤都喝干净了,起身往外走,一阵冷风吹来,他说“嬷嬷, 告诉妹妹,二哥祝她新年顺遂。” 陈嬷嬷哭得眼睛通红,抱着匣子立在门口看着晏修屹的背影越走越远,夫人留下的四个儿女啊,可真真是活得不容易啊,养歪的养歪了,前途毁了的毁了,如今二公子清醒过来了,小姐会高兴点儿吧? 晏姝前院送走了傅玉琅和傅玉宁,回到院子里就见陈嬷嬷在等着自己。 “奶娘,怎么来了?还以为年底奶娘会很忙。”晏姝坐下来,端起茶喝了口。 陈嬷嬷把匣子送到晏姝面前“二公子回来了,侯府送的礼也收了,下半晌的时候二公子过去粮铺那边睡了一会儿,吃了一碗热汤面,让老奴把这个匣子送回来给小姐。” 晏姝疑惑的抬头看陈嬷嬷“他人呢?” 陈嬷嬷低下头“不知道那边到底怎么了,傍晚时候听说二公子带着大公子离开了。” “年都不在家里过了?”晏姝微微眯起眼睛,晏景之和周氏还真是能作啊,接过来匣子打开,看到银票的时候心就咯噔一下,银票放在旁边,下面是两张写着晏修屹名字的铺面契书,缓缓地吸了口气,这礼是婆母准备的,她不止为自己准备了放妻书,还想着让自己的手足能守望相助,这恩情真是越来越重了。 陈嬷嬷说“二公子说礼物太贵重,别的收下了,他去江南若不混出来点儿明堂,不回京城,让小姐务必保重,他会好好长本事,护着小姐以后余生的。” “奶娘,我并不求这些。”晏姝说。 陈嬷嬷叹了口气“小姐是最聪明伶俐的人,二公子如今是看透了,您不想多往来就不往来,他在江南能扎根下来,日子过得好,也能告慰夫人在天之灵的。” 姝点了点头“奶娘,说的是。” 陈嬷嬷没在这边多留,年底确实忙,她年后还要带着庄上的人往南边去,挑拣人手,还要安排这边庄子上人,年节好过,有去年的天灾,开春的农耕就格外的重要。 晏姝没着急把这些给送回去,而是叫来了傅玉珠。 “嫂嫂。”傅玉珠这些日子跟三姐跑风月楼的事儿,正上瘾的时候,以前舞枪弄棒习惯了,并不觉得生意买卖是有意思的事,如今可不同了,她知道侯府用钱的地方多,能有机会赚钱比舞枪弄棒有用。 晏姝把匣子递给她“这些交给你,敢不敢去把买卖支撑起来?” 傅玉珠一头雾水的接过来匣子,打开看到这么多银票,惊得抬头看晏姝“嫂嫂,又是你的嫁妆钱?我不要,我不要! ” “铺子你看看。”晏姝没解释。 傅玉珠看到铺面上的名字赫然是晏修屹,顿时蒙了“这不能要,咱们家虽说要赚银子,但嫂嫂的要留给将来的小侄儿和小侄女呢,我可没脸拿一分一毫。” 晏姝笑了“这是母亲送给我二哥的礼,我二哥是个倔强的性子,所以悄悄的把这些送回来了。” “这样啊。”傅玉珠皱眉“晏二哥有点儿一根筋,给了本钱就该好好去做买卖,以后多照顾嫂嫂点儿就行。” 晏姝摇头“母亲也是这样的心意,所以我不能给母亲送回去,玉珠这段日子跟玉英学了不少,江南那边咱们家产业也有,我安排一些人手带过去让你差遣,把买卖做起来应该不难。” “嫂嫂,我行吗?”傅玉珠有些心虚的问。 晏姝看着傅玉珠“为什么不行呢?玉珠,江南那边是咱们侯府的退路,得为侯府长远布局,京城这里的风月楼是布局之一,江南那边才是最重要的,我的奶娘带着人在那边置办了庄子和田地,你这买卖是绸缎和药铺,江南的百姓善桑蚕,草药也遍地都是,这些从南边运到京城,便有利可图,回头再开一家北货行,京城这边的东西运过去,在那边就是紧俏的货,放心吧,必定成事的。” “嫂嫂,你是想要把咱们家人陆续送出京城。”傅玉珠笃定的看着晏姝。 被猜中了心思的晏姝不急不缓的说“狡兔尚且三窟,现在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吧?” 傅玉珠抿紧了唇角,握住了晏姝的手,偏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良久才说“嫂嫂,你真的太好了!” “玉珠,我们是一家人,共赴时艰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你离开京城也切记不可动心思往北望山去,相信你二哥很快就能凯旋归来了。”晏姝轻轻地拍着傅玉珠的手“侯府在完全脱离困境之前,姑娘们的婚事一律不操办,所以你要带玉敏一起去。” 傅玉珠立刻坐正“嫂嫂,你知道了?” 嗯? 晏姝挑眉“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第85章 很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傅玉珠尴尬的脸都红了。 “一家人,可不行瞒着的。”晏姝在没看到玉敏露面的时候就猜到是曹姨娘那边有不妥的地方了。 傅玉珠叹了口气“曹姨娘寻死觅活的要见母亲,这事儿被李嬷嬷拦下了,昨儿晚上曹姨娘把四姐叫过去,到现在也没让出家庙,有人听到四姐在家庙里哭,哭得可惨了。” “该早点儿告诉嫂嫂。”晏姝起身“走,我去看看她闹腾什么!” 傅玉珠赶紧跟上来“嫂嫂,大哥在家,要不要一起?” “不着急。”晏姝不想惊动傅少卿,毕竟曹姨娘是亲生母亲,自己让傅少卿去不合适,真要是想见,傅少卿完全可以自己过去,府里也没人会拦着的。 家庙门口,守门的婆子见到少夫人和五小姐,过来请安。 “开门。”晏姝说。 婆子不敢怠慢,开了家庙的门,晏姝迈步进来的时候,迎面一卷竹简就砸过来了。 傅玉珠一闪身接住了竹简,看着披头散发的曹姨娘,怒喝“你是疯了吗?” “疯了啊,疯了啊,我被你们逼疯了啊。”曹姨娘拍着手,跳着,笑着,围着廊下的柱子转着圈“砸死你个小贱人!害我们全家!” “去找玉敏。”晏姝对傅玉珠说。 傅玉珠大步流星进屋去。 “想要见傅少卿,以为傅少卿救了太子的命,功劳很大对吧?”晏姝走向曹姨娘“你应该也知道了,傅少卿要娶长公主的孙女岳长乐,长乐郡主身份比我高多了,嫁过来必定我都得礼让三分,对吧?” 曹姨娘靠在柱子上,笑眯眯的打量着晏姝,眼底藏着那一抹淬了毒一般的怨恨。 晏姝挑眉“装疯卖傻倒是像模像样的,可你怎么不用用脑子,傅少卿若是想见你,何须你如此折腾?你只知道那是你亲生儿子,却眼瞎的看不出来,他是侯府的长子,是父亲和母亲都十分在意,也尽心培养的人,相比之下你这个亲娘,为傅少卿做了什么?” “你个小贱人!猖狂不了几日的!”曹姨娘笑嘻嘻的说“我的儿子活得好,我的女儿也孝顺,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全家!也杀我啊!” 晏姝压低声音“那要看你作到什么程度,随便作,作的紧死得快,我不在乎成全你,早一天晚一天也无所谓的。” 曹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竟敢说出杀自己的话! “嫂嫂,四姐好像不对劲儿啊。”傅玉珠跑出来“我抱不动 四姐。” 晏姝抬起手抓住曹姨娘的领口“你连自己亲生的儿女都算计是够狠,很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让婆子把玉敏送去母亲那边,请白神医和长兄过去诊治。”晏姝说。 傅玉珠立刻去叫婆子进来。 曹姨娘发疯了一般扑过来要抓晏姝,晏姝本就捏着她的领口,就着她扑过来的力气,侧开身往旁边一甩,曹姨娘往前扑倒在地,摔得结结实实的。 傅玉珠扭头看到这一幕,快速的眨了眨眼睛,嫂嫂这小身板儿,还挺有力气啊。 晏姝过去一脚踩在曹姨娘的脖子上,用了力气让她挣扎不了,看着曹姨娘的脸憋得发紫,冷声“你等着,你儿子马上就来看你了,至于会怎么对你,你可以尽可能的猜想。” 婆子背着傅玉敏从家庙里出来,另外一个婆子把曹姨娘扔到屋子里上了锁,晏姝和傅玉珠跟在后面往椿萱堂来,半路上傅玉珠去闲云院请白长鹤过去。 秦夫人刚歇下,听到晏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立刻起身了。 “夫人,少夫人从家庙里把四姑娘接回来了,看着不太好。”李嬷嬷进来禀报。 秦夫人赶紧往外来,到外间见躺在暖炕上的双眼紧闭的傅玉敏,皱起眉头“曹绣云是作死!” “母亲别生气,曹姨娘是想要见长兄,先请了白伯和长兄过来看玉敏怎么样了,回头您得让兄长过去一趟的。”晏姝说。 秦夫人坐在傅玉敏旁边“她个不是好歹的,少卿不去见她是想要磨一磨她的心性,儿女孝顺反倒被她折腾,不知惜福。” 白长鹤和傅少卿来得快,进门傅少卿先给秦夫人跪下了“母亲,让您操心了,是儿子不孝。” “说的哪里话,你快看看玉敏是怎么回事,回头过去家庙看看她,再这么折腾,那就不能怪我翻脸无情了。”秦夫人说。 傅少卿这才起身过来跟白长鹤给妹妹诊脉。 一旁站着的晏姝打量着傅玉敏,她知道曹姨娘真正的心尖子是傅玉敏,而不是傅少卿,上一世曹姨娘所有的盘算都是为了女儿,可没有为儿子打算一分一毫,所以是娘俩的计,还是曹姨娘狗急跳墙呢? 白长鹤取出来银针,几针下去,傅玉敏长叹一声醒转过来,看到傅少卿的时候,哽咽的喊了一声“大哥。” “没事了。”傅少卿说“你好好躺着,我去家庙。” 傅玉敏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娘的心里苦,别怪她。” 傅少卿看着妹妹,轻轻地点了点头。 “白兄,这孩子是怎么回事?”秦夫人问。 就这么一句话,晏姝精准的看到了傅玉敏脸色瞬间苍白了许多,心里明白了,这是母女二人一条心啊,怪不得上一世傅少卿不受亲娘的疼爱,一个以大局为重的儿子,和一个对脾气的女儿,自是会为对脾气的女儿更多用一些心思的。 白长鹤收起银针“没有大碍,就是吃了点儿钩藤散。” 钩藤可以让人昏睡,但不会昏迷不醒。 傅少卿学医,为他启蒙的是曹忠,曹忠医术可能不入流,但对草药很熟悉,所以不管曹姨娘还是傅玉敏,认识草药并且知其用处,并不难。 但,钩藤在京城可不是随处都能见到的,这种草药只在江南才有,在京城想要钩藤,需去草药铺购买。 讲真,这些手段对于晏姝来说,简直都没眼看!毕竟一眼就看穿了,漏洞百出,结果曹姨娘和傅玉敏还用的如此明目张胆,可笑。 秦夫人让李嬷嬷带着人把傅玉敏送过去,伺候傅玉敏的丫环和婆子都被叫过来了,就在椿萱堂门外跪着。 “母亲,曹姨娘不算什么,玉敏是府上的姑娘,若不送出去,以后只怕会越学越歪了。”晏姝说。 秦夫人看着晏姝“少卿回来,我就让他去看曹绣云了,是少卿不肯去,如今看来知母莫若子了,我以前只觉得她是个安分的,府里也没闹过什么幺蛾子,真是危难时候见人心啊。” “母亲,长兄会自己处理好的。”晏姝说“大不了放出来,您不要担心,只要把玉敏送出去,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放着,随便闹腾都无妨,如此还能让那些盯着侯府的人放松警惕心呢。” 秦夫人挑眉“怎么说?” “侯府太上下一心了,有人会见不得侯府好的,长公主那边送来了一个岳长乐,也是这个目的,闹腾的越狠,外人越觉得看了热闹安了她们的心。”晏姝说。 秦夫人噗嗤笑了“你这聪明的,好好好,听你的!” 家庙里,傅少卿刚进来,就听到一声怒喝“跪下!你这个不孝子!” 第86章 我有好酒,喝两口? 傅少卿跪在了家庙门外,隔着一道门一把锁。 “你还知道来见我?当年若不是你的外祖母随了老夫人驾鹤西去,庶出的你能好端端的长大?你外祖父为了让你能有一条谋生的路,从小就教你本事,让你学了岐黄之术,这些年更是让你少回府,多在外面,以求自保,你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你外祖一家死的多惨?你竟无动于衷!真以为别人叫一声大公子,你就是这府里的主子?”曹姨娘声嘶力竭的呵斥。 傅少卿抬头看着门缝,他是看不见生母的模样,但脑海里生母的一举一动鲜活的很,轻轻地叹了口气“姨娘,你与父亲从小一起长大,可有情分?” “少跟我提旁人!我可以不怪秦箬竹,但晏姝算个什么东西!一进门就成了我的杀父仇人!”曹姨娘扒着门缝,看着傅少卿,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十月怀胎生下来多不容易?都说养儿防老,可是这个儿子却一点儿也指望不上! “侯府上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比曹家人的性命重要,因曹家人做了丧尽天良的事,该得惩罚。”傅少卿跪得笔直“在这府里,我怎么不算主子?玉敏怎么不算主子?姨娘不总说和父亲情深义重,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曹家人本是府中的奴仆,奴欺主本就难容,更不说如此加害侯府了,姨娘心疼外祖一家,可外祖一家何曾体恤过姨娘带着一双儿女在府中生活,我们与侯府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亲人。” “好!好啊!”曹姨娘拍打着门板“你竟如此大言不惭的说你外祖家是奴!” 傅少卿叹了口气“姨娘,若非曹家利欲熏心,与外人勾结试图害侯府在先,他们在庄子里过的是主子的日子,但尊卑有别,古来如此,姨娘是太伤心了,少卿已经亲自为外祖一家收殓,若姨娘好好的反省自身,母亲自会体恤姨娘在府里这些年的不容易,会让我们母子团圆的。” “我要你杀了晏姝!”曹姨娘咬牙切齿的说。 傅少卿摇头“世子夫人为侯府付出良多,更是少衡明媒正娶之正妻,府中执掌中馈的掌家夫人,你不该有这样的心思!” “可是她杀了我爹,我的兄长!”曹姨娘咬牙“甚至要杀了我!” 傅少卿站起来了“姨娘,别再挑拨了,你今日的话,我会一字不落的回禀母亲,无需外面看守的人传话,你和玉敏觉得我跟你们不是一心,可少卿一直都不敢忘十月怀胎之恩,一朝分娩之情,更会尽长兄之责,奉养姨娘尽孝,照顾玉敏无忧的。” “傅少卿!”曹姨娘本意就是让 外面那些婆子传话!唯有这样这个儿子才会被那些人嫌弃,也唯有被那些人嫌弃了,这个儿子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可他竟被秦箬竹拿捏的死死地! 傅少卿抬眸“姨娘也知道我姓傅,那便好好的反省己身,少卿会努力上进,只要姨娘不要再闹腾,一家人和乐过日子不难。” “我的亲人都死了。”曹姨娘哭了起来,凄凄惨惨“我的儿啊,我的亲人都死了啊。” 傅少卿走到门前,轻声说“娘亲,他们在害侯府,侯府现在如履薄冰,所有人都在为了保住侯府拼命呢,别说他们做了触犯国法的事,按律当诛,就算是府里任何人行差踏错半步,侯府都会万劫不复,别闹了行吗?世子夫人已经为曹家求情,留下血脉了,以外祖父他们所作所为,世子夫人不求情,只求重罚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是说,他们都该死是不是?”曹姨娘死死地盯着门外的傅少卿,她看得清楚傅少卿的神情,太平静了,平静的像死的根本不是他的外祖家亲人似的。 傅少卿点头“对,他们该死,若你还是想不明白,就算是母亲想要把你放出来,我都不答应,这个时候谁敢让侯府日子雪上加霜,那便是敌人,姨娘若是恨毒了侯府,我可以求母亲开恩,送你出府。” 话已至此,傅少卿不再废话,转身离开。 家庙外,傅少卿顿住脚步,他很失望,从小被利用争宠,长大后又总背地里挑拨,现如今她是觉得自己不称她的心了,如此摆在明面上就开始挑拨自己和侯府的关系,可她又怎知?为人子,他不但要对得起她的生养之恩,也要对得起侯府的养育之恩。 “罢了!”傅少卿回到椿萱堂。 看到外面跪着的婆子和丫环,知道母亲是动怒了,来到门口恭声“母亲,少卿求见。” “进来吧。”秦夫人出声。 李嬷嬷撩起帘子请傅少卿进门。 秦夫人看着傅少卿的脸色“坐下说吧。” 傅少卿坐下来“母亲,姨娘现如今不适合再在府里了,庄子那边找人看管起来吧。” “少卿。”秦夫人看着傅少卿“曹绣云生养你和玉敏有功,之前我在沙场征战,也是她掌管府里事物,这些年没有功劳尚有苦劳,送去庄子上会让人背地里说你和玉敏,所以她若是能知错,可以出家庙。” 傅少卿摇头“母亲,她并不觉得有错,憎恨母亲和少夫人极深,我会让人好好伺候她的,放出府去吧。” “少卿,玉 敏和玉珠去江南。”秦夫人说“这是姝儿安排的,至于曹绣云啊,放在府里闹腾吧,免得别人以为咱们家太安静了。” 傅少卿抬头“母亲,这可行?” “少卿啊,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姝儿说的在理儿,岳长乐嫁进来,府里就消停不了,曹绣云放出来,只会闹腾的更凶,姝儿说外人不想看到侯府好,也就只能让她们闹腾了,棋行险招,让那些盯着侯府的人天天有热闹看,就能让咱们腾出手来做别的了。”秦夫人叹了口气“年后,我会请命出征,搏来军功,北望山少衡凯旋,如此双管齐下,能有机会让我们一大家子人全身而退。” 傅少卿惭愧的低下了头“母亲,若是因此伤了少夫人,岂不是得不偿失?” “府里会有人护着她,宫里的皇后娘娘会护着她,我们都不在家了,少卿要留下来,你也要护着咱们这个家。”秦夫人说“太子赈灾回来后,我也就要出征了。” 傅少卿离开椿萱堂的时候,心情无比沉重,他回到闲云院,见白长鹤立在廊下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突然很想念父亲,若是父亲在,曹姨娘是不会如此闹腾的。 “我有好酒,喝两口?”白长鹤笑着说。 第87章 人有千算,老天一算 二人对饮。 酒过三巡后,白长鹤说“你啊,性子温润像你父亲,但你又太温润了,少了杀伐果断。” “师父,若父亲在的话,会怎么办?”傅少卿问。 白长鹤笑了“怎么办?自是不办,男主外女主内,后宅的事情哪里需要男人插手?也不用觉得烦躁,谁家锅底都有灰,别人家保不齐比侯府还闹心呢。” 傅少卿给白长鹤斟酒“侯府与别人家不同,父亲和少衡在北望山搏命,母亲又要去南望山挣军功,为了保住侯府,哪个不是拼上了性命,偏偏我的生母却是个拎不清的。” “少卿啊。”白长鹤端起酒盏抿了一口,缓缓地说“这世上的女人多闹腾,真要是不闹腾的,要么痴傻,要么就极其可怕,咱们府上就有一位不闹腾的,她在府里坐阵,任凭谁也翻不起浪花,你担忧什么呢?” 傅少卿知道这个人是晏姝,抬眸“师父,当真能压得住?” “压得住谁?岳长乐还是曹绣云啊?”白长鹤朗声笑出来“她都能压得住公主府,放心吧,你留在京城可不是为了跟后宅那些个妇道人家一起闹腾的,我在西城开了一家医馆,跟我去悬壶济世。” 傅少卿举杯敬酒“师父,少卿明白了。” “要真明白才行,钩藤散就是为了拿捏你的,所以包括你妹妹也在内,后宅的事情就让后宅的人去办,以后别插手,少夫人手段不弱,但对府里的人不会太狠,真要是她都容不下的人,别说是你,就是你父回来求情,也怕是不顶用的,京城竟出了这么一位能人,还落到侯府了,真是人有千算,老天一算啊。”白长鹤说“这位,是傅家的解星,切记。” 傅少卿本来沉重的心情,总算是松泛了些许,师徒二人饮酒到夜深。 “师父,父亲的伤养好后,他们也就该回来了。”傅少卿略有微醺。 白长鹤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太早的,看侯夫人什么时候披挂出征吧。” 想到侯府如今的局面,生母的每一句质问都无比诛心,傅少卿醉了,他生平第一次醉酒,沉默无言,倒头就睡。 曹姨娘质问傅少卿的话,一字不落的到了秦夫人和晏姝的耳中,婆媳二人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侯府的事,外面的人打探不到,但公主府的长乐郡主和傅少卿的流言蜚语,在这一日后愈演愈烈。 “夫人,咱们少夫人到底先出手了。”李嬷嬷说。 秦夫人挑眉“出手?怎么出手了?” 李嬷嬷跟着秦夫人大半辈子,自是知道秦夫人的秉性,笑着说“要催长公主低头,少夫人必定会借着年关,再压长公主一头的。” 秦夫人虽不善后宅女人的计谋,但点破就能想得通透“曹绣云那边怕是也出手了吧?” “老奴觉得会,不过怎么出手,老奴还没看出来啊。”李嬷嬷说。 秦夫人端起茶抿了口“我离家之后,你可得护着点儿,姝儿的性子我到现在都捉摸不透,有手段是好事,她可别被人算计了去。” “老奴记着呢。”李嬷嬷心里早就拿定主意了,少夫人现在是不愿意太显山露水做事,一旦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那她必定会拼尽全力的。 晏姝确实出手了,倒也不是多高超的手段,不过是让坊间传言再多点儿真相,三人成虎,添枝加叶后,便有了岳长乐珠胎暗结的传言了。 张月华听到身边人支支吾吾的说外头那些传言,气得摔了茶盏,眯起眼睛“晏家的,想要跟我斗法了!” “大夫人,武元侯府不请德高望重的人登门做媒,外头的人都亲眼看到咱们府上也没按礼数借来送往,他们如今推波助澜,是铁了心要拿捏咱们家郡主了。”冯嬷嬷恨恨的说“若是再这么闹下去,对咱们郡主就越不利了。” 张月华叹了口气“世人对女子名节苛刻得很,如何自证清白?前院可有动静?” “长公主每日听曲儿,没有过问。”冯嬷嬷说。 张月华垂眸算了算日子,就算一日一粒香丸,也用了三粒了,熬!熬死她!很快了! 传言愈演愈烈,晏欢得知消息后,兴奋的来回踱步,只恨自己出不去,若不然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自从被放赎回府,老虔婆就把她禁足了,想要出门根本不可能,要不是因为有了身孕,晏欢知道自己就算不被休,也是会被扔到家庙里,后半辈子都别指望出来的。 “嬷嬷。”晏欢扬声。 周嬷嬷赶紧进来“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晏欢想了想,低声“回去家里让大哥他们来接我回府。” 嬷嬷得了吩咐悄悄地溜出门去,直奔晏家。 周氏这两天气病了,躺在床上都觉得天旋地转,根本提不起精神来,郎中请了,开了安神的药,可怎么也不见效。 这病,周氏自己心里头清楚得很,是心病。 谁能想得到打从晏姝出嫁后,这家里是江河日下的穷了,偏偏晏景之还是个死要面 子的,年底要送礼,只让周氏安排,可周氏手里有什么? 最可恨的是晏修屹回来一趟,也不知道抽什么疯,当天晚上就走了,人走也就罢了,竟还把武元侯府送来的年礼一起带走了,连晏修然也一句话没留,跟着下江南了,这个家眼看着就散了。 周嬷嬷见到夫人憔悴成这幅样子,赶紧过来嘘寒问暖。 周氏摆了摆手“你回来作甚?” “夫人,咱们大小姐在婆家不自在,如今怀了身孕,想要回家里来小住几日。”周嬷嬷说。 周氏看过来“怀了身孕?” 周嬷嬷便把晏欢在婆家被磋磨的事添枝加叶的说了,惹得周氏掉眼泪,那可是自己亲生的!在这么下去,自己那点儿棺材本可就留不住了啊! 抹着眼泪的周氏咬牙切齿的问“晏姝那个小蹄子,在武元侯府过的是真好还是假好?” “夫人,老奴在的时候,确实让二小姐掌家了,不过掌家见不得是好事,侯府出事后,别说外人帮不帮忙,就是侯夫人也是不露面的,说是病了,真假谁知道呢?”周嬷嬷偷偷打量着周氏的脸色,说。 周氏缓缓点头“也就是说,侯府是想要让她做出头鸟,对吧?” “这个是明摆着的事儿。”周嬷嬷说“二小姐倒是觉得自己威风的狠,可老奴倒觉得没有好下场的,女子以夫为天,偏偏那世子爷碰不肯碰她一下,说是少夫人,谁家的掌家夫人还是完璧之身呢?” 周氏一拍桌子“对!她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你回去告诉大小姐,我回头就登门去接她,让她再忍耐一二。” 周嬷嬷离开后,周氏立刻来了精神,她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烫了一壶酒,等晏景之。 晏景之下衙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垂头丧气的晏修泽,父子二人同时回门,周氏迎到了门外,殷勤的让父子二人洗漱用饭,当晚,晏景之上吐下泻折腾到不省人事,周氏大半夜去敲武元侯府的门。 “少夫人,晏家周氏哭嚎的厉害,前头李嬷嬷问您怎么办。”韩嬷嬷神色凝重,这是来者不善了! 晏姝起身穿戴整齐,淡淡的说了句“让她进来吧?” 第88章 给周氏找个对手吧 周氏狼狈不堪的进了屋,晏姝屋子里的摆设差点儿没闪瞎了她的眼,强压下心里头的憎恨,抽出来帕子擦着眼泪“姝儿啊,快、快随母亲回家去,你父突然发病,眼看着昏迷不醒,你三哥也是上吐下泻的厉害。” “你怎么没事?”晏姝看着周氏,波澜不惊的问。 周氏被问的愣住了,抬头看晏姝。 晏姝放下茶盏“我问,你怎么没事?” “我该有事吗?”周氏也不哭了,看着晏姝的眼神里都是失望“姝儿,你怎么变得如此薄凉啊?那可是你的父兄啊。” 晏姝点了点头“你是想要从我这里拿到银子,手段都用到了他们头上,我又不是大罗金仙,没有救人的本事,病了就找郎中去吧。” “晏姝!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生养之恩都抛之不顾,你还算个人吗?”周氏哭着拉住了李嬷嬷的手“嬷嬷,你听听,这是嫁得好,进了侯府翻脸不认爹了啊。” 李嬷嬷拂开周氏的手“我们家世子夫人说的在理儿,病了不请郎中,晏夫人到我们世子夫人跟前哭嚎,可真是不应该。” “我的天啊。”周氏捂着脸哭起来“那家里头快出人命了啊,你这个当女儿的怎么如此狠心啊。” 晏姝皱眉“晏欢回去了?” 旁边的李嬷嬷看着周氏像被捏住了脖子的公鸡似的憋红了脸,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能清了清嗓子,说道“少夫人,晏家大小姐被放回去后,就禁足了。” 姝点了点头,对周氏说“我上次说的很明白,别来找我,如果你想要到侯府闹腾,我也不拦着,但你往这边花工夫都没用的,我不回去,也不想听他们怎么了,你那点子手段我心里有数,他们这一场罪,白遭,慢走不送。” 一肚子算计的周氏被撵出来了,回去的路上没吭声,进门就破口大骂,她怎么都没想到晏姝竟是如此狠的心性! 晏景之和晏修泽折腾的都起不来床了,周氏第二天一早出门直奔庄子去。 消息是非雾送回来的,虽说晏姝正不耐烦管晏家的事,但生死关头不管确实有违人伦,所以她让非雾去了,非雾擅毒,自也擅解毒。 “少夫人,非花跟上去了,晏夫人也是个狠的,昨夜里压根儿没管。”非雾说。 晏姝抿了抿唇角,周氏会在乎晏家人的死活?真是个笑话! 周氏当年爱慕的晏景之的一表人才,俊朗的皮囊又多金,年纪轻轻便做了京官,可以说前途 无量。 却不知道晏景之的体面都是母亲给的,偏偏晏景之做了京官就自觉高人一等了,瞧不上商户出身的母亲,满心满眼都觉得官家出贵女。 一个好颜色,一个想攀贵女,两个人一拍即合,贵女愿意做妾,晏景之一度认为自己遇到了真正的天命之女了,得意了许多年。 殊不知晏欢根本不是晏景之的孩子,而是周氏跟一戏子的孩子,当年事情没闹开,那是因为晏景之迎娶周氏过门的太及时了,而那个戏子一直都被周氏养在西城的庄子里。 名字晏姝都知道,叫桃郎。 上一世因为桃郎知道亲生女儿嫁到了侯府做主母,非要和晏欢相认,周氏一狠心把桃郎勒死在桃林里了,出了人命,事情瞒不住,才闹开的。 晏姝本意是不搭理这一家子人,各人背各人的因果,但周氏不听自己的警告,还敢来自己面前闹腾,若不让她服服帖帖的听话,以后就还会蹬鼻子上脸。 一个桃郎还不够,晏姝还想起来一个人,既然不想让自己省心,晏家就热闹起来吧,虽然自己不愿意看热闹,可京城的人从来都不嫌弃热闹少! “韩嬷嬷,去备车。”晏姝坐着马车出门,往青柳巷来。 青柳巷一处不起眼的宅子外面下了马车,杏花上前敲门。 “谁啊?”丫环到门口,从门缝儿往外看,吓得脸色苍白,一溜烟的跑进屋子里去“夫人,不好了,晏家的小姐找上门了!” 玉红袖挑眉“哪一个?” “是嫡小姐,嫁到侯府去的。”丫环说。 玉红袖笑了“请进来吧。” 晏姝进门,看着精致的小院,倒是挺佩服玉红袖的,这么多年甘心等在这里,守着晏景之,不得不说晏景之的桃花还真旺! 玉红袖起身迎到门口,府里“世子夫人,您终于来了。” 晏姝微微颔首“玉大当家的,看来是等我多时了。” “倒也不算多久,世子夫人九岁便开始掌管那些买卖,算一算我也就等了五六年吧。”玉红袖请晏姝落座后,说“我命薄,无福,当年也并无登堂入室的心,心里头是尊敬晏夫人的,所以大小姐不会憎恨我吧?” 晏姝打量着玉红袖,一身素色绣文竹的袄裙,圆髻上只有一根玉簪,肤色白皙,就算是人近中年但保养的极好,往这里一坐,自带空谷幽兰的气韵。 就这么一个人,谁能想得到是京城风靡一时,经久不衰的红袖楼大当家的? “母亲并不知道玉夫人,何谈憎恨,只是这么多年了,四哥今年要春闱,我虽手足情分不厚,可也希望晏家好,更不想埋没了四哥的天份。”晏姝笑望着玉红袖。 玉红袖看着晏姝,眼神里有不解和探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晏姝竟知道泽盛! 见晏姝并无敌意,玉红袖叹了口气“大小姐竟全都知道。” “子不言父过,但这些年委屈了玉夫人和四哥,再者登门见玉夫人,也有我自己的目的。”晏姝抿了口茶,缓缓地说“周氏越发不安分了,我希望玉夫人能成为名正言顺的晏夫人,唯有如此才能让四哥仕途顺遂。” 玉红袖听到这里,笑了“大小姐若是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以前不争是因为我的身份确实上不得台面,但泽盛读书确实好,不争一争,我这个当娘的,对不起他。” 晏姝取出来一个户籍册子递过去“身份,不是问题。” 玉红袖将信将疑的接过来户籍册子,打开看了一眼惊的站了起来,抬头看看晏姝,再看看户籍册子,二话不说普通就给晏姝跪下了“大小姐对我母子二人犹如再生之恩,玉红袖给大小姐磕头了。” 晏姝伸出手扶住了她“玉夫人不必如此,我们是各取所需,我这里还为玉夫人准备了礼,玉夫人成为真正的晏夫人后,能管住晏家上下就好。” 杏花送上来沉甸甸的匣子,放在了玉红袖面前。 第89章 公主府里,四两拨千斤 银票和首饰,首饰虽然不多,但极其珍贵,因为是晏姝从母亲嫁妆里挑拣出来的。 玉红袖是什么人?风尘里打过滚儿的主儿,哪里不懂晏姝的用心良苦。 户籍上自己姓沈,是沈家的远亲! 这些钗环首饰,都是沈家当年专门为沈良缘定制的陪嫁之物,自己手里有这些东西,不用说话,就戴在头上也能把周氏气个半死。 “父亲如今捉襟见肘,最是需要这些的。”晏姝点了点银票“我能帮助玉夫人的也就这么多,能不能认回来四哥,那要看玉夫人了。” 玉红袖眼里含泪,哽咽道“大小姐,当年泽盛落草,我就安排他被抱养到了乡下,这些年虽说往来不断,可是要认回来委实不易,今儿大小姐给了我们母子相认的机会,也给了泽盛清白的身份,我玉红袖对天发誓,必定会报这份恩情的。” “为我母亲报仇就好,别的不需要。”晏姝说“周氏在西城庄子里养了个戏子,名叫桃郎,玉夫人不妨从这里试试,我先告辞了,若说有心报恩,那就当我今日没来过吧。” 玉红袖跪在地上送晏姝离开,她早就有心争一争了,自己的儿子争气,一路都到了会试,若还不为儿子铺路,自己怎么配为人母? “知意,带着我的书信去一趟晏家,只说故人想邀就行。”玉红袖起身,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丫环得了玉红袖的吩咐,出门往晏家去了。 晏姝坐在马车里,看到玉红袖的丫环进了晏府,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回去侯府。 有些人,不值得自己大动干戈,比如周氏,一个玉红袖足够她身败名裂了。 回到府里,二夫人闵氏便过来了。 “贤侄儿媳,咱们今年庄子上的账目和年礼都送完了,这些账目你看过之后,若无问题就要入总账了。”闵氏说。 晏姝笑着接过来账目“二婶母做事想的周到,这些账目我就算不看,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那可不合规矩。”闵氏笑得眉眼弯弯的,虽然知道晏姝说的是客气话,可人家说得好听呀! 晏姝从旁边取来了一个册子“上次请冰人过来的时候,得了这个册子,二婶母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人家,咱们家的玉环过了这个年就十六了,该议亲了。” 闵氏又惊又喜的接过来册子“这事儿还让姝儿记在心里头了。” “应该的,再者我听说今年会试京城,各地来了不少年轻的才俊,这可是择婿的好时机 。”晏姝说“玉英和玉敏的婚事不能操持,因为盯着的人太多,不能耽误了玉环。” 闵氏得了机会,才问“姝儿啊,那长乐郡主的事闹腾的越来越邪乎了,咱们能托得住吗?” 姝笑着说手“只管闹腾,公主府那边沉不住气,自会想辙了。” 闵氏啧啧两声“姝儿简直犹如女诸葛一般厉害。” “都是人心。”晏姝给闵氏续茶“二婶母操持家里的事这些年,若是情势不妙,咱们得早作打算,年后我想让玉珠和玉敏南下,回头二婶母跟二叔父商量商量,南下是生路,不能都困在京城里。” 闵氏看着那冒着热气儿的茶,点了点头“姝儿放心,二婶母记下了。” 送走了闵氏,晏姝让梨花和杏花盘账,李嬷嬷拿着帖子过来求见了。 “这是沉不住气了。”晏姝看着帖子最下面是长公主的落款儿,对李嬷嬷说“嬷嬷,回了帖子说母亲身体不便,我会去赴约的。” 李嬷嬷说“是,老奴这就去回。” 长公主约秦夫人第二天去府里做客,帖子上并没有提婚事,但两家如今除了这糟心的婚事,哪里还有什么交集? 非花带回来的消息很震撼,晏姝忍不住露出了笑意,玉红袖是个厉害的,竟直接把桃郎抓走了! 果然是找对人了,自己可以安心的处理自己的事了。 翌日。 晏姝登门公主府,特地用了武元侯府最好的马车,来到公主府门口,明嬷嬷就满脸堆笑的迎出来了。 在晏姝走进公主府的时候,坊间就有人开始谈论此事,本来传言长乐郡主珠胎暗结还没多少人相信,可公主府放下姿态求武元侯府登门,似乎证明了这一点。 在公主府里,皇长公主看着晏姝落落大方的坐在客座上,笑了“我到底是小瞧了你,小门小户生养的,竟是个手段厉害的。” “您抬举了。”晏姝笑着说道“还不是您给机会吗?您机会给了,我若都没本事接住,哪里配得上这身份呢?” 皇长公主点了点头“你确实攀高枝儿了,不过晏姝啊,你也不掂量掂量,这高枝儿稳不稳。” “侯府在您眼里算不得什么,至于说高枝儿嘛。”晏姝笑望着皇长公主说道“我一个小小官家女能嫁到侯府,是您的成全,不然这富贵怎么也不能落到我头上的。” 皇长公主是后悔的,如果不是在晏姝过门之前,自己尚且很喜爱长乐的话,哪里会拦着 长乐嫁给傅少衡?傅少衡浑身本事,武元侯府都是能人,可是岳长乐一个人就能掀翻了武元侯府,何至于让武元侯府娶了这么一个难缠的贼妇! 但,现在也不晚,岳长乐就算嫁给了傅少卿,心里还是装着傅少衡的,就不信武元侯府不乱成一锅粥,只要自己逮住机会,一定第一个先踩死晏姝! 武元侯府能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的人竟是面前这个,皇长公主都觉得可笑。 “这婚事,侯夫人可有个章程?”皇长公主问。 晏姝故作惊讶“长公主这话是怎么说起来的?上次提亲被拒后,侯府可不敢再往这上用心思了啊。” 皇长公主被噎了,气得差点儿拍了桌子,目光一瞬凌厉,见晏姝微微勾起的唇角,压下心里的怒意,冷声“当时皇后娘娘也在,本宫不介意请皇后娘娘做媒。” “那武元侯府可要豁出去脸面去请贤贵妃做媒了。”晏姝叹了口气“只是贤贵妃若是要出面做媒,只怕心里会大不痛快,您说呢?” 哎哟哟,皇长公主只觉得怒火快冲破天灵盖了,这个时候提楚夕瑶作甚!她怀疑晏姝是要活活气死自己才罢休的! 明嬷嬷一看事不好,上前给晏姝续茶“世子夫人,请用茶。” “有劳。”晏姝微微颔首,公主府的茶,自己可不喝。 皇长公主缓了口气,问“武元侯府到底想要怎么办?” “侯府是要看您的态度的,您要成全这婚事,侯府也要看大夫人的,两家是联姻,不是结仇,若公主府上当家的主子觉得委屈了郡主,侯府是接不住这门婚事的。”晏姝说到这里抬眸看着皇长公主“您说呢?” 皇长公主微微点头,看着晏姝,她不得不承认,晏姝这个人太难缠了! “不如这样,您别把外面的风言风语放在心上,过了年再提婚事,到时候流言不攻自破,如何?”晏姝笑了笑“下次再来的时候,希望大夫人和郡主都在,我们才算是谈婚论嫁。” 皇长公主笑了,她看着晏姝“晏姝啊,若早些认得你,我会让你成为公主府的掌家夫人的,秦箬竹的运气真好。” 晏姝起身“公主殿下,臣妇告退。” 明嬷嬷送晏姝出门去,皇长公主靠在软枕上,问“长安,你觉得这个晏家女,如何啊?” 屏风后面,岳昶走了出来…… 第90章 给了机会抓不住,怪不得别人 晏姝回到侯府就来见婆母了。 秦夫人听晏姝说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偏头对李嬷嬷说“瞅瞅!咱们家姝儿啊,若是男儿身可做使节,保不齐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一国,可真真是解恨啊。” “夫人,得亏老天爷让少夫人托生成女儿身,不然咱们就这一遭也会被公主府欺负完了。”李嬷嬷说。 秦夫人笑得更大声了,拉着晏姝的手“姝儿,你可不知道,因为我脾气太耿直,把清秋气得唉声叹气的,这是年纪大了,她也认命了。” 这话让晏姝再次深刻的明白了李嬷嬷在婆母心中的地位了,别的不说,就冲嫁出去的傅玉琅和傅玉宁姐妹二人,这里面李嬷嬷是绝对功不可没的人,战场厮杀和后宅争斗,如出一辙的残酷。 若不是李嬷嬷悉心教导姐妹俩,她们就算是当了主母,也会被后宅那些人算计的。 “母亲,年后还是要提亲的,这件事拖一拖对我们利大于弊,长乐郡主从小生活的太顺了,现如今的不如意能磨一磨她的性子。”晏姝说。 秦夫人收了笑意“姝儿是宽容大度,但岳长乐那个头脑啊,未必能领情,嫁过来的时候以礼相待是咱们家的家风,若她不识敬,也不必惯着。” “儿媳省得。”晏姝说“昨儿跟二婶母提了江南那边的安排,年后二叔可能会往南边走一趟,虽说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家人,但真正紧要关头,能保住多少是多少,这个打算得有。” 秦夫人缓缓点头“好,这些姝儿想得比母亲都周到,尽可放手去做吧。” “母亲,还要寻个由头把曹姨娘放出来。”晏姝说。 秦夫人叹了口气“虽说她翻腾不出来多大的浪花,可委实会添堵。” “咱们故意让她闹,自不会把她那点子手段放在心上,长兄那边拎得清,但玉敏还需要点儿时间,若不让她多看到一些,心里头只会怨怼我们,是非对错要她自己多看多学,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就容易多了。”晏姝说。 秦夫人点头“好,姝儿只要不被她们气到,放出来也无妨。” 事事有着落,府里便开始张罗着过年了,尽管都牵挂着北望山,但皇上眼皮子底下,还是要打起精神的,下人们的赏钱丰厚,府里内外都洒扫妆点好,主子们过年的新衣也都准备齐整,在腊月二十二这天,晏姝再次来到了家庙。 曹姨娘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眯缝着眼睛,厚厚的袄裙把她裹得圆滚滚的,懒洋洋的坐在躺椅上,完全没有 搭理晏姝的意思。 李嬷嬷看到这样的曹姨娘只觉得眼睛都疼,什么玩意儿?人头猪脑的厉害,再想大公子要迎娶的岳长乐,只觉得这媳妇儿随婆婆,还真是一点儿不假! 晏姝进了家庙里,这里并没有像大多数人家供奉西方三圣,而是供奉着三清像和关帝爷。 这里放着的也都是道家的经典。 在旁边放着的长条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和清静经。 但凡受罚到家庙来的人,抄写的唯有两本经书,一本是道德经,另外一本就是清静经,但诸多经书都可以翻阅。 晏姝走到长条桌子上,看着扔在一百年的笔,落了灰的砚台和纸,纸上那几个鳖爬的的字,点了点头。 李嬷嬷看着晏姝,心里头正想着劝一劝,曹绣云一点儿也没有悔改的心思,不放出去落个省心。 “嬷嬷,家规对于被罚到家庙里的人,最轻的责罚是什么?”晏姝走到了供台前,拈香点燃,恭敬地拜了三清再拜关帝爷。 李嬷嬷在旁边回道“最轻的责罚是每日早中晚各抄经文三遍,男抄道德经,女抄清静经。” “这样啊,曹姨娘是九月十二还是十三被罚的?”晏姝迈步往外走。 李嬷嬷跟在后面“是九月十三被罚的。” “今儿是腊月二十二,算起来九十八天,明日祭灶神,一家人该整整齐齐的。”晏姝站在曹姨娘面前,问“曹姨娘,可想要出去?” 李嬷嬷眼睛一亮,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曹姨娘冷哼一声不说话,谁不想出去?可是想出去就能出去? “年前还好,年后要操持长兄的婚事,你就算不想出去,其实也无大碍,府里有人给操持,少你一个确实不少。”晏姝转身往外走。 曹姨娘气急了,蹭就站起来了。 李嬷嬷立刻横身过来,站在晏姝后面,眼神不善的看着曹姨娘。 “你到这里阴阳怪气什么?要是不想放我出去也别假惺惺的!”曹姨娘是惧怕李嬷嬷的,虽说语气不好,但也绝对不敢破口大骂。 晏姝头也没回“明儿早起,嬷嬷过来看看曹姨娘抄写的清静经够不够数,若是不够数就不放出去了,长兄婚事若是没有她,会更喜庆许多的。” 嬷嬷心里头舒坦,少夫人治人,还真是润物细无声呢。 曹姨娘愕然的看着晏姝的背影,再看李嬷嬷那带着警告的眼神,一转身进庙里去了。 出了门, 李嬷嬷说“少夫人觉得曹姨娘能抄完吗?” 晏姝摇头“还看不出来的,不过若是抄完了,必定是心性坚韧的,以后要多注意点儿,抄不完也无妨,给了机会她抓不住,怪不得旁人。” *** 晏家。 周氏拿出来银子,简直比割肉还疼,置办了一些笔墨纸砚和全家的新衣裳,也没去扯料子再请绣娘做,而是拿了尺寸去绣坊买了成衣,张罗好这些回到家里,只等着晏景之回来,再提去接晏欢回来的事儿。 左等不见人,右等也不见人,有些坐不住了。 正想要派人去衙上找,就见晏景之醉醺醺的进门了。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周氏上前扶着晏景之。 晏景之一甩手,周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亏着丁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看着晏景之摇摇晃晃的去了书房,周氏气得一跺脚,随后跟了进来,关了门一转身厉声质问“晏景之!你这是作甚?我为这个家里劳心劳力,你竟如此对我!” 晏景之抬头打量着周氏,冷冷一笑“我怎么对你了?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氏突然心里头发慌,盯着晏景之,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难不成自己那点子事,他知道了? 晏景之摆了摆手“我告诉你,我的事,以后你少管,滚出去吧。” 周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打从自己跟了晏景之到今日,这是头一遭,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第91章 妇人心,海底针 周氏慌里慌张的离开了书房,回去越想越不对,叫来了丁嬷嬷“丁家的,你去庄子里走一遭,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事。” 丁嬷嬷可算逮住机会了,趁着还没关城门,颠颠的出城去了。 周氏看着一桌子的菜,起身去灶房亲自煮了醒酒汤,端着去书房。 进门,看到晏景之和衣而卧躺在榻上,走过去放下醒酒汤,洗了湿帕子给晏景之擦脸,柔声“夫君,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晏景之拂开周氏,翻了个身不搭理她。 周氏只能耐着性子“夫君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吗?本来妾身等着夫君回来还是要报喜的呢。” “哪有什么喜事?倒霉的事倒是多得很!”晏景之冷声。 周氏柔声“欢儿有了身孕,这算不算喜事?若是一举得男,必定会让赵家上下都欢喜,若是趁机能多跟赵家走动,礼部尚书大人只需要动一动嘴皮子,夫君保不齐就能动一动官职了呢。” 晏景之瞬间坐了起来,周氏赶紧往旁边躲了一些。 “你说欢儿有了身孕?”晏景之眼睛冒光的看着周氏。 这架势把周氏都吓了一跳,点头“是啊,周嬷嬷送信儿回来的,我想着这孩子怀着身孕在婆家被禁足,必定心里是不痛快的,所以老爷你看,让三郎去接了欢儿回家住两日,我也好教教她如何安胎养胎啊。” “这倒是紧要的。”晏景之哪里还有醉意,他入仕以来颇不如意,两个女儿虽说都嫁了高门,可武元侯府那是个灾星,谁挨着谁倒霉,他恨不得躲远远地,赵尚书这边也没能亲近得上,总是没机会多往来,这晏欢有孕,确实是好机会! 周氏太了解晏景之了,不管什么事,只要是能帮着他在仕途上往高处爬,那必定都是满心欢喜的,心里虽是鄙夷,面上却要藏得住,柔声“那夫君觉得去不去接欢儿呢?” “明儿二十三了,后儿去接了回来小住一晚吧。”晏景之看了眼醒酒汤。 周氏递过来“好,全听夫君的。” “夫君,今儿一个婆子登门送来了一封信,说是跟夫君是故交。”周氏递过来醒酒汤“书信就在桌子上呢。” 晏景之喝了口醒酒汤,摆手“罢了,人穷少会友,不必理会。” 周氏自是愿意的,少花银子就行,交朋好友哪儿不需要打点,如今真是艰难。 看得出来晏景之心情不好,周氏也不愿意多留,出了书房才想起来晏修泽竟也没回来 ,这一家人可真是够让人操心的了。 用了饭,让下人收拾干净,周氏便把家里的账目拿出来了,自己如今动用了嫁妆,这些可不能没有个账。 书房里,晏景之揉着涨疼的额角起身,来到桌子上看着那封书信,书信的一角上画着一片竹叶,他神色大变,赶紧拿起来拆开,看到里面的字字句句,只觉得如遭雷击,握着书信的手都在颤抖。 周氏听到晏景之吩咐下人准备浴汤,还以为这人醒酒了,想着一会儿就会过来就寝,殊不知晏景之沐浴更衣之后便出了门去了,等周氏得了消息还纳闷这么晚了去做什么,不过晏景之一直都洁身自好,她倒也不多想。 青柳巷,晏景之看着紧闭的房门,犹豫着是不是敲门,就见门从里面打开了,丫环还是当年的知意,只是一晃十七年过去了,知意也老了很多。 “老爷,您来了啊。”知意行礼,让开门。 晏景之有些激动的走进来,等知意关好了门,才问“红袖何在?” 玉红袖从屋子里出来,站在屋檐下,就那么看着晏景之,一盏红灯在她的头顶上洒下的犹如霞光一般,就算是多年不见,依旧让晏景之挪不开眼。 “景郎,多年不见,可好?”玉红袖问。 晏景之大步流星过来,伸出手握住了玉红袖的手“你为何?为何杳无音讯这许多年?可知我想你有多苦闷啊。” 玉红袖双眼含泪“景郎,一言难尽,我们进屋坐下来慢慢说吧。” 晏景之握着玉红袖的手进了屋,那叫一个无语凝噎,打量着多年不见的她,往事都涌上心头了,当年若不是玉红袖身份太上不得台面,自己又实在没法为她赎身,怎么能错过这许多年啊! 他这辈子,为了银子娶了沈良缘,为了仕途娶了周明珠,可是他满心满眼的爱着的却是在风尘中的玉红袖啊。 “景郎,我十七年不见,做了两件事。”玉红袖看着晏景之,柔声“一是洗净了风尘,二是养大了泽盛。” 晏景之震惊的看着玉红袖“泽盛?泽盛是谁?” 玉红袖笑了“是我和景郎的孩子,不过景郎放心,我送给一户和景郎同姓的人家养着了,这些年都刻苦攻读,他是个争气的孩子,像极了景郎,读书厉害,人也儒雅,二月春闱后,也会像景郎一般入仕途的。” “我的儿子!晏泽盛是我的儿子!”晏景之用力的握着玉红袖的手“这是真的?” 玉红袖点头“景郎,若是不认也无妨, 泽盛并不曾吃过苦,我把他照顾的很好,尽管不能相认,但他只要过的好,我便知足了。” 说着,玉红袖看了眼知意。 知意取过来匣子放在桌子上,退出去了。 “今日邀景郎前来,一是为了让景郎知道还有个儿子,他以后入仕还需要人扶持,二是这些年我就住在京中,景郎如今日子周转艰难,我于心不忍,赠一些银两给景郎,只愿景郎少受为难。”玉红袖还把装着银票的匣子推到晏景之面前,目光温柔,丝毫看不出任何别的心计,仿若是真真切切的只是不希望情郎受苦的女子。 晏景之一把年纪,却也受不了女人如此的恩惠,低下头落下泪来,倾诉自己这些年的委屈,仕途上的不甘,还有对玉红袖的亏欠。 玉红袖静静地听着,给他送上热茶。 “我要迎娶红袖进门。”晏景之说的那叫一个果决。 玉红袖笑着摇了摇头“景郎,我不屑于和周明珠那等人共在一个屋檐下,也并不想泽盛受到任何影响,我这一辈子只需要默默地守着你们两个,看你们过的好,就知足了,早些回去吧,天晚了。” 晏景之哪里肯?过来抱着玉红袖,尽诉衷肠。 可玉红袖却只觉得心里冷,因为晏景之绝口不提沈良缘,更不提周明珠对几个孩子的管教有问题,甚至还会埋怨晏姝不顾娘家死活,这个男人啊,竟满心满眼都是他自己,真真是可笑至极! “回吧,若是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让你们父子相见的。”玉红袖到底是没留晏景之。 晏景之也没带走银票,这个时候他太明白自己的处境了,虽说希望被接济,可脸还是得要的! 玉红袖把知意叫到跟前“知意,我倦了。” “夫人,知意多嘴了,武元侯府的世子夫人能找到夫人,目的可不是让您和晏大人重修旧好的,您若还对晏大人有余情,只怕最后会自伤。”知意叹了口气“可咱们公子长大了,需要谋前程了,您苦心铺垫这么多年,要白费了吗?” 玉红袖看着知意,凄凄惨惨的笑了“这边是报应吧,我若没有价值,只怕那位世子夫人动一动嘴皮子,泽盛就完了,妇人心,海底针,罢了,罢了,我为她去报仇就是了。” 第92章 晏欢点拨晏修泽 玉红袖是个拎得清的人。 从怀上晏景之的孩子便退隐,到如今走出来,足以证明这一点。 她见了太多痴男怨女,早就对什么伉俪情深没兴趣了,即便是再见晏景之,那也是为儿子谋算长远,为晏姝报仇是为儿子铺路,武元侯府能作靠山,儿子的仕途必定是有人帮扶的,尽管满京城都在传武元侯府已遭帝王憎恶,可憎恶又如何?在玉红袖眼里,武元侯府未必会败,只不过以下攻上,需要时间罢了。 翌日,晏景之刚到衙门,就收到了一个匣子,匣子里放着三千两银票。 他颤抖着手,捧着匣子,笃定这边是玉红袖的情意,心里欢喜,犹如得到了救赎一般,毕竟晏家的穷,太让他抬不起头了。 而这一日,京城家家户户都在送灶神上天。 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灶神对每家每户都十分重要。 晏姝一大早就来到了厨房。 这里早就设了香案,摆好了贡品,五颜六色的糖瓜摆了好几碟子,秦夫人带领侯府上下准备祭拜灶神,家庙那边的婆子悄悄的过来了,李嬷嬷走过去问“写完了?” “可说呢,到现在才停笔,奴婢过来问问少夫人,要放出来吗?”婆子问。 李嬷嬷过来低声跟晏姝说。 晏姝点了点头,叫来了傅玉敏“曹姨娘受了罚,抄够了经,你去把人接过来,别耽误了拜灶神,李嬷嬷随你同去,把那些抄好的经文送到我书房去。” 傅玉敏又惊又喜,给晏姝行礼“是,谢嫂嫂开恩。” 晏姝拍了拍傅玉敏的手臂没言语。 等李嬷嬷陪着傅玉敏离开后,晏姝到了秦夫人跟前。 秦夫人看着香案“放出来,必定惹人心烦。” “母亲放心吧,不碍事。”晏姝可不在意曹姨娘,一个姨娘能有多大的能耐? 曹姨娘重新梳洗过,来到了厨房的院子,看到站在秦夫人身边的晏姝,牙齿咬得咯嘣响,她是姨娘,站在府里正经主子的最后面,祭拜了灶神后,一家人便各自去忙了。 “曹姨娘,夫人让你过椿萱堂去。”李嬷嬷拦住了要走的曹姨娘。 曹姨娘低着头,恭敬地应是,跟在李嬷嬷身后往椿萱堂去。 晏姝回到迎晖苑,韩嬷嬷便把曹姨娘抄的那些经送过来了,晏姝看都没看一眼“收起来就好。” 府里上下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只等着过年。 外面的传言愈演愈烈, 年底京城里的热闹反而少了,公主府和武元侯府的婚事,成了走亲访友都会提一嘴的乐子。 晏府,第二日便让晏修泽登门接了晏欢回娘家小住,赵家也没说旁的,晏欢坐上马车,立刻抹起眼泪来了,拿出来一张银票塞给晏修泽“三哥,这些给你防身,家里日子不好过都怪我。” “我不要。”晏修泽嘴上这么说,眼睛可没离开银票,一百两银子,他真的太穷了。 晏欢硬塞给了晏修泽,哽咽着说“以后我长记性了,再也不好心办坏事了,你若不收下,那就是怪妹妹呢。” 话说道这个份上,晏修泽顺势收了。 晏欢这才止住了眼泪“三哥,我记得今年要会试,三哥可要下场?” “要的,要的。”晏修泽眼神笃定“三哥一定会得功名,一定会入仕的,到时候必定会是欢儿的仰仗,别人休想再欺负到你头上!” 晏欢要的就是这句话,她这些日子可没闲着,每到科举之年都是京城的头等大事,她隐隐约约记得上一世的状元叫沈行简,貌若潘安,名动京城,因沈行简名头响亮,很多闺中女子都费劲心思但求一见,但中了状元之后的沈行简并未入仕,倒是沈行简的策论在京城被人追捧,内容晏欢不知道,但题目记得。 “三哥,可有人押题?”晏欢问的小心翼翼。 晏修泽苦笑“押题倒是有的,可今年出题的人是当今圣上,谁敢押中?押中是窥探圣意,掉脑袋的事。” 这下晏欢放心了,因为上一世出题的人也是当今圣上,其中让沈行简坐稳状元之位的题目是‘言农’。 “三哥,我最近听夫君常常念叨,说什么周礼言农政最祥,诸子有农家之学,是不是因为今年百姓闹饥荒,很多人都极重视农事?”晏欢只恨自己记住的少,但她对晏修泽的小聪明还是了解的。 果然,晏修泽眼睛都亮了,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对!妹妹,我亦是如此想的。” “那三哥可早做筹谋了?”晏欢心里也激动,她殷切的看着晏修泽。 晏修泽点头“早有准备,没想到妹妹竟对当今时事也有如此见地。” 欢叹了口气“三哥,你还夸我呢,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我为小妹想很多了,可是小妹不领情。” “为她想甚!”晏修泽现在是恨透了晏姝,让自己穷困潦倒不说,也不知道大哥和二哥怎么就发癫了,竟都离家去了江南,留下自己一个人都没有手足相帮了。 晏 欢低声“我觉得二皇子会是未来的……” 晏修泽一把捂住了晏欢的嘴,脸都苍白了“不可妄语!” “三哥也看出来了?”晏欢看着晏修泽。 晏修泽点了点头“但这话咱们不能说。” “可咱们可以早做安排啊,三哥,你必定是兴家之子,眼界自是最最厉害的。”晏欢心里头越发的欢喜了,她有一些生气的,生赵承煜的气,明明自己给了那么多银子让他准备粮食,他竟不听话! 这些日子更是不肯露面,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她觉得就算赵承煜以后会非常厉害,那她也需要有个强有力的娘家,晏修泽平步青云,赵家谁还敢惹自己? 晏修泽神色凝重的抿了抿唇角“妹妹,以后不准再这么操劳,好好养胎和养身子,放心吧,你必定是最有福的。” 晏欢也不多言,她只希望这次晏修泽能得进士,上一世晏修泽连一个进士都没得到,自此以后就一蹶不振了,那还有什么用呢? 而她只知道沈行简,却不知道上一世的榜眼叫晏泽盛! 这,晏姝知道。 至于赵承煜,晏姝嘴角一抹冷笑,上一世的一榜进士,这一世看看吧,真是好奇晏欢知道自己费尽心思抢到手里的是个填不满的坑,会不会还觉得自己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第93章 毒计 晏欢回到晏家才知道晏修然和晏修屹竟都下江南了,她没想到送死都要两个人一起去,有些意外。 上一世晏修屹死的很早,在押送货物过江的时候,船翻了,承受不住血本无归的打击,晏修屹也投河自尽了,至于晏修然,她还以为红袖楼的头牌跟了傅少衡后,能逃过被打死的宿命,没想到京城死不了,跟着短命鬼下江南,还是死路一条。 虽然略有变数,但似乎每个人的命运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在晏欢看来,这不过是早一天和晚一天的差别罢了。 周氏见到晏欢,一肚子的委屈,毕竟动了自己的嫁妆,那点儿老本儿根本不够支撑多少日子的。 “母亲,不必愁眉不展,日子会好起来的。”晏欢不耐烦周氏这样子,只说累了便回去自己的院子了,就算是出嫁了,家里还是留着她和晏姝的住处的。 周氏憋的难受,索性后脚就到了,让周嬷嬷和香草都退下后,才说“我儿,你梦里那些到底是真是假?” “自是真的。”晏欢说的笃定。 周氏立刻问“那可有什么赚银子快的买卖?如今咱们家里没银钱,这日子难熬的很。” 晏欢打量着周氏,她有些犯愁了,毕竟自己上一世没机会在外面多走动,就算是进了侯府就掌家,可侯府里内外有别,自己又不是真正拿到了实权的掌家夫人,外面的买卖生意都在二房那边拿着,怎么肯让自己知道? “我的儿,你这是不想说?”周氏皱眉。 晏欢笑了“母亲,我怎么能有事儿不对您说呢,我倒是梦到了一个好玩意儿,可是怎么做的不会,京中的夫人小姐没有不喜欢的,要是那个样的买卖拿在手里,必定日进斗金的。” 周氏眼睛亮了“什么买卖?” “是一个江南妇人带到京城来的,叫云皂,洁白如云,香味特别,一块云皂就买五百文呢,可是那毕竟是梦里,我今次回来就是送这个消息给您的,差人找到这个江南妇人,无论多少银子都把云皂的技艺买过来,这买卖可就是咱们的。”晏欢认真的说。 周氏一听又要动银子,刚刚那点子心气儿顿时就提不起来了“我哪里还有银子?我儿当初的嫁妆里有压箱底的,先借来应应急可行?” 提到这个,晏姝眼圈一红,低了头“母亲啊,我那些压箱底的银子也都花完了。” “啥?三千两啊!怎么就都花了?”周氏都炸毛了,站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知盘算?那可是你最后的仰仗啊!” 晏欢哽咽“赎我出来的那些银子都是我自己出的,赵家掌家的老大媳妇顶顶不是东西,就算是我有了身孕,也没有个贴补,害喜时候在禁足,我想吃点儿顺口的都没有呢。” 周氏心疼的滴血,可这是亲生的女儿,还怀着身孕,又能说什么呢? “母亲,都是晏姝害的!我不会放过她的!”晏欢说“我让周嬷嬷去给长乐郡主送消息了,晏姝不除,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回头她死了,那些嫁妆是要抬回来的!” 周氏被晏欢的话惊到了,虽说确实是这么的理儿,可自己完全没有这么想过,如果那些嫁妆都拿回来,我的天老爷啊,多少银子啊!还有那些买卖铺子,这让周氏心都怦怦跳得厉害了。 转念一想,赶紧问“我儿可有妙计?” “这种事情自是要借刀杀人,母亲只管等我安排好一切吧。”晏欢压低声音“到时候只管去侯府要嫁妆。” 周氏知道晏姝富得流油,再看女儿如此笃定,也就不吭声了。 当晚,晏欢坐着马车来到了越好的地儿,等了半天才听到马蹄声,撩起帘子看到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过来,暗暗咂舌,长乐郡主竟如此低调了吗? 两辆马车并排停在背人的地方,晏欢下了自己的马车到长乐郡主的马车前“郡主,是您吗?” “你又找我何事?”长乐郡主坐在马车里,冷声“上次风月楼的事,你口口声声说万无一失,结果呢?还不是落到晏姝手里了!” 晏欢噎得慌,要不是岳长乐这个人头猪脑的人有用,自己会搭理她?上次明明是她不讲道义,把自己害得多惨!这会儿倒是厉害了,跟自己倒打一耙呢。 “郡主心里头不痛快,我心里也不痛快,晏姝那性子我最了解,郡主嫁过去若拿不到掌家之权,只会过得处处都不如意的。”晏欢说。 长乐郡主冷声“上来说话。” 晏欢这才得了机会上马车,马车里的灯笼不是很亮,她看不太清长乐郡主的表情,只管说“西城东升粮铺里住着她的奶娘,外面的事都是那个老虔婆在操持,郡主若拿了那个老虔婆,晏姝必定露面。” “我见她作甚?”长乐郡主冷声。 晏欢勾起唇角一笑“武元侯夫人身体不好,晏姝是掌家夫人,若是晏姝失了名节,或是丢了性命,郡主嫁过去可就是掌家夫人了,郡主身份尊贵,没人敢让您有一点点不顺心的,这样的日子郡主不想要吗?” 长乐郡主打量着晏欢“你图 谋的是什么?” “报仇,她带走了那么多嫁妆,风月楼又坑光了我的嫁妆和娘家的铺子,如今她过的舒心,我就不痛快。”晏欢抬头看着长乐郡主“红袖楼里,最后一次开苞的盛会,可还少了个压轴的姑娘呢,她嫁给傅世子,但是完璧之身,若是……就算是不死,傅世子会看她一眼?她还有脸苟活?” 长乐郡主笑了“晏欢,你还真是挺狠啊。” “她从小就处处算计我,如今更是算计的我身无分文,在婆家看人脸色,回到娘家也不得舒坦,我恨不得她死在我面前才好。”晏欢咬牙切齿的说。 长乐郡主从身上拿下来钱袋扔给晏欢“赏给你的,走吧。” 晏欢感恩戴德的道谢后,回到自己的马车里,掂了掂钱袋冷嗤,就这么点儿碎银子,岳长乐也拿得出手!真是寒酸! 不过,聊胜于无,她总要置办点儿东西堵住母亲的嘴,见面就哭穷,若不是要办这个大事,自己才懒得回来呢。 青柳巷里,玉红袖听到了敲门声,知意去开门,只见地上放着一封信,没见到人。 狐疑的拿着信回来交给主子。 玉红袖打开书信看完,缓缓地吸了口气,这晏姝可真大方,大方的让自己都害怕,看来是不能等了。 第94章 侯府守岁 杏花看着面前这一盒子各种花样儿的云皂,啧啧称奇“少夫人,这好东西给别人真可惜了,咱们若是开个铺子,必定赚得盆满钵满。” “奴婢也觉得杏花说得对。”梨花是真心疼啊,她管着府里的账目,特别是到了年底这一场,花出去的太多了,她心疼的不行。 晏姝笑着给他们两个人一人一块“制皂的人在咱们手里,这买卖怎么就不是咱们的了呢?” 说起来这也是奇遇,上一世这位沈云娘的云皂在京城名头极盛,晏姝在上一世也和这位沈云娘是朋交,为何是朋交,因这位是状元郎的母亲,至于后来母子二人销声匿迹的原因,不得而知,但苏云娘把制皂的方子赠给了晏姝。 晏姝虽然记得,重活一世根本没打算赚这笔钱,而是让陈嬷嬷在外面寻了机会,处处帮衬进京赶考的母子二人,如今年底,沈云娘送来的年礼便是云皂。 她不明着做这个买卖,但可以出本钱,让沈云娘有了制皂的作坊,再把这个买卖的机会送给玉红袖,玉红袖只要有这么一个买卖在手里,周氏?十个八个也不是对手,因为晏景之穷! 报仇和赚银子,孰轻孰重晏姝心里头清楚着呢。 出风头的事,自己现在不能做,以后也不会做,武元侯府难关一过,真正发家的地方不在京城,在江南。 她笃定晏欢也会想要找到沈云娘,所以沈云娘的制皂作坊放在了自己的庄子上,想要找到人?累死她! 年终岁尾,朝廷在腊月二十二便封印了,所以街上热闹了许多,武元侯府照旧是大门紧闭。 一直到腊月二十九,都不见武元侯府的人出门走动,也不见有人登门,是打从有武元侯的时候,就没有过的冷清。 除夕这一日,一家人换新衣也多素净颜色,家丁们早早的换桃符、贴福字,等街上人渐渐多起来的时候,武元侯府的大门还是关着的。 一家人聚在一起,晏姝看到鹌鹑一般躲在角落里的曹姨娘,二十三那天祭了灶神后,秦夫人就把曹姨娘叫过去了,至于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曹姨娘出来这几天,老实的厉害。 因为不想要引人注意,侯府里并不热闹,也都早早的各回各院去歇着了。 北望山没有战报回来,朝廷也没有半点风声。 太子赈灾未归,据说刚过江南,细情外人知道的也少之又少。 风月楼的事情之后,二皇子被禁足,皇长公主也不露面,整个京城看似祥和,却有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少夫人,可要守岁?”韩嬷嬷进来,问。 晏姝起身“去椿萱堂守岁。” 虽然没有人把北望山的事挂在嘴上,可劲儿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傅少衡从九月中旬离开京城到现在,已有百日,说是黑契和白契内战,到底对北望山帮助有多少尚不可知。 最重要的是婆母在等机会带兵出征南望山,晏姝笃定太子会在朝廷开印之前回来,因粮种是燃眉之急,同时太子会抓住这个机会,对逍遥侯府出手。 椿萱堂里,秦夫人正在看舆图,傅家几代人都是朝中的戍边将军,所以大安国的舆图是最全的,南望山和白契之间的两道天险是秦夫人最为头疼的地方,古纳河和神女山把白契护了个密不透风,如果想要建不世功勋,便需要打过古纳河和神女山,直捣白契老巢。 何其难! “夫人,少夫人到了。”李嬷嬷进来说。 秦夫人抬头“这孩子是担心我一个人孤单,快让她进来,外面冷得很。” 李嬷嬷应声出去,请晏姝进门。 “母亲,儿媳给您磕头。”晏姝笑着进门“要讨个彩头。” 秦夫人是真真的喜爱晏姝,坐得端正。 晏姝跪地磕头“母亲新年康健,吉祥安乐。” 秦夫人看晏姝给磕头,从旁边拿过来早就准备好的红封“姝儿新年顺遂,余生顺遂。” “谢母亲。”晏姝欢喜的接过来红封。 傅玉英姐妹几个说说笑笑的到了门口,李嬷嬷赶紧去迎。 “哎呀,嫂嫂比我们来得早,讨了个头彩呢。”傅玉珠拉着傅玉英几个跪倒就磕头,吉祥话儿爆豆一样,惹得秦夫人笑着摇头,一个个给了红封当压岁钱,又让李嬷嬷取来了点心干果。 刚子时,傅少卿也过来给秦夫人磕头。 迎新饭菜早就准备好了,一家人团团围坐,饺子热气腾腾。 二房一家都过来后,隔着屏风女眷和男丁分开,白长鹤为长,桌子上只有白少卿和二爷带着二房的两个儿子,但摆了七副碗筷,七个酒盏,这样的日子,那里能不想在北望山的父子俩呢? 迎新饭后,收拾了桌子,撤掉了屏风,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起了年后的安排。 “嫂夫人,二房年后离京,陪着玉珠和玉敏往南边去,粮种庄子上都准备好了,京城这边的买卖都要放在少衡媳妇儿这边,还需要在添置几个得力的人手才行。”傅二爷说。 秦夫人点头“家 里头这边的事都安稳了,江南那边是要多费心思,多挨累的,你们过去站稳了脚跟儿,三房那边也得询个机会说明白。” “是,这事儿回头我给三弟写信。”傅二爷是有些生气住在族里的老三一家的,少衡大婚闹腾了一场后,侯府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问都不问一句也就罢了,往年年底都会送礼到京城,今年竟没个动静,真是不懂事! “母亲,我在西城那边寻了个铺面,恩师也不打算离京,想着开了诊堂和药铺悬壶济世。”傅少卿说。 秦夫人看过来,微微点头“如此是好的,家里人不能都往外面去,白兄和少卿在这边,也能帮衬许多。” 晏姝看傅玉敏低着头的样子,倒不是自己对傅玉敏有偏见,而是她做事确实上不得台面,傅家若有破绽,曹姨娘都算不得大头,傅玉敏才是最让人头疼的,顺妥送到江南去,免得在府里兴风作浪,回头丢的可是侯府脸,毕竟年后要迎娶岳长乐进门。 一直到寅时中,一家人才各自回去歇息。 晏姝回到迎晖苑,洗漱一番靠在软枕上,只觉得忽悠一下就睡着了,半睡半醒的时候,竟见金戈铁马之景象,战鼓声声震慑心神,想要醒来却不能的晏姝,眼前画面一转,来到了一处大帐内,傅少衡正披挂盔甲,提着长枪,就从自己的身体穿过去了。 傅少衡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儿郎们!随某杀过去!” 第95章 梦入北望山 晏姝像是不受控似的跟随傅少衡,看他翻身上马,带着将士们往前冲杀,对面是宽阔的古纳河,河面上的战船连城一片,火光冲天就是从战船上燃起来的,傅少衡一马当先,带着骑兵踏上战船做的浮桥,冲向了古纳河对岸,身后弓箭手在盾兵的保护下,万箭齐发为前面骑兵开路,步兵灭火,保证浮桥火势不会继续蔓延。 晏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打过古纳河意味着什么?失地尽收!反杀黑契! 对方放的翎羽箭密如骤雨,藤甲兵开路也免不得有伤亡,步兵把伤着迅速送回救治,那些人一个个目光如炬,视死如归! “小心!”晏姝看到数十支翎羽箭扑向傅少衡,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而她也完全不受控制的飞扑过去,忘记了自己是在梦中,而她趴在傅少衡胸前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了有一股很大的力道把她弹开,眼睁睁的看着翎羽箭刺入傅少衡的左肩,余下的都被铠甲挡住了。 傅少衡像是不知道疼似的,一骑绝尘踏过古纳河,手里长枪如龙,杀入敌方的阵中,北上的傅字大旗在火光的映衬下,上面的血迹刺疼了晏姝的眼。 晏姝不会行军布阵,但看得懂胜败,傅少衡用了一夜的时间率领傅家军冲过了古纳河,黑契见守不住只能撤退。 天亮了,阳光刺目,晏姝这才看清楚,北望山一望无际的都是皑皑白雪,昨晚战斗过的地方,雪都被染成了黑红色。 救治伤病,挖灶做饭,将士们互相帮着处理轻伤,靠在一起睡着的也很多。 傅少衡坐在一块石头上,单手握着长枪,卸甲露出肩胛上的翎羽箭,医官拿出来烈酒点燃,刀具烧的发红,傅少衡嘴里咬着毛巾,微微闭着眼睛。 ‘噗!’ 晏姝是真的听到了翎羽箭被拔下来的声音了,一串血花喷出来,甚至傅少衡的闷哼声也听得清清楚楚。 “少将军,有毒。”医官说“需刮骨疗毒。” 傅少衡点头。 晏姝知道战争残酷,却从来没亲眼见到过,她就看着傅少衡的那一块皮肉被挖下来,医官给上药,缝合,全程下来她都浑身犯冷,再看傅少衡,额头豆大的汗珠子滚落,整个人却纹丝不动,钦佩吗? 钦佩! 晏姝并不觉得自己是多么看透世事,心已薄凉的人,对于男儿保家卫国的血性,做不到无动于衷。 一匹枣红马飞驰而来,纤细的女子翻身下马。 傅少衡已经穿戴整齐了。 “少衡,你受伤 了!给我看看!” 晏姝瞬间就知道这个白纱遮面的女子是谁了,除了甘棠不做第二人想。 傅少衡挡住甘棠伸过来的手“无碍,甘棠姑娘不该到这里来,速速回去大营。” “丝我可以同你一起杀敌。”甘棠收回手了,看着傅少衡“到现在你还不信我?” 傅少衡摇头“你对傅家有恩,不能让恩人涉险,等我凯旋归京,必定会报答这份恩情的。” 说罢,傅少衡起身走了。 虽然是在梦里,但晏姝觉得自己这个梦不太道德,这两个人之间的事,自己也真不关心的,本想着快点儿醒来吧,结果看到甘棠转过来,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晏姝!” 晏姝醒了。 她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少夫人,起来喝口茶吧。”杏花小心翼翼的扶着晏姝起身。 晏姝接过来茶盏“几时了?” “卯时三刻。”杏花说。 才睡了一会儿? 晏姝让杏花准备热水,沐浴更衣还要过去椿萱堂,大年初一早晨这顿饭,家家户户都格外重视。 元日祭祖,傅家祠堂有先皇御赐的匾额,上面写着忠烈祠三个大字。 秦夫人率领府里的人开祠堂祭祖,晏姝看着祠堂里那一排排的灵位,脑海里就是昨晚那金戈铁马的场景,心情格外沉重。 祭祖之后,用过早饭,秦夫人把晏姝和闵氏留在了椿萱堂,余下的人都各自去歇着了,毕竟在年里,一年到头这也就这几日能得闲。 “昨儿宫里没动静。”秦夫人说“以往每年侯府都会在除夕这日入宫。” 天家在除夕这日会宴请群臣和家眷,但凡有诰命在身都在被邀请之列,武元侯府没有得到旨意,这便是旨意。 闵氏轻轻地握住了秦夫人的手,这个时候谁心里也不轻松。 “母亲,这是好事。”晏姝说“等北望山大捷,傅家军凯旋,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秦夫人勾起唇角笑了笑“我留下你们两个啊,是不放心家里的事。”转过头看着闵氏“元香去江南,人生地不熟会更艰难许多,京中姝儿也是步履维艰,但咱们傅家没有退路,今岁开年,粮种会成为头等大事,咱们庄子上有福伯那些人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往江南运送粮种要格外小心,昨儿我想了良久,觉得宜早不宜晚。” “嫂夫人,我们何时启程为好?”闵氏问。 秦夫人看晏姝。 晏姝说“初五吧。” 闵氏赶紧说“这个好,别人图吉利都是三六九出行,初五为破日,希望能早日破除困局。” “别人也不会防备。”晏姝说。 秦夫人神色凝重“好,那就初五。” 二房账目交接用了三日,临行前一夜,秦夫人和晏姝把玉敏和玉珠叫过来。 “玉敏是姐姐,到外面姐妹俩要互相照应,有长辈在身边是仰仗,你们也要多学多做。”秦夫人说。 傅玉敏和傅玉珠姐妹俩乖顺的应是。 晏姝坐在一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傅玉敏。 秦夫人叮嘱后,晏姝才说“年后长兄要大婚,这件事不会大操办,你们尽可放心在江南,若是想要回来的话,也忍耐一二。” “嫂嫂,真要娶岳长乐啊?”傅玉珠问。 晏姝点头“自是要娶,但此间是局。” 傅玉敏抬头看着晏姝,她竟说的如此直白?都不避讳自己吗? “玉敏,你是咱们家的小姐,切不可有分别心,在母亲这里没有嫡庶之分,嫂嫂心里也没有,放心吧,曹姨娘只要能以大局为重,我自不会为难的。”晏姝说。 傅玉敏起身过来行礼“嫂嫂,若她拎不清,也不要迁就,其中轻重,玉敏不糊涂。” 有了傅玉敏这句话,晏姝额外给姐妹两个人准备了银票防身。 至于是真是假,可以不论,因晏姝隐隐觉得傅少衡回来的会很快! 初五这日城门刚开,傅二爷的马车就出城去了。 公主府里,皇长公主第一个得到了消息,一拍桌子“好她个秦箬竹!竟想要逃?做梦!” 第96章 敲打 就在皇长公主想要派人去追傅家马车的时候,外院急匆匆的来报,皇后娘娘宣皇长公主入宫。 “真是巧了!”皇长公主眯起眼睛,她最恨的不止萧箬竹,还有郑丽华! 若非郑丽华总是面甜心苦,不把自己这位皇长公主放在眼里,自己怎么可能选中二皇子! 太子今年都二十三岁了,按照老祖宗的规矩,早就该迎娶太子妃到东宫了,可郑丽华竟从来不提一句,公主府的嫡长孙女,皇上亲赐的郡主,配不上太子吗? 当然,现在的岳长乐是般般不是,可这也是后话! “殿下,咱们入宫去,这禁足也就解了。”明嬷嬷出声提醒。 皇长公主冷哼一声,到底还是起身装扮,准备入宫,低声和明嬷嬷交代不能放过武元侯府的人,盯紧了什么人出城,去什么地方。 明嬷嬷领了吩咐下去安排。 皇长公主入宫,郑皇后亲自陪着去逛御花园。 “长姐,最近皇上总是念叨着长乐的事,他是最喜欢长乐的,如今外面的风言风语都传到皇上耳中了,这跟武元侯府的婚事,可有眉目了?”郑皇后问。 皇长公主叹了口气“皇后娘娘也有耳闻了吧?武元侯府欺人太甚,婚姻大事竟只找了几个冰人出面,也没有长辈主事,那晏家的才几岁?不说目无尊长吧,可也没有好言语,这婚事难成。” “北望山有战报到了。”郑皇后压低声音,看着皇长公主。 皇长公主心就一沉“如何了?” 郑皇后勾起唇角“那傅少衡确实了不得,率军打过了古纳河,现在看来凯旋班师回朝是定数,长姐啊,长乐做事有漏,如今侯府里做主的是晏姝不假,可你也不想一想,侯夫人大病初愈,到现在都没出来走动呢,也就是初一带着一家人祭祖了,回头武元侯回来了,就冲他那个脾气,若不准长乐进门,到时候难堪的可就是公主府了啊。” 皇长公主心是一沉再沉,傅少衡若凯旋而归,那武元侯府必定还能支撑几年,若这几年里皇子之间没有变数,郑丽华只怕早就盼着武元侯府站队太子,到时候别说公主府,就是皇上也会束手束脚,该死的!竟让傅家破了帝王局吗? “武元侯府也知道这消息了?”皇长公主问。 郑皇后摇头“皇上压着战报,武元侯府自是不知道的,皇上昨日提了一句,应该就是想让长姐早做打算的。” 本来,皇长公主还想提武元侯府家眷出城的事,如今自是不能说了, 心里头憋得难受又发作不得,这傅家也真是难缠! 当初自己下嫁岳家,岳家的兵权交出的多痛快,如今到了武元侯府这里,委实艰难。 出宫回府,明嬷嬷立刻过来禀报“是傅家二房去江南,还带走了四小姐傅玉敏和五小姐傅玉珠。” 长公主问“武元侯府可有动静?” 明嬷嬷摇头“一直都大门紧闭,今年格外冷清,不见有人登门,就连傅玉琅和傅玉宁都没有回门。” “这是铁了心不肯请媒人了。”皇长公主一想到岳长乐,就恨得牙根儿痒痒,这可真应了那句话,露多大的脸,现多大的眼了,为了能把岳长乐赶紧嫁出去,自己都低头一回了,上次晏姝那些话,气得她好几天都吃不下去饭,再给武元侯府下帖子,这脸子就真不用要了。 越想越气,抚着胸口靠在软枕上,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这可把明嬷嬷吓坏了,赶紧过来“殿下,老奴去请御医。” “御医也治不了心病,我到底是老了。”皇长公主摆手“叫大夫人过来吧。” 明嬷嬷转身要出去。 皇长公主出声“慢着,燃一丸香。” 嬷嬷点了香丸,出门去请张月华。 皇长公主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总算心里头舒坦点儿了,她这些日子身体越发不济了,总觉得提不起精神,倒是这香料妙处多,每晚都能让自己舒坦的睡个好觉。 张月华跟着明嬷嬷过来,她给皇长公主请安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皇长公主神态跟之前有很大变化,心里头盼着再快一些,她熬了这么多年,越发的沉不住气了,公主府的掌家权绝对不可能旁落。 “今儿皇后娘娘让我进宫去了,问的便是长乐的婚事。”皇长公主靠在软枕上,闭着眼睛说“你是当母亲的人,这事儿要多操持,回头让人递帖子去武元侯府催一催。” 张月华恭顺的站在旁边,听到这话,手里的帕子都被捏皱了“母亲,都说求娶,难道还要我们公主府求着一个小小侯府?儿媳可没听说过求嫁的。” “你咽不下这口气,也要问问你的娇女儿,下作的事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皇上都知道了!”皇长公主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张月华“你少盘算那些没用的!长乐就是这个命了,顺妥嫁过去最好,要是敢再闹出来别的幺蛾子,我就三尺白绫赐她一死!” 张月华脸色苍白的低下头“母亲息怒,儿媳照做就是了。” 皇 长公主上下打量了张月华好几眼,话锋一转“你那香料可还有?” “啊?”张月华是真吃了一惊,不过立刻就明白皇长公主的心思了,赶紧说“母亲,儿媳已经差人去打听蔺山君的下落了,当初准备嫁妆的时候,香料就只有这么多。” 皇长公主嗯了一声,摆了摆手让张月华退下。 等张月华走后,皇长公主问“阿昭啊,香丸还有多少了?” “殿下,还有五颗。”明嬷嬷说“咱们的人也在找蔺山君,传回来的消息很多,有人说蔺山君已经死了,也有说是入道求仙,不知所踪了。” 皇长公主说“拿出来一颗,找调香高手去试一试。” 嬷嬷忍了又忍,跪下来说道“殿下,您虽喜香料,可老奴跟着您这么多年,少见您如此中意一款香料,连用这些日子的。” 皇长公主笑了“你懂什么?好东西啊,这个是好东西。” “可老奴看着您,身体反倒是不如从前了,老奴害怕这香料……”明嬷嬷欲言又止,不敢再说下去了。 皇长公主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抬眸看着明嬷嬷“你是说张月华要害我?” “老奴不敢这么想,可老奴是您身边的人,看您最近总是不舒爽,心里头害怕的厉害。”明嬷嬷眼圈都红了“殿下,要么咱不用这个香料几日,可行?” 皇长公主缓缓地靠在软枕上,看了一眼降龙博山炉,张月华进门二十二年了,二十二年前就想着要杀了自己了?这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怎么可能? 明嬷嬷心里忐忑,不敢起身。 门外守着的小丫环进来禀报“殿下,驸马爷过来了。” 皇长公主递了个颜色给明嬷嬷,明嬷嬷赶紧起身站在主子身后,刚站好,驸马岳淮北便进来了,一身紫色团花袍,虽头发花白,但腰身挺拔,迈步到了皇长公主旁边,坐下来“溶月,太子回来了。” 这一句话,皇长公主脸色都变了,这人的命是不是太硬了!怎么又回来了! 第97章 郡主人在哪里啊? 不用说下一句,明嬷嬷立刻把伺候的人都带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皇长公主和驸马岳淮北。 “南望山那边到底怎么回事?”皇长公主问。 岳淮北冷声“焦子旭那个草包!被耍得团团转,如今太子归京,只怕于我们不利了。” “成事不足的混账东西!”皇长公主又问“可露出别的破绽了?” 岳淮北把密信递给皇长公主“溶月,我们要早做打算。” 皇长公主接过来密信展开,从头看到尾,一口血吐出来,染在密信上,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 岳淮北扶住了皇长公主“溶月,若白契要攻打南望山,让淮南重掌兵权再披挂上阵,可行?” “你当郑子成是个榆木疙瘩的脑袋?”皇长公主拿了帕子擦嘴角,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岁似的,靠在软枕上“皇上为何要动武元侯府?还不是因为兵权,太子突然就开窍了,真要是借这个机会整顿朝堂,只怕要出大事啊。” 岳淮北看着皇长公主如此虚弱的模样,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帝王局逍遥侯府没敢接,顺着先帝的心交出了兵权,这些年苦心筹谋到现在,若还拿不回来兵权,逍遥侯府势必会没落,当初的荣光不在,后人也没有能独当一面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登基对逍遥侯府来说,只有雪上加霜,绝无任何机会再重回当日荣光。 “溶月好好休息。”岳淮北起身“我去请御医。” 皇长公主看着岳淮北的背影,容色哀伤,她嫁到岳家这些年,过得好吗?外人看到的是荣耀,唯有她知道岳淮北从不把自己当成妻,两个人之间谈不上夫妻情分,他是为了侯府,自己是为了天家,就这么活了一辈子,自己刚刚是吐血了,可不见他有一句体贴的话,请御医?谁人不能? 岳淮北回去书房,写了一份密信让亲信送出去,这才往太医院递了帖子,请太医过来给皇长公主诊病,岳昶上来的时候,岳淮北正在下棋,自己跟自己对弈。 “长安啊,你是岳家的长子长孙,如今局势对岳家不利,你祖母身份尴尬,不便做什么,但身为岳家人,不能不为岳家做长远计。”岳淮北说。 岳昶给岳淮北斟茶,送到手边“祖父,太子为人宽厚,二皇子要略逊一筹,风月楼一事足可看出,此人不可为伍。” 岳淮北点头“确实如此,只是焦子旭那边被盯上了啊。” 逍遥侯府再掌兵权不易,但岳昶可以走太子的路子,毕竟太子从赈灾受伤 到寻到了粮食再安抚灾民,这功劳不小。 “祖父,那就断臂求生。”岳昶神色温和,说出来的话却一语中的。 岳淮北抬眸看岳昶,这个孙子确实出色“长安啊,若白契攻打南望山,你觉得皇上会派什么人迎敌?” “祖父,朝中并无大将可用。”岳昶说“这些年朝廷仰仗的只有武元侯府,如今武元侯府在北望山,所以南望山若有战事,极有可能太子会出征,长安会请命做先锋。” 岳淮北缓缓点头“如此甚好。” “祖父,长乐的婚事委实不妥,可如今被架在火上了,作为兄长,孙儿心里头总是放心不下的。”岳昶知道祖母不会护着妹妹,父亲也不会,母亲护不住,只能求祖父了。 岳淮北起身走到窗前,抬起手就把窗子推开了,冷风吹进来的时候,岳昶低下了头。 “长安,长乐从小就被娇惯着养大,但不该拎不清轻重,傅少衡再怎么惊才绝艳也不是良配,当初婚事不成,就该退避三舍,以另谋良配。”岳淮北说到这里看了眼岳昶“大安国女子及笄可嫁,男子弱冠当娶妻成家,那么多合适的人都不要,非要盯着傅家,这是她的错。” 岳昶低着头“是,祖父说的对。” “她虽是受宠,但世家女子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耀,就得肩负起来家族兴衰的责任,在这一点上,她应该学你祖母,而不是任性胡为,让岳家蒙羞,如今收场也只能是她嫁给傅少卿,难道还有别的出路?”岳淮北说“你是个爱护手足的人,但要明白一个道理,你肩上的责任更重,不可儿女情长。” 岳昶赶紧跪下来“祖父,长安铭记于心。” “下去吧,你母亲想要掌家之权,便要做出漂亮的事,我和你祖母都老了,莫说区区后宅掌家,就是外面的事,也会交给你们的,但没本事,就没机会,家家如此。”岳淮北弯腰扶着岳昶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傅家的婚事,要操办的像样儿一些。” 岳昶离开后,立刻去见了母亲。 不到半个时辰,武元侯府就接到了张月华的帖子。 晏姝看着帖子上面的落款,知道张月华必定是要掌家了,这些年来公主府的帖子都是皇长公主的印信落款,唯有这一次不一样了。 既然有邀约,晏姝就没有不答应的,太子刚回京城,武元侯府就得到消息了,可想而知皇长公主那边也必定是沉不住气,怕太子要清算,虽说公主府不会站在风口浪尖,逍遥侯府也不会被摆在明面上,但断其 一臂的机会,就算皇上不愿意动焦子旭,太子也会不容。 正月初九。 晏姝如约而至。 当她看到坐在首位的皇长公主脸色隐隐有了青气的时候,很自然的看了眼陪在下首位的大夫人张月华,婆媳二人一对比,明显张月华要更气定神闲很多。 晏姝知道张月华动手了,她对皇长公主下手就不会留活路,这婚事还真耽搁不得了呢。 否则皇长公主来了个暴毙,岳家三年不可动婚事的话,他们想要栓牢武元侯府的计策便没用了。 “世子夫人今日只一人前来?”张月华面露不悦。 晏姝讶异的看着张月华“大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帖子上邀得是我,我来的不对?” “你!”张月华叹了口气“世子夫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晏姝恍然“原来大夫人邀我前来,是为了郡主的婚事啊。” 这真是把张月华给气笑了“世子夫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虽说是长乐有错在先,可外面传言越是离谱,对武元侯府也没甚益处,我们都没选择,你说呢?” 晏姝点头“确实如此,但上回我便对长公主殿下说了,再要议婚,大夫人要在,郡主也要在,郡主人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