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后,我嫁渣太子他小叔》 001.渣男恶女锁死 “房绵绵,太子殿下要过来了,你快醒醒。” 樱花林绵延无际,盛开的樱花如堆砌的红粉积雪。 徐徐清风而过,花瓣旋旋飘落似雨如珠帘。 身穿嫣红齐胸襦裙的少女扎着元宝髻趴伏在毯上几乎被落花埋上了。 被大力扯拽起来,牡丹步摇摇摇晃晃。 许箐儿在那粉嫩的脸蛋儿上掐了一把,“房绵绵,你不是说今日要在春日宴上把如意同心结送给太子殿下吗?还不赶紧清醒清醒,太子殿下到了。” 房星绵睁开眼睛,水润的杏眼迷迷瞪瞪。那张脸恍似用甜糖蜜粉捏出来的似得,红唇俏鼻比画出来的还精致。 “我还活着?” 看着许箐儿凑到近前的包子脸,她这才清醒,刚刚自己在做梦? 梦里她把如意同心结送给了太子柴珩,皇上赐婚,她嫁入东宫成为了太子妃。 一年后高居太傅之位的爹爹忽然暴毙,时隔一月娘亲抑郁而终。 被外派的大哥奔丧回京的路上遇到山贼,杀贼时坠马而亡。 房家大厦倾倒她也仅剩性情温厚的胞姐房万春一个亲人,姐妹二人抱团取暖。 却不想,两年后房万春忽然带着个男童被柴珩风风光光带回东宫,那是他们的孩子。 甚至,房万春还说爹爹是她毒死的,娘亲是她气死的。 大哥遇上的山贼是柴珩安排的。 而且她根本就不是房家的女儿,她的亲生父母是一对儿赌徒夫妻。 她找到了真正的房万春,并早早的毒杀了她。 自己被刺激的愤怒伤心肝胆欲裂,假房万春带着人给她灌了毒药毒傻了脑子,又刮花了她的脸把她关到柴房里。 整日给她狗食吃,而她痴痴傻傻管不住屎尿,最后趴在恶臭的屎尿之中断了气。 断气之前她甚至听到柴珩和假房万春得意的大笑,笑房家一家子聪慧绝伦高世之智,却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世上怎会有如此毒蝎心肠丧心病狂的人? 她好冷,冷到骨头缝里。 轻风拂过,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房绵绵,你傻了?是不是要向太子殿下表达心意太害羞了!想来你们也是青梅竹马呀,房大人是他的老师,他也整天小师妹小师妹的唤你,他也是喜欢你的。” 杏眸一颤,握紧了手,手里的东西硌的她一痛。 低头一看,正是那枚她花费了不少心思编织的如意同心结,还坠了一枚星星样式的金铃铛。 元龄长公主设春日宴,目的就是给各家适龄的男女们一个相处的机会。 若早有心仪之人,女子便可赠送亲手所编的如意同心结,男方若收了便是互通了心意。 双方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结百年之好。 自己编这同心结还是柴珩暗示的呢,他说小师妹可准备好春日宴的礼物了? 见她红着脸说不出话,他就温和的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说不着急,小师妹做什么他都喜欢。 有了他的暗示,她就闭门不出加急的编织,指尖都磨出水泡了。 看着手里的同心结,她脑子里一阵糊涂,刚刚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吧? 她的胞姐那般温厚贤淑,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怎么可能会跟柴珩私下苟且呢?怎么可能会害了爹娘哥哥? 还有柴珩,自爹爹做了太傅后,他们隔三差五的见面。 他性情随和,身为太子从不摆架子,儿时他还教自己读书写字呢。 许箐儿从前头跑回来,把还在发傻发呆的房星绵拽起来,“快快,太子过来了。” “等一下!” 拉住她,少女粉嫩的脸庞一派小严肃,“看到我姐姐了吗?” 许箐儿立即探头探脑的往林子外瞧,“那儿呢。诶,她怎么鬼鬼祟祟的?” 一袭浅绿百迭裙的房万春在林子外的一处假山后,只露出半个身子正往青砖小路的尽头瞧。 “走!” 房星绵抓住许箐儿钻进林子里,在一株最大的樱树后藏身,只冒出两颗头来往外看。 青砖小路上,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 银白的华袍精贵如玉,俊逸的五官眉眼间散着温和的气息。 身后仅随着一个黑衣护卫,他好似永远都这般朴素随和。 正是太子柴珩。 房星绵咬住粉唇,杏眸盯紧了他。 就在这时,房万春从假山后出来了,迈着袅娜的步伐直奔柴珩。 他也停住了脚步。 “他们在干嘛?” “嘘!” 房星绵的心高高的提了起来,梦境真实与否马上就能得到印证了。 只见房万春先屈膝作揖,低着头用双手把一个东西捧了起来。 小心翼翼含羞带怯,捧着的是一个如意同心结,但摆明了也是她的心。 许箐儿瞪大了眼睛,“她怎么这样?!” 柴珩并无意外,极是温柔的笑了笑,便将那同心结拿起来了。 他收了。 许箐儿头顶冒火了,“他怎么能这样?!” 房星绵反倒一颗心彻底落了下来,果然如此。 梦境是真的! 柴珩收了同心结,房万春又高兴又娇羞,十根手指拧成了麻花。 他微微低头对她说了些什么,她头埋得更低了,红了的脸颊离大老远都瞧得见。 很快的,他们并肩顺着青砖小路走了。 许箐儿从树后跳出来,破口大骂! “你可是她亲妹妹,明知道你喜欢太子还在今日先去表达心意,她是不是人啊? 啊呸!昨儿她还跟我说你跟太子天生一对,你们若是成了好事她也高兴不已呢。 全是骗人的!” 看着她暴跳如雷活像自家祖坟被掘了似得,房星绵忽的噗嗤笑了起来。 “你还笑?你的心上人都被抢走了!” 少女弯着杏眸摇了摇头,“能被抢走的那就不是心上人。他们既然互有情意,那就锁死好了。 我可不能再去横插一杠子,坏了人家好事不说,还得沾我一身腥。” 看向她手里的同心结,许箐儿还是满腹不平,“你明明心悦他的。” 房星绵掂了掂手里的如意同心结,“我要是心悦他我就是狗!这东西是我编来打鸟儿的!” 话落,她狂甩小胳膊,把那如意同心结远远地抛到了樱花林深处。 002.他是属麻袋的,能装 樱树丛中,两位身量挺拔健硕的华袍男子走过。 一物顺着樱花枝头飞来,打落一片花瓣坠落正正好砸在一袭雪青的男子头上。 燕玥闭眼,同时抬手一接,那‘暗器’落在了他手里。 “哎呦,同心结?哪家小娘子活够了心悦燕百克,我得劝她赶紧迷途知返。”黄钧哈哈大笑, 燕玥将同心结提到眼前,绝美的凤眸潋滟生波又藏着一抹锐利。 樱花绝艳落瓣婀娜,在这张脸前却都得黯然失色。 英国公府世子燕玥容比冠玉,多少自诩倾城之貌的女子在他面前也都黯然失色。 观察了下这凭空而来的如意同心结,编织之人手艺一般,但根据独特的用料和金制的五星小铃铛来看,还是花了些心思的。 “也不知是哪家小娘子,眼光这样好!” “噗!” 黄钧一下喷了,“我觉着这小娘子八成是厌世,想自我了结又下不去手,就来找你燕百克好让她早日升天。” “就不许是人家眼光独到,一眼就看出谁是人中龙凤?” “三天前你刚骑疯了一匹马,纵观京里世家子弟你的确是独到!你自己数过没有从小到大骑疯了多少匹马?” 燕玥一笑,“被本世子骑疯,说明它们本就不是好马!” 玩世不恭的笑遮掩了眸底的锋利。 顺着树丛走出来,前方水榭上已聚集了诸多青年男女。 簪缨世家新朝新贵,可谓花红柳绿。 以随和著称的太子在场,场面也并不拘束。 黄钧小小的轻嗤了一声,“装的久了自己都信了。” 说完没听到燕玥回应,扭头一看他视线紧紧固定一处。 顺着看过去,便瞧见一个似用花蜜甜糖团出来似得娇人,站在人群后头。 “那不是房太傅家的小女儿嘛!年方十五性情懒怠,据闻有其兄天资却整日稀里糊涂睡大觉,三天两头被责罚。” 燕玥的视线固定在房星绵腰间的腰佩上,其上也有个金制的星状小铃铛。 砸到头上同心结的主人找到了! “小娘子的事你也了解?” “房太傅作为太子老师,家中一子两女的情况谁人不知?看,那个就是房家长女,她不如兄妹天生高智过目不忘,但温厚娴静煲得一手好汤,顶多算个宜家宜室。” 扫了一眼房万春,燕玥再看房星绵,他觉着那小丫头故意站在人后狗狗祟祟不知在搞什么。 把手里的同心结挂在了腰间革带上,便大步走了过去。 柴珩与人寒暄几句后,终于找到了房星绵。 堵在她面前,翩翩有礼露出温柔如春风的笑,“小师妹,你躲在这儿干什么?我等你的礼物可等了很久了。” 杏眸眨眨,娇俏的粉颊一派迷茫,“太子殿下在说什么?阿绵愚钝,没听懂。” “今日怎的忽然生分了?往日不是都唤太子哥哥。” 因为以前脑子有泡呗! 见他温柔随和从不摆太子派头,每次来家里如何与兄长笑闹都不生气。 面对爹爹时谦逊有礼尊师重道,就以为他表里如一。 一梦过后,再加上亲眼看到他收了房万春的同心结,心里便一切都明白了。 他就是属麻袋的,能装! “阿绵以前不识好歹识人不清……不是,是胡说八道满嘴胡言,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以为胞姐心思纯善不如自己跟哥哥聪慧,读书学习极为吃力,怕她伤心自己就装懒睡大觉,惹得父亲祖母常常骂自己。 眼前之人口蜜腹剑两面三刀,时时胡说八道满嘴胡言! 自己是大大的识人不清! 用尽毕生之力才把眼睛里的怒火压下去,娇美的脸庞皆是平日里偷懒耍滑时的憨态。 柴珩的面容有瞬间的僵硬,“小师妹,我还是很喜欢听你唤太子哥哥的。” 呕~ 房星绵心里呕,眼睛一转看到了往这边探头瞅的房万春。 立即绽放出个大大的笑容,“阿姐,快来快来。” 房万春清秀的面上露出温善的笑,款款走来。 “你又跟太子殿下没大没小是不是?今日父兄都不在你可收敛点儿,闹出事情来阿姐可不管你。” 我要真出事儿,你得第一个给我挖坑埋了! “阿姐,前两日你编同心结我都看到了,你定是有心仪的郎君了,快说是谁?同心结送出去了吗?” “我没……” “你别否认我都瞧见了。正好太子殿下在,你就老实交代送给谁了?” 房万春极快的撇了一眼柴珩,他却是看都没看她,只盯着房星绵看。 心中苦涩夹着刺痛,她作势推搡了一把,“你不是也闷在屋子里编同心结了吗?送出去了吗?” 房星绵揪了一把自己的裙摆,“我没编!我这手指头比狗爪子灵巧不了多少,编不来那东……” 诶,余光一闪她怎么好像瞧见自己抛掉的同心结了? 转着小脑袋看了一圈儿没瞧见。 眼花了? “你莫要胡说,被外人听了成什么样子!” 房星绵双手往她衣袖里掏,一副顽皮的样子,除了手绢外什么都没有。 “哦~~你送出去了!那人有没有欢喜的不知东南西北!有没有说何时去家中提亲事?我要有姐夫咯!” 房万春又看了一眼柴珩,他也正淡淡的看着自己。 那眼神让她瞬间就遍体生寒,她若把同心结的事说了,他肯定再也不会理她了。 “绵绵,我有话要单独与你说。” 柴珩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臂,她一扭迅速挣开,“殿下有话在这儿说便好。” 谁要跟你单独说话? 他眸中的柔色几乎要维持不住,这个小丫头不会无缘无故的与自己生分,平日里见着他无不笑意盈盈比盛开的花儿还甜还娇。 眼睛里的情意也做不得假,她的心思他看的一清二楚。 可当下…… 他略一思虑便猜到了。 微微垂眸,唇边绽开丝丝缕缕的笑意,“我倒是知道大姑娘的同心结送了谁,绵绵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房万春的心紧紧提起来。 房星绵也歪头,杏眸划过一抹清冷,他若认了她倒是敬他是条汉子! “清远,过来。” 他的贴身护卫过来,并从怀里掏出个同心结来,正是房万春奉上的那枚。 房万春的脸彻底白了。 柴珩笑意依旧,“绵绵这回知道大姑娘属意谁了吧。只不过清远是个护卫,他们二人纵然情意相投怕是老师也不会同意。” 房星绵深吸口气,好你个歹毒的柴珩。 撇清了自己,还把坏了房万春名声的锅扣在她头上! 003.房家臭绵绵 “呦,房大姑娘有了心悦的郎君!” “是谁呀?” “这位是……太子殿下的护卫吧。” “大姑娘向来与兄妹不同,都不像一个娘亲生的,眼光别具一格也不稀奇!” 与房万春走同一个宜家宜室路数的平阳王府县主柴喜说的最大声,夸张的忘了她的人设。 柴珩不开口,清远就拿着那个同心结杵在那儿如同木头人。 任由众人言语让房万春成为众矢之的。 “不是……没有……我……” 事发突然,房万春完全没有应对之能。 只会白着脸红着眼,嗫嚅的还不了一句嘴。 以前,都是房星绵跟大哥帮她打嘴仗的。 尤其房星绵,年纪小样貌甜,房太傅家最小的娇娇女。 呛声时嘴毒的很,连柴喜都吃过多次亏。 但这回她就站在一边儿不吱声,看着房万春如热锅上的蚂蚁,看她数次的向柴珩眼神求救。 可那渣男完全没理! 天打雷劈的狗东西啊! “这么热闹,吵什么呢?”温婉的女声传来,七嘴八舌的女郎们瞬间安静。 今日春日宴主办人元龄长公主。 公主年过四旬,保养得宜十分年轻。气质端庄,再加上儿时习武自带一股干练爽利。 笑呵呵的看了看这些少男少女们,也瞥见了眼睛红红的房万春。 “这是怎么了?让你们聚一聚,赏赏本宫这煦园里的樱花,怎还闹得红眼睛红鼻子的?” “公主,我……” 不等房万春把话挤完,柴喜立即道:“公主,房大姑娘有中意的郎君了,还赠了同心结人家也收了,我们恭喜他们呢。” “哦?是谁?” “不是……” 柴喜立即指向清远。 公主看过去,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柴珩,“这是真的吗?” “肯定是真的呀,收了同心结的人可没说任何反对之语。” 没得柴珩命令的清远自然不吱声,雕塑一般。 房星绵看向柴珩,他也正看着她呢。 眼神看似依旧温柔,可那深处浓暗的威胁一点儿都不少。 呸! 想让我求你给房万春解围?求你别让我背毁胞姐名声的黑锅? 我自己就行。 “公主,这事儿可冤枉我阿姐了。阿姐的同心结不知何时掉了找也找不见,清远护卫忽然拿出来了,也不知是他捡的还是始终形影不离的太子殿下捡的! 捡了姑娘家的同心结不还,当众拿出来了还不解释,也不知是何居心?!” 众人看向柴珩。 柴喜一乐,可算逮着机会教训房星绵了。 “你大胆,说清远一个护卫就算了,居然胆敢把太子哥哥牵扯进来?” 房星绵故作惊讶状,“哎呀,星绵有罪,太子殿下千万别怪责,您若心里有气去找我爹告状,让他罚我!” 柴喜嗤笑,“太子哥哥大人大量,岂会跟你个小娘子计较!” 少女粉颊都是赞同,“县主总算说了句大家都认同的话,太子殿下心怀宽广,不会计较星绵失言之过也不会胡言毁了我阿姐名声。” 公主以及众人都看着柴珩。 “太子,你说说这同心结是怎么回事儿?” 随口一言毁女子名声的事,若由一国太子做出来,传出去丢多大的脸! 柴珩微微摇头,“姑姑恕罪,孤还真不清楚。清远,你解释解释。” 清远立即双手捧着同心结送到房万春面前,“方才房大姑娘在前走得急,属下亲眼看到此结从大姑娘袖中掉落。拾到后便想还给大姑娘不想闹了误会,还请大姑娘见谅!” 房万春赶紧拿回来,僵硬着嘴角道了句谢。 事情解决,公主立即打圆场。 柴珩眸色深长的看了一眼房星绵,她则把脑袋一撇,小拨浪鼓似得只头上的牡丹步摇甩的如撵狗的鞭子。 公主对房家的小女儿颇为喜爱,样貌甜美娇憨,天资聪颖偏性子懒惰。 总是能听到被太傅罚跪祠堂或抄家规,可她受罚也躲懒,在祠堂里睡到供桌下头、罚抄时脑袋浸在墨盏里睡觉。 每次听到公主都能笑上半日。 被拉着坐在公主身侧,对上柴喜不友善的眼神儿,她少见的没瞪回去。 因为忽然发现柴喜也算独具慧眼了,她一直说房万春跟他们不像同一个爹娘生的。 她说对了! 由此,她还娇娇的朝柴喜笑了下。 柴喜:“……” 房家臭绵绵什么毛病? “你也及笄了,不知可有中意的郎君?” 房星绵摇头。 “这么说也没编织同心结?” 举起自己的双手,手小又纤细指甲粉润细嫩光滑,真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我家祖母说了,我这手比狗爪子灵巧不了多少,根本编织不出那种精致的东……” 瞳孔倏然放大。 她抛掉的同心结就在眼前! 准确的说在某个人的腰上晃荡着。 公主转头一看见人便笑了,“你这孩子总算想起来给本宫请安了!” “公主饶恕,下回辰光借一匹汗血宝马来赴公主的宴,绝不迟到。” 燕玥笑呵呵的,玩世不恭油嘴滑舌,可哄长辈开心又不显轻浮。 尤其配上那张脸,只让人觉着被他一哄满园的樱花更艳了。 公主也笑意浓厚,“你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如今还没定下来。国公爷身体不便也不好给你张罗,今日本宫给你做主,可有中意的?” 燕玥不言语反而一笑,还‘无意’的侧身想挡一挡腰间。 公主必然是一下子就看到了,“哎呦,有人中意你!可真是好事啊,哪家勇敢的小娘子啊?” 燕玥摇了摇头,“没瞧见人,只把这同心结往我头上砸,待我回过神儿她早没影儿了。 不过我想找她不难,这同心结都讲个配对,另一半肯定在她身上呢。” 一直目瞪口呆的房星绵身子一窝,一手捂住腰佩! 燕百克! 自己的同心结怎么在他身上? 他说砸他头上了,扔了不就得了,挂自己身上作甚?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燕百克啊,见过两回没说过话,但他的‘战绩’她可都知道。 英国公府的狗洞都没流浪狗光顾,就怕进去了没命出来。 “房二姑娘怎么了?莫不是认识这同心结!” 带着笑意的男声从头顶砸下来,房星绵只觉着头顶如火烧。 果然是燕百克,连她这路人都克! 004.下个月十五成亲怎么样 “绵娘怎么了?身子不适吗?”公主忽的瞧见房星绵窝成一团,关切道。 粉团似得小脸儿皱成一团,紧紧捂着腰佩,“方才贪吃,这会儿不太舒坦。我去寻侍女,公主别担心。” “不然本宫派人把你侍女寻来?” “不用不用,公主您跟世子叙话。” 捂着腰佩站起身,顺着燕玥身旁吱溜就跑了。 那能烧穿人的视线一直跟着她,觉着自己后脊梁都发麻了。 他想搞什么鬼? 燕玥满目笑意的收回视线,正对上公主饶有兴味的双眼。 “可要本宫给你找找同心结的主人?看你是满意,否则把人家同心结挂腰上干嘛!” 凤眸微垂,旋身在公主身旁坐下。如松挺拔肩背健硕,此时却微微颓了几分。 “我就别害人家姑娘了。” “啧,说的什么话?人家中意你你也中意人家,缘分到了岂有往外推的道理。” 燕玥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没接话,鸦羽般的长睫遮住眼眸,盖住里面翻滚的锋锐! 房星绵逃出水榭就被许箐儿堵住了,睁圆了眼睛拉着她就跑,躲到避人处连连跳脚。 “房绵绵,你的同心结挂在了燕世子腰上,你完了!” “我看到了。” 瞧她粉颊鼓成了桃花包子,许箐儿紧紧抓着她的双手捧到自己胸口。 “房绵绵,你都想要什么都告诉我,明年清明节我烧给你!” “……” 挣回自己的手,房星绵把自己的腰佩解下来。 “除了你没人知道那同心结是我的,他若敢来找我当面对质,我不承认他能耐我何?” 短短时刻,她已想好了对策。 而且在梦中她知道些关于燕玥将来的事。 两年后乌茨犯边关,他请缨出战退敌,不知怎的皇上忽然下旨说他谋反。 她想不通怎么回事儿,但却知道跟要谋反的人扯上关系落不着好。 再说,她更怕把房家牵扯进去。 有个房万春和柴珩不怀好意就够头疼了,再沾上谋反……可坏菜了。 许箐儿觉着这倒也算个办法,“也是,他好歹英国公世子金吾卫大将军,总不会你否认了他还强逼你承认吧。” 房星绵连连点头,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哪会做那等没脸皮的事儿?! 藏好了腰佩,两人往回走,被燕玥堵了个正着。 樱花为陪衬,绝美容色叫人目眩。 许箐儿眼睛都迷离了一阵儿,明知他是燕百克还是控制不住视觉冲击。 长得真好啊! 房星绵的眼睛也晃了片刻,后警觉退步,杏眸圆睁都是戒备。 “世子有何指教?” 燕玥凤眸潋滟唇角含笑,身高腿长肩背宽,堵在那儿一面墙似得。 他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同心结。 房星绵摆出迷惑脸,“世子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听不懂不要紧,春日宴上这么多人,不如把他们都叫来看看这同心结!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眼光这么好,如此中意我又大胆赠信物,明日就登门提亲怎么样?” “……” 房星绵红唇微张,今日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不要脸了。 “世子,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不要太过分。 燕玥笑容依旧,昳丽之姿可与花妖争艳。 “那咱们商量商量如何把这同心结还给二姑娘。” 房星绵拉了拉许箐儿的手,“你先去那边玩儿。” 她看了看燕玥,把脑袋凑到房星绵耳朵边儿,“你小心些,三天前他骑疯了一匹马,你可千万别疯了。” “……” 说的什么话?他骑马又不会骑人,真被他克到也是直接没命。 把脑洞奇特的许箐儿推走,房星绵又左右瞧了瞧,见没人立即面色一变。 “把同心结还给我!我知道碍于你百克之名没人肯嫁你,但你也不能捡了同心结就赖上我呀!” 她努力凶巴巴,一副姐姐不好惹的样子,意图在气势上压制住他。 燕玥唇角抽了抽,“我明天就去提亲。” “……” 房星绵在嘴唇上咬了一下,眼眶立即红了,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你堂堂世子这般欺负我一个小女子,无非看我好欺负,非得将我逼死才算吗?” 燕玥双臂环胸,“你觉着下个月十五这个日子怎么样?正好是我生辰,咱们就那日成亲吧。” “……” 软硬不吃! 她红眼圈当即褪下,拧起眉头,“你到底要怎样?” “我想要你……” 她把拳头举起来了。 “要你做我的狗腿子,帮我办件事。” 狗腿子! 太难听了吧。 “不干!你若要我杀人放火,我还不如在今日把脸丢尽!” “岂会叫你杀人放火?保证不要你去做坏事,就是一个小忙。你帮了我不管有没有成功,这同心结都还你。” 真这么简单? 房星绵又狐疑的看了看他,直觉告诉自己他不要脸不能信他。 可他要真敢登门提亲怎么办? 她不要嫁他!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毁诺我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儿。” “……” 本来她也觉着他娶不着媳妇儿。 拿事实赌咒,没诚意。 他举起一只手来,“击掌为盟!” 皱巴着脸蛋儿跟他击掌,盟约已成! 他笑着转身离开,房星绵抬腿踹空气。 见着许箐儿,她已经把明年清明节准备烧的东西都谋划好了。 “房绵绵,你喜欢文雅书生还是狂野汉子?到时我给你烧十个八个下去,保你不寂寞。” 房星绵立即挠她痒痒,她不服还手,两个人闹成一团。 风吹落的花瓣落了满头,两个人也闹累了。 许箐儿这才道:“燕百克到底想干什么?” “谁知道他想搞什么鬼?反正得赶紧跟他完成交易,一拍两散再也不见!” “看样子你得被他奴役一阵儿,为了不被他克到,我建议你去庙里多求几道符带着,驱邪避煞!” 房星绵眼睛一亮,梦里房万春说她是在桃花庵发现的真姐姐。 得赶紧去先把姐姐找回来,免得她再被房万春害了。 想一想不由心如刀绞,她的亲姐姐自出生便被调换偷走,那对儿赌徒夫妇没抚养她不说还给扔了。 这么多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005.我干不出抢姐妹心上人的事 宴会结束时,房星绵远远地对上了燕百克的眼睛。 他弯着凤眸,用食指挑起腰间的同心结晃了晃,无声的对她做了个口型。 狗腿子! “……” 一扭头上了马车。 侍女云钗、玉桐一左一右,给小姐捏臂捶肩。 杏眸分别扫过她们俩,“无事献殷勤,你们俩是不是在煦园里美美的睡了一觉?你家小姐应付多人劳累不堪,你们倒好居然做梦睡大觉。” “知错知错,二姑娘大人大量饶过小的和玉桐吧。” 她们俩又一通狗腿,房星绵哼哼着饶过了她们。 “看咱家姑娘眉宇略有烦闷,大姑娘瞧着也不太开心,刚刚急匆匆的就上车走了。” 房星绵杏眸一转,就知房万春急匆匆做什么去了,回家告状了呗! 果不其然,刚刚进了大门,祖母院子里的橘香就迎上前来。 “二姑娘,老夫人叫您过去一趟。” “……” 细细想来,每次皆是如此。 她挨训、受罚离不开房万春。 有时是自己故意的,她读书不灵很受打击,父亲在这方面严厉她就更是难捱。 自己就故意懒惰懈怠让父亲骂。 但有时……分明就是她害得。 到了鹿鸣院,房万春眼睛红红的正坐在老夫人身边。 房星绵进来,老夫人就拍了一下案几,“今日春日宴上你为何要你阿姐难堪?若不是太子殿下严格管教下人,那人不是个登徒子,你阿姐的名声就坏了! 去跪祠堂,三个时辰!” “祖母,当时阿绵只是与我笑闹,这才发现同心结没有了,她不是故意的。” “顽劣!她只当笑闹,却险些害了你!不让她长长记性,往后说不准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房万春把着老夫人的手,嗫嚅着连连想求情。 蓦地,老夫人重重咳嗽起来。 橘香当即拿起地上的痰盂要去接痰,就见房万春拢着双手到老夫人的下巴处。 老夫人又大力的咳嗽了一声,一口痰吐出来正落在她手里。 “你这孩子温顺孝顺实心眼,下回别用手接了。” “不碍事的,万春服侍祖母是应该的。” 房万春拢着手边说边起身去净手。 橘香给老夫人擦额间的汗,垂眸遮住眼底的讽刺,惯会装模作样。 绕到外间洗手的房万春拧着眉头忍着恶心,把双手涂满了香胰,洗了两遍才作罢。 把眼睛里的嫌弃压下去,款款回了里间。 老夫人招手要她坐到自己身边儿,又看向那顽劣的小孙女儿。 “去祠堂跪着!” 房星绵杏眸眨啊眨,“祖母,你让孙女儿说句话好不好?” 老夫人冷着脸哼了一声,“说。” 她笑眯眯一副厚脸皮的样子,“其实我是故意的。” “故意的?你怎的心思这般歹毒!” 房万春也红了眼眶,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祖母此言差矣,我不是歹毒是为了帮阿姐。我和许箐箐亲眼看到阿姐把同心结赠给了太子殿下,他也接了。 我就想着让他当着众人的面承认此事,好让他跟阿姐好事成真,谁想到同心结跑到清远身上去了。 他杵在那儿跟木头似得不解释,太子殿下也不说话。 没办法,为了阿姐的名声我只好说同心结丢了,那清远才配合的说是他捡的。 祖母不信我把许箐箐叫来,就知我所言真假了。” 老夫人没想到是这样,看向脸色煞白的房万春,“你……你心悦太子?可你不是知道太子与阿绵走得近,昨日还说乐见他们成双。” “祖母,万春自知愚钝不如阿绵聪慧伶俐,不敢妄想太子殿下。 只是……只是难以抑制心中情意,又想要太子殿下当面拒绝好让自己死了这份儿心。 没想到他接了,但又……呜呜!” 老夫人赶紧怜爱的抚摸她的头,看向房星绵时眉眼又厉,“万春是你亲亲的嫡姐,再说本就长幼有序,她心悦太子赠信物,太子又接了,你便让给她吧。” 俏脸出现迷惑状,“祖母此话怎讲?我跟太子殿下可没任何关系,他身份尊贵我可高攀不起。 阿姐若能嫁于太子那是好事啊,我乐见其成,若不然今日也不会想帮阿姐。 谁想到他居然把收了的同心结给了清远,着实让人想不到,害得阿姐险些丢脸。” 老夫人也迷惑,“你不喜欢太子?” “祖母啊,您可不能这般毁阿绵名声。我何时说过喜欢太子?” “……” 她是没说过,可但凡太子来房府,他们两个人说说笑笑,太子哥哥小师妹的你来我往那不就是有意思吗? “我若喜欢那还不早就跑到爹爹娘亲面前跳脚的争取了,就像我院子里的阿黄,我想养它爹娘不同意我就满地打滚儿。 那才是喜欢。” “……” 老夫人居然觉着她说得有理,因为她的确就是那么个玩意儿! 打小就如此,喜欢的东西不给她先是一张小毒嘴大杀四方,再不同意就撒泼打滚儿。 “阿绵既然跟太子没有男女之情,那我就跟你爹说说,圆了你的心意。” 房万春红着眼眶,愣愣的点了点头。 “祖母,重要的是太子今日的操作,他接了阿姐同心结又不承认。” 老夫人也回过味儿来,“是啊,他又因何如此?” “可能……可能还是碍于阿绵吧,或许太子心悦……” “别,首先我可干不出跟姐妹心上人牵扯不清的事儿。其次,他若有此心思那也是他的事儿,别迁怒我让我跪祠堂。” 她睁圆了杏眸,开启了你们要迁怒我我就撒泼打滚儿的状态。 老夫人和房万春都不吱声了。 “别担心,此事我跟你父亲商量商量。” 见此,房星绵笑眯眯,“没我的事了吧?那祖母和阿姐好生商量,我就回去了。” 老夫人烦躁的挥了挥手,房万春看着她若有所思。 她恍似未见,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出了鹿鸣院她俏脸就沉下来了,以前自己怎么就没发现房万春跟柴珩一样都是属麻袋的。 真会装! 遥想这么多年自己暗暗吃了多少亏? “房家最丑的那个,站住!” 006.一家五口阿绵最丑 清雅端方的男子一袭白衫,两手占得满满的,带着笑容走过来。 将其中一手托着的瓷盅塞给她,“糖酪樱桃。” 接过,房星绵先打开盖子查验真假。 只见里头的樱桃鲜红欲滴糖浆香甜通亮也被染成了红色,她这才弯起眼睛来。 “谢谢阿兄。难怪今日阿兄又英俊了几分,原来是舍财换来的,以后多多舍财阿兄会更俊的。” 房星含笑起来如同朗星,“明明咱家最丑是你,一家五口阿绵最丑!” “阿兄最丑!” “阿绵最丑。” 房星绵拎着裙子抬腿踹他,房星含边笑边躲。 看她气的不行,托着糖酪樱桃的手却稳稳地,小吃货。 兄妹二人一通互掐,最后成功踹了他一脚房星绵才算解恨。 “阿兄那只手拿的是什么?” “给阿春的,她读书吃力,不似你我一目十行过不不忘。我钻研了一套方法,能让她记得快一些,免得总因为读书背地里偷偷哭。” 房星绵心头突然跟针扎似得,阿兄对房万春那么好,从小就因为她读书吃力分外怜惜。 他跟自己吵吵闹闹,但跟房万春从没说过重话,一直费尽心思的保护她那脆弱的心灵。 房万春怎么狠得下心下杀手? 想到梦境里阿兄死于坠马,心里头一跳。 他的确更擅长读书,作为太子伴读从小就展现出超出寻常的高智,如今刚刚及冠博学广智腹载五车,十几年中霸占京城别人家孩子的榜首。 可他拳脚功夫和马术都不咋样。 “阿兄,你平日里再把马术精进一番吧。” 房星含哭笑不得,“嘿,你是嫌弃阿兄了?阿兄都没嫌你丑。” “许箐箐的阿弟今年才十二岁,能骑着马上山下河打兔子,阿兄的马术都不如他,我觉着没面子。” “为了你的面子就折腾阿兄?你可真是阿兄的亲妹妹。” 房星绵笑眯眯的歪头,“那咱们就说定了。还有,阿绵想去桃花庵求签,阿兄陪我去好不好?” “求签?姻缘签?放心吧,你这么丑没人会娶你的。” “……” 气的又踹他,而后摆出要撒泼的架势来,“咱们明天就去桃花庵。不过这事儿不许告诉别人,只咱们两个知道。” “好好,应你就是。” 房星含怕她满地打滚儿。 果然,合她的意就乖巧的离开了,顺毛驴。 转去青英园,没见到房万春,她去厨房煲汤了。 房星含将自己手写出来的册子交给侍女,又叮嘱几句才走。 侍女拿着册子送到厨房,房万春果然看着炉灶在煲汤。 下人聚集的地儿,唯有这一个炉灶是大姑娘专用,她孝心可嘉每天过来为祖母阿爹煲汤补身。 厨房里的下人最是赞扬大姑娘,谁家若有这样个女儿做梦都得笑醒。 侍女将大郎君亲手书写的册子交给大姑娘,她淡淡的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也没看。 在其他人没注意到时,直接塞进了灶膛里。 强压下眼睛里的轻蔑和恨恼,她是不如他们兄妹天资聪颖,时不时的来刺激她,简直可恨! 太傅房渊回府时已夜色深浓,书房静谧,一盅补汤放在桌上。 他面露笑意,每天回家都有一盅女儿亲手煲的汤,哪怕没食欲他也会喝了。 毕竟这是女儿的孝心。 走过去拿起瓷盅,诶,重量不对! 揭开盖子一看,果然是空的,根据盅底残留证明里面原来是有汤的。 招来候在院外的下人,“大姑娘送汤之后还有谁来过?” 下人面露难色,还是老实交代,“回老爷,二姑娘来过。” 嘴毒会撒泼的那个二姑娘。 房渊叹了口气,闭了闭眼,“派人叫她过来。” 半晌后房星绵过来了,一身群青色的齐腰襦裙,发上只簪了两根素钗。 相较于平日的俏丽娇艳,今日看着尤为沉静。 房渊看到这二女儿就头疼,天资都用在偷奸耍滑上,谁家有这样的闺女都糟心。 “阿爹您唤我来有何事?今日我从阿爹书房拿了两卷《左传》,其中尚有不懂不知处还想请阿爹解惑。” 立即往书架上看,果然缺了两卷。 心内是有些许欣慰的,终于知道学习了? 房家女儿无书不读,男子所读之书女儿一样读。 “说来听听,有何处不懂?” 她俏脸现出迷惑,“郑庄公共叔段,兄弟相争实为世间最大悲剧。这起因又离不开武姜之偏心,导致郑庄公后来对她说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母子亦成仇。 我就想啊,这种悲剧早能避免,父母无偏子必和睦。 阿爹,您觉着我理解的对吗?” 房渊看着她,第一时间想说此书不是从这个角度理解的。 但蓦地好像明白这小丫头的意思了。 抬手扶额,不由笑,“埋怨阿爹偏心了?你阿姐不如你悟性高,以前阿爹总在她读书这方面训斥她,导致她现在小心怯懦。 只能靠着煲汤、服侍等讨好长辈。是阿爹的错,若当年换个法子教导也不会致她心性若此。 你就别吃味了,那汤喝就喝了不训你便是。” 房星绵弯着眼睛笑,“那往后汤都归我好不好?我认真读书也可每日向阿爹禀报读书进程,绝不偷懒!” 举起手做发誓状,俏脸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发誓要考状元呢。 房渊无奈,“好好好,你个霸王。” “那就这么说定了,阿爹别告诉阿姐哦,怕她生气不理我。” 挥挥手,赶她离开,拿这小无赖没招儿。 房星绵挪腾着小碎步离开,出了院子才无声的出了口气。 总算能让阿爹不喝那些汤了,房万春给爹爹下的不是烈性毒,日积月累,她只能在那汤上动手脚。 今日拿走的汤她要送到许箐儿那里去,她阿爹是太医。 想查出来那汤里到底下的什么毒,请许太医帮忙最是稳妥。 房渊刚要处理公务,鹿鸣院来人,老夫人请他过去。 见了母亲先行请安,还没站直呢老夫人就道:“阿春中意太子,今日在元龄长公主的春日宴上赠了同心结他也收了。咱们阿春房家嫡女身份不差,你想想如何要皇上赐婚。 仔细思量,别又因偏心阿绵委屈了阿春。” 007.他可真够不要脸的 “此事不成!” 房渊肃正端方没有丝毫私心,刚想给母亲讲这其中利害,她便一手拍在案几上。 “还说你不偏心?有好事只想着阿绵,她是机灵可头脑用在正处了吗? 整日偷奸耍滑你不是也恨铁不成钢的常常罚她?哪似阿春温顺孝敬,天天来服侍我这老婆子。 你跟你那娘子可做到如她这般孝顺?” 房渊无奈叹气,“阿琼她并非不孝,岳母病了她返家侍疾。”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亲家病了多少年了?这五年来她动不动的病,你娘子就得回去侍疾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母亲在孝字上挑理,让房渊不是很赞同,“岳父母只阿琼一个女儿……” “好好,我不想听这些。只说让阿春嫁给太子这事儿,你不能又要把这好事给阿绵。” “母亲,儿子从未想过让自家女儿嫁入皇家,无论阿春还是阿绵。 先说阿春,您真认为她的性情能稳坐太子妃的位置? 她是我的女儿我自是想要她日后平安顺遂无愁无忧的过一生,宫廷里的女人一生离不开尔虞我诈,阿春如何能应付?” 老夫人一愣,她的确没考虑这些,只想着嫁给太子做太子妃将来做皇后荣华万丈贵不可言。 若说女人之间明争暗斗各种招式争宠,阿春确实不行。 “若要阿春与阿绵姐妹相帮……” “母亲!您说的什么话?我房渊的女儿不会嫁入皇家,一个都不会嫁!您怎能为了那些荣华富贵想将她们两个都嫁过去?!” 疯了吗? 一看儿子发怒了,老夫人嘴唇嗫嚅了两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你们都是聪明人,不像我和阿春脑子不活络一本书看三天都记不住一半。 唉,当年乱世房家不如以前了我才能嫁给你父亲,若不然哪轮得到我? 我不是那远近闻名的才女,亦不是簪缨世家书香门第,这整个家里唯我这老婆子跟阿春不受你们聪明人待见。” 房渊无奈,不想再听母亲抱怨,她不是才女在读书方面没天赋,可父亲与他又不曾嫌弃过。 是她自己总拿这个说事,摆出在这个家里遭嫌弃的样子。 趁她歇气儿时起身嘱咐她好好休息,房渊便出了房间。 正好瞧见橘香拿着勺子在瓷盅里面拨弄,神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 “老爷!” 橘香赶紧请安,房渊挥挥手,继续问她在做什么。 这瓷盅一看就知是阿春煲汤送来的,跟他书房里的一样。 “研究什么呢?” 橘香面露难色,她不太想说。 房渊起初还以为她想学阿春煲汤,毕竟阿春研究膳食也好多年了,在京里都是有名的。 可橘香这表情让他觉着不对。 “说。” “老爷,奴婢就是察觉这汤有些奇怪,之前奴婢翻过老夫人屋里的杂书,《药食论》里讲天麻和御风草根同源又相克不能同食。 今日是天麻玉竹猪心汤,可这块儿是御风草根吧……” 她用勺子把盅底那一块儿舀了出来。 同源之物本就相似,不仔细分辨还真认不出来。 房渊冷了面色,“许是阿春粗心了,相克之物只食一些也不会伤了身体,此事别乱说。” 橘香低头,“是。” 回了书房,房渊思量了下便把所有医药方面的书都找了出来。 一目十行快速翻看,眉峰也无知觉的皱了起来。 戌时过半,城内宵禁。 金吾卫驾马警戒巡查,金甲长刃长弓利箭所过之处长街肃静。 蓦地,前方金甲护身的人抬起一手,后续队伍策马上前执起长弓搭箭对准前方。 燕玥凤眸微眯,一抹凌厉在眸中划过,威武之势与白日里穿着华袍判若两人。 “宵禁时分胆敢犯夜?犯宵禁者驻足否则射杀!” 警告之音划过夜空,前方的队伍并未停下。 燕玥提弓空弦示警,那队伍仍未停。 金吾卫拉紧弓弦,欲射杀! “太子车驾!” 燕玥抬手,金吾卫放下弓箭,并驾马驱策。 两个队伍碰头,马车的车窗也打开了,柴珩的脸露了出来。 看了一眼太子,燕玥又看向队伍后方四个护卫扛着的一人高琉璃宝镜。 镜面清晰可不是寻常铜镜可比,夜空的星辰都清楚的倒影其中。 拱手一礼,“夜禁时分太子殿下不该冒禁夜行。” “是孤之过,叫世子难办了。为太傅家的小师妹寻得一面宝镜,今日才堪堪完工。 回来时遇上了些麻烦耽搁了时间,又不能急于行路恐毁坏了宝镜。” 燕玥再次看向那面镜子,凤眸一顿稍冷了几分。 “殿下有心了。” 柴珩眉目温润,“她配得上世间最好之物。” “……” 燕玥觉着若不是碍于身份,他就拿手里的长弓照他脸上捶一下了。 那丫头分明不想与他有任何关系,春日宴上那一番操作就是证明。 可他故意带着这面镜子不惜犯夜招摇而过,不遮掩的说是送给她的,跟向天下宣告她是他的没什么区别。 真够不要脸的。 没有再说什么,命金吾卫放行。 看着那队伍越走越远,他玩味儿的笑了一声。 继续带队巡街。 翌日,放置在东宫的琉璃宝镜不知怎的镜面裂了,像蛛网一般盘亘其上。 柴珩气怒,将昨夜抬宝镜和守夜的全都狠罚了一通。 兴致奇好的燕玥接到了前几日调查的聚赌盗窃案嫌犯的踪迹,在桃花庵附近的村子里出现过。 “去把黄钧叫上,他的小厮因凑热闹把他送祖母的寿礼丢了,本世子帮他找他自然得出力才是。” 随从张礼笑嘻嘻的点头,“小的也觉着该黄家大郎君出力,为了他的面子还得劳烦世子私下调查,他不止出力还得出钱。” “说得好!让他准备马,这就出城去桃花庵。” 张礼极是赞同,“可不能再骑自家的马了,前几天刚疯了一匹,马场里仅剩五匹了,老冯可心疼了。” 燕玥把手里的同心结挂在笔架上,“走,祸害别人家的马去!” 城外官道上。 房星绵娇俏的小脸儿卡在车窗上,睁圆了杏眼看着阿兄在外骑马摇摇晃晃。 马儿烦躁甩蹄子甩尾巴,不时的打响鼻,似要把背上的人甩下来。 “阿兄,你小心些。” “我觉着这匹马是疯了。” “……” 你又不是燕百克,不至于会骑疯马。 008.佛祖能不能显个灵把他收走 到达桃花庵山下已几近晌午。 房星含从马背上下来,那一路上像吃了什么药似的马就立即平静如淑女。 “……” 使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个时辰该填肚子了,咱们在这村子里歇歇吃点东西吧。” 房星绵扭头看他,今日发髻如小兔,杏眼睁圆了着实像是要咬人。 房星含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咱们本就来迟了,到了山下还想着吃饭喝水,如此没诚意佛祖才不会保佑你呢。” “嘿,你是多怕嫁不出去?” “反正赶紧上山。” 提着裙摆就踩着台阶往上走,房星含没办法只得快步跟上去。 扯得大胯疼。 两人走上半山时,山下又有四匹快马抵达。 燕玥下马,一手在马脖子上摩挲了下,“大理寺卿家的马就是不一样,头脑清醒久骑不疯。” 黄钧失笑,“你这话该当着我父亲的面说,他肯定更高兴。” 山下的小村子不大,一共五六十户人家,搜查了一遍并没有找到那对儿赌徒夫妇。 燕玥和黄钧同时往山上看,看来得去那庵里转一转了。 桃花庵中清净雅致,因种了满庵的桃花闻名。 庵内有比丘尼,也有修行的居士等等。 男客不得过二道门,房星含不太放心房星绵一人进去。 今日她非要保密,连侍女都没带,只有他的贴身仆从驾车此时还在山下呢。 “阿兄别担心,这庵里清净祥和又不会有歹人,我去去就回。” “若是遇着什么突然情况你就大叫,阿兄肯定听得到。” 房星绵看着如同朗月般的兄长毫不掩饰的关怀,她忽的道:“阿兄,如果我不是你亲妹妹还对你心存歹意,你会怎样?” “?” 房星含不太明白自己这古灵精怪的妹妹又冒出了什么想法。 抬手在她的脑门儿上敲了一下,“那我肯定得把那个真的找回来,把你这个最丑的扔出去。” “重点是心存歹意,你会不会伤心?” 他想了想,“会。不过你若心存歹意,那也必然是阿兄没做好,所以阿兄责任更大一些。” 笑着在她的兔子发髻上揪了揪,她这个年纪正多思,问他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他也都耐心解答。 毕竟能够跟他说,是因为信任他。 房星绵心下却不是滋味,为阿兄,也为在外吃了十七年苦的阿姐。 走进庵内,她先捐了香火钱对着菩萨恭敬磕头,之后在庵内转起来。 找人。 房星含就站在二道门那里不动,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 燕玥与黄钧进来时正好瞧见他,各自面色微变。 房太傅大公子是太子伴读,也就是坚实的太子党。 他们道不同。 但大家在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国子监今日休沐,司业得了空闲来此游玩?”黄钧拱手笑道。 “司业必是陪同女眷而来。”燕玥也微笑,姿容胜过这庵内桃花。 房星含回礼一边道:“陪我家那最丑的来游玩求签,男客止步便只能在此等待。” 他们家最丑的? 黄钧一想他们三兄妹,最丑的那肯定是大姑娘啊。 燕玥却不那么想,瞧房星含嘴上说着最丑的笑容却极为清朗愉快,这最丑二字实为疼宠。 “不知二位来这桃花庵所为何事?” “抓窃贼。” 不过依照这庵内不准男客进入的规矩,他们俩若真招摇的以抓贼之名进去,窃贼必定第一时间闻到风声。 最保准的就是偷偷潜入。 黄钧一想自己的身手,“不如我与司业在此等候吧。” “你这僧录司右善世光明正大的进去岂不更好?顺便还能将司业带进去。” 黄钧在僧录司任职,六品小官儿在贵人如云的京城里不够看的。 但在僧侣之中,那是一把手。 遂邀请房司业堂堂正正入庵一游。 因着惦念妹妹,房星含没有拒绝。 而燕玥则采用偷偷潜入的方式,先把这庵里能藏人的地儿搜查一遍。 禅院外桃树茂盛,院里一些女尼和带发居士在交谈,隔着几近二十丈再加上桃树丛丛几乎听不清里面人在说什么。 房星绵就猫在桃树林里,聚精会神的盯着那边儿,杏眼睁得圆圆的。 一个苍色的身影从后接近,她也没听到。 直到那人学她的样子弯腰探头狗狗祟祟,缓缓与她平行。 “房家最丑的那个,看什么呢?” “!” 房星绵吓了一跳。 扭头看到那张脸,被那美色晃得愣了半瞬才回过味儿来,燕百克! 瞧她今日像兔子似得,俏丽甜美,果然是房家‘最丑’的。 “你怎么在这儿?” “公事。你为何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往那禅院里看什么呢。” 这才想起被他惊吓打扰到了,她很不乐意的继续往那边儿看。 燕玥饶有兴味的看了她一眼,“你能听到她们说话?” “听不到。” “听不到还看什么?” 这小丫头搞什么鬼呢! 她哼了一声,“我会唇语!” “……” 真的假的? 民间有这等奇人异士,经过一些刻苦的训练习得特别的技能。 “据闻你整日不学无术,看来就是研究这些东西了。” “我昨晚学的。” 燕玥扬眉,极是不可思议,“只用一晚就学会了?” “嗯。” 家里有藏书,她昨晚把那两卷《左传》翻完,就研究奇书了。 抱着双臂更仔细的盯她,“那你说说她们在说什么呢?” 知道他不信,觉着她吹牛。 房星绵扯了扯粉唇,“那位微微丰腴的师父管膳堂,她说今早膳堂剩下的斋饭莫名其妙的没了,不可能是老鼠等物偷吃,吃的干干净净就是人干得。 可庵里的师父、居士都不会干这种事,怀疑有人偷偷潜入并藏了起来。” 他的震惊逐渐堆高,“还有吗?” “她把这事儿跟净音师父说了,现在那位净音师父带着徒弟偷偷搜查呢。 看样子那位师父有武功,我觉着世子你最好赶紧跑,被逮着了你肯定挨揍!” “别忘了你也鬼鬼祟祟的呢。”要挨揍也是一起。 “我是女的,她们不会同我计较。再说看我这身板也不像能偷吃膳堂里一大盆剩饭的吧。” “我若被抓就说自己亲眼看到你偷吃斋饭了。” “……” 佛祖能不能显个灵把他收走? 009.女尼灵玉 一阵嘈杂声传来,禅院里的女尼都跑了过去。 房星绵也从桃林里钻出来,拎着裙摆往那边儿走。 她这凑热闹的劲头让燕玥奇怪,小丫头想干嘛? 原来是那两个偷斋饭的人被找到了,一男一女穿的尚算油光水滑,可蓬头垢面一股怪味儿。 五个女尼手持哨棍把二人围住,其中一位年纪稍大头顶四枚戒疤面容严肃的有些凶,另四位年纪不大各个青瓜头皮,神态和姿势与那大师父高度一致。 燕玥看到了那一男一女便笑了,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是偷了黄钧东西的贼夫妻。 眼睛一扫,便见身旁的小丫头急的跟什么似得,就要往那边儿跑。 “哎,你这么着急作甚?你认识那二人?” “谁认识他们?让开让开。” 她小手一挥,赶苍蝇似得。 燕玥刚要说话,忽的瞧见那原本跪地求饶的二人好像发疯一样扑向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尼。 房星绵凶凶的大叫了一声跑过去,燕玥摇摇头倏地离开原地。 苍色的闪电般,眼睛只一眨,那突然发狠的二人就被他扔到了墙根底下。 疼的抽搐宛如老狗。 帅气的甩了下袍摆,就见那几个拎着哨棍的女尼对他怒目而视。 “几位师父有礼,我乃金吾卫大将军,就是来抓这两个窃贼的。” “既是抓贼,还请大人速速带着那二人离去,桃花庵不留男客。” “好,待黄善世与净明师太议过公事我们便带这两个窃贼离开。” 边说,他的眼睛一边追着房星绵,这丫头凑在一个年轻女尼的旁边儿杏眼跟星星似得。 搞什么呢? 房星绵岂止是激动,心都要跳出来了,这就是她阿姐。 跟阿爹长得好像! 星眸明亮雅致端方,骨子里自带一股傲气,乃世间独有的清流筋骨。 绝不会出错! 灵玉被这俏丽宝气的小娘子看的不适,提着哨棍后退了一步,担心再伤到她。 房星绵紧追,“我叫房星绵,家里人都叫我阿绵。小师父你叫什么名字?” “小尼灵玉。” “真好听!看你手持哨棍想必会武艺,真厉害! 刚刚那两个贼人瞧你瘦弱年轻,就攻击你想逃出去,简直妄想。” 灵玉清冷着面庞浮起赞同,“他们不是我对手。”顿了一下又道:“我看他们并非想逃,应是对我有敌意。” 扑到她面前时那凶狠的眼神做不得假,似有仇怨似得。 “是吗?” 房星绵也皱起眉头来,歪头往那边儿看。 正好黄钧与房星含到了,这么快抓到了贼人,作为失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被偷走的宝物可还在。 那是孝敬给家中老祖宗的。 房星含心急阿绵,路过时扫了一眼,两步之后又停下了。 “这两个人半月前曾在我家府外逗留许久。” “还有这事儿?看来你们不止临时起意偷东西,还挨家挨户的盯梢呢。” 黄钧没翻出宝物,可见被这俩人卖了,火气也上来了。 “不确定是否在盯梢蹲点,但不怀好意是肯定的。” 家中护院虽不少,但女眷住处并无守卫,真被歹人混进了府里阿绵阿春有危险。 话落,快步走到房星绵面前,却见她盯着那两个贼人目不转睛。 “阿绵,你没伤着吧?” “我没事。阿兄,你来看看这位师父。” 把他拽到灵玉跟前,灵玉后退了两步躲避,在庵内长大她几乎没怎么见过男客。 房星含一见之下变了脸色,“这……” “是不是跟阿爹一模一样?” 看向阿绵雀跃的脸,“父亲在外做了对不起阿娘的事?” “……” 什么啊? 他这聪明的脑子怎么乱搭? “阿兄,你再去看看那两个贼人的样貌。” 房星含狐疑的过去盯看,那妇人扭头躲,实际上没什么用,他过目不忘都能清楚记得半月前在自家府外见过他们,样貌早已记脑中。 心中升起一股骇然,他快步的回到灵玉面前仔细看着她,“敢问师父芳龄?” “十七。” “那师父的生辰是哪日?” 样貌有些凶的净音师父提着哨棍过来,“灵玉,这二位檀越有何事?” “师父,这两位檀越怀疑我是他们家中人,不过……”她看向房星含,“这位檀越似乎并不乐见。” 房星绵扭头看阿兄,她这么聪明眼力这么好,就是阿姐! “我并没……” “檀越,说谎可不好。而且我并没有寻找家人的打算,我在桃花庵长大此生也将留在此处,不会还俗。两位檀越请回吧。” 灵玉说完便转身走了。 房星绵想追,凶巴巴的净音师父一挡。 俏脸堆笑,“师父,我就是来找阿姐的,您能跟我说说阿姐是怎么来到桃花庵的吗?求求您了。” 双手合十可怜巴巴,让人不忍拒绝。 净音师父脸颊抽了抽,倒是如实相告了。 灵玉就是十七年前她捡到的,在双合驿外的水坑里。当时秋末冬初天气很冷水坑结了冰碴儿,灵玉裹着单薄的一层襁褓扔在水坑里。 当时还有饿极了的老鼠在边儿上徘徊,头皮被咬了一口现在还有疤痕。 房星含面色发白,十七年前阿娘就是在出京回外祖家的路上肚子忽然发作,去了最近的双合驿在那里生下了阿春。 那年正值先太子弑君谋反大晋大乱,双合驿里藏了数百从京城逃出来的百姓。 甚至阿娘生产后一直贴身照顾她的许妈妈无缘无故的死了,现在看来都非偶然。 “阿兄,我知道你不愿相信你看着长大的房万春是假妹妹,甚至觉着她是无辜的。 可是那两个人就是她父母,甚至他们可能已经相认了。刚刚他们看到了灵玉的脸认出了她是谁,就起了杀心。 还有十七年前,他们趁乱调换了阿姐和自己的孩子,想让自己的孩子享荣华富贵却根本没有给阿姐留生路。 你醒醒吧,我们三人才是一母同胞的一家人。” 房星含嘴唇动了动,最后点头,“阿绵说的没错,她既然是我的妹妹就断不能让她继续做女尼,得让她回家。” 房星绵哼了一声,“但人家现在并不想认亲。” 010.世子真是人美心善 燕玥与黄钧被动旁观,很快弄明白了情况。 大秘辛! 房家大姑娘房万春不是真的大姑娘,是房夫人当年在双合驿生产时遭小人暗算调换了婴儿。 而那罪魁祸首就是偷了黄钧定制宝物的赌徒窃贼。 他们当时调换了婴孩丧心病狂,将小小婴儿扔到冰冻的水坑里,其恶毒意图令人惊骇胆寒,畜生不如。 而那真正的房家大姑娘就是这桃花庵里的女尼灵玉。 祸首找到了,丢失的大姑娘也找到了,这一切巧的能编成一本书了。 黄钧直叹天意弄人,实在是有意思。 燕玥的凤眸带着浓浓的审视锁定房星绵,这个娇俏甜美的小丫头,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用一句巧合来解释太牵强。 就在这时,就见那兄妹俩凑头在一起说了几句,然后就齐齐的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而后过来,兄妹俩一人对付一个。 “今日之事实在过于突然,其中内情复杂还望黄善世帮忙保密。” 黄钧明白了,房星含让他闭嘴。 人之常情,他点了点头答应,又很是八卦的询问他们房家这么多年没怀疑过大姑娘吗? 长得跟房家人相差甚远,愚钝的没遗传到房家一丝聪明的基因。 简直异类。 房星含心内苦笑,旁人他不知反正他从未怀疑过。 只是觉着阿春遗传了祖母,这些年祖母更疼她,两个人在不擅诗书这方面一模一样。 燕玥双臂环胸,宽阔的肩背像一堵墙,坚韧有力有安全感。 垂眸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房星绵,从她说第一句话开始,他凤眸就满是玩味儿。 “世子将那二人羁押起来吧,他们不止盗窃还害我阿姐就是杀人凶手。幸亏我阿姐命大,不然早就没了性命。 只不过此事暂不能公开,我和阿兄得回家想法子让阿爹阿娘知道真相,这段时间你把他们扣下。 世子若能帮忙并守口如瓶,到时您要我做事我肯定不遗余力。 若是不帮……我可能会力不从心。” 燕玥都要笑出来了,“你要不要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作为狗腿子你居然敢威胁我?!” 房星绵杏眼圆睁,“世子这用词可不对,不叫威胁叫商量。” 她想过了,他非得拿个同心结威胁她让她帮忙做事,只能代表他无法靠自己只能求到她。 而且她也不甘心当个被他使唤威胁的狗腿子,既有时机何不用他? 房万春的亲生父母必须的扣住,不能让他们跑了。 甚至她把梦境警示中关于房万春会害死阿姐的事都串联起来了,必是因为那对儿夫妻躲债到桃花庵偶然发现了阿姐。 真正的房家大姑娘没死让他们和房万春都特别害怕,于是起了杀心速战速决。 她能选定今日来桃花庵真是太好了! 甚至都想夸夸自己。 瞧她笑的粉润娇艳,燕玥心内倒是升起一股无奈来。 商量? 春日宴上他拿着她的同心结跟她‘商量’做狗腿子的事儿,今儿她就跟他‘商量’利用他的事了。 也没什么不行的。 “这二人金吾卫会羁押,毕竟涉及十七年前换婴杀婴案。不知需不需要审讯调查,金吾卫在刑审方面有高人哦。” 房星绵一听眼睛更亮了,星星一般,“世子真是人美心善呢。” “……” 倒也不必这么夸他! 兄妹俩说服了这二位,又想去再见见灵玉,但灵玉并不想见他们。 且净音师父凶巴巴的,对房星含尤甚。 房星绵觉着下回自己过来吧,若没有阿兄在场凭借她的可爱阿姐肯定会见她的。 房星含不可避免的失落,兄妹俩从桃花庵的山门走出来时,他不由叹了口气。 看着他,其实知道他内心是怎么样的纠葛。在他心里房万春仍是妹妹,关照多年。 但亲妹妹受过的苦也在心中积压,作为一个兄长他心疼愤怒。 两种情绪交加,他必是心乱的很。 “阿兄,我们首先得想想这事儿怎么跟阿爹阿娘说。” “是啊,若是他们知道养了多年的女儿是假的,亲女儿又受苦多年不知心中怎样痛。” 大概只看到灵玉那青瓜一样的光头,心头就得绞痛不止吧。 他也觉着心疼! 燕玥和黄钧就在前方不远处,那对儿赌徒夫妻已经被赶上来的张礼和成安抓着下山了。 四人到了山下,马儿马车都过来。 蓦地,黄钧家的一匹烈驹忽的发出怪异的响鼻。 燕玥凤眸一紧锋利现出,两手分别抓住房星绵和房星含快速后退。 黄钧也惯性的跃到一边。 只见那匹烈驹扬起前蹄身上成块的肌肉剧烈的抽搐,顺滑的毛发下迸出血珠来,嘶鸣声极其痛苦。 旁边的马儿亦惊惧的退开,它在原地转着圈的跃起嘶鸣,红色的血像雨雾一样落了满地。 房家兄妹第一次见到这场面,说不惊吓是不可能的,可又忍不住的目瞪口呆。 燕百克大名鼎鼎,这么多年总是听说被他骑过的马莫名发疯猝死。 今日总算见到现场了。 那匹烈驹痛苦挣扎嘶鸣了半盏茶的时间,最后满嘴吐出白沫子就直挺挺的砸在了地上。 死了。 黄钧看了一眼面色冰冷的燕玥,轻咳了一声,“唉,可怜了我家的马,好好安葬吧。” 凤眸垂下,燕玥快速的调整了一下自己,“放心吧,我赔钱。” 黄钧笑道:“嘿,这回别赖账,五十两。” 两个人语气轻松的像讨论请吃饭那样简单。 边说笑边看向那兄妹俩。 与想象的不同,那兄妹二人分别看向通往山上的台阶以及通往村子的路。 “往山上走还经过马儿的有四个人,三位素钗娘子一位布衣老翁。” “经过马儿往村子里去的有三个人,一位白发老妪两个年轻郎君,其中一人眉梢有痣。” 说完,兄妹俩同时看向燕玥。 “马儿不可能无故发疯,定有人作祟。” “是啊,还好只是害马儿,要是想害人真是防不胜防,世子小心些。” 说完,兄妹俩就赶紧转身上了自己马车,生怕被波及似得。 黄钧和燕玥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头一次见到这场面没把你百克之名提起来鞭挞的。而且他们俩好神啊,嫌疑人一个没逃过他们的眼睛。”黄钧赞叹,他要是有这种过目不忘的眼力,还在僧录司混什么。 燕玥则垂下鸦羽般的眼睫,片刻后唇边绽开一抹笑。 011.恶心,想吐,呕~ 兄妹二人回到家,面对的就是祖母带着委委屈屈的房万春坐在大厅里等他们,问罪之势。 对视了一眼,快步上前先请安。 老夫人的眼睛落到房星含身上时还有所收敛,看房星绵时怒意便不压制了。 “你们兄妹今日去何处游玩了?” “回祖母,阿含不擅马术,阿绵今日陪我骑马去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你们去骑马缘何不带着阿春?她在厨房忙碌一下午备了一桌饭菜却左右等你们都不回来。 阿含,一母同胞的三兄妹最是亲近,如何能厚此薄彼分出亲疏来! 还是说,有人怂恿你这么做的?” 这已经不是问句,而是明示了。 房星绵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儿,直接说她名字呗。 房万春两手捏着帕子,清秀的脸上是委屈但嘴上却道:“祖母,阿春不会骑马的。即便今日跟着阿兄同去也什么都做不了,在家准备饭菜挺好的,不如去用膳吧不说这事了。” “你就是宽厚到死心眼!你是不如他们天生聪慧,可你心思单纯善待家人,比那种将聪明的脑筋都放在歪处的好上百倍!” 房星绵知道祖母就是在说自己。 但习惯了,脸皮厚可抵城墙,心脏也是金刚不坏的。 总体毫无所觉。 房星含可就不是了,今日发生的事本就让他心绪难平。回家还遇到这种事,而且他忽然发觉房万春说的每句话都在勾起祖母的怒火。 那怒火发泄不到他身上,却都冲着阿绵烧过去了。 “祖母,今日是我非要带着阿绵去的。阿春,是阿兄考虑不周想着你性喜安静便没有带你。” 阿春摇头,“阿兄,阿春都知道的。” 觉着她笨,觉着她蠢,用怜悯的姿态嘲笑她。 老夫人却并不想就此算了,尤其看着房星绵那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心里更烦。 聪明,四五岁时通读书籍就不费力气,翻完一本书就能闭着眼睛背下来。 一个丫头再天资聪颖又有什么用?还能去考状元不成! 七八岁之后更是讨人嫌,自己看书时大半不解,她就像能穿透她脑海似得。 奶气的声音语调却跟她那早逝的祖父一样,像老夫子似得给她讲解。 她的确不是出自书香门第,可还用不着一个黄毛丫头给她讲课! “阿绵,你年纪小大概不懂兄弟姊妹之间友爱同心有多重要。待得你嫁人生子会遇到诸多烦恼,那个时候唯有你的兄弟姊妹是你的后盾,旁人都靠不住。 尤其阿春性子醇厚必是一心向你。” 房星绵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道:“祖母说得对,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才是一条心。” 房万春的脸不自然抽了下,房星含看的清楚,心下一沉。 她当是与她亲生父母见过面了,那次自己在府门外看到那二人,应当就是来找她的。 老夫人略微满意了些,再聪慧还不是个小丫头?自己的话她得乖乖听着。 她俏脸一扬,“祖母,您自家的姐妹还健康在世呢,怎么没见你们来往过?” “……” 老夫人脸一沉,想说她家那些姐妹自私贪婪,巴结自己无非就是想讨要好处,怎么可能还再来往? 可这因由跟刚刚教训她时说的话相悖,一时间她就被堵住了。 房星绵还是那副俏丽娇憨的样子,恍似说了无心之言。 “长辈说话你还顶撞,不知尊卑实在顽劣!跪祠堂,晚膳不许用了。” 房星含立即挡在阿绵身前,面色也沉了下来,“祖母,阿绵并无顶撞之意。” “还护着她!怎么不见你这般护着阿春?” 房万春在旁垂下眼睛,委委屈屈的。 老夫人执意要罚房星绵跪祠堂。 就在这时,房渊回来了,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柴珩。 房渊面色有些差,柴珩亦是扶着他回来的,房星含立即迎过去。 先行给太子见礼,这才扶住父亲。 “父亲,可是身体不适?” 柴珩温文尔雅,面上也染了担忧之色,“今日太傅神思不畅,孤本想请太医来但太傅不同意。” “要殿下担忧了,年纪大了一夜少眠白日便精神不济。” 房星绵不由担忧,是不是房万春下的毒发作了?应当找许太医检查一番才是。 房渊环视了一下母亲以及三个子女,“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毕竟她一向鲜少出鹿鸣院。 老夫人却已不是刚刚那模样了,因为看到了太子。 自柴珩进来他就一扯房万春,暗示之意明显。 虽是房渊那晚说的那些话有些道理,阿春的性子怕是不堪国母,但是可以学啊。 自己便可教她。 带着房万春走近些,先给太子见礼这才道:“今日阿春亲手做了一桌好菜,我也想着咱们一家人共进晚膳正等你呢。殿下若是不嫌弃,留下用膳尝尝阿春的手艺吧。” 房万春在旁边儿低着头,脑瓜儿顶好像都在羞涩。 房渊冷了眼,自己说的话母亲是分毫没听。 房星含也察觉出问题来了,太子对阿绵有意自己看得出来,分明房万春之前在自己跟前儿也表现出为阿绵高兴的样子。 可现在……她这是要抢啊。 柴珩微微垂首,“多谢老夫人美意,孤还有要事便不留下用膳了。不过……” 他抬眼看向站的远远地房星绵,“小师妹,前些日子答应你有个礼物送给你,不过出了些小小的纰漏,再等几日可好?” 房星绵向后退了一步,兔子似得迷惑,“殿下说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不过还是谢谢殿下美意,您最是大方。 不过您的大方用在我身上恐不妥,您都收了我阿姐的同心结那便是心意相通,您的心意应当给您心悦的女子。” 她直接把这事儿说出来了。 房万春脸色发白的看了一眼柴珩就低下了头。 房星含一脸不可置信。 然而,柴珩眼睛里的笑意却更深了,她果然是因为这件事跟自己闹脾气。 平日里用钦慕的眼神看着他,娇憨俏丽很好骗的样子,谁想到醋劲儿还挺大。 他叹了口气,先拱手弯腰向房渊作揖。 “是孤之错。大姑娘相赠同心结时孤以为是小师妹要她代为转交这才收了,后又发现并非如此着急之下为护大姑娘名声才要清远以捡拾为借口,在众人前化解此事。 太傅,孤粗心冒失才生了此等乱子。但孤心悦阿绵,天地可鉴!” 房星绵:恶心,想吐,呕~ 012.狗性难改 房渊眸色微变。 他那日跟母亲说不想让任何一个女儿嫁入皇家进入宫廷,是真的。 那里太复杂,人心叵测每个人都精于算计,一辈子都在算计。 刚要说话,房星绵却忽的惊疑了一声,“殿下还是不要心悦阿绵的好,阿绵没心。” 房星含推了她一把,“你个小屁孩儿还不懂什么叫心悦呢,整日就知吃喝偷懒,别乱说话。” 房渊咳了两声,“得殿下青睐是阿绵福分,但她……还是年纪尚小。对了,有些公事臣要单独殿下商议,殿下请。” 说着,请柴珩往书房去。 垂下眼睫遮住眼睛里的情绪,房渊在行拖字诀,他怎么可能看不出? 房星含赶紧给阿绵使眼色,她也迅速理解阿兄的意思,转身就跑了。 像被当成透明人的老夫人和房万春:…… 她们俩可真是像外人啊。 打眉眼官司的兄妹俩都离开后,老夫人才不满的哼了一声,“你呀,得学学适当的高傲和拒绝。瞧瞧阿绵刚刚那样子,她越是这样殿下越上心。” 房万春垂着头一副遭受打击的模样,眼底却都是恨意。 自己没有一颗聪慧的脑袋,在他们房家人眼里便形如废物,哪怕现在还不知道她不是房家人便如此轻视。 一旦知道了,他们怕是会立即把她赶出去吧。 所以,是他们不仁并非她不义。 老夫人唠叨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也是,见了殿下就不能多说几句话?低着头不吭声,你又不是侍女!” 颊边一紧,咬的肉都有些疼,房万春才点了点头,“祖母说的是。” 瞧她委屈的老夫人叹了口气,“走,回鹿鸣院我仔细跟你说说。” 房星绵回了双雎院,阿黄先扑了过来。 云钗跑过来把扯着阿黄项圈把它拖走,一边道:“姑娘千万不要抱它,它白日里顺着狗洞跑出去了回来臭臭的,我和玉桐怀疑它跑出去偷偷吃屎了。” 房星绵立即跳开满脸嫌弃,“用水冲,要是还臭就给它断食!好家伙,天天在府里吃肉你居然还跑出去吃屎?果然是狗啊!” 云钗和玉桐也连连点头,狗性难改! 房星绵脑子一闪,这不跟梦境警示里的柴珩一个样吗? 喜欢吃外头的屎! 遂盯着阿黄语重心长,“你要是再不改狗性,我就把你养在茅房里让你天天吃屎。” 阿黄圆脑袋一歪,亮晶晶的豆豆眼透着清澈的愚蠢,显然没听懂主人的话。 房万春做的那一桌好菜没人吃,房星绵又派云钗去阿爹书房把汤拿来。 云钗却空手而回,说瓷盅不小心打碎了汤也浪费了。 柴珩已离开房家,卫率将军保护前后府兵护驾。 坐于车内他视线凝于一处幽暗无光,脑子里想着房渊刚刚在书房说的事。 建议他主动调派齐王、也就是他那三弟前往黄州赈灾,方显他作为储君的知人善任,兄长的信任宽厚。 无论父皇亦或百官皆会对他此提议大加赞赏。 可他心里却有一抹怀疑,太傅他是不是跟齐王…… 宦官江竹跪在一侧,见殿下视线终有松动他赶紧奉上茶水。 柴珩没接,只道:“把《治要》拿来。” 江竹立即从马车暗格里抽出一卷书来双手奉上。 接过,翻到之前看的那一页,密密麻麻的字让他食指跟着一抽。 “江竹,你可知房星含通读五十卷《治要》用了几天?” 江竹绷起神经,“二十天?” 柴珩忽的嗤笑了一声,“五天。” 江竹不敢说话,这要是当着殿下的面提起房星含过目不忘高智非凡,下场难说。 闭上眼睛长长的吐口气,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里面的情绪都消了,全部的精神力都放在了书卷上。 英国公府。 这大概是京城里勋爵权贵之家下人最少的府邸了,灯火幽暗,宵小之徒进来了都会害怕。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之气,似乎从这府邸走一遭都会染上霉运。 燕玥回了住处瞧见灯火燃着,进去后便见英国公燕麟川坐在轮椅上正等着他。 燕麟川几近五旬,下半身瘫痪多年致使他当年英武魁伟的身姿也变成了瘦削苍白。 眼窝微陷,可又能窥见得到当年横刀立马的帅将风姿。 “父亲。”燕玥恭谨的请安。 燕麟川微微点头,“听说今日又疯了一匹马。” “常见之事,父亲莫担心。” “就怕下回疯的是你。” 燕玥立即明白父亲的意思,只是一笑,“父亲,辰光已不是儿时年幼无自保之力了。” “心里有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他便开始不间断的试探。一旦怀疑落实,便会斩草除根。我始终在想有时机你便离京吧。” 眉峰微微皱起,潋滟的凤眸也升起了不赞同,“没那么容易。再言我若离京父亲该当如何?我们父子同时离京是不可能的。” “无非一死。” 燕麟川苍白着脸一笑,并无畏惧。 “父亲!” 燕玥并不想听到他这样说,实际上十分清楚他心里苦,一个威风凛凛能上阵杀敌的武将,却瘫了多年只能坐在轮椅上。 换了谁都受不了。 不再说这事儿,燕麟川转眼看向一旁笔架上挂着的同心结。 “有心仪的姑娘了?” 燕玥看过去,薄唇略不自然的抿了下,“没有,捡的。” “有意中人是好事,实际上你也该成家了。” 摇头,“我这种情况就别害人家了。” 乖乖的做得宠的小娇娇,家人疼宠将来寻个良人,成亲生子顺遂的过一生。 若跟自己扯上关系,前路难说。 很轻易的看到他脸上闪过的落寞,燕麟川忽的笑的,“刚刚还说没心仪的姑娘,同心结也是捡的。这会儿又说不想害人家,看来不止单单心仪那么简单。” 燕玥:“……” 这老头刚刚还衣服不畏生死厌世的模样,转眼间大变笑的像狐狸似得。 只能无语认输。 “天色晚了父亲快回房歇下吧,别拿儿子寻开心了。” 燕麟川笑容依旧,“养儿子不寻开心那不是白养了!” “……” 013.其心之恶毒 惦念阿姐,房星绵还是止不住的想去桃花庵看望她。 同时又想这件事得待阿娘回来之后再告诉他们,阿娘…… 出了双雎院没走几步就碰见了阿兄,他今日去国子监,一身绯色公服端方有威严。 “你别乱跑,我仔细想过到时阿娘回来咱们直接带着他们二位去桃花庵当面相认。 再有便是那对儿窃贼目前被押在金吾卫,我要清楚的让他们说出当年所做之事的过程。 报官定罪,他们应得惩罚。” 房星绵杏眸闪亮一边点头,“阿兄明智。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心里的十几年兄妹情份,不舍得闹大呢。” “怎么会!你阿兄那般糊涂?” 实际上心中是有些不忍,可昨晚回来之后发生的事让他不由多思。 甚至往日里的一些事也重新被他想起来细细琢磨,阿绵每次受罚都离不开祖母。 大概就跟昨晚一样吧,有个告状之人,借由长辈的手让阿绵难堪受罪。 再就是太子之事,她分明说过阿绵与太子两情相悦她也很是看好,为阿绵高兴。 背地里却巴巴的把同心结送给太子! 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小人行径。 他们房家生不出这种人。 越想越气,遂去国子监之前特意来找阿绵,想告诉她别胡乱行动。 让阿春找到机会再跑到祖母那里告状! “其实我拜托燕世子了,他答应会帮忙审讯那两个贼人。届时咱们只要跟他说一声,提告定罪他就都帮忙做了。” 房星含点头,金吾卫的确是比府衙做事痛快的多。 速战速决,急于接灵玉回家他也不想一拖再拖。 脑子里忽的一闪,“燕玥会羁押那二人是因为黄钧,但帮忙审讯是为何?” “他热心呗!” 他眼里不太赞同,“燕玥是金吾卫大将军,可他与太子走的不近不说,曾多次应齐王之邀去平康坊玩乐。 太子对他有芥蒂,你不能与他走得太近。” 官场之上各有立场。 房星绵又怎么会不知这一茬,阿爹是太子老师阿兄是伴读,整个大晋都知房家是太子党。 可是……柴珩那人不值得。 这事儿可比找回阿姐更麻烦,先不说如何让阿爹阿兄知道柴珩是个恶毒小人,凭借他们的心性怕是知道太子心术不正也做不出叛主之事。 “阿兄多虑了,是燕世子他自己热心,大概他就是心肠好再加上也好奇咱家的事儿就主动说审讯那二人。” 房星含动了动眉头,燕玥真是那等热心之人? 他怎么不信呢! 但阿绵是个不会说谎的。 他点了点头道:“既如此算欠他一份人情,有时机我还他。” 房星绵很想告诉阿兄不用,他威胁自己当狗腿子,要他帮忙办事怎么了? 话又说不出口。 蓦地眼睛一转,小路尽头花丛处露出一颗头吓了她一跳。 那颗脑袋迅速的收回去。 房星绵心下一阵冷意,那是房万春。 她偷偷摸摸的在观察自己跟阿兄,这么多年来她有多少次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观察家人? 房万春的确是做了很久这种事,自从十二岁那年知道自己不是房家人,她就开始这样了。 祖母想像皇宫里的太后那样,让儿媳孙辈对她恭敬惧怕甚至每日去给她跪着请安,可她无法如愿心中怨念颇多。 阿爹一心公事,人前私下一致。 阿娘……冷冷淡淡,对他们三人一样冷淡。若不是有一日偷偷瞧见阿娘抚摸阿绵的脑袋,眼睛里带着温柔慈爱的笑意,还真以为她对他们三人一视同仁。 那时候她心底里生出恐慌来,怀疑阿娘可能知道自己不是她女儿了。 她害怕,她不想离开房家,她那亲生父母只会赌。 曾赌光家财,又靠偷再去赌。赢了钱花光享受,没了就再偷。 这几年来他们来找自己要了好多钱,她把青英园里值钱的东西都给了,没有办法她也开始偷家里不起眼的物件。 还是禁不住那两个人赌的速度。 他们俩也贪心的很,说若是房家的人死了所有家产不就都是她的了? 有道理! 与其被发现身份赶出家门,她先下手为强。 就是没想到自己送太子同心结被阿绵看到了,自那日起她态度大变,甚至跟阿兄有秘密似得。 心内焦灼不已。 暗中盯着房星绵,见她带着云钗想要出门,她立即装作巧遇似得过去了。 “阿绵要出去?” “无聊,想去买些东西。” “正好我也想买些汤料,咱们同去。” 房星绵心下警惕,她想干什么? 到了坊市,房星绵去了绸缎庄,她想给阿姐定做衣裙。 桃花庵里见一面,阿姐的身形尽在脑海,尺寸能完整估算出。 挑最好的料子多给阿姐定做几套,看她在庵里穿那一身海青着实心疼。 还得定制帷帽,遮挡青色的头皮,想长出一头长发需要很久。 她在绸缎庄里挑选,自称去买汤料的房万春跟一个七八岁的男童站在了门口的位置。 她身体向后微微躲着,“可看清楚了?” 男孩儿点头,“瞧清楚了。” “一定要捆绑结实了,千万别叫她逃了。” 男童脸上现出一种麻木的老练来,“我们从未失手过。” 房万春弯起唇角,心中虽有些发慌但兴奋要占据更多。 那对儿亲生父母虽说十分下三滥,但这样的人认识的也同样都是阴沟里的老鼠。 偌大的京城里生活在阴暗之中的人很多,其中就有一种专干拐卖女人儿童的拍花子。 而拍花子里有一种方法叫做人勾子,即有一个人畜无害招人喜欢的孩童。 确定了目标由这枚勾子以受伤、饿肚子、找不到家等等理由把目标骗到同伙埋伏处。 打晕装麻袋运走卖掉。 大部分都卖给渔乐坊的暗窑里,听说那地方进去了就出不来。 半条街一间馄饨店。 燕玥与下属将要吃完,一身布衣装扮的曹凡就回来了。 “将军,那小人勾子出来了,在绸缎庄门口鬼鬼祟祟怕是盯上了目标。 这一伙拍花子的咱们抓了一半,八成今天就能把另一半抓了。” 张礼咧嘴一笑,“那咱们跟着便是,他们抓了人必会快速倒手卖了,卖的买的一网打尽!” 燕玥凤眸一凛,“出发!” 014.本世子乃金吾卫大将军 定好了衣裳交了定钱,房星绵和云钗从铺子出来。 “大姑娘怎的还没回来?” 房星绵也一样好奇。 心里警惕不消,可又想不出房万春能使出什么法子来对付自己。 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什么坏人,为今只知柴珩和房万春是坏人,若迂回的过招她觉着自己能行。 这要是忽然给她一棒子……她也打不过呀! 边走边琢磨呢,就听得云钗在身后哎呀了一声。 接着就是小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 回过神儿往后看,只见一个圆脸蛋儿大眼睛的男童坐在地上哭的眼泪一串一串的。 云钗蹲下着急的抚摸他脑袋,“撞疼了是不是?” 房星绵也赶紧蹲下,“怎么回事儿?” “他像小牛似得从后头跑过来,也不看人,险些撞着二姑娘。 我就赶紧挡了一下,他就摔了!” 原来是这样。 再看那小男童哭的都直抽抽了,房星绵示意云钗掏银子。 “给你银子好不好?别哭了,听说哭狠了厥过去之后脑子会变傻的。” 小男孩儿:“……” “是啊,不是故意把你撞倒的,你拿着银子快快回家吧。” 哪想到他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我不要银子。我……我脚疼走不了路了,娘子能把我送回家吗?” 这倒稀奇。 云钗笑眯眯,“你还真是个不贪财的好孩子呢。” 房星绵也点头,“确实不贪财。” 城里穷人家的孩子很多很多,听说柴喜有一回上街,侍女把钱袋掉在了地上。 里头铜钱碎银子洒出来,一帮小孩儿扑过来抢,把侍女的手都抓花了。 抢完了钱一哄而散,找他们都找不到。 再看这小孩儿穿着带补丁的布衣,鞋尖露着大脚趾,家里应当很拮据。 “好吧,我们可以送你回家。但你的脚用不用找郎中瞧瞧?” “不用不用,娘子送我回家就行。” 男孩儿拱着小手儿作揖,乖巧懂事。 云钗心里喜爱,把他扶起来弯腰托着。 他一只脚提着,用另一只脚蹦,一边指示方向。 他们俩走在前,房星绵走在后。 穿街过巷越来越僻静,最后都没什么经过的人了。 云钗还低头问那小男孩儿累不累疼不疼,实在不行她背他。 小男孩儿直摇头,往前头的拐角指,说穿过去就是他家了。 房星绵往前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他,猛地发现这小孩儿眼睛闪过一抹贼溜溜的光。 心下警钟骤响。 “慢着。” 云钗立即停下,“姑娘怎么了?” 房星绵却看那孩子,“你……藏着什么坏心眼儿呢?” “娘子为什么这么说?我没有。” 一脸乖巧,大眼睛水汪汪的。 冷哼了一声,她抬眼往那拐角处看,黑色的衣角露出又缩回去。 分明就是埋伏。 她猛地一把抓住云钗扭头就跑。 “快出来,她们跑了!” 小男孩儿一嗓子尖叫,藏在拐角后的四个大汉就冲了出来。 满眼凶光,手上拿着棍棒麻袋等物追了过去。 房星绵也听到那小孩儿的尖叫了,两条腿狂捯饬跑的虎虎生风。 云钗发蒙又麻爪,两条腿跟灌了铅水全靠自家姑娘拖拽。 “小娘皮给老子站住!” “抓住了先打断你这小娘皮的腿!” 粗鲁的骂声越来越近,房星绵后脑勺发麻只觉着两只脚都要冒出火星子了! 又条件反射的回头,想看看追赶的人距离自己有多远。 就在她回过头看到四张狰狞凶狠又油光光的大脸时,腰间猛地一紧,腾空。 她杏眼立时圆溜溜,起飞了? 七八个肩宽腿长的便衣金吾卫如那扑食的豹子,四个拍花子从反抗到膝骨尽碎到胳膊脱臼反拧趴在地上嚎叫,没超过两息。 脚落地了房星绵才反应过来,得救了。 燕玥把圈在她腰间的手臂撤开,又低头看她,甜俏的脸蛋儿红红的额头一层薄汗,杏眸发直,显然吓着了。 不禁觉着自己来晚了。 负责跟踪那小人勾子的是曹凡,他们则在后。 计划是待人牙子拿了货,倒手去卖时一网打尽。 后来张礼跑到了前头跟曹凡一同跟踪观察,看到了小人勾子勾住的‘货’,居然是房家二姑娘。 他赶紧返回去禀报,燕玥一听便当即决定救人抓人。 抬手在她发髻上戳了下,“房家最丑的,没事儿了!你这回协助金吾卫抓了这一伙拍花子,为民除害功劳甚大。” 扭头看他,房星绵这才意识到救了自己的是燕百克。 心中涌起一股名叫害怕的东西,眼圈儿刷的就红了,“谢谢。” 真心实意! 燕玥眉头一动,轻轻地啧了一声,“别哭!都说你立功了,哭什么。” 立功? 他这种安慰的方式着实新奇,搞得房星绵都莫名觉着自己好像真立功了。 “对了,还有个小孩儿呢!他可坏了,就是他骗我的。” 想起这茬儿,她就眼睛一瞪的告状,怎么会有那么坏的小孩儿?! 燕玥立即伸手一指,“那儿呢。” 只见曹凡正拎着那张牙舞爪的小孩儿,他又怕又慌,还能成熟老练的求饶。 这哪是小孩子啊! 燕玥看了她一眼,放轻了声音,“这种就是拍花子专门养的人勾子,大都是拐来偷来的婴孩。长得好招人怜惜,从小调教教他们骗人。” 房星绵一诧,心中一时难言。 看似可恨,实则可怜。 若没被拐,兴许他已经上学堂了吧。 “走吧,送你回家,往后再出门多带几个侍女婆子。” 房星绵点点头,蓦地眼睛一亮,“你刚刚带着我飞起来了,功夫真好!” 燕玥无意识的挺直肩背下颌扬起,“本世子乃金吾卫大将军。” 两只小手都举起竖大拇指,“厉害!” 瞧她杏眸发光满是真诚,他把双手负后觉着肩背更宽了。 受用! “将军,这小人勾子说是田老二的义女指使他抓房二姑娘的。” 燕玥凤眸立时冷了下来,“田老二就是你那假阿姐的亲爹。” 房星绵立时攥紧了拳头,“原来这就是她今天非跟着我一块儿出门的目的。” “好一个恶毒的女人!” 015.救命之恩不是以身相许吗 曹凡等人捆了那伙拍花子离开,只张礼和云钗落后两步,前方是世子和房家二姑娘。 走的是僻静街巷,往来无人。 云钗边走边转眼看四周,“怎么又走到这种地方来了?” 张礼一笑,“害怕我们将军把你们主仆卖了?” “那倒不会,刚刚若不是世子出手相救我们怕是逃不脱,不愧是金吾卫!” 云钗也举起双手高高竖起大拇指,吹捧之态与她主子如出一辙。 张礼觉着很是受用。 前方,燕玥在斟酌过后询问,“大姑娘真假之密一旦揭穿,太傅将会如何决断?” 房星绵想了想,“阿爹公正又仁善,会按大晋律提告田老二夫妇,至于房万春……最多赶出房家。” 凤眸微沉,他随后道:“这样,你回家后暂不要提今日之事。避开房万春,不管她用什么借口邀你单独出行或是给你送吃食等物皆不要接。” “好。” 房星绵认为他所说是对的,房万春一计不成必会再来一计。 她现在好似狗急跳墙了。 见她乖乖听话,燕玥凤眸浮起笑意,“你这狗腿子颇为合格!” “……” 俏脸一绷凶巴巴,“燕百克,你莫要总拿同心结之事威胁我。今日你相救我很感激的,有道是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你要我帮忙我定然全力以赴。 你若再说狗腿子这三个字,我就不帮你了。” 双臂环胸,燕玥装模作样的啧啧了两声,朝她一歪头,“我怎么记得救命之恩得以身相许啊!” “……” 房星绵手叉腰,要不是打不过她肯定像踹房星含那样蹬腿了。 憋了半天,她哼道:“我阿姐有武功,你若是胆敢对我心存不轨,我就叫我阿姐揍你。” 燕玥噗嗤笑出声,“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怕了呢。” “哼!” 一路把她送往房府,远远地便瞧见一行车马停在府门外。 房星绵立即住脚,眉心皱起,又来了! 燕玥自然也认得,只有太子行驾才如此大排场。 凤眸冷了几分,“春日宴上,太子很明显属意于你。又听他以小师妹称呼,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话音落,就见她像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似得,五官都要团一块儿了。 “怎的,我说错了?他几乎每日往房家跑,有何要事不能与太傅在东宫相商?醉翁之意不在酒。” “世子知道的真多。但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哦?说来听听。” “他啊,是麻袋精!” 说完,她便带着云钗走了。 燕玥迷惑了,麻袋精是个什么东西? 这小娘子鬼怪志看多了吧! 回了家,并不见柴珩,想来他是在阿爹书房。 倒是瞧见了碧儿,她眼睛一亮,“阿娘回来了!” 碧儿正等着呢,“二姑娘快来,娘子等你很久了。” 提着裙摆蹬蹬的跑进齐眉院,“阿娘!” 厅中,管琼放下手中茶盏,婉约清冷的眉目染上几分温柔,抬眼看向门口。 一侧,房万春站在那里掐紧了手,脸上的惊愕要掩不住了。 她怎么回来了? “阿娘!” 跑进来,房星绵不管不顾的抱住阿娘的手。 “阿娘您总算回来了,外祖身体可痊愈了?” 管琼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轻轻颔首,“好多了。” “阿娘你都瘦了。”很疲惫的样子,像是奔波了很久似得。 “无事,好好睡一觉便好了。你又去哪玩儿了?” “去了绸缎庄。不过阿姐怎的自己先回来了?我还找了阿姐好一阵儿呢。” 房万春扯了扯嘴角,“我也找了阿绵很久,却没见你以为你先回家了,看来是我们错过了。” 管琼却看着她,眉眼间的清冷更浓郁几分,“阿春,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身为女子无不求个良人顺遂平稳的过一生,阿娘必会给你寻个正直纯良的夫婿。 不管是留在京城还是随夫外派,阿娘都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不会叫你委屈了。” “阿娘……” 房万春嗫嚅了一句垂下眼睛,几息过后才明白过来,她也认为自己配不上太子殿下。 甚至想随便找个小官小吏把自己嫁了再赶出京城去。 呵! 房星绵握紧阿娘的手,又看房万春垂着脑袋,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呢。 橘香匆匆过来,说老夫人叫大姑娘去厨房准备饭菜,今日太子殿下来了到现在还未离开八成会留下用膳。 房万春倒是一下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是要自己在太子殿下跟前好好表现,便匆匆走了。 房星绵依旧赖在阿娘身边,阿娘还是那清清淡淡的模样,却也不时的抬手摸摸阿绵的头,眸中含笑。 老夫人和房万春的‘表现计划’并没有实行成功,因为柴珩根本没留下吃饭。 二人不免遗憾,老夫人又以给管琼接风之名,要他们都去鹿鸣院用膳。 管琼秀外慧中气质如兰,举手投足自带书香门第的骄傲。 老夫人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顶不爱看她那高傲的模样,无非就是多读了些书罢了。 桌上菜色丰富,浓汤香气扑鼻。 “阿春真是贤良淑德心灵手巧,看这一桌佳肴哪家姑娘能做得出来? 要我说以阿春之贤惠在这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奈何现如今这一家那一家的无不以饱读诗书为荣。 女人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是得学会洗手作羹汤相夫教子才是。” 房星绵脸蛋儿抽了抽,祖母在影射谁显而易见。 管琼面色不变,“上回进宫面见皇后娘娘时,娘娘曾说新晋的苏美人最擅煲汤极合太后口味。 这苏美人亦对自己的手艺满怀信心,煲了一盅汤送给皇上,然后便被拖去了内侍省活活砍掉了两只手。” 老夫人吓了一跳,“这是为何?” 管琼微微一笑,“身为臣妇不可乱议天子,母亲若想知道翻一翻书吧。” “你……” 老夫人瞬间明白了,她这是讽刺自己呢! 房万春的脸色也很不好,这是告诉自己会做羹汤的手艺在宫里只是宫妃献媚的手段,上不得台面! 房星绵憋笑,唯阿娘能制衡祖母! 016.全错付了 夜禁前一个时辰,金吾卫忽然闯入城中的汤料铺、药材铺搜查。 在店主、小伙计吓得要尿裤时,才明白金吾卫不是来抓人的,是来查售卖记录的。 燕玥金甲覆身威武挺拔,姿容昳丽叫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汤料店的女店主频频偷看,乃至自家柜台后被翻得乱七八糟也忘了在意。 张礼路过她时咳了一声,“看多了小心短命。” 女店主掩嘴笑,眼波流转还往那边儿瞅,“金甲胯下死,做鬼也风流。” 张礼:“……” 挺起胸膛,示意自己也身着金甲。 女店主嫌弃的瞥一眼,“差得远了。” 丑张礼想揍人。 查出几张可疑底单,女店主一过目就记起来是谁来购买的。 “房太傅家的大姑娘啊!原来大人们要找的是她的购买底单,我来亲自找。” 女店主返回柜台一通翻找,扯下来数张单子,推开张礼扭到燕玥面前。 “都交给世子。” 趁他接过时,故意在他指背上摸一把揩油。 面皮生得好,手也漂亮。 燕玥看了看底单,“娘子又如何记得那么清楚?” “哎呀,是她自己说的嘛。每回来都得显摆一番,说她自己是房太傅家的嫡女。” 嫌弃的啧了一声,不就是投了个好胎有什么可显摆的。 燕玥玩味儿一笑,女店主的眼睛都有些涣散了。 真好看! 房家。 阿娘回来了,房星含与房星绵决定赶紧将灵玉之事告知。 兄妹俩趁着夜色躲避着人前往齐眉院。 不过房星绵总觉着暗处有眼睛在观察,后脖颈凉凉的。 “怎么鬼头鬼脑的?快走。” 房星含抬手揪她兔子一样的发髻。 “我总觉着房万春在暗中观察。” 他立即回身看,什么都没有。 “你呀,是从没做过偷摸之事,心虚。” “哈,说的好像你做过偷摸之事似得。从小到大除了欺负我之外,你还做过别的坏事吗?” “欺负你那叫坏事?你长得这么丑就得欺负你。” 房星含气的抬腿踹他,忍不住放话,“待阿姐回家来,我就叫她揍你。” “那是你阿姐何尝不是我妹妹,怎会为了你揍我。” “因为你上回的态度惹得阿姐生气了,她不喜欢你。” “……” 房星含不吱声了。 到了齐眉院,房渊和管琼都已准备歇下了。 这一儿一女鬼鬼祟祟的过来,两人披着外袍,居家之态站在一起却只能让人想起天造地设这四个字。 极为相配。 房星含作为长兄,当先说起那一日他和阿绵去往桃花庵时偶然遇见灵玉之事。 房渊尚在诧异间,管琼却紧张震惊的眼泪簌簌的掉。 房星绵赶紧过来给阿娘擦拭泪水,同时觉着阿娘的反应不对劲儿。 “我就知道,我的女儿还活着!”管琼叹了一声,笑着流泪。 “阿琼,你这是何意?” 房渊懵了,阿琼早就知道阿春不是亲女? “是啊阿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阿娘早就知道了?是何时知道的?” 房星含走到近前,也忍不住为阿娘擦泪。 管琼的情绪到了顶点,“我这么多年常常往安阳跑,实际上就是在找她。她是在双合驿丢失的,我便围绕着双合驿寻找。 谁想到她居然在桃花庵。” 房渊又急又惊,“你怎么从未与我说过?” 摇了摇头,“我没有证据。” 闭了闭红肿的眼睛,她这才道:“当时在双合驿忽然发作,待我把她生下来时已是无力再睁眼。 但我听到了她的哭声,一直在耳边回荡。手忙脚乱帮我接生的许妈妈当时笑叹,孩子长得跟老爷真像。 之后我便昏睡过去了,再醒来时许妈妈居然从楼梯上摔下去死了,而躺在我身边的孩子……长得不像你,我觉着哭声也不对。” 感觉极为强烈,她越看越觉着那不是她的孩子。 但凡睡着后梦里都是那哭声,那才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她无数次泪流满面的从梦中醒来。 至于房万春,她也是个婴孩,管琼做不到把她扔了。 再加上当时正值大晋混乱,房渊公事繁忙甚至焦头烂额,她便把此事压在心里。 借由回母家侍奉爹娘的由头外出寻找,可是十多年过去了全无收获,还以为她…… 房星绵不由抱着她肩膀,房星含也拿着帕子给擦泪。 房渊连连叹气,蓦地又想起阿春煲的汤来。 他那日在鹿鸣院听到橘香所言,后来寻了太医状似无意的提起过。 根据太医所言,相克之物少食无碍,但若长期服食会在身体中留下大患,等同于慢性毒药。 他当时认为阿春是无意的,可后来再送汤来他却不敢喝了。 又怕阿绵给喝了,就装作无意打碎。 此时一想,不知怎的心里头升起一股寒意,阿春那孩子…… “我要赶紧去桃花庵把她接回来。” 房星绵赶紧抱紧,“阿娘,现在夜禁不能出门。明日吧,咱们一家都去接阿姐。” “明日我离开国子监便去接父亲,未时末在东正门汇合。” 房渊点头,“此事暂时不要让阿春知晓。” 兄妹俩对视一眼没有反对。 房星含心内复杂。 房星绵则知晓更多房万春的恶毒本性,必须得揭穿不然家无宁日。 但燕百克告诉她暂时不要提,她就把到了嘴边儿的话又咽回去了。 又安抚了一阵儿阿娘,她也是想着明日就能见到亲生女儿虽是止不住泪,可当真高兴激动。 往日里清清淡淡的,此时所有心情都挂在脸上,跟房星绵欢脱笑时一模一样。 兄妹俩欣慰的一前一后从齐眉院出来。 房星含忽的脚步顿住,望着前方脸上的轻松笑意消失殆尽。 后一步的房星绵走过去眼皮也跟着一跳,前头琉灯照不到的暗影里,房万春静悄悄的站在那儿。 像个鬼。 “阿兄和阿绵来侍奉阿爹阿娘怎的不叫我同来?” “呃……我们……” 房星含卡住了。 房星绵弯起眼睛笑,“是我拖着阿兄过来的。” “看来我这个阿姐在阿绵心中无足轻重。” 真有自知之明,都想给她竖个大拇指了。 只不过她也真是没良心,忘了以前自己是如何护她的,全错付了! 越想越气! 017.这小腰,得活活累死他娘子 晌午过后一辆马车低调的从房府离开。 没带侍女,仅一个驾车的老梁。 马车里母女两个外加一条死皮赖脸非跟上来的狗,阿黄。 因嫌弃它吃过屎房星绵不肯抱它,它委屈的豆豆眼带着泪,不停的用头蹭她的腿求关注求抱抱。 管琼难掩激动,昨晚一夜没睡今日仍旧精神十足。 “她在庵里也没有女儿家的衣裳。” “阿娘放心,我已经给阿姐定了六套。” “还有她的头发,未长出之前须得遮着。” “帷帽我也定了。我阿姐会武功,所以我还定做了长靴跟绣鞋,练武时穿长靴最方便。” 看着俏丽乖巧的女儿,管琼摸了摸她的头,“阿绵最是聪慧贴心,这些年来阿娘惦记着寻你阿姐,常日里对你疏于关心是阿娘的错。” “阿娘无需自责。我还有阿爹和阿兄训斥我陪着我,可阿姐一直待在庵里吃斋练武不知吃了多少苦。” 握着她柔软的小手管琼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说阿爹训斥她,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还有鹿鸣院那边儿总是借故惩罚她跪祠堂,因何而起自己也猜得出。 阿春那孩子……从儿时起就看得出她愚钝怯懦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嫉妒极强的心。 她会暗戳戳的做小动作,训斥了几回后她倒是改了。 只是换了另外一种方法,那就是借老夫人的手。 毕竟从小养到大,管琼那日说给她寻个良人好好嫁出去,也是真心实意。 但若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疼爱,做不到。 马车忽的停下,外面传来喧嚣声。 房星绵立时推开窗子探出头往前看,阿黄也兴奋的跟着一块儿挤。 两颗头要把窗子挤碎了。 只见前头围了好些百姓,娘子们大呼小叫的声音最大。 四个高鼻深目的大胡子在围攻一人。 大晋繁华,周边各国常有商人往来,他们进城出城都走东正门。 一个大胡子被踹飞,一个被反拧手臂跪在地上。 房星绵这才看清那个一人独战的是燕百克。 一身雪青华袍长腿宽肩,好一个浪荡贵公子。 出手却是毫不含糊,制住两个便纵身而起,宛若展翅的鹰隼一把抓住蹬墙上房顶的大胡子。 最后一个大胡子从下方扑过去,手上握着一把羊角刀朝燕玥小腿刺去。 他单脚蹬墙一手提着人,倒翻下腰长身成弯月,一拳重击持刀大胡子的太阳穴。 以超凡的腰力翻飞落地,潇洒的提着两个大胡子扔到他们同伙一堆。 轻轻一笑,“天子脚下,岂容尔等宵小猖獗作乱!” “好!” “抓得好!” “打得好!” 叫好声一片,房星绵也暗暗的赞叹他功夫真好。 马车旁站着个身穿披帛襦裙的娘子,只听她咯咯笑道:“这小腰,将来不得活活累死他娘子啊!” 房星绵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太懂是什么意思。 那边燕玥已将四个大胡子绑成了一串儿牵着走,抬眼便瞧见房星绵的小脑袋钻出车窗,旁边还挤着一只哈哧哈哧吐舌头的狗。 忍俊不禁,路过时无声的问,“去哪儿?” 她亦无声回答,“桃花庵!” 了然,房家要把流落在外的大姑娘接回去了。 他也可以去捉拿那恶女,决不能让她继续留在房家,否则这小娘子不知还得吃什么亏,没准儿命都得被害了。 就这么交错而过,两个人好似不认识那般。 没人挡路,马车继续前行。 管琼虽是没看但听到了些许声响,“与燕世子很熟?” “不算熟,就是上回在桃花庵碰巧遇到。” 把田老二夫妇躲在桃花庵的事呱啦呱啦的都说了,昨晚阿兄并没有说这些。 管琼的面色却沉了下来,“如此说来,阿春与田老二夫妇早就相认了。” “应该是。燕世子说他帮忙审讯,但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呢。” “他既帮忙我们房家自当谢他,不过你莫与他走的太近。” 房星绵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没有,他是燕百克走近了倒霉的。” “非是那些神神鬼鬼,有人害他是真,离得近了总是会被波及。” “阿娘,你好厉害。” 她是上回在桃花庵亲眼见到马儿死了,才知道他百克之名是胡说,而是有人害他。 阿娘都没跟燕百克来往过却都猜出来了。 管琼笑了笑,又想起一事,“你跟太子……” “毫无关系!” 四个字说的斩钉截铁。 阿娘笑着点头,“那就好,他……虚伪。” 房星绵把大拇指举高高,阿娘真的是慧眼如炬。 出城后与阿爹阿兄会和,一家四口赶往桃花庵。 傍晚时分才抵达,往山上走时管琼恨不得飞起来。 房星含更快的跑进庵里求见净明师太说明原委,师太通情达理立即叫人把灵玉叫来。 那清瘦端方的姑娘出现在门口,管琼和房渊快步上前。 灵玉分别看了看二人,清冷的面上没有波动。 下一刻,她就被管琼抱住了。 “我的女儿!” “阿娘找了你十几年,终于找到了!” 柔软炙热的拥抱,让她脸上的清冷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他们会不会来?或许觉着她一个女儿家做了小尼姑可有可无? 更况且那个自称阿兄的还不太欢迎她的样子。 但此时自己被抱着,又听她在耳边一遍遍唤自己,心头逐渐热了起来。 房家。 红杏跑进鹿鸣院,“老夫人不好了,大姑娘上吊了!” “什么?” 老夫人一跳而起,顾不上端老祖宗架子甩腿往外跑。 “她如何了?怎么就上吊了呢?” “回老夫人,奴婢们也不知大姑娘为何上吊,但好在是救下来了没有性命之忧,可她一直哭说自己做了错事,要把命赔给二姑娘呢。” 老夫人立时瞪起眼睛,“就知道跟那死丫头分不开关系,天天欺负阿春,居然要活活逼死她! 快,去青英园。” 匆匆赶过去,房万春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眼泪不停的流。 “你这傻姑娘啊,作何糟践自己?” 她爬上来抱住老夫人的手,提泪横流,“祖母,阿春做错事了。阿春不是阿爹阿娘的亲生女儿,我那亲生爹娘来找我了。 逼我害阿绵,我若不干就杀了我。昨日阿绵险些被拐走,都是我害得我该死啊!” 老夫人傻眼了,这唯一一个头脑像自己的,居然不是亲生的? 018.对峙 灵玉对于回家有些踌躇,净音师父看出了她平静的脸庞下的松动,于是邀房渊和管琼还有灵玉三人单独谈谈。 剩下的兄妹俩只能待在禅院外等着。 单手托腮,房星绵眼巴巴的盯着紧闭的房门。 房星含也心里不平静,主要是不知回家之后阿春该如何安置。 他也认为父亲母亲心地善良断不会将阿春赶出去,可将来必定尴尬。 关系如何调节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阿兄,你是不是也在想如何安置房万春的事?” “毕竟在咱家长大,以前也把她当做亲妹妹,她父母的确是幕后黑手但她……也没有十恶不赦。” 房星绵就知如此,凭借他们家人的宽仁之心必不会赶走房万春,哪怕知晓她不善良也做不出绝情之事。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四个人出来了。 管琼搂着灵玉的肩膀,眼睛通红脸上却都是笑。 房渊再次向净音师父道谢,一家五口这才出了桃花庵。 母女三人同坐一车,管琼和房星绵把灵玉围在中间。 趁着黑夜赶路,待到城里时天就亮了正好城门开。 一路上管琼都在不断的轻声跟灵玉说话,问她在庵里平日的生活。 她话不多,回答时也尽是用最简短的话来概括。 还穿着那一身海青,青瓜似得光头,越看越叫人心里难受。 晨光微曦,城门大开马车也入了城。 一直在东正门蹲点儿的曹凡见了房太傅家的车驾,立即翻身上马返回廨署。 一夜未归家的燕玥随即点人,从大牢里把田老二夫妇和那小人勾子都带上,再把这两日搜集来的证据拿上,出发抓人。 一家五口回到家,没想到府中一夜之间也发生了大事。 老夫人一夜没睡,房万春跪在她面前脸色苍白脖子上还有一圈儿勒过的痕迹。 眼见他们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光头小尼姑,老夫人立即明白怎么回事儿。 这是把亲生的找回来了。 单不说别的,就是那跟房渊极像的五官都无法生出质疑。 “母亲,您这是……” 老夫人摆了摆手,“你们别说了我都知晓了,阿春敦厚已将事情都告诉了我。 为此,她愧疚的寻短见险些没了性命。” 五口人都看向房万春,她跪着转过来向房渊和管琼磕头认错,簌簌掉泪。 她抬头之际看向灵玉,眼睛不可避免的一沉,这的确是房家人啊。 房星绵倏地挡到阿姐身前隔绝房万春的视线,惹得老夫人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你干什么?阿春跪了一夜赔罪认错,你却是一副防贼的姿态,偏要这家里斗做一团不得安宁是不是?” 抬起杏眸,房星绵道:“祖母好生奇怪,我亲阿姐在外这么些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祖母第一时间不关心孙女儿,反倒是因为这西贝货来训斥阿绵。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阿绵做出那等调换婴孩的丧尽天良之事!” “你……” 老夫人脸上的皱纹都要炸开了。 房星含拽了阿绵一下,示意她不可跟祖母顶嘴。 这么大年岁真气出个好歹来,她首先就得背上不孝不悌的罪名。 房万春立即连连磕头,脑门子撞在地砖上哐哐响。 “是我的错,我被逼无奈那一日才会险些害了阿绵,阿绵若心中有气如何打我骂我都行。 把气都撒在我身上,别与祖母生怨,她年纪大了容易气坏身子。” 房星绵噗嗤笑出声来,“你可真孝顺。” 房渊和管琼还有房星含都不知她所说的害了阿绵是何意,老夫人自动的解释,把所有错都归咎于田老二夫妇。 是他们逼迫房万春,联系拍花子把阿绵拐走,若不从就杀了她。 不管那三人面色如何,老夫人又兀自道:“那对儿夫妻简直不是人,阿春从小在你们膝下长大本性如何你们最是清楚。 我想过了万不能让她跟那夫妻二人走,不如这样吧,咱们就对外说当时阿琼生下的是双胎。 不慎丢了一个,如今找回来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房星绵直接笑出了声音来,“祖母脑筋转的可真快。” 她这讽刺老夫人听懂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房渊面色却沉的厉害,“母亲,事实如何便是如何,岂能说谎?” 管琼盯着房万春亦是双眼冰冷,“房家之人向来行得正坐得端,再言当年我的女儿被人偷偷换走,我们二人都是受害者。 此事外传也绝非丑事,为何要用谎言来粉饰?” 老夫人一哽,她想了一夜想出双胞胎这法子来,没想到被他们俩直接给否了。 一时间想不出对策来。 房万春额头红肿泪眼朦胧,跪在那里可怜兮兮。 “那你们想如何?对外公布这事儿阿春还有活路吗?别说她是个人,就是养条狗在身边这么多年也有感情。 你们若是要把她赶出去,我绝对不同意。” 原本房渊和管琼都没有要赶走房万春的意思,可刚刚知晓她居然联系拍花子要拐走阿绵,心中不由都打消了留她的念头。 这是个祸害,留不得。 可赶走……老夫人态度坚决,违逆她也不太容易。 房星含忽的道:“你说你的亲生父母逼迫你害阿绵,是何时的事?” 房万春眨了下眼睛,“前……前天。” 跟灵玉手牵手的房星绵发出一声嗤笑。 房星含亦是笑的愈发的冷,“前天?你还在撒谎,害阿绵就是你本意。 那田老二夫妇已被金吾卫扣押在大牢里多日,他们根本出不来如何威胁你? 满口谎言心思歹毒,与你那亲生爹娘毫无二致。此等人若留在家中,岂有宁日!” 房万春脸煞白,她这阵子没见田老二夫妇以为他们又在赌坊里醉生梦死,没想到居然被抓了…… 老夫人还要说什么,下人忽的跑过来禀报,“老爷,金吾卫带人上门来了,说要捉拿拍花子同党。就是……就是房万春。” 话落,大批金吾卫已过来了。 当先之人一袭金甲英挺威武,姿容昳丽,眼角眉梢间却都是凌厉锋锐。 看着他,房星绵嘴角小小的翘起,她知道这回哪怕祖母撒泼打诨也留不住房万春了。 他肯定会把她押走的! 019.小嘴儿抹了毒 在街上碰到大马金刀的金吾卫,跟他们闯进你家里完全是两回事。 房渊都少见的皱起了眉头,他们这阵势像是来抄家的。 房万春跪在地上往后缩,因为她看到了田老二夫妇,还有当时她去找的那个人勾子。 一个金吾卫手上托了一大摞纸张,后头两个还抬着个巨大的木箱。 带着一股嚣张之气进入厅堂,路过房星绵时他眼风都没挪半分,不认识的样子。 “多有叨扰太傅见谅。数日前金吾卫跟踪抓捕一伙专门拐卖娘子的拍花子,不想正巧碰到房家二姑娘被这小人勾子欺骗险些被掳走。 根据这小人勾子自己所说,正是房家大姑娘亲自找到他并带着他前往绸缎庄确认了二姑娘的样貌。 且告诉他万不可让二姑娘逃了。” 燕玥话落,五花大绑的小人勾子被推搡向前。 小孩儿紧盯着房万春,“就是她指使我的。还给了我一贯钱呢,要我们把那个娘子卖到渔乐坊的暗窑里。” 房星含气的手都发抖了,“你太恶毒了!” 房渊和管琼脸色发白,相信若不是正巧碰上了金吾卫阿绵就真被卖到暗窑里了。 刚要道谢,燕玥去抬手示意自己还没说完呢。 “这两个人曾盗了僧录司黄善世的宝物,躲藏在桃花庵时被捉拿,当时他们莫名其妙的忽然攻击这位叫灵玉的小师父。 实在奇怪,将他们押回大牢之后审讯没想到挖出了惊天的秘密。” 管琼站起身紧盯着那二人,尽管脏兮兮的可还是能看得出房万春跟他们很像。 燕玥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房万春后,继续道:“原来他们是房家大姑娘的亲生父母,十七年前躲债躲到双合驿时刚生下孩子,正巧碰到投宿的房大娘子腹痛早产。 听驿卒说房大娘子的夫君乃当时的太子少傅,遂心生了歹念。 在听到二楼成功生产又是个女婴,趁着夜黑之时潜上去将房大娘子身边的妈妈砸破头推下楼。 调换婴孩后,他们把那婴孩扔进了驿站附近的水坑里,任其自生自灭,他们则偷偷跑了。” “好歹毒!” 管琼拿起茶杯砸过去,金吾卫弹开,茶杯和着茶水都砸在田老二头上。 他受过刑浑身疼痛,被这一砸痛嚎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小人只是把那婆子的头砸破了,其余的都是她干得,都是她!” 旁边臭烘烘上半身被捆绑的田娘子立时又蹬又踹,“你个老东西少栽赃我,明明是你看中了做官人家,待女儿长大了再相认叫她谋家产。” “绝无此事,她诬陷我!” 两个人互相指责推脱责任。 房万春趁机膝行到老夫人脚下,满眼恳切哀求,“祖母,阿春真的是被逼的。他们说若不听从就揭穿我的身份,我不想离开祖母啊! 求祖母为阿春说句话,阿春以后给祖母当牛做马做下人。” 老夫人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可以说自从金吾卫闯进来后她就有点儿麻爪儿。 心里的确是舍不得房万春,整个家里只有她听自己的,旁的包括亲儿子都一身反骨。 她看了看房渊跟管琼,张开嘴,“这……” “闭嘴!”燕玥忽的冷声叱道。 张礼直接大步走到田老二夫妇面前,抬起大掌左右开弓,那互相泼脏水的夫妻瘫在地上直抽抽。 老夫人把到了嘴里的话又咽回去了。 “都别急啊,金吾卫可不止挖出了这一点点。 这夫妻二人与房万春在五年前便相认了,他们好赌且输少赢多房万春就偷房府的物件给他们。 房太傅都没发现自家少了很多东西吧?” 大箱子抬进来,打开盖子装满了花瓶古董金银器物。 房星含过去一看,“还真是咱家的。” 有的就是屋子里的摆件,有的则原本应在库房之中,他们很少去清点或注意这些东西的,毕竟家大业大的。 “哦,还有不少布匹呢,但已经找不回来了。” 燕玥示意把搜查到的单据给房太傅。 那一摞纸张还剩下三分之二在金吾卫手中托着,房渊看了一眼,“这些是……” 他心里已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那就得问问这位以孝扬名的大姑娘了,从四年前开始购置药性相克的药材还有汤料,回到房府后拿这些东西做什么了?” 房渊之前有所感还找太医问过当下并无意外,老夫人忽的脸色煞白站起身。 “汤……汤,她每天煲的汤! 我头晕不适,心跳的也厉害……” 说着她就腿软往下滑,橘香赶紧撑住她。 房渊上前来,“母亲,那毒性微乎其微,时日尚短不会危害您身体的。” “我每日都喝!哪似你们有时不在家就躲过去了,我一日没落下全都喝了!快给我找太医……” 吼完,她就眼睛一闭软倒过去了。 房渊赶紧抱扶一边喊人,数个下人七手八脚的将老夫人抬了下去。 再看房万春,她垂着头宛如丧家之犬。 那些购买药材、汤料的底单管琼拿在手中翻看了下,心底里无端生起一股骇然。 这么多年她全幅心思都在找女儿上,家中有一个祸害谋划着害人她却全无所知。 她这个做妻子做母亲的,太失败了! “你为何如此?房家养你教导你,可有对不起你之处?” 房万春的头动了下,随后笑了一声,“教导我?你们何时瞧得起过我?嫌我蠢笨比不上阿兄比不上阿绵。” “你本来就比不上我和阿兄啊!你一个蠢货赌徒的女儿要脑子没脑子要样貌没样貌,你从根儿上就如烂泥一般! 我房家乃簪缨世家,儿女各个出挑人中龙凤。你在我家长大居然没染上一丝正气,皮囊之下阴暗如蛆。 你说这是不是血脉遗传啊!” 房星绵小嘴儿抹了毒,专往心窝子刺。 房万春瞪大的眼睛里皆是愤恨,偏又想不出反怼之语。 俏丽的小人儿杏眸一瞪,“别白费力气了,你脑子笨嘴也笨,想跟我打嘴仗门儿都没有!” 燕玥没看她,却想象得到她那凶巴巴的小模样。 垂下眼睫遮住汹涌的笑意。 待她过瘾了,他才一挥手,“押上带走!” 020.斜着对上的眼珠子 ‘嚣张’的金吾卫大将军燕玥押人离开,他只做到表面礼节,一副与房太傅没交情特别没礼貌的样子。 与房星绵擦肩而过时,两个人都做到了不去看对方。 偏生的有些控制不住眼珠子,微微一转对上的就是她那双斜着看他的杏眼。 他险些没笑出声来,只得加快脚步离开。 出了房府他才想到,他若光明正大的看她一眼应当也无事,正常之举。 可她怎么也鬼鬼祟祟的? 好笑,还有一丝不爽。 很快,许太医被请来了。 老夫人被抬回鹿鸣院之后醒了,但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说自己头晕耳鸣腿脚发软,肚子里也不知哪一处又疼又痒,她呜呼哀哉的说自己要死了。 这个年纪的人都早早的给自己置办好装老,可她嫌晦气只是定了还没让人家开始做。 这会儿全都想起来了,泪眼婆娑的要房渊赶紧派人过去,又唠叨着想要哪种金银器物做陪葬,到了地底下她也得富贵。 房星绵本是想跟许太医单独道谢的,他是许箐儿的阿爹。 上回拜托了检查房万春做出来的汤,许箐儿的侍女跟云钗传话,说许太医特地钻研了疏通身体的方子。 哪怕吃了很久相克之物,按着他方子吃一阵子身体就好了。 听到祖母又哭又闹的,阿爹无奈的劝慰她也不听,房星绵真是心累。 牵着灵玉的手,“阿姐,咱们过去看看吧。”她想亲眼看看祖母哭是什么样儿。 灵玉点点头,姐妹俩就进去了。 “许太医,麻烦您一会儿给我阿爹也看看,他也喝了很多的汤。” 许太医年纪不算很大,人家又会保养,跟许箐儿站一块儿都像她阿兄似得。 “阿绵放心,只要按着我的方子调理一阵儿,无论是老夫人还是太傅都会恢复如初。” 老夫人一听眼睛都睁大了,“快,我得喝药。” “老夫人别急,有毒之物是一口一口吃进去的,排毒疏通也得一步一步的来。” 一看人家许太医脾气好,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亲儿子是太傅,这许太医是有巴结之意。 于是乎拿起乔来,“老身就先信你,若是几天内没好转,最好把院令请来给我看看。” 许太医:“……” 房渊也极是无语,“院令乃御前首席,每日为皇上请平安脉。若有旁人敢请院令那就是窥视龙体,满门都得送命!” “啊?还有这种规矩?!” 她不知道啊! 房星绵赶紧请许太医给阿爹检查身体,可别再听祖母说那些不中听的了,再把许箐儿她阿爹气个好歹。 房渊与许太医并肩出来时赶紧拱手致歉。 许太医倒是没太在意,自家女儿跟房家阿绵是顶好的手帕交,有时会在家里替阿绵抱怨房老夫人如何如何,他可比房渊所想的更了解房家情况。 老夫人看着房星绵还有灵玉那青瓜头只觉着头疼的很,前者是个顽劣的不孝女,后者瞧着像个木头。 杵在那里也不知道过来服侍自己,眼力见儿这方面着实比不上阿春。 可一想阿春居然下毒,她心里火气就又上来了,更觉着身子骨乏的厉害。 “杵在那儿气我这个老婆子呢?快,更衣。” 橘香更快的拿了料子更舒适的衣物过来,房星绵撸起袖子上前帮忙,架势像要去跟人干架一样。 老夫人斜着眼睛瞪她,“放轻了手脚,想将我这把老骨头折腾散了?” 房星绵脸皮极厚的笑,“祖母整日思虑不多,身子骨健朗,哪能随便就折腾散了。” “你这是在说我没有头脑?准备活活气死我啊!” “祖母又误会了不是?阿绵一向口无遮拦,您现在就气死了实属为时过早!” “你……滚!” 她立即收手退后,笑嘻嘻的牵着阿姐离开了。 出了鹿鸣院,始终没说话的灵玉忽的道:“为什么她对你态度那么差?” “因为在我五岁那年她非要教我读书,她读错字我纠正,释义错了我还纠正,她面子挂不住就气上了。” “她好像也不怎么喜欢别人,尤其阿娘。” 房星绵重重点头,“阿姐慧眼如炬!这要从咱们家老祖宗也就是阿爹的祖母说起了,老祖宗乃乱世中的豪杰也。 能提刀杀贼管家也井井有条,甚至年逾花甲仍头脑清晰掌握家中大权。 后来阿爹阿娘成亲,老祖宗直接把管家的权给了阿娘。可以说祖母从嫁入房家就没摸过库房的钥匙,她心里不平衡。” 原来如此! 管琼那边已经下令给灵玉布置院子了,距离房星绵的双雎院不远。 至于原来房万春住的青英园…… 她还没做好决定呢,房星绵主动提议,拆了。 给她的阿黄辟出个狗窝来,省的它总往外跑偷偷吃屎。 她是有些泄愤的意思,但管琼最终也没阻拦,女儿高兴就好,拆! 经历了这些事,让她深刻的认识到作为一个母亲她疏漏了多少。 所以连夜的制定了计划,房渊也不时的提出些建议,认真的恍似在商讨政务。 翌日,房府真假女儿的事情传遍了全城。 “难怪她愚钝的不像房家人。” “她亲生父母歹毒贪婪她也不遑多让。” “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的娃儿会打洞。” 百姓们议论纷纷,许箐儿带着大批礼物登门了。 “房绵绵,我带了好多京城最时兴的玩意儿,也不知道你阿姐喜欢不喜欢。” 房星绵往后一看,她的侍女还有自家的侍女帮忙抬着,吃喝玩乐全都有。 果然好多。 “许箐箐你真是太够意思了,将来你订婚了我去阿兄那里把《素女经》偷来送你。” 许箐儿忍不住翻眼皮,“一个铜板你都不想花,抠死你算了!” “情义无价嘛!” 懒得搭理她,许箐儿开始介绍自己在城里买来的东西,听说房绵绵的阿姐在桃花庵长大,那么城里最好吃的零嘴儿什么的她肯定没尝过。 她又说自己一路来听到百姓间的传言,她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房绵绵。自从春日宴那天你被燕百克缠上,你家就发生了这等翻天覆地的大事。 你说,这是不是被他克到了? 家宅不宁啊,太吓人了!” 021.开门,放绵绵 房星绵陷入深深地沉思,半晌后目光沉沉的看着许箐儿,“你这个猜测还真是……狗屁不通!” “啧,我说的是真的。你想想,以前没跟燕百克有来往时你们家还算平静呀。 自从那日过后,不止发现了你那假阿姐撬你墙角,连惊天大秘密都给挖出来了。 因果关系多么明显。” 换来的是阿绵的连连摇头,“按着你这么说,十七年前我阿姐被人偷偷调换也是他燕百克的原因?” “呃……那时他才四五岁吧,应该没那威力。” “那不就结了,不止跟他没关系他还是福星呢。抓贼抓出了调换我阿姐的幕后黑手,还连带着把所有乌七八糟的勾当都给查出来了。 我觉着我该去庙里给他立一块长生牌!” 许箐儿:“……” 仔细看了看房绵绵的小脸儿,“你不会真对他生了别的心思吧?劝你慎重!要不然……” 说着许箐儿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到时我想你了就只能把你从坟里刨出来看看了,呜呜……” 房星绵气的挠她。 许箐儿笑哈哈的躲,不时反攻。凑热闹的阿黄围着俩人转圈儿,不停的吐着舌头抬起爪子扒拉扒拉。 “阿黄啊,你又变得漂亮啦,比房绵绵还漂亮。” 说着,许箐儿抱住狗头蹭蹭贴贴。 房星绵掩嘴偷笑,“它吃过屎。” “啊?!” 许箐儿立即跳起来,赶紧去找水洗漱。 笑的房星绵肚子疼。 灵玉过来时,她们俩已经和好了。 见到灵玉,许箐儿先睁大了眼睛,“你阿姐跟太傅好像啊!”一看就是一家子。 “那是!我阿姐还会武功呢,可厉害了。” 许箐儿露出羡慕之意,之后极力的给灵玉展示自己带来的礼物。 灵玉话不多,但很给面子的将每一样许箐儿觉着好的零嘴儿尝了尝。 点头表示好吃。 定做的衣裳今天都送来了,但灵玉还穿着那身海青,青瓜似得光头。 在许箐儿看来有一种世外高人的超脱。 三人正吃吃喝喝聊闲话,玉桐从外快步回来。 “平阳王府送来的请柬。”两张。 房星绵立即接过,打开一看是柴喜十七岁生辰宴,邀请了房星绵以及刚刚回家来的正牌大姑娘。 许箐儿勾头一瞅,立即神秘兮兮道:“我知道怎么回事儿,是平阳王妃想给柴喜寻郎君。 上回春日宴柴喜说没有看中的,但平阳王妃可急了才特意借着生辰设宴。 邀请城中各府的郎君是真,咱们这些小娘子都是陪衬。” “她是县主,按理说也不愁找不到如意郎君啊。” 许箐儿把脑袋一摇,“我听了小道消息,柴喜有意中人。” 杏眸睁圆都是好奇,“谁那么倒霉?” “不知,她可保密了。” 两个人八卦的探讨了一番,始终不说话的灵玉忽的道:“我可以不去吗?” “阿姐,你是担心吗?” 许箐儿赶紧道:“大姑娘别担心,有房绵绵在肯定不让你吃亏。 她的嘴,世上第一毒。以前无论是房万春还是我,被人针对她都是先锋。 到时若有人对你不善,你便喊一声‘关门,放绵绵’,保证她把敌人咬的稀巴烂。” 房星绵抓她腰,她笑的像开花的包子。 灵玉归家,正式的成为房家嫡长女。 而在桃花庵里的法名并未抛掉,用了玉这个字,房星玉。 其实她有些好奇房万春的名字为何特别。 房星绵给她解释,因为那时正值大晋皇室生乱时。 先太子弑君,整个朝堂乱成一团,京城里多家权贵被满门血洗。 当时身为太子少傅的房渊自然受了牵连。 万春这个名字取自于病树前头万木春,有着很美好的期冀。可谁想到,那份期冀是个假的。 去平阳王府参加宴席,管琼是有些担心的。 这是房星玉第一次在大众跟前儿露脸,她头发还没长出来,连好看的首饰都不能戴。 若是有人笑她怎么办?难免她心中不舒坦。 房星绵却小手一扬,“有我在,岂会让阿姐受委屈?” 活脱的土霸王。 管琼笑了,也是,阿绵最是护短了。 房星玉穿着一身群青色的齐腰襦裙,同色的帷帽。她身材修长,步履间有一种习武之人的力量感。 英气神秘。 为了陪衬阿姐,房星绵今日也素净了很多。 石竹色的齐胸襦裙,双螺髻梳的微微偏下,乍一看像猫耳朵。 各簪了一只双珠钗,简简单单。 坐上马车前往平阳王府。 昨夜在廨署的燕玥出门就碰上了黄钧,他这僧录司善世清闲的令人羡慕。 “平阳王府的请柬也送到你世子的手中了吧,一同去?” 凤眸微眯,昳丽姿容覆上一层让人难以抗拒的迷醉。 “不去。” “听说房家那正牌大姑娘今日亮相,多数人今日就为一睹芳容,肯定热闹。” 燕玥的凤眸睁开了一些,想必房星绵那小娘子也肯定去,她不会让她阿姐单独赴宴的。 遂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走吧。” 黄钧笑的意味深长,好像看穿了什么。 但燕玥懒得理会他,上了马车便闭上眼睛,坚决不给黄钧打探的机会。 对于田老二夫妇以及假房万春的判决结果很快就要公布了,他想先告诉她的话,她肯定会高兴的挠墙。 作为他的狗腿子,她还是有这个预先得知的优待的。 他想出了这个理由,自己也非常满意。 到了平阳王府刚和许箐儿会和,还没见着主人公柴喜呢,便碰见经典的欺负人场面。 一个衣料普通头上只一根银钗的少女被两个穿金戴银极其花哨的少女拦住了去路。 “孔萍,你祖父都不当官是个布衣了,你怎么还来参加平阳王府的宴席啊?” “八成是为了寻个郎君呗。今日来的郎君不是身份高贵就是新科才俊,你觉着你自己有戏吗?” 两个人边奚落边咯咯笑。 那个叫孔萍的少女揪着双手低着头,那股难堪从头顶溢出来,叫人看着都心酸。 房星绵忍不住翻白眼儿,示意许箐儿保护阿姐,她便快步走了过去。 许箐儿抓着房星玉的手,“快,咱俩一起说:开门,放绵绵!” 022.他是真勇啊 大文人孔修据说是孔圣人的后代,先帝在位时他曾任中书舍人。 当今皇上继位后,本是敕封他做太子太师,但没想到他拒绝了。 此后十七年间,孔修这过了花甲之年的老头一头毛驴一双脚走遍大晋每一寸土地。 他要写一部绝对真实的记传通史,从夏商至当下,浩渺千年。 孔修靠着山泉水硬干粮,硬是这么全国各地的走,寻找各种古书民间传说等等,甄别记述风雨不歇。 他还是个善人,朝廷每个月给补贴的银子除了留下一些些生活外,其他的都捐给学堂。 这老头希望天下的孩子都能读书。 由此,这简朴的如布衣一样的家庭里,跟孔修相依为命的孙女儿孔萍就像个穷人家姑娘。 哪怕来赴宴都没有漂亮衣服首饰穿戴。 而非要揪住她的那两个少女也不是什么顶富贵的家,她们阿爹也是文人,中书舍人预备役。 所以才特别针对曾是中书舍人现在如布衣一样的孔修孙女儿。 房星绵过来了,那两个少女一愣,毕竟大家都认识,房家二姑娘是啥样人她们清楚。 “在这儿欺负人呢?”用最甜的笑脸说最不给面子的话。 两个少女对视一眼,“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不很久没看到孔萍了嘛,开开玩笑。” 房星绵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复又盯着那个穿着青褐拼胡粉齐腰襦裙、发上簪着红宝珠的姑娘仔细瞧。 把人瞧得不自在,绷着脸道:“你看什么?” “季莲花,你今天好像珍珠鸡啊!” “你……” 房星绵弯着杏眼笑的天然无害,“跟你开玩笑啊,别生气嘛!” 被叫季莲花的姑娘一哽,她可没忘了自己刚刚说跟孔萍玩笑呢。 被人拿自己说过的话一压,她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我叫季青莲,不是莲花。” “一个名字而已,开玩笑呀,这你还生气了?” 看着她那讨厌的嘴脸,季青莲气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另个少女忽的道:“今日怎的这般朴素?听说你家那假大姑娘偷走了好多东西,不会是把你的首饰都给偷走了吧。” 房星绵笑容不改,“今日的主人公是县主,我们来赴宴的自然得朴素些不能抢了县主的风头。 你们俩打扮的这么张扬,不会是……” 说着,她忽的掩住嘴睁大眼睛,一副发现什么秘密的样子。 贼讨人嫌! 两个少女险些气的厥过去,她们正常打扮哪有抢风头一说。 可柴喜那个人锱铢必较,真被她听到了她肯定不乐意。 转身就走,边走还边把头上过于招摇的钗子拿了下来,免得一会儿房家阿绵再在柴喜跟前搬弄是非。 烦死了! 许箐儿牵着房星玉过来,三个人把孔萍围住。 “咱们四人今日真是心有灵犀,同样的朴素,乃赴宴娘子之中一股清流。”许箐儿洋洋洒洒道。 房星绵也点头,“就是嘛,柴喜选郎君旁人跟着凑什么热闹?若真在今日有别人成了好事她得气的吃人。” 房星玉隔着帷帽看孔萍,蓦地干巴巴道:“你头发长得真好。” 被保护的人又岂能不知? 孔萍特别清楚她们三人是在安慰开解自己。 几分害羞,但清秀的脸庞挂了清浅的笑,“谢谢你们。” 后方一丛假山后,燕玥抱臂看了好一会儿了。 被迫跟着一块儿鬼祟的黄钧第五次叹气,“小娘子们打嘴仗,我们在这儿偷看不合适吧?” 显得特别猥琐。 燕玥却好像没听到黄钧的抱怨,凤眸流光,“若两国交战能靠打嘴仗定胜负,我定把这小娘子带着做虎头先锋。” “……” 黄钧一时不太明白,他是夸还是损呢? 刚要举步走出去,就见对面来了人直奔那四个小娘子。 柴珩! 这回燕玥和黄钧同时停下了。 “听说皇后娘娘开始准备册封太子妃了,传出了数个人选,可你觉着皇后娘娘心里的人选是谁?” 燕玥凤眸的温度冷了几分,看着柴珩温雅有礼的先与第一次见面的房星玉说话,可他那视线数次飘过房星绵。 是什么心思显而易见。 不过,在看到房星绵侧过来的脸之后,燕玥嘴角倒是弯了起来。 这小娘子偷偷的做出呕吐的动作,好像吃了苍蝇似的。 她胆子可真大。 下一刻他便举步从假山后走出来,光明正大的走了过去。 柴珩在跟房星绵说皇后娘娘知道太傅家真正的嫡长女回家了,所以想设宴邀请大娘子以及她们姐妹。 皇后娘娘与管琼还算是有些私交,并非那种交心之友,相较于其他臣妇要更近些。 房星绵总是不能代母拒绝,只是点头说回家会告诉阿娘的。 又听柴珩在那儿假模假式的说话,她心里头脏水儿一股一股的冒。 这就是身份差距,不能当面喷的他狗血喷头叫他别装了。 她就只能采用令人十分憋屈的方式,虚与委蛇。 就在这时,余光瞥见两个身影过来。 她小脑袋一转眼睛顿时亮了,但亮过之后心底顿生警醒,不能亮不能亮。 虽赶紧收回亮光,假装不熟的样子扭回头。 “太子殿下。” “世子。” 二人极为和平友好的打招呼。 柴珩的面上带着笑,一副君子端方气场随和的模样。 “太傅家中的事实在令人难以想象,相信若不是世子偶然抓到了两个贼人,那假女必会害人性命。 尤其绵绵心思单纯不设防,每每思及此孤都心惊万分。” 房星绵:yue~ 燕玥看了她一眼,她那杏眼里的小情绪没逃过他的眼,控着自己情绪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 “殿下原来是关心房二姑娘!那假女进了大牢说春日宴当日亲手送了同心结给殿下,殿下收了并夸她手艺好。 看来是她胡说八道污殿下名声。” 许箐箐都想给燕百克鼓掌了,甚至还想参与话题告诉大家他说的对没撒谎,她当时亲眼所见。 房星绵也诧异的看向他,这样当场下柴珩面子,他是真勇啊! 柴珩面色果然挂不住了,但还是强撑着保持一贯的温雅随和,“此女歹毒,须得严惩。” 023.燕百克的威力 柴喜这生辰宴请来了太子殿下,平阳王和王妃都极为高兴。 堂了几堂的柴氏家族,太子殿下能够莅临说明他是将柴喜当做妹妹的,身价自然被带着水涨船高。 今日除了柴喜这个主人公之外,房家回来的正牌嫡女也成了宴席上最受关注的人。 都听说了她在桃花庵长大,做了十七年的小尼姑,所以戴着帷帽挡着头也没人说什么。 房星绵原本最防备的是柴喜,心里做好准备随时出击以防她口出恶言伤害阿姐。 神奇的是柴喜还真没像以前针对房万春那样,甚至还送了房星玉一个小礼物。 小小的锦盒一打开,里面是一个嵌珠金指环。 房星绵惊呆了,柴喜这么大方这么友好的吗?这还是自己认识十五年的那个柴喜吗? 诡异! 不过,她也没时间去琢磨这些,因为宴席正式开始的时候皇宫来人了。 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官卓素,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她是奉了娘娘令前来给今日的小寿星柴喜县主送贺礼的。 一套极为精致的头面,宫中出品绝非凡品,连房星绵眼睛都跟着亮了一下。 柴喜欢欢喜喜的谢恩,平阳王妃的脸也笑开了花。 卓素又在人群中精准的找到了房星玉,随后走了过来。 房星绵暗叫一声不好,先不说她一向觉着温柔和气的皇后有一种黑暗的气质,就说她是柴珩他亲娘,在她心里这对儿母子必然是装的一脉相承。 “娘娘得知房太傅家真正的大姑娘回家了极为高兴,设宴须得准备还得拖延几日,但娘娘等不及得知今日大姑娘也在,特别命我将见面礼先送给大姑娘。” 说着,内侍上前来奉上了一个跟柴喜刚刚收的差不多的锦盒。 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套头面。 皇后娘娘这举动……意义已不言自明,她与房太傅一家特别亲近。 不收是不行的,房星绵立即代阿姐谢恩。 哪想卓素看着她笑,“娘娘给阿绵准备了别的礼物。还记得上回进宫阿绵瞧见三公主养了一只雪球狗,眼巴巴的瞅了好一阵儿。 娘娘特意叫人又找来了一只,阿绵带回家玩儿。” 一个内侍抱着一只雪球般两只巴掌大的小狗上来了。 房星绵觉着自己有点儿炸了。 送自己狗,一口一个阿绵,相较于柴喜和自己阿姐,皇后这熟稔又喜爱她的样子,目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看着那只吐着舌头圆眼睛水灵灵如黑宝石似得狗,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绵绵不必有压力,这小东西虽说娇贵了些,但这只养不好孤再给你找新的。” 柴珩不知何时过来了,已经不是他被燕玥下面子时的模样了,又套上麻袋装起来了。 无数双眼睛看着,她能怎么办? 只得把那只小狗接过来,不看柴珩只看卓素,“姑姑代我多谢娘娘。” 卓素用一种慈爱满意的眼神儿看着她,她所言所行代表的都是皇后,当下所有人都明白皇后是什么意思了。 宫官走了,众人落在房星绵身上的视线仍旧是深意满满。 不少人低声交谈,太子妃之位这是要定下了。 房星绵垂着眼睛光洁的额头好似都跟着暗淡了几分,心头如同长了草。 想梦中的预示,那个心怀叵测的房万春已经解决了,但柴珩还活着呀。 要是有了圣旨,甭管她有多不愿意也没招儿,一旦抗旨她全家都得遭殃。 所以她此时想出的第一个法子就是,干掉柴珩。 可一看自己那小细胳膊小细腿儿,这个法子的成功率为零。 “哎哎,这是怎么了?” “小狗中毒了吗?” “快快,找郎中来。” “它是狗,郎中怎么会救,得找兽医。” 房星绵回过神儿立即起身看过去,只见那只雪球小狗在空地上四脚朝天的抽搐。 它就像得了癔症似得,抽的特别吓人。 但很快它就好似力竭了一般,身体摊开一动不动。 四下无声,过生辰的小寿星柴喜都不敢说话了,只是跟随众人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燕玥。 作为京城中有名的燕百克,克死驴马猫狗等物非稀奇事。 他坐在一处一动不动,周遭的人和动物都有可能受其牵连,不是他的错但又是他的错。 房星绵也看向了他,但没人知道她在心里狂谢,甚至觉着只给他立个长生牌已经不够了。 得给他建个道场! 虽说这只小狗很无辜,但相比较自己和全家的命,它现在莫名暴毙功德无量。 看吧,老天都觉着她跟柴珩不般配! 被所有视线关注,燕玥轻轻地笑了一声,“这狗啊,短命。” 作为主人的平阳王妃一时语塞,顺着燕世子说那等同于对皇后不敬;不顺着他说也得罪他。 皇后固然让她心生畏惧,可燕百克也不是摆设。 他要是生了气没事儿就在平阳王府周边转悠,自家上百人还活不活了? 就在这时房星绵过去了,把已经没命的小狗抱起来。 轻轻地叹了一句,“天意如此吧。” 一句话让柴珩变了眼色,她一语双关不就是当着众人面否决母后的用意吗! 刚要起身过去,便见柴喜先跑过去了。 “别太伤心,先把它安葬了吧。” “好。” 房星玉许箐儿还有孔萍相继跟上。 燕玥作为那个‘克死’小狗的罪魁祸首无丝毫愧疚之意,起身向平阳王妃告辞。 平阳王妃嘴上客气心里谢天谢地,这克星赶紧走吧。 柴喜带着她们来到了府里一片花园,齐齐整整的松树丛下是埋葬小狗的好地方。 要下人拿来了铲子,选定好了位置,还扭头问房星绵,“这里可以吧?以前我养的红尾鱼和画眉撑死了也是埋在这儿的。” 房星绵慢慢抬眼看她,“柴喜,你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善解人意?” “嘿,臭绵绵,你还想听我骂你呀?” “看你对我热情洋溢的有点儿害怕。听说你有了中意的郎君,不知好消息什么时候宣布? 今日在你生辰宴上闹了这么一出,我倒是有些小小的内疚,到时你有好消息了我送你礼物补偿你。” 哪知柴喜忽的羞涩一笑,“我还得多谢你呢,今日出了这事儿阿爹阿娘也没心思让我相看郎君了。 至于我心悦的那人……他今日没来。” 看着她那娇羞又有意遮掩的模样,房星绵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024.你应该养鱼 把小狗就这般埋葬了,从它被送来到没命差不多半个时辰,真够倒霉的。 房星绵叹了口气,蓦地看向柴喜,“你心悦的郎君我认识吗?” 他忽然发问,柴喜愣了一下,脸上还有羞涩但她一向骄傲且自信自是不屑于遮掩撒谎。 点头,“嗯。” 圆圆的杏眼更意味深长了,“他不会在国子监吧。” 柴喜的脸颊更明确的抽了抽,“对。” 房星绵属实意外,柴喜跟阿兄又不是不认识,以前因为房万春还不太愉快呢。 她怎么忽然间转性了? “你不会是为了要欺负我才想出的这种馊主意吧?” 柴喜眼睛一瞪,心说你臭绵绵哪有那么重要? 但转念一想,要是真跟房家大郎君成了,这个臭绵绵得唤自己大嫂,就能收拾她了! 遂扬起下巴,“你明白就好,以后见了我客气些,不然看我到时怎么收拾你!” 砰! 稀里哗啦。 房星玉慢慢收回手,她旁边一成人大腿粗的松树遭遇了极其惨烈的腰斩。 柴喜:“……” 许箐儿和孔萍也目瞪口呆。 房星绵高高挺起小胸膛,“说不准谁收拾谁呢,你好好想想吧。” 离开平阳王府,刚看着孔萍坐上她家那朴素的马车离开,房星绵眼睛一转便瞧见不远处黄家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人。 他转到了马车另一侧避着人,同时朝她看了一眼。 她立即明白了,燕百克有话说。 叫阿姐和许箐儿先上车等自己,她则探头探脑环视一圈儿匆匆跑了过去。 燕玥双臂环胸站在暗处,宽肩窄腰大长腿,乍一看跟雕塑似得。 但房星绵可没心情欣赏他的美貌,笑眯眯的致谢,“世子之威虽吓煞众人,但我由衷的表示感谢。 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想必明日就能传出我与皇家不合适的传言,都是托世子的福。” 说着,她还像模像样的拱手一礼。 燕玥垂着凤眸看她,不阴不阳无喜无怒。 看她表演完才道:“看你今日这打扮像只猫,你也养不活狗。” “?” 这说的什么话,难道她家里的阿黄不是狗吗? 她养的可好了,虽说它曾偷偷跑出去吃屎……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双螺髻,“那按世子来看我该养什么?” 燕玥似笑非笑,“养鱼。” “……” 她家又没鱼塘养什么鱼? 不过燕百克可没时间给她解释明白,特别高冷道:“你与太子有什么关系或是将来有何关系与我无关,也别与我说,并不想听。 在这儿等你只是要告诉你田氏夫妇已判了下月监斩,你那假阿姐害命未遂三日后流放岭南。” 话落,也没看她是否高兴的挠墙,转身跳上马车就走了。 燕百克莫名其妙,但得到一手消息房星绵还是很高兴的,也就不去琢磨他的莫名其妙了。 回了马车跟阿姐和许箐儿说了这个消息。 “岭南?先不说到了那儿会如何,一路过去她都够呛吧。”许箐儿道。 房星绵也点头,流放之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好多好多人,都死在了路上。 本以为说起这人最终的下场阿姐会高兴的,但她却没什么反应。 房星绵握住她的手晃了晃,“阿姐,你想什么呢?” “你不想嫁给太子,但太子想娶你。” 杏眼眨眨,“嗯。” “你不想嫁,必是因为他不是个好人。” 许箐儿一拍大腿,“阿姐你说对了,我跟你说当时我和房绵绵都看到他跟房万春的事儿了。” 叽里呱啦,把春日宴的事都说了出来,顺便把自己的唾弃鄙夷通通表达。 狗男人去死!背刺姐妹者去死! 房星玉还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但却看着房星绵道:“决不能嫁他。” 许箐儿叹了口气,“若是皇上下旨,就没有回旋之地了。” “说的没错。尤其今日皇后此举更像是宣言一般,哪还有人敢跟太子明抢。 倒是很感谢燕百克,带来了那么不详的兆头,让我心里生出些希望来。” “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房星绵想了想,“我今日倒是想了一个,干掉柴珩吧。” 许箐儿:“……” 房星玉眸子微眯轻轻点头,“嗯。” 许箐儿:“!” 平阳王府发生的事很快传到了皇后耳朵里,狗死她没在意,另一个消息她忍不了。 傍晚时柴珩来到太极宫,得到的便是母后的训斥。 “你糊涂啊!我早就与你说过,房家二姑娘聪敏机灵管琼甚是疼爱她;相反那大姑娘愚钝卑怯不得管琼喜爱,你莫要理会! 你偏偏不听非得暗暗吊着,现在知晓她是个假的还把你跟她不清不楚的事在金吾卫里宣扬,你名声要不要了? 一国储君轻浮不庄重,你嫌淑妃母子抓不够你把柄是不是!” 华丽雍容的皇后大发雷霆。 柴珩沉着脸垂着眼睛,只站在那里并无反驳。 “得房太傅教导,你怎的还犯如此错误?房星含给你伴读近十年,你如何学不会他那等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风骨? 倒是专与那等小人做派心思阴暗的人汇作一处,明君慧眼识忠奸,你却偏偏只招来那等奸恶!” 柴珩终于抬起眼睛来,黑沉沉的毫无光亮。 “在母后心中,房家人、房星含皆是天才高智,你的儿子愚不可及。 但母后你是不是忘了,孤是太子! 这天下未来是孤的,他房星含将来得给孤跪着! 母后却总是拿孤跟他比,他配吗?” 嘶吼,狰狞,那双眼睛瞬间迸起的红血丝宛如困兽之斗。 皇后一时震住,看着自己儿子陌生的模样,动了动嘴不知该说什么。 柴珩红着眼睛盯着皇后,笑了一声,“我的确不如他们聪敏,连绵绵都比不上。 她七岁时我第一次见她,本想教她千字文,谁想到她边吃点心边随意的翻了两篇就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 但孤就是要看看,这些聪明人最后能得什么下场!” 吼完最后一句,柴珩拂袖而去! 皇后呆坐好长时间没有动静,卓素立在一侧轻轻地叹了口气。 “娘娘莫急,殿下是少年心性一直攀比。他还不懂他未来是君,君要做的不是跟臣比聪明,而是如何用臣。 待他明白了,也便不会这样了。” 皇后却慢慢的摇了摇头,她总觉着等不到那一天了。 025.你跟她私奔吧 虽说儿子令人失望,但皇后的争取亦是不做松懈。 捆绑房太傅要比捆绑其他重臣武将等更为稳妥,第一不涉及兵权皇上少猜疑;第二簪缨世家天下读书人推崇敬仰。 第三,房星含国子监司业,这个年纪这个位置,将来的国子监祭酒非他莫属。 百官之子、天下英才都在国子监。 可想而知把房家彻底拉拢到自己的阵营有多么重要。 皇上近来爱去淑妃那里,皇后便想早一步堵着他,说一说赐婚之事。 然而,求见时内侍拦住,说陛下在商议要事。 这个时辰了,商议要事? 皇后面色不变心下微沉,认为皇上就是不想见她。 做了二十年夫妻,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是清楚。 多疑敏感,刚愎自用。 都知道当今皇上最是宽仁大度,他那残暴扭曲的一面只有她知道。 坐上步辇,由宫女抬着直奔兴庆宫太后处。 此时,帝王柴善显披发广袍,略显端秀的五官染上醉酒过后的轻狂,像那藏在山野之间纵饮高歌的名士。 其实他没喝酒。 内侍姜道随身伺候,一边弓着腰上禀,“房家老夫人气病了,整日在骂燕世子呢。说皆是因他带着金吾卫闯进房府如同抄家,害得她受了惊吓下不了床。” 帝王的眼睛从乱发下睁开,“她不怨那假孙女儿,倒是怪起了燕玥?” “谁人不知燕世子百克之名,房老夫人把自己下不了床归咎于此,合情合理。” 帝王笑了一声,很明显爱听。 姜道又接着说别家,“孔老先生已着手记述先皇染病之初,凭他笔下不糊弄的性子,接下来可能……” 乱发下的眼睛凝聚冷色,“给朕紧紧盯着。” “陛下放心,京城里所有的府邸都有陛下的眼睛。” 房府。 老夫人下不了床,总觉着浑身没劲儿头晕脑胀眼也花。 橘香蹲在一侧给她捏腿,低着头乖乖巧巧。 今日去参加了平阳王府宴席的姐妹俩都在。 实际上房星绵是听说祖母要见阿姐,死皮赖脸跟来的,她怕祖母说怪话为难阿姐。 老夫人看到她也不是很开心。 “你跟着来了也正好,今日你们姐妹二人出门我没来得及嘱咐你。你阿姐刚刚回家来也没学过规矩,登门赴宴极容易闹出笑话让人嘲笑。 你的规矩学的马马虎虎但也得帮衬你阿姐,否则被嘲笑的就是你们阿爹阿娘。 不如这阵子阿玉你便留在鹿鸣院吧,祖母亲自教你规矩。” 房星绵:“……” 得,这是没了一个在她跟前儿表演言听计从的小辈,她打算立即再培养一个。 自己不听她的,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刚回家的阿姐身上。 房星玉脸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是问,“祖母要教我煲汤吗?” “……”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她就觉着浑身上下哪一处都不对。 “我有阿娘,身边还有阿绵,就不劳烦祖母费心了。 您现在应该好好养着才是,要身体硬朗的像咱家的老祖宗那样。” 被提起婆母,老夫人脸色更难看了。 压制了自己一辈子,结果到了自己能做婆母摆威风的时候了,她却来了一招隔代放权,自己又被儿媳压制。 哪怕过去多年,她都死了很久了,每每想起仍旧心头气闷不已。 这刚回家的孙女儿开口便提她,想必是管琼还有阿绵这臭丫头讲得。 同时也算是摆明了态度,这丫头不准备讨好自己。 脸子一下就甩了下来,刚要说难听的话,房星绵忽的道:“祖母,您是不是到了该喝药的时辰了?您体内还有毒呢不宜劳累,阿绵和阿姐就不打扰祖母休息了。” 话落,顶着祖母的瞪视拖着阿姐就走。 不过在走时蓦地瞥见橘香抬头看过来,她那眼神儿…… 倒也不是说恶意,有一种探听了别人秘密的小兴奋似得。 没来得及多琢磨,拉着阿姐离开鹿鸣院。 姐妹俩小声的说着祖母的意图,她们都不是房万春所以也根本不会上钩。 “阿玉,阿绵,给你们买了刚刚出炉的金乳酥。” 房星含官服未褪,回府便急急找她们来了。 “阿兄可真是个合格的好阿兄。”房星绵故意怪里怪气的。 “啧,阿兄花钱给你买零嘴儿都换不来你一句真心实意的夸赞?阿玉吃,不给她。” 把精致的竹笼递给房星玉,他这个做阿兄的面上有几分讨好之意。 没错,就是因为在桃花庵他一时间对灵玉身份产生排斥,顺着本心更维护房万春,致使现在阿玉对他也淡淡的。 他也算琢磨透了自己这妹妹,清冷不争不爱言语,但贼记仇。 看了房星含一眼,见他真心实意,房星玉才没什么表情的把竹笼接过。 她能接,他这个做阿兄的就万分高兴了。 可别再记恨他了。 又说了两句话他才离开,房星玉把竹笼盖子打开,里头金乳酥做的像桃花一样奶香十足。 提到房星绵面前,“吃。” 看,她在妹妹面前绝对是个合格的阿姐。 尤其看她吃的粉腮鼓鼓杏眸晶亮,清冷的面上还会浮起淡淡的笑意。 真可爱! “不把柴喜中意他的事告诉他吗?” 抹掉脸蛋儿上的点心渣儿,房星绵摇了摇头,“柴喜是不怎么讨人喜欢啦。不过她中意阿兄始终是少女怀春,咱们把她的心思透露给她意中人,未免下作了些。 不说。” 房星玉点了点头,认为她此言有理。 英国公府。 月至中空。 沐浴过后水汽未消,燕玥一身白袍坐在廊下,一只手拎着酒壶不时往嘴里倒一口。 凤眸幽沉,月华之光都照不亮那沉沉之色。 轮椅从平缓的游廊下过来,于暗影处停下。 “何时学会了借酒浇愁?” 燕玥把酒壶放下,后背松散的靠着廊柱一边回头看过去,“没法子帮她一把,又瞧见她不情愿无可奈何的样子,心中烦。” 燕麟川周正的脸正经又严肃,“那你带她私奔吧!” “……” 抬手在自己额头上敲了敲,“爹,您行行好吧。”这时候别玩笑了。 燕麟川身体微微前倾,凹陷的眼窝浮起笑意,“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废太子!” 026.今晚的三项目标 燕玥短暂的惊愕过后就开始琢磨之后的一步、十步、百步。 燕麟川仍旧在笑,“那么喜欢那姑娘?为了她做这等掉脑袋的事都不多迟疑一会儿。” 被点的人一诧,摇头否认,“普通交情。就是看她可怜,明明不愿意又拒绝不得。 当时因为我在场死了一条狗,她兴奋的不得了觉着用这个理由便能阻止婚事。 她想的太简单了,人家想要她岂会因为死一条狗就放弃。” 话落,他凤眸变得沉定又道:“想废太子颇有难度,我虽是掌握了他不少把柄,但仅凭这些根本不够。 他外祖荣成敕封上柱国虽现在年纪大了整日在万年县种菜养鸡,可他长子现任蒲州刺史,次子武侯大将军。 旁氏同枝缠绕紧密,想要把太子拽下来,荣氏一族必须一举拿下。” 他第一时间思虑这些顺理成章,燕麟川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 “你想凭一己之力拉太子下马,那是搏命的玩法儿。 还有一条更简单的路,那就是让柴善显自己出手。” 燕玥凤眸染了光彩,比那月华还要明亮,“请英明的爹赐教。” “只要让他认为太子心存不轨要弑父,他自己便能将整个荣氏连根拔起。” 弑父。 是柴善显的七寸,他只要察觉出一点点苗头来,就会如坐针毡寝食难安。 燕玥笑容淡了些,但不得不承认对皇上施以攻心计要比抓证据扳荣氏更迅捷。 但同时也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对皇上的心性足够了解。 而他这位爹就具备这个条件,他太了解了。 * 深居兴庆宫的太后忽然遣宫官登门,邀请管琼带着刚刚回家的大姑娘还有阿绵进宫坐坐。 平阳王府的事儿管琼当然知道,如今太后都出面了,她心下觉着不妙。 太后若下懿旨,皇上那里大概率不会反对,阿绵就不得不嫁给太子。 管琼自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房渊和房星含忠于太子是一回事,但也不能因为忠而把阿绵都搭上。 从柴珩是个少年时管琼见了他就知非光明磊落之辈,甚至一度还想过若此等心性之人坐上皇位,天下黎民会有好日子吗? 可这当下已不是管天下黎民的时候了,她的阿绵就要保不住了。 不过,还没等管琼做好计划,双雎院那边儿传来消息,阿绵病了。 匆匆赶过去,房星玉也同时到了。 只见阿绵蜷着身子窝在床上,云钗和玉桐又是给她擦额头又是给她盖被子的。 “阿绵,哪儿不舒服?” 房星玉则直接摸她额头,没发烧。 只见窝在那儿的小人儿孱弱的睁开眼睛,“阿娘,阿姐,我头疼肚子疼腿也疼,我觉着我可能被克到染了邪病。” “……” 管琼愣了一下,眼睛里的忧虑瞬时消退,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低头靠近她的小脸儿,一手摸她脑袋,“不想进宫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杏眼里闪过狡黠的笑,“昨天皇后送我的小狗死了,是被燕百克克到的。我也一样被克了,非常合理。” 房星玉都笑了,她这小脑袋瓜儿整天能想出八百个新鲜主意来。 顺着她的鬓发轻抚,管琼笑道:“那若是派来了太医怎么办?” 她小声道:“阿娘,邪病是查不出来的。” 听起来很荒谬,但又很有道理。 郎中能查出能治好的病,那还叫邪病吗? “能拖延一阵儿。就是燕世子若知道了,不知会不会气的来揭穿你。” “不会的,阿娘放心。” 燕百克说让她做狗腿子给他办事,到现在还没提出要办什么事儿呢。 她还在可利用范围内,她利用他也合情合理。 再说,她莫名的就觉着他知道了也不会生气。 管琼带着房星玉进宫了,果不其然,太后把专门给自己请平安脉的太医派了过来。 云钗事先用热手巾在她脸上敷过,她又装作神志不清的样子不时的念叨两声狗死了。 太医号脉没查出病症,但发烧呓语很是邪乎。 太医认定,邪病。 像模像样的开了个方子后离开,房星绵也嗖的坐起来,抹了一把热乎乎的脸不由叹气。 用这种能拖一时是一时的法子也是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诶,橘香姐姐来了。”窗子那儿玉桐忽的道。 房星绵立时倒在床上,示意两个侍女赶紧像刚刚那样照顾自己,她则眼睛一闭呓语狗死了。 橘香是代老夫人看望二姑娘的,轻声询问云钗二人房星绵的情况,问的特别仔细。 房星绵听得清清楚楚,实际上橘香没必要问的这般详细的,因为祖母并不关心。 走个过场,或是看看她到底什么情况有没有传染性之类的,鹿鸣院好能做个防范。 偏生橘香问的仔细,乍一听真的很像祖母关心孙女儿,却不知这样不合祖母性格。 房星绵认为她身上有问题。 心头生出一股凉意来,橘香想做什么呢? 自己的家原来并不安全,说不定藏了不止橘香一个这样不知目的的贼。 房家二姑娘被燕百克克到生了邪病的消息小范围的传开,‘罪魁祸首’本人短暂的失语后,明白了其中关窍只能摇摇头无奈的笑了。 “将军,齐王又派人来了,今晚平康坊宴请。”张礼来报,这是三天内第五次来请了,心急火燎的拉拢之意。 以前燕玥赴宴过两次,给面子的敷衍罢了。 但这回…… 他凤眸微眯,“今晚赴宴。” 得知房绵绵中邪了,要过生辰的许箐儿想出个主意来。 和房星玉汇聚在阿绵的闺房里,她神秘兮兮道:“平康坊不止有胡旋舞,还有傩舞。 房绵绵,傩舞驱邪比去庙里拜拜还管用。咱们今晚去吧,正好我庆生辰你驱邪。” 房星绵眼睛睁大,其实早年间她跟许箐儿偷偷去过平康坊看胡旋舞。 舞伎不止有美艳的胡姬,还有上半身不穿衣服的男人呢。 当时看的她们俩面红耳赤,又挪不开眼睛。 她们只需扮成男子拿足够的钱就可以了,坐在三面遮挡的包厢里只看舞伎表演,十分安全。 再加上想带着阿姐‘见世面’,房星绵只小小的动了动脑筋,就忙不迭的点头同意了。 赶在宵禁之前完成三个任务,一为自己驱邪,二为许箐儿庆生,三为阿姐见世面。 027.她眼珠子都要飞出去了 傍晚的平康坊便已是人声鼎沸。 赶在宵禁之前来此找乐子的人尤其多,美艳的胡姬在台上起舞,热辣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四个年轻小郎君细细瘦瘦,身着华袍也掩不住是娘子的真相。 但女扮男装来这里玩的多得很,甚至比一般男客出手还阔绰,又不会咸猪手,反而更受欢迎。 粘着两撇小胡子的房星绵的确是阔绰,出手一个银铤,今晚消费都由房家小郎君买单。 许箐儿高兴不已,拽着房星玉和孔萍蹬蹬上楼进了雅间。 房星玉不太自然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假发,担心会掉。 “阿姐别担心,我家半夏和芍药手艺一流,用的胶都添了药材不会对皮肤有伤害。 在我的英明指导下,她们都能进太医院做女医了。” 听许箐儿自夸,房星绵不由撇嘴,“如此说来你们家只有你连医书都背不会?” “……” 她双手一叉腰,“不是背不会,是我没兴趣。” 房星绵笑眯眯的点头,“你是寿星,你说得对。” 楼下乐声变换,充满诡秘之风。 四个人齐齐聚到边缘往楼下台上看,傩舞开始了。 哇,好多上半身不穿衣服的男人。 只下半身红黑相拼的马裤,光着脚,脸上还戴着面具,可真是新鲜。 配合着乐声整齐奇特的舞步,楼上楼下的看客都噤声不语睁大眼睛围观。 女舞伎出场,一样的布料稀少戴着面具,两相配合既有原始的狂野又有诡秘的空灵。 房星绵都不由自主的哇了出声,这可比宫宴上的好看多了。 隔壁雅间用垂落的帘子忽的被掀起,一颗头探出来往这边儿看。 潋滟的凤眸一眼看到四个兴奋探出来的脑袋,其中一个粘了两撇翘起来的小胡子,但她那双杏眼凸出的更厉害。 都要飞到楼下舞台上去了。 身后传来故作深沉的男音,“晨光,认识隔壁的?” 撂下帘子,燕玥潇洒的坐回原位,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支起,玩世不恭的痞。 “不认识。笑的太难听,想把她牙掰了。” 齐王柴逊沉沉一笑,一副独坐高枝尽数掌握的模样。 “听闻房家那假女儿与太子私下勾连,她应当知道不少他的秘密吧。” 燕玥笑了笑,“金吾卫的确拷问出不少,只是进了我的耳朵便不能再传出去了,王爷想必也能理解的。” 柴逊还是那装深沉的笑容,“理解。本王就是太过好奇,没想到太子明面上心悦一个,背地里勾搭另外一个。 谁想到他勾到的那个是个假的,也不知暗地里他有没有气的内火瘀滞。” 燕玥不接话,只是淡淡笑着喝酒,顺便支起耳朵听隔壁的声音。 一共四个人,高低不一的赞叹声,但他能轻易的在其中分辨出哪一声来自那小娘子。 可把她高兴坏了! “她罪不至死,流放岭南明日上路。”他摆出不偏颇任何人的公正姿态,透露了这个消息。 齐王勾唇一笑,“的确罪不至死。” 如果是流放,那想把人抓到手就简单多了。 今日一早他的探子便传回消息,说金吾卫大牢里从那假女口中拷问出了诸多信息来。 其中大半都是关于柴珩的。 柴逊立时生了想法,柴珩的短处他必须都捏在手里,可金吾卫的刑官是燕玥的心腹想具体打探不容易。 还不如直接从燕玥身上着手,好歹是有些交情他会透露一二。 这不,他透露出来了。 燕玥垂眸喝酒,一直听着楼下的傩舞结束,他才起身说要去方便。 出了门挪到隔壁雅间门口,叩响了两下,“最丑的那个,出来。” 雅间里四个刚落座准备吃吃喝喝的小郎君,“……” 谁最丑? 谁喊话? 她们被认出来了? 四双眼睛叽里咕噜的看对方,不免都微微紧张起来。 这声音,旁人可能还得琢磨一会儿,房星绵眼睛一转就听出来了。 燕百克。 示意她们三人不要动,她则溜到了门边儿推开一条缝。 看到的就是一双不阴不阳的凤眸,意味深长的盯着她。 “……” 居然会在这儿碰上!还有他那是什么眼神儿? 歪了下头示意她出来,他便转身走了。 房星绵拉开门出去,蓦地回过神儿自己干嘛这么听话?还真像他狗腿子。 在二楼尽头的空台,能一眼看遍这平康坊一半的夜间美景。 燕玥一身雪青华袍,革带束腰,衬得身高腿长玉树临风。 房星绵这小郎君往他身边一站,活脱脱的像个小仆从。 “不是被我克的生了邪病卧床不起吗!站在这儿的这个是谁呀?” “……” 看她说不出话,粘的的那两撇小胡子好像也蔫了下来,可不是刚刚看楼下跳舞时那精神抖擞的劲儿。 燕玥居高临下眼神儿凉凉的看着她,“主意想的不错,能拖一阵儿。但你又在这时往外跑,就不怕被人瞧见了揭穿你?” “我……许箐儿过生辰,我今日是来掏腰包请客的。” “是吗?那刚刚眼珠子都要飞到一楼的是谁啊?” 她立时摇头拒不承认,“哪有的事,男人有什么可看的?我没看。” 只要没有当场抓住,她就能否认到底,心理素质就是这么强! 燕玥喉咙一哽,忽然间非常理解房星含的心情,作为她阿兄想必经常会被气的想揍她吧。 深吸口气,“赶在宵禁前回家去。” 点了点头,她们本来也不会玩儿太久。 犟嘴时特别气人,乖乖听话时又可人的很。 燕玥轻轻摇了摇头,幸亏自己没有妹妹,平白无故的得惹多少气? “看得出来你们这些小娘子是惯犯,不过你既然装病那就老老实实的装,莫要再跑出来。” 说着,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她粘着的假胡子,粘的还挺牢靠。 房星绵立时眼露警惕后退躲避,“我就是怕被认出来才粘了胡须,别给我弄坏了。” “……” 燕玥眸子一闪,举起拳头吓唬她。 这小娘子嗖的朝旁边闪躲,还趁机伸出小短腿来攻击他,一点儿亏不吃。 忍不住笑出声,还要再吓唬吓唬她,猛地瞥见柴逊从雅间里出来。 他一把将她扯过来扣在臂弯中,脚下一踮跃到空台外侧的墙壁上,仅凭一只手扣住木梁撑住两个人稳稳的挂住。 028.你最厉害 一个眨眼间就发现自己挂在空中的房星绵:“!” 小心抬头往上看,他那只扣着木梁的手腕内侧筋络暴凸,力量惊人。 视线下滑,慢慢的落到脚下,悬着的。 他们两个都悬着的。 瞳孔放大,她真心实意的赞道:“功夫真高,力气真大。” 原本注意力还在接近空台的柴逊身上,听到她小声赞叹燕玥不由垂眸看她。 近在咫尺,她脸蛋儿绯红眼睛发亮,激动的像是忽然发现自己能飞起来的雏鸟。 唇角忍不住抽了抽,“是不是比楼里那些不穿衣服的舞伎好看多了?” “……” 用脚趾头猜也猜不出他会问这种问题啊,房星绵一下卡住了。 没可比性吧…… 凤眸微眯,扣住她腰的手就要松。 感觉自己身体下坠,立时抓住他衣服,“他们怎么能跟世子比啊!你最厉害。” 他淡淡的哼了一声,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反正她停止下坠了。 就在这时,柴逊也走到了这空台处。 居高临下的环视半个平康坊的夜间美景,他故意压低深沉的眉眼,沉沉道:“我繁华大晋,美不胜收!” “王爷说的是。” “如此江山岂可旁落他手,尤其是那等阴险愚蠢之人。燕玥透露了消息,你这便调派人手在路上劫人吧。” 身后的随从想了想,“王爷,若是我们向东宫透露出要中途劫人的意图,他会不会焦急的派人提前出手? 他若把人抢走了,这可是一个大大的把柄。” 不得不说此人脑筋转的是快的,没出手落不着把柄,还能抓住敌人的把柄来。 柴逊眉头轻皱似乎在考虑,半晌后才道:“不无不可。” 房星绵听得一清二楚,嫌恶的五官都皱巴巴的。 燕玥一边听着那边的声音一边垂眸看她,“知晓他给太子使绊子,你也跟着同仇敌忾是吧?” 她嫌恶的更厉害了,“才不是呢。他十二岁还背不会《虞书》哭的鼻涕三尺长,嫉妒我阿兄聪慧就编排阿兄午睡尿溺。 哼,他何不以溺自照是何物?” 燕玥抽着嘴角强忍住笑,“据我所知他现在在巴结你阿兄呢。” “三句话不离他是皇上的儿子,是王爷。倒是忘了以前总哭鼻子的时候,麻袋精。” 柴珩是装温雅装随和,柴逊装深沉装聪敏,真是没啥装啥。 这回燕玥彻底明白麻袋精是什么意思了。 强忍着笑意,又听柴逊像模像样的吟诵了几句诗。 大概忽然想起这么久了还不见燕玥回来,“你去找找他,去茅厕。” 又在脑内琢磨燕玥会不会两杯酒下肚醉倒茅厕?隐隐的想亲自去瞧瞧那场面。 呵了一声摇摇头,那等腌臜之地自己是断不会踏足的,有失身份。 那主仆二人离开空台,燕玥终于带着房星绵落下来了。 还未等说话,便见她用一种不大瞧得起的眼神儿瞅自己。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 “原来世子与齐王私交甚好啊!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 燕玥立即抬手指了指她,“没有私交。他得知你那假阿姐与太子私下苟且多时,知晓不少秘密,想套我的话。” 房星绵一下子就明白了,刚刚柴逊说什么劫人之类的,是指那田氏女。 没想到此事还有后续呢,接下来似乎能看一场大热闹了。 若柴逊这次能出息些,给柴珩重重一击,自己似乎也能安全了。 不由迫切希望他能成功。 看她双眼都跟着放光,燕玥不由笑,“好好在家待着别再跑出来了,兴许很快你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她一点头,粘着的那两撇小胡子都染了开心。 目送她回了雅间,他才慢悠悠的走回去。 房星玉三人等了许久终于见她回来了,不由松口气。 赶紧询问刚刚是怎么回事儿。 房星绵没说太多关于燕玥,反而说齐王柴逊。 许箐儿立即接话,小声的跟房星玉和孔萍讲述这位现如今瞧着人模狗样的齐王儿时各种蠢哭的事情。 全部都是房星含讲给妹妹的,再由阿绵讲述给姐妹听。 纵观偌大京城,只有这两个小娘子对柴逊嗤之以鼻。 孔萍始终保持安静,不时的看向房星绵,多次欲言又止。 到时辰了,四个小郎君离开。 临分别时孔萍忽然拉住了房星绵的手,小声道:“阿绵,你明天去我家做客好不好?我有一些东西想给你看。” 其实察觉到孔萍似乎有心事,原本今日之行只阿姐跟许箐箐三人。 凑巧孔萍忽然上门找她,于是便拉着她一块儿来了。 想到燕百克告诉自己这阵子在家不要出门,但看孔萍带着些恳求的眼睛,她点了点头,“好,明日下晌我去找你。” 孔家住的不是富乐之地,坊间平静偶有孩童奔跑。 略显清贫的宅院基本上没有金黄银白之物,很难想象这里的主人曾高居中书舍人。 房星绵没有带着阿姐来,因为昨晚看出孔萍似乎难以启齿。 进了门便被孔萍拉着迅速的进了房间,外头有个年轻的仆人正提着水桶走过。 在那一间不容外人随意进出的房子门口停下,洗干净抹布小心翼翼的进去擦拭。 房星绵透过门缝一看就知那里定是孔修先生的书房,他所著通史应当都在里面,也不知何时能见识见识。 阿爹都说他十分期待。 目前为止据说只有皇上看过。 “阿绵,你来看看这些。” 孔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转过身去,便瞧见刚刚盖了一张布的桌子上摆了两个敞开的锦盒。 上好的两套头面。 “好漂亮啊!怎么想着要我看这个?” 分别瞧了瞧,房星绵没上手,面上笑意依旧心里却在打鼓,孔萍到底想做什么。 穿着布裙的少女不安的缠着手指,她似下了大决心,“阿绵,这些是太子殿下给我的。” “啊?” 房星绵第一反应就是那麻袋精有病,分明知道孔家是什么情况,孔老先生更是视金钱如无物,他这是羞辱人呢吧! 但很快又觉着不对,他专送孔萍首饰,对于一个没有华丽衣裙首饰的少女来说这些东西等同于香喷喷的饵。 他在钓孔萍,就像钓房万春那样。 029.好样的 房星绵调整了一下面色,只歪着头看孔萍,“那你是怎么想的呢?特意把我叫来告诉我这些,想必是有重要的决定告知于我。” 孔萍点头,青涩朴素的少女眼睛里皆是坚定。 “阿绵,实不相瞒,我刚收到这两匣首饰的时候是很开心的。 我只有阿娘给我留下的一匣首饰,再也不曾拥有过这般华贵漂亮的。” 孔萍言语真诚,房星绵也轻轻点头,能理解她的心情。 她们同龄,自己见着华美之物都想据为己有呢,得不着就想法子坑阿兄。 孔萍都没有阿兄可以坑。 看阿绵并无看不起之意,孔萍的脸色也好了些。 “但开心只是一时的。在平阳王府那一日无论是他本人还是皇后娘娘送阿绵小狗,都表明他们属意你,他却暗地里送我首饰。 这是对我的羞辱!” 她情绪忽然激动,那种被羞辱的愤怒也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房星绵极是意外,又不由得为她高兴,她没有陷入他的圈套里。 “阿萍,你说的是对的,他没怀好意。” “我仔细思虑过了,这份羞辱不止于我还有我祖父,以及我孔家先辈。 祖辈荣耀岂容被如此践踏,他实在太过分了,这等人怎配做一国储君?” 房星绵赶紧按住愤怒的孔萍,这种话说出去掉脑袋的。 “你跟我说说他是哪一日送你首饰的?” “就是平阳王府宴席那日傍晚,堵在了我家巷子口。” 房星绵微微皱眉,难不成柴珩那厮是因为白日里见自己跟孔萍始终在一处,他才动了心思的? 孔萍抓住她的手,略急切道:“阿绵,我今日把你带来我家告诉你这些事,就是想劝你千万别嫁给他,他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我明白,早就看穿他了。 只不过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被他盯上想甩掉不是那么容易。” 孔萍深吸口气,“我打算告诉祖父。祖父得知必会动怒,会将此事端上台面。 尽管最坏的情况会得罪太子闹得不太愉快,但他不会再纠缠了。” 房星绵有些担心,“他不是君子,真得罪了他恐怕他会使下作的手段。” “我不怕,祖父也不会畏惧。我孔家人行得正坐得端,绝不屈服。” 孔修老先生的脾气房星绵也是了解一些的,文人风骨宁折不弯。 两人说开更是亲近几分,房星绵好奇孔先生花费十几年所著的通史。 孔萍就在窗口观察了一番,见书房没人便带着她偷偷过去了。 不大的书房里全部都是书,简单的架子直逼房顶,堆得满满的。 孔先生已撰好的通史在另一面墙的架子上,孔萍告诉她可随意看只要不弄坏了就行。 房星绵都不大好意思,用自己的裙子好好的擦了擦手才敢拿起来翻看。 她拿的正好是先帝在位时的稿子,跟随先帝打天下的先太子文武双全是一名悍将。 他与太子妃育有一子却在十几岁时病逝,太子妃之后一直没有生育。 而先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没有妾室,就导致在接下来的十多年间始终膝下无子。 在他们年逾四旬时太子妃南下休养身体时传出有孕的消息,但她身体孱弱不能长途跋涉,所以是在南方生下的这位得来不易的二郎。 大概是因为太子妃体弱的原因,这位小皇孙也体弱多病,南方气候好这一养便又是四年。 然后便爆发了先太子弑君弑父,太子妃急匆匆的从南方回来后崩溃自戕。 那个小皇孙下落不明。 孔老先生特别清晰的记述了先太子弑君之事不甚清楚,因为当时只见先太子神志不清的提着剑从先皇寝宫出来。 当时的成王、先太子的阿弟、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父亲,豁出去半条命才制住了疯狂的先太子。 后先太子在牢中撞墙而死,能继位的成王因伤势过重几天后也去世了。 成王的长子、刚刚成年的当今皇上继位。 这些事儿阿爹不允许说,房星绵自然知道的不太清楚,这是头一回如此清晰的看到关于那段禁谈之事的记述。 “阿萍,孔先生写了当时的宫乱,真的可以吗?” 孔萍点头,“祖父笔下皆是真实,关于先太子弑君的真相和过程他找不到,还始终是块儿心病呢。 这么含含糊糊,祖父很不满意。” 只不过,真相难找。 “七福过来了,咱们先藏起来。” 那个唯一的小厮靠近书房,孔萍立即拉着房星绵藏到了书架夹角处。 两个少女身量纤细挤在一处正正好好。 透过书册的缝隙看到那个七福进来,拾掇书桌上的手稿笔墨,动作麻利。 房星绵不眨眼的看着,杏眸最后落在那七福的下半身。 直至他收拾妥当出去了,被孔萍拉出来,她才道:“阿萍,你家这个仆人是太监吗?” “啊?不是吧,是五年前祖父捡回来的。 他向往读书,祖父也一向关照寒门子弟,所以收留他在家中做事,得空了祖父还会教他。” 房星绵点了点头,因为见过很多太监,他们走路跟正常男子有些差异。 她刚刚见那七福步伐就像太监。 又看了一会儿,房星绵对孔先生之敬佩溢于言表,比肩左丘明。 孔萍亦是深感为傲,告诉阿绵若想看就随时过来,只要躲着祖父想看多少看多少。 柴珩忽然缠上孔萍的事儿在房星绵心里是个疙瘩,她不由想到了许箐儿。 她们俩始终交好,是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柴珩有没有对她动过心思呢? 邀许箐儿来自家后,便让她好生想想这些年来柴珩可有对她献过殷勤。 许箐儿的脸像吃了苍蝇一样,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回想。 想着想着,她眉毛扭成八字。 “也不知这一桩算不算。两年前了吧,我跟阿弟傍晚从西市回来碰到了东宫车驾。 天色已晚他客气的说送我回府,我当时一想作为好姐妹得衬托房绵绵高雅不凡啊。 我就说在西市吃多了腹中杂气乱窜,就不污染他的马车了,然后他就走了。” “……” 房星绵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竖起大拇指以表达对许箐儿的敬佩。 好样的! 030.他是什么都吃啊 流放之路遥远难行。 戴着枷锁的犯人十余人,千里之路全靠脚板。 负责押送的衙役有的骑马有的骑驴,反正只要能解救两只脚,各想奇招。 有的犯人家属出城前给衙役塞了钱,自然能得到稍好的待遇,譬如渴了给喝水饿了给干粮还不会挨抽。 没塞钱的,那便惨了。 尤其是个娘子,千里之路上会遭遇什么心里早有准备。 田氏阿春蓬头垢面,瞥了一眼对她满脸邪意的衙役,她把头压得更低了。 害怕,惊恐。 有一瞬她想干脆死了算了,可她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出城后走入山林丛生之地,忽然冒出四个黑衣蒙面人来。 “劫囚!” “横刀给我。” “大胆贼人!哎呦!” 田阿春还在拖着沉重的脚铐未躲几步便被抓住了头发,小鸡子似得被拖了过去。 她发出尖叫,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房家雇佣了人来杀自己。 她没被砍头,他们心里不畅快。 但她被拖出去数米开外后,又有七八个黑衣人出现,与先前四个黑衣人交手。 她也在这期间被后来者夺过去了。 两个人架着她离开此地,一路奔逃最后在山间小路中看到一辆严密的马车。 驾车的人坐在车辕上,是清远。 田阿春被扔到地上,蓬乱的发丝下看到清远她当即就嚎啕出声。 “是殿下来救我了吗? 殿下……阿春就知道殿下不会抛下我的。” 清远面无表情,跳下车辕后,车里的人走了出来。 正是柴珩。 他一步步走下来,田阿春手脚并用的爬过去,一把抱住他的靴子。 “殿下您救救我,让我留下吧,阿春什么事儿都愿意为殿下做。” 情急之下,她甚至用脸蹭那只纤尘不染的靴子,脸上的灰都蹭上去了。 柴珩用另一只脚在她脸上踢了踢,“听说你在金吾卫的大牢里透露了不少孤的秘密,你真的知道孤的秘密吗?” 他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心中的秘密告知于她这种人? 所以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他认为是她为了活命胡乱编排。 但柴逊那边儿当了真,并准备好路上把她劫走。 一旦落入柴逊手里假的也会变成真的,所以他赶紧派人抢人。 然后把这个惹祸精处理掉。 “我……我只知道殿下不喜房星含,更厌恶与房家人来往。 尤其阿……房渊,殿下最厌烦他讲大道理。” 眸子微眯,柴珩目光冷冷的看着她,“你知道的的确很多。” 旁边清远慢慢的拔出刀来。 田阿春却死死地抱住他的脚,“殿下,我也厌烦房家人。您留下我吧,只要留我一命殿下要我做什么都行。 给您暖床,帮您杀人,或是当牛做马……” 说着,她的脑袋就往他袍子底下钻,像条染了尘土的泥鳅。 清远抽了抽眼角,看了一眼殿下的脸色,他就转过身去了。 山林深处,树丛后一身黑衣的柴逊跟属下躲在那儿窥探。 这种场合本不用柴逊来的,但听说柴珩换了马车出城,他就特意来看看热闹。 哪想到会瞧见这场面。 始终装高雅的人忍不住啐了一口,“他是什么都吃啊!” 更远一些,还有二人立于隐蔽处观察全场。 构成了一幅灰蝉螳螂大黄雀的世界名画。 张礼觉着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伤害,“世上怎有如此没骨气之人!” 燕玥没表情,凤眸逐渐积聚的嫌恶愈发的浓。 “你盯紧了,看他会把人带到哪里去藏着。只盯着便好,柴逊会行动的。” 张礼无语凝噎,“将军,属下的眼睛会坏掉的。” 他不想盯着。 “舍你其谁。” 燕玥拍了拍他肩膀就转身走了。 他也不想看,眼睛要瞎了。 柴逊的确是一路跟着回了城,亲眼看到柴珩把田阿春送到了富安坊的一个小宅院里。 脸上浮起胜券在握的笑,“可以全城宣扬流放的田氏女被救走的消息了,再通知金吾卫来富安坊搜查。” 堂堂太子将流放的犯人救走藏起来,这等事情一旦传开会闹成什么样儿可想而知。 然而好消息不止这一个,还没出富安坊呢,手下的人来禀报。 孔修那老头进宫面圣,状告太子堵截他家孙女儿孔萍,以势威逼以财利诱。 老头气愤非常,据说当着皇上的面儿把两匣首饰给砸了,激愤之时还说此等人不配为储君。 孔家之人不畏权势耿直如石,此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城中,寒门学子第一时间声援老先生。 柴逊都笑出了声音来,“天助本王啊!” 两件事恍若被飓风裹挟着,迅速的传遍大街小巷。 房星绵知道这消息时正打算偷溜去孔家呢,她惦念孔老先生撰写的通史,心痒痒的厉害。 云钗和玉桐把在外面听来的小道消息你一言我一语的转述,听得房星绵逐渐的皱起眉头。 “孔老先生居然闹这么大!” 超出她之前所预料。 这样一闹,不止柴珩没面子,皇上也会觉着没面子吧。 这么些年看阿爹行事,耳濡目染的,她总觉着皇上若是面上有失他怕是会秋后算账…… 越琢磨越心惊,就更想赶紧去找孔萍。 但房星含先一步来找她了。 “阿兄,还没到你下值的时辰吧,怎么忽然回来了?” “外面闹得事你都听说了吧,知晓你近来跟孔先生孙女儿来往甚密,但今日不要去找她。” 好吧,她装病这几日没出双雎院,实际上偷偷往外跑的事儿阿兄都知道了。 这整个家大概只有祖母不知。 “我的确是想去看看她的。” “今日不要去,皇后娘娘凤驾离宫,亲自登孔家门道歉去了。” “这么拼!” 皇后为了自己这个儿子可真是操碎了心。 “京城里一半的寒门学子都得过孔先生的指导恩惠,现在也都聚在孔家外呢。 皇后登门道歉是当下最稳妥的法子,你别跑去撞上了。” 房星绵点了点头,再次感受到了大儒大文人的威力。 孔先生无官职在身,却拥有一呼百应之力,寒门学子虽不如世家大名赫赫,却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有他们给孔先生做支撑,房星绵稍稍放了心。 031.他还嫩了点儿(2更) 皇后娘娘母代子的致歉还是颇有效果的。 她诚恳真挚温柔大气,面对孔老先生余怒犹在也丝毫没有恼怒之意。 狭窄的巷子里上百寒门学子聚集,全程围观,最后也不由的对皇后娘娘交口称赞起来。 不愧为一国之母! 此事看起来就这般平息了,皇后娘娘还留在孔家喝了茶水,几近天黑时才离开。 凤驾特意穿行了富安坊,在一家做榛子糕的铺子前停了好一会儿。 随行宫人二十余,光线幽暗时来来回回看不真切。 只是在临行前那偌大的车驾晃了一下。 密封性极好的马车里,皇后沉着脸冷着眼静静地看着跪伏在眼前瑟缩成一团的暴露女子。 没错,正是被藏在富安坊的田阿春。 在城外时她胆大下贱的孤注一掷,成功的让太子殿下把她带了回来。 尽管他没说何时会过来看她,但她独留在宅子里时仔细想过了。 殿下极为厌恶房家人因为聪慧而高人一等时那端着的姿态。 当时他会对自己多了一分关注,不正是因为她没那么聪明吗? 那她就反其道而行,舍掉尊严做一个供他发泄的伎子,只要能留在他身边不被发配到岭南那种不毛之地,再下贱她也能做。 而且她钻研了多年的煲汤,她能想法子让自己避过人眼受孕,只要有了孩子…… 她相信自己的福气在后头呢。 哪想到她刚刚在家裁剪了裙子试穿上,就被闯进去的人给控制住了。 她以为是金吾卫,吓坏了。 直至被扔到这马车上,看到了皇后那雍容又冰冷的脸,她瞬时吓得腿软趴伏在车板上动弹不得。 皇后始终对自己不冷不热的,那么多次跟房星绵一同进宫,皇后对她们二人的态度是两个极致。 是以很是畏惧她。 “娘娘……” “本宫不想事事管着他,可你看看,本宫撒手不管他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再折腾下去,这太子之位怕是就要没了。” “皇后娘娘……” “闭嘴!” 皇后双眼忽的厉起,狠狠地锁定她,“心术不正之辈,把阿珩一步一步的拽到深渊里。耍心机卖色相,你这等毫无廉耻之人怎配活着?谁沾了你都将不得安宁。” 话落,宫官卓素利落的抽出准备好的白绫缠在田阿春脖子上。 她被迫脖子拉长脑袋后仰,一手死死地扣住白绫边缘指甲挖掉了自己的肉。 “饶……咯……” 卓素因熟练而面容平静,皇后因必须亲眼看着这个祸害死而淡定如水。 唯田阿春因窒息整张脸暴紫,双眼充血暴凸,身体抽搐十趾蜷曲。 她身体终于软下来卓素还是没松劲儿,又保持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松开。 皇后轻轻闭上眼睛,“照计划连夜把孔修孙女儿勾引太子不成反诬告的消息传出去,明天本宫要听到全城都知晓此事的好消息。” “是。” 让她和她的儿子颜面尽失,她岂会不报复! 金吾卫得了消息前往富安坊捉人,没想到宅子里空空如也连个苍蝇都没抓到。 等好消息的柴逊得知金吾卫没抓到人颇为意外,下属上禀皇后凤驾曾经过富安坊稍作停留,他立时便明白了。 老妖婆给儿子擦屁股的速度可真快啊。 柴珩进宫面圣了,怕是他现在都不知道他母后帮他把麻烦解决了。 啧,以为下手快就没事儿了?雁过留痕啊! 燕玥知道金吾卫没收获时毫无意外,因为张礼始终在富安坊那儿盯着呢。 皇后的人把田阿春带走的全过程张礼都看到了。 荣家人果真狡诈,可惜这狡诈倒是没分毫遗传给柴珩。 燕玥淡淡嗤笑,他爹那老狐狸说的是,废太子得让皇上自己出手。 若外力瓦解,必会一身血。 太极宫。 柴珩跪在那儿已有半个时辰。 帝王一身常服气质温和,慢慢的踱步却每一步都似踩在了柴珩的眼皮上。 随着时间推移,汗珠子顺着他额角往下滑,冰冰凉。 姜道弓着身子站在不远处,眼睛不时的在那父子间转过。 “你可知孔修现如今全副心思在何处?”蓦地,帝王发问。 柴珩把头压低,“儿臣知晓,孔先生撰写通史上起轩辕下迄先帝,此书写成必将青史垂名光启后人!” 皇上似笑非笑,“他现在经常外出一直在查证何事,你知道吗?” 抬头看皇上,柴珩打从内心里疑惑不解。 但他一向在父皇跟前尽力展现聪明才智,不敢露出分毫愚钝来。 仔细思量过后道:“几日前孔先生去过万年县拜访外祖,应是查证先帝群雄逐鹿的大小战役。” 皇上的笑更温和了,深深地看了柴珩一会儿,便叫他退下了。 没得到训斥柴珩更觉不对,可一时间他琢磨不清父皇为何没有斥责自己。 在他退出去后,皇上脸上的笑已尽数消失。 姜道看了一眼皇上面色,轻声道:“孔修那老家伙认为先太子弑君的来龙去脉疑点重重,挨个的拜访当年在场老臣。 他去过英国公府,但英国公以身体不适为由没见。 没想到上国柱居然见了他,二人一室密谈期间没允下人出入,不知具体谈了些什么。” 皇上慢慢抬眼,“你也认为太子接近孔家是为了借机详查当年的宫乱?” 姜道观察完他脸色才笑道:“殿下总不会是因为孔修那孙女儿天姿国色才接近的吧!那小娘子普普通通的,没甚美貌可言。” 颊边咬紧,皇上盯着在宫灯照耀下显得更黑暗的夜空。 子肖父。 他从不否认这一点,柴珩会动心思他并不意外。 只是,他还嫩了点! 离开的柴珩琢磨一路也没明白父皇到底是何意,君心难测。 路上遇到了母后派人拦截,他虽是不耐还是跟着过去了。 见到母后拱手请安,便迎接来两个大耳刮子,打的他两耳发出一阵嗡鸣来。 “糊涂货,储君之位你坐够了是不是? 若坐够了本宫亲自把你拽下来,免得牵连无数人给你陪葬!” 缓过耳鸣,柴珩慢慢抬眼看向母后,“您疯了!” 032.皮薄馅儿嫩 皇后不管柴珩多么的目眦欲裂彻底失了往日风采的模样,将他把田阿春劫走藏在富安坊的事揭穿。 他的脸皮红了又白,复又想到了什么双眼阴沉笑的讽刺。 “母后在孤身边安插了几条狗?孤每日做的所有事想必都没逃过母后的眼睛吧!” 皇后双目微动,可见柴珩说对了,她就是在他身边安插了人。 “本宫是为了你好。今日本宫若不更快一步出手,富安坊那宅子就得被金吾卫一锅端了。 再加上孔修告你那一状,你是什么下场想必不用本宫告诉你吧!” 柴珩一愣,“她人呢?” 皇后不可谓恨铁不成钢,“杀了!” “你……” 被掌控,被监视,自己做的所有事在她看来都是胡闹,都是错的。 更是连提前知会一声都没有,便把人直接给杀了。 柴珩心内郁结难忍。 他已不是三岁孩童,真不知自己还要被当做木偶摆弄多久?! “怎么,本宫将人处理掉你要报复吗?也未见得你情根深种,无论是那下贱的女人还是孔家的小娘子,你刻意接近无非是因为房家阿绵。 在她眼皮子底下与她亲近之人勾连,想把她当傻子耍。 可你看看,到底谁是傻子?” 被戳穿意图,柴珩倒是不言语了。 他不止想耍房星绵一个人,想把整个房家人都当傻子耍。 * 因为田阿春流放路上被劫走,现在城中还在搜查。 导致房星绵两日没能出门,阿爹阿娘都担心田阿春潜逃回城里,别再蹲藏某处谋划害人。 她出了家门要是被盯上了可如何是好? 正是因为两日没出门,所以在得知城内大肆传扬‘孔萍勾引太子被拒后恼羞成怒,孔修大闹大殿意图逼迫皇上赐婚’时,气的小鼻子都要歪了。 “胡说八道!肯定是他出的招,简直卑鄙!” 房星玉也皱起了眉,看着阿绵跟暴怒的兔子似得,伸手扯了扯她,“我们去看看她吧。” “好,我觉着她现在肯定不好过。” 云钗和玉桐说是城里百姓在传那些不着调的谣言,这样一来连孔修都没办法了,他一个大儒大文人还能去跟百姓对峙吗? 姐妹二人还是偷偷的离开了家,有阿姐在房星绵并不担心田阿春会忽然冒出来,阿姐能把她头打掉。 情况超出她们俩所想,孔家外面的巷子里聚集了不少人。 男男女女,大声讨论孔萍勾引太子的事儿。 有些年纪都挺大的男人言语更是过分。 “还是读书人有心机,分明自家小娘子贪图富贵却有脸去皇宫大闹!” “那还不是陛下宽仁,直至今日也没给这祖孙俩定罪啊。” “什么文人?绞尽脑汁攀附权势的货色。” “用自家孙女儿去攀附,文人脑子就是转得快啊。” 这些人出言讥讽,孔家门外还有几个穿着布衣的书生在反驳。 可他们只讲道理说不出脏话,气势就弱了很多。 人太多了,一时间很难分出哪些人只是纯粹跟风看热闹,哪些人受人指使别有用心的故意闹事。 原本是掩着踪迹偷偷摸摸来的,但这会儿房星玉都被气的冒了火,正好戴着帷帽遮住脸,她直接提起路边一根棍子冲了出去。 连番敲在那些乱说话的人嘴上,速度奇快。 挨打的人只来得及发出痛叫,再睁眼看打人的已经敲了一片。 房星绵也捡起地上的石块泥土往那些人后脑勺上砸,她一个只跟房星含打过架的人,这会儿自觉战力狂盛,脑袋上的小火苗儿噌噌燃烧。 本来这边闹了太久,有学子跑出去找人帮忙,正好碰到换值的一班金吾卫。 带着他们过来时,房星玉正在进行一人群殴模式。 角落里还有个小身影跳着脚拿泥巴打人。 燕玥一眼就看到那个用泥巴当武器的家伙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闹事者全部羁押!” 张礼带着人冲过去,把挨揍的男男女女都给制住了。 打人者房星玉停了手但没躲,堂堂正正无丝毫惧怕。 泥巴攻击者房星绵又缩回了角落里,企图蒙混过关。 不过她还是没蒙混过去,身着金甲的燕玥一步步的过来把她堵在了墙角里。 抬头看他,房星绵先告状,“他们编排孔萍还堵在人家门口说瞎话,你快把他们都抓了,肯定是受人指使,你把幕后黑手也一并抓了还孔萍清白。” 居高临下,燕玥似笑非笑,凤眸潋滟又锐利压迫感极强。 房星绵哽了一下,不说话了。 好吧,他燕百克是挺有气势的,尤其这一身金甲在身又用那种‘你再说就揍你’的眼神儿盯着她,她头上的小火苗逐渐熄灭了。 “当街斗殴,跟金吾卫走一趟!”他沉声道,颇具气势。 “我没斗殴,你别冤枉我。” 燕玥嗤了一声,抓住她胳膊提起来抖了抖,那小手上指甲里都是泥土,“别嘴硬,刚刚跳着脚打人我都看到了!” “我那是在玩泥巴!” 她嘴硬的很,找理由也特别快。 这个时候不能跟她争辩,她会用丰富的狡辩经验把别人带沟里去。 “被我抓住你别想逃跑!” 打人打得一脑门儿汗,脸蛋儿绯红热气舒张,她心里不服气脸蛋儿都是鼓起来了。 皮薄馅儿嫩! 虽说‘抓’住了她,但燕玥勒令她站在这儿别动,他这才转身又回去了。 那些堵在巷子里说孔家坏话又被打了的人都给捆起来了,打人者房星玉也光明正大承认她刚刚所为。 燕玥命人把人带走,又叫张礼像模像样的把房星玉也带着走了几步。 直至那些人拐出了巷子头,张礼立即拱手请房星玉回走,刚刚演了那么一下足够了。 房星玉真以为自己要去金吾卫走一趟的,没想到他们徇私徇的这么明目张胆。 看向燕玥刚要说话,就见这人盯着远处瞪眼威胁,像要吃兔子的狼似得。 她扭头看过去,正是她家阿绵站在墙角探头呢。 面对燕百克的吓唬她并不怕,甚至抠了一块儿墙泥往外扔。 换来的是他的忍俊不禁。 “叫她躲着点儿人。” 留下最后一句,他便转身走了。 033.恭喜狗腿子走马上任(2更) 姐妹二人进了孔家,没想到孔老先生居然病了。 除了家里的仆人七福,还有两个寒门学子在床前侍奉。 以及刚刚在门外帮忙的学子,由此可见孔先生多受爱戴。 唯一的不足就是他们都出身寒门,现在没有功名未入仕途,人微力薄想帮孔先生都没有门路。 大家的神色都有些低落,但侍奉孔先生却极为尽力。 “孔先生的病重不重?”房星绵也忧虑担心不已。 孔萍叹了口气,“怒极攻心。” 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房星绵抓住她的手紧紧握着。 再看躺在床上清瘦无比的孔先生,心里头十分不是滋味儿。 这是一个心里有理想抱负值得尊敬的先生,不畏清苦不羡荣华,又帮助了无数家境贫苦的学子,他想让全天下的人都能读书。 一颗咸鸭蛋就着杂粮团子能吃半个月,十几年的热情都投注在撰写通史上。 房星绵佩服又敬仰,试问给她多大的好处吸引着她,她也做不到这般。 她又觉着孔家遇到这样的事有她的原因,心下更是几分愧疚。 “许箐箐家有珍藏的好药材,我去一趟跟她阿娘买一些。”凭借她们的交情,肯定能买得到。 房星玉抓住她的手,“我去吧。燕百克叫你躲着人,你就别出去露面了。” “……” 好吧,燕百克说的没错。 再说这巷子周围八成还有不少人,她现在出去再回来都不太容易。 房星玉行动迅速很快就走了,孔萍带着房星绵趁人不注意又进了书房。 被言语污蔑羞辱的少女这个时候才显露出真正的情绪,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掉。 房星绵赶紧抱住她,听她在自己肩头啜泣,眼眶也发酸发热,不知不觉的跟孔萍哭成一团。 “没有人听我解释,正是昨日我跟人据理力争吵得声音太大,祖父出去后听了那些污言秽语一下子气病了。” “都是那个卑鄙无耻的人做尽缺德事!他被告了一状心中记恨,就想出了这种下作的招数。 阿萍,你和孔先生可千万不能被流言打倒。 流言本就不是真的,我相信总有法子揭穿流言并把那无耻之徒的嘴脸公诸于众。” 孔萍点点头,她也希望苍天有眼人间有公道。 她和祖父行得正走的直,这些污蔑黑暗,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等待阿姐把药材带回来的时间,房星绵又带着崇敬的心情看了一会儿孔先生撰写的通史。 越看心中的敬仰越是浓厚,她觉着是不是可以求求阿爹想法子帮帮孔先生。 天色微暗时房星玉回来了,不止带来了药材还把许太医一块儿带来了。 “友情出诊友情赠药,就不用阿绵掏荷包了。” 房星绵立时弯起眉眼,“难怪我从小就觉着许箐箐善良大方,死皮赖脸的要跟她做最好的姐妹。 原来她是遗传了许太医。” 笑眯眯的听她吹捧,甭管是真是假,这会儿被捧得确实高兴。 孔先生还不太清醒,发着低烧蓦一时呓语不断,惦记着自己即将完成的通史。 许太医认真的诊脉检查,面色也不由几分沉重。 孔老先生不止是这一次疾病,他身子亏空的太厉害了。 这么多年来不注意食补,苦熬心血,哪怕他这回没有忽然病倒也支撑不了两年。 没想到会这样,房星绵跟孔萍一样忧心着急。 好在许太医有自己的一套调理保养的方法,他本人对孔先生也极为敬重,极其认真的连写了几个方子。 并叮嘱他们如何给孔先生调理,过几日他再来。 孔萍红着眼睛道谢,房星绵无意间瞥见站在不远处的七福。 有那么一瞬他的眼神儿有些奇怪,让她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这种感觉就跟她瞧见自家橘香时差不多,莫名就觉着他们有别的心思,甚至是别人安插的眼睛。 心里头毛毛的,便什么多余的话都不再说了。 姐妹俩跟许太医一块儿离开了孔家,正好坐了许家的马车。 上了车许太医才微微肃了面色,“孔先生病倒的事昨天太医院便已经知道了,王太医十分敬重甚至想过来。 但不知被什么原因阻止了,今天他没来太医院。” “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阻止太医来为孔先生诊病?那您今日来是冒着大风险的。” 房星绵觉着脚底发寒,这情况已经不言自明了,谁能有那么大的力度下这种命令啊? 位置最高的那个人呗。 孔先生进宫那日她就想过,皇上失了颜面必会秋后算账,这就来了。 许太医摇了摇头,“我若因害怕惹火烧身,还学什么医?治病救人医者之责,即便因此遭了算计也无所谓,我无愧于心。” 房星绵只觉着许太医后背好像都散发出光芒来。 先将她们姐妹送到房府附近,她们俩要偷偷溜回去。 许太医就知她们这些小娘子对偷偷往外跑轻车熟路,包括自家的女儿。 姐妹二人做到了偷溜偷回的鬼祟,但早已盯上她们的人还是准准的抓住了。 一颗小石子敲在了房星绵的头上,吓了她一跳。 房星玉把她扯到自己身后挡住,同时看向暗处,帷帽下的眼睛带着杀气。 别看在桃花庵里长大,她可没染上分毫慈悲之心,净音师太教她的全是拔刀要快姿势要帅! “最丑的那个,过来。” 燕百克。 他偷偷摸摸的,显然也是怕被旁人看到。 房星玉迅速的环顾了一圈四周甚至仔细听了一下声音,“附近没旁人。” 房星绵弯身捡了一块小石头,快步的走了过去。 房星玉则向前走了几步,耳听八方的防御。 墙角里,燕玥一身暗色的胡服,身长肩宽比墙还像墙。 “你偷偷摸摸的要干什么?” 瞧她手里捏着石头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燕玥忍俊不禁。 抱起双臂,他扬了扬下颌,“打算攻击我?看来你非常想去金吾卫的大牢走一走。” “这叫小人石,顾名思义只打小人。” “如此说来此石头用不到我身上了,毕竟我是君子。” “……” 房星绵表示没见过他这样的君子。 “有话快说,我要回家呢。” “恭喜你这个狗腿子要走马上任了,本将军今日要启用你。” 034.娶阿黄也不会娶你 终于到了他提要求的时候,房星绵居然没有任何的不快。 有一种收账的终于来要账,她能赶紧还了此后两不相干的痛快感。 尽管之前还略阴暗的想过燕百克会不会提出什么无耻的要求,甚至一度心里没底。 可现在不同了,她阿姐在旁边儿呢。 他胆敢无礼,阿姐饶不了他。 遂胆气壮的很,腰板也挺的倍儿直。 但燕百克并没有提出无礼的要求,反而问道“你在孔家可看到孔先生撰写的通史?” “孔萍带着我偷偷看的,你别往外说。” 他点头,“可看到先太子弑君的经过?” 原来他对这个感兴趣。 按理说他作为金吾卫大将军,他爹又是英国公,他应当早就知道来龙去脉吧。 但她还是诚实的说出自己看到的,并在最后告诉他,“孔先生本人对这段记述不是很满意,模模糊糊非他风格。根据孔萍说,他一直在找真相。 他要保证自己笔下皆是真实,对得起浩渺千年间出现过的人杰,更不会误导看此书的后辈。” 黑夜中,燕玥的眉峰是皱起来的。 幸亏房星绵看不太清楚,否则也会被他不同于往日的阴暗气息吓到。 “接下来孔家还会发生大事,你便不要再往那儿跑了。” “嗯?为何这么说?” 柴珩的报复还没完了? 不对,根据他问的问题以及这句话,关键点在于先太子弑君。 这么说,孔老先生执着的记述这一段惹来了祸?告太子那一状只是个导火索! “很复杂。我本来要你办的事便是想请你去太傅那里打探先太子弑君的真相,当年太傅乃太子少傅,据闻出事那一日房太傅早于先太子去往寝宫见过先帝。” 房星绵十分意外,阿爹正是因为当时是太子少傅,弑君之事发生阿爹受了牵累。 这就导致自她记事起家中断绝再提此事。 她一直认为阿爹是觉着作为太子少傅有辅翼之责,可却发生弑君之事,他难辞其咎。 但实际上先太子比阿爹年长,又随着先帝纵马打天下文武双全,根本不需如孩童那般淳淳辅佐。 他甚至胸襟智慧眼界比从未见过真正战场的阿爹要宽广的很。 看她垂着眉眼脸上也现出几分忧心的模样,燕玥顿了顿,最后还是抬手在她额角轻轻戳了下。 “我并无害太傅之意,就是想知道真相。 你若能打探到自然好,若打探不到……我也不会怪你。”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真相?” 知晓来龙去脉,查探出先太子弑君的真正原因? 可他明明知道孔先生因为此事惹来了祸事,还要调查? “因为对于我来说很重要。这样吧,你若打探到了我便告诉你真正的原因。” 这交易……在房星绵看来并不是那么太吸引人。 她更担心自己会害了阿爹,这是一个禁止谈论的话题,她若去问了阿爹再告诉他。 而他包藏祸心以此来做文章加害阿爹,他们房家可就完了。 她心里所想在脸上完整的呈现出来,燕玥明白她担心很正常。 但心里还是几分不畅快,“我是那等满腹阴谋算计的小人吗?” 黑暗里她眨着杏眼,里头是两个字儿,‘难说’。 “……” 小小一个人儿,防备心可真重。 “那你说一个你自己足以砍头的大秘密,让我攥着你的把柄,我才能放下心来。” 这是房星绵的退步,一方面为了房家,另一方面她确实有那么点儿想帮他的。 燕玥笑出声,黑暗之中他那绝美的凤眸好似都泛着迢迢星河之光。 “我打探先太子弑君之事就是最大的把柄,旁人探查此事兴许只死一人,我探查会死全家。” 房星绵轻轻地点头,看来燕百克的确有自己的大秘密。 有点儿好奇,脑内又迅速做出判断,不能好奇。 恐会惹来杀头大祸。 她答应了,会去阿爹那儿套话。 而且他也没给时间限制,甚至在她答应后还道谢了。 他忽然间的这么正经,房星绵小小的不太适应。 手里还捏着石头呢,眨了眨明媚的杏眼道“只是交易,交易完成后各不相干。 记得把同心结还给我,莫要再以此要挟。你若是胆敢拿着同心结上门要我嫁给你,我就跟你鱼死网破。” 燕玥像听了什么大笑话似得噗嗤笑出声,身体微微前倾,他身上热烈的气息铺头盖脸的将她包围。 “你是不是养了一条狗?” “对啊,阿黄。” 他笑着点头,还保持着弯腰近距离看她的姿势,“我就是娶你家阿黄也不会娶你。” “……” 这不骂人吗? 想争辩,又把话吞了回去。 要是争辩了岂不是表明自己要跟一条狗争? 不能争,甚至她还得给阿黄备嫁妆! 哼,差点儿被他绕到沟里。 把手里的石头往他脚上砸,趁着他跳起躲避时,她扭身就走了。 在房星绵计划如何向阿爹询问先太子弑君之事时,发生了大事。 首先是许太医,在太医院下方子时不知怎的一味药材药量写错了。 那药本是送到淑妃娘娘那里的,幸亏她有宫女试吃的习惯,试药的宫女喝了药之后痉挛呕吐,好在没出人命。 而出了差错的许太医被责令回家思过,短时间内不能再上值了。 听到这个消息,房星绵整颗心往下坠。 许太医果真因为给孔先生诊病被牵连了。 然而还不止如此,皇上那里下了旨意,太子行为不端太傅房渊难辞其咎。 虽没降职但罚俸了,甚至在太子闭门悔过这段时间内,房渊也不允出家门。 这惩罚看似不重,可若细想就知没那么简单。 尤其房星绵心焦的厉害,房家好像跟柴珩绑在了一起似得。 若到时柴珩甚至连太子都做不了,阿爹会怎样? 可若是为了共同利益两方进行结结实实的关系捆绑,免不了还是得走联姻那一套,自己依旧逃不过。 在这个夹缝之中寻找一条她不用嫁柴珩、阿爹又不会被心术不正的太子牵累的两全其美的法子,太难了。 035.爱情使狗进步(二更) 因为房渊被勒令在家思过,使得整个房家气氛都不怎么好。 最严重的是鹿鸣院,之前被她最爱的孙女儿一番毒汤攻击,到现在还觉着自己身娇体弱的老夫人。 首先担忧的是还能不能清闲富贵的养老了。 再就是自己母家那边儿现如今她混的最好,这要是一下子落败,那些庶、堂、表姐妹得登门来嘲笑她。 着 紫凌天越想越是愤懑,他觉得,有必要立马行动出发去黑龙族,希望这些特殊能量体还在,不然,他真的要大开杀戒了。 “我不是说这些,而是说他的所思所想和行事风格!”李白摇首道。 不得不说,虚无间的空间,实在是太大了,以紫凌天如今的实力,全力飞驰,居然就如蜗牛在靠近着他所要到达的目的地。 柳依依解释了半天,老头才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只是按他的说法,他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白眉老者是摩云王族的定海神针,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摩云国只会更加风雨飘摇。 刚爬上床,我忽然感到房间里吹进了一阵阴风,知道阴魂进房间了,我心里惊诧之下,便准备咬破食指在手心画上破邪咒。 甚至,就算有老色龙的护持,如果不是因为最后的那么一丁点变化,云飞也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步之前那些倒霉鬼的后尘。 继而,“总司令”的呼声不断响起,参军署内的参军们,一个个看到李无解到来后,都敬礼问候。 许纤纤的本体已与暗红宇宙化作一体,留在在这里毕竟只是投影,并没有动用造物主的规则权限,强行扫视每一个真神、天仙的动态。 而且控制着他们的中年人到现在还没露面,冲出去时还要分心防备他偷袭,无疑又增加了难度。 回到家里后,许国明并没有回家,偌大的别墅里只有许多多和夏尘两人。 普通病房,但老歪竟然给弄了个单人间,推门进去,屋里的丁瘸子躺在病床上,鼾声如雷。丁丝娜第一眼看到父亲就捂嘴哭了,身上盖着被子看不到,光是那张脸就已经惨不忍睹了。 “我等愿对苏将军誓死效忠!”32名特战队成员没有丝毫的犹豫。 而话说回来,正因为天法门的入侵军队拥有了一艘无畏舰,所以他们自己本身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十八座星域这边能有哪个势力和他们相抗衡,因为根据情报显示,这里的国家或者势力,根本没听说有谁拥有超级旗舰的。 朱慈烺虽然知道这其中可能许多人都是无辜的,但大明律法就是如此,也需要如此来震慑其他将领,便不多言,不过眼不见为净,他吩咐纪锋自行去处理这件事。 而厉铭身后第一个掏枪的黑衣人,看着自己手中被龙叔捏扁的枪管,身形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宁海东,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权利,就真的那么好吗?让你抛去了一切? 正说话间,门口吕奇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进门,姜峰的眼睛就挪不开了。 然而,傲鸿在这个时候,却是的一个转身,对着身后的诸位统领将领,及祁宏等人,给一一的倾身拱手了道。 第一幅壁画中,深蓝色的背景如同夜晚的天幕,上面坠着灰白色的星点,犹如远古星辰的微光。 如果她不是第一时间就行动起来,而是先制定作战计划拖延着的话,那楼主回来她都不一定能够收齐租金。 036.反噬 阿绵这小小一个人儿所秉持的见解和坚持,在房渊看来是极好的。 正直而纯粹,他也十分希望自己的儿女始终保持。 可他实际上也非常清楚,这种理想化在诡谲的朝堂之中无法存活。 * 早朝。 中书令盛行章与侍中杨贤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杨贤认为孔修借着撰写通史之名调查先帝被先太子 最重要的是俩人之间已经发生了,或许她这么问是因为感情到了,水到渠成是必然的。 但事与愿违,他非但没有昏迷过去,反而觉得脑中的疼痛更加剧烈,让人生不如死。 那就是为十年后的远古遗迹之行挑选合适的人员,每一个门派和家族,都在进行着严格的筛选,终于选择一些修为实力精深,战斗力强大的成员。 “对呀,我赞成你的主意。”司马南笑开了花,伸出了大拇指说范晨虽然平常是个爷们,但有时候还是蛮聪明的嘛!奈何这样夸奖的话为他招惹来一阵拳头,打得他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轻松的闪掉了二号精英的攻击,寒冰气发动,除了二号精英其余的人也被封印住了10秒,舔了舔嘴唇,一剑直接砍了下去。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周明皓的腿法又有了长足的进步,攻伐的时候真是虎虎生风。 李煜周蓉儿,感念二老的心意,这顿饭吃的更是香甜。到了半午,周辉果然笑嘻嘻的跑了来,将食盒取了回去。 一个威严厚重的声音通过传讯玉简传到魔修的耳中,让他原本兴奋的表情为之一愣,有些茫然。 李天畤记得他不止一次的曾向董老头提及过自己在修罗秘境的险遇,重点说明了他看到了另一张耿焕章的面孔,那是大修罗神,第一次的时候教官也在场,当时他的反应很奇怪,吃惊中带着兴意阑珊的味道。 “呃,我师傅也来了吗?”李天畴犹豫着,还是礼貌性的问了一句。 但是眼下的局面,的确是阳遭受更多围攻,对于团队的生存更加有利。 “足够了,毕竟山口组那边也大多数都是这个水平,同水平较量要是都顶不住,那就让他们滚乡下种地去算了。”雷相信这个水平足够三口组应付一段时间了。 在结果出来的那一刻,人们惊讶了,完全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在她清醒之前,扎克无法通过任何手段确定她是否也跟5号一样被入侵了思维,所以只能这样暂时处理。 叶枫摇了摇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叶枫也懒得让自己在这方面去多想。 上五米下五米,加一块儿一共十米高度差,宽距大概也有个十几米左右。 说到此处,想起建造龙门铁舰的种种艰辛,却是内心隐隐作疼不再说话了。 超凡境界的划分很简单,就是按照精神融合肉体多少来划分的,一般来说细胞内精神融合率在百分之三十以下的,就是超凡初期。 天鹅闻言一怔,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更甚了,她紧紧地握着那一根针头,暗暗地防备着,明明知道如果他下手,她其实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可是她还是想着要拼命一搏。 “你……真的是哥哥?”蓉蓉微微愣了一下,语气之中微带哽咽的说道。还未等胡傲答话,蓉蓉已经扑到了胡傲怀里,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