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 第1章 红装银雪似故人 辰国武元十六年,腊月初七,申时末。 唢呐一声划过天际,那随风肆意的红绫好似遨游九天的火凤,伴着微微白雪翩翩起舞。 地上也积了一层厚雪,踩一下便发出一声“咔咔”响。花轿跟着轿夫的动作摆动着,也“咔咔”作响似要与踩雪的声音相迎合一般。 “新娘子到!” 老管家林项这一句喊得十分洪亮,被派去接亲一路上也没说过什么话他可在肚里憋了好一阵了,如今痛痛快快喊了出来,整个人也精神不少。 喧闹的人群也随着这一声安静了下来,不久又窃窃私语起来。 “听闻是豫王殿下去江南治理水患,正好王妃一家是一方富贾,出了不少力,双方你来我往的不久两人便结下了情意,甚至王爷一回京便向陛下请旨赐婚呢,据说是非王妃不娶的啊。” 望着站在豫王府门口身着喜服眉眼肆意风发的少年,蒙着面纱的少女不禁摇摇头: “都说王爷风流,整日不是在酒楼就是在花楼,哪能有如此专情呢。” 一阵风过,带起了萧衔的衣角,他抬手轻抚,这风似故意一般又去逗弄他的头发,不过萧衔举止却出奇的温文尔雅,一袭红衣翩翩本就勾人,而这风却更显得他迷人不少。 那蒙面女子不禁也红了脸,半袖掩面,默默往后退了去。 轿子停在红毯的一端,浣儿慢慢走上前去掀开珠帘将轿里的人儿引了出来。 因着萧衔的特殊身份,皇帝还特意下旨赐了凤冠霞帔,刘沅身上穿着的那件据说是给未来的太子妃准备的。众人翘首以盼,期待着新娘子的容颜,能令京城第一风流的豫王爷动了凡心的人,他们倒是想好好瞧瞧。 萧衔踏着红毯朝刘沅走去,伸手接过了她的手,牵着她慢慢地向府内走去。 原本男人的体温要比女人高不少的,可是手这一牵,刘沅掌中的温度也不比他低多少。萧衔往旁边偷偷看了看,只见那盖头上的珠帘来回轻盈地摇晃着,也瞧不见刘沅到底是怎样的,他便也作罢,继续为刘沅引路。 仆人们端来一火盆,萧衔引着刘沅踏过火盆便视作对着一路的接风洗尘了。 去堂屋的路有一段距离,一路上虽然有护卫的士兵,可是为了不碍着路他们都贴着墙站着,为此想必也听不到两人之间的窃窃私语。 “虽说是寒冬腊月,天气本要再冷一些,昨夜赶巧下了一夜的雪,不过今日却不觉得冷,瑞雪开祥瑞,未儿,此番当真不悔吗?” 刘沅微微斜眼,这盖头虽然能阻挡视线,不过大概的轮廓还是能看清的。身旁的男人比她要高出一个头来,衬得她反倒有些娇小了。 她拢了拢手,这一下倒让萧衔有些尴尬,往她手上看了看,见她不准备让他再牵下去,万不得已他也只得拉着她的衣袖了。 刘沅似轻笑了两声,有些打趣萧衔道: “殿下此时都还分不清人的吗?” 听闻此言,萧衔先是愣了愣,而后讪讪一笑: “你们两人模样,性格无不一致,要作出区别来,还真是不易。” 话是这样说的,可是萧衔还是将手收了回去,想着有人看着,心中颤颤巍巍下还是一把牵住了她的手,虽说不愿辜负那人,可是在当下他只得如此做。 刘沅又笑了笑: “殿下还真是好骗。” 萧衔顿时放松了不少,她两人性格本就有些古灵精怪的,万一是他所想的那个人呢,这也说不定。 感觉他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不少,刘沅又嘻嘻笑着: “殿下,一招中了好几次虽然要长记性,不过这次却不是玩笑的。” 是的,她是原原本本的刘沅。 萧衔倒有些无奈了,他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刘沅,为她提起衣裙免得进门时踩着,同时说道: “你们都以程十未的身份入世,另一个名字除了那个人谁都不知道,哪怕至今本王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只晓得你姓刘,不过嫁与本王的是你们,往后若是你想嫁别人,恐怕曾经嫁过人的这个身份不会让你太如意了。” 确实,古时候的三从四德对女子的束缚太过严苛了,以道德来捆绑一个和离或丧夫的女人不再二嫁已是见多不怪的了。 不过这个可不会对刘沅有丝毫的道德影响。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开始所接受的教育也不是这些腐朽落后的以道德来绑架人的思想,虽说对于情爱她确实有些保守,但也只是她对自己的原则性要求。 刘沅摇摇头,眸中的清冷似乎一时云开雾散一般泛起波澜来,想到那人,她心中依旧还是有所动荡,她将心思藏于 心底,可是稍稍一起风还是会泛上来。 “若寻不到所想之人,我此生不嫁,届时助殿下夺回皇权,我便会四处云游,老死山野。” 他的凤眼微眯,似有另类的情绪,转而又抱怨起来: “好说也是我们大婚之日,如此出言,怕是不吉利。” “本就不必当真……”想到古人尤其重视这些,刘沅点点头道,“殿下快些走吧,不然时辰可要错过了。” 堂屋之上坐着两位已有白发之人,便是当今的皇帝和皇后,亦是萧衔的养父养母兼杀父仇人。 萧衔本是旧朝太子,丞相公孙世阳趁连年大旱人人朝不保夕而煽动百姓起义,自立为新帝,旧朝皇帝自缢于高楼之上。虽说皇帝起初勤政爱民,可是因着他后来贪图美色毫无治国理政之德,自缢那日无人为其敛尸,为显得自己仁义故丞相亲自为其入殓且收年幼的太子为养子封为豫王,为世人所称赞。 待乐生吟了礼乐,两人也拜了天地。 这时有一只黄色大狗冲了过来,不巧,在场之人中有人怕狗,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人人撞来撞去,一时手忙脚乱起来。 公孙世阳看了看在人群中穿梭的狗,看了看身旁的皇后,有些笑意道: “眠儿,那看着好似是朝朝是吧。” 说着又看向因为人群骚动担心有人趁机行凶因此走了过来站在身旁的太子公孙祉。 “哎呦,陛下,还真是朝朝,怎的还跑出来了呢?”说着看向公孙祉,“琅秀,还将朝朝去拉住吧,莫要放任它扰了季筠的大婚了。” 公孙祉应了一声,唤侍卫保护好皇上,他便朝在人群中穿梭的朝朝跑去。因着被人惊着了,朝朝此时也没了准头,慌忙地在人群中毫无目的跑着,时不时还被人踩着脚,轻轻哼了两声就跑开去了,这反倒让公孙祉也头疼起来。 一直看着慌忙乱跑的朝朝,还在想着如何将它抓住时,忽然发现有人伸出手在朝朝头上摸了摸,原本慌慌张张的狗子顿时便平静下来,尾巴一个劲地摇,四只爪子似乎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一样,最后竟直接扑到那人的身上去了,顿时将那人给扑倒了。 本还担心那人因此被别人踩到,这才发现那人身边一直有一人护着她,再一看,正是这次大婚的两位主角。 看着朝朝的反应,公孙祉也有些疑惑。这狗平日里高冷地很,哪怕是皇后它也不给任何面子,因着自小就和公孙祉在一起,朝朝甚是喜欢他,不过比起他,朝朝最喜欢的莫过于那个人了。 那个因为宫中大乱为他挡了数箭最后掉崖身亡的那个书童,那个曾在他面前死了两次的那个人。 公孙祉穿过人群走过去,带着某些期待,他走到那人面前。 因着混乱中被人不小心扯掉了盖头,直到对上公孙祉时,刘沅才发觉自己的盖头已经没了,心底有些慌张,再低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怀里使劲乱蹭的狗子。 “……” 看着它一只黄狗两只耳朵和四只爪子却是白色的而且对自己那热情的模样,不用想,肯定是皇后的那条朝朝了。 是了,也才八年。 瞧着刘沅面对公孙祉似乎有些慌忙,同时又见着愣神的公孙祉,萧衔心中有些疑惑。将手中的盖头将刘沅盖上,而后又拉住扑在刘沅身上不让她起来的狗将绳子递给公孙祉: “太子殿下,这应该是皇后娘娘的朝朝吧。” 因着离开了刘沅,朝朝不禁叫了两声,这反倒让本就望着刘沅出神的公孙祉回过神来,而后又发觉不对劲。 朝朝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从不会如此乱来,除了有什么对它极具吸引,超越了它要守的规定。 接过朝朝的绳子,安抚着躁动的狗,他看着朝朝一直盯着刘沅,便不由得想到刚刚看到她的长相。 虽说人大十八变,可是他见过那人的长大后的模样。 她与他记忆中的那人的模样重合在了一起,一模一样。 人对一个人或一件事物的记忆是有限的,基本是模糊的,可是见着一模一样的出现时,便会变得无比清晰。 “你……”公孙祉看了几眼萧衔注意力又回到刘沅身上,见她盖着的大红龙凤盖头,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正准备为自己的冒失道歉,又看向朝朝那副极委屈的模样,他止住了要发出的声音,转而却问出了这一句,“不知豫王妃姓甚名谁,朝朝看着确实很缠着王妃。” 萧衔见了刘沅的态度,眼角噙着一丝笑来觉得十分有趣。以前便知道她在公孙祉身边做了四年的书童,定是有些情意的,不曾想那份情意竟会扰动她的心神,他倒是好奇她会怎么回答。 慌 张?喜悦? …… 都说不定。 不过他没想到刘沅的回答如此平淡,似与眼前这人毫无干系一般。 只见刘沅仪态轻轻和手作楫,稍后又缓缓抬头来毫不扭捏道: “江南程家之女程十未,见过太子殿下。” 因着方才萧衔喊了太子殿下,她也不用刻意装作什么了,那样反倒会让人警惕和猜忌。 朝朝被抓住不再乱跑,动荡的人群也慢慢安静了下来,纷纷跪在地上,都不敢去看公孙世阳的反应。 公孙祉看了看跪在后边的两位新人,又看了看刘沅盖着的大红盖头,想起那人的模样,墨色的眸子潋起深沉的笑意来,顷刻一转头便恢复了昔日的冷漠之色,却是多了一分失意。 人是以相貌和习惯来区分另一个人的,但是朝朝不同,它以气味识人,而人的气味可以说是一辈子也无法改变的。 “陛下,朝朝定是独自待着无聊,因此寻着气味来此寻儿臣的,扰了豫王大婚,儿臣愿担所有责罚。” 话音一出众人本就安静的场合又安静了一分,稍后便有人开口为公孙祉脱责。 皇帝自古以来便是喜怒无常的,萧衔观公孙世阳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他知道,公孙祉是不可能受罚的,公孙世阳在等他开口。 “陛下,朝朝此番确是活跃了氛围,既是儿臣大婚,还请陛下恕罪。” 果然,此话一出,公孙世阳紧绷的表情瞬间松懈了不少。 “季筠既然也开口了,朕若继续下去倒显得与人心背离了,罢了罢了,你们平身吧。” 皇后此时却是看着刘沅的,方才她也注意到了朝朝的意图是什么,倒是好奇起这人来了,又听见公孙祉刻意为她掩藏的意思,她也不好再问什么了。 她的这位太子殿下沉稳得很,自幼就比身旁那些皇子要成熟得多,他的想法她不会干涉太多。从小到大这孩子都是鲜少让他们操心的,他知道自己要什么,要做什么的。 公孙祉将朝朝托给了看守的侍卫,此时刘沅已经被她的侍女搀着离开了。 原本当初再见到她他心底已是觉得是上天眷顾了,谁知上天又想让这尘封了两次的心跳动起来。 他还不能百分百相信,可是心中却已经视她为故人了。 天又冷了几分,已经添了好几次炭火了。 公孙祉望了望院里的白雪纷纷扬扬不知在思绪些什么,而后又回头看向炉中烧红的炭。 不禁想起以前。 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前,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年幼的时候,接连两次,那个人接连两次倒在他的面前,他两次的不知所措,甚至两次都憎恨了这个世界,可是他还是祈祷着,能让他再次遇上她。 “刘沅,官儿……似乎又遇到你了,这次你又是谁呢?” 他拾起烧火棍去捣腾炉里的炭火,看着冒出的火星,他愣了愣,两只手已冻得发红,他合拢两只手搓了搓发了些热,坐得离火炉越近,面对火炉的这一面就越热,也更加能感受到后背的寒冷。 最后还是释然一般笑了笑。 不管如何,这一次若是真的再次遇见了你,无论怎样,他,公孙祉,拼尽全力也要保护好她,所有想要伤害她的人他会逐一解决,所有她愿留在心里的人他也会尽力保护的,只想她这一生平安顺遂便好,现在他已不敢奢求太多了。 第2章 华灯夜烛双对眼 宾客慢慢散去了。 看着倚栏赏雪的人,萧衔拈着酒杯缓缓走过去,他有些好奇,为何这太子不和皇帝一同回宫,反倒独自来他这独自看雪。 “太子殿下,臣这一方小天地怎么说也不及东宫堂皇,殿下可是瞧上了院子里那株腊梅?” 公孙祉这才发现院里的腊梅,方才不过是一直在出神罢了。 萧衔所说的那株梅花就在眼前,公孙祉凝神看了看,随后看向萧衔: “本宫还得向豫王祝贺了,今日大喜之日豫王可莫要在外边了,免得让王妃守了空房。” 话虽如此说,但是公孙祉心里还是想把萧衔留下来的。 那位王妃与他印象里的那个人完全重合了,叫他不得不在意起来。 “殿下多虑了,今日大概会是年前最热闹的一天了,众大臣都有些忘我了,臣得一一照应着不是。”萧衔故作醉意看着公孙祉,嘴角噙住笑意来,“殿下也是难得出宫一次,今日玩得可尽兴?” 公孙祉轻轻点头,他唤下人拿来一份贺礼: “虽说来时送了一份,不过这份是本宫特意加上的,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送,如今给你,还希望豫王不要嫌弃才是。” 萧衔弯腰收下: “如今除了年幼尚未婚配外众皇子皆结了亲,不知殿下心里可有打算了?” 公孙祉起身要走,同时回道: “时候到了自然就顺理成章了,如今看来,还不急。” 他回过头轻轻看了萧衔,走时不忘说道: “豫王那株梅花养得甚好,若是移了地伤了根,明年怕是不会开出那样美的花来了。” 望着他慢慢走远,萧衔也转头细细打量起了那株腊梅,与寻常腊梅并没有太大分别,只是今日逢喜宴下人们往上边挂了些红绫和一个灯笼而已。 他眼眸逐渐深邃起来,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微微一怔,而后眉眼又舒展开来,若有若无的笑隐在嘴角却始终无法开怀起来。 有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在亭前停留了一会儿确定了亭子的人后唤人拿来一个披风便朝萧衔这走了。 朱颜粉黛,眉目间尽显妩媚,红唇轻启,纤纤小手将披风从后边为他披上,语气里皆是爱慕之情: “王爷,夜里寒,小心着了凉,届时又得难受一阵,总是不知道照顾自己。” 萧衔闻言眉头一展伸手将她一拉拥入自己怀里,再用披风将两人紧紧裹住,着实缠绵。 “箐儿,你可是忘了自己有了身子了?如此冒着风雪来怕是对身体不好。” 他将手覆在她的肚子上,已有五个月了,如今也能摸着些了,而后将她轻轻拥在怀里。 陈箐自然享受所爱之人的气息,她小鸟依人般地倚在他胸膛处,显露着娇羞,着实惹人怜爱,又拉住萧衔的手为他取暖: “箐儿只是无意路过,见王爷在此故来问候一声,今日王爷大婚,宾客既然都走了王爷为何独自在这亭子里吹风呢?” 对于古时候的女人来说,男人就是自己的天,她还巴不得他只属于自己。 萧衔并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外边飘飘落下的雪,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最不心喜,可转念一想,那雪花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着的,倒真叫人难以决断。 再说刘沅。 自回房后她便一手将盖头掀了,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打量了好一会儿。 她如今的相貌与小时候在宫里的相貌半分都挨不着,虽说都是她原原本本的样子,可是还是判若两人,因此,公孙祉应该认不出来的吧。 又想到今日对自己十分热情的朝朝,真叫人头疼,狗子又不单是看脸的,就算她的脸变了可是身上的气味变不了,这是一出生就决定了的东西。朝朝并不是一只待任何人都友好的那一类,对陌生人它可是出了名的冷漠。 她握住怀里的短刀。 谋划了十多年的计划万不能毁在一条狗身上。 “……” 刘沅还是有些矛盾,随即将手抽了回来。 官儿可是真的死在公孙祉面前的,那日官儿浑身是血,伤口处更是止不住的血,更不用说他还掉下了百米高的山崖,任神仙也救不了的吧,而且在所有人眼中,官儿应当是个男子才对,毕竟她在宫里待了那么久还没有人怀疑过她是女子身,哪怕是太子公孙祉也从未怀疑什么,这一点她能保证。 这样一想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浣儿推门进来,一见刘沅摘了盖头,她便急急跑来拿起盖头要给她盖上: “小姐,大婚之日盖头是要新郎揭的,如此做怕是不吉利 。” 见刘沅摆手拒绝,她也只好将手收了回来。 也对,一时忘了,这只是一场戏,不过近日身边的人都很重视也很认真对待这件事叫让她有些恍惚了。 浣儿将袖子里藏的点心拿了出来: “房里的点心大都似蜜一般甜的怕小姐吃不惯。” “谢了。” 刘沅点点头示意她将东西放下,而后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思索了一阵,而后又将怀里的短刀放在桌上问道: “浣儿,陆琤可联系上了?” 浣儿递上来一杯热水,她晓得刘沅不爱喝茶,不喜苦,不喜甜,她如今都还是觉得刘沅的口味甚是独特。 “已联系上圣手大人的爷爷了,圣手大人如今还在宫里,想必明日便会有消息了。” 如此,入了夜。 浣儿正添着炭,见刘沅直望着窗外她也慢慢走过去也看了过去。 远处的亭子里赫然是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这个时间还在府里的定然不会是外边的人。 孤亭正在院里的中心处,四下开满了腊梅,一只只灯笼泛着昏黄的灯光倒是有些情趣,那白雪飘飘忽忽也正将那两人衬得恩爱无比一般。 见刘沅没有任何波动,浣儿也缓缓退开为她倒了热水。 心爱萧衔的是程十未而并非刘沅她是知道的,一直以来刘沅倒像是程十未的影子一般。 这不,因着受寒怕人心疑也怕自己虚弱颓废的模样被萧衔看见,担心自己不符合萧衔心目中新娘的模样就求刘沅代替她去成亲,就算萧衔知道了是刘沅,但是因着两人相同的样貌看作是程十未也不是不行。 她能答应这个无理的要求已经是匪夷所思了。 不过,萧衔在亭中与佳人抱团取暖怕是也是觉得刘沅替嫁荒谬,与自己的小妾在一处,总比与刘沅在一处要好的多。 正这样想着,那门却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萧衔。 浣儿虽说有些吃惊,但还是默默退了出去,临走带上了门。 “怎的将盖头揭了?” 萧衔将手里的灯笼放到桌上就准备靠近刘沅。 刘沅倒是先抬头看了看屋顶,有些细微的声响,果然那些人监视的只有萧衔,再低头准备自己盖上盖头便看见了桌上萧衔带回来的的灯,画着鸳鸯模样的,想必是方才那位美人给的。 盖上盖头,萧衔取了盒子里的玉如意轻轻提起大红盖头,先是看见唇,因着刘沅性子冷,那唇角也是平缓的,倒是让萧衔觉得有些无趣,再后是双眸,两眼微眯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睁开,烛光照在她的眸中,闪闪亮亮的,恰似有星辰在其中一般,看得萧衔有些愣住了,心跳也不由得快了些。 这些年为了减轻皇帝的猜忌他时常出入花楼酒馆,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也数不清了,外人皆传他风流成性,顽固不化。 他自诩也见过了很多种女人,自恃高冷的也不是没遇到过。 只是那日初到江南,华灯初上,闲着无趣他便去了湘水河畔,一人独自望着粼粼江水,他心中满是复国报负。 那时她便走来了,怀中抱着一只慵懒的白猫,身着青衣,眉目素锦,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恰好有一阵风吹动了她的衣裙,她望着他轻轻一笑,他的心脏便如同停止跳动了一般,稍后却是如同电闪雷鸣一般的鼓动,他明白自己心动了。 她生的与寻常女子一般,他许是爱上了她这一双眼睛。 萧衔缓缓靠近刘沅直至逼近她的眼前,两人的气息如此之近让他有些恍惚。 “你真好看。” 谁知刘沅讪讪一笑便摆手将他推开,动作想要表现得妩媚却是因为别扭而显得有些生硬。 “王爷,这交杯酒还没喝呢。” 说着便去倒了两杯酒,取了一杯递给萧衔。 此时他也回过神来,望着手中的酒不禁笑了笑,凑近刘沅耳边厮磨说道: “既是替嫁的,你也不好好了解一下,新婚之夜这交杯酒里的可不单单是酒那么简单的。” “……” 刘沅有些无奈。 谁知萧衔又说了一句: “虽说酒里有些药力,不过本王还是能控制住的。” 刘沅偏头看他,他那模样显然是在说着:我能控制住,就怕到时候你控制不住。 这样撩拨,果真不愧是花楼的常客。 她抬手推开他,与他共饮了交杯酒,而后她细细感受着,全然没发现萧衔自喝了酒后眼中的似水柔情。 要说感觉,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若非房里的灯再亮一些,她就什么感觉都没了,难怪这屋里的灯和外边的灯不同 ,原来是要相辅相成的。 正想着,不料被萧衔一把抱起,见他面色泛红,刘沅倒是有些抗拒。 “殿下不说您能控制住吗?” 萧衔回道: “不是有老鼠在吗?” 他将她放在床上,放下帘子俯身迎了上去。 说实话,刘沅心里是十分抗拒的,不明所以的有些烦了,可又不得不由着萧衔做戏。 “殿下,未儿当真真心悦您。” 真是有些恶心了。 见她那副别扭的模样,萧衔也控制不住笑着,伸手去刮她的鼻头,刘沅头一偏便瞥开了,那对眸子冷冷的看着他,萧衔就觉得有趣,她这模样就好像方才说出那句话的不是眼前这人一样。 其实她也不明白,拉了帘子为什么还要演,屋顶上那人还能透视不成。 刘沅注意着屋上的动静,待人一走便拍拍萧衔的背,她也趁机离远了些。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倒惹得萧衔好笑。 免得那些人半夜回来,两人只得同床共枕这一夜。 “王爷,来之前本想告诉您的一直没寻到机会。”刘沅从袖里拿出一布条来看了看,“大皇子萧琮被那些老头子找到了,不过身受重伤以然昏迷了几日,具陆琤判断怎么也得休养两月,就是营里某些人成天嚷嚷着要跟随大皇子,这倒是不利于营中稳定。” 萧衔接过布条看了看饶有兴致地问道: “那你认为该如何做?” 刘沅丝毫也没犹豫道: “父亲自幼便教导我要忠主,我对殿下必然绝无二心,若是大皇子想要拥兵自立,那时我便杀了他,殿下觉得如何?” “……” 是了,眼前这人不是程十未,程十未还没她这般杀伐果断,她手上沾染的鲜血已让她的心也冷漠了。 他想想,未儿是怎样的。未儿同她的性子很像,相貌也很像,习惯也相似,他着实也分不清楚了。 一般来说经常杀人的人眼中会有戾气,可是她的眼中却是明亮清澈的,若是偶然遇见,他一定不会觉得这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人。话说,既然她是一个杀手,那么要求做到同她一模一样的未儿又是如何?一时琢磨不透。 眼前这人就是别人为他磨的一把刀,不过这把利刃恰好是属于他的,这也是万幸。 “不觉得如何,你自己打算便好。” 夜已深了。 他还是不习惯有人睡在枕边,谨防着是刺客,睁眼见到的是她淡然的睡脸。 许是近日劳累过多,她睡得有些熟了。 萧衔打量着她,这人嘴角处有一颗淡淡的痣,并非是完全的黑色的。 还是分不清两人。 “虽说如此,嫁与我的都是这模样的人,以后你若想要嫁与其他人倒是有些麻烦了。” 见她还是不醒,萧衔撩起她额前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睛。睡着的时候她的模样要柔和很多,没了那冷冰冰的模样,萧衔似乎也能触碰到她了一样。 花楼里那些头牌哪一个不是倾国倾城貌美如花的,可是没一个人能给他这种感觉。 他伸手去刮她的鼻梁。 “还说是杀人如麻的呢,就没一点防备吗?” 只是心里又有些恍惚。 未儿与她生得如此相似,他那时在湘水河畔所遇之人究竟是谁,他心中所想之人是否是眼前之人。 只是,早与未儿私定终身,那么应当是心爱未儿才对。 第3章 圣手陆琤东宫事 昨夜下了大雪,屋外街上盖了白茫茫一片,名冠中外的京城少见的安静。 一睁眼见着萧衔,虽说是为了防范那些人折返,可还是有些抗拒。 一想到昨晚的那些事,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其实听见了他说的话的,就是最近太累了懒得去管,她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又用力刮了刮,直到整个鼻子都红了才罢休。 起身下床打开窗往外看了看,院子里空空如也,除了几株腊梅还真是没有其他什么雅致了。 “小姐昨日夜里宫里有人送了话来,说是为庆祝小姐与殿下大婚,特意将宫宴提前一同庆祝。”浣儿凑近了些,“陆爷爷来信说圣手大人回来了在城外江中小舟上等您。” 浣儿在窗外说道,北风萧萧,还是有些冷的,丫鬟的衣裳终归还是单薄了些。 “晓得了,你怎的不寻些厚衣裳?如此若是冻着了可是得不偿失的。” 浣儿看了看刘沅点点头,又说道:“昨儿夜里她就到了,只怕打扰小姐休息我便没让她去。” 刘沅回头看了看熟睡的人听着又没有监视的人的声响便吩咐让程十未过来,今天的宫宴有朝朝在她不好去。 “吩咐好,叫她别与公孙祉交涉过多。” “是。” 浣儿却注意到她的鼻子红了:“小姐,昨夜发生了什么吗?您的鼻子怎么了?王爷弄的吗?” 听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刘沅还觉得奇怪,浣儿和未儿的关系算不上好,甚至还有些针锋相对的感觉,现在怎么就这么激动了?是给未儿打抱不平? 额……果然还是麻烦。 “早上我自己刮的,昨晚什么都没发生,相敬如宾。” 说完就见浣儿长舒一口气。 “你同未儿什么时候这般相好了?” 浣儿有些不解,随后也反应过来便笑了:“小姐,我可不担心程十未吃不吃醋。” 刘沅有些疑惑,不担心未儿吃醋难道还担心她受欺负吗?萧衔受到公孙世阳的管制根本没机会习武,要动真格的话他可制不住她。不过要是偷摸下药的话她却是防不住的。以前她也被要求学制药的,不过天赋实在不行就只学了皮毛,根本就闻不出来有没有下药,因此才特意找了陆琤做她的搭档,那个家伙对这方面就是天赋异禀,在外被称为“神医圣手”的。 “你先去加些衣裳吧,免得着凉了。” 刘沅走回去看见还在睡觉的萧衔,联想刚刚和浣儿的谈话,又一脑补他同府里的妻妾们如胶似漆的模样,也同花楼里那些姑娘们恩恩爱爱的模样,整个人都不好了,又使劲去刮自己的鼻梁。 十多年了她还是不能接受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若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此她也没什么看法,因为所有人的意识里都是这样认为的,在这个时期他们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是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啊,潜意识里还是很抗拒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她让浣儿去取了的一件看着十分简朴的衣服套了上去,终归还是有些长的。 不过刘沅又看了看萧衔的那些衣服,件件精美绝伦一看就不是俗物的她还真穿不了,穿了就出不了城了,看来以后还得让他们准备些合适的男装。 出城还是很简单的。 骑着一匹马往江边去,北方的冬天果真是冷,那条大江也被冻住了。枯黄的芦苇荡里,骑马有些不方便刘沅只得牵着马走,到最后马儿实在走不了了便将它套在一把草根那系紧了,而后她便踩着坑坑洼洼的泥坑往前走。 拨开一从芦苇便见着了一艘小船,船头还腾腾冒着热气,船上人抽着烟,一见刘沅便急急放下烟杆又看了看一从的芦苇荡颇有不解。 陆老爷穿过小船便朝她走来,低头看了看她被泥沾湿的鞋子,连忙要船里的人拿一双鞋出来。 “小姐,怎的从那里穿出来了?” 刘沅踏上船换了鞋围在炉火旁总算暖和不少,她看了看陆老爷又看了看在一旁嬉皮笑脸的陆琤也颇为不解道: “大路便从那里断的,按理说应该走那里的。” 陆琤揣着一块饼便嘻嘻哈哈笑着,咬了一口便说道: “小姐真是可爱,谁说要从大路断了地方继续走就是对的了。” 刘沅瞥着瞪了他一眼,不过他似乎毫不害怕一般,依旧嘻嘻哈哈的。 兴许是与刘沅交好了解了她的性子吧。 陆琤抖了抖身上的饼渣继续看着刘沅道: “今日不是有宫宴?还以为要在宫里碰到您呢。” 他看着刘沅有些疑惑的表情有些得意的回笑着,毕竟他只是 个宫里的太医助手,能去宫宴自然让人觉得新奇。 “要不,待会儿您和我一起去?就当是我的助手。” 刘沅搓了搓手想要拒绝,可是心中又有其他的想法,她眼中灵光一闪便死死盯着陆琤问道: “你那可有能阻绝气味的法子,让狗闻不出的那种。” 陆琤想了想,伸手在一旁的医药箱里掏着:“有倒是有,不过就是不能离太近,太近了也能闻出来的,我又不是神仙,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好的。” 随即便掏出一瓶绿色的药水笑吟吟地道:“这是我闲着无聊做的,有些效果。” 看那一副要邀功的模样,刘沅直接选择无视,一把拿过他手里的药水抹了一点在手背上,凑近一闻,那味道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闻一下就觉得鼻根连同喉咙里发凉特别清爽。 “看样子效果是有的,就是有点熏人连眼睛都有点熏着了。” 陆琤气鼓鼓地把药拿了回去,气得直发抖:“您又不懂这些,可别浪费了我的药。” 看着一副要哭的模样,刘沅倒是头疼。这人虽然医术高超在外被人称为神医圣手,可私底下却是个时时刻刻都能给你哭出来的家伙,要哄还难哄好。 刘沅也是说了好些好话才给他哄开心的。 陆琤擦了擦眼角含着的泪,弱弱地问道:“我不过是开句玩笑话,你要去宫里做什么?而且你本来就是豫王妃,也用不着掩去身份的啊。” “没什么,就是提前熟悉一下皇宫。” “您不是以前在皇宫待过吗?” “那是以前,都六年了,现在的皇宫不知道重修了多少次了。” 在船上用了早饭,陆琤便喊着刘沅该去皇宫了,两人顺着刘沅刚刚来的路去牵马,一路上陆琤不知道笑了多少回了,而且还感叹道这马儿对刘沅可真忠心,带到这鬼地方待了那么久也还没跑,结果刘沅告诉他这马是自己租的,陆琤便觉得刘沅应该把这马买下来。 其实刘沅的岁数比陆琤要小一些的,可是这家伙在刘沅面前就像是她弟弟一样,受照顾的还是他这个比较大的。 “这回的宫宴选在东园,那里离太子住的东宫很近,若是怀念了,大可去东宫看看,反正到时候那里又没人。” 刘沅沉思片刻:“去那干嘛?我可还没那么闲。” 谁知回头一看,陆琤尽是一副不信的表情。 皇宫每月便会办一场家宴,这是公孙世阳的习惯,为的就是不让一家人的感情冷淡,不过在刘沅眼中,该争的还是会争,如此也维护不了什么,都是表面功夫。 虽说如此,许多官员与民间的一些富商也在模仿着,这也不妨是件好事。 一入大殿便是歌舞升平,就公孙世阳与一些亲近的官员在赏舞听曲,后宫之人都与皇后在东园那赏梅说笑,再说皇子们,大概都在练武场比试。 宫道里冷清不少,两面高墙,还须抬高了头才能望到顶。 “你一直在看什么呢?” 陆琤虽说穿了袍子显得文雅温良不少,可是对着刘沅说话就偷偷摸摸的,让他在刘沅心中刚刚树立的良好形象一下子就崩塌了。 刘沅冷冷回道:“没什么。” 陆琤又问:“你那从不离身的侍女呢?刚才就没看见。” “浣儿在众人面前露过面,须得跟着未儿。” 陆琤又上手去扯她脸上要掉的假伤疤,而后缠了一圈纱布上去随后满意地看着刘沅道:“这样才像嘛,你刚刚那是什么。” “……” 一路上喋喋不休,实在忍不住了刘沅趁着他与别人谈话时就偷偷溜了。 陆琤往她那看了看,一沉眸想要恢复平静一些,可眼角还擒着一抹还未来得及隐下去的弧度,直到整理好状态敛起眼中的笑意这才又回头与面前的老太医谈话: “就一小孩儿,前不久受了些伤缠的药,跟着我许是觉得乏味,交代过不要惹事了,她会听的。” 皇宫这些年确实变化很大,若不是沿途都有人守着可以问路,她还真找不到地方。 昔日的练武场改成了文书房,在西园那辟了个场地做了练武场。 太子与一些贵族公子如今还未有婚配,那些待字闺中的少女皆受了皇后的嘱托在这里看着他们比试,顺便看看能不能凑合一对。 见着佳人们娇羞的模样,个个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手巾掩面而笑,时不时又与身边人谈谈哪位的武艺更好,丫鬟们也相应附和着,刘沅看着也觉得好玩就盯了一会儿,直到有位姑娘的目光落到了她这儿,刘沅才急忙低头走到另一边去看。 太子公 孙祉的武艺承袭镇国大将军刘嵊自然比其他人技高一筹,一套下来惹得多少姑娘欢心,就是不知为何他一直没有婚娶的原因是什么,这倒叫许多姑娘的满腔热情给浇熄了,同时也给那些不及他的公子们一个不错的机会。 再看萧衔,虽说只习了一套箭术,可也是一发即中准心的,加上动作上花了些心思,就算已有了正室也还是惹了不少桃花,毕竟是京城最为风流潇洒之人。 其实在刘沅眼中,公孙祉还是要比萧衔更为吸引人些,一个稳重文雅的人不比满口花言巧语的人好吗,虽说那些花言巧语是他伪装的工具,但是还是成了些习惯的。 不过,说到武艺,若是刘沅遇上公孙祉怕是也赢不了,这东西不仅看勤奋也看天赋,一个同你一样努力的人天赋比你好那你也是陪跑的。公孙祉正好是天赋极好的那个,刘沅虽说也是精通武艺除了遇到那个人她至今都无败绩的,那也是因为她还没和公孙祉动过手,要是真动起手来,她伤他皮毛,他抽她筋骨,就知道谁更厉害了。 看得乏了她便默默走开了。 望着面前敞开的大门,刘沅只道他还真没个自我防范意识,就算没有歹人敢去刺杀他,万一被有心人顺走了里边的物件也是会让人极其伤心的好吗,堂堂东宫里能摆得上的无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寻常人随便取一个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她慢慢走了进去,门口连侍卫都没有,怎么看都像是出演空城计一般,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好对付的。 越往里走越是觉得熟悉。 公孙祉自幼便被任作了太子,从小就住在东宫,她也在这生活了好几年,印象中的东宫也是现在的这般,一草一木似乎都没有变过,这让刘沅不禁愣在原地。 似乎回到了过去,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印象里的样子让她很容易地就去到任何地方。 就连当初公孙祉突发奇想做的小路牌都还在。 还是官儿时见他做了路牌就笑他:“太子殿下做这东西不就是明晃晃的告诉贼人您在哪吗?还方便了刺客,您又不是找不到路。” 谁知那时还是少年模样的他一脸淡然地回答:“是怕有人寻不到路,我还要用心读书,可没那么多功夫找人。” 其实她早就知道是他专门给自己做的,可是还是想要去调侃他。 公孙祉给她的感觉与她心中一直记挂的那个人真的很像,许多次她都不经意地将他看成是那个人,因此就想去捉弄他,想多看看他手忙脚乱的模样。不过他从未那样过,似乎什么都无法动荡他的内心,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与那人也如出一辙,这反倒让刘沅更加想要去动摇他。 墙角处她种的腊梅已经开了,虽比不上东园满园的红梅,耐不住公孙祉为那株腊梅添了小小的篱笆,虽然现在那篱笆就和小孩子过家家玩的一样小,公孙祉后来应该又用木桩和丝线固定了一番,不过看着还是有些歪歪斜斜的。 第4章 东宫往事太子师 不知为何越走越深,直到到了这东宫的中心处,并不是太子的寝宫,而是一处小别院,是太子读书的地方。 四处环水,哪怕是这深冬依然能窥见绿意,周围围的一环土墙是工匠们特意建的,只要有风吹过就会从墙里那些特意弄的小洞里发出声响,每个季节吹风的方向不同发出的声响也不同,似乎每天的声响也不同。说不上是什么悦耳的声音,不过与长萧吹出的声音很像。公孙祉曾经在秋天的某一天从这墙里听出了一支完整的曲子,他知道她不懂音律也便没多说,不过看他当时柔和的神情和眼中似水的轻柔,刘沅便知道他很喜欢那支曲子。 刘沅那时也俯上去仔细听过,可还是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有些事还真是定了的。 推门进去,里边坐着一个人,待刘沅看清后,便想着默默退出来,谁知那人喊了一声: “既来了又出去做什么?许多年未见了啊,不知此次见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这声音苍老旷远却充满正气,就如同远古的洪钟一般,让刘沅觉得背后发毛。 杜子绪虽说是旧朝翰林,不过因着才能出众被公孙世阳安排做了太子太师,起初也是顽强反抗的一派的,不过后来还是听从了公孙世阳的话。 此人自出生起便患有眼疾,几岁时眼疾突然加重不久便终身眼盲,因此他平日里靠着听觉生活,时间久了他的听觉便异于常人了。 刘沅是见识过很多次他的听觉到底如何厉害的,且不说只听一次就能记住每个人的脚步声这事,第一次见面他就听出了她不是男儿身,比别人能看见的还清明些,得亏他没说出去。 见着瞒不过她也不准备瞒了,心知肚明的做那些假动作干什么。 刘沅上前合辑行礼,恭敬地道: “见过杜太师,不知太师这些年过得如何?” 若说刘沅有什么敬佩的人,杜子绪必须算一个,不过,要是说有什么刘沅害怕的人的话,杜子绪也要算一个。 听她父亲说,那日公孙世阳领兵攻陷京城,杜子绪听着马骑声声声破鸣,刀剑声渐渐平息,许多人欢呼着公孙世阳推翻了萧氏的天下,他满腔愤懑折断了手中的笔,就站在城楼之上,毫不犹豫地要将断笔插入自己的喉咙,若非她父亲眼疾手快射箭将他手上的断笔震掉,他的血必定会将前去阻拦的公孙世阳的盔甲染红。 就因为刘嵊阻止了他殉国的做法,落得被人辱骂的后果,因此,其实杜子绪与她父亲应当是不对付的。 开城门放公孙世阳大军入城的就是她的父亲,当时的守城将军也是现在的镇国大将军刘嵊。就算是旧主是个只知道寻欢作乐而荒废政务的皇帝,但是古人讲究忠义二字,刘嵊放公孙世阳大军进城,让公孙氏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皇位,就为了换他一个大将军的名号。如此不忠不义,就算往后的日子里一直驻守在西北防备黎国,看住了大辰的西大门,守得了他们安居乐业,可是民间对他的骂声依旧鼎沸。在人群中若是有人提了一句他的名字,那一群人能连续骂上几天。 起初公孙世阳要杜子绪做太子太师时他还十分抗拒,直到公孙世阳派刘嵊去劝说,足足劝了三天三夜才将他劝服。因着在劝说过程中是一直有人监听的,两人自然不可能做出什么密谋,就是正常的吵架谈判威胁之类的,许是他自己想通了便答应了下来。不过刘沅觉得他们之间应该不是简简单单地谈判才是,一定有什么是当时监视的人没有发现的。 毕竟自她进宫起杜子绪就察觉了她的身份,因着在刘嵊手下习武自然而然有了些他的习惯。杜子绪与刘嵊在旧朝被破之前就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两人一同参加考试,一人考了进士,一人考了武状元,就算之后同在朝堂之上也不像其他的武将和文官那相看两相厌,他与刘嵊如此熟悉一听便听出来,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人怀疑她,自然是杜子绪背后里做了些什么的。 “老夫已过天命之年,身体虽然多病不过身子骨如今还算硬朗,应当能再撑几年。” 刘沅为他倒了茶,他捏在手心慢慢琢磨,而后眉头微微皱着道: “小家伙,有人求老夫在这里等你,你说我要怎样回复那个人。” “既是相求,那弟子想问太师一件事,求太师点拨,”见杜子绪要她继续说下去,刘沅轻轻叹了口气手上却闲不了,抠了抠陆琤做的假伤疤,抠出一点头头便用指腹摩挲着,心里却是觉得有刺一样,将那点头头扯了下来,可这一下倒让贴着的假伤疤皮子都松了起来,心里更加不舒服了,“太师,人有一念需付之终生,不知其成败,不知其路长,不知其凶险,如此 ,太师以为值与不值?” 从窗那望外边,飞了几只鸟,雪泥鸿爪,伴着纷纷白雪不一会儿便又填上了。 “你已问过自己的心,如今抱着自己的答案又将这问题问出来看别人的意见。老夫自年少时便向往着四季轮回,所幸看过几年,不幸的是都没记在脑子里,如今倒是能以声看景。所求欲求,已然是顾不得去犹豫的,若碰了壁,也未尝不是好事,若是要倾尽一生去做的事,必然是必须要做的事了。” 杜子绪笑了笑,轻风拂面,似乎那风也在怜惜眼前这人。 “你自幼便顽皮,我次次都护着你,这一次该是最后一次了。” 杜子绪饮了一口茶,刘沅也跟着将茶饮尽。 “老夫记得你不喜喝茶。” 刘沅看着手上的茶,她确实是不喜欢喝茶的,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免不了喝一些,她虽不喜,可也推不掉,她终究笑了笑神色淡淡地道: “喝多了就能喝下一些,再说这是太师的茶,自然要饮尽了才是。” 她跪在杜子绪面前,眼前这人瘦骨嶙峋,她也说不准他还能活多久,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 “官儿拜别太师,望太师一切珍重。” 杜子绪将她扶了起来,以前小小的人儿,终究是长成大人模样了,只是她小时候性子稍有顽劣,虽说也知分寸,可在他面前从未如此客气过,也不知这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以前可不见你如此,果然还是不一样了。” “小家伙,处处危机,处处险,你可得想好了自己的决定。” 刘嵊的目的他是知道的,也清楚这孩子是刘嵊训练出来的兵器,只不过他还真下得了狠心。 可是他杜子绪也有私心,有一句话还是没有说出来,关于公孙祉的。 其实她还有别的路可走,那条路注定会是一条平安顺遂的路。就当是他的私心吧,他有预感,这个人或许可以改变整个朝堂也说不定。 虽说当初接受了刘嵊的提议,公孙世阳待他也不薄,可是他心里还是忠于旧朝的。 辞了别,刚走出别院便听见里面传出了一支曲子,其情可悲却悲中含喜,今日别过许是永别了吧。 刘沅还是四处转了转反正也是闲着无聊,不过竟在太子寝宫旁边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看见了一座无名坟。 没堆起坟包来,就立了一个长木牌,上边没写什么名字也没有日期,刘沅仔细去看了看才发现木牌背后竟写了立碑砌坟人的名字,正是公孙祉。 这坟看着也有些年头了。 要说为什么刘沅会确定是坟呢。 木牌那处放了香炉,香炉里边插了香,看着是今日插的,已燃尽了,香灰还是新的,又摆了祭品插了鲜花,烧尽的黄纸被雪盖了一点,这里怎么看都是一处坟。 公孙祉在自家屋里给什么人砌了坟,到底是什么人让他如此挂念的。 多留了一会儿,刘沅还是想不到到底有什么人能让公孙祉这样做。 不过,今日的皇宫是不是过于冷清了些? 晚宴时分萧衔去寻了人,心中以为还是刘沅便留了些距离,哪怕程十未主动挽住他的手他也以为是在做戏,后来听了程十未解释了好几遍才相信不是刘沅。 “你也莫恼,这天下除了大将军谁还能分出你们?不行我们便定个暗号,以后若是你的话便说那个暗号,可别难为我了。” 萧衔亲密地将她拥入怀里,身边的人都不禁感叹两人之间的感情,只是觉得这豫王妃性子有些冷淡,都如此了也不见些许动容。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豫王妃不会有任何动作时,她突然便违了众人的想法,楚楚可怜一般倚在萧衔怀里,那模样也甚是娇羞起来,扑红的脸蛋显得她更为柔情一些。 见此场景刘沅莫名地想离远一些便趁人不注意默默退远了一些,实在难以接受,浑身鸡皮疙瘩起了几层,又见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做出那些表情整个人顿感肉麻,悄无声息地站到陆琤后边去了,陆琤还觉得十分有趣地用手肘去戳她。 公孙祉来时还牵了朝朝。 路过萧衔和程十未时,狗子在萧衔和程十未面前停留了片刻伸着脖子闻了闻,而后就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便没什么反应了。刘沅又退远了些,只期望公孙祉不要让朝朝不要到处乱晃,看来还是要离开才行,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 公孙祉见过朝朝的反应便有些疑惑,想到昨日朝朝反常的表现定然不是偶然,可是眼下朝朝竟又对她没什么反应了,着实让人想不通。 “见过太子殿下。” 众人缓缓行礼道。 “ 无碍,不必多礼。” 他看向程十未,她的那张脸确实是印象里的模样,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起来。 “如今众弟兄已然成了家,太子怎的还不急?” 萧衔见他盯着程十未便上前一步将身后的人挡得严严实实的,而且笑脸迎了过去。 确实,包括萧衔,皇帝有五位皇子,一位尚年幼,其他三位都已成了家唯独这位太子殿下不见动静,朝中为此谏言的还不少,今日既是家宴又邀了众位大家闺秀自然也是希望能有太子瞧上的,不过这人的心思就不在儿女情长上,别人也只能干着急。 公孙祉扯了扯朝朝的绳子示意它坐下,而后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就见朝朝伸了伸舌头,可是脑袋不停地晃着一对眼睛也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四处打量着,这也有些奇怪了。 闻言公孙祉轻轻一笑,本就温文典雅的他这会儿更甚,明眸皓齿便是用来形容公孙祉的,虽说他的长相确实不及萧衔一般明媚,可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文儒却是半分都藏不了的,他拂了拂衣袖抬头看向萧衔道: “豫王说笑了,本宫自是没遇上对眼的罢了,还是豫王好运。” 因为萧衔迎娶的那个人很可能是他一直铭记于心的那个人。 第一次,她是刘沅,她在他面前死于一场车祸血肉模糊,那日他本想告诉她他被哪所大学录取了的,他本想给她一个答案的。 第二次,她是官儿,想着不去干扰她的生活,他也一直不敢去告诉她关于他的真实身份,后来也是在他眼前,数只箭矢穿过她的身体同样也是血肉模糊的模样。 这一次或许是第三次,他希望这是第三次,他乞求这是第三次遇到她。 公孙祉回过神来看向他们道:“本宫以为与相爱之人两人白首偕老便是此生一大幸事。” 公孙礼向前走了一步,颇为好笑地问道: “太子殿下既是未来的天下之主,有此想法怕是不利于江山啊。” 此言一出,刘沅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了,突然压抑起来。 “本宫从未觉得,这天下岂非是用本宫的后宫来维持的,本宫倒是还未听说过哪代皇帝是因为没设后宫而丧国的。” 他又看向公孙礼笑道: “而且本宫还未加冠,如今并不着急,皇兄既如此担忧弟弟的家事吗?那弟弟真是多谢皇兄。” 虽说他们都是冠礼之前就娶了妻的,这些规矩如今也没那么严苛,只不过,他也并不着急这事。 见公孙祉情绪平稳,毫无风波,原本想要上去吹风的另外一位也堪堪而笑,不过他的神情与公孙礼却有些不同。 这时一只小小的糯米团子跑了过来,恭恭敬敬朝公孙祉作了礼,而后就趴在朝朝身上,嘻嘻哈哈地看着公孙祉道: “太子哥哥,让朝朝陪阿傩玩玩嘛。” 公孙祉拉住公孙祈的手走在前边,朝朝便由随身侍奉的公公牵着。 “阿傩,今日玩不得,明日再让朝朝陪你玩吧,可莫让父皇等久了。” 刘沅可是没错过这一出好戏,她倒是挺认同公孙祉的看法的,虽说让有权的大臣的女儿入宫也可维持统治,不过,若是这位皇帝有足够的气魄和实力能压过所有权臣,那么招妃一事便是可有可无的了。还是官儿时便觉得公孙祉的思想不同于与他同时代的人,这么久了,还是让她这样觉得。刘沅就觉得,她能理解公孙祉的思想,公孙祉也能理解她的思想,就如同知音一般。 在这个人人讲究男尊女卑三纲五常四书五经的时代遇到这样一个人确实不容易。 刘沅向反方向走去,她也该离开皇宫了,也没什么可看的了,她心底是很开心的。她知道也认同,公孙祉会是一位仁德爱民的君子,这是所有百姓都明白的事情,但是刘沅认为公孙祉不适合去坐那个皇位,皇位会将他束缚甚至侵蚀他的身心,她也能很清楚感觉到,在还是官儿时就有这样的感觉,就是公孙祉其实并不想当这个皇帝,只是他心中有什么压抑着他,不过她并不知道是什么。 与陆琤一同出了去,她缓缓回头望着那金雕玉琢的宫门。 第5章 回门向北雪结缘 今日也是腊八节。 出皇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家户户点了灯笼,相比之下皇宫倒显得冷清多了。 “陆琤,今日怎么不见公孙世阳他们去寺庙祈福呢?今日不是腊八吗?而且也没见宴席上有腊八粥。” 刘沅搓了搓手,又放在嘴前吹了吹,暖和了不少,紧了紧斗篷便盯着家家户户点着的红灯笼问道。 陆琤手里捣鼓这一件小玩具,是他自己平时闲着做的木鸟,至于刘沅的问题,他在宫里也待了些时间了自然明白是为什么的。 “以前还是会过的,不过你是不是忘了那年的腊八宫中大乱了,从那以后宫里便没再过过腊八了。” 从公孙世阳称皇以来宫里就乱过那一次。 陆琤其实也不太明白了,听人说这次宫宴虽说是皇后主持的,可事实上却是公孙祉要办的。 这六年宫里都很忌讳这一天,这次却是公孙祉主动要在这一天办,他也有些迷糊了。 刘沅没注意到他有这些想法,想着问问陆琤关于东宫里的那座无名坟的事,不过,一想到他或许也不知道便又止住了嘴。 公孙祉担任太子后向公孙世阳上谏请求要让国内商品流通更加通畅,因此京城便没有了宵禁,出入宫门还是挺自由的,因着身份特殊两人都乔装打扮了一番。 烤着火炉,陆老爷给他俩端来腊八粥又往炉里添了些火便看着刘沅道: “小姐,今日看着也晚了,要不明日再回府吧。” 陆老爷是看着刘沅长大的,他对刘沅的感情甚至不比自己的亲孙子少,早些年杀人如麻的他对待刘沅更是出奇的耐心和温柔。当初那个小娃娃已经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也真快,当时明明觉得过得很慢的。 “陆爷爷,我待会儿还要回去和殿下谈些事情,不能久留,喝了粥就该走了。” 一口粥下肚暖了身子也暖了心,皇宫里气氛还是太过压抑他们也没什么胃口,反倒在这里轻松了很多。 望着江对岸的京城,灯火通明,可是刘沅在这也不觉得孤单。 “小姐可别太劳累了,需时刻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晓得的。” 陆老爷自然知道这一路来刘沅到底有多苦,他看着刘沅,眼里尽是不忍,如此小的娃娃承担的东西太重了啊。 他又给刘沅碗里添了些粥,只想着她能多休息一会儿便多休息一会儿。 早些年他作为刘沅的训练者之一对她只能用严酷来形容,因为他明白,刘沅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若是有丝毫地懈怠,她付出的将是生命这样严重的代价。 后来他也慢慢地心软了,他想不通,复不复国为什么要靠一个小姑娘来实现,可是这丫头却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直到把自己磨成了最锋利的剑。 这丫头总是有自己的目的。 回到豫王府。 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面前,萧衔真是觉得奇妙,这世间竟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若不是两人的衣着不同,他还真就分不清了。 刘沅看了看程十未又看了看萧衔,首先开口道:“不日殿下就要与未儿一同回门,届时就让浣儿跟着,我还有些事情处理。” 男子的衣袍要宽很多,刘沅的手脚也能最大限度地放开。 程十未在刘沅面前便不是那么像刘沅了,说实在的,两人的底子还是不同的。 程十未轻点头。 萧衔看向望着窗外的人道:“今日你去了哪里?” 屋外的雪天刚好成了修饰刘沅的背景,剑眉星目,反倒将她显得俊秀起来,再加上她本身生人勿近的气势宛若高岭之花一般,若真是个男子的话不知也要迷倒多少女子。 “今日去了皇宫,倘若以后有什么需要也能提前熟悉一下,而后又出了趟城去见了那边的人,事先未禀报殿下还望殿下见谅。” 看萧衔的模样似乎对这个答案感觉不错。 “殿下,往后未儿便与殿下同住在此,往左竹林那处有一间老房子,以后我便住那里边,距离不远,够隐蔽,出行也方便。” “可还须添置些什么物件?” “若是殿下允许,便将那株挂了红灯笼的梅花搬到那里吧,不过得等些时日了,待天气回暖些。”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 “可。” 萧衔顺着刘沅的目光向窗外望去,就看见了刘沅一直看着的那株腊梅。 那是院里开得最好的一株,枝头枝里满是朵朵红梅,形状也被家丁修剪的不错。 可是,看着看着萧衔就觉得哪里不对,越看越眼熟。 是了,先前公孙祉也相中过那株。 不知为何,他心底倒有些火了,可看着刘沅那副若无其事冷冷清清的模样,那火又被浇熄了下去。 没来由的,对她,萧衔总也有着一种占有欲,许是那张脸,他说不定。 又谈了许多对以后的规划,不过萧衔总觉得刘沅还有些什么事瞒着他没说出来。他没问,大将军和他说过,若对刘沅都无法相信,那么这个世间萧衔也不必再信任任何一个人了。 到了回门日,刘沅前一天便没了踪影,萧衔望了一会儿可还是不见刘沅的身影,而后叹了口气便进轿去了。 未儿与萧衔往南,刘沅独自往北。 北域,白头山。 越是向北走风雪就越大,幸得她不是真正的闺阁小姐,不然到现在这境地肯定寸步难行。 鹅毛大雪倒也不是个夸张的词,仅片刻她的伞便被大雪覆满了,只得去抖了抖,虽然心里觉得可惜,不过用不了一会儿伞上又会重新积满白雪,她倒是也觉得开心。 前些日子听闻北域内的白头山上有人见到了一条天路,直通天庭,似乎还有人从里边走出来。以前她是不会信这些的,如今这些传闻却成了她一一想要遇见的,或许那里就能找到她回家的路,她自始至终也只求这一样东西了。 十六年,她尽力去与这个时代磨合,可是到如今还没能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早些时候公孙祉不错,与她还算投机,不过在计划里他们始终是对立方。 她不喜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没了约束,她常穿的就是黑白两色的衣裳了,加上她本就冷峻英气的脸庞,就算不刻意去扮作男子,若是旁人没有细细去打量也会将她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 还没走出多久,风变大了很多,如同猛兽一般嘶吼着,若非是经历了那些事情,放到原来的那个她肯定也会害怕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见过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场面不少了,这一点点声音还吓不了她。风又大了些,这伞也用不了了,刘沅只得将伞收了,其实打没打伞都一样,这只是她的习惯罢了,南方的雪是湿的,不打伞容易淋湿。 她用手紧紧捂住鼻子不让冷气吸进去,这里的雪不比京城那般温柔,一路上已经碰到好几具被冻僵的尸体了,因着被雪又冻了一层,整个尸体就如同潮湿地的石头一样,连那青黑的颜色也很像。 她上前查看了一番,大多都不是因为迷路而被冻死的,那些人身上很多都有致命伤,大都死得不安详,若是要被冻死的话,在死的前一刻你会觉得很暖和甚至会觉得很热,你甚至还会想要脱衣服,然后无声无息就死了,表情不会那般狰狞,这附近怕是谋财害命的不少。 她低头从袖子里掏出图纸来,原本想看看手里的地图,可是这雪这风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 四下大雪纷飞的,路都看不清还看图? 她不禁笑自己傻傻的。 刘沅无奈地把图收到袖子里,这时灌了一阵冷风进去,冻得她直哆嗦,连忙将袖子扣紧了又去捂着鼻子。 午时风雪才小些,她回头看了看,踩着过腰的雪其实也没前进多少。 不远处一间客栈露了出来,心喜自然是大过防备的。 门前的雪都被铲过了,一推门进去暖气便迎了上来,刘沅搓了搓手四处看了看。 还有不少行人,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有些围坐着吃拨霞供,刘沅看了看便也叫了一份。 她随身的物品不多,不过要说可以杀人的利器她可是浑身上下都有的,大到腰间的长刀短刀小到发丝里的铁针,各种各样定制的利器,稍稍一个便可轻松取人性命的。 店小二拿着菜单走过来等着她点菜,上下打量了一番便问道:“公子看着不像是当地人啊。” 刘沅笑了笑:“见笑了,我从南方来,自然没这里的人魁梧。”说着便装模作样看了看四周,肉眼可见的都是标准的北方大汉,一对比刘沅那小身板,就像是他们一拳头就能打趴下的,“我还没吃过这些东西嘞,你可上快些。” 一般像这种开店去谋财害命的若是没十全的把握才会想着去下药增加自己取胜的把握,可是就刘沅那小胳膊小腿的一巴掌就可以拍飞的那种去下药他们还会觉得是浪费药。 保险起见刘沅还是趁其不备用了银针试毒,那动作隐秘地很,她也是练了好多年才练成的。 “小二,再开一间房。” “得嘞,不过客官,您也看见了小店那么多人呢,普通客房已经没了,还有两间天字号客房,不知客官还要不要?” “如此也行,也就住几晚,劳烦一会儿 带路。” 见她爽快答应了,那小二也是急急忙忙凑上来给她倒酒:“公子,离这不远还有一处花楼嘞,里边的姑娘各个倾国倾城,据说是能和京城里的花月楼相媲美的,见公子孤身一人,若是想找地方放松放松那里是最好的了。” 这莫名让刘沅觉得这小二是在跟别人说自己老婆有多么多么漂亮想要这人去跟他老婆处似的。 “你如此说就不怕到时候我不回来了吗?白挂个名在这你们就要一直留着那间房,若是后来又来了财大气粗的客人不得亏了吗?” “客官说笑了,我们都是为客人做事的,还是有些底子把握的。” 吃完东西躺了一会儿刘沅便想着去那间花楼逛逛,反正也是闲着无聊,这大雪看着也是一时半会停不了的。 她同店老板说了一声便隐入风雪里。 殊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披着貂毛从另一边的风雪里走来,见他满身是雪,店老板似乎嗅到了金钱的味道笑嘻嘻迎了上去。 “不知贵客哪里来?风急雪大,贵客何不到小店歇歇脚,喝杯热茶暖身?” 公孙祉看了看客栈,又回头估量了一番是否还能继续行进,见着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他只得随着他们进店去了。 一进门,怡人的热气便涌了过来,他拍去肩上的雪解下披肩,随便找了个地方点了热茶暖身,顺便又叫了几道菜填肚。 他一边吃菜,一边朝外望着,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开口问道: “店家,往前走,再往白头山靠近一点可否还有客栈?” 上菜的店小二笑道:“客官不知,冬天里这鬼地方有人就不错了,方圆百里不过咱这一间客栈……不过……再往前走些有一间花楼,那里也能住宿,不过嘛,毕竟是烟花之地,费用自然要高许多。” 此话不假,夏天来这避暑的人多,那时这个客栈也是一房难求的,不过冬天没什么人,要不是夏天能收到不菲的费用,这家客栈也开不下去的。 店里看着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可大都是不会住店的,今日遇到一个冤大头诓着住了店,自然还想再遇着一天冤大头。 见着他穿着不凡,拿定他又是有事要去白头山,店小二眉头一动,咧着嘴讨好道:“若客官要住房,本店还有一间天字号房间,若是客官夏日要来避暑,那间天字号也可为客官先留着。”又怕他不同意,就开始推广其实他们客栈是很受欢迎的,“除客官外,今日还有一位客官住进了天字号里边,说是夏天要来,就把那间房间一直包着了,以后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让出的。” 公孙祉没在意,不过还是先给了两天的费用。吃完他要先去前边看看,若是有别的住处自然不会留在这里的。 这次除了是公孙世阳要他来这体察民情之外公孙祉自己也有些想法的。 每年他都会来这里一次,可是从未在冬天来过,冬天百姓家有空闲可是宫里事情繁忙,清查国库之类的事一堆一堆的他还真脱不开身。 第6章 醉仙楼中醉仙梦 刘沅不知从哪里摘了一朵挺大的红花别在头上,既是要装作风流公子的模样,自然外表要符合,花楼人来人往的,或许能探到什么消息。 看着门外那些穿着清凉的女子,她不禁裹紧了自己,这大风大雪的还真的辛苦她们了。 一上阶梯,便有人迎了出来,刘沅在江南时因着要收集消息也成了花楼的常客,对待这场面自然得心应手,顺手就搂了上去,容颜一展,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倒是把门口招呼的几位美人的目光吸引住了。 她的女子模样虽说平常无奇,不过男子模样倒是潇洒英俊许多。 刘沅取下头上的红花递给了前来迎她的人,扰得那美人心里泛起波澜,直往她身边凑,刘沅顺手就把人拥到自己怀里去了。 她怀里那美人将那朵花拈在指尖摆弄,却不经意间俘获了楼里许多男子的心。 “哎呦,不知公子可瞧上奴家了吗?奴家可是对公子一见倾心了啊。” 一句话千回百转,总之就是勾人心弦。 进门便听见了琵琶声,她虽说不懂曲,但也能听懂其中的无尽缠绵。 嘿嘿笑了两声,她伸手往美人腰上一搂,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要她正正看着自己,嘴里戏谑道: “不知美人名字,如此倾国倾城,怕是京城的官家小姐也不及美人半分。” 那女子被夸得欢喜,笑盈盈道了出来: “奴家唤作蝶儿,公子谬赞,蝶儿自知京城小姐风华绝代,可不敢攀比。” 刘沅微微靠近了一番,蝶儿趁机便使劲往她身上靠,软香如玉,这楼里这样的女子不少,不过既是来套消息的,刘沅也不管什么别不别扭的事了。 楼里人还是很多的。 蝶儿领着她上二楼时,突然一楼门口处发出一阵尖叫,待刘沅往下看时,就见一位妇人,穿着简朴,与楼内女子显然是分明对比。只见她手里拿了一把刀,那些没见过如此场面的新人都经不住吓,刀一亮出来喊得更凶了。因着尖叫的声音过于突兀,许多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往她那看。 那妇人环视了一番,最后盯住了角落里试图逃走的男人,眉头一紧,拿着刀的手便指向那个男人,恶狠狠冲了过去,倒是吓坏了那路上的人,纷纷跑远了些。 那男人见着被发现了,索性往人群里钻,可奈谁都怕他娘子手里的刀,纷纷让开了路,最后那妇人几步跑了过去,拎着他的耳朵,那把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死鬼!可找到你了!” 男人嘴里喊着求饶。 妇人不屑地往四周看了看,见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心里就窝火,恨不得暴跳如雷道: “我倒想看看是哪个狐狸精迷住了你的眼睛,三天三夜不归家,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了?” 揪得耳朵生疼,那男人也软弱下来,连说着下次不来了。 众人被逗得大笑。 这种场面看得多了,刘沅看着也无趣,就浅浅一笑,拥着蝶儿上楼去了。 “公子倒是不凑热闹。” 蝶儿关上门,又为她叫了菜,而后才来到桌前为他斟茶。 刘沅搭腔: “蝶儿姑娘莫非是没看够?若是如此我可带着蝶儿你下楼去看。” “戏自然是没看够的。”蝶儿解下发簪,一头秀发宛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香肩半露,其实那衣服也遮不了多少,反而就是那种若隐若现地感觉才勾得男人失了魂,她微红着脸眼神迷离坐在她的腿上挽住她的脖子,好似动情一般妩媚动人,她们每日要练习的就是如何服侍好客人,蝶儿深知要为自己寻未来,若是客人满意还能得到小费,她在刘沅脖颈处嗅了嗅,“公子身上好香,可是去过别的花楼了,这倒让奴家伤心了。不过,旁人的事始终不关奴家的,当前最要紧的,自然是公子的事了。” 如此诱人,若她是男子的话或许还真遭不住。 不过她始终不是男人,有些动作还是要刻意避开一些,不然要发现她是女子可是很容易的事。 刘沅拉住蝶儿的手不让她乱摸,一面又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慢慢地靠近她。混迹江南大大小小的花楼她也学到不少这样的事,欲迎还拒,这才能让蝶儿沉沦下去。 她对人的相貌记性并不好,甚至有些脸盲,她识人经常是从第一印象和那人的行为习惯来的。 蝶儿腰肢酥软,话语魅人,那淡淡的香味并不让她讨厌,那香味幽远沉寂,让人如同置身于古老的山林一般,不过摸了摸她的腰肢,一把扶住她的腿是也能感受她腿上的肌肉可不似这天天招揽客人的寻常花楼女子所能有的。 这一套 动作下来蝶儿又惊又喜,脸上的红晕越来越大,她环住她的脖子醉心地俯在刘沅胸前。 “不知蝶儿身上这香是从哪买的?” “公子既喜欢,待会儿有的是时间闻,闻好了奴家便告诉公子。” 蝶儿抬头,眼神有些迷离,眼见着她就要吻上来了,突然楼下又有了极大的动静,蝶儿微微顿了一顿也不准备管便想着继续,可是刘沅却待不住了,趁着这个机会推开她就开门走出去倚在栏杆上朝楼下看去。 这一看她就笑开了。 当真是缘分呐,躲都躲不掉。 本想着要怎么脱身,他来得可正好。 刘沅拍拍袖子,蝶儿那样子许是套不出什么了。 公孙祉显然是没进过花楼的,以前虽然听说过在电视剧里也常见,不过自己亲身经历一次还是不一样的,因此束手束脚的,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这老实巴交的模样倒是将刘沅逗笑了。 太子殿下容颜宛若天人,衣着华贵,看着就不凡,他一来,众女子的眼睛皆被他所吸引,刘沅观察了一下,就连方才还对她动情的蝶儿都不禁有了触动。 所以啊,不管到哪个年代,都是看脸的。他若不是太子的话,靠那张脸也能养活自己,或许还能傍着一位官家小姐和富家太太。 “……” 刘沅猛地拍自己的脸,公孙祉如此正经的一个人,她怎么能这样肖想他,实在罪过。 刘沅还想着公孙祉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接下来又会做什么,就见他准备转身就走。 倒惹得刘沅心里好笑,话说朝堂之上面对众大臣也不见他如此惊慌,果真入了盘丝洞神仙都扛不住。 老婆子眼尖,在他转身的瞬间就跑他前面将他拦住了。 “这位公子,醉仙楼里美女数不胜数,公子还没瞧瞧,怎的就要走了?外边风雪大,何不留下来暖暖身子?” 公孙祉低着头,也不敢去看那些衣着有些豪放的美人,他轻轻回道:“不必,在下只是进错了屋子。” 老婆子不服:“苏婆我可不见咱们旁边还修了其它屋子,公子何必害羞呢?来这的都是男人,没人会在意你是干嘛来的,毕竟都是一个目的。” 公孙祉没回话,确实,这旁边没什么其它建筑,他本就是受那店小二劝来的,只说是热闹地方,先前一看门口就觉得不对,原本只是想进来看看的,谁知出去倒成了难事。不过,他为人有原则底线,要洁身自好才是。 见他还是要走,刘沅心中突发了要捉弄他的心思,坐在二楼的扶栏上,她丢了一支酒杯过去。那酒杯抛出去的距离和方向看着就像是故意要暗算公孙祉一样,有人不禁惊呼,刘沅身旁的蝶儿也吸了一口冷气,不过在刘沅意料之中的,在众人瞩目中那酒杯正正被他接住,是下意识的动作,刚正有气。 “抱歉,手滑。” 他这动作洒脱豪迈又引得众人惊呼。 她嬉笑着叫他把酒杯拿上来给她。 这自然是基于刘沅对自己易容的技术还是很自信的,不然她也不会做这些自找麻烦的事情。 蝶儿也怕刘沅得罪了他,想要阻止却被刘沅制止了,楼下的人见蝶儿没动,自然也没有动作。 公孙祉本是觉得她是无事生非,可待他看清了她后,整个人微微一怔,还真就拿着酒杯要往二楼来,一脸清冷模样却又暗暗藏着不可思议。 一看他那认真模样就知道玩过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着不要让他认出自己,见他上了二楼的楼梯,一慌张她翻身就跳了下去,这一跳刘沅极有把握,轻轻松松的事情,可反倒让公孙祉心里一紧,心怕她有什么意外。 随之微微一愣回过些神来了,竟有些觉得自己好笑,哪怕是与她相貌相似的人,无论男女他都紧张吗? 公孙祉笑了笑,将那酒杯丢给她。 刘沅站在一楼大堂,原本是要直接伸手稳稳接住酒杯的,可是转念一想,那手便伸慢了些,酒杯直接掉地上粉身碎骨。 “呀!不好,这会儿不给赔个杯子看来是走不了了。” 刘沅说完就光明正大地朝着老婆子使眼色,众人看在眼里也是心知肚明。 那老婆子瞅了瞅刘沅的眼色,直截了当地喊人将公孙祉给围了起来,铁定了要让他赔这个杯子。 刘沅也感叹老婆子的知心,公孙祉那样帅,看着那样有钱的一个人,对比自己,老婆子当然会选公孙祉了。 刚好,为她解围。 公孙祉自然也看出来了刘沅的想法,可是她给他的感觉如此熟悉,一时间让他也忘了反驳,这样的反应正中刘沅下怀。 刘 沅笑了两声就跑出去了,也没人拦着,众人的目光都在公孙祉身上,今日看着是不扒掉一层皮是不可能出来的了。 这样想着,刘沅突然有些同情他了。 而公孙祉见她走远后又叹了叹气,对方好歹说是个男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果然,自从看见了豫王妃的模样就开始心神不宁了,可是朝朝不是也证明了那人不是官儿了吗。 一想如此,又有些失落了。 回到客栈,她喊店小二上些菜,点了些酒就回房去了。 这里并不安全了,得等到下次碰到他之前就离开,白头山的传说还是下次再来看了。 上菜来时,那店小二耐不住要和她分享乐事。 “公子方才也去了醉仙楼,没见着一场戏吗?”明知故问,也不等她回答,那店小二就忍不住笑意说了出来,“另一位天字号房的客人方才也去了醉仙楼,就在您后边呢,刚刚回来的时候身厚还跟着几位美人呢,啧啧,艳福不浅呐。” 他探出头确认那人没上楼来,接着缩回脑袋说道:“听那些姐姐说那位公子不小心摔了一只茶杯,醉仙楼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只茶杯叫出了天价,也怪那公子竟拿的出钱还真给付了。” 刘沅就起了兴趣:“那为何她们又跟着那位公子?” 小二挠挠头道:“好似是那位公子见她们身不由己,所以为她们赎了身,这可是大恩,因此她们就一路跟着,要为那公子当牛做马。” “……” 刘沅一时有些愣住了,随即不顾形象一般大笑起来。 只能说那几位姐姐有眼光,跟着太子混以后肯定是衣食无忧的。 小二可就不理解她为什么笑了,更加没有想到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人,不过他却有些为难起来: “不过看那公子的态度,似乎并不想带着她们,醉仙楼的姑娘也不是不是良人,就怕这位公子得遭一劫了。” 这话他当然不敢当着她们的面说,只是经常听说一些豪贵去醉仙楼结果消失无踪的例子,就怕公孙祉好心没好报,反而丢了自己性命。 他这一说,刘沅也收回了笑容。 刚刚与蝶儿接触时就感觉到她下盘极稳,丝毫不像是柔弱女子,反倒像是练家子。 也是,这荒山野岭的,若是有人“冻”死了,也没什么人会深究的。 不过,以公孙祉的功夫还用不着她去担心,她都能发现这些,他未必就不知道。 这鬼地方越发待不得。 回来后,公孙祉见那群女子无家可依,又黏他黏得紧,见外边天寒地冻的,只好也为她们开了房间,想着待风雪过后就送她们离开。 据店小二说,隔壁便是公孙祉的房间了,刘沅倚着桌子,望着自己收拾好的行李,终究还是忍不下心就这样走了。 说到底他这样也归咎于她。 第7章 染血见公子陈容 夜里的雪更大了些,风吹得窗户咔咔响,倘若你现在将窗子打开,会看见旋转跳跃,翩翩起舞的雪在窗前肆意欢乐。 为了弥补自己给公孙祉挖的坑,刘沅就守在窗边为他守夜,这屋子隔音不好,白天公孙祉回来后她都不敢大声说话,虽说就她一个人的屋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这也方便了她,隔壁一旦有什么声音她也能第一时间听见。 就当是为自己坑公孙祉而赎罪了,虽说以公孙祉的身手那些人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但求安心吧,有些人要是擅长玩阴的,公孙祉也未必全部都能防得了。 恰巧两间天字号房窗边辟出了一个放置花盆的小嵌,以她的身手,要通过那个小嵌到隔壁房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所以说啊,这家客栈的布置还是不行。 丑时末。 刘沅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手指,抠了抠已经长长的指甲,她以前是不习惯留指甲的,如今留了一次,摸着手感还不错,就拿手指去轻轻掰那个指甲,还是有点不太习惯。又将窗轻轻推开一条缝,外边的雪还在下,不过稀稀疏疏的,都这个点了那些人还没动手,心里觉得自己就是没事找事,公孙祉本就眼尖,若是他赎出来的都是寻常女子那哪会去抢他的,她还真是爱瞎想。再说了如果她们真的要抢劫公孙祉,那又与她何干……虽说起因在她,可谁知道他那么心善直接给人家赎身了,也不想想风尘女子有几个是天真无邪的。 莫名地,刘沅想起了小时候曾经救过的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比她要大些,虽然落魄但是她的眸子未染俗尘,眼中精明得很,看着就与众不同。她觉得,若那个女孩流落凡尘,也必定不会成为风尘女子,她的纯真无邪世间少见,只可惜,救她本就是在忙里偷闲,没能知道她最后去了哪里。 “咔咔” 听到这声音,宛如许久不见的故人偶然出现到自己面前一般,惊喜又释然,刘沅算了算时间心里长叹一口气,她们还真能等啊。 她本就守得无聊,此刻听见声响便立马凑了过去。 窗外多了一个阴影,敢情还可以从楼上掉绳子下来啊!据她所知,这家客栈的天字号房间上一层就铺了瓦,根本想不到还能从那上边掉绳子下来抢劫,这个客栈也太不安全了吧! 还说要等到了公孙祉的房间再悄悄收拾那些人,结果她悄悄一开窗想着去看看情况好做打算,结果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 难怪刚刚觉得那些声音挺近的,她还以为是这屋子隔音的问题,看着还掉在绳子上晃悠的人,刘沅一阵无语,看样子她们是打算把自己也给劫了。 好家伙!她还没惹事呢!她们就要先动起手来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她直接飞身上去从窗子那里跳了出去,顺带一脚把最靠近她窗边的那个人狠狠踢了下去,这一脚过去,刘沅心里也舒畅多了。 那人直接从四楼掉下去,身上穿的衣裙在空中翩翩飞舞,还真有些好看,若是忽略那人的表情的话,不过穿着衣裙去干抢劫的勾当还是不太专业,这衣服哪里方便动手。倒是摔地后的模样简直可以用原形毕露来说了,就算是厚厚的雪地看样子摔得也挺惨,不过还有意识,至少哎呦了一声还能站起来抬头恶狠狠地看着她,完全不像白天醉仙楼里那边谄媚。 刘沅抓着那根绳子猛地一晃,一脚踢在墙上助力,直勾勾朝旁边人荡了过去,看着有劲,实则踢在墙上也只是发出鲜哨的声音,就怕公孙祉发现什么异常。待靠近时眼疾手快从裤腿上解下一把刀,把最靠近的那个人一刀封喉,接着又接过那人的绳子借着惯性把其余的一些人都踢了下去。 此过程不仅一气呵成而且发出的声音也是极小的,饶是那些抢劫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见她们个个都狠狠摔在地上,刘沅挂在上边朝她们嘲笑了一番,手一松,稳稳落地,落地的瞬间调整好姿势,弓着腰,手中握着一把短刀,看那模样就跟专业杀手一样,其实也没说错,她有四位师傅,其中就有一位是专业暗杀的。 自然,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半句话没说,忍着痛举起拳头就朝她打过来。也不是刘沅看不起她们,那花拳绣腿的寒碜谁呢?她拿着的是刀吧,这刀不比你拳头厉害? 这架打得一点成就感都没得,刘沅轻而易举就将所有人撂倒了。 蝶儿盯着她似乎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她拉下面罩摸了摸自己被打疼的脸故作委屈眼泪巴巴看着刘沅小声直喊道: “公子,公子,奴家是蝶儿啊,醉仙楼的蝶儿。” 先前在醉仙楼时这人就对自己动情,百般怜爱 ,现下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就不相信这人不会动容。 刘沅正寻思着怎么处理她们,结果蝶儿这一开口,她便有了想法。慢慢收了刀,对着蝶儿端详了许久,也装作让出她的模样对她笑了笑,似乎惺惺相惜,极其怜爱眼前这女子一般,那眸子也跟着澄澈起来,拨开云雾宛若明月一般,刘沅招招手让她过来。 见她没有杀意,蝶儿心中虽然还是畏惧但依旧慢慢地靠了过去。 白日里见刘沅与那位公子作对,想必也是与这个公子有仇的,如此倒也好办了。 想到这,蝶儿也是没了防备心理,放开胆子就走了过去。 她轻轻依偎在刘沅胸膛,百般软弱似的伸手在她身上游离最后环住了她的腰。 刘沅看了看其他人,又伸手覆在蝶儿头上,十分怜惜地抚摸她的头发,乍一看就像是恩恩爱爱的夫妻一般。 正当她们都放下疑心时,正要开口,却不曾预料到的,一柄快刀狠狠划过蝶儿的脖颈,蝶儿就睁大着双眼,她手里还握着准备偷袭刘沅的匕首,在她还有意识时,脖颈处便传来一股剧痛,但是她没有力气去看,连手都举不起来。 这血从心脏处流来的,颜色是暗红的。 刘沅的快刀极其锋利,杀人不见血,见蝶儿动了动,刘沅便将她一推,蝶儿便直接扑到了剩下那几个人的身上,脖子也是那时才喷出血来的。 刘沅身上倒是没一滴血,不过对面那群人就不同了。 这下子惊得他们发不出声音来,那血模糊了她们的脸,她们的衣衫,过了好久,大颗大颗的眼泪直落了下来。她们都不敢相信蝶儿就这样死了,还难以置信地看着刘沅,身体不由自主开始发抖。明明前一秒还温柔似水的,下一秒就拿刀将一个人的脖子给分家了。见刘沅此刻冷漠的模样,宛如地狱的修罗一般别说那清澈的眸子和迷恋的眼神了,如今都盖了一层雾霾,黑黢黢的,似深渊一般深不见底,她们这才意识到这才是她原原本本的模样,方才不过是装的罢了。她们从刘沅的眼里根本看不出任何一点波动,似乎杀一个人就是家常便饭一般平常,她那黑色的瞳孔不知为何慢慢地在她们眼中看来竟有些血色的红,此刻的她就是地狱而来的鬼魅一般,来索她们的命。 刘沅心里其实有过两种想法,一种是把她们全杀了,一种是杀鸡儆猴。 而后她选择了第一种。 来白头山时就听说冬天时常有人被劫财后惨死在山中,想来与她们也有莫大关系。 她们虽懂些武功,但是面对蝶儿的惨死都吓得不敢动弹,刘沅要杀她们简直手到擒来。 从小的教导,让她下手时有个习惯,绝不给对方留一丝活命的机会。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将她们都杀了,这些人的手里可有着不少人命,她也不知道她们的背后会不会有其他势力,这些人见过她的这张脸,难保不会被那个势力盯上,她也挺喜欢这个模样的,若是因为她们而要让她选择带着这张脸逃避追杀或者费心费力研制另一张脸,她两个都不想选,一个不留才是最大的保障了。 五个人,皆被割断了颈部大动脉,头与身体也是勉强连着的,似乎风一大随时都可能断掉一般,这样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她稍有嫌弃地看着手里的那把刀,然后随意将它丢在她们其中某个人的身上,那刀是她早些年随意打造的,手法一般,就是磨锋利了许多,这样的刀她身上藏了不少,正因如此任谁也查不到这刀的来历。 这个天气里血就算是热的也会很快凝结,看着鲜血喷涌一地,自己的衣衫还是干干净净,就算是拿刀的手,连一滴血也没有粘上。 刘沅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就慢慢地从客栈正门走回房里歇息了,走上去后又收了那些绳子一把火烧了,明早上还得赶路,守了一夜也该休息了。 待她休息后,公孙祉慢慢揭开窗户确保隔壁那人不会再有动作后同样飞身跳了下来,落地平稳。 一开始他就听到了窗外的动静只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 他静静地看着满地的尸体,又抬头看了看已熄灯的那间房间,做了个手势叫暗卫收拾尸体,他不想明天还会有什么麻烦。 不过暗卫搬尸体时是极其小心的,因为第一个动手的暗卫一个不留神那人的头便掉了下来,一群人都不寒而栗。若没有仔细检查的话他们都不能确定这些人的头与身体是不是已经分开了,他们还以为那人只是划开了她们的大动脉才让她们致死的,细细检查后才发现那刀顺着缝隙砍断了脊椎骨,脖子和头就一块皮连着。这惨状,让他们都觉得毛骨悚然。 公孙祉表情很严肃地想着刚刚出手的 那个人,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不到把她们全杀了,手段简单却极其凶狠。 有些人能是朋友最好就别成为敌人。 这几个人可以肆无忌惮的行盗,恐怕这间客栈也逃不了有些关联。 刘沅一早起来本是要同掌柜结算钱的,可是找了一圈连店小二都不见了,她心里觉得疑惑,不过想着公孙祉就要起来了,也顾不上找店老板了,丢下一些银子便走了,拎着行李经过昨夜的地方时,血迹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刘沅往楼上看了看,看来她还是小瞧了太子殿下了。 不过已经与她无关了,趁着萧衔和未儿回门的借口,她还想多走走,毕竟以后就没什么机会了。 公孙祉缓缓下楼望着大雪中她走远的身影。 不知是心中所念还是怎样,自从在豫王大婚之日见过豫王妃,见过与她一模一样的那张脸,他似乎时常能见到与她长相相似的人。 戴的银色面具的人出现在他身边,又见他一直看着刘沅已经消失了的地方,想到昨夜里处理的那些尸体,心中迟疑了一下立马又做出的想法: “殿下,可要小人去查查那人?” 公孙祉摇摇头:“不必,你们还不是那人的对手,在他还没做出什么不利于本宫的事之前就不可轻举妄动。” 昨晚他见过那人的手段,没被发现还好,要是被发现了这些手下都活不了。 招手让他们离开,公孙祉披了件披风也隐入大雪中,跟着他的足迹,他要亲自去看看那人要去哪里。 果然还是这样,这些年哪怕有人长得与她有一点点地相似他都无法忽视。 豫王妃与豫王此刻在江南,那么此人必定不是豫王妃假扮的。 刘沅在前边开路,公孙祉就循着她的脚印走,比刘沅不知轻松多少倍,若不是一直保持着较好的距离早就追上了。风雪太大,积雪又厚刘沅走得本就慢,这换武林高手来跟踪都得露馅,更别说公孙祉跟得还有点明目张胆的意思了。 看到前边的枯树,刘沅一下子扑了过去,要死不活地哼哼着,这模样自然是故意作给公孙祉看的。 公孙祉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准备再藏着了,踩着她的脚印就也走了过去,走过去望着她半晌没说话。 看着他一直踩着自己的脚印就知道这人走得有多轻松,心里一下子郁结不小心把雪吸了进去,鼻子喉咙里一凉咳嗽了一下,抬头看向公孙祉,露出不解: “公子这一路跟着我作甚?我看着可不比公子你有钱,要打劫该是我劫你才对。” 公孙祉倚在一旁的枝丫上,惊落了好些雪来,卷起的雪浪又将刘沅连累了一番。 “朋友可是错怪我了。”公孙祉笑了笑,为她挡住了些吹过来的雪,而后又从肩上的行李里拿出一些吃食递给刘沅,见她有疑他便先吃了一口便看着她笑道,“公子可放心,我并无加害公子的意思。” 他指了指他们走的方向:“此处是进山的方向,我本是要上山的,半路看见了有同行的一行脚印,在雪地里看见脚印跟着脚印走不仅轻松也更方便一些不是。” 没有丝毫问题。 刘沅看着他,想了想道:“一直都是我带路你走地倒轻松,那现在理应你走前边了。” 一听此话公孙祉也是有些惊讶,这人还真是不按寻常套路来,平常人被别人跟踪了不该想着尽快离开或者除掉后患的吗?听这人的意思反而同意了两人同行一般。 不过喜怒不溢于言表,公孙祉也是痛快地答应了。 第8章 暗护太子赠伞情 风雪小了很多,这之后很多时候都是刘沅走在前边开路毕竟公孙祉根本找不到要从那个方向走,有时刘沅都觉得他是故意的,明明他的武功比她还要高怎么可能走着走着还走偏了呢,为此刘沅又一路郁结。 赶了一天的路了,终于到了一个小镇。 这几天清汤寡水的,刘沅第一时间就找了一家酒楼钻了进去,一路的委屈,她铺天盖地点了好些菜准备好好补偿一下自己,而后掏了掏自己的钱袋子。 “……” 这重量似乎有些轻,再细细摸了摸,破了一个洞。 公孙祉过来后加了一壶热酒见着她那别扭的模样也猜到了刘沅的窘迫便一本正经毫不玩笑地道: “一路上多亏了公子,这顿饭便由我来请公子吧。” 刘沅象征性适当推辞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而后毫不客气地又加了不少菜尽挑贵的点,被这人一路上占了不少便宜,她可没那么容易就放过他。 她已经在很努力的品茶了,可还是喜欢不上那股子苦味。 那小二见她一会儿喝茶一会儿吃肉的样子,不由得在心中埋怨她不懂享受美食,只求自己饱腹,完全辜负了厨师辛辛苦苦做的菜和那壶上好的茶。 刘沅吃得也并不快,反而比她平时吃饭要慢很多,她是真的在认真品尝的,就是真的不能品味茶的味道而已,以前也学了很多,可是就是真实践起来差强人意罢了,完全不像她师傅说的那般爽口。 公孙祉一直留心着她,见她没有吃完立马要走的打算,公孙祉也空出心来填饱肚子。 毕竟是在宫里受过严格训练要求的,公孙祉吃东西时很斯文,细嚼慢咽仔细品尝。 那小二见了,把眼眯了起来,心里觉得这位公子看着就不是凡夫俗子,吃东西的时候细细品味那才是对食物的尊重,他摇摇头,也搞不懂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割肉时,刘沅脑中突然回想起之前刘嵊逼着她给死尸解剖的场景。严格来说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解剖,而是要她按着人体的结构特征将骨、肉、皮分离。也不知他是哪里弄的尸体,都发臭了,第一次动手时胃里翻天覆地的搅动,她也是好几天没能吃下东西,也是解剖了很多次后来才慢慢习惯了,手法也娴熟许多。 “……” 刘沅看着被她规规整整割下来的肉瞬间没了胃口,猛地拍向自己的额头,连续拍了好几次才把自己拍清醒。 一直在观察她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一动作。 这傻模傻样的,公孙祉也愣了愣,那动作是如此的熟悉。 可是转念一想,以她的能耐是不可能给他带路的,以前在一个小小的县城她出门都要带着导航,之前是官儿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总是不肯出门的。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没有迷路反而一直走的都是正确的路,如何去想,不过是给他的感觉上与她有些相似罢了。 他长叹口气,也不再去看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 刘沅也偷偷看他,发现他情绪低落了不少,想了很多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有时候男人和女人都一样,那心思也难猜。 再细细打量,这六年过去了,这位太子殿下生得更加不错了,以前就觉得他生得好看,现在又加了不少分。 虽说萧衔长得也是不错的,不过有些秀气了,太子生得更加俊气英朗些,萧衔给人的感觉就是游手好闲的王孙公子,可是公孙祉给她的感觉沉稳文雅的,很像她之前认识的一个人。 以前在是官儿的时候就这样觉得了。 “走了一路了,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呢,看公子的模样是还未加冠礼吗?” 刘沅率先开口问道,虽然她很明确地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也不能说的啊。 “我姓楚,叫我楚漪便好,虚岁二十,明年年末便要行冠礼了。” “幸会幸会,在下姓陈,叫我陈容就好,楚公子看样子是中原人吧,方便问楚公子千里迢迢来这北域做什么吗?” 公孙祉斟酌了一番淡淡道:“在下所幸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此次来北域仅是来暗查百姓生活的,临近年关,陛下很是在意百姓生活是否安康。” 有骗的也有没骗的吧。 “不知陈公子来北域又是为了什么?” 既然她先问了出来,公孙祉自然也不用遮遮掩掩去试探了。 刘沅将割好的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待肉咽了下去才回答:“我不过是一个江湖闲人,恰好来到北域,就想着四处看看。” 公孙祉轻轻抿了一口茶道:“那陈公子先前在醉仙楼为何又要捉弄于我呢?” 他还真希望这 个问题她说的是实话,没人会没来由地做一些事。 “楚公子一进来我便看出来你是第一次去那样的地方,见着你被人围着便想着为你解一下围,谁知道弄巧成拙了,那时我还跑了,真是抱歉。” “原来如此,多谢陈公子好意。” 这话听着就假,所以是就想看着他出丑对吧,就是故意要捉弄他的,那时候她跑得比谁都快。 这副性子和官儿还真像。 随即公孙祉摇摇头,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先前程十未的出现给了他不少希望,可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他沉下头去不再去关注对面的人。一口热酒下肚暖了许多,他掏出一袋银子递给她道: “虽说一人在外银子多了是给自己找麻烦,可是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带些的,这些不多,陈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再过些时日雪再大些路就走不通了。” 刘沅也不推搡了,回去的路途遥远,她可不想买几个馍天天啃,直接接了过去:“多谢,若是往后再见定然还你。” 她又将自己背着的伞送给他:“你拿着这个往后我也好认得,你也好防止我不认你不是,而且,”她按了一下伞柄从里边抽出一把尖刀来,那刀身上边的纹的花纹公孙祉一时还没认出来,乱七八糟的,颇有狂草的风范,“看你两手空空的,若是遇到歹徒也好用这个来防身,这刀刃上我事先抹了些毒,你用的时候可别伤着自己,那毒寻常大夫可解不了。” 想了想,刘沅还是递了一颗解药给他,“若是不小心被伤着了,切记一定要马上将解药服下,这毒性很强毒发很快,迟了的话我也是也救不了了的。” 想着还是有些不保险,她取下了腰间的长短双刀:“这是我贴身使用的东西,上边沾过不少血,若是不拿来杀贼,夜里也可靠着它上边的戾气来驱鬼不是。” 看着她身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寻常就算是独自走江湖的也不见会带这么多东西,公孙祉忍不住就问道:“陈公子是有许多仇家吗?若是往后无路可去便去京城找我吧。” 看着刘沅递过来的东西公孙祉戏谑,而且那晚他便看出来了这人身手不凡,若是收到自己势力里为自己所用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他是太子,那几个王爷对他无不虎视眈眈的。 不过,一想到这公孙祉倒是有些恍惚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太子了。之前是想要保护官儿,可是官儿死了,他没了目的,其实这个太子的位置于他而言是可有可无的。 至于为什么到现在他还是太子呢。 或许在他心里还是认为总有一天她还会出现,不过若是等得久了,他或许也放弃了。 他与她在那个世界里的三年级认识的,她从五年级开始喜欢他,或许更早,只是她是在五年级分班后意识到的,并且她一开始就告诉他了,直到高中毕业他也没给她任何答案,她等了那么久,答案就快等到的时候她出了车祸,她永远无法知道他的答案了。 而他在心底永远留下了她的位置,哪怕以后家庭圆满几世同堂,他依旧记得她的模样。 见他有些出神,刘沅故意造出些声音来:“楚公子说笑了,我仗剑行天下,劫富济贫不说,就说对付山贼也说不清有多少了,仇家自然也有,可还奈何不了我。不过若是以后倦了想过本分日子我便到你那做一个幕僚,到时候还希望楚公子念在同行的缘分上不要拒绝才是。” 公孙祉点头:“这是自然。” 话说为什么觉得对方就是好人呢。 刘沅是知道公孙祉的身份的这不用说。 至于公孙祉为何觉得她是好人呢 凭感觉吧,公孙祉自己也没意识到,一向沉稳理性做事有分寸把握的他有一天竟也凭感觉去认识一个人。 许是因为这人与官儿相似吧,他的潜意识里对这人还是信任的,他不觉得对方会伤害他。 餍足后,刘沅伸了伸懒腰便和公孙祉告别,相处久了说不准他能看出什么破绽来,还是早些离开好。 不过分开后,刘沅就在暗处跟着他。 堂堂太子自然不会孤身一人来这北域的,而且先前客栈那一次,不可能是他亲自一个人去处理那些尸体的。说着也奇怪,他也见了自己的手法,怎么还要以身犯险,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而后刘沅发现有几个人也在暗处暗处跟着公孙祉,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一帮人跟着公孙祉,她目前还不能确定,只得在他们后边注意着,以防那些人对公孙祉不利。 两日后,公孙祉的侍卫首领巡查时在巷子里发现十几具的尸体,各个蒙面手里身边皆散落着利器,又发现他们身上都有虎头蝎子纹身,应当是 雇佣的死士。 “应当是冲着殿下来的。” 公孙祉凝神打量着那十几具尸体,装备精良定然是有组织规划的,这些人能被派来刺杀自己,为保成功,定然都是武功高强的,他看了看那纹身问道: “秦越,可知道是谁干的?” “这些死士应当是有人豢养的杀手,臣以为是宫里的几位,至于是谁杀了他们。”秦越摊开最近的几个人的衣裳,每个人的伤口所见无不是两处刀伤,“这些人都是被两刀刺死的,第一刀都是从背后下手的刺在心脏下侧不远,若是再上一分便可将心脏刺穿了,第二刀是在他们倒地时正面竖着刺下去的刚好刺穿了心脏,臣也是第一次见这个手法,毫不留情,出手极其狠厉。” 公孙祉思量了一番,可是脑子里无论如何想浮现的都是陈容的身影: “由此看出他们先是被人逐个暗算然后一击毙命,之后再被统一搬到这里来的对吗?” 秦越应了,可是他又去挑开靠近里边的一些人的衣服。 那些人身上的伤与这些人明显不同,身上遍布伤痕,衣衫也破烂很多,都是血淋淋的,若不是秦越一个个去看的,还真可能忽略这些被压在下边的尸体。那些伤大都不是致命的,所受的致命伤也是不同地方的。 “臣以为杀了这些死士的有两个人。” 公孙祉感觉有些乱,他心中觉得就是那个人可是又找不到实在的证据证明是陈容,正当他摸不着头脑时,他忽然看见自己腰间别着的陈容的刀。 抽出刀,他一一比对了那些伤痕。 这些天他也研究了一下陈容给他的这两把刀,刀刃与寻常制作的刀刃不同,这两把刀的刀刃要薄很多,而且细细一看就能发现刀刃上有些倒刺,这样的刀就算不能一招制敌也能让敌人痛好一会儿了,这种刀费事费力,一般的铁匠是不会去打造这种刀的,看来这些刀是陈容自己打造的要么就是这人的手下有专门打造这刀的人。 不过这两把刀只能符合那些伤痕很多的尸体的,那几具被两刀刺死的还是对比不上。 他又抽出伞柄那处的刀,小心翼翼看了看,这刀的工艺与那两把的不同,要平滑很多,值得研究的是,这刀事实上是两把刀组合的,刀身处嵌入了一把小的,看来是专门为了方便涂毒的。他和秦越看了看都觉得不像,不过尽管如此,专门去比对的话还是同那些尸体上的刀痕对上了。 可见,这些人都是由一个人杀的。 有行刺杀的,有和他们一起打斗的时候杀的,但是这些虎头蝎子死士是专门用来对付他的他之前也遇到过,因此必定不会是陈容的仇家。 第9章 西南平定安己心 确定好没有人跟着公孙祉了之后刘沅便离开了,虽说公孙祉的武艺比她都要高很多,但是也防不了这些人背地里做手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她拿雪洗了自己刀,回去的时候叫了马车,走的话还是太慢了,而且萧衔和未儿应当要回来了才对。 一路上都能听见人们对太子的称赞,也是,千年以来事事能亲力亲为的储君没几个,更别说冒着风雪去查看民情的。 刘沅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刀,公孙祉必定会是一朝明主,这个国家也会因为他的统治百姓安康国家富强。 明亮的眸子逐渐暗了下来,里边的星光似乎也散开了一般,慢慢浮上来一丝冷漠,透彻入骨,可心里乱了。 她并没有选择,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与这个世界本就格格不入,她所要做的是回到自己的那个世界。 刘沅握紧了刀,揭开帘子去看外边的景色,觉得有些烦躁。闲暇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该做事了。 回到京城先是去城外寻到陆老爷,递了一封信便即刻启程去了西南,足足赶了四天的路。 虽说现在萧琮还在休养,但是营里那群老头子可不是吃素的,这个种子不能埋太久,长出来后可会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一直以来都是嫡长子传袭皇位的,旧主死之前可没当众说过要将皇位传给哪个皇子,还是后来刘嵊告诉公孙世阳的萧衔本要被封为太子,因此公孙世阳才会选择留萧衔一命用来衬托自己的仁义,并且宣告天下萧衔就是旧朝太子。可是就算如此,没有旧主的亲口说明还是有人秉持着老的说法一直拥护着大皇子萧琮,营中就有一些这样的人。 这个地方临近辰国边境,天洞颇多,当地知县都不会去管这里更不用说公孙世阳了,因此刘嵊将军队安排在这里,虽说物资运输不便,可是深山老林方便隐蔽也能避免被人发现。 这里的雪并不像北方,就少许挂在树梢,若非有人走,地上兴许也会积上一层薄薄的雪来。 有人牵马在等她。 刘沅将缰绳握紧了些,现在的她还真有刘嵊的样子,威严肃穆,颇像个将军,她这么多年了一直在学刘嵊,可是还是没有学好他那威慑人心的样子,若非她待人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她的这副模样就是一个花架子,有点眼色的人都能识破。 树梢一抖便掉下来一些零零碎碎的雪团,惊动了林子里躲藏的鸟,一下子飞出去不少。 “将军,刚刚收到将军的信,他们都已经等着了。”水清玉将她的枪递了过去,那些老家伙也都不是吃素的,大都跟着刘嵊去过疆场,自然也不是什么善人,要比他们更加的盛气凌人,这样刘沅才能威慑住那些老家伙,水清玉自然明白这些,这些时日都是她替刘沅打理着营中事务,也明白某些老家伙的顽固,“将军,不知这次留多久?” 刘沅接了过来背在后边,看了看水清玉:“这次处理好麻烦就走,届时往来的书信还得靠你看着点。” 水清玉是同她一同长大的,对她的信任自然不用说。 “还请将军放心。” 靠近山洞时,外边便建了几个木房子,看着倒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屋子,那是让守卫的人住的,尽管是在深山,他们也不敢生太大的火免得烟雾起了惹人怀疑。 “见过将军。” 所有人都收到了刘沅要回来的消息,走出几个年轻的将领来迎接。刘沅看了看,算是知道那群老家伙打得什么算盘了。 刘沅没去自己的住所而是事先去了大皇子萧琮那里,果不其然,有几个看着上了年纪的将领就守在这,见刘沅先到这来了也是一脸惊讶,随后不动声色地站在床前防止她做出什么不利于萧琮的事。 “见过将军。” 刘沅探头看了看萧琮,见他那副气虚的模样看来还要好些时候才能恢复,陆琤的医术她放心,就是担心这群老家伙背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笑着问候: “听闻大殿下的双腿因故如今已经被锯掉了,营中没有麻药,大殿下看来是受了不少苦。”刘沅看了看水清玉,吩咐道,“若是大殿下有什么需要,营中存的药尽管用着,大殿下可不是寻常人物,可得细心照顾着才是。” 水清玉看了看那几位将领又看向刘沅道: “是,将军。” 听出了刘沅言语中打击的意思,其中一位带头的将领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看着萧琮,而后又看着刘沅,他的年纪是刘沅的不知道多少倍。虽然先前他佩服刘沅的严格的领兵之法和灵活的用兵之法,也信服她的武艺,不过这仅在于他支持刘沅当大将军,对于萧衔,他还在考究当中 ,若是真要说,他是站萧琮这边的,因为之前未亡国时他便是大皇子一队的。他也知道刘嵊和刘沅是萧衔那边的,但是他还是认为一个被公孙世阳养在笼子的鸟不会成气候,姜弈回道: “不过,就算殿下的腿用不了了,但是脑子却是清明的,先前臣等试过殿下的武艺,就算坐着也能出手抗敌。” 刘沅看着萧琮,只见他始终都是温婉地笑着的,笑里藏刀,就算他表现得如何温良可这笑反而让她觉得此人必除。 来之前她就设想过这时会发生什么。若是萧琮跟她大闹一场,她还不至于如此担心,可是若是他如同现在这般冷静,那才是不好对付的。 “殿下此行辛苦了。” “将军也未尝轻松。不知我那在京城的弟弟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公孙世阳如今对太子殿下的监视松缓了很多,没有以前那般紧张了,不过朝中的有些大臣还是对殿下持对立态度。” “真是辛苦季筠了。” “大殿下在外流亡十多年又何尝轻松呢。” “所幸有姜将军。” 两人虽说是和和气气的,但是水清玉能感受到两人和气下暗藏的针锋相对,整个人不禁打了个哆嗦。她来营里也有大几年了,先前的几年刘沅留在营里的时间很多,几乎天天都能见到她,后几年就慢慢的不常回来了,她知道刘沅身负重任,她在她离开的时候也尽力去管理,不过有些人还是表面上服气,人心还不在一处,终究有一天会爆发的。 刘沅笑着一把抽出腰间的那两柄刀中的长刀,众人不禁紧张起来,姜弈默默地移到萧琮前面,就怕刘沅在他们一个不注意下一刀将萧琮给劈了,她做得出来的。 前些年的记忆不禁又重现在他们脑中。那时的刘沅十二岁,拿着刘嵊的亲笔书信来的。他们在她小时候就已经见过她了,那时还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娃在十二岁时来到营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当时有些反叛心理的一名大将给当众杀了,溅出来的血能将她整个人包裹住。而后她满脸是血的地看着他们,那眼神让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心头一颤。之后在他们的试探中,刘沅一步步得到了所有将士的认可,那时不过十多岁的年纪,掌管了整个军营。 其实,若是刘沅执意要杀萧琮的话,他们也是拦不住的,这个营里边能单挑她的几乎是没有的,就连她身边的水清玉,他们对付起来也是要抱着牺牲自己的想法去的。 见他们如此紧张,刘沅又笑了笑,她将刀抬起来细细打量了一番,而后看着他们说道: “大殿下,我这把刀上新刻了三个字‘城可破’算作刀的名字,那殿下觉得另一把短刀上刻了什么?” 她将短刀也抽了出来,此刀比常用的九寸刀要短两寸,表面一层寒霜似的刻纹。 见许久都不曾有回答,刘沅将长刀收了回去,拿着短刀朝萧琮走去,姜弈也不敢在刘沅面前明目张胆地护着他,刘沅便走到了他的面前。 “大殿下,此刀叫‘霜可摧’,刘嵊大将军受先王之命扶持太子殿下复国,臣便为此两刀取了这两个不雅不俗的名字,大殿下以为如何?” “既是将军取的名字,自然有将军的用意,好与不好不在于别人说的。” 刘沅一直盯着萧琮的神色,纵然他表面平静,可那对眸子还是若有若无地闪过一丝心慌,又见他紧握的拳头,刘沅笑了笑作罢,不能逼地太紧了。 “大殿下说的是,何必在意旁人看法。大殿下,臣此番匆忙回来许多事情还未处理,既见到殿下一切安好了,臣便要去营中看看了,臣告辞。” 萧琮点了点头:“将军既有要务我便不久留了。” 她转身朝外边走去,水清玉跟在身后,原想着回头去看萧琮的反应,可又看着刘沅的模样便也放下了那好奇心。走到门口时刘沅回过头看向他们,十分和气地缓缓道着: “大殿下若是有什么欠缺的,尽管跟水清玉说,这里虽说处在深山老林,寻常的物品药物还是有的。” “多谢将军。” 待见她们离开后,萧琮才放松了身子,姜弈靠了过去也不知能说什么。 自来到营中萧琮这次还是第一次见到将士们口口相传的这位女将军。都说这位将军如同罗刹一般,他一开始见到她时还不相信,她的面相虽说如同寒霜一般,可是展颜一笑时,无论是装的还是真的看着都是让人觉得亲近的,他还想着,毕竟是女子又能可怖到哪里。可直到刚刚她笑着打量自己,那视线如同利刃一般在他的脸上一处处划过,削肉剔骨的感觉瞬间充斥着他的脑子,心脏到现在也是狂跳不止,足足缓了好些时候。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个词叫作“知难而退”了。 刘沅在这里待了三天,安排好一切事务又命几个心腹暗中盯紧萧琮后便要启程离开了。 这几天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赶路的路上,刘沅有些倦了,在如此颠簸的路上也还是睡着了,醒来时已经第二天了,不久便能回到京城了,回去用了五日,不知是水清玉特意嘱咐要马夫慢一些还是她忘了催促的原因。 东街有一座桥,原本的名字早已经被人们淡忘了,现在人人都喊作“砍头桥”或者“杀人桥”哪怕是给外乡人介绍用的也是这两个名字。只因若是有人被判了砍头罪就要拉到这里来行刑,就在桥上,那能看见京城繁华的那一边砍头,这桥的另一半边是供人行走的,不过从那边望过去看见的就只有江水涛涛,那边没有什么建筑。砍头的那边是上边,水从那边流向另一边,那边的围栏上沾着黑血,据陆琤所说,自他来到京城这几年里在这桥上被砍头的已经上十位数了。 虽说有些可怕,但是就是在这一条街上有一家卖点心很好吃的店子,过节时若没有提前说就根本买不到,平日也是点心一摆出来就被哄抢干净了,恰好那里就是陆琤父母开的店子,刘沅若是想要一份点心还是挺容易的。 陆氏糕点铺 刘沅去取糕点时陆大娘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又将陆大哥叫了出来: “你看,他是不是长得和我们儿子那个红颜知己很像?” 陆大哥听完也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也点点头:“看着是挺像的。” 她有些无奈。 两人叫住了她问道:“小兄弟,你可有什么姐姐或者妹妹吗?” 刘沅有些尴尬笑了笑回答:“爹娘膝下就我一人。” 看来她以后易容要将自己的特征全部盖住才是,虽说那种大胡子男人她是不可能模仿的,但是看着粗糙一点还是能接受的,不过她还是挺喜欢现在这张脸的,就算要改也不会改太多。 在刘沅不在京城的这几日萧衔也结束了休息开始上朝下朝的日子,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不同的就是萧衔每次下朝时程十未都会去接他,要么送披肩,要么送吃食,倒叫一群同僚好生羡慕。 “原想着王妃是个冷漠性子,原来是外冷内热的,看着如此贤惠,倒不由得让人想起府里的夫人,唉……” “听豫王殿下说,那些吃食还是王妃亲自下厨做的,还真是恩爱啊。” “哎!你说,太子殿下什么时候纳妃啊,殿下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考虑江山社稷才是。” “可别说这个了,百官上书都没让殿下松口,陛下不是也没说什么,你我又能决定什么。” …… 方才说话的几位官员也你看我我看你闭上了嘴。 他们的这位太子性格沉稳,虽说也是为君为王之人,心有仁义,可是在有些地方就是犟得很。 就是可惜了那些对太子倾心的姑娘。 有人回头望了望大殿不解道: “不是说太子殿下回京了吗?怎的没来朝中?” 第10章 花月雪覆早白头 刘沅回来的消息还没传到萧衔那,她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观察一下萧衔。 虽说是受了刘嵊的嘱托尽心尽力辅佐萧衔,可是她还没正经去了解过他,既然要一同复国,那么了解对方这道工序是必不可少的。 看着两人成双成对地出入,刘沅却是有了另一种想法,虽说俗套,但是也能让公孙世阳松不少心。萧衔在外人眼中一直就是无所事事风流成性的印象,如今成亲已有些时日了,这样做虽说是对不住程十未,但是萧衔还是要表现得花心些才是。 她发现,萧衔也并不是表面上看着的那样嘻嘻哈哈的,他心底也藏了很多东西,毕竟是亡国太子,身负重责,他又能轻松到哪去。 倒是未儿,待萧衔还是真的好,只不过,她所擅长的点心可不是刘沅擅长做的。她还是想暗暗地向萧衔表现自己与刘沅不同的地方。确实,以前可以说是死心塌地学刘沅,可是她心中有了另一个可以付出一切的人,若是一直被当做别人的替身,换作是刘沅自己她也肯定不会愿意的。 不过,似乎是有某种感应一般,第二天萧衔还真就去了京城最大的青楼——花月楼。 他是此处的常客,一来自然便有特定的人去服侍他。 刘沅扮的还是和先前的差不多她也懒得去换,看着也是英俊些,就是脸上多了些胡子看着有些煞风景,但是出于身份要求,那些人还是热情地来招待她。 “客官看着不是京城人,是近日才来的吗?选我们花月楼可是选对了地方。” 她这回没有表现得柔情,反而粗犷很多,动作也是毛手毛脚的,惹得服侍她的姑娘有些不开心,刘沅又去故意将那姑娘逗得开心了。 这楼里的姑娘大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落难女子,若非走投无路还真不会来到这里。刘沅明白这些,因此也没有刁难她们,反而出手阔绰,只是在老妈子没看见时递给她们,那些姑娘看在眼里的,因此她们对这位胡子拉碴的男人也多了几分感激。 为她倒酒的姑娘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陈公子,您这胡子若是剃了相貌定然不比坐在上座的那位殿下差,届时必然会惹得许多姑娘倾心的。” 刘沅似有似无看了看那位姑娘说的那位殿下,正是萧衔。就见他怀里搂了两个,身旁还伺候着两个,还真是艳福不浅呐。 “美人儿,你可知那位公子是什么人?” 那姑娘看了看回到: “公子可莫要为难我们了,虽说那位公子的身份楼里无人不知,但是他嘱咐过若是别人主动问起就不能说,陈公子若是有兴趣可以去街上问问,他们都知道的。” “喔,听你这样说看来他的名气还不小了。” 那位姑娘微微附在她耳边轻轻道: “那位前不久才成的亲,还没多久又来这了,男人嘛,都是这样,靠不得。” 刘沅笑了笑没说什么,那姑娘也察觉不对便妩媚地凑了上去。 “公子莫要乱想。” 今日赶巧,花月楼里有花魁演出,没有事先预告,只是为了给客人们惊喜,而花月楼也关上了门不再迎接多的客人。自老妈子宣布完这个消息,在场的男人无不沸腾起来,只笑自己的运气好。 屋子里要比外边暖和不少,至少里边的姑娘穿着都是轻纱,看着也不像冷的样子。 灯光调暗了不少,先是放下来几根红绫,而后撒了花瓣,接着便是一道倩影从上方拉着红绫缓缓落地,一手慢慢地拿掉脸上的面具,眉眼传情,就这一个动作不知给多少男人暗送秋波。 这位青衣花魁穿着更是露骨,身上那几件布料似乎她动作一大就会飞掉一般,这是从南方运来的一种特质的纱,薄如蝉翼,动若飞仙。 见她在红绫中穿梭,时不时半掩着面嘴角含笑,时不时飞身拉着红绫转几圈,还真有飞仙的模样。 不过,刘沅看不懂这舞,而且她又是女人,自然没有那么感觉到这花魁的勾人,只听着这曲子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算是青楼里边的曲子也不会太过缠绵,而今日乐师吹的曲子却是缠绵入骨,叫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曲好似成了催情的药一般。 就在刘沅要待不住时,花月楼的门开了,舞和曲同时停了下来,众人都往门口看去。 只见老妈子领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那人身着华贵,衣衫上绣了金云边,衣冠端正,面相也是十分正经的一个人,一进来时看见中央站着的花魁时还有些局促,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了,环视着四周。 看清来人,刘沅既好奇又有些开心,她摆出一副看戏的模样要看看公孙祉是要干什么来的 。 众人也纷纷谈论起来太子殿下,他们也疑惑相传洁身自好的太子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只见公孙祉咳了咳,身后便跑出来一个侍卫。 就见秦越拿着一张画像一柄伞和两把刀高举过头顶: “太子殿下此次前来为寻这画像上之人,若是各位得见还请告知必有重赏。” 看着那侍卫手上的东西,刘沅倒是一愣,看戏看着看着自己成主角了。 正当她考虑要怎么做时,她身旁的女子便猛地站了起来同时把她给卖了出去。 “……” 不过公孙祉能到这里那么巧的又刚好和自己碰到,想必是被他的侍卫看见了,不然堂堂太子殿下怎么可能时不时就到这青楼里来呢。 “楚公子,不必如此吧,就算我欠你一袋银子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擒我吧。” 为了不让他疑心,刘沅还将粘的胡子扯掉了,一旁的美人心中一惊,果不其然,没了胡子要俊上好几分。 刘沅倚栏笑道:“这处可比醉仙楼好玩,你要不要也来玩玩?”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了,他们都知道北域有个醉仙楼,楼中女子堪比花月楼,是北域最有名的花楼,太子殿下如此刚正不阿的人怎么会去那样的地方,果然还是男人啊。 刘沅不怀好意笑着,皆被公孙祉看在眼里。 秦越看了看公孙祉,见他没什么反应,而后又抬头朝刘沅喊道:“陈公子,还请出去一叙。” 看着公孙祉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刘沅不懂他为何如此严肃,倒让她心里发怵,慢慢吞吞下了楼,她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跑了,四下看了看,门窗紧闭,要去用肉体撞开?那也不太可能,她并不清楚外边有什么,万一又砌了一层石砖,到时可得出丑了。 不过,他到底要干什么? 直到走出花月楼,公孙祉将她带到一个小巷里又将秦越喊走了,就他们两个人。 这地方,怎么说呢,适合干坏事,比如杀人灭口之类的,三面高墙,就算有人死在这儿了也不会被人发现。 “这地倒适合晚上与美人幽会,不错不错。”见公孙祉眉头一皱,她也不好继续开玩笑了,“方才我听见他们叫你太子殿下,你莫不是和那位太子殿下生得像让他们弄混了。” 她给了他台阶,只求他按着台阶下吧。 谁知公孙祉一本正经看着她回答道:“先前是为了保险起见所以骗了你,还请见谅。” 刘沅点点头示意没什么,行走江湖不留个心眼怎么行呢,她反倒还因此开心不少,至少这人还没那么傻吧。 “你的相貌,我记得好像不是这样的。” 刘沅简简单单回答:“仇家多,在脸上添了几笔。” 他点点头,随后将刀和伞都还给了她,可是那伞送到一半又收了回去,让刘沅有些尴尬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后就见他将伞拿去撑开,不得不说他的体态是真的好,那撑伞的动作得迷死多少姑娘。不过,刘沅没那心思,现在满心就想着跑,对于他问的那句话她也没怎么在意就是随便一答,公孙祉也没再问。 公孙祉伸手指了指伞柄最里边的一个字,刘沅也凑过去看了看。 沅? …… 这谁刻的? 公孙祉见她一脸的茫然故也明白了。 “公子这伞从哪里得的?” 还好还好,不是怀疑她是什么就好。 刘沅故作平静自然地说到:“先前在西域买的,那老板竟还刻了字,竟还没告诉我,等以后再碰到那个老板我定要同他问问清楚。” 是的,她已经想好了怎么去问罪陆琤了,这伞她就只放到过陆琤那里,这字自然也是他刻的,还真是,差点将她害死。 客套了几句,刘沅说自己身上没那么多钱因此要下次才能还他钱,公孙祉也没说什么。 “你既是太子殿下,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怕是也少,过几日我派人将银两送到宫里去,只能期待下次再见了。” 为了撇清怀疑,刘沅还主动去抱他,惺惺相惜的模样,就算作离别,她事先做了些东西为了更好地扮作男子,如此一来他便没借口怀疑自己了。 “虽说这样做不合适,但是也是有同行之谊的,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下次再见你,我再守你宫里的规矩。” 公孙祉递给她一枚鱼形玉佩,说是要进宫找他的话拿这玉佩就会有人放行。 又唠叨几句,而后刘沅便拿着这些东西很自然地就走了。 不过这张脸以后不能用了,以后他怕是再也见不到陈容了,陈容这个人该消失在人海里了, 就是可惜这张脸了,又得花心思琢磨好久。 可是突然想着他刚刚的状态,刘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看了看,他淡淡地望着自己,见自己回头还附上一个笑来,刘沅也是觉得莫名其妙,点了点头就没有再回过头。自始至终公孙祉都很平静,刘沅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只是心里觉得别扭,说不上来。 待见到她离开后,公孙祉才猛地按住自己心脏处弓着腰深深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抬头时眼角已然含着泪,他拿袖子擦了擦,整个人顿时变得虚弱不少,嘴唇微微发白,手也不停地在抖,他紧紧握着拳头,可是还是慢慢地松开了。 这一切都是徒劳。 先前见到这伞柄处的“沅”字时他心中便欣喜,可是看陈容的反应明显是不知道的,本还以为陈容就是官儿的,可是刚刚抱他时他能明显感觉到陈容是个真真确确的男人,只是心中的念想又落空了罢了。 公孙祉有些无力地笑了笑,自从见了程十未他的心里就一直有着会再次遇到官儿的想法,时刻欣喜,时刻失落,如今有些受不住了。 调整好了后他才慢慢走出巷子,方才说起西域,那里太大了茫茫人海他又有什么办法去找那个卖伞的人呢,而且许是随意刻的字呢,名字里有“沅”字的又不在少数。 所以,还是徒劳。 终究是痴人说梦,他也该接受了,可是心中还是存在那样的一个念头,好像,好像就要再见到她了,好像她就在身边,可是他还没发现,他好像太笨了一般,明明好几次都快找到了,可是最终都扑了个空,尽做了竹篮打水的事。 如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见到他出来,秦越放心不少,可是又见他脸上无神眉眼发红,心下一紧,他这模样秦越以前是见过的。 他在公孙祉很小的时候就在他身边当侍卫保护他了,他自然知道公孙祉和官儿的事。 那天公孙祉跪在悬崖旁,若不是他将他拦着,公孙祉或许也要跟着官儿跳下悬崖去了,他并没有大哭大闹,他那时的表情就和方才他出巷子那模样一模一样。 似乎这个世间的万物都与他无关了,他也不再在意任何东西了一般。 那雪将他的身影映得十分单薄,如同一张薄纸一般,风一吹便会断了的模样。 秦越就在他后方跟着,心怕他想不开出什么意外,可是见公孙祉走的方向是皇宫他顿时放心不少,至少他不会,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走,不知方向,不知所处。 就这样,踏着白雪,迎着白雪,那雪压在他肩上,将他的头发也变白了。 不过若是没染,公孙祉的头发也有很多白发,很分散,导致他的头发看着就如同一个五十多岁的人的模样。 这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秦越是清清楚楚的。 所以秦越自然是晓得官儿于公孙祉来说有什么意义,他也觉得那个叫陈容的与官儿生得有几分相似,性格也有相似之处,可是他终究不是官儿。 不过,那么久了,也该放下了。 再这样下去不过就是公孙祉一直在折磨自己罢了。 其实他们都不明白公孙祉为什么对官儿如此执着,若是官儿是女子那还好说一点,可是做书童的哪里又会有女子呢,就连杜子绪太师也从未说过这个。有些人就推测公孙祉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因此他如今都还没娶妻。 秦越只知道,公孙祉将官儿保护得很好,除了坠崖的那次,官儿在皇宫里还从未皱过眉头,哪怕在皇上皇后面前他也是紧紧护着她的。 公孙祉望着漫天的白雪,朝朝跑出来迎接他,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眼中不禁又湿润起来,他抬头,风很冷,一会儿就干了,只是心里还是苦的。 第11章 青铜风铃响心意 刘沅回去的路上就被萧衔拦住了,在她被公孙祉叫出去的时候他就发现不对了。 “你何时回来的?为何不派人送一封信?” 他与程十未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因此对刘沅的这张脸也会熟悉很多,自然能识破她的一些伪装。 刘沅用伞推开他的手,也不准备欺瞒什么,理了理头发,她坐在亭子里,望向外边稀稀疏疏的雪。 今日的雪小了很多,她回想起刚刚巷子里的事,公孙祉是不是太过平静了些,而且他当真没有怀疑什么吗? “殿下,我也是刚刚回来的,本想着休整一会儿的,只是不巧你们两个都被我遇上了。”她回头看向他,“看来殿下是能分清我和未儿了,怎的殿下今日也去了花月楼?” 萧衔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有些出神,许久才轻轻道: “箐儿流产了,就在昨日。” 听他的声音好像是很疲惫,也是,他们都很看重自己的孩子的,再说箐儿的身孕也有些时日了,没过多久就要生了,这个节骨眼上没了怕是箐儿的身子也不好受。 “听林叔说是箐儿不小心摔了,就是昨日。” 昨日? 刘沅觉得奇怪,昨日她监视萧衔的时候他就在府里,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不知道的吗?而且府里竟然也没什么动静。 突然,刘沅有一种不好的想法。 “那她现在可还好?” 这里和医术还不及现代,像五个月那样的流产的话也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所幸命留住了。” 两人走到亭子里,萧衔坐了下来,一路的沉寂,刘沅也不去问他,她心中有个不太好的想法。 用人不疑的道理她明白,可是人心难测,她也不得不留个心眼了。 萧衔看着她问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刘沅看向他,微微笑了笑,说来也奇怪,在这个世界里的名字与在她原本世界里的那个名字一模一样:“刘沅,三水元。” 萧衔又问:“湘水河畔的人是你还是未儿?” 刘沅不知道他什么目的,可是看他那认真的模样也能猜出一二:“自然是未儿。” “也是。”萧衔笑了笑,理了理袖子,又靠在围栏上,那理好的袖子便又被弄乱了,他看着也不准备再去理,“本王同未儿相处许久,不过与你倒是极少有相处的机会,本王以为你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未儿待本王的态度与你不同。” 这几日的雪少了很多,不过还是能积起厚厚一层。 萧衔观察着刘沅的反应。 她认真思考了几番,眉眼舒展开来:“殿下,会有时间的,我同未儿可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的,殿下以后自然会知晓的。” 似乎很少踏入豫王府,一切的东西还是有些陌生的。 府里的装饰能用奢侈来形容,其实萧衔也并不喜欢那些东西,就是要伪装自己,每月换一次府内的饰品,若不是公孙世阳为了凸显他的仁义萧衔还真买不起那些东西。 “你那住处早就打理好了,你似乎还未去看过。” 刘沅总是觉得自己与萧衔之间的相处挺别扭的,她没把他当上级来看,他也不在意那些礼教,不过还是得改变一下自己的态度,对萧衔她可不能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一个自幼寄人篱下的人,还得叫杀人凶手为父皇,还是官儿时刘沅便见过了那些皇子是怎么欺负他的,公孙世阳看在眼里也不曾说过什么。换句话说,在公孙氏的王朝里没有把他当人来对待,连府里的那些侍卫也没几个是他自己的人。丧家之犬,哪有人会在意。就算是时常出入的花月楼又能有几个是真心对待他的,背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嚼他的舌根子。 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的人,他甚至不能说是一个正常人。刘沅至今还是觉得这个人不可深交,她对他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是蕴含着同情的。当官儿时第一次见到他,他死咬着牙被那群皇子踩在地上,满身泥污和伤害,他紧握的手她看见了,那群皇子也看见了,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惩罚。在那些人离开后,她才悄悄走上前去躲在假山后边,可还是被他发现了,他那时十多岁,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他对着她笑了笑,一直含着的血不禁渗了一些出来,他急忙去擦,待确认擦干净后又望着她笑,全然没发现自己还是跪在地上的模样。 刘沅停了下来。 “殿下,我会尽心尽力帮您的。” 萧衔回头看向她,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不同了,不再如同冰山一般冷冽,似乎温柔了许多,她看向他的眼神很坚定,萧衔能感受到,这种感觉未儿从未带给过他。 “ 好。” 萧衔笑了笑回头继续走着,刘沅就跟在身后。看着她那副乖巧的模样,萧衔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了,刘嵊不止一次给他写过信告诉他刘沅是个怎样的人,她脾气很倔,认定的事情极难改变。听到她给了自己的一句话,萧衔心底放心不少。 这个人似乎也不是想象里的那么难以对付。 回到竹林里的屋子,浣儿也悄悄跟了过来。 现在府里对于萧衔突然带回来的男人很好奇,不少人都猜测着什么。 刘沅摆弄着桌上的东西,这些都是她让浣儿从程家带来的又搬到了这里,而后她看了看一旁帮忙整理的人道:“浣儿,我不在的日子里未儿怎么样了?” 只见浣儿神色一变,有些苦涩:“小姐,很多人都觉得你们一模一样,可是浣儿倒是觉得程十未可比您要狠毒很多。”她叹了口气,“箐儿和王爷那个孩子不是偶然滑掉的,小姐一直在外边我也很难联系到您,自从程十未进府后用嫁妆给了那些下人多少好处人心倒是收得满满当当的,知道箐儿有身孕后也是殷勤地送补药,药里掺了不少东西,都是慢性的,那些大夫也看不出来,时间到了就滑掉了。” 果然。 女人对自己的丈夫都是有占有欲的。 “这事殿下知道吗?” “殿下现下喜欢她喜欢得很,也是不会相信这个的。” 瞧着浣儿的反应,刘沅倒是笑着:“你们之前就不对付,现在我让你跟着她倒是委屈你了。” 浣儿是真的无奈:“小姐,她的表面和您确实一模一样,但是里子还是很大的区别的。” 浣儿看了看刘沅,有些犹豫,而后还是说了出来:“小姐,初八宫里夜宴小姐没去,公孙祉找了她,不让人跟着,我后来问过她,她净是敷衍。” 公孙祉? 大概是朝朝的那个反应让他怀疑了所以想证实一下吧。 不过…… 想到他今天那副模样,确实是有些不对劲。 “浣儿,告诉未儿等着我,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小姐,天已经黑了……” 再去看刘沅时,她已经跑出了,浣儿也是摇摇头。 若不是刘沅,她还真不想一直跟在程十未身边保护她,明明刘沅才是在刀尖上走着的人。 她拿起刘沅放在箱子里的画,看了几张过后就是一直重复临摹着前面几幅,这画的笔法很特殊,她也只在刘沅这看过。画上有一群人的,有一个人的,有景,有很多她没见过的建筑。 看着那张画着一个人的画,她之前也看过很多次了,也问过刘沅,她一直不愿意说,但是她看着这幅画的神情她能感觉到刘沅的感情是怎样的,那种怀念的模样,与她平时满身尖刺的模样不同。 她走了出去,回头看了看这间屋子,不久前还是破烂不堪的屋子就几天时间焕然一新了,屋子里的摆设是萧衔一个个去找的,屋檐边挂了一个青铜风铃,听惯了竹叶的声响偶尔天天别的也不会太腻,反而会让身心放松许多。 萧衔的心思她还真看不明白了,他对程十未的宠爱她是看在眼里的,可是总不能是因为刘沅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就这样对她吧。不过以刘沅那性子,萧衔的这些心思恐怕也是白费劲。 看见浣儿走了回来,程十未坐得端正了些,这些日子萧衔极为宠溺她,吃食物品都是用的上好的,她整个人也与先前那病殃殃的样子大不相同了,看着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 她拿起桌上的茶,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又拿起绣帕擦了擦嘴而后才开口问道:“是小姐回来了吗?” 浣儿原本是不想搭理她的,可刘沅走之前又给了嘱托,她眼睛一横,面无表情说道:“小姐让你晚上等着。” 程十未又抿了一口茶,慢悠悠看向浣儿,她可不觉得自己与浣儿是平等的。 “小姐回来之前怎的都不与我说一声了?” 见她那副不敬的样子,浣儿咬了咬牙,随后又笑着看着她:“出来太久了,你是又想回去了吗?” 浣儿看着她就烦,那副原本清冷的相貌在她脸上长着浣儿也不觉得清冷,反而有些反胃恶心,她可真搞不懂萧衔为什么还会分不清她们。 见她这副模样对自己,程十未也不恼,就是淡淡地笑着,不得不说她学刘沅学得确实很像,从小到大的模仿,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原本就是这样子了,哪怕别人都怀疑到面上了也不会动容,骗过别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也骗了,可见,程十未骗自己骗得很成功。 “说笑了,我能与殿下在一处还是小姐允的,自然要好好执行这份命令才是。” 浣儿听到这话便笑了笑,从腰间隐蔽处拿出一把匕首来,大致一看像狼牙,可是这匕首也铸了倒刺,怕是给人来一刀不连皮带肉扯下来一块也是不会罢休的。 “你大概知道我是什么人,若是有天你有了别的想法……”浣儿指了指一旁的桌子笑道,“我会把你的头放在高山的祭台上,再点三支香,而且放任老鹰去啃食你的头,至于身体……大概会丢进深海。” 她知道这话吓不到程十未,只是告诉一下她自己的立场。 程十未微微点头,神色平淡,她能感觉到浣儿话语中透露的认真,她明白她的意思,至于自己有没有别的想法,目前还是没有的,她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她知道自己是被人遗弃然后被带到刘沅身边的,她知道刘沅身后的人更加恐怖,可是她目前能感受到的一切都很好。她并没有受过什么伤,拼死拼活的一直都是刘沅,她只需做那个程家小姐就好,学的也是四书五经,吃的是山珍海味,这样的生活没几个人会拒绝。 等着刘沅时她会练练她的字,虽说已经炉火纯青了,但是这个习惯留了下来。 刘沅的字很漂亮,如同竹节一般节节分明,刚劲有力,收笔处犹如刀锋一般,正如同刘沅这个人一样。 屋外又开始下雪了,她抬头望了望,萧衔立在雪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想着要拿伞过去,最后还是放下了。这人做事不会亏待自己的,她不好过去,万一打扰了他的思绪就不好了。 小时候宫里叫仪态的嬷嬷将萧衔教得很好,站如松,挺拔威武,衬着雪,显得温柔不少。 等他兴致过了她便拿着披风去给他披上。 四目相对皆显柔情,萧衔宠溺地将她拉入怀里,紧紧抱着她,似乎她即将消失了一般,倒让程十未觉得奇怪,因着不好问,她也没开口。 “未儿,如今你是离本王最近的人了。” 程十未满心欢喜,喜爱的人如此宠溺,自然会有一种获得感。 “殿下,往后未儿也是会站在您身边的。” 林项就站在不远处,他也是公孙世阳放到萧衔身边一个探子,好像已经有十多年了,萧衔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如今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他自然也是欣喜的。 第12章 雪暗风沉故人碑 离开王府后,刘沅还是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便向皇宫走去。 豫王府离皇宫并不远,几个巷子就到了,皇宫的守卫也很好躲,先前来过的缘故,她能找到东宫所在之处。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皇宫要筹备很多东西,现在已经开始了,到这个点了也还有忙碌的宫女和太监。 如此一对比,东宫倒是显得清冷了很多。公孙祉的性子就那样,以前也是布置得很简单,挂红灯笼,贴了对联就差不多了。 公孙祉的武功不比刘沅差,她并不敢靠得太近,以免被发现,可是转了大半圈也不见公孙祉的影子,刘沅也摸不着头脑。 东宫没什么变化,她走得很顺畅,除了要躲避宫女,这里就跟自己家似的。 “殿下又去那里了吗?” “也不知怎么了,今日一回来就去了那,好几个时辰了。” 两个宫女走过,刘沅也不明白她们说的“那里”是哪里,只能继续乱窜。 勉强在夜色里寻着下人们踩过的脚印,来到他寝宫旁,一个拐角,刘沅急忙收住了身形,差点没被发现。悄悄探出头来,只见公孙祉坐在那无名碑前,身边放着一盏灯笼,火光很小,而他似乎喝醉了,面前倒了不少酒罐子。 这时的公孙祉与她印象里谈笑风生的人不同,他身上似乎笼罩了一层薄雾一般,很朦胧的感觉,破碎,似乎他经不住任何风吹了一般。身旁一个人都没有,没人为他撑伞,那雪落到了他的肩上,他也懒得去拍落,慢慢地,积地多了,幸亏北方冬天的风是干的,不然这一下他铁定要发热生病的。不过,她不知道他在这待多久了,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拍落了多少次肩上的雪。 刘沅悄悄走到假山后,这里无论从哪边来人都不会被发现的。她和公孙祉以前和那些皇子在这玩过捉迷藏,那时公孙祉就是躲到这的。他那时等得睡着了,刘沅虽说发现了他但是也没有声张,她知道公孙世阳寄托了多大的期望给公孙祉,难得能好好休息会儿,她那时还故意引着那些皇子到处乱窜,还说自己不熟悉东宫把他们也带迷路了。 那时也是她最轻松的日子了。 只见公孙祉又饮下半壶酒,拿着酒壶在手里晃着,似乎在确认里边还有多少酒似的。他的发鬓有些凌乱了,大概是他自己拨弄的,刘沅怀疑自己看错了,因为在他耳边的那一撮头发竟是花白的,被他藏在最下面,若不是他拨弄的时候不小心扯了出来平常还真发现不了。 公孙祉不过十九的年龄,哪怕公孙世阳给他的压力再大也不可能如此辛劳,忙地白发都生了出来才是。 东宫里也是红墙金瓦,可是,当下却让刘沅觉得凄凉。 公孙祉见香要燃尽了便又点了三根插上,见着烟冒了上了,他目光已经有些恍惚了,嘴角弯了上来,笑道: “如今倒是越发地模糊了,好像人人都是你了一样。” 他痴痴地望着烟浮上去消散在天地之间。 每个人最后也会如此的,他最清楚不过了。 公孙祉低下了头,说话的声音小了不少,刘沅也难再听清他在说什么了。 “太子哥哥!” 远处小家伙提着灯笼牵着朝朝奔了过来,刘沅定睛一看只觉不妙。如今又做了多余的事,万一被发现了一切谋划都要毁了。她拍了拍头,只骂自己太过感情用事了,只祈祷朝朝不要发现她才是。 她俯下身子,想用地上的雪掩盖一些身上的气味,刨着刨着却发现一根锁链,而后又刨开了些,是一个暗格。 看了看越来越近的一人一狗,她咬咬牙轻手轻脚打开暗格钻了进去。 朝朝跑过来时就显得异常兴奋,突然挣开公孙祈向假山跑去,公孙祈也是摸不着头脑:“方才不是才解手过的吗?” 而后他也没多想,就跑到公孙祉身旁,蹲下来看了看他身边的酒罐子,又见他那副犯迷糊的模样,有些无奈,伸手为他整理那些酒罐子。 公孙祉一见他来,心里也是开心,那几个皇子对他都是心怀不轨的,唯独这小家伙心思单纯,是真心想着他的。 “阿傩,今日怎的来本宫这里了?” 公孙祈叹叹气,别看他才十一岁,可是对于公孙祉的那些事情他还是看在眼里的,毕竟当时他已经有了意识了,而且他还记得官儿的模样,他也记得那些公孙祉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的日子,以及他一开口问的就是有没有寻到官儿的尸体。直到前年他才下定决心立这衣冠冢,可是还是不愿将官儿的名字刻上去。 他知道他这个太子哥哥心里想的什么,从小他就跟公孙祉最亲,看到他又在这独自喝酒他大 概能猜出些什么来。 “我就是听说太子哥哥回来了却不见来寻朝朝,就想着过来看看。雪还是很大的,太子哥哥,小心别受凉了。” 他来时特意拿了一件厚厚的衣裳,如今拍去他肩上的雪,再为他细心披上,随后也没说什么了。 不过孩子还是有孩子心性的,待了一会儿也待不住了见朝朝半天没回来,他起身朝那假山走去,路上那些小小的有些杂乱的脚印看着有些不对劲,不过他也没深想,走过去就见朝朝一个劲的刨雪,已经刨开很多了。 他走上前拍它的头,努了努嘴道:“不听话,没见太子哥哥伤心呢嘛,你给我安静点。” 随后就硬是把朝朝牵走了。 刘沅摸着墙壁沿着甬道走着,同时防备这里可能会有的看守的人,不过走了一会儿也不见什么动静。 这甬道也不长,待打开另外一边的门时,眼前是茫茫白雪,还有一处断崖。 这是当初她诈死跳的那个崖,所以,公孙祉为什么要挖一个通到这的暗道呢? 这里也和之前不一样了,现在悬崖边上安了很多桩子都连着锁链,兴许是怕人掉下去吧,而且还在这也装上了灯,不至于看不清。 刘沅越来越琢磨不透公孙祉的想法。 她心里还是想着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公孙祉在东宫立碑。 她守在墙角,见公孙祈走了,身边又没跟着朝朝,刘沅的算盘是落空了。 巡视的人也慢慢的增多了,再不走就不好走了。 突然,一个黑影猛地朝她扑路过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接着就是湿漉漉的舌头舔在她脸上,很显然,看它尾巴摇晃的程度和不停用爪子刨她衣服的样子,就能看出来它很激动。 虽然没叫出来,可是刘沅还是第一时间从袖子里拿出一把短刀来,而后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才放松不少。 朝朝一个劲地往刘沅身上拱,六年了,它不知道时间是什么,就是好久没见到她了。 接着朝朝就在喉咙里发出“嘤嘤”的声音来,一双眼睛湿漉漉的,这一下子倒让刘沅不知所措了。 小家伙从小就喜欢黏着刘沅,哪怕她经常捉弄它,它还是会屁颠屁颠跟在刘沅身后,起初是连公孙祉也摸不到它的,整个宫里就缠着刘沅。 刘沅叹了口气,将手里架在它脖子上的刀收了回去,无奈地伸出手盖在它的头上摸了摸好安抚它的心情。 手感还是没变。 “小家伙,还是躲不了你啊,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朝朝哼哼唧唧往她怀里钻。 刘沅以前听过不少别人说动物也是会哭的,她还是半信半疑的,不过这次她相信了。 犬这一类的生物哪怕主人离开了一会儿都会很想念自己的主人,更何况她离开了整整六年。 刘沅轻轻地把朝朝抱在怀里,感受到刘沅的心思朝朝也安安分分趴着不动。 看着朝朝,刘沅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还真是不适合干这行啊,好几次都因为自己的行为差点被发现,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明明一旦被发现了什么都毁了,可她还是想着去做。 还真是失败啊。 怕有人寻过来,刘沅将朝朝绑在东宫的梅树下,它怕也是挣脱了绳子来的。 见她要走,朝朝立马又激动起来。 刘沅回头看了看,最终还是决定马上离开。 跑了一段距离,让她没想到的是,一向训练有素的朝朝竟然叫了,连续叫了好多次,刘沅有些发懵,而后加快速度离开了。 先是几个侍卫跑了过来,一见是朝朝他们也束手无策,也很奇怪为什么它会叫。 而后就是公孙祉披着披风跑了过来,看着被绑在树下的朝朝,见它那副着急的模样,公孙祉一下子就想到了萧衔大婚时那日朝朝的反应,简直是一模一样。 浑身都不可抑制地在微微地发抖,他解开了朝朝绳子,朝朝就立马想要拉着他向外面跑,他也没有犹豫,牵着朝朝就跑了出去。 秦越急忙追了过去:“殿下!您的鞋子!殿下!”边追边回头叫侍卫去取公孙祉的鞋。 那处断崖是最快能出宫的地方,虽然黑灯瞎火有是雪天很危险,但是宫里已经有很大的骚动了,她不可能原路返回。 刘沅跨过围栏,往下看了看。 上次跳崖时就研究了很久这个断崖瞅准了悬崖边上有几处凸起,只要抓住那些凸起就可以很好地到崖底,更何况上次还满身是伤都能做到,现在没道理失败,她对这个地方已经很熟了。 众人追来时就见一个黑影窜了出去,朝朝也是拉不住 地要跑过去,更何况这里的灯也不是那么亮,怎么看怎么诡异。 公孙祉还是将朝朝拉住了,就见围栏外有一些脚印,他盯着漆黑的崖底,还是什么都不能看见。 “哎,这里好像是当初官儿坠崖的地方吧。” “你们刚刚都看见有什么东西跳下去了吧。” “你们说,会不会是官儿的鬼魂爬上来了,你看朝朝那个反应。” …… 身后的侍卫小声议论着,秦越就拦在公孙祉身边,以防他一下子想不开。今天白天他那副模样放到现在还真说不好,当初他可是好不容易拉住要跟着跳崖的公孙祉的。 谁知公孙祉示意他没事,而后笑了笑,拉着朝朝就回去了。 他的状态好像不一样了,好像又变回平时的那个太子殿下了。 “殿下,可要派人去告诉陛下,或者说去崖底探寻几番?” 公孙祉磨着墨,看了看身旁已经被安抚平静下来的朝朝,忽然笑着对秦越说道:“不必了,也告诉侍卫们,就说是朝朝受了惊吓,早些歇息才是。” “那可要属下磨墨?” 按理说这事得公孙祉的妻妾来做的,不过现在还是由秦越代替着。 公孙祉摇摇头:“不必,你也早些歇息去吧。”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头发,距上次染已经有些时间了,“明日便再染一次头发吧。” 四处又回归了安静,公孙祉再也憋不住笑出了声。 似乎格外地轻松啊。 虽说饮酒过多还有些头疼。 他相信世间有鬼神,可是那都是魂体,哪里会留下脚印呢。 既然选择从那处跳下去,而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有十足的把握活下来。 心里的那块石头好似放下来了一样。 所有人都说你死了,所以当初你还是活下来了。 他画下豫王妃的模样。 他又画了陈容的模样。 光看皮不行,皮相会骗人,但是看骨就不一样了。 一切不可能都是巧合,朝朝安安静静六年,不可能一见了豫王妃就如此异常。 那人很熟悉去断崖的路,那条路在宫里是很隐蔽的,没先前走过根本不可能找出来。 不过…… 若是豫王妃就是她的话,那为什么宫宴时朝朝对她的态度又是冷冰冰的? 确定没画错后,他又将灯罩打开,将画一把烧了。 看着满桌子的飞灰,他长叹一口气。 近日的想法都陷入了死胡同,如今幡然醒悟一般。 两次见到的豫王妃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同呢? 一时又想不起来。 如果真如他所想的话,那么官儿能出现在宫里做他的书童这可能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谋划。 豫王萧衔? 确实有可能,毕竟是旧朝太子,哪里会一直忍受寄人篱下的生活。 看来,有必要多出去走走了,待在东宫里是什么都发现不了的。 第13章 明暗双人情难择 “哦?你是说昨夜在此等了一夜也不见她回来吗?” 程十未点点头:“小姐昨日说要我等着她有事要交代,不知为何一夜都没回来。” 萧衔看了看浣儿:“她昨日出去有交代过去哪吗?” 浣儿摇头:“小姐一向喜欢独来独往,并不习惯告诉别人自己的行踪。” “是吗?” 他独自走到竹屋,望着屋檐边上挂着的那个风铃,这里刘沅好像还没正经住过,关于这里住得有人这件事,那些知道的人已经被他全部暗中借公孙世阳的手处理了,不过公孙世阳立马又安排了新的过来就是了。至于这个地方,那些人还不知道。 萧衔又看了看门外,也不知道哪里适合栽那株梅花。 这两日因着陈箐身体不适,公孙世阳又给了他几天处理时间,不过,他在不在朝堂都是一样的,那些重要的决定轮不到他来讨论,那些小事平日里也会送一些到他府上来给他处理。也是,这么多年了,二品以上的官员又有谁敢同他一起把酒言欢的,平日里也是客套两句,聊不起那些深的机密。 萧衔始终觉得自己与刘沅之间有层隔阂,兴许是未儿的存在吧。 竹林里走出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那人就隐蔽在竹屋的拐角。 “殿下,昨日夜里东宫有个人跳崖了,没找到尸体,都说是官儿的亡魂。太子从花月楼回来后便一直待在东宫,不过不知道为何太子突然决定明日来拜访您,这是帖子。” 萧衔叹了叹气:“还有五日便要过年了,他这时候来府上作甚……罢了,到时候看吧。” 那人又拿出一张纸条:“殿下,这是陆大人的密信。” 他拿着看了看:“是吗?你退下吧。” 看着暗卫退开了,他才慢慢打开那封密信。 “是吗?她自愿受了十鞭子。” 看到后边陆老爷提出要让程十未去他那打理,萧衔起初还是有些犹豫的,不过想着先前陆老爷曾经进城同他聊的一番话,他也同意了。 城外,湖边小船。 “小姐,你是昏了头了!” 陆老爷挥手一鞭,刘沅的背上便慢慢浮起血色来,已经七鞭了。这是当初刘沅自己定下的规定,凡是有做错事让计划可能败露者皆要打十鞭以惩戒。 陆琤在一旁也有些不忍心,但是也不能去打断,只能暗暗希望他爷爷出手轻点吧,同时他还马不停蹄地为刘沅配伤药。 刘沅咬着牙受着,从小到大受过的伤可不少,要不是陆老爷和陆琤医术了得,只怕她的身上都是疤痕累累。 实在看不下去了,陆琤起来紧紧皱着眉头道:“爷爷,你轻些,小姐跳崖时还受了些伤。” “你别说话!小姐,您是忘了自己的初衷了吗?” 刘沅攥紧拳头,死死盯着前边的河冰,时不时还有鸟飞过,那对岸就是京城,从这就能看见京城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建筑,她回道: “刘沅从未忘过。” “啪!” 那根鞭子被陆老爷狠狠丢到地上,他也心疼这个孩子,这人死脑筋得很,要是不说,谁知道她不给自己变通。 “小姐,主人传书说黎国将士已破了一关了,他也不甚受伤,虽说双方相约年后再战,但是主人还是放心不下,如今可不能添乱子出来了。”陆老爷将藏在盒子的信拿出来递给刘沅,他是刘嵊的死士,也是刘沅的老师,所想所做皆是为了他们,他明白刘沅在想什么,可是,身不由己啊,他们哪能随意放纵自己呢,“小姐,南边营中因为您上次的打压如今也安分了不少,如今要做的就是查探好公孙世阳手下的将士,必要时候解决一些有威胁的人也是没坏处的,但是最主要的还是保重自己的安全。” 他将陆琤支了出去,而后继续为刘沅熬着药:“小姐,您如此放任未儿与殿下在一处,怕是不利于局势。虽然殿下嘴里说着信任,但是,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他到底还是会选择自己比较信任的那个,你们还须再磨合一番,未儿就让她暂时到老夫这里来打下手吧。” 其实要进京探查情报未必要是豫王妃的身份,不过刘嵊执意要刘沅用这个身份进京也是想让这事成真,若两人生出了感情那么更好不过了。只不过刘沅时常拿程十未来代替自己留在萧衔身边,她现在待萧衔应该还是如同一个任务一般,这样很容易忽略和做错很多事情的。 “你安排就好。” 刘沅也觉得愧疚,可是她心中还是有疑虑。 回到豫王府后她还是没机会住到竹屋去,程十未已经离开了。 她坐在亭子里喝着茶暖身,府里有一处莲池,如今荷叶 已经干枯了,却是另一番美景了,那茶太苦,刘沅又吃了几块糕点,还是怀念陆大娘他们的手艺,府里的厨子还是不太对胃口。 虽说两人一模一样,但是刘沅穿衣裙他还是觉得有些新鲜,未儿穿习惯还好,她还不习惯,总是忘了吃东西要将袖子先挽起来,萧衔便将糕点递到她面前,刘沅也不拒绝就接了过去。 刘沅若有若无看了看他,觉得他这副正经的模样还真难联想到百姓口中那个风流倜傥的王爷。 “殿下,您就不在意我将未儿叫走吗?” 刘沅并不喜欢和那些有妇之夫靠太近,无论是在自己的那个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哪怕对方就是和别人确定关系她也不愿离太近,总有一股道德伦理在让她规范自己的行为。新婚那夜已经过了,她可不想再做些什么了。 “还行吧,不知道是不是断章取义了,你们女儿家嫁为人妇是不是都会暗暗较劲?我府里看着风平浪静,可是都是暗潮汹涌的。”他饮下茶,觉得味道还不错就又添了一点,见刘沅没兴趣也没过问,“这些时日还真是难以抉择。” “殿下这还算好的了,皇宫里那才叫后宫如战场,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在这上边。” …… 果然,陆老爷让她同萧衔相处一段时间的觉得是不错的。 “过年你想吃些什么?本王好叫厨子准备。” 刘沅笑了笑:“殿下府里的厨子手艺还不能说太好,真的。”她指了指糕点示意他也吃一块,待他吃完后她便又说道,“若是殿下想尝尝别的口味,我倒是很乐意出手。” 萧衔就看着她点头。其实他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好不好吃,身为旧朝的太子还能期望公孙世阳怎么对待他?在外人眼中装作其乐融融,背地里只要他活着就好。很多时候他是没有东西吃的,宫里的宫女太监也是势利的主,克扣他的食物,早上就丢给他两个馒头,中午与晚上得看他们的心情了,有时候整天没饭吃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不过他有些好奇了,按理说刘沅会的未儿应该也都会,但是她给他下厨做的都是一些点心,还没见过正菜,除夕夜里的那一餐可不是只有点心。 “你会做些什么?是点心吗?” 刘沅笑着,她知道未儿时不时会给他做点心吃,但是说实话,虽然她不会做点心,但是要吃点心还是要去陆大娘家那边买,那里的才称得上好吃。 “不是点心,那些荤菜素菜能上手一些,自己觉得味道是不错的。” “那好啊,叫师傅们也休息一天,到时候就靠你了啊。” 刘沅坐着的时候还是将背微微弓着,这样虽然可以减少疼痛,但是不利于伤口的恢复。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瓶金疮药,看似若无其事地递给她。 见她接了,萧衔也总算放心不少。 萧衔盯着她,眼神却有些躲闪,似乎不敢与她对视,他说道:“你好似没把我当王爷一样,在你眼里和府里那些人不一样,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刘沅低头哈气要将自己手捂热一些,她还是穿不惯这些衣裙,但是自小就练过女子的仪态也还不算太过莽了。 “是啊,我虽然嘴里喊着殿下,不过心里还是觉得自己与殿下并没有什么不同,在我心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刘沅挽起额前的碎发,以后还是得将头发绑着,如此太干扰视线了,“如此,还望殿下宽谅。” 人人平等吗? 萧衔摇了摇头,看着她又点了点头:“随你就好。明天公孙祉要来府上,你准备如何应付?” “他大概是冲着我来的,最近我做了许多露破绽的事,他想必也察觉到什么了吧。” “是吗?若是他带着朝朝过来,你又如何应付?” 刘沅想了想,有些无奈,她看向萧衔道:“只要让朝朝来不了就好。” 陆琤做了一种药,虽说不致命但是还是可能损害到朝朝的身体的,毕竟它的年龄已经很大了。若是将药量控制好那还行,若是控制不好,它的鼻子以后就得废了。 刘沅还是犹豫了。 突然,她发现远处枯草堆里有人影晃动,就乘势往萧衔怀里一靠,倒叫萧衔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大概又有探子在她才这样的。 见她身上穿着有些单薄,不然也不会冻手,萧衔便扯开披风将两人一同裹住,刘沅身上果然很冷。 刘沅也是微微一怔,她抬头看了看萧衔,对上他的眼睛,又果断瞥开了。 “殿下不必如此的。” “外人皆传言本王与王妃恩爱无比,如胶似漆,若是放你挨冻才让人觉得异常。” 虽说确实暖和不少,但是守着原则的刘沅还是一动不敢动。 见她有些害羞的模样,萧衔就觉得该笑,他也没藏着: “早些便听闻你经常出入青楼酒店,本以为你已经习惯了这样,怎的还会如此害羞呢?” 刘沅轻轻回道:“那时扮作男儿样,陪我的都是女子,自然心神安定些,不过殿下是男子,若是女子我或许还能和您调笑几番。” 萧衔又说:“花楼里边不是也有男人的吗?” 刘沅摇摇头:“还未以女子身份去过,不过他们手段应该也差不多,我自然不会动容什么。” 萧衔又笑:“那你在我怀里为何就如此僵硬了?” 刘沅也不瞒他:“因着您是未儿的夫婿,我有自己的原则。” “……” 他倒有些不懂刘沅的想法了,且不说皇宫,就算是寻常官员家,两亲姐妹共侍一夫的状况也不在少数,更何况她所说的朋友。就算是亲生姐妹都能因为一个男人拔刀相向,这种事他见得不少。 萧衔突然伸手将她环住,谁知刘沅似乎应激了一般跳了出去。 不过萧衔见她这样子却有了另一种想法:“你若非是因为我已不洁,因此嫌弃吧?” “……” 不洁?这话从男人口里说出来还真是另一番风味,不过刘沅确保自己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想靠近萧衔的,但是心里那种抗拒的感觉她也说不清,“殿下,我还得去宫里一趟,还是先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仓促,萧衔确信自己想得不错。 浣儿见刘沅收拾着药,看样子又要去什么地方。 “小姐,您还是得习惯身边有人帮忙啊,不能什么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 她才跟着她不久,这个人要做什么事之前从不与人商量,搞得她这个保护她的人还是措手不及。 刘沅看向她,确实,论起轻功那些刘沅也能称得上是极好的了,可是浣儿的功夫可不比她差,这一点在挑选贴身侍从时她便知道了。 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还真是,即使是添了助手她还是独来独往的,倒让浣儿有些蒙尘了。 “那好,浣儿你便去皇宫看看,若是公孙祉明天要带着朝朝一同来便将这药下一指给朝朝,切记不能下多了,少一点都没事。” 浣儿是真的对她无可奈何了。 “小姐,主人离开时曾养了一群探子监视着京城的一举一动,您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还别说,她真的忘了。 “小姐,您一向独来独往也没什么,但是有个人帮忙总是好些的。” 浣儿似乎将近日的委屈都诉出来了似的,说得刘沅有些无地自容了。当初要挑人的是她,把人才搁一边闲置的人也是她。 见目的达到了,浣儿拿出几封信件来:“小姐,青枢自您来到京城便又将京城近年来发生的事务整理了一番,昨日送来的。”她又拿出一张密信,“这是方才您与殿下在莲池赏雪时送来的。上边写着公孙祉已经离开皇宫了,就他一个人,见他去的方向应该是去临城了,那里今日里有暴民乱动,他许是被公孙世阳叫过去的。” 临城? 虽说距离京城不远,但是要处理完乱民还要来豫王府,他到底在想什么? 刘沅轻咳了两声,确实挺方便的。 “那让青枢的人看着公孙祉,有什么响动就及时汇报给我。” 见她那副别扭的模样,浣儿也是无奈极了: “是。” 夜里刘沅将刘嵊放在京城的势力都梳理了一遍,果然,很多事她无须亲力亲为的,而且哪个大人物什么事都是自己干的?那不得累死。 刘沅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那棵梅花,萧衔就坐在床上望着她。 虽说刘嵊的意思她也明白,但是她还是不能接受和萧衔同床共枕的。睡觉时她故意要睡在外边,身子也是死死靠着床沿,萧衔都担心她会不会掉下去。 第14章 长街雨巷纠葛渐 府里没什么变化,就算知道了公孙祉要来那也没过多准备些什么,毕竟他还只是太子。 刘沅倒是疑惑了,临城离这还是有点距离的,加上要处理乱民,他还有时间过来吗? 然而,临近午时,她这想法就被门外的公孙祉打破了。他这次来得匆忙,大概是刚刚从临城回来就到了王府来。 不过刘沅大概是想多了,公孙祉在府里待了一个时辰,这些时间都是和萧衔在房里聊些私密话,大概是关于临城乱民的事的,根本没有她出场的机会。所以,在大厅里守了一盏茶的功夫刘沅就跑去府里的湖边凿了一个洞,撑了一把伞就开始钓鱼了。 “小姐,这池子里都是王爷养的鱼,我们这样做要是王爷知晓了怕是会罚我们的。” 既然当了豫王妃了身边就不仅仅是浣儿了,说话的这个好像是未儿特意点的,刘沅瞅着她也挺机灵的,不过她并不在意她说的这些话。 “王爷养了那么多鱼又不会天天数,上一只又没什么,而且我就是钓着玩玩,上钩了我又将它放回去。”刘沅看了看她们,“你们去搬个凳子,也别一直站着了。” 谁知那个侍女悄悄俯了上了,偷偷摸摸说道:“陈夫人前些日子不是小产吗?王妃不过去看看吗?也好在王爷心中留下个好印象。” 刘沅微微一怔,随后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浣儿,浣儿却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侍女见她看向浣儿心中觉得哪里不对也不好直接问,随后又巴结着刘沅:“如王妃吩咐的小人已将补品准备好了,王妃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 刘沅看着这个人心里有些无语。 不过她一直以来还是很想体验一番宫斗的感觉的,随后就让那侍女带路去了陈箐处。 一进门就是好大一股药味儿,下人们也是忙上忙下的,可一见她来了,屋子里侍候的人也纷纷跑了出来问好。 不过刘沅耳朵灵,还是听见了混在这些问安中骂她的声音,寻着声音看去是一个侍女。见她看着那人,浣儿便靠在她耳边为她小声解释。 “那人是陈箐的随嫁丫头,殿下就吩咐让她随身侍候陈箐,想必是程十未给陈箐下绊子被她猜到了吧,先前程十未和陈箐在府里就是明争暗斗的。” 另一个侍女倒是疑惑自家主子之前明明是很不看待浣儿的,现在怎么这么亲近了。 刘沅也没空去管那个侍女,轻声回道:“性子还算烈,也算聪明没有直接冲到我面前来骂,看来陈箐也不算是无依无靠之人。” 不再多管什么,刘沅便入了屋子,走过屏风就见陈箐虚弱地躺在床上,本是想要给她请安的,可是动了好几次也没能起来,略有尴尬地看着刘沅,倒是娇小柔弱惹人怜爱的模样,奈何在刘沅这不起作用。 “你身子不好便不必多礼了,听闻你小产了我便带了些补药来,还望你不要嫌弃。” 萧衔这府里可不是只有一个妾,可是受宠的是陈箐,其他人也是听陈箐的,这人也不是什么一般人,刘沅还犯不着去同情,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了,未儿这个手段还是她听那些下人说的,说到底也是学着陈箐做的,只是受害的还是孩子,值得同情的应该也是那个还未出世见见这大千世界就夭折在她们争宠中的无辜之人。 “多谢姐姐,劳烦姐姐了。” 陈箐那柔柔弱弱的模样不少男子看了肯定心生怜爱,一再对比刘沅那冷漠的模样,大概都会选择陈箐的吧。 “听说陈夫人是皇宫里献舞的胡姬,相貌果然好看,等你伤好了,我可想看看你起舞的模样。” 毕竟萧衔也不是只要是个女人就往府里带的那种,刘沅的确是单纯地好奇这人的舞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不过在其他人耳中却成了挑衅的话。 见他们都不说话,刘沅看了看浣儿,微微俯身疑惑地问道:“我不过是说想看她跳舞,又不是要干些其他的。” 浣儿倒是很无奈,换句话说,程十未放在后宫肯定比刘沅活得更久,她也不得不佩服在陈箐还未流产前程十未与陈箐还以亲姐妹相称的那个忽悠人心的手段。 还没聊一句就被人甩脸色,刘沅也是觉得无趣,随意找个理由就走了,继续坐在那钓鱼,生活已经那么乏味了吗?还是之前自由自在的好。 刘沅就留了浣儿,其他人都在岸上看着。 公孙祉与萧衔谈着临城的乱民,嫌着屋里压抑就出去了,豫王府也不大,随便走着就也到了刘沅钓鱼的这个地方。 不可能说公孙祉来府里的目的是为了豫王妃的吧。 见刘沅撑着头钓鱼丝毫没发现两人,萧衔便 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刻意靠近了些俯在她耳边故作亲密地说道:“夫人好雅兴。” 刘沅抖了抖肩让他离远些,错位就好,不必都来真的,目光还是不在他们那,就是一个劲地盯着鱼钩:“殿下,我早就发现你们来了,只是在演戏罢了。” “我知道。” 见鱼钩动了,萧衔笑着替刘沅去拉线,重量很轻,一下子就拉了上来,是一只小小的草鱼,刘沅看着也是有些无奈,这鱼还真是精。 放了鱼刘沅才和萧衔走回岸边,就那么一点点路萧衔还要演亲密模样,刘沅也是无奈,但也不能拒绝,毕竟外界传言豫王同王妃关系甚好。 “见过太子殿下。” 公孙祉看着她,眼中却少了刘沅以为的打量的神情,很平淡,似乎就是看豫王的王妃一般怀有分寸,就听他淡淡说道:“免礼,不必拘谨。” 刘沅有意无意地去看他耳边的头发,已经是黑色的了,那时她看得很清楚她并不怀疑自己的视力,想必又染黑了吧。 不过,公孙祉却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拿手碰了碰自己的耳边,微微笑道:“王妃是觉得本宫哪里有什么不同吗?” 刘沅也准备诈一诈,就故意笑道:“早些时候听人说太子殿下太过劳累早早就白了头发,臣妾只是好奇所以看看,唐突了。” 其实她如果想知道这事的话大可问宫里人或者问萧衔就好,毕竟公孙祉一夜白头可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就是一夜白头的真实原因才是一个秘密。 “王妃真是好性情,本宫头发确实是过度劳累白的。”公孙祉挽了挽袖子,清风明月,他总是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这人一笑面上的冰冷似乎也融化了一般,化作春日的暖阳,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他的笑始终能蛊惑人心,显然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事,公孙祉看了看萧衔,“得如此佳人相伴此生,豫王还真是好运。” 萧衔点头:“内子虽说是商人之女,平日里将府内打理得也很好,不过却没有商人的狡诈,臣亦以为夫人很好。” 这次公孙祉来豫王府完全是出于正事,倒让刘沅觉得无趣了。 后一天传出乱民已经被太子平息的消息,不过公孙祉却不小心在安抚平民毫无防备之时被心怀不轨之人暗算了,幸亏他反应快,只是划伤了手臂,没受多大伤。 刘沅不得不替程十未待在萧衔身边,可是她铁定是不会如此安分了,就算是为了伪装,争得萧衔和程十未两人的同意,刘沅从营里挑了两个长相漂亮的姑娘塞给萧衔做妾,一方面可以光明正大在府里安插自己的人,另一方面也能让公孙世阳放松对自己的监视,一举两得。 在京城也住了好些日子,她最喜欢的吃食还是东街边上的三家铺子,一家卖熟食,两家卖点心,其中一家就是陆琤父母开的,不过出于一些原因刘沅现在都是躲着他们走的。 熟食要属东坡肉最好,点心则是千层酥。 有事时她会喊两个家丁去跑一趟,无事时她便会自己过去。 这京城里看笑话的很多,先前迎娶她时那么大阵仗,不过半月丈夫就收了两个小妾,他们笑她看不住自己男人。就是这两天那些嘲笑似乎也少了很多,出门时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许是除夕将近,他们也没那闲空来笑她了。 但是无论怎样她也没管是了。 只是有时候还是好奇那些宫斗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刘沅就会故意凑上去顺着陈箐的想法走下去,不过到最后还是靠萧衔来给她撑腰,久而久之刘沅也没了兴趣,如今在家每天就是吃吃喝喝,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老板,千层酥没了?!” 她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双手一摊的店铺老板。 “王妃,小人一直给你留着一份的,可是刚刚莫名其妙来了个人二话不说拿了糕点丢了钱就走,小人也是措手不及的啊。” 老板也是万分无奈啊。 他指了指那人离开的地方:“王妃此刻去追兴许还能追到,若是王妃不想追,店里还有其他点心的。” 刘沅低头看了看那老板的大肚腩,难怪要她去追,这老板走几步都得喘大气,那老板也发现了她的目光,随后也无奈地看着刘沅。 顺着他指的方向追了半路竟下雨了,她抬手盖着头加快了速度跑到最近的亭子去。 不过也算缘分,那个买千层酥的人也因落雨跑这亭子里避雨。 见着有人来了,男孩奋力拉住的狗突然又挣脱开了,不巧的是男孩此刻另一只手正拿着一块千层酥往嘴里放,一不留神被狗那么一惊,绳子重重一扯,还未嚼碎的千层酥就直接吞了进去,弄得他不停咳嗽。 再说起那狗,见人来的时候就急急挣脱绳子,可是半天没听见它叫,再一转眼,那狗就一个劲地往刘沅身上扑,那舌头舔了她一脸口水,怎么安抚也安抚不住。 男孩脸憋得通红咳嗽着,刘沅被狗扰得空不出手,伴着雨声,要多乱有多乱。 最后那狗弄了刘沅满身泥印子才终于平静了些,叫了两声还是紧紧挨着她。而她也终于可以去看看那位被卡住的少年了,为他拍了拍背,吐出了些碎渣,缓和了许多,再递给他水,一饮下去脸色好多了。 刚才卡得他整个人都要昏过去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死了。” 男孩拍拍胸脯让自己平息,再看了看林惊雪:“你是大哥的王妃?” “大哥?豫王是你大哥?你是谁?” 不对,这个年纪的皇子也就一个吧,刘沅最近总是糊里糊涂的。 男孩嘻嘻笑了两声颇为自豪道:“我是当今皇帝五子,”见刘沅在思考,根本没因为他的这个身份而惊讶,整个人也颓了不少,“不过父皇还未给我封王罢了。” 皇帝的五儿子?公孙祈? 包括萧衔,皇帝有五子两女。 公孙祉排行第三,萧衔排行第一。 又瞧见朝朝激动的模样,公孙祈紧紧拉住了绳子:“再叫你吓我,再吓我以后就不带你出来了。” 他虽说才十一岁但是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看着他和朝朝作对,林惊雪有些无语了。 果然还是碰到了,本着宫里的人和动物都不会随意出宫的想法她才会到街上来的,谁知道还有这个偷偷溜出来还带着狗的小祖宗。 “咦?” 公孙祈见着朝朝一直盯着她,顿时不解:“朝朝平日里除了太子哥哥谁也不待见,怎的对你如此紧张?你到底做了什么叫她对你这般?” “……” 看着一直在试探挣脱绳子要跑过来亲近她的朝朝,无力感就轰地上来了。 刘沅只好蹲下去去摸它的头,这让朝朝安静了不少,只是那尾巴上的泥抛到了千层酥上边,刘沅见了只觉得心好痛啊。 “五皇子殿下,你一个人出来的么?怎么没带些侍卫,就不怕被人拐走吗?” 公孙祈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好歹他一直跟着自己的太子哥哥习武,怎么会怕那些小毛贼。 他嘟着嘴十分不满:“哪里,太子哥哥才不会放心我一个人带朝朝。” 刚刚因为被卡住脸上发的潮红已经褪了不少了,他抓紧绳子不让朝朝和她亲近。 “太子哥哥也来了,先前他受了伤一直在恢复,现下御医说要他放松放松心情最好出宫走走,因此我才能趁机与他一同出来。” “……” 以后出门怕是要看黄历了。 话说,不是说公孙祉就只是擦伤手臂了,怎么还要特意的休养? 她偷偷环视四周,没见着半个人影,也舒心不少,至少公孙祉现在不在。 不过还是不能久留,说不定他就来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想着起身就要走,朝朝似乎看懂了她的意图猛地扑了过来,公孙祈又是一个没注意,一下子就扑到地上。 刘沅也愣住了,听那声响,应该还挺严重的。 等到他再抬头时,嘴里流出了血,他伸手去摸了摸,一颗牙齿就出现在他手上,这一下子他不干了,直接哭了起来。 朝朝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躲在她身后不敢出来。 刘沅这辈子上辈子最不喜欢小孩哭了。 手忙脚乱时,突然看见一旁有点脏的千层酥,还真是可惜啊。不过灵光一现,她拿起底下没那么脏的,又把边上的泥给去干净了,又递给公孙祈水让他漱漱口,这小孩也乖乖听了,只不过还是哭着的,看他乖乖地边哭边漱口,还真就让刘沅这个讨厌小孩的人有些心疼了。 原本是准备拿千层酥去堵他的嘴的,见他如此可怜,她把千层酥放了回去,又解了朝朝的绳子,把自己的披风披在他身上免得淋湿,接着就让他上背,她要背他去看大夫。 小孩扭捏了两下,似乎也明白她的善意,磨磨蹭蹭爬了上去,一直把头埋在她背上,哭声渐渐小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