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 分卷阅读1 《傀儡师》全本免费阅读 ?  傀儡师 作者:羡凡 简介: 池老祖于木棺中沉睡百年,从未见过如此不知死活之人,那年轻俊朗的宗主朝他一笑,一拍折扇问。 “姑娘,可曾成家” 池老祖薄唇轻启:“滚。” — 齐晟乃剑宗第一人,相貌俊朗,仪表堂堂,奈何痴心钻研剑术,不知人间何为桃花 不曾想一朝云游四海,惊鸿一瞥,从此半生沦陷,那红衣姑娘像是他梦中的仙子 齐宗主卯足了劲儿地追,虽然姑娘爱答不理的,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但他根本不在意。 — 后来,娘子变相公,齐晟逃之。 ——被捉。 池州渡恶劣地挑选了个奇丑无比的破布娃娃,将齐晟奄奄一息的魂魄装了进去,轻笑着问。 “感觉如何,还跑吗?” “你他娘的。”齐晟动了动胳膊,咬牙,“池州渡,你有种就放我出去。” 池州渡将他握在手心欣赏,闻言动作一僵,那张绝美冷艳的脸上透露着不爽,然后当着他的面,毁掉了自己最完美的傀儡。 齐晟愣愣地看着红衣女人在眼前碎了一地,旋即有人捧起他举到眼前。 “齐晟,一直以来都是我。”池州渡眼神里藏着悲伤与偏执,低声问,“为什么你只能看见它?” 两人间沉默许久,一滴晶莹落在布娃娃脸颊上。 突然,小布娃娃抬手,轻轻抚摸池州渡的脸,“……我知道是你。” “别哭了,以后只有你。” 他嗓音有些别扭。 强强、江湖、仙侠、虐恋、HE 第1章 一见钟情 鲁山灵气充裕,乃修行宝地,雾气缭绕山巅,如烟般缓缓沉下,最终汇入剑宗领域。 剑宗稳立江湖三宗之首,宗主威名在外,自然不容小觑,但实则内里与寻常宗门并无不同。 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一段白话,道尽真理。 赤陵居,齐宗主庭院之中。 “砰——”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原本在院中撒欢的乌雨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瞬间紧贴两侧,“嗖”地藏进门前弟子的身后呜咽两声,乌黑的眼中充斥着紧张与心虚。 外头候着的弟子也吓了一跳,俯身匆忙安抚了一下齐宗主的爱宠,便迅速步入屋内。 “师兄!” 只见立在案前的师兄缓缓抬脸。 面容扭曲,咬牙切齿。 “这……师父呢?” 那弟子心中咯噔一下,顿住脚步。 “师父……”鱼灵越攥着字条的手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道,“师父又将宗门交给我等,偷跑去享乐了!” 那弟子嘴角抽搐一瞬,偷偷瞄了眼信纸,目光所至之处写着。 ——为师先走一步,勿念。 “……” 甚至用得还是上回出逃所留的字条,被蹂躏得皱皱巴巴。 他唇齿翕动,又不知该如何宽慰,沉默了许久才走到鱼灵越跟前,拍着对方的肩膀苦口婆心道。 “师兄莫要动怒……你且瞧瞧,放眼望去旁的宗门都有了当家主母,唯独师父孤身一人,多出去走走倒也并非坏事。” 眼见鱼师兄沉默,他谨慎地朝四周望了望,这才压低嗓音凑近道,“再者说,影宗那位不久前方才嘲讽咱们剑宗十里地凑不出一双人,不如干脆弃了剑道改修无情道……你听听,这像话吗?” ——说得也是。 “……罢了。” 鱼灵越愁眉苦脸,仰头吐出一口郁气,无力地瘫坐在木椅上,“师弟言之有理。” 但愿师父出行一人,归来双人。 莫要继续孤家寡人。 — 北祈冥司,苗疆“巫蛊”中,“巫术”之地。 与东祈那帮整日捧着蛊虫炫耀的疯人略有不同,北祈虽说也不乏热情之辈,但到底更为镇静些。 多数独来独往,行踪不定,低调行事。 齐晟头戴斗笠,一袭黑色劲装将颀长匀称的身形完美勾勒而出,束腰贴身,宽肩窄臀。 他并未刻意隐藏身份,但也不愿明晃晃地出门,只是粗略乔装一番,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此行恰好途径苗疆,齐晟便打算先去东祈瞧瞧轻越与雁归。 耳侧隐隐约约传来刻意压低嗓音的对话。 他起先并未在意,直到听到某个字眼才缓缓停下脚步,假意去瞧小摊上的古玩。 “……你可曾 分卷阅读2 《傀儡师》全本免费阅读 轻。 “借旁人气运,本就是大忌。” 周围几人皆是唏嘘池家异象,嗓音盖过了盲卦者的低语。 唯有离得最近的齐晟眉心一跳。 他隐隐觉得老者话里有话,正想追问些什么,就见对方哼起了怪异的小调,收起那面破烂的旗,晃晃悠悠地转身离去。 齐晟目光掠过逐渐聚拢的人群,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剩下的这帮人众说纷纭,听不出什么门道,他乏味地转身,朝临近的一家客栈走去。 池家若是乱套,吞云阁绝不会坐视不理…… “嗡——” 齐晟想得正入神,拐过巷子步入闹市时突然撞到了什么,赤陵剑与腰间坠着的“双生铃”相碰,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 他下意识开口:“抱歉。” “嗯。” 冷淡又矜贵的嗓音声传入耳内,莫名令人心头一跳。 齐晟抬起头,倏地愣在原地。 入目即是一片艳红,衬得如玉肌肤愈发白皙。 眼前的女子墨发如瀑,眉目如画。 即便戴着面纱,也不难从那双宛若琉璃的眸中看出冷傲,眉心点红纹,腰间别着一株春桃。 齐宗主年少成名,更是当之无愧的剑门第一人,本该见惯大风大浪。 但此刻斗笠遮掩之下的俊脸微红,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 齐晟见过不少美人,但大多都不如轻越。 而左少主又性情恶劣,一双含情眼中常是戾气。 这位红衣女子的眼睛却格外剔透干净,颜色偏浅,如同水墨,朝他看过来时并未夹杂尘世的烟火,显得有些冷漠。 齐晟心跳坦诚地愈跳愈重,耳边的喧嚣都化作了警醒似的嗡鸣。 若是这双眼睛并非毫无波澜,而是溢出几分笑意,那大抵...... 他不合时宜地晃了个神。 直到眼前的仙子忽然皱眉,绕过他离去,齐晟这才陡然惊醒。 他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腕,很凉,如同寒玉。 在与对方四目相对的刹那,齐晟又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手,紧张得手脚无处安放。 池州渡冷淡地看向他。 这具身体是由自己的精血炼成,除却女相身量与略微柔和的面容,与他本身并无差异。 活傀百年不腐,外表与活人无异,千百年来除了他,更无旁人能炼出。 他并不担心对方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只是....... 池州渡目光打量着眼前明显手足无措的人,顿了顿后终于开了尊口。 “何事?” 清冷的嗓音让齐晟耳朵酥麻一瞬,他磕巴地开口,压根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不......方才,那个......在下失礼了。” ——他似乎极为紧张。 池州渡眸光微动,不解他为何紧张,但也没兴趣深究,于是收回视线,略微一点头后转身离开。 淡淡的桃香裹挟着风掠过鼻尖。 并不似春日温软,倒更像沾上风雪的冷木。 齐晟垂首轻嗅,在原地驻足良久。 直到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斗笠下滚烫的脖颈,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猛地抬头四处张望,再想去追,却发现视野内早已没了对方的身影。 齐宗主泄气地靠在墙上,仰头望着苍天,垂头丧气地随口埋怨。 “贼老天。” “若真有姻缘,你倒是将线绑紧了些。” -------------------- 高亮:本文时间线与《苗疆客》略有出入 餐前提示: 双纯爱初试员 感情线走得鸡飞狗跳(?) (一个三百来岁不懂感情一个母胎solo至今) 齐晟起初对女相一见钟情(主要是眼睛) 过程曲折,因为两个人在感情上都比较愚蠢,所以大概是一个……你追,你走,我后悔,我追,我走,你后悔的情况。 两个感情小白学会珍惜、信任和爱的故事,所以麻烦大家包容一下啦。 极端控勿入~(真的勿入) 嗯……最后! 就算不喜欢也不要凶我嗷<(`^′)> 第2章 缘起 苗疆,吞云阁。 轻纱被风一拂,落在木柱镂空雕花的银饰上,屋内对坐二人,瞧着相谈甚欢。 也不知是否那日口出狂言得罪了哪路神仙,齐晟这些天夜里总被魇住,隐约记得……似乎被人被罚跪在阶前。 他用力按了按眉 分卷阅读3 《傀儡师》全本免费阅读 时有这闲心了? “你……”左轻越正想提点两句,谁料一抬眼就看见齐晟满面春光的脸。 他顿了顿,又把话咽了回去。 秉承着看戏的态度,左轻越笑容愈发邪性,甚至悠闲地支起下巴。 “啊,是呢。” 齐晟这些年一心钻研剑术,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铁树开花的征兆,管他是人是鬼,先开窍再说。 他二人情同手足,自己又这般善解人意,还能眼睁睁瞧齐晟孤家寡人一辈子不成? “少主,仇统领求见。”一名暗卫在他身侧站定,俯身低声道。 左轻越脸色一变。 齐晟眼睁睁看着方才还笑吟吟的人立即不悦地拧眉:“说了不准拦他,下不为例。” 那暗卫嘴唇微动,但终究没有多言,垂首单膝跪下:“是,属下知错。” “好了轻越,是我命人传话的。” 悦耳清雅的嗓音响起。 仇雁归一袭统领装束衬得愈发俊朗出尘,目光落在齐晟身上,眼中盈起笑意,“齐宗主。” 齐晟从怀中掏出折扇,笑着朝他一点头:“仇统领。” 左轻越见他来了,眼睛顿时一亮,在齐晟瞧不上的神情里起身相迎,嗓音温柔:“雁归,你......” 谁料忽然瞥见了对方身后缀着的小尾巴,原本温和的意味微敛,嗓音也沉了下来:“你这是?” 倒是齐晟饶有兴致地坐直身体,朝仇雁归身后望去。 这想必就是被他二人捡回来的孩子,名唤阿承。 小阿承怯生生地望着左轻越,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期盼。 左轻越迟疑了一瞬:“......” 仇雁归含笑拍了拍孩子,阿承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左轻越跟前,试探性伸出小手碰了碰他的衣袖,奶声奶气地喊:“少,少主。” 左轻越盯着他,没动。 阿承眼中闪过失落,瘪瘪嘴回头委屈地看向仇雁归。 齐晟目光掠过左轻越无意识攥紧的拳头,无声扬唇。 看够了好戏,他揶揄道,“哟,我侄子?” 说着就朝阿承招招手,哄道:“来到伯伯跟前来。” 阿承扭头看了看仇雁归,见他点头才慢悠悠朝齐晟伸出手,齐晟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刚要抱上去就被人半路截胡了。 左轻越僵硬地把孩子抢过来,瞪了齐晟一眼:“老大不小了,自己不会生?” 不给抱就不给抱呗,非得往人心窝子里扎一刀。 齐晟一噎,没了兴致,悻悻地摆摆手:“得了,三位相聚,在下就不留着讨人嫌了。” “恕不远送。”左轻越淡淡道。 齐晟压着火,先是朝仇雁归笑了笑,而后顺势瞪了一眼某个没心肝的货色,这才拂袖离去了。 罢了,这种蛇蝎玩意都能有人要,他愁什么姻缘。 脑中陡然闪过那双清冷出尘眼睛,齐晟脚步微顿,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 若能再见一面…… 齐晟心不在焉地折下一截树枝在手中把玩,斟酌着接下来往何处而去。 忽然,他似乎想到什么,一把扔了手中被蹂躏凄惨的枝叶,眼睛腾地亮了起来。 “兆龙寺。”他口中喃喃。 舟渔岭往南,兆龙寺。 此乃天下闻名的灵寺,传言心诚则灵。 而据传言所说,这其中,属姻缘最灵。 齐晟轻笑一声,绕过古老奢华的大殿,阔步走至吞云阁门前。 两侧的暗卫毕恭毕敬地行礼:“恭送齐宗主。” 齐晟略微颔首,戴上斗笠后利落地翻身上马,颀长精瘦的身形令人眼前一亮,腰侧的赤陵剑在光下泛出如火纹路。 他一夹马腹,朝南赶去。 一人一马,正如当初意气风发,单枪匹马硬生生杀进剑宗的齐小公子。 —— 舟鱼岭,水乡。 兴许是赶上了当地流传至今的节日,街市充斥着笑闹吆喝,显得有些拥挤。 眼见天色已晚,齐晟随便寻了家客栈,将马绳递给伙计。 这匹汗血宝马性烈,不爽地哼气刨地。 “踏云,别闹。”齐晟安抚地拍拍它,旋即随口道,“一间上房,有劳了。” 伙计顿时笑容满面:“哎哟客官来得真巧,恰好还剩一间天字上房……” “来人,一间上房!” 一道嚣张跋扈的嗓音响起,打断了二人对话。 那伙计一愣,旋即连忙赔笑道,“公子,方才已经满房……” “满房?”那人冷笑一声,蛮横道,“这不 分卷阅读4 《傀儡师》全本免费阅读 无事。” 不远处的树后。 一位红衣女子静立,冷淡的眉眼情绪稀薄,面纱之下的唇齿微动,意味不明道。 “剑宗……” -------------------- 齐宗主目光真挚:是的,我就是见色起意。 第3章 兆龙寺 舟渔岭乃水乡,湿润的气息萦绕四周,耳畔是悦耳的鸟鸣。 天光现之际,水波泛起光泽,清澈的湖泊忽而倒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紧接着又如离弦之箭一般消失不见。 齐晟并未在客栈多做逗留,一早便策马赶往兆龙寺,许是心中期盼,未曾觉得路途遥远。 进入一片遮天蔽日的林子后,又途径一处水桥,耳畔是不曾停歇的马蹄声。 待到金乌高悬之际。 “吁——”他轻声吆喝。 寺庙的牌匾借了一缕天光。 齐晟一拉缰绳翻身下马,随手将踏云拴在了离他最近的树上,这才抬眼打量起四周。 兆龙寺远离喧嚣,坐落于荒山之上。 大多被苦难缠身的人独自走完那条清寂的山路,最终跪在佛像前虔诚的祷告,不过是寻个活着的由头,未解的夙愿。 今日不知为何人迹罕至,显得格外幽静。 齐晟的眉梢轻动,眼中闪过疑惑。 “沙沙——” 枝叶摩挲的声音响起。 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位扫地僧,正清扫着门前堆积的枯枝败叶。 齐晟正欲迈步,忽然动作一顿。 想起那句不知真假的“心诚则灵”,他默默摘下了头顶的斗笠,反手扣在踏云的毛脑袋上。 踏云气愤地哼气,用蹄子刨了刨地。 齐晟心系姻缘无暇理会,缓步走至门前,斟酌着开口。 “大师,不知今日可否入寺?” 那扫地僧背对着他先将扫帚搁置好,这才转身双手合十,嗓音轻缓地询问。 “施主今日为何而来?” 齐晟莫名紧张,清了清嗓子,学着那和尚的模样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在下......来求姻缘。” 僧人见他耳廓通红,淡笑,“看来施主已遇良人。” 齐晟并未遮掩,爽朗一笑,瞧着剑眉星目:“大师好眼力。” “施主谬赞。”那僧人语气温和,话锋却陡然一转,“来即是缘,如今贫僧心中有一困惑,不知施主可愿指点一二。” 齐晟隐隐觉得奇怪,但还是恭恭敬敬道:“大师言重了......在下定尽力而为。” “施主觉得何为姻缘?” 齐晟闻言一愣,拧起英气的眉头。 何为......姻缘? 本就铁树开花的齐晟在原地苦思冥想良久,才迟疑道。 “在下拙见,许是与心上人共结良缘。” 那僧人点头:“那施主认为何为良缘?” 齐晟心中抓耳挠腮,高大的身影显出几分窘迫。 他不知何为良缘,只是听闻这句话时,脑中瞬间闪过一双清冷孤傲的眼睛,顿时脸红。 谁承想年少成名,鲜少受挫的齐宗主,却在寻求姻缘的路上接连碰壁。 “这.....许是我所认定之缘?”他清了清嗓子。 “即便是孽缘?” 那和尚冷不丁问。 齐晟一怔,旋即缓缓抬头,对上和尚依旧温和的双眼。 刹那间,树叶摩挲的声响戛然而止。 自踏入此地起,一股诡谲古怪的气息便在寂静中愈发清晰。 和尚身后的寺门紧闭。 这一切都如同无声的婉拒。 齐晟并未回应和尚的话,周身的窘迫悄无声息的褪去,他低笑一声,开口反问。 “大师认为,何为孽缘?” 和尚朝他一躬身:“自然是不该牵扯上的因果。” “……” 齐晟无意识摩挲着自己的佩剑,垂首沉默了许久。 那和尚见他不语,眼中闪过了然,摇了摇头便打算转身离去。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齐晟却忽然开口。 “既然是我亲手种下的因,即便结出的是苦果,也得亲眼所见才能甘心。” 和尚一愣,转过身来。 齐晟眼中并没有迟疑和权衡,唯有一片清明。 “大师,我曾亲手种下一株藤萝,只可惜年少时没能耐下性子悉心照料,于是最终也没等到它花开满园那日,这并非藤萝之过。” “虽说世人对孽缘避之不及......” 齐晟顿了顿:“但至少 分卷阅读5 《傀儡师》全本免费阅读 子提起,说是遇到位洞若明火的侠士。”归俟手中捋着佛珠,“贫僧信缘,便想来见上一见。” 他说着,先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而后望向台上的签筒。 “施主所求,就在此处。” 齐晟盯着那签筒,先虔诚地拜了三拜,而后讲究地从怀里掏出手帕,仔细将手指擦拭了一遍。 这才上前一步。 他顿了顿,又诚恳地拜了三拜。 归俟大师眼中闪过戏谑,但笑不语。 齐晟脑中闪过那双令他日思夜想的眼眸,耳尖顿时发烫。 他双手拿起签筒,闭上眼后心中默念。 不知日后可否相见? “沙沙——” 齐晟摇动签筒。 过了一阵。 “沙沙沙沙——” 齐晟迟疑着放慢动作:“……” 佛祖……难不成也会犹豫? 待到手腕略微酸涩之际,齐晟终于停下了动作,他睁开眼看了看手中没有一根签子掉落的签筒,紧接着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归俟。 “……大师,这是何意?” 归俟大师面不改色:“许是施主收了力道,不必过于拘束。” 齐晟点点头,再次酝酿诚心,一抬手。 “哗啦——” 七八根签顿时被甩落在地。 齐晟:“……” 归俟:“……” 诡异的寂静里。 齐晟像是注意到什么,极其缓慢地蹲下身,捡起方才落在地上一根根签。 每看一眼,便更加沉默一分。 下下签。 下签。 下下签…… 统共七根签,皆为下签。 齐晟气笑了,握着那一把木签,垂首不语。 “施主……” 归俟方才开口,便被人打断。 “大师。”齐晟忽然朝他笑了笑,眉梢都藏不住浑然天成的傲气,语气里隐隐带着四溅的火星。 他慢悠悠地起身,“今日在下来求姻缘,并非求天赐良缘,顺利无忧。” “在下只求相见,至于这签......”齐晟抬手一折,木签瞬间断裂,落在地上。 “上签也好,下签也罢,佛祖既然已经给了弟子预示,那么今后如何,皆是弟子咎由自取。” “今日多有冒犯,还请勿怪。” 他说着一掀衣袍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下三首。 除却方才一怒之下折了木签。 皆是不卑不亢,礼数周全。 归俟大师眸光微动:“看来施主心中早有定夺。” 齐晟起身,掸了掸灰尘,闻言轻哼一声:“大师想必早有预料。” 归俟动作一顿,缓缓抬眼。 只见齐晟目光淡淡,语气微嘲,“门前僧人劝我却不拦我,归俟大师引我却不渡我。” 像是早知有客自远方来。 于是不辞辛苦,特地摆上这么一出不知是劝退还是助推的好戏。 “此地无人问津,倒是意外干净。”齐晟随手拂过光滑的木柱,留下淡淡的痕迹。 他无声哂笑,旋即不再留恋,利落地朝归俟一拱手,转身离去。 “山高水远,大师,有缘再见。” 这声语调拉长,回荡在幽静的门庭。 ——去他娘的心诚则灵。 归俟双手合十神情微怔,一直到齐晟的身影远去,他才慢慢回身,仰头看向佛像。 而后无奈地叹息,喃喃自语。 “有缘再见......” 第4章 隐舟城相遇 “唧唧......!” 尖细中透露着些许急促的鸟鸣在耳畔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绵长的叹息。 齐晟蹲在人迹罕至的石阶前,双手握住一只肥硕的喜鹊,深沉地询问。 “……雀儿,你可知何为相思?” 喜雀一心想要挣脱束缚,愤怒地用喙啄了啄他的手。 隐舟城内恰逢灯会,齐晟无心欣赏,于是寻了处静谧的之地。 黑水盛着弯月,微黄明亮的花灯挂了满城,令他能隐约瞧见池中自己苦涩的面容。 齐晟被啄得略痛,沉默一瞬,旋即调整姿势,捏住雀儿的喙,再次叹息。 “方才我途径此树。”齐晟伤怀地看向身侧的树,语气喃喃,“只觉得满心疲倦,不知与谁诉说,谁料再一瞧,便见一处潦草的鸟窝。” 齐晟垂首,与喜雀黑亮的绿豆眼对上,扬唇:“雀儿亦未寝。” 雀儿:“......” 齐晟:“相见即是缘,若我今日离 分卷阅读6 《傀儡师》全本免费阅读 他在后街一处人迹罕至的桥头停下,回身凝视片刻灯会的盛景,浮光在眸中盈润。 手心似乎被什么轻轻一戳。 池州渡指节微屈,一只通体雪白,身躯半透的银甲长尾蝎娴熟地攀上他的手指。 它的背脊延伸至尾尖、腹部乃至钳尖覆盖银甲,犹如银器,坚韧锋利。 眼珠呈冰蓝色,尾勾钳尖泛出淡紫幽光。 体型娇小,若不仔细端详,大抵会觉得是个巧夺天工的饰物。 修长的指节轻轻捋了捋蝎尾,池州渡垂眸:“冥七,去何处?” 他说着将冥七绕了一圈,用它的尾尖指了指四方。 冥七细长的尾尖动了动,娴熟地朝一个方向指去,池州渡不紧不慢地按住它,又绕了一圈,低声道。 “东方已去,换一处。” 冥七抖了抖尾尖,迟疑了片刻,正要朝一个方向指去,就被一声爽朗的笑声打断。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池州渡拧眉,下意识转头望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后世剑宗之主? “月下惊鸿影,疑是画中仙......在下途经此处,未曾想竟偶遇佳人。” 那年轻俊朗的宗主朝他淡笑,一拍折扇故作风流地问。 “姑娘,可曾成家?” “......” 池州渡闻言眼眸倏地眯起,仔细端详了一番眼前这位胆大包天的后辈。 寂静之中,齐晟拼命压抑着紊乱的气息。 他方才狼狈地赶来,匆匆从怀里掏出折扇,勉强端起了文雅公子的姿态,实则心中慌乱紧张。 对方眼神毫无波澜,齐晟被盯得有些发毛,清清嗓子正打算缓和气氛。 就见池州渡淡淡收回视线,而后薄唇轻启。 “滚。” 这声在寂静的夜里着实悦耳。 齐晟顿了一下,旋即眼睛愈发明亮。 好! 好一个外柔内刚、傲雪凌霜! 眼见池州渡抬步便走,齐晟立即跟上,颀长笔挺的身姿能令人忽略几分他的聒噪。 “姑娘许是不记得了,那日北祈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见谅。” “......”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在下齐......齐焰,姑娘随意称呼即可。” “......” “姑娘从何处而来……” “姑娘……” 池州渡目不斜视,仿佛听不见身侧之人的喋喋不休,他脚步一转绕进闹市,刹那间喧嚣四起,齐晟的嗓音也弱了下去。 他倒并不觉得难堪,反而目光真挚地盯着人瞧。 “我瞧姑娘人地生疏,不知要往何处去?在下常常东奔西走,四方路皆熟。” 池州渡听到这句,眼波微动,脚步渐缓。 齐晟见状再接再厉,连忙道:“而且在下人脉极广,五湖四海皆是友,若途中遇上麻烦,也好商量着来。” 池州渡终于停下脚步。 沉静的眼中倒映着祥和之景,有过片刻不解。 后世江湖难窥百年前的蛮乱,几方势力各自安好,互不打扰,不必为抢夺地盘而引发霍乱。 寻常百姓也未曾沦落至皇权与江湖的筹码,得以安居乐业。 他自木棺中苏醒后便先断了池家一脉,而后前往苗疆东祈,自报家门后打算夺权,未曾想对方先行奉上茶盏,与他坐下闲谈。 他左右图个清净,约法三章后便先行离开。 而身侧这位后辈,乃如今三宗之首,剑宗宗主。 池州渡蹙眉,望向对方笑意盈盈,谦和有礼的面容。 ——后世,古怪。 他沉默略久,齐晟心中叹息,但又着实不甘放弃,正绞尽脑汁措辞,就听一旁的货郎低声叮嘱一位外乡姑娘。 “......姑娘貌美心善,听小人一句劝,今夜若是独行,还是莫要逗留在城内了。” 闻言,池州渡与齐晟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处。 “这是为何?” 那姑娘一愣,态度温和地询问。 “姑娘有所不知,近来隐舟城出了个臭名昭著的采花贼,不少清白姑娘遭了难,衙门和城中宗门找寻数日无果,想来也是武力高强之辈,还是小心为妙啊!” “原来如此。”姑娘神情一凛,从怀中取出几锭银子塞进小贩手里,心有余悸道,“真是多谢,一点心意,还望郎君莫要嫌弃。” “使不得使不得!姑娘,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货郎憨厚,姑娘劝了半天,这才扭捏地收下了, 分卷阅读7 《傀儡师》全本免费阅读 上了掌柜,眼见对方下意识唤他“齐宗主”,齐晟连忙打断,轻咳一声。 “裘掌柜,好久不见。” 他趁池州渡没注意,朝裘掌柜眨眨眼。 能在万秋楼内与诸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周旋的掌柜,自然不是什么没眼力的主,裘掌柜目光不动声色地看向池州渡,顿时了然,笑着换了称呼。 “是啊,公子真是许久未曾光顾万秋,不知近来可好?” 齐晟淡笑:“还是老样子,倒是裘掌柜满面红光,想来万事顺遂。” 他二人驻足客气地寒暄两句,池州渡目光在两人脸上打了个转,旋即目不斜视地上楼。 裘掌柜一愣,小心翼翼地瞧了瞧齐晟的脸色。 “这……莫不是小人多嘴了?” “裘掌柜不必多心。”齐晟摇了摇头,并未多言,“今日我在楼中歇下。” “好,仍是天字壹号,小人吩咐每日打扫。”裘掌柜叹息道,“我家主子惦记着公子,可惜前不久前往沭州办事,否则便能与公子相聚了。” “有劳了裘掌柜了。”齐晟拍了拍他的肩膀,“许久不见邱德兄,甚是想念,来日齐某定当登门拜访。” “那便好,小人会如实转告主子的。”裘掌柜侧身让步,笑着躬身道,“这便不叨扰齐公子了。” “嗯。”齐晟朝他微微颔首。 万秋楼二楼相连临近渡口的宴秋客栈,今夜街头巷尾热闹拥挤,从此处过去要方便些。 齐晟并不知晓池州渡在哪间厢房,也并未刻意寻找,而是先朝自己的房中走去,身后模样得体的管事吩咐人将浴桶搬入屋中,一排仆从手中捧着衣物、巾帕等,小心地放置在屏风后的木架上。 “公子舟车劳顿,还请早些歇息。”那管事垂首,恭敬道。 “有劳余管事。”齐晟朝他一笑。 一行人缓缓退至门外,门被轻轻阖上。 齐晟将剑随意搁置在八仙桌上,而后扯开衣带,露出若隐若现的线条,常年习武令他的身形颀长精瘦,失去了衣物的遮掩,蛰伏的力量感顿时扑面而来。 齐晟步入浴桶,温热的水流覆盖全身,令他舒适地喟叹一声。 墨发丝丝缕缕地浮于水面,齐晟手臂搭在木桶边沿,修长的手指无聊地划出水波。 静谧之中思绪随着袅袅熏香腾升而起,齐晟仰头,想起方才池州渡分明冷若冰霜,却又默许自己跟在身侧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扬唇。 不过...... 齐晟笑意微敛。 这“采花贼”倒是坏人心情,他拧起眉头。 舀起水粗略洗了洗,齐晟起身拿过屏风上挂着的巾帕随意擦拭两下,穿戴整齐后拿起桌上的赤陵剑,阔步走了出去。 宴秋客栈临近渡头,住客鱼龙混杂。 中心是一处庭院,四面皆是厢房,庭院中散步之人可四处打量,同样,屋中人也可透过窗扉观赏。 以往倒是极为热闹,但今日多数人都去了街市,显得尤为寂静。 齐晟兀自走向院中一颗百年菩提,仰头打量一番,旋即脚尖一蹬树干,身姿轻盈地掠上树,寻了处较为结实的枝干。 齐晟将剑抱在怀中,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放松地背靠树干闭目养神。 万秋楼与宴秋客栈背后是邱家,邱德乃礼部尚书,年少时是当今圣上的伴读,如今亦是对方的心腹,府中最不缺的就是护卫,客栈前门后门夜里有两拨巡逻。 他守在庭院之中,风吹草动便好掌控了。 齐晟闭目一会儿后,睁开眼随意瞧了瞧四周,心中微叹。 也不知池姑娘在哪间屋...... 陡然对上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眸时,齐晟一惊。 南面二楼的一处厢房窗扉半开,池州渡静立在窗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知这样看了多久。 红衣女子未戴面纱,沉鱼落雁,冰肌玉骨。 齐晟起初被美色所吸引以至于晃神片刻,待到反应过来后立即扬起笑容,坐直身体唤道:“今夜有我守着,姑娘还请安心......” “啪嗒。” 姑娘平静地收回视线,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窘迫,动作利落地关上了窗。 齐晟望着紧闭的窗扉顿了顿,紧接着叹息一声,自然地靠了回去。 他倒也并不失落,反而嘴角荡漾起淡笑。 夜里寂静,齐晟忽然有些想念方才任他揉搓的雀兄了,也不知方才落水可有冻着。 - 不知觉间,远处江上的灯火逐渐黯淡。 喧嚣如同浮梦一场,万物皆在静谧中沉睡。 分卷阅读8 《傀儡师》全本免费阅读 风后。 蒙面盗贼呼吸急促,垂首盯着自己不断溢出鲜血的腹部,惊恐地摇头,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徒劳的闷叫。 齐晟修长的手指拍了拍对方的脸,压低的嗓音里暗藏威胁。 “若你老实待着,尚有一线生机。” 他的手指下滑,忽然用力按在对方受伤的腹部,以示警告,“反之......” 蒙面贼身体剧烈颤抖一下,疯狂地摇头蜷缩起身体,望向齐晟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祈求与恐惧。 可没人愿意聆听畜牲的求饶。 齐晟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擦拭着沾血的手指,而后抬脚用力碾在对方的胯下。 “唔!唔——!” 破布也堵不住蒙面贼口中痛苦的哀嚎,齐晟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扭曲的模样,眼中闪过厌恶,毫不犹豫地转身,轻嗤一声。 “孬种。 第6章 云邬雪山 “安置”好碍眼的采花贼,齐晟将剑上的血迹擦干净,别回腰间。 他望着屋内依旧毫无动静的床榻,缓步走到桌边,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灯。 “姑娘,身子可有不适?” 齐晟走到窗边关上窗户,这才端着烛台回身朝床榻走去。 他的声音放轻,唯恐吓着对方,“方才屋内有迷药的气味,我随身带了些解毒丹,你先服下可好?” 池州渡隔着一层纱,望着对方递来的瓷瓶,依然沉默。 活傀,百毒不侵。 寂静的夜里只余下两人的呼吸。 齐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了笑道:“啊,姑娘不必担心。” “你瞧......” 他说着率先取出一枚丹药送入口中,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一种哄人的意味。 “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担忧姑娘不适。” 池州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出手。 齐晟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双手奉上瓷瓶。 微凉的指尖与他温热的手心相触一瞬,对比鲜明。 齐晟只觉得掌心一麻,血液都烫了几分,他掩饰地背过身,清了清嗓子道,“天色已晚,姑娘早些歇......” 突然,齐晟默了默。 他缓缓旋身,见池州渡垂首注视瓷瓶许久,这才倒出一粒服下。 不知为何,齐晟愣是看出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也是,即便独自行走江湖,但一个姑娘家夜里险些被意图不轨之人伤害,又猝不及防见了血,想必一定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齐晟思及此,迟疑着开口。 “......若姑娘不介意,今日我便在此处守着,有屏风遮挡瞧不见床榻,姑娘可安心入睡,等明日一早,我便将这狗贼押送去衙门。” “走时在下定会避开住客,绝不会污了姑娘名声。” 池州渡透过床幔,对上那双澄澈星眸,手指微蜷,轻轻敲了敲不知何时盘在他手腕的冥七,像是在斟酌。 一片静谧之中,齐晟琢磨着要么将那贼拎出去在树上将就一晚…… 池州渡忽然开口。 “自便。” 极其冷漠的二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凡此刻换个人来,也早该黯然离去了。 但齐晟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甜言蜜语一般,嗓音压根藏不住笑意,温声道。 “好,我就在屏风后守着,姑娘若有吩咐,唤在下一声即可。” “……” 没有得到回应,齐晟也并未失落,低笑一声,轻轻打了个哈欠,便规矩地退至屏风之后。 屋内床榻之上。 池州渡侧躺着睡下,平静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放在被褥之下的手揪住冥七的尾巴,将它放到自己枕头之上。 冥七将自己盘好,用尾尖轻轻点了点主人的脸颊。 “安。” 池州渡低声道。 —— 翌日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 齐晟揪着尚存一息的贼人去了衙门。 昨夜怕此人失血而亡,齐晟扯下对方蒙面打算替他包扎,这才发觉竟还是位熟人。 影宗弟子,窦绛。 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 此人曾与他在比武大会上交过手,齐晟隐约记得是个出招阴损的手下败将,未曾想还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恶心之下,他再度抬脚用力朝对方踹去,那人来不及发出痛呼便昏厥过去。 齐晟勉为其难用药吊住对方一条命,清晨直接将人扔进衙门,不遮不掩不说还借了笔墨,书信一封送往影宗,字里行间皆是明嘲暗讽。 做完 分卷阅读9 《傀儡师》全本免费阅读 如同落入海中的外族,手中抓住一片虚无,最终落得个随波逐流的命运。 海水归处即是去处,在了无尽头的黑水中漫无目的地浮沉百年。 虽不知为何至此,但隐约记得,是位故人的夙愿。 岁月令故人的面容虚散,唯有触碰咒纹时忆起的苦痛犹新。 池州渡抬手轻抚腰间别着的一株不朽春桃。 “姑娘腰间为何别着一株春桃?” 身侧传来好奇地询问。 池州渡一顿,这才想起身侧有人。 他收回手,语气没什么起伏:“镇煞。” 镇煞? 孤身一人闯荡江湖,竟也会怕这些诡事? 这回答令齐晟沉思片刻,想起昨夜对方受惊之下一言不发垂头坐在床沿的模样,他顿时心生怜惜。 齐晟笑吟吟凑过去,“姑娘放心,有我在,邪祟不敢近身。” 闻言。 池州渡冷淡的视线终于落在他身上,语气里含着不明的情绪。 “是吗?” “这是自然。” 池州渡盯着他没做声。 只可惜这株不朽春桃镇的邪祟。 ——是他。 齐晟恰好转头望向前方不远处的木屋,没太在意这细微的怪异,“前面应当就是盲翁隐居的木屋了。” 池州渡:“嗯。” 他们将手中牵着的马拴在树上,便朝着木屋走去。 这木屋虽说瞧着破破烂烂,但四周围着紧密的栅栏,相连一处不大不小的院子。 池州渡将冥七放到不朽春桃之上,抬手握上腰间的银鞭,抬脚便要朝外院的大门踹去。 齐晟猝不及防吓了一跳,顿时闪身拦在他身前,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见里头没有动静这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地压低声音问:“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 池州渡拧眉,但还是回应:“找盲翁。” 你这是“找”? 齐晟望着他认真的面容,语塞片刻:“......得先敲门。” 池州渡沉默注视他片刻,紧接着收回握在银鞭上的手,越过他抬手轻叩院门。 齐晟顿时放下心来。 方才一定是他多虑了,仙子一般的姑娘怎会......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齐晟的思绪,他心里咯噔一下,抬眼就见池州渡不紧不慢地收回腿,方才还好生生的门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齐晟:“......” “......孽……娘的,是谁!” 屋中传来急促的脚步,一个老头骂骂咧咧地拄着拐杖摸索着朝外走。 齐晟傻了片刻,愣愣地朝池州渡望去:“......你。” 他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问起。 池州渡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解,但又不懂他为何不解。 “敲门。” 他淡淡道。 显然意思是他敲过门了。 齐晟一口气不上不下,但终究还是在盲翁循声走来之际先一步挡在对方身前。 他抬手拦住盲翁拐杖的攻势,好声好气道:“俆老先生,失礼了。” 盲翁方才用拐杖探到砸在地上的木门,此刻又摸到了缺失的门框,略微一想便猜到前因后果,气得叫骂,抬手就用拐杖用力朝前挥去。 齐晟心里叹气,结结实实挨了两棍子。 木棍打在肩膀上发出闷响,齐晟轻“嘶”一声,捉住盲翁的手:“俆老,待会儿在下一定将门修好,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池州渡目光落在齐晟赔笑的脸上,又看了看对方被打的肩膀,再看看盲翁气急的模样,兀自垂眼,像是在思索。 “如今的后生真是愈发不知礼数!”盲翁气得脸色涨红,拐杖用力跺向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 他气沉丹田道,“不论你们为何而来,都给老夫滚出去!” 听到“为何而来”四字,池州渡这才抬头:“来寻药宝。” 药宝是百年前药仙徐恩承留下的传世之宝。 看上去是个其貌不扬的药囊,但实则是一味药引,与灵丹妙药相配服用,能将七成的功效提至十成,带在身边有延年益寿之效,于将死之人有续命之效。 盲翁此刻满心愤懑,不耐地摆手:“不给……你们这些后生……罢了,赶紧滚!” 池州渡:“你若同意,便换。” 盲翁怒道:“不换,给老夫滚出去!” 经过方才的震撼,齐晟隐约有种预感,他觉得池州渡的言下之意是“你若不同意,便抢 分卷阅读10 《傀儡师》全本免费阅读 夫也不会给的。” “这......”齐晟有些不解的开口:“恕小辈直言,徐老已然隐世,这药宝与您而言,几乎毫无用处。” “你说得在理。” 盲翁哼笑一声,“但这天底下多的是人想从老夫手里取走此物,为何非得今日给你这无礼的后生呢?” 齐晟沉默一瞬,冷不丁扬唇道。 “因为徐老未能等到一位合眼缘的后生。” 盲翁的笑容微微凝滞。 “世人传言盲翁古怪,前半生行医济世,被人誉为‘徐药仙’,后半生却性情大变,见死不救,自毁声誉,而后隐居深山,落得个‘诡医’的名号。” 齐晟淡淡道:“即便如此,有客自远方来,徐老也未曾闭门不见,但就如您所说的,皆是失望离开。” 盲翁没开口。 齐晟心中有了数,于是接着道。 “在下拙见,斗胆一猜,您莫怪。” “我猜俆老是在等一人,等一位不信传闻,值得您此生所救的......” “最后一人。” 了却夙愿后,他才得以放下心结,真正归隐 。 此言一出,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老夫且当你童言无忌,快滚快滚。”漫长的沉默后,盲翁不耐地摆摆手,作势要休息爬上床榻,背对着他嘴里嘟囔,“隐居也没一天安生日子......” 齐晟忍俊不禁,没再继续纠缠。 “那好,在下今日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快滚!哪日也别来了!” 盲翁叫骂了两句,瞧着像个脾气古怪的疯乞丐。 齐晟笑着摇头,转身离去。 “后生。” 齐晟行至门前,忽而听闻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他回过头。 只见盲翁不知何时又坐了起来,他的眼睛凹陷灰暗,朝着门口的方向道。 “世人之言,有心之语,听过则过。” 他的嗓音粗粝,像是混杂着江湖的风雪。 齐晟沉吟片刻,礼数周全地朝对方一行礼。 “是,多谢徐老提点。” 第8章 垂钓 齐晟阖上屋门,便着急忙慌地朝院外跑去。 他心中并未抱有多大期望,毕竟池姑娘着实不像是能为谁驻足之人。 果不其然。 院门空缺一块,门前也空荡荡一片。 齐晟见状缓下脚步,长长地叹息一声,一只脚跨过门槛。 罢了,左右药宝在此,池姑娘定然会…… 冷不丁余光瞥见一道身影,齐晟愣住,立即侧目望去。 只见池州渡立在栅栏边,正安静地注视他。 是在等他。 那一刹那齐晟心底像是被什么击中似的,他停下脚步,“你……” 池州渡望向屋内,语气寡淡:“废话连篇。” 哟,这是怪他拦着呢。 听出他言下之意,齐晟也不生气,一边走到他跟前,一边耐着性子道,“姑娘,咱怎么说都不能动手抢啊。” 池州渡微顿:“为何?” 齐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凑近了些压低嗓音道。 “若旁人这般抢夺,姑娘想必也不愿意拱手让之吧。” “嗯。” 齐晟欣慰地点点头:“是啊……” 他正要继续劝慰,就听池州渡忽然道。 “一人是抢,二人是夺,万人是取。” 一人抢伤天害理。 两人夺不讲武德。 万人取则天经地义。 齐晟品出他话里的意思,嘴唇张开又闭上,哑口无言。 池州渡也没有给予回应,留下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便转身离去。 他的语气并非讥讽嘲弄,倒更像是事不关己的叙述。 齐晟摸不准他心中所想,兀自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才加快脚步跟上。 “姑娘……” 他在人眼前晃悠,清了清嗓子。 “姑娘不如信我一回,或许徐老会将药宝给我们。” 池州渡脚步不停,目不斜视:“几成把握。” 齐晟沉吟片刻:“六七成。” “……” 池州渡也不知答应与否,总之没有回应。 两人在山下找了处民宿,这户人家行商,热情好客,齐晟多给了些银两,与池州渡住进了一个院子,与外互不打扰。 池州渡抿了口热茶,余光里有一道身影正忙前忙后。 齐晟给他倒完茶后便开始献殷勤。 “这被褥略薄,待会儿我去问问可有厚实些的。” “屋子虽说常年有人打扫,但平日里还 分卷阅读11 《傀儡师》全本免费阅读 心?” 齐晟好脾气地起身,将他的鱼竿摆正,压低嗓音道,“这钓上来的鱼,待会儿命人煮好给您送去,那多新鲜啊。” 盲翁爱鱼,人尽皆知。 果不其然,盲翁神情微顿,嗓音明显弱了下去:“......谁稀罕几条破鱼。” 齐晟但笑不语,紧接着专心盯着眼前凿出的冰窟。 盲翁兀自嘟囔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下来。 耳畔传来细微的动静,齐晟侧目望去,只见盲翁动作娴熟地收杆,一只肥美笨拙地鱼翘了翘尾巴,被他扔进木桶。 “不回去了?”齐晟欠嗖地凑到他耳边用气音道。 “滚滚滚,别碍着老夫兴致!” 盲翁不耐地怼开他,齐晟偷笑,慢悠悠坐直身子,拉长语调。 “是是是。” 雪山的雾气散了些,日光落入冰湖,如金丝浮沉。 一片静默中,盲翁忽然开口。 “那女娃娃......是你夫人?” 齐晟脸热一瞬,连忙否决:“自然不是,我与池姑娘清清白白!” “她瞧着倒是清白,你嘛......” 盲翁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 齐晟哑口无言,拖长的语气显得吊儿郎当:“既然如此,俆老不妨做做好事,助在下一臂之力。” 盲翁嗤笑着摇头:“到底是后生,稍加思索一番便知,若她当真因药宝与你成亲,倒也非良人。” 齐晟侧目:“非也。” “若她能因药宝一笑,我许是能配上她良人的称谓。” “动心者是我非她,为何要因自己一厢情愿的善意,反倒责怪对方的不是?” 齐晟并未将盲翁的话放在心上,随口辩驳道。 “傻小子。”盲翁明显一怔,旋即嗤笑喃喃。 “在下只是认为……与其一厢情愿地意图占有,倒不如坦率些追随。” 齐晟并未因此觉得有失颜面,反而显得真诚,嗓音逐渐放轻。 “既然是我意图与人共度余生,又如何能恬不知耻地要求对方为我驻足?” “无论怎样看,都该是我匆匆追上去,先瞧瞧他眼中的万物,等时机合适,再诚心邀请对方回头,朝自己所在之处走走。” 他说得随意坦荡,也不指望有人回应。 寒风凛冽,霜雪像是结在心头。 盲翁不知觉间安静下来,令人难窥喜怒。 只是握住鱼竿的指尖微微泛白,像是攥住了过往早已遗失的怅惘。 第9章 探究 “呼呼——” 临近傍晚,门外传来窸窣的声音,旋即有人轻叩屋门。 “姑娘,饭否?”齐晟含笑地嗓音自门外响起。 池州渡并未理会,长睫微敛,兀自画完手中的符咒放入怀中,这才起身开门。 门外。 齐晟笑容灿烂,见他来了,立即停下搓手取暖的动作。 池州渡目光在他冻得通红的鼻尖和手指上停留一瞬。 齐晟见状连忙开口,匆匆转身,不愿让对方瞧见自己略显狼狈的模样。 “饭菜已备好,就等我们了,今日我与盲翁......” 齐晟跟在池州渡左右,绘声绘色地说着今日与盲翁的趣事,眉眼温和。 即便身侧无人附和,也说得自在。 池州渡收回暗含审视的视线,依旧没有回应对方,兀自垂首沉思。 两道身影渐渐远去。 一道紧紧跟随,一道无动于衷。 - 是夜。 齐晟用盲翁扔给他的药囊草草敷了敷冻伤之处,今日伤神,着实有些疲惫,他左右无事,便早早躺下休息。 心弦一点点放松,意识坠入深渊。 一片静谧里。 丝缕煞气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五感,编织出愈发缜密的网,将魂灵纳入其中。 平缓地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堂而皇之地推开屋门。 一道浅青染白的衣摆轻晃,修长的手指揭开床幔。 来人身形颀长,清冷绝尘。 墨发如瀑,朱唇略薄,露出的喉结边有一粒血痣。 琉璃般流转着光华的眼眸与玄九别无二致,只是更为狭长冷冽些。 清晨他利用离魂之术,将原身安置在附近一处宽敞的山洞,设下障眼法与阵法后,这才回到玄九的身子里。 他垂首盯着沉睡的齐晟,像是在观察一种稀奇玩意。 冥七也爬上主人的指节,冰蓝的眼珠注视着齐晟。 一人一蝎一动不动。 就这么盯了许久。 百年来,池州渡眼中只有 分卷阅读12 《傀儡师》全本免费阅读 算岂不是更大了?” 盲翁顿了顿,又叹了口气:“你瞧你,一天天在外奔波,畏寒之人在雪山极其容易冻伤,还得是老夫见你可怜塞点药膏,那丫头呢?” 齐晟劈完最后一根柴,撂下斧子去绑栅栏,喘着气道:“她多看了我几眼。” 盲翁明显一噎,揣着手神情复杂地喃喃自语:“娘的......这丫头是苗疆的不成?” 齐晟:“确实是。” 盲翁立即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作势要给齐晟把脉。 齐晟见状连忙道:“不是.....我并未中蛊!” “你如何能断定?” “我......”齐晟险些顺嘴报出左轻越三字,反应过来后立即收声,清了清嗓子道:“……我初遇便对姑娘一见倾心,况且他并非徐老所说那般孤冷,只是尚不习惯有人在身侧罢了。” “哟,说得倒是好听,合着是见色起意,看来那丫头相貌不错。”盲翁乏味地咂嘴,兴致缺缺地躺了回去。 “您这么说话可就难听了。” 齐晟恼羞成怒:“那分明是一见钟情,在下只是肤浅,并非无赖!” 盲翁掏了掏耳朵,又慢悠悠哼起了小调。 “......” 齐晟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愤怒之下力道大了不少。 -------------------- 啊!昨天睡眼朦胧没更新出去! 第10章 咒魇 傍晚,齐晟离开之际与山下那位后生打了个照面,两人皆是健谈的性格,便干脆停下闲聊片刻。 那人唏嘘地说,今日临城一家名门望族被人血洗,幕后之人实力可怖,未惊动旁人不说,还是那血渗出府邸,这才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而后几大宗门立即派人前来,愣是找不出一丁点蛛丝马迹。 灭族绝非易事,遑论滴水不漏。 此事蹊跷。 齐晟拧眉,打算回头书信一封,让弟子们不要掉以轻心。 他并未多言,附和两声后,便与那后生道别。 待回到院子时,霞光已然昏沉。 齐晟轻捏冻麻的指尖,拍了拍身上的落雪随手推开门,一抬眼就见房门大开,池州渡坐在屋中,正提笔在符纸上写画。 屋外落雪,屋内之人犹如冷傲红梅。 池州渡听见动静,抬眼望去。 齐晟这才回神,立即关上院门挡住寒风,笑着朝里走去。 “你回来了,可曾用膳?” 池州渡血肉被煞气侵占,又因诡咒颠倒阴阳形成制衡,以此生存,本不必进食。 但为了不引人起疑,他一直保持着进食的习惯。 “未曾。” 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将符收入囊中。 齐晟像以往一样凑过来,一边邀他共同用膳,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今日的趣事。 两人朝主院走去,池州渡冷淡地目视前方,也不知可曾将话听了进去。 齐晟倒也不在意,兀自说着,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姑娘今日为何外出?” 池州渡:“杀人。” 他说得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齐晟愣了一瞬,旋即失笑:“姑娘原来也会说笑。” 池州渡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齐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多谈,便贴心地揭过这个话题,重新说起了盲翁。 两人并未遵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确切来说,是齐晟较为不拘小节,即便池州渡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也能自问自答。 齐晟身为江湖三大宗之首的掌权者,自然并非不识趣的蠢小子。 只是他察觉到池州渡虽说极少开口,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愈发久。 虽说那眼神略微奇怪,若非要形容,那便近似于他第一次在术宗宗主元泰清的院子里,看见幼崽乌雨时的...... 意识到这一点,齐晟脸色微妙了一瞬,倏地看向池州渡。 池州渡抬眼:“?” 那眼神虽然冷淡,但不难看出疑惑。 齐晟莫名其妙松了口气,“......没什么。” 一定是他多虑了。 - 一连过去多日,齐晟每日都变着法地哄盲翁心欢。 他的身体显然不能适应雪山,冻伤也愈发严重,盲翁看不过眼,每日都扔给他一些药膏。 每每扔过来,都得念叨两句“那丫头不懂事”。 齐晟嘴上附和,实际上左耳进右耳出,回去便颠颠往人跟前凑。 分卷阅读13 《傀儡师》全本免费阅读 异的美。 而在所有图腾清晰的刹那,血色陡然侵蚀光泽。 煞气也如同疯了一般四处乱窜,符咒燃起的明火变成了幽蓝冥火。 池州渡锁骨边一粒红痣平日里被衣裳遮掩,此刻却与喉结边的痣连出一条血线。 那血线延伸出无数细小的血丝,此刻池州渡的身体如同生出裂纹,即将碎裂的瓷器。 血迹洇出裂纹的缝隙,煞气如同饿了数日的鬣狗,争先恐后地朝皮肉里钻去。 血肉被搅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动静。 池州渡拧眉,薄唇紧抿。 待到最后一缕煞气消散,山洞内的符咒化作灰飞,落在地上。 伸手不见五指的阵中,池州渡轻抚恢复如初的皮肉,向来冰冷的眼中划过一丝疲惫,而后缓缓仰躺下去,闭上眼睛。 仿佛出水芙蓉般清冷的美人与这破败脏乱的山洞并不相配。 但被煞气余韵包裹着的人浅青色衣摆干净如初。 自出生便置身囚笼的人,连灰尘都近不了身。 - 翻涌着血色的梦魇中,是逃不脱的黑沉煞气。 破碎凌乱的画面令人目不暇接。 庄重却处处透露出阴森的祭坛,只能徒劳抓住虚无的海底,苍天古树下被钉在枝干上,血液流干的孩童,如同鬼魅的众人,嘈杂尖锐的叫骂与哀嚎...... 看不清面容的的女人嗓音悲哀,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 “孩子,在寻得良人前,愿你无欲无情。” 血液淹没他的鼻尖,眼前就只有一片血红。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来势汹汹的煞气,侵蚀吞没周遭万物,将他推离尘世的喧嚣,将他按进无底的深渊。 “你要活下去......” “孽畜!邪祟,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州渡是个好名字,在一片苦海中,终能寻得令你休憩的山川,渡你此生平安。” “不人不鬼,天煞孤星,定当诛之!” “......保重。” “杀!擒住那池贼......” ——混沌嘈杂的尘世从未有片刻停息。 躺在塌上的红衣女人倏地睁开双眼。 冷淡的眼中沾染了未曾消退的戾气,池州渡下意识摸了摸后颈,这才发觉是在玄九体内。 不过瞬息之间,眼中的血丝消退,又变成毫无波澜的模样。 第11章 徐雁山 池州渡起身穿戴整齐,推开门,又是一封信函掉落在地。 这次他只是垂眼,未曾弯腰捡起。 失去耐心的人眼中一片冰冷,迈步朝雪山方向走去。 - 岁月易逝,不知觉间已然过去六日。 齐晟再度来到盲翁门前时,终于吃了个闭门羹。 院门被锁死不说,门前还贴着大字。 齐晟揭下纸,望着那上头丑陋无比的“滚”字,哼笑出声。 屋内毫无动静。 齐晟不紧不慢地朝里喊。 “俆老。” “速滚,今日老夫不见客!” “既然觉得问心无愧,那便早该闭门不见客。” 齐晟前半句说得随性,紧接着忽然收敛了神情,话锋急转,语气微嘲,“嘴上说得倒是潇洒,实则早已被愧疚所累,俆老来这云邬雪山......” “与其说是隐居,倒不如说是逃避。” “还是俆老觉得,只要自己活得足够凄惨,便就是对过去的交代了?” “你后悔却不甘认错,愧疚却不愿承认,心被困在虚无缥缈的过去,身被困在这人迹罕至的山岭,兜兜转转多年过去,能听你忏悔的人早已入了轮回,而一切转机都被你所谓的颜面蹉跎殆尽。” “物是人非,无法挽回,你最终陡然发觉,原来被困在原地从未有一刻放下的人就只有你......” “砰——!” 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 盲翁手扶着门框,指尖用力泛白。 齐晟安静地注视着他。 这仿佛是两人这些天来的第一次“四目相对”。 眼前的人不在是性情古怪的盲翁。 而是曾意气风发,行医济世的“药仙”。 ——俆雁山。 俆雁山一生救人无数,因一身本领被权贵相中,各各都想收入囊中。 于是被卷入了一场权势斗争,流言蜚语不断。 是非黑白有时并不那么重要,世人并不愿去探究所谓的是非。 他们想要的只是茶前饭后拿来消遣的谈资。 故事要精彩, 分卷阅读14 《傀儡师》全本免费阅读 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后生。” 齐晟:“俆老。” “天寒,老夫近来夜里冷。”俆雁山缓缓道,“若你能给我猎来兽皮,老夫便将药宝给那丫头。”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一副没把齐晟放在眼中的模样,慢悠悠朝里走去。 “否则,便带着你那小娘子,早日下山歇息吧。” 他并不打算交出药宝,故意为难对方,等着听齐晟犹豫不决的声音。 养尊处优的公子对上雪山之中的野兽,几乎毫无胜...... “好,我去去就来。” 谁料齐晟一口答应,转身就走。 俆雁山陡然回首:“我说的是兽皮,猎来的兽皮!” “明白。”齐晟随意点头,朝外走去的同时还不忘顺走门前的推车。 “我先猎了拖来扒皮,骨肉你随意处置。”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听着他风轻云淡的嗓音,俆雁山气得来回走了两步。 “......这不要命的疯小子。” —— 打猎对齐晟而言并非难事,只是他鲜少来云邬雪山,对地势生疏,所以格外谨慎。 若碰上一两只猛兽倒还好应付,但若运气不好碰上一群,倒也算是麻烦了。 许是老天开眼,齐晟碰上一只落单的熊瞎子,为了不弄出更大的动静惹来麻烦,他与黑熊缠斗许久,一直到浑身隐隐发热之际,眼前的大块头才轰然倒下。 齐晟呼出一口白气,随意甩了甩剑,血落在雪地上,如同点点红梅。 他确认黑熊没了声息后,这才走到不远处的推车旁拿出麻绳,费劲地将它拽了过去,待到顺利将这大家伙绑上推车。 饶是齐晟也喘了口气粗,他抬手随意擦拭额头渗出的细汗,想起盲翁的许诺,忍不住庆幸自己并未暴露身份。 齐晟并未停留,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山下赶去。 这段路并不好走,但齐晟这会儿正在兴头上,愣是片刻不歇地拖着推车走到盲翁的小木屋前。 行至门前,他一把放下推车,顾不上自己满身血污,气息紊乱地朝里喊了句。 “徐老!” 他割裂麻绳,黑熊顿时从推车上倒下,发出一阵闷响。 里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隐约能听见对方不可置信的嘟囔,看来盲翁当真不信他,这会儿应当觉得格外荒唐。 齐晟胜券在握,难免有些得意忘形,想起临行前盲翁的嘲讽,他轻笑一声,踩着黑熊的尸体。 而后朝盲翁一抬下巴,扬声道。 “兽皮我给你弄来了,我娘子的药宝呢?” 这时,细微的动静从身后传来。 齐晟下意识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极冷的眼眸。 池州渡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正沉默地望着他。 齐晟:“......” 第12章 浅笑 池州渡眼神平静,也不知听没听见他方才口出狂言。 “姑娘……” 齐晟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立即收回自己踩在黑熊尸体上的脚,尴尬不已:“我......方才......” 他此刻形容狼狈,衣裳血迹斑斑,手上冻伤不说,如今又添了不少细小伤痕。 池州渡目光落在他红肿不堪的手上。 “我……” 齐晟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正绞尽脑汁地措辞解释。 谁料下一瞬,红衣兜头落在他身上,淡香扑鼻。 池州渡与呆愣的人擦肩而过,朝显然已经猜到前因后果,正臭着脸靠着门框的盲翁走去。 “你这丫头倒是好本事。” 盲翁轻啧一声。 池州渡并未理会,长睫垂下,兀自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盲翁。 “岁骨。” 盲翁脸脸色倏地变了。 岁骨乃先祖俆恩承手中至宝药玉,早在几百年前便不知所踪。 他立即接过在鼻尖轻嗅,手指不断摸索,惊疑不定道。 “……你是从何处得来此物?” “换是不换?” 池州渡冷声问。 “……” 盲翁手里紧紧攥着岁骨,骂骂咧咧地嘟囔两句“臭丫头”,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屋取出一个落灰的锦盒。 他心里有气,故意朝对面吹了口灰。 池州渡不躲不闪,面不改色地接过后便转身打算离开。 盲翁冷哼一声,压低声音道:“丫头,那傻小子对你一心一意,若你只是有心利用,便早些放他离去。” 池州渡 分卷阅读15 《傀儡师》全本免费阅读 显得有些滑稽,但此刻血脏了红衣,他也不好还回去,只得别扭地跟在对方身侧。 一直到两人的身影远去,那后生才缓缓转头看向盲翁。 “师父,您为何让他猎来兽皮?” 盲翁沉默良久,丝丝凉意钻入骨血。 风雪飘落在他的眉睫之上。 “有能敌过猛兽的武力,便多了一份得以护住挚爱的底气。” 他那时手中只有药草,才会被滔天的权势与人言压倒在地。 这句话酝酿得太久,在口中兜兜转转二十余年,才得以现世。 时至如今,他终于看清自己的怯懦与悔意。 若他那时有这半分魄力…… “罢了……” 徐雁山笑着摇摇头,含着酸楚的尾音散在风里。 迟来的愧疚与晦涩如同满山落雪。 不知何时起。 再不见青山,唯有霜寒。 难化,难解。 —— 下山路途较远,雪上两道脚印不知觉间已瞧不见尽头。 齐晟心中忐忑,始终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但每每张开嘴,又懊恼地重新闭上。 思及自己方才嚣张地唤池州渡“娘子”的模样,齐晟羞得恨不得拔剑自刎。 但不知觉间,思绪渐渐飘远。 这些日子他恪守本分,从未逾越过分毫,只是彼此擦肩而过时才能嗅到对方身上隐隐的淡香。 而此刻鼻尖沁满池州渡身上的气息。 齐晟不争气地红了脸。 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开口。 “姑娘,方才在下口无遮拦,实属失礼了,还望姑娘海涵。” “俆老今日畏寒,呃......不是,俆老今日差遣我去山中打猎......” 他心虚得不敢抬头,许是紧张,一张开嘴便喋喋不休,愣是不给人开口的机会。 齐晟也不知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牛唇不对马嘴的话,他一面期待池州渡说些什么,一面有害怕他忽然说些什么,总之十分矛盾。 他就这么莫名其妙自言自语了半晌,直到池州渡忽然停下脚步。 齐晟心里咯噔一下,闭了闭眼。 真是祸从口出,古人诚不欺我! 池州渡见他遍布细小伤痕的双手紧攥着红衣,沉默片刻后忽然道。 “玄九。” “在下绝无......”齐晟闭着眼睛诚恳地忏悔,悔到一半反应过来对方并未责难,顿时愣住,慢半拍地睁开眼:“......什么?” 池州渡注视着他的眼睛,显得有些认真:“‘我’的名讳。” 玄九是他最为得意的活傀,由自身精血凝练而成,他极为喜爱。 即便在百年前他“名声大噪”之际,世人也都唤他“池贼”,唤玄九“活傀”。 但玄九不仅仅是傀,她无心无魂,是这世间唯一不会背叛自己的血肉之躯。 在百年后的今日,池州渡望着眼前真诚古怪的后辈,鬼使神差地说出了玄九的名讳。 玄九? 齐晟眼中闪过迟疑,轻越分明说对方名叫“池州渡”。 想来许是对方在外的化名,不愧是姑娘所取,当真好听。 他并未纠结,喃喃重复了一遍:“玄九。” 紧接着,他抬起脸,真心诚意地夸赞了一句,“这名极好,与姑娘颇为相衬......” 剩下的尾音化作痴愣的呢喃。 他直勾勾盯着池州渡脸上闪过的一丝极其浅淡的笑意,顿时心如擂鼓。 ——不。 那大抵不能算是笑意,只能勉强算是面色柔和了些许,但那双潋滟的眼睛过于剔透,稍微收敛了冷意,便如同春日降临,繁花似锦。 人总是贪心不足,齐晟作为一个俗人,也不例外。 即便起初是肤浅,但当郑重地将对方的一颦一笑放入心间时,也生出了几分诚心。 浅露的种子历经风雨埋入地底,依旧发芽生根。 -------------------- 大家七夕快乐~ 第13章 九见朝露 将药宝收入囊中后,池州渡并未着急离开。 杀孽积攒之下,体内的煞气紊乱,即便有不朽春桃镇压,也隐现不详之兆。 若立即动身启程,人多眼杂,倒不如暂且留在这无人叨扰的院中。 本打算离开那日。 齐晟原本已经自发收拾好行李,在门前蹲守良久也不愿敲门,唯恐打扰池州渡休息。 等到池州渡推开门,便见一张笑颜如花的脸凑上来。 “姑娘,何时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