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重生了,谁还替渣夫养外室啊?》 第1章 红鸳帐 “那女的是谁,怎么和定国公一块儿进宫?” “定国公夫人今天也在吧?瞧瞧那亲热劲儿,我要是定国公夫人,真正要气死了!”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定国公夫人嫁过去才一年吧,就不给她留脸面了?” …… 窦锦昭站在麟德殿前的廊柱旁,周围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 从右银台门进来,到麟德殿,一路上都点着花灯,这些都是她帮皇后张罗的。 今天不是中秋夜,宫里大张旗鼓,为的是迎接定国公陆长渊回朝,为他接风洗尘。 一男一女从宫门外进来,男子身材高大,剑眉朗目,一身戎装未卸下,英挺骁勇之气扑面而来,他身旁的女子盛装打扮,一双娇俏的杏眼尤其好看。 她边走,目光不离男子,笑意娇羞,深情几许。 男子也不时回望她两眼,眸光柔和,铁骨柔情。 好一对郎才女貌! 远远站着的窦锦昭扶着廊柱,眸光清冷,微微弯了弯唇,扯出一抹冷笑。 跟在她身后的落霞也看到了那两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分外担心,低声喊了一声“主子?” 这时,旁边有人注意到了窦锦昭,十分尴尬,不着痕迹地将话题扯开,“定国公夫人,您这头面是不是月华楼近日才推出的那一款?上头的猫眼石听说很难得,我闻到信儿去的时候,说是被人订走了,我还道是谁呢,这都城里除了定国公夫人,也没谁压得住这套头面了。” 窦锦昭:“早知道夫人想要,我就不拿了,月华楼的说怕卖不出去,死活要塞给我,价钱还不低,亏死了。” 她交谈的兴致不高,周围的夫人们也都心知肚明,没说两句话,就放开了她。 她一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瞧着那女的,比定国公夫人差远了,真不知道定国公瞧上了她哪一点?” “哼,男人嘛,哪一个不是喜新厌旧,可怜了定国公夫人,那样争强好胜的一个人。” “听说定国公夫妇成亲后还没有圆房……” …… 窦锦昭寻思着陆长渊肯定是带着窦妙锦来见皇后,她忙往皇后那边过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定国公带着小姨子亲亲热热进宫的消息传遍了。 姨妹和姐夫,这可真是千古不腻的劲爆话题。 窦锦昭进了殿门,皇后看到她,顾不上和人说话,朝她招手,“昭昭,过来我跟前坐。我身子不好,今日这宴会辛苦你了,帮我忙前忙后,喝茶的功夫都没有。” 她过来给皇后行礼,明艳秾丽的一张脸,凤眼清亮,仪态极好,礼数甚佳,便是福身下去,禁步也是纹丝不动,静静地悬在身侧,起身时裙摆在身后轻轻地荡出一点微波,一举一动,赏心悦目。 殿里众人无不暗暗点头,定国公夫人风华绝代,真是名不虚传。 皇后也觉得脸上有光。 陆长渊是皇后嫡亲侄儿,当年,尚为亲王的永嘉帝生了异心,陆氏为了笼络时任礼部侍郎的窦毅,为陆长渊和尚在母腹的窦氏嫡长女指婚。 后来,陆氏当上了皇后,怕委屈了侄儿,将年少的窦锦昭接进宫里亲自调教,相处时间长了,谢氏很喜欢窦锦昭,聪明伶俐,温婉大气。 宫门外有人通报定国公来了,皇后大喜,让快点迎进来。 窦锦昭望向殿门口,瞥见窦妙锦身边那一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背脊瞬间绷直。 陆长渊的第一眼先看向皇后,挪到窦锦昭身上的时候,淡漠而凉薄,轻轻一瞥,如凉风袭过,很快收回。 “这去了一年,长高了,瘦了!” 皇后看到陆长渊,情绪很激动,又笑又流泪,可见对陆长渊的疼爱。 窦妙锦看到窦锦昭,扬来一眼。 窦锦昭看到了窦妙锦左耳侧亮白的肌肤上一块小指头般大的黑斑,眸光一闪,心下了然。 和前世一样,窦妙锦还是中了情丝毒,只不过,按照前世的走向,她不该这个时候回京。 殿内的宫人们井然有序地上茶,管事姑姑过来问窦锦昭开席的事,还有座次需要调整一下,她以前经常帮陆氏处理宫宴的事,十分熟练,两句话就将事情落定。 陆长渊和窦妙锦行过礼后,一起落座,挨在一块儿。 陆长渊的对面,正好是窦锦昭。 “你都回来三天了,今天才进宫,也不说早些来看看我,不知道我惦记着?”皇后看似责怪,实则语气宠溺。 窦锦昭捧着杯子的手猛地一抖,她不知道陆长渊回来已经三天了,还以为今天才回来。 陆长渊双手扶膝,正襟危坐,“侄儿也想念姑母,这不是刚刚回京,军中事务繁多,想着横竖今日要进宫,不如早些进来,让姑母好好看看侄儿。” “油嘴滑舌!算了,不说你了,你不在,我还有锦昭,一会儿宫宴结束了,你陪锦昭回去。” 陆长渊抬眼,朝对面的窦锦昭看去,边端过了手边的茶,轻抿了一口,不置可否,目光却并没有收回。 一年不见,她依旧耀眼夺目。 灯火柔柔地笼罩她,脸蛋儿白皙细嫩得如同刚刚剥了壳的鸡蛋,一双凤眼明艳大气,与寻常的闺阁女子不同,透出一股子由内而外的坚韧,纤细的肩背挺得笔直,哪怕天塌下来都不能让她弯腰屈服。 “长渊哥哥!” 窦妙锦细细的声音响起,皇后似乎这时候才看到这么个人,打量了她一眼,眉头微皱,见陆长渊要向她介绍这女子,皇后心头生厌,“长渊,你和锦昭新婚当日就出征,还没有圆房吧?” 不等陆长渊说话,皇后就喊来了人,“去把前日贡上来的那顶绣了麒麟送子的红鸳帐取来。” 很快,有人取来了。 皇后怕窦锦昭面皮薄,让人给陆长渊,“说起来,那一日是皇上让你出征,耽误了洞房花烛,这是姑母补给你的,别辜负了姑母一番好意。” 这是催着陆长渊和窦妙锦圆房。 窦锦昭垂下头来,霞飞双颊。 殿中围坐的贵夫人们纷纷善意地笑起来,虽说定国公带了女子进宫,但皇后这是在给定国公夫人长脸。 陆长渊接过了红鸳帐,他看了窦锦昭一眼,她虽然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但看得出来,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他微微一笑,朝窦锦昭走过来,显而易见是要将红鸳帐给她。 窦锦昭也忙站了起来,准备接过红鸳帐。 “长渊哥哥!”窦妙锦低低喊了一声,盈盈水眸中盛不下的爱慕和祈盼。 陆长渊心头一动,不假思索,他向皇后道,“姑母,这红鸳帐先前您也赏过,还存在府中库房。姑母请恕侄儿无礼,借花献佛一次。” 窦锦昭吃惊地抬起了头,倒不是为陆长渊的大胆。 他自小被养在皇帝膝下,十六岁上战场,骁勇善战,简在帝心,乃当朝第一勋贵,贵比亲王。 陆长渊昏了头吗?用作大婚的红鸳帐,他难道要给窦妙锦? 谢皇后也很意外,揉了揉额角,没有说话,就表示默认了,她怎么舍得驳回侄儿的话? 众目睽睽之下,陆长渊将那顶红鸳帐捧到了窦妙锦的面前,他的身后,窦锦昭面无血色地站着,整个大殿里,众人议论纷纷,看窦锦昭的眼神里,满是怜悯。 “这是给我的吗?”窦妙锦的声音雀跃,喜盈盈地望向窦锦昭,“姐姐,你不会怪长渊哥哥把这个送给我吧?” 她边说,边迫不及待将红鸳帐抱在了怀里,目光里充满了挑衅。 前世,窦妙锦回来后才解了情丝毒就爬上了陆长渊的床,今生,她这毒还没解呢,就开始抢红鸳帐,两世如出一辙。 “既是国公爷一片深情厚谊,妹妹就拿着吧,应是很快就能用得上的。”窦锦昭得体一笑,“虽说你用这正红的颜色僭越了,不过,看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就允你放肆一次。” 非正室嫡妻,不能用正红色。 第2章 避子汤 开席后,窦锦昭依旧是众人议论的热点。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岿然不动,偶尔动两筷子,有人和她说话,她也很有礼貌地答上两句,笑意不达眼底,温和而又疏离。 倒是陆长渊,立功回京,皇帝大宴接风,风光无比。 不少人攀附上来,他手上没有离过酒杯,不管是谁向他敬酒,他都来者不拒,至少也要沾一沾唇瓣,贤雅有礼。 官眷这边先散,窦锦昭送皇后回宫。 她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病病弱弱,歪在步撵上,“你们今日怎么没有一块儿进宫,长渊惹你生气了?” “没有。” 窦锦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前面一个问题,今天如果不是皇后提起,她都不知道陆长渊回京已经三天了。 “当初,你们成亲的时候,正好西凉犯边,也是情况紧急,皇上下了旨意,他顾不上你,连夜去了边疆。这次回来,我让他好好补偿你。” 窦锦昭哭笑不得,“皇后娘娘这话要是传出去,昭昭还要不要名声了?国公爷为朝廷社稷征战沙场,昭昭便是再不懂事也不会在这事上和国公爷使小性儿。” “长渊今天带进宫的那女子,听说是窦家二姑娘,你的双胞胎妹妹?” 皇后的语气里有责备的意思,窦锦昭听出来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将心头的怨气暂且按下,道,“是!臣妇今天在宫宴上失礼了。” “长渊固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体面不能丢,更何况都是你窦家的姑娘,闹成这样成何体统?长渊的名声还要不要?夫妻一体,本宫知道你是个知书达理的,这样的事,往后不能再有了。” “是!”窦锦昭闭了闭眼。 皇后摆摆手,命管事姑姑亲自送她出宫门。 右银台门前,陆长渊的身形在灯光下格外挺拔,他走过来向管事姑姑道谢,目光轻而缓地落在窦锦昭的脸上,“走了,该回去了!” 他的声音柔和,语气寻常而平静,就好似无数个从前,她从皇后宫里出来,他在这里等她,再把她送回家。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路面上,陆长渊没有骑马,和窦锦昭分别坐在马车的两边,中间还能坐下两个大胖子。 一个脸朝东,一个脸朝西,整整一刻钟,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在渭州的时候遇到了妙锦,正好我要回京,就一路护送她回来了。”陆长渊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令人沉闷的死寂。 窦锦昭只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别开了脸,气氛变得微妙。 陆长渊清了清嗓子,耐着性子,“这一年,家里如何?” “都好!” 窦锦昭缓缓朝后靠去,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再搭理人的模样。 婆母那边每个月都会给他写信,府里的事,事无巨细都有人定时向他汇报,她一个月出了几次门,每次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他都应当知道,何必问这些。 陆长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做了短暂停留,也别开了,他安静了一会儿,大约是耐心没了,声音也有些冷淡,“你是气我今天带了妙锦进宫,又把姑母赐下的东西给了她吗?” 终于来了! 窦锦昭嘲讽道,“国公爷是打算纳她为妾呢,还是打算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把正室夫人的位置让给她?” 他回来,并没有让人提前报信,整个国公府怕是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他的归期,回来了,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也只有她这个堂而皇之的定国公夫人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回来了。 他还带回来了自己的姨妹。 陆长渊对她的反应有几分意外,“锦昭,这样的话说出去十分不妥当,妙锦是你的妹妹,你连自己妹妹的名声都不顾及?她这次被人绑架到渭州应是吃了不少苦,若有时间,你还是回娘家去看看她。” 绑架?窦妙锦分明是与人私奔出了都城,往渭州是为了去西凉。她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窦锦昭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前世今生,窦妙锦在与陆长渊苟且的时候,两个人有没有想到过她这个姐姐? 她本就生的十分明艳,此时脸色苍白,欲哭不哭的模样,惹得人怜惜。 陆长渊也收敛了一下脾气,“不过是一顶鸳帐,平日里姑母赏赐给你的东西还少吗?况且,这次我抓获两个西凉奸细,得了五百匹西凉种马,其中有妙锦的功劳,我才带她进了宫。” 窦锦昭知道,勾引窦妙锦私奔的人是西凉王世子,按照前世的走向,窦妙锦应当跟这个人回了西凉,而不是利用陆长渊反杀王世子一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窦锦昭直直地看着陆长渊,“国公爷三天前就回来了,想必满都城的人都知道了,我今天才知道。 国公爷也知道那是一顶红鸳帐,大婚才会用上的东西。国公爷是打算与二妹妹一块儿用那顶红鸳帐了吗?国公爷是如何打算的?纳妾、还是休妻再娶?和窦家商量好了吗?国公爷可否提前透露一二,好让妾身心里有个准备?” 连声质问,陆长渊皱起长眉,声音也有些淡然,“锦昭,就算我要娶妙锦,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满都城里,谁不是三妻四妾?” 窦锦昭闭上眼睛,泪水滚落下来,“陆长渊,你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们是指腹为婚的姻缘,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前世他们也曾做过恩爱夫妻,窦妙锦没有回来前,陆长渊对她也十分宠溺。 陆长渊没想到她竟然会哭,一时间,心底软了几分,坐过去一些,抬手为她擦眼泪,“锦昭,你说什么?” “没什么!” 窦锦昭避开他的手,突然就泄了气,后面一程,两人都没有再开口了。 马车从定国公府角门进去,在垂花门前停下,陆长渊打算送她去后院,见她正眼都不再瞧自己一眼,索性撂开手,去了前院。 窦锦昭见他没有跟来,也松了一口气。 这一世,她不可能会和陆长渊圆房了。 回到院子,她才坐下,秋水便进来了,低声道,“夫人,国公爷回府了,红缨那贱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消息,往前院去了。” 红缨是陆长渊的通房,打小就服侍陆长渊,虽然没有抬姨娘,但仗着多年的情分,很有些拿乔。 可想而知,久旱逢甘露,今日夜里,两人战况会有多激烈。 明日一早,只怕整个府里都会传国公爷昨日夜里要了几次水的话。 落霞今日目睹了宫里的一切,知道窦锦昭心情本来就很糟糕了,不屑地道,“管她那些!再怎样,明日一早也是一碗避子汤的事,伺候人的玩意儿,姐姐理她作甚?” 秋水忙扭身,“我这就让人准备避子汤去。” 窦锦昭却拦住了,“不必了。” “啊?”秋水看不懂了,“夫人的意思,难不成还让那小蹄子怀上庶长子?” 她的话没有说完,夫人和国公爷都还没有圆房呢。 窦锦昭“嗯”了一声,“明日一早让厨房给红缨送一碗乌鸡当归汤去,往后,这府上里谁要是伺候了国公爷,都照这个例,从我的月例里扣。” 第3章 胭脂剑 次日一早,不等用早膳,窦锦昭便往萱草堂里去,快到门口的时候,看到陆长渊站在树下花径间,听到动静,扭过头来。 两人一起进去,太夫人看到郎才女貌的一对儿,果然很欢喜。 天气转凉,她的咳喘又犯了。 窦锦昭服侍她用药,给她抚着后背,“明日一早,再让太医院医正过来给您瞧瞧。” “用了那贴药,好多了。你也不要总是把这事挂在心上,我这是旧疾,比起往年,今年要好多了。”太夫人扶着窦锦昭的手往明间去,在罗汉床上坐下。 外面有丫鬟快步进来,“太夫人,国公爷,夫人,窦家婆子来了,说是有样东西要亲手交给夫人!” “那就让她进来。”太夫人一向很抬举锦昭,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一个体面的婆子抱着一个一个长条形的黑漆彩绘匣子进来了,行过礼后,在众目睽睽下举起匣子,“夫人,这是昨日国公爷送给二姑娘的那顶红鸳帐,二姑娘说还是还给夫人妥当,说如今都城里都在说闲话,二姑娘倒是无所谓,怕夫人与国公爷为此事生了罅隙。” 窦锦昭坐着没有动,陆长渊有几分动容,“既是送给了二姑娘,不必还回来了,带回去吧!” 那婆子不动,看窦锦昭的脸色。 太夫人此时也瞧出了几分不妥当来,她挥挥手,让人将那婆子带下去,问儿媳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窦锦昭深吸一口气,简单明了地将事情经过说了,笑道,“母亲别往心里去,我这二妹妹一向明礼贤达,处处都为旁人想得多些,她大约是今日听说了什么,怕我为这事与国公爷置气,才割爱要把这红鸳帐送回来。 其实,也是二妹妹想多了,我姐妹二人,哪能为了一顶红鸳帐生分了?” 比前世还早,窦妙锦和陆长渊已经有了苟且。 红鸳帐? 太夫人朝儿子瞪了一眼,骂了一句,“荒唐!窦家会少了她一顶帐子?” 陆长渊不以为然,“母亲,妙锦和锦昭虽是双胞胎,但从小被养在庄子里,与锦昭不能比。她是看锦昭三天两头被姑母赏赐,锦缎首饰应有尽有,才会动了一点念头,一顶帐子而已!” 窦锦昭忙垂头敛目,“母亲,说到底是儿媳的错,儿媳原想着皇后娘娘的赏赐何等尊荣,儿媳若转身送给别人,怕辜负了皇后的厚爱。既国公爷这么说,往后,但凡皇后赏赐下来,儿媳一定让二妹妹先挑。” 太夫人也察觉到了窦锦昭今日有几分火气,“皇后的赏赐要么自己用,要么供起来,怎么能转手送给别人?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陆长渊朝窦锦昭瞥了一眼,“母亲,儿子这么多年何曾做过不妥的事?妙锦这次不但在渭州帮了我的忙,她还认识红染,红染是胭脂剑的人,若是能够联系上红染,请胭脂剑出面为母亲治病,为皇后娘娘调养身体,儿子也就放心了。” “妙锦说她认识红染?”窦锦昭有几分失态,实在是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 别人不知道谁是胭脂剑,可窦锦昭知道,胭脂剑就是她自己。 红染是长留阁药堂堂主,是她得力的四个手下之一,窦妙锦与红染有没有交情,她还有不知道的? 太夫人也惊呆了,“胭脂剑就是长留山神医药百胜唯一的那个徒儿?” 陆长渊毫不惊讶,婆媳二人的反应他挺能理解的,十分笃定,“是的,妙锦与红染有旧,她说她会请红染帮忙情胭脂剑出山,若果真如此,母亲的病就能根治了。” 两世,太夫人待窦锦昭都很好,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让她感受到了真正的母爱。 太夫人有旧疾,她不想暴露身份,没有亲自出手,便通过旁敲侧击太医院医正给太夫人用药,这一年来,咳疾其实已经没有大碍。 “吴医正的脉息比往常有长进,我吃他的药,比往年好多了,你不用担心。倒是皇后娘娘,若是得胭脂剑亲手调理,身体能够康复,这才是我陆家的大福气。” 陆皇后要是不在了,永嘉帝立新后,陆家的权势富贵肯定要大打折扣。 这才是最令陆长渊心动的地方,也是他明知道不妥,却依然将那顶红鸳帐送给窦妙锦的缘故。而窦妙锦让人在这个时候把红鸳帐送到萱草堂来,也是在逼陆长渊向太夫人摊牌。 这一刻,太夫人也明白过来了。 她怜惜地看着窦锦昭,“昭昭,既是你的妹妹,就劳你多费心,看能不能尽快让你二妹妹帮忙请来胭脂剑,至不济也请红染姑娘出手帮皇后娘娘调理一下身子。” 窦锦昭听“尽快”二字,就明白了太夫人的选择,陆长渊已经和窦妙锦达成了一致,她哪怕是姐姐现在掺和进去说不定也会黄了事儿,更何况,窦妙锦的意图已经写在脑门上了。 窦锦昭格外善解人意,“母亲,二妹妹既是已经答应了要与红染姑娘联系,应是不会有大碍。再说了,国公爷将二妹妹从渭州带回来,对二妹妹也有恩,二妹妹她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太夫人很满意,牵过窦锦昭的手,“好,我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不枉皇后娘娘疼你一场。” 窦锦昭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虽有几分不舍,但理智不允许她拖泥带水。 她重生在大婚之日,明知道与陆长渊中间横着血海深仇,还是不忍看到太夫人咳得撕心裂肺。却也不会傻乎乎地以为太夫人会在她与陆家中间做选择。 她为太夫人治疗咳疾,是她为陆家做的唯一一件温柔的事,往后,他们之间只会是你死我活了。 太夫人略有所思,她是极满意窦锦昭这个儿媳妇。 窦氏书香门第,窦锦昭风华绝代,过门一年,不管是孝顺姑舅,还是执掌中馈,没有半点不妥当。 暗地里叹了一口气,太夫人问起陆长渊,“你昨夜是歇在前院?” 陆长渊有几分不自在,“是,昨日宫里回来太晚了,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太夫人语气里透出不满,“你新婚之日,连盖头都不挑就出征,虽是为了家国社稷,到底是委屈了昭昭。这一年来,昭昭从未有半句怨言,伺候我极好,府里上上下下打理得妥妥当当,里里外外谁不说她一句好?” 陆长渊垂下头,说了一声“是”。 “如今,一家子骨肉团圆,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盼着能够看到孙儿出生,将来我也好去见你父亲。我听说,一大早昭昭让人给你房里人送了红枣当归乌鸡汤,这是她贤惠大度,你也不要太委屈了她,你们早日择个日子圆房。” 陆长渊猛地抬头看向窦锦昭,他皮相极好,一双深褐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光芒,鼻梁高挺,两片薄唇如他的性格一样,透着无情与冰凉。 第4章 情丝毒 二人陪着太夫人用过早膳,窦锦昭要去听管事婆子媳妇们回话,陆长渊本应该出府办事,他却随着窦锦昭走了一路。 穿过东西穿堂,在粉油大影壁前,窦锦昭停住了脚步,“国公爷可是有话说?” “为什么停了避子汤?”陆长渊垂眸看她,眼前的人明眸皓齿,明艳动人得不像话,但面凝寒霜,多少难免让人生出憋屈来。 窦锦昭心上一哂,心说你昨夜要了三次水,若是再叫人喝避子汤,岂不是辜负了那大半夜的辛劳耕耘? “今年中秋,一家子陪母亲赏月的时候,母亲就说府上好些年没有添丁进口了,还说隔壁东府年年都能听到小孩儿的哭声。我想着,谁肚子里出来的不是国公爷的骨肉,谁不叫我一声母亲,何必管那嫡出庶出的。” 陆长渊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半晌才说,“你能这样想便好,你我是皇后指婚,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将来无论是谁都越不过你去。” 他顿了顿,有几分心虚,“我今晚会歇在樨香院,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孩子。” 樨香院是窦锦昭现在住的院子。 陆长渊打算今夜与她圆房? 施舍她一个孩子? 窦锦昭看着他宽阔高大的背影,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陆长渊这时候应该已经三刀六洞了。 将府里的事处置之后,窦锦昭回了樨香院,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红缨来了,她扶着腰,扭了进来,走路一瘸一拐,极不自然,跪下来给窦锦昭行礼。 “不必多礼!”窦锦昭示意秋水将她扶起来,赐了座,“昨夜你服侍国公爷辛苦了,国公爷这一年都在外头,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我就说,昨日还不知道是谁会受累呢,没想到是你。” 落霞和秋水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 红缨脸颊飞上两抹红潮,她生得眉眼儿俏丽,伶牙俐齿,聪明伶俐,跟在陆长渊身边多年,红袖添香,还识得几个字儿,心气儿也有些高。 含羞一笑,红缨道,“国公爷在外头一年,身边也没个服侍的人,昨日回府,这种时候也只有奴婢们受累。奴婢今日来,是谢夫人今日赐汤,夫人大恩,奴婢下辈子结草衔环都难以报答。” 她再次跪下来给窦锦昭磕头。 “起来吧!你是最早服侍在国公爷跟前的,这份体面不给你给谁?”窦锦昭拔下头上的一根金钗赐给红缨,“好好服侍国公爷比什么都强,若是能够得个一儿半女的,往后我在太夫人跟前也好帮你说话。” 红缨大喜,窦锦昭这话是说,若她能够有国公爷的子嗣,就抬她是姨娘。 红缨咚咚咚地磕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若果真……奴婢愿意把孩儿养在夫人跟前,让他一辈子孝顺夫人。” 窦锦昭笑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了,我这里也用不着你伺候了,你若是闲着没事,就去库房里领两匹软和些料子,先做起准备。” “是,多谢夫人!”红缨感恩载德地回去。 窦锦昭往里走,换了一身衣裳,吩咐落霞,“把国公爷今晚要与我圆房的消息递回窦家,让二姑娘知晓。” 落霞吃了好大一惊,抱着窦锦昭的衣裳傻愣了,“夫人,难不成二姑娘果真有那样的心思?” 窦锦昭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眼下看,窦妙锦是唯一的变数,她怀疑窦妙锦也重生了。 “嗯,她对国公爷一直都有这个心思。”窦锦昭没把这当回事,“让红缨露面,并把她的消息传给风夜听海,由风夜听海把红缨的消息卖出去。” 前世,她让窦妙锦从风夜听海买到红缨的消息,是红缨出面为她解了情丝毒,她如果想要嫁给陆长渊,就必须把毒给解了。 情丝毒是西凉人用来对付情敌的一种毒药,非常诡异,中毒的人如果不动情,男子气血充沛,女子美容养颜,但一旦动情,从头部开始长黑斑,动情一次,黑斑面积就大一倍,丑陋至极,形同夜叉。 一旦遍布全身,便会毒发身亡。 当然,一般人都不会到毒发身亡的地步,毕竟,正常人的口味不会这么重,无任何心理负担地和一个夜叉交媾。 前世,窦妙锦不也活着从西凉回来了吗? 今生,窦妙锦的耳根处已经有了一块黑斑,她运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第一块黑斑没有生在脸上。 窦妙锦一定会想方设法联系上红缨。 陆长渊从宫里出来,就被窦家的人拦住了,是窦妙锦派来的,说是有了红缨的消息,只不过要去一个庄子里买这个消息。 陆长渊大喜,在朱雀门前与窦妙锦汇合,两人往城外赶。 窦妙锦坐在马车里,她挑开了一点帘子往外看陆长渊,男人宽肩窄腰,坐在马背上如同山岳一般沉稳惹眼,“长渊哥哥,实在抱歉,你好不容易回来,应当在家多陪陪姐姐,原本应该我一个人去的,我就怕万一出点差池,会让你失望。” 陆长渊朝她看一眼,少女露出光洁的额头,她肌肤赛雪,一双水灵灵的双眼格外惹人怜惜,“这件事本就是大事,你就算不通知我,我知道了也会跟你一起去。你姐姐知书达理,她不会放在心上的。” 窦妙锦展颜一笑,“我姐姐一直都是这样,她待人总是很宽和,不管别人怎么惹恼她,她都不会往心里去。不过,长渊哥哥,难道姐姐待你也是这样吗?” 陆长渊沉默了一会儿,他想起了窦锦昭泪流满面的样子,有点心梗。 窦妙锦笑嘻嘻地道,“长渊哥哥,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他敢待我不好,我一定不答应。” 她天真无邪,一派喜悦,陆长渊也忍不住笑了笑。 哒哒哒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不等陆长渊回过神来,一共八骑从他身边飞一般地掠过去。 队伍呈塔状,飞奔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女子,头上戴着黑纱幂蓠,一身紧身黑衣,包裹住窈窕身形,身上绷着一股无穷的力量,飒爽英姿,令人一眼便再难忘。 她身后两女五男,紧随其后,几乎眨眼之间,这些人便跑没了影儿,陆长渊的目光却难以收回,不解地问道,“这些人是谁?”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最前面的黑衣女子,背影有些熟悉。 窦妙锦看到打头的女子一晃而过,惊得叫起来,“快,跟上去,那是胭脂剑,那好像就是胭脂剑!” 第5章 惊阑公子 前世,窦妙锦也仅仅只是看过一眼胭脂剑的背影,但那一眼令人印象深刻。 不等窦妙锦的话音落地,陆长渊已是纵马冲了出去。 但对方是八匹罕见的汗血宝马,陆长渊出了城门之后,哪里还能看得见踪影,不知道对方朝哪个方向去了。 他不免气馁。 窦妙锦弃了马车,已经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安慰陆长渊,“长渊哥哥,你别担心,这是好事,胭脂剑既然在都城,我们找不到她,但只要找到红染就好。” 陆长渊垂眸,“你确定能够找到红染?” 窦妙锦自信满满,“自然,莫非长渊哥哥不信我?” 那一道背影深深地印在了陆长渊的脑海中,此时,看到窦妙锦在马背上的英姿飒爽,虽然与胭脂剑不能比,但至少,比在后院摸爬滚打的窦锦昭要强得多。 陆长渊一笑,“我当然信你,你打算带我去哪里找红染姑娘?” 风夜听海位于都城东面百里外的祭明山中,从山门进去,九曲十八弯,重重屋宇掩映在松涛雾海之中。 一行八骑在山门前下了马,窦锦昭将马缰扔了,迎向来接她的人,“得惊阑公子亲自迎接,在下受宠若惊!” 凌惊阑戴着半张面具,露出一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不染而朱的唇,和清晰凌厉的下颌线,他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深情模样,让人忽略了他从不以真面目见人的表象。 凌惊阑笑了一下,与她一道往山上走,“如果不能识相地亲自来接你,惶恐不安的就是我了!” 走了几步,窦锦昭就不耐烦了,“当初说了让你把风夜听海建在山脚下,你就是不听,多花了多少银子不说,每次来都这么麻烦。” 凌惊阑拂了拂广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你总共来了几次?我没记错的话,这才第二次吧!” 窦锦昭边走边和他斗着嘴,“上来一次这么费劲,我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凌惊阑瞥了她一眼,“行,我错了!见一次面说一次,嫌不嫌累?你们夫妻商量好今天一起来,怎么没一块儿?” 他小心地窥探她的神色,但一张脸掩藏在黑色的面纱之下。 窦锦昭随手扯了路边的一株野花,两根指头捏着转了转,“我今天来,是来讨之前那笔人情债,救过你一命,还记得吧?” 凌惊阑嗤地一声笑,“这种事,你倒是记得很清楚,打算让我怎么还?” “我这人只记别人欠我的!放心,我不会狮子大开口。” 凌惊阑带她去了逐月台,雾海在山谷间翻滚起伏,正午的阳光洒在上面,金色一片,不远处的山巅呈现出一片亮色,如幻境仙山。 这里没有人敢进来,凌惊阑只好自己亲手为她泡茶,“说吧,就算狮子大开口也没必要不好意思,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 窦锦昭捧着茶碗,闻了一口香味,“窦妙锦和西凉王世子拓跋昱私奔,到了渭州,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和陆长渊勾搭上,两个人合伙坑了拓跋昱一把,这件事,你应该比我清楚。” 凌惊阑不置可否,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陆长渊手上有两个西凉奸细,还有五百匹西凉种马。我想知道那两个西凉奸细的身份,还有,五百匹种马,我也想要,我长留山的马场就缺种马。” 凌惊阑侧目,桃花眼迷离,带着三分痞气,“你打算坑陆长渊一把,忘了他是你夫君了?” 这天底下没有风夜听海探听不到的事,这天底下的事,没有能够逃过惊阑公子的眼,也没有从风夜听海买不到的消息。 窦锦昭懒得和他打太极,“你就说你有没有具体信息吧,要没有,我找别人了。” 这激将法对凌惊阑挺好用,“如你所愿,那两个西凉奸细中确实有一个就是拓跋昱,他隐瞒了身份,陆长渊也没有发现。” 窦锦昭正要问,窦妙锦难道没认出拓跋昱,自嘲一笑,下定决心要跟人家私奔,怎么会认不出人来! “你说窦妙锦会不会想办法,让陆长渊把拓跋昱给放了?”窦锦昭寻思道,窦妙锦没有将拓跋昱的身份告诉陆长渊,她也必然怕拓跋昱将她私奔的事说出来,兴许还有别的隐秘。 “在这件事上,你要不要助她一臂之力?”凌惊阑暂时不知道窦锦昭的心思,“那五百匹种马虽然表面上在陆长渊手中,实际上早在他离开渭州前就已经和渭州辛氏将马给换了,他带进京的五百匹种马是从辛氏马场出来的。” 窦锦昭眼睛都亮了,黑纱幂蓠后面就好像是闪着两颗星星。 辛家搭的是定国公府这艘船,前世,辛家还送了一个女儿进京给陆长渊做小。 见鹿过来了,在门口禀报,“公子,定国公携窦家二小姐上山,要买红染姑娘的下落。” 凌惊阑歪在椅子上,手指头在桌上敲了敲,“给你一个为风夜听海做主的机会,想不想要?” 窦锦昭看都不看他一眼,目视前方,啜了一口茶,“你应该知道,红染的消息是我让人递给你们的,怎么,打算给风夜听海换主人了?” “做梦!”凌惊阑吩咐见鹿,“五千两银子,把红染姑娘的下落告诉他们,还有,问一下定国公,要不要买窦二姑娘的一个消息,一文铜钱,我们卖给他。” 窦锦昭朝凌惊阑一脚踢过去,“别坏我的好事,否则,我让你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凌惊阑没有躲,窦锦昭这一脚力道不小,他俯身揉腿,窦锦昭别过了脸,“你是缺胳膊还是断腿了,想碰瓷?故意不避开我这招?” “你不就是要出口气,我要是避开了,再给你机会放个大招?”凌惊阑凑上前看她的脸,“怎么,不打算过日子了,以前不是一直都说指腹为婚,青梅竹马?窦妙锦中了情丝毒,你还真打算让红染给她解毒,成全他们?” 窦锦昭站起身来,斜睨凌惊阑,“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脸上这鬼面具取下来?戴着难看死了。不管你这张脸是夜叉还是修罗,有我在,就没有修复不了的,要不要考虑一下?” 凌惊阑当她放屁,也跟着起身,“问别人名字前,先自我介绍,想看我的脸,先把你的脸露出来。” 第6章 长风楼 凌惊阑将窦锦昭送下山后,亲自接见了陆长渊和窦妙锦。 窦妙锦四处看看,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您是惊阑公子吧,风夜听海的主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陆长渊吃惊不已,他并不知道眼前坐着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惊阑公子,也很震惊,窦妙锦果然和那些一天到晚只在后院争风吃醋的女子不一样,她懂得的这些江湖知识,竟然比他还多。 他一向在军中,江湖上的很多事,他都不清楚,窦妙锦填补了他的短板。 凌惊阑不苟言笑,也不接她的话茬,“听闻你们要买红染姑娘的消息?五千两现银。” 窦妙锦有前世的经验,很快镇定下来,“是的,不过,我们是要有红染姑娘现在以及今日内的消息,确切来说,我们想找到红染姑娘,有事情与她谈。” 她生怕别人抢她的话,表现欲很强,“银子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有红染姑娘的确切信息。” 陆长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窦妙锦的表现令他很满意,他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能为他生儿育女,打理中馈的妻子,最好还能有一个能够为他料理这种事务的妻子。 显然,窦锦昭离他的要求有很远的距离。 凌惊阑气场肃冷,一双桃花眼淡漠,浑身一股慵懒散漫的劲儿,萦绕的气息比陆长渊这个权贵还要矜贵。 他朝见鹿点了点下巴,见鹿将一个锦囊放在了桌上,“这是红染姑娘今天一天的行踪,那就加个价,一万两白银。” 窦锦昭也是个奸商,银子还没有到手,就被她坑了五千两去了。 陆长渊没想到消息会这么贵,一万两白银,不是个小数目,他愣了半响,对上了凌惊阑戏谑、嘲讽而又杀气腾腾的眼神。 风夜听海惊阑公子武功盖世,天下难逢敌手,唯一能够与他一战的是胭脂剑,陆长渊不敢轻举妄动。 窦妙锦握了握陆长渊的手,“长渊哥哥,胭脂剑和红染姑娘的消息很难拿到。” 陆长渊不得已,将自己的私房钱全部拿了出来,买了这条消息。 两人下了山,找了个客栈歇脚,拿出锦囊打开,陆长渊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喷出来。 一万两银子,只买了三个字。 窦妙锦大喜,和前世一样,里头只有“长风楼”三个字,“长渊哥哥,我们去长风楼。” “长风楼当真会有红染姑娘的消息?” 一万两白银,陆长渊不会不肉痛,定国公府虽然是皇后的娘家,也是开国勋贵,但永嘉帝当年以“清君侧”为由扯旗造侄儿的反时,定国公府将全部家当都掏出来充了军资。 永嘉帝登极之后,一度对定国公府赏赐颇多,但陆皇后为了谋个好名声,制止了这种恩赏,定国公府的家底不但不丰厚,还非常薄。 窦妙锦并不知道这些。 她觉得一万两白银对定国公府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长渊哥哥还不相信我吗,我们去了长风楼不就知道了吗?”窦妙锦嗔怪道。 二人回城后,径直去了长风楼,见到了掌柜的,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矮小,穿一身短褐,看上去精明强干,他得知窦妙锦二人的来意,略有所思,“红染姑娘的确在长风楼,不过,见不见二位,我就不能保证了。” 窦妙锦看了陆长渊一眼,声音娇柔,“我知道红染姑娘有诸多规矩,如果红染姑娘不愿与男子相见,我单独去见她也没关系。” 窦妙锦的能干令陆长渊十分欣慰,她果然对红染很了解,这也令他稍微放下心。 红染也很给面子,竟然在自己的房间里见了窦妙锦。 和前世一样,她的脸上蒙着一层白纱,只露出一双清丽的眼睛,瞅了窦妙锦一眼,就直言道,“姑娘是来让我帮忙解情丝毒的吗?” 窦妙锦倒抽了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了抚耳根处的那一块黑斑,想到以红染的本事,她能够一眼看出自己中毒,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姑娘果然好眼力,不过,除了我身上的情丝毒,我还有一事相求姑娘。”窦妙锦当然清楚陆长渊之所以愿意抛开与姐姐多年青梅竹马的情意,暂时站在自己这边的缘故。 陆皇后活不了多久了。 “当今皇后得了重病,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如果红染姑娘能够帮陆皇后治病,我愿意为姑娘担保,宫里一定会对姑娘重重感谢,不管是封赏还是恩赐,只要姑娘想要,尽管开口。” 红染早就得了窦锦昭的吩咐,看到窦妙锦大言不惭的样子,只觉得愚蠢至极,“窦二姑娘的口气好大,如果我是你,就先把自己管好再说。” “这么说,姑娘是愿意帮我解毒了?”窦妙锦欢喜不已,她其实并没有多担心,因为胭脂剑有一个规矩。 “这世上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求上门来,但凡能够见我一命,我绝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姑娘既然能够坐在我面前,你我就有缘分,姑娘身上的毒,我暂时解不了,不过,这一粒药丸,可以暂时压制姑娘身上的毒素。” 红染遵照窦锦昭的吩咐,将一粒药丸递给窦妙锦,“五千两白银,如果窦二姑娘想要,还是老规矩,当着我的面服下去。” 和前世的走向不同,不过窦妙锦也知道,情丝毒要彻底解,的确很麻烦,其中两味药材,筹备起来也很困难,她丝毫不怀疑。 但前世,哪怕是彻底解毒,也不过花了一千两白银而已,还是姐姐帮她出的,窦妙锦手上没有带银子,很尴尬,“抱歉,能不能下次来了再给?” 红染诡异地笑了,“窦二姑娘是不是对我长留阁有什么误解,我们不做慈善生意。” 她说完,正要收回那药丸,窦妙锦忙拦住了,“等等!” 窦妙锦出去找了陆长渊,“长渊哥哥,在我的请求之下,红染姑娘愿意为皇后娘娘治病,不过,她要求先付五千两银子的订金。” 窦家不是拿不出五千两银子来,但她中了情丝毒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出来,她和拓跋昱有了苟且,耳根处才显出了黑斑。 陆长渊虽然有些怀疑,但皇后娘娘的身体至关重要,他让人取了五千两银票来,递给窦妙锦前,叮嘱道,“五千两银子算不得什么,但既然付了订金,需要问清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皇后娘娘看诊?” 窦妙锦有些难过,“长渊哥哥,我会尽力的,你难道不信任我吗?” 陆长渊抚了抚她的脸颊,安抚,“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事出意外。” 红染收了五千两银票,将那一枚特意为窦妙锦准备的药丸递给她,“这枚药丸可以保证让你和心上人亲热时不毒发,但不能行房,否则会不可收拾,这一点相信不用我嘱咐吧?” 窦妙锦迫不及待地将药丸咽下去,忙问道,“红染姑娘,你什么时候能够帮皇后娘娘看诊?” 红染再一次用诡异的眼神看她,“我长留阁的规矩,不与皇宫沾染,若要给皇后娘娘看病,需要阁主同意。” “红染姑娘,长留阁主是胭脂剑吗?”窦妙锦看着红染出门的背影,忍不住问道。 第7章 做小 定国公府,樨香院中,窦锦昭手里正把玩着一万两银票,前一刻,这银票还捂在陆长渊的怀里。 “给红染的五千两银票,是国公爷向地下钱庄借的?”窦锦昭心情颇好。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定国公府这个空架子了,一等一的豪门,实则,穷得叮当响。本来再过个一年半载才会露出败相,现在被她这么一催化,陆长渊都开始借印子钱了。 落霞点头,“外头是云清公子递进来的消息,一定不会错,二姑娘给红染姑娘的五千两银票就是国公爷托人去向地下钱庄借来的印子钱。” 窦锦昭当然不会怀疑,她是开心,让落霞将银票收起来,“国公爷人呢?” 落霞气得要死,“国公爷带着二姑娘去了甜水井巷子那边那栋三进的宅子里去了。二姑娘真是不怕死,身上的毒都还没解呢,就迫不及待想和男人好了。主子,您为何要让红染姑娘给一粒帮二姑娘压制毒素的药丸啊,要奴婢说,就让二姑娘死在男人身下算了。” 窦锦昭点了点落霞的鼻子,“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浑话?见过别人钓鱼吗?” “嗯?”落霞听得懵了。 “钓鱼的时候,是不是要在鱼钩上弄点鱼饵,鱼儿才好上钩?你见过谁,光秃秃的钓钩能够钓上鱼儿的?” 天黑下来的时候,窦锦昭才从萱草堂那边回来,坐在窗前看一本游记,听说陆长渊来了,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抬头就与进门的陆长渊对上了。 灯火照在陆长渊的脸上,锋利冷漠的眉眼,染上了一点柔和。 窦锦昭的目光淡淡地挪开,吩咐道,“给国公爷上茶!” 陆长渊就跟进了自己的院子一样,二话不说,一屁股在榻上坐下,与窦锦昭中间只隔了一个矮几。 “国公爷来找妾身,是有何吩咐?” 这么晚了,他回院子里,她竟然这样问他,陆长渊觉得不可思议,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冷声呵斥,“都下去!” 落霞和秋水站着不动,陆长渊更是震惊,将茶盏一摔,“我说的话,你们都没听见吗?都给我下去!” 落霞和秋水看向窦锦昭,她点了点头,二婢才福了福身,下去了。 茶盏砸碎了,茶水和茶叶溅开,沾了些在窦锦昭的裙摆上。 陆长渊看窦锦昭纹丝不动,冷若冰霜的模样,就好似一拳头揍在了棉花上,“锦昭,你是在跟我置气吗?” 他在外面奔波一天回来,还要看她的脸色?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窦锦昭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国公爷,您一来,就朝秋水她们发脾气,我不过问了一句,怎么就成了和您置气了?” 陆长渊与她争执不过,忍了一口气,“锦昭,你过门之后,我还没有陪你回过门,明天正好休沐,我陪你回趟门吧!” 窦锦昭不由得想起前世,窦妙锦从西凉逃回来,她很快帮窦妙锦解了毒,窦妙锦和陆长渊勾搭上之后,陆长渊主动提出陪她回门,她看了一场窦妙锦和陆长渊的亲密表演,也让她们的父母窦毅夫妇看清楚了陆长渊对窦妙锦的情意。 所谓陪她回门,这才是目的。 她还记得前世那种伤心悲痛的情绪,但今生……,她笑了笑,“多谢国公爷!” 陆长渊有几分不自在,别过头,轻咳两声,“时候不早了,我今天就安置在你这里吧!” 刚才在甜水井巷的时候,被窦妙锦勾起的火还没有压下去,陆长渊心里痒痒的,斜眼一看窦锦昭,她的美极具冲击力,凤眼清亮,勾人魂魄。 窦锦昭一脸震惊,似是受宠若惊,她放下手中的书,问道,“国公爷,您回来之后,去过萱草堂吗?” “母亲怎么了?” “母亲咳疾发作了,适才我从萱草堂过来前,太医院吴医正才给母亲施针,母亲才平静了些。”她站起身来,指甲壳触碰了一下陆长渊的脖子,上面明显的一个痕迹,“国公爷,您去看母亲之前,还是把二妹妹留在这里的痕迹遮一遮,我怕母亲误会是我不守妇道!” 窦锦昭一触即分,陆长渊好似被黄蜂蛰了一下,他腾地站起身来,窦锦昭已经朝次间走去了,陆长渊几乎不假思索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锦昭!” 窦锦昭没有回头,也没有动弹。 “姑母的身体不能再拖了,幸好妙锦知道如何找到红染姑娘,今天她带我去了。她这一次在外面受了委屈,不好和岳父岳母说,只好在我面前哭诉了一番。一时间……情难自禁,但,锦昭,我们并没有做什么。” 窦锦昭笑了一下,“国公爷,就算你要娶二妹妹,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满都城里,谁不是三妻四妾?” 这话,是陆长渊的原话,她转过身来,泪流满面,“我与二妹妹是双胞胎,当年皇后娘娘指腹为婚,也并没有说妹妹还是姐姐,国公爷既然对二妹妹如此情深不悔,为何还要把我娶进门?” 陆长渊从未见过窦锦昭哭,她总是沉静中透着温婉。 这让他很满足。 陆长渊心动,上前一步,欲将窦锦昭搂进怀里,好好疼爱,她却快走两步,站在窗前,用帕子擦脸。 “锦昭,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遮掩什么。你我青梅竹马,我知道你心里有我。”陆长渊声音难得柔和,“就算妙锦过门,也不会妨碍你什么,不会动摇你的地位。” 前世,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窦妙锦恨她入骨,若说窦妙锦有多爱陆长渊,倒也不至于,否则她也不会和拓跋昱私奔。 她勾搭陆长渊,有很大一部分成分是为了报复窦锦昭。 在窦妙锦看来,她们是双胞胎,但自小,窦妙锦被窦家下人偷走,年幼时吃过很多苦,后来被窦家找回来,因粗鄙愚蠢,也只被养在庄子里就像养一头畜生。 同是窦家女儿,却不同命运,窦妙锦心里从来没有平衡过,她不能报复窦家父母,就把满腔怨恨都撒在窦锦昭的头上。 窦锦昭转过身,“国公爷,你终于打算娶她过门了?你问过她吗?她愿意给你做小?” 第8章 平妻 陆长渊皱眉,“妙锦才貌双全,心高气傲,怎肯与人做小!不是还有平妻一说?她过门之后,与你分住东西院,你们在地位上可以不分大小,但你是她的姐姐,她一向尊敬你,你们一定能够相处得好。” 窦锦昭撩起眼皮子,“陆长渊,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若娶窦妙锦为平妻,她窦锦昭在都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陆长渊原本理亏,此时也有几分不耐烦了,“锦昭,有些话,我原本不想说出来伤你的心。偌大一座国公府,我一个人撑着也很累。” 窦锦昭早就收了泪,“国公爷的意思,我在这府上是个摆设?” 她前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没有做好,遭窦家和陆家的背叛和暗算,最后死于乱箭之下。 她无意对陆长渊用情,但该用的手段还是会用。她从未哭过,但如果哭用在对手身上百利而无一害,她为何不用? 陆长渊见她如此没有自知之明,不介意把话说得通透一点,“很多事,我都没有指望你。就好比这一次请胭脂剑出面为姑母治病。若非妙锦,你让我怎么办?这种忙,你帮得上吗?你知道谁是胭脂剑吗?你知道风夜听海是什么吗?你认识惊阑公子吗?” 窦妙锦一脸惊愣,她差点脱口而出“胭脂剑就站在你面前了”,不过,就算真的说了,陆长渊也不会信。 她想说,风夜听海这四个字的名字还是她帮惊阑取的,而惊阑也曾经说过,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值得他信赖,那这个人就是胭脂剑。 兜来兜去,原来是这样啊! “二妹妹的确是有真本事!”窦锦昭由衷地道,竟然能够把陆长渊忽悠成傻子。 “明天,我会陪你回门!” 陆长渊彻底没有了留下来过夜的兴致,说完,略显疲惫地往外走,也很多事,和窦锦昭说都是对牛弹琴。 她虽然是姑母为他挑的妻子,琴棋书画,德言容功,无人出其右,原先他也觉得窦锦昭是最理想的妻子,但现在,她到底还是差了些。 窦锦昭看着他出院子的背影,也松了一口气。 落霞和秋水守在外面,将陆长渊的话听了个全,她们还从来没有见过眼瞎到这种地步的人。 有眼不识金镶玉说的就是国公爷了。 落霞实在是为自家主子感到憋屈,“主子,太夫人的病您干脆别管了吧,不是还有二姑娘帮忙请胭脂剑吗?吴太医还说要找您讨论后面用药的方子呢,要奴婢说,主子还是留一手吧!” 窦锦昭接过一块湿帕子,将方才触碰过陆长渊的手指擦了一遍又一遍,“嗯,落霞说得对,不过,你放心,国公爷不会让吴太医再有这个机会了。” 陆长渊的确没打算让窦锦昭插手太夫人治疗一事,他找吴太医问了一下太夫人的情况,吴太医说正在琢磨下一个阶段的用药。 “太夫人的病已经好了很多,只剩下最后一个疗程,依目前的情况来看,该换方子了,待明天与国公夫人商讨一下用药,把方子换了,再服一段时间药,差不多就算好了。” 吴太医很有成就感,这一年来,他最喜欢的事就是来定国公府给太夫人看病。 有国公夫人在一旁和他商讨用药,不知为何,他总有拨云见月的感觉,以往很多没有想通的药理,病理,他一下子就能明白过来,醍醐灌顶。 太夫人这病,本来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现在治疗好了一大半,他的名气在太医院也日渐竖起来,大家都很钦佩他。 陆长渊觉得吴太医这老东西老糊涂了,“吴医正,从明天开始,还是换个人来给我母亲治病吧!” 吴太医不解其意,“国公爷,您这是何意?” 陆长渊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嘲讽,“我母亲的病的确难治,过去的一年,真是辛苦您了!您既然治不好,如果直说,我认为情有可原。可您不应该为了逃避责任,把我夫人也拉进来,还和她讨论什么方子。” 窦锦昭从未学过医,她懂看病吗?她以为她是胭脂剑吗? 吴太医忙解释,“不是,国公爷,您怕是不知道,国公夫人并非对医术一概不知。下官与国公夫人讨论太夫人的病,也获益匪浅。依下官看来,国公夫人博览群书,对太夫人又至孝,在用药上,很多建议下官受益匪浅。” 陆长渊不耐烦地道,“若有效果,一年过去,我母亲应当病愈才是。可到现在,还是复发,又是如何?况且,到底是我了解我夫人,还是吴太医你了解?我夫人从未学过医,你竟然敢让她和你一起开药方,你身为医者,置我母亲性命于何地? 我还没有去皇后娘娘面前告你枉顾人命呢。” 吴太医百口莫辩,他摇头,“国公爷,太夫人这一年来,病况比以前要好多了。已经很少咳得撕心裂肺了。特别是最近两个月,就算咳疾发作了,也比以前轻很多。国公夫人虽然没有学过医,但从前的读书人,不为名相,即为名医,世间道理一通百通,国公夫人孝顺太夫人至诚,为了太夫人的病,多看医书,有所建议,有何不可?” 陆长渊却是早就被窦妙锦洗脑了,前世,窦锦昭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帮太夫人治好了咳疾,太夫人对窦锦昭非常信任,也十分看重,窦妙锦过门,太夫人没少设置障碍。 要不是太夫人死的早,最后她和窦锦昭谁输谁赢,真是很难说。 窦妙锦提前给陆长渊打了预防针。 此时,对陆长渊来说,就是窦锦昭一个从来没有学过医的人,把太夫人当做小白鼠在验证她的医术。 陆长渊怒火如炽,“我竟不知道,医术是这么容易学的,看两天书就能学会给人看疑难杂症了。吴太医,也难怪皇后的病你们都束手无策,我是不是应该叫我夫人去帮皇后娘娘诊脉?这样一来,你们这些太医是不是都太没用了?” 这话说得太过了,太医院实际上是给皇族服务的。 吴太医也不是没有脾气,横竖,太夫人也不是他老母,他起身,“既是如此,下官先走了。太夫人的病眼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下官还是建议,如果能够让下官和国公夫人一起联手,确定下一个方子是最好……。” 陆长渊不等他说完,吩咐道,“送客!” 第9章 不是委屈,是羞辱 次日,窦锦昭一早起来,先拟了回门的礼单,和上一世相比,这礼单的份量减少了至少十分之八九,数量虽然不少,但多是一些寻常的吃食茶酒。 并非是窦锦昭想为国公府节省,而是这回门礼要从她的嫁妆里出。 到了萱草堂的时候,才进院子,她就听到了太夫人咳嗽的声音。 太夫人的病眼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就好比一个人登山,眼看到了山顶,最后发力的关键阶段,要么一鼓作气上去了,如果泄气,就是一泄到底。 母子俩正在说话,是关于窦妙锦的,太夫人很为难,“锦昭是个很好的孩子,这一年来待我十分孝顺,国公府北打理得也很好。若是还有别的选择,我也不想这样伤她的心。既是她的亲妹妹,又是平妻,不管哪样,都叫人没法接受的。” 陆长渊想到窦锦昭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也隐隐有几分不忍,“母亲,皇后娘娘的病拖不得了,母亲的身体也一直没有好转,如果能够请胭脂剑出面,儿子也不愿如此。” “我这身子骨比以前好多了,先前,吴太医还说,再用上一个方子差不多就好了。”太夫人犹豫了一下,“一定要这样吗?一母同胞的姐妹,为了……闹成这样,合适吗?” 陆长渊垂着头,“母亲,妙锦对我用情至深,我也实在不想伤她的心。” 太夫人到底心疼儿子,道,“一会儿,我来和锦昭说吧,你今天好好陪她回门,不要把人惹生气了。” 陪太夫人用过早膳,见太夫人借准备回门礼的理由让陆长渊回避,窦锦昭就知道,太夫人要和她说什么了。 “乖孩子,你来我这里坐。”太夫人牵起了窦锦昭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沉默了好久,才语气沉痛地道,“你妹妹妙锦,长渊和你说了吧?” 窦锦昭点头,“国公爷说要娶二妹妹为平妻,母亲,平妻只是那些没有规矩的商户人家想出来的不合礼数的东西,咱们这样的权贵门第,怎么也有平妻呢,岂不是让人笑话?” “是这样啊!”太夫人叹息道,“要我说,若果真弄个平妻出来,往后定国公府在这都城里头,哪里还有颜面见人呢?” 窦锦昭看着太夫人的脸,她在想,前世,若婆母在,她是不是就不会到那步田地? 她还是想办法把太夫人的咳疾治好吧,这一世,她费了不少心思,太夫人的身体也得到了很好的调养,应是比前世要多活两年。 虽婆媳做不成,但这份情意,她还是想好好珍惜。 “只是,锦昭,她是你妹妹啊,和你还是双胞胎的妹妹。”太夫人握住了窦锦昭的手,“若让她做妾,你的脸上也同样不好看。况且,你妹妹帮皇后娘娘请到了胭脂剑治病,这是多大的功劳啊!” 窦锦昭听懂了其中的意思,这样大的功劳,便是做平妻都委屈了窦妙锦。 她想多了,自嘲一笑,“母亲说的是,我姊妹二人给国公府添麻烦了。” 太夫人一向就是很欣赏窦锦昭,她总是很上道,知道她明白了,很高兴,让人将一对羊脂玉的镯子拿过来,往她纤细的手腕上套, “我也知道,这事上你受了委屈。可咱们做女人的,哪能不受委屈呢。要说啊,真正欢喜的日子也就是在闺阁中的时候,嫁了人,到了婆家,不管公婆夫婿再如何疼你,该受的委屈那是半点儿都不会少的。” 我和我儿子心里都很疼你,但该你受的委屈,我们也不会让你少受。 窦锦昭缩回了手,顶着太夫人不悦的目光,“母亲,娶窦妙锦过门还做平妻,这不是委屈,而是羞辱。这一年来,我在国公府有何不妥之处吗,是待长辈不孝,还是对平辈不悌,还是府里没有打理好? 我自认为也没有任何地方做得不够妥当。这镯子,我担不起,母亲还是留着,将来打发窦妙锦吧!” 太夫人明显不快了,还从来没有人违逆过她,将镯子扔给了嬷嬷,“锦昭,你一向都很识大体,很会顾全大局,今天是怎么了?妙锦是你妹妹,我还没有说,你姐妹二人争风吃醋,把我国公府的脸面都丢光了。” 窦锦昭站起身,嗤笑一声,“母亲,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我只能保证我是个知廉耻,守规矩的人,我不能保证别人是什么样,包括我的夫君。 我是国公府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明媒正娶的大妇,大婚当日,夫君出征,一回来连礼数都没有周全,就开始张罗娶平妻,我倒是要看看,这满都城是不是没有一个讲道理的人,是不是觉得我所受的真只是一点委屈?” 太夫人觉得理亏,她沉着脸不说话,回想起来,这一年来,窦锦昭的确没有一处不妥当,她孝顺,明理,里里外外处理得十分周全。 陆长渊听到里面起了争执,黑着脸进来,不满地朝窦锦昭瞥了一眼,“怎么回事?” 太夫人暂时不想闹起来,摆摆手,“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去回门,早去早回!” 窦锦昭起身跟在陆长渊身后出门。 陆长婷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从外面进来,她穿着一身粉红地蝶恋花纹织金锦的束胸长裙,梳百合髻,两鬓插着金镶珠石点翠发簪,她与陆长渊是同胞兄妹,两人长相有五六分像,不过陆长婷生得柔顺些,桃腮樱唇,娉婷秀美,性格也十分活泼。 她在陆长渊面前刹住脚步,仰着头,“哥哥,你要去窦家吗?我和妙锦好久没有见面了,你带我一起去吧,我要去找妙锦玩。” 她眼里一向没有窦锦昭这个嫂子,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陆长渊也没有察觉出哪里不妥,皱眉道,“我陪你嫂嫂回门,你跟着去成何体统?你要和妙锦玩,你自己约她去。” “她最近都好忙,没有时间搭理我,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跟着你一起去。” 她朝窦锦昭瞥了一眼,眼中掩饰不住的厌恶,“窦锦昭,回门一定要是今天吗?你自己一个人回门不行吗?” 她扭头拉着陆长渊甩手耍脾气,“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我就今天要去,让窦锦昭改天自己一个人去。” 论起来,陆长婷与窦锦昭同龄,只小两个月,两家又是这样的关系,从小,都城里的人就喜欢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窦锦昭过目不忘,陆长婷蠢笨如猪,窦锦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陆长婷只些许认得几个字,学什么都学不会。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陆长婷这张脸还有看头,但窦锦昭明媚娇艳过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反而将陆长婷衬托得好似个丫鬟。 曾经,窦锦昭怎么巴结陆长婷都没用,只差把她供起来了,前世,过门之后,窦妙锦的嫁妆银子,几乎有一半都用在了陆长婷身上。 重生之后,窦锦昭看陆长婷就好似空气。 陆长渊看看窦锦昭,又看看自己妹妹,烦得不得了,“你和婷婷怎么回事?” 第10章 不能生 这语气,所有的错都是窦锦昭。 陆长婷很得意。 窦锦昭挑眉看了她一眼,“婷妹妹,你如今在议亲了,母亲说过,没特别的事,不要随便出门。” 陆长婷去窦家的目的就是要去和窦妙锦商量自己的婚事,她朝窦锦昭扬了扬下巴,“我的事,不用你管。” 回门是大事,陆长渊没有带陆长婷一起,只说,让她改天自己和窦妙锦约,等两人上了马车离开,陆长婷的脸上才露出得逞的笑意。 她的丫鬟双喜不解地问,“姑娘,你刚才为何要和夫人过不去?” 陆长婷很得意,“你也知道我是故意和她过不去啊,我就是要故意和她过不去。她不是很能耐吗?提起她,人人都夸她千好万好,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就算她再好,我哥哥不喜欢她,她就什么都不是。” 双喜忙附和,“姑娘说的是,奴婢听说,国公爷还要娶窦二姑娘为平妻,也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不过,从前夫人多厉害的人啊,前两天,红缨那边听说停了避子汤了。” 停了避子汤还能是什么原因,不就是窦锦昭在变着法儿讨好她哥哥吗? 活该! 陆长婷很解恨,“就是要让她也尝尝这种滋味,妙锦是她的妹妹,将来姐妹二人争宠,真是想想都好玩,看她一天到晚一副假正经的模样,将来有她好受的。去,挑两样礼物,给红缨送去,让她早些怀上我哥哥的儿子。” 马车上,陆长渊问起陆长婷的婚事,太夫人和皇后相中的是义阳伯府长子刘璟。 陆长渊想到窦妙锦的提醒,有些不满,“义阳伯虽说是跟着皇上起兵时立过大功的,不过,刘家是文官,刘璟也会从科考走仕途,我们家是武将!” 窦锦昭撩起了眼皮子,“国公爷以为这门婚事是我定下的?” 陆长渊看她一眼,眼里只差写“难道不是吗”几个字了,窦锦昭很无语,“我虽是长嫂,但母亲还健在,况且,皇后娘娘一向疼爱婷妹妹。” 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做主。 窦锦昭很好奇,“国公爷是听说了什么,定国公府与义阳伯府是世交,我以为国公爷对刘世子不会不满意才是。” 陆长渊双手扶膝,马车颠簸的时候,两人的膝盖偶有碰触,窦锦昭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半点都不想和他沾染。 “上次听妙锦说,刘璟不是良配。”陆长渊倒是没有隐瞒。 “为什么这么说?”窦锦昭想前世,陆长婷也是和刘璟定亲,后来又退亲,但刘璟娶了别的姑娘,夫妻二人感情很好,刘璟是个很疼媳妇的好男人。 她虽然不喜欢陆长婷,但也不至于费尽心机去害一个小姑娘。 她和陆家的血海深仇,归根结底还是在陆长渊身上。 “一来,听说他有喜欢的姑娘,二来,他将来的成就不会很高。”陆长渊似乎对窦锦昭很不满,“这样的人,怎么能够结姻亲?” 半点助力都没有。 窦锦昭吃了好大一惊,“国公爷,有喜欢的姑娘这种话,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是万万不能说的。还有,刘公子自小好学,通诸经,喜谈兵,究韬略,论说英侃【1】,是个人物,这样的人,我实在不明白国公爷为什么会说他将来成就不会很高。” 陆长渊也是听了窦妙锦一面之词,不愿多说,“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窦锦昭也懒得管,她之所以说这些,也不过是为刘璟说句公道话罢了,陆长婷嫁给谁,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窦家居外城,马车过去要一个时辰,到的时候已近午时了,窦毅领着一家老小等在门口,窦妙锦站在窦夫人身后,看到马车过来,抬起眼看过来,眼中是欢喜和得意。 彼此寒暄之后,窦毅带着陆长渊去前书房说话,窦夫人亲亲热热地领着女儿往后院去,“你回来就好,娘都有一年时间没有看到你了,瞧着瘦了,也长高了些。” 窦锦昭既没有长高,也没有瘦,窦夫人为人非常厉害,说话行事半点不漏。 要不是前世,窦锦昭也不会知道,原来她和窦妙锦所谓的双胞胎女儿都是假的,她根本就不是从窦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让母亲挂念了。” 窦妙锦在一旁乐滋滋地道,“姐姐,那日在宫里,我本来想和姐姐说话,奈何机会不好,姐姐不会怪我吧?” 窦锦昭矜持地笑,“怎么会,你回来就好。你姐夫说,你这一趟被人绑架去了渭州,吃了不少苦,还怪我没有关心你。你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和姐姐说。” 窦妙锦愣了一下,脸红了,“长渊哥哥真是的,人家又什么都没和他说,他和姐姐胡谄什么嘛!” 说完,小女儿娇羞一般,一跺脚,跑了出去,还捂着红彤彤的脸。 窦锦昭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背影,窦夫人看在眼里,轻声问道,“国公爷回来,你们圆房了吗?” 窦锦昭长叹了一口气,被窦夫人拉着坐下,“还没有。” “听说,你把他房里人的避子汤给停了?”窦夫人眼神有些凶。 窦锦昭点头,也不在意国公府的事这么快就传到窦家,“是啊,国公爷年岁不小了,府里一直没有动静,太夫人也挺着急。” 窦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说你糊涂不糊涂,瞧着你是个聪明的,怎地比你妹妹都还要蠢笨?嫡子都还没生出来,你把那些贱人们的避子汤停了做什么?你难不成还打算弄出个庶长子出来?” “总是国公爷的血脉。”窦锦昭敷衍,低着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窦夫人叹口气,“是不是那件事你知道了?” 窦锦昭愣了一下,这次是真的茫然了,“母亲,是什么事?” 窦夫人一副不打算瞒她的样子,“你小时候受过寒,大夫也说了,以后怕是子嗣艰难。这件事,我和你爹一直都不敢让你知道,眼下,到了这节骨眼上,瞒你是瞒不住了,可你也不该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窦锦昭小时候在大冬天里被人推下水,的确受过寒,后来她成了药百胜的徒儿,早就将身体调养好了。 “母亲,这是真的吗?女儿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吗?”窦锦昭演得很像,她那一次掉到水里,本来就很蹊跷。 窦夫人沾了沾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也是我儿命苦,好好的一桩姻缘,又不能生了,以后可怎么办呢?国公府还有爵位要继承,你总不能抱养一个贱妇生的贱种吧?不管是谁生的,总之不是窦家的血脉,和你也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握着窦锦昭的手,“好在,还有你妹妹。” 第11章 私会 窦锦昭惊得合不拢嘴来。 窦夫人安抚窦锦昭,“你也别急,你爹爹和我总不能看着你不管。实在不行,也只有叫你妹妹妙锦帮衬你一把了,等她过了门将来生下孩儿,也是你外甥,将来还怕他对你不孝顺?” 前世,没有这些事,窦妙锦回来,解毒之后很直接地朝陆长渊下手,没有这些弯弯绕绕。 窦锦昭十分着急,“母亲,窦家的女儿怎能给人做小?” 窦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我的儿,难为你这样为你妹妹着想,她也是一心向着你。窦家的女儿是不能给人做小,我也是好说歹说,你妹妹才终于答应给你夫君做平妻,你姐妹二人共事一夫,将来也留一段娥皇女英的传说。” 窦锦昭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如果不是亲耳听说,她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是那个一向贤良得体的窦夫人说出来的话。 窦锦昭难以置信,“母亲,这满都城里,难道没有合适的男儿了吗?窦家的两个女儿都嫁进定国公府,难道不怕人笑话?” 这话,彻底把窦夫人惹毛了,“你过门一年,到现在都还不能让你夫君和你圆房。妙锦从渭州回来,与你夫君同行,两人情投意合。 你想想,你从小到大,我对你寄予多少希望,你学琴棋书画,我为你请了最好的先生,礼仪进退,我请宫里的嬷嬷教你,结果,你抓得住男人的心吗?” 窦锦昭知道,这不是核心原因,她低头,掩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母亲,我和妹妹是双胞胎,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以前,母亲和父亲对我的确很好,反而对妹妹亏欠良多。现在,母亲和父亲是打算让陆长渊来偿还这份亏欠了吗?” 窦夫人扬起手,打算一耳光打在窦锦昭的脸上,窦锦昭握住了她的手,“母亲,留了印子,一会儿我不好和国公爷交代。母亲要打,还是等国公爷休了女儿之后再打吧。” 窦夫人冷笑,“你这样的性子,被休,只是迟早的事。亏我处处为你着想,果然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窦锦昭皱眉问道。 窦夫人怕露出马脚,忙道,“你和妙锦是双胞胎,你想想,从小到大,我和你爹爹是如何待你的?反倒是妙锦,她自小被人抱走,后来虽然被寻回来,怕你受不了还有一个妹妹,才一直把她养在庄子上,我们把你当做手心里的宝,哪一点亏欠过你? 说让你妹妹嫁给你夫君做平妻,你倒不愿意起来了,你要知道,这些年,家里对你的好,有一半都应该归在妙锦头上,全是你一个人享受了去。” 窦家还有四个儿子,扪心自问,从小到大,窦毅夫妇和四个哥哥对她的确不坏,前世,哪怕身世的事暴露了,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人对她的好,只可惜,这些好,全部变作了钓鱼的饵,最终让她死于非命。 曾经有多好,最后这些人对她就有多么残忍。 今生走向不同,窦妙锦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所有的美好,撕碎在她面前了。 她和窦妙锦到底谁被留下,谁被舍弃,都取决于陆长渊。 当年,窦夫人还怀着窦妙锦的时候,与陆长渊被指腹为婚,窦夫人生产时难产,窦妙锦最后九死一生被生出来,大夫负责任地说了一句,这孩子在产道里被憋久了,怕是脑子有问题。 彼时,与窦家后门对后门的邻居正好也生了一个女儿,白白嫩嫩,乖巧伶俐,而在产道里憋得满脸青紫的窦妙锦目光呆滞,连哭都不会,确实一副傻子模样。 窦毅怎么能够允许女儿是个傻子,耽误了与定国公府的好姻缘,他当机立断,和人互换了孩儿,而那家人看出窦妙锦不是自家的孩子,也不肯养,将她送了人。 窦妙锦小时候日子过得的确很凄惨,后来被窦家寻回来后,在庄子上也过得不好,要不然,她也不会被人三言两语骗到私奔。 这时,江嬷嬷进来了,满脸含笑地在窦夫人的耳边嘀咕了两句,窦夫人唇角一弯,得意不已,对窦锦昭道,“你以前的院子我还留着,你先去歇息一会儿,等开席了,我让人去唤你。” 窦锦昭习武之人,耳力非凡,已经听到江嬷嬷说的话,窦妙锦在她原先的闺房里和陆长渊私会。 既是要演戏,窦锦昭也愿意配合,她起身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窦夫人无奈地说一句,“她虽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些年我也是真心拿她当女儿,只可惜,她笼络不住定国公的心,留着也无益。” 江嬷嬷恭维道,“二姑娘到底是夫人嫡亲的女儿,要怪只怪当年那个该死的大夫,胡吣些什么,要是早早儿把二姑娘培养起来,如今不知道要比大姑娘好多少倍。真是可惜了!” “府里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没有了吧?别又闹出幺蛾子来,妙锦要恨,就让她恨锦昭吧,我们这做父母的,是有错,错就错在识人不明,该死的下人把她偷去扔了。” 江嬷嬷听懂了窦夫人的意思,这是要将过错栽赃在下人的头上,“谁说不是呢?当年那该死的稳婆也被老爷狠狠处置了,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们的错,老爷和夫人这些年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二姑娘呢。” “嗯,谁能想到,她还有这样的福气,叫定国公看上呢?”窦夫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陆长渊真是眼瞎了,才会看上窦妙锦,而不喜欢窦锦昭。 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这样。 陆长渊此举,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陆长渊和窦毅说了一会儿话,窦毅瞧着他倦了,便让人将他带到窦锦昭出阁前住的院子里去歇息一会儿。 他正在榻上歇着,听到了窦妙锦说话的声音,“大姐姐一会儿会来这里歇息,里头都收拾妥当了?” 院子里的下人答话,“回二姑娘的话,都妥当了,早早儿就收拾妥当了。” “嗯,我去瞧瞧,可别怠慢了大姐姐,要不然,我要你们好瞧。” 她提着裙子一进来,就对上了陆长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瞬间,两人的目光相撞,擦出了火花。 意料之中。 窦妙锦的腿都软了,咽了一口口水,却不知不觉地上前,“不知道姐夫在这里,我……我这就出去。” 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却被凳子一绊,摔在了地上,陆长渊上前去,将她扶起来,才揽进怀里,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窦锦昭。 第12章 反噬 陆长渊对上了窦锦昭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沉静得好似一泓山泉,令他的心隐隐一痛。 这一瞬间,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将来会后悔,一定会后悔。 这种认知,让他很慌,不假思索地就松开了窦妙锦,抬步就朝窦锦昭跑去,还没有跑上一步,腰身就被窦妙锦紧紧地箍住了,“长渊哥哥,我们一会儿还要去找红染姑娘呢。” 见陆长渊浑身僵硬,窦妙锦紧张了,“长渊哥哥,我去跟姐姐解释吧,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摔跤!” 说完,她越过陆长渊就朝院子里跑去,拉了窦锦昭的手,面上看着在笑,实则低声道,“姐姐,你斗不过我的,陆长渊心里的人是我,哪怕你和他青梅竹马,已经结为了夫妻。”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窦锦昭朝外走去,在陆长渊看来,窦锦昭这是愿意和窦妙锦妥协,他方松了一口气,觉得窦锦昭还是识大体的。 刚才那没来由的心慌,让他很不适应。 他可以和窦锦昭口头说要娶平妻的事,但他还是没法在窦锦昭面前和窦妙锦亲热,不忍看到她那双纯粹的,澄澈的眼睛。 掩耳盗铃总是比明目张胆委婉。 姐妹二人站在湖边,丫鬟们不敢靠近。 窦妙锦看着粼粼的湖水,笑道,“姐姐,你说,如果我把你推进这湖里淹死了,爹娘哥哥们还有长渊哥哥会不会让我为你偿命?” 窦锦昭笑着摇摇头,一双明眸看着她,“同样的,如果死的人是你,家里还有国公府同样也会为我遮掩。妙锦,你很聪明,而我也不蠢。” “长渊哥哥应该和你说了,他会娶我做平妻,姐姐好像一点儿都不伤心呢。我以为姐姐一定会伤痛欲绝。”窦妙锦想到前世,窦锦昭得知自己和陆长渊勾搭上,那悲痛欲绝的样子,真是让人解恨啊! 窦锦昭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笑了笑,“等你过了门,和陆长渊上了床,我再悲痛欲绝不迟。妙锦,难道爹爹没有教过你,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高兴过早吗?” 不到最后一刻,胜负都未定。 窦妙锦听到这话,眼圈都红了,“窦锦昭,你得意什么?你从小得爹娘和哥哥们的宠爱,舒舒服服地做了窦家大小姐就能安稳一生,就真的赢了吗?我从小被下人偷走丢弃,日子是过得苦了些,可是,比起你们这样的乖乖大小姐,我既赢得起,也输得起!” 前世,窦妙锦的确靠着她那股子韧劲走到了最后,任何时候,她都不服输。 这是她从小在苦难中摸爬滚打锻炼出来的本事,窦锦昭从来不敢小看她。 但前世,她不是输在了窦妙锦手里,她输在了自己的情深上,今生,她没有了软肋,她就不会输了。 “妙锦,你赢得起,未必输得起。”窦锦昭提醒道,“我无意和你争一个男人,你如果要陆长渊,我让给你就是了。” 这是窦锦昭的真心话,但窦妙锦不会相信,冷笑,“让给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你我是双胞胎,皇后指腹为婚,并没有说与长渊哥哥的婚事一定就是你的,那也是我的,我的!” 窦锦昭十分冷静,“如果你果真爱他,你就不会和拓跋昱私奔,你知道拓跋昱现在在哪里吗?” 窦妙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朝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你在说什么?” 窦锦昭逼近一步,“妙锦,你骗陆长渊说你是被西凉人绑架,这种事,你以为骗得了我?你可以从风夜听海买消息,我也可以。我还可以告诉你,我的银子比陆长渊的私房钱要多得多。” 她十四岁那年,药百胜让她继承了长留阁,将自己名下的所有产业,和一笔来历不明的钱财都交给了她,说一声富可敌国都不为过。 窦妙锦嫉妒得面色狰狞,“你买到了什么消息?” “你和拓跋昱!窦妙锦,我不妨告诉你,陆长渊抓的两个西凉奸细里面,就有一个是拓跋昱。让我想想,如果陆长渊知道你和拓跋昱是私奔,他会怎么想?” 窦妙锦猛地朝窦锦昭推去,窦锦昭身形何等快,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一闪,窦妙锦身体往前一扑,窦锦昭适时地踹出一脚,窦妙锦面朝水塘扑了进去。 旁边的丫鬟们看得非常清楚,二姑娘生气了,要推大姑娘,大姑娘闪避了一下,二姑娘扑了空,把自己给扑进了水里。 “快来啊,快来人啊,救命啊,二姑娘掉水了!” 陆长渊没有走远,听到动静忙往这边跑过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已经下水救人了,窦妙锦被救了上来,时值深秋,天气转凉,窦妙锦在水中泡了一会儿,冻得直打哆嗦。 她连打了两个喷嚏,哆哆嗦嗦地道,“大姐姐,你,你怎么能……” 窦锦昭忙从丫鬟手里接过了斗篷,披在窦妙锦的身上,“二妹妹,没事,我没事,你把自己照顾好,快别说话了,好好休息,说多了伤身体。” 她的眼神,窦妙锦看懂了,如果她敢多说,窦锦昭一定会将拓跋昱的事情说出来,两败俱伤。 窦妙锦正如窦锦昭所言,她输不起,一旦她和拓跋昱私奔东窗事发,她不敢想象,窦家将会如何处置她。 她的脑子还有点浅,暂时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把柄,窦锦昭为何要握在自己的手里,不告诉她们的爹娘? 陆长渊冲到了窦锦昭的面前,气得浑身哆嗦,“锦昭,你怎能做出如此恶毒之事来?妙锦她是你妹妹,你就算有再大的怨气,再不喜,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来。” 窦夫人也赶过来了,正好听到了这番话,她也很生气,“锦昭,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生出这样歹毒的心思,如何有脸做人?” 窦锦昭的目光淡淡地落在窦妙锦身上。 窦妙锦垂下眼帘,收起眼中的得意,就算她什么都不说,窦夫人和陆长渊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窦锦昭到底还是算计了一场空。 她抽泣道,“母亲,长渊哥哥,你们别骂姐姐了,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窦夫人怎么信,“好好儿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掉进水里去,眼下这天多冷,要是受寒了,可怎么得了!” 陆长渊也目光不善地盯着窦锦昭,逼她给个说法。 周围人的目光也很复杂。 窦锦昭心里非常平静,“国公爷和母亲的意思,是我把妹妹推进水里的,我嫉妒她,我怨恨她,所以我才把她推进水里,想要她去死?” 陆长渊怒不可遏,“难道不是吗?” 窦夫人别过脸,也不看窦锦昭,今天这一出真是丢了窦家的脸面。 窦锦昭冷笑一声,她淡淡地看了窦妙锦一眼,“妹妹,你说说,是我把你推进水里的吗?” 窦妙锦垂着脑袋不说话,她没想到,窦锦昭真是好手段啊,她故意激怒自己,让自己生出了杀意,再让自己吃一桩大亏,最后还落一个自作自受的下场。 “妹妹,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只好实话实说了。” 窦妙锦听出了她口中的威胁之意,不敢再装死,哭道,“是我不好,我和姐姐起了争执,我本来只是想推她一下,可是,可是姐姐她躲开了,我扑了个空,我就掉进水里去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比起窦锦昭这个养女,窦夫人哪能不向着窦妙锦。 “是这样吗?”窦夫人问那些下人们。 方才所有在场的人都低下了头,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窦夫人彻底失望,窦妙锦可能还是出生的时候在产道里憋时间长了,脑子果真是不好使。显而易见,窦妙锦要陷害窦锦昭,最后被反噬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二姑娘带回院子里去,赶紧更衣!”窦夫人说完,抬脚就往外走,她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湖边只剩下了陆长渊和窦锦昭,他朝前走了两步,喊了一声,“锦昭,方才……” 第13章 算哪门子的结发夫妻 陆长渊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回事,他方才不问青红皂白就责怪窦锦昭,心里不落忍。 窦锦昭面上罩着一层寒霜,“国公爷想说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朝落霞使了个眼色,落霞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就走了。 陆长渊抬手欲将窦锦昭发鬓上一片柳叶取下,窦锦昭偏了偏头,避开,柳叶也随着她的动作掉落。 陆长渊有些不是滋味地收回手,“你和妙锦说了什么,她反应这么大?” 窦锦昭冷笑一声,“国公爷这话,还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我若是实话实说,国公爷会信吗?国公爷何不去问问妹妹呢?” 陆长渊负手而立,看着湖光水色,“锦昭,你曾问我,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我想你不必担忧,在我心里,你的位置不会变,你我是结发夫妻,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窦锦昭心中嗤笑,“国公爷,你我并不是结发夫妻,大婚当日,我们虽然拜过堂,但你不曾入过洞房,我们没有行过撒帐礼,没有喝过合卺酒,更加不曾结发。” 算哪门子的结发夫妻? 这些话,前世,最后,陆长渊也曾对她说过。 她说完,抬脚就走,留下陆长渊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头一阵慌乱。 他能够感觉到,窦锦昭变了。 不再是从前那个温婉大方,柔顺明礼,处处为他着想的姑娘,他很烦躁。 窦锦昭走出一段,没人处,落霞来了,凑到她的耳边,“奴婢已经和江嬷嬷交代过了,江嬷嬷会将二姑娘和人私奔,中了情丝毒的事告诉窦夫人。” 窦锦昭点点头。 她不会傻到自己亲自去和窦夫人告状,自然是通过窦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人告状最合适,而江嬷嬷这个窦夫人的陪房才是最好的人选。 窦妙锦泡了澡,喝了姜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面对窦夫人时双手不安地绞着。 “窦锦昭和你说了什么,你那么激动?” 窦夫人面无表情地问,恨铁不成钢,她怎么生了这样一个蠢货?三言两语就被窦锦昭刺激得失了分寸。 窦妙锦当然不敢说实话,“没说什么,我和姐姐打闹而已,娘,我错了,我不该在水边和姐姐打闹,以后我们会注意安全的。” 窦夫人深深地看了窦妙锦一眼,“我知道,你小的时候吃了不少苦。你不要怪你姐姐,你们一生下来,你被那该死的稳婆抱走,不是她的错。就算你当时没有出事,你姐姐也是窦家的嫡长女,你是次女,照规矩,我和你爹爹都会重视你姐姐一些。 你也不要觉得不公平,谁让你出生比你姐姐晚呢?” 窦妙锦抿了抿唇,抬起头来,“我不怪爹爹也不怪娘亲,姐姐是窦家的嫡长女,她本就比我尊贵。” 窦妙锦的手藏在被子里头,差点将床褥都抓破了,窦家又不是小门小户,窦毅是礼部尚书,位高权重,富贵显赫,家里两个女儿,还要区别对待,她打小被扔在庄子里自生自灭,不就是因为她没有一门好姻缘吗? 如果陆长渊最终选择的人是她呢? 窦夫人鼻子轻哼了一声,就如窦妙锦不信任她,她也一句都不信窦妙锦的话,“你好生休息,不要再和你姐姐置气了,一家子姐妹,闹成这样,也不怕人笑话。” 她出了院子,问江嬷嬷,“查出什么端倪没有?窦锦昭和她都说了什么,让她生了这么大的气?” 江嬷嬷欲言又止,窦夫人就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等回了自己的院子,才让江嬷嬷开口。 “夫人,先前还说,二姑娘怎么突然就失踪了,原来,二姑娘是和西凉人私奔了。她到了渭州,不知道怎么回事,又突然不敢往前走了,就联系上了姑爷,谎称是被人绑架了。” 窦夫人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在地上,咬牙切齿,“伤风败俗,她敢和人私奔,现在她还敢回来!” 江嬷嬷也是满头包,“这还不算,二姑娘她还中了情丝毒。” “情丝毒?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窦夫人预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一种西凉的毒药,听说是用来专治情敌的,这种毒无声无味,很难识别,掺在茶水中,悄没声息地就喝下去了。二姑娘就是中了人的招。中了这种毒,若不和男人那啥,倒是没事,一旦想和男人做点什么,开始从头上长黑斑。” 窦夫人只觉得怒气从脚往上冲,“你确定她真中了这毒?” 江嬷嬷也是急得不得了,“夫人啊,奴婢都看到了,二姑娘的耳根处有一块黑斑,就不知道是和那西凉人弄出来的,还是和……国公爷?” 后面的话实在是令人难以启齿。 窦夫人身形一晃,揉了揉眉间,“那她还想进国公府的门,当什么平妻。她这是要把我窦家满门葬送。” 江嬷嬷道,“夫人,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实话实说的。” 窦夫人没好气地道,“我又不傻。就算锦昭已经嫁出去了,可我还有三个儿子要娶妻,这种玷污门楣的事,谁要是敢往外头多说一个字,我就让她不得好死!” 江嬷嬷发毒誓,“夫人放心,奴婢是死也不会说的。” 窦夫人点头,“我还信不过你?” 说话间,窦锦昭辞行来了,窦夫人一改方才的态度,很是母女情深,“怎地不多待一会儿,这会子离天黑还早呢,我不留你们吃晚膳,可以晚些时候再回去。” 态度大变,窦锦昭心知怎么回事,陪着演戏,“国公爷还有事要办,女儿一个人回府,就先走。” 窦夫人以为窦锦昭还是为方才的事和陆长渊闹脾气,正劝着,“你也不要和国公爷置气,方才,连我都误会了。这件事要怪只能怪妙锦,要不是她,哪有这些事?” 正说着,窦妙锦和陆长渊一块儿出来了,窦夫人看到就头疼。 窦妙锦上前,“娘,姐姐,长渊哥哥有事要我帮忙,我和长渊哥哥一起出去一趟。不好意思啊,姐姐,要你一个人回府了。” 窦夫人一口拒绝,“怎么回事?你有什么能耐让国公爷要你帮忙?一个姑娘家,不在家里好好待着,成日里往外头跑,成何体统?” 还是和自己的姐夫! 窦锦昭没有说话,陆长渊皱着眉头上前,“岳母大人,确实是有事,这件事事关皇后娘娘,我就不多说了。妙锦若因为我定国公府的事坏了名声,我陆长渊愿意负责。” 这是没办法的事,他歉疚地看向窦锦昭。 第14章 长留阁 窦锦昭没有看他。 窦夫人此时头疼得厉害,她求助地看向窦锦昭,但窦锦昭没有接受她的暗示。 “长渊,锦昭是我的长女,她已经是你的嫡妻了。我窦家的女儿不可能给人做小。我已经在给妙锦议亲了,有什么事,让你岳父出面吧!”窦夫人和颜悦色,生怕得罪了陆长渊。 陆长渊皱起眉头,“岳母,我打算娶妙锦为平妻,这件事,我以为窦家是同意的。” 窦妙锦低着头,一脸娇羞。 “锦昭,这件事你也愿意吗?”窦夫人深吸一口气,她不信窦锦昭会心甘情愿。 窦锦昭一脸笑比哭难看,似伤心不已,“母亲,我已经不能生育,若妹妹给国公爷做平妻,就能诞下窦家血脉,这难道不是窦家和陆家都安排好的吗?” 陆长渊震惊地看向窦锦昭,“不能生育,这是怎么回事?” 窦妙锦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窦夫人则摇摇欲坠,她没想到窦锦昭如此不省事,将这样的隐秘说出来,她是失心疯了吗? “只是宫寒而已,长渊,你不要听锦昭胡说八道,她只是小时候掉进水塘里受了宫寒,将来让太医为她调理身体很快就好,不会影响生育。” 窦妙锦就是一个坑,窦夫人觉得之前失心疯了才会想到让窦妙锦顶上,此时她也明白,还是窦锦昭有用。 窦家必须和陆家牢牢地捆绑在一起,才能富贵长久。 永嘉帝一共四个儿子,前面三子都是陆皇后所出,唯有第四子才是庶子,太子又是陆皇后所出,这意味着,窦家至少还有二三十年的富贵可享。 窦毅是窦家旁支,要想斗败嫡支,唯有和强大的阵营结盟。 陆长渊想到窦锦昭给红缨停了避子汤,想到她说过的话,觉得这件事或许不是那么简单,窦锦昭或许真的不能生。 一个不能生出嫡子的妻子,价值要大打折扣了。 “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你怎么不早点说出来?”窦妙锦将陆长渊的表情看在眼里,义愤填膺地谴责,窦锦昭不该瞒着。 窦夫人气不打一处,她狠狠地剜了窦妙锦一眼,“你姐姐先前也不知道,是今天,我让大夫给她请平安脉才知道。她宫寒又不重,好好调理不就好了。 倒是你,妙锦,我请了嬷嬷教你规矩,从今日起,你好好待在家里学女工礼仪。” 陆长渊想到一对双胞胎,妙锦和锦昭的待遇天差地别,不由得心疼妙锦,十分强势,“岳母,妙锦不会嫁给别人,她和我已经有了肌肤相亲,我会娶她为平妻,还请您成全!” 窦夫人傻眼了,“长渊,如果我窦家还能与陆家再结一门亲事,我和你岳父当然求之不得,但妙锦不合适。你要是有别的要求,我们尽量答应,这件事,不妥当。” “娘,你为什么这样,你先前不反对的。”窦妙锦将气都撒在窦锦昭的头上,“姐姐,是不是你和母亲说了什么?” 窦锦昭目的已经达到了,转而对窦夫人道,“母亲,您不必顾虑我的感受。国公爷和妹妹情投意合,如果是因我,让母亲觉得丢了脸,我愿意亲手了断和国公爷的姻缘,成全他们。” 陆长渊脸色阴沉,“锦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想自请下堂?” 窦锦昭像是听了一个大笑话,“国公爷,我自问不曾有任何过错,国公爷凭什么觉得我会自请下堂?我会请旨与国公爷和离!” “这不可能!”陆长渊从未想过要对窦锦昭放手。 “荒谬!”窦夫人觉得窦锦昭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皇上怎么可能会站在窦锦昭这边呢,她对窦锦昭恨铁不成钢,“就算和离,你也是个下堂妇,你要是想走这条路,趁早找根白绫自我了结,我窦家还丢不起这个人。” 没有人将窦锦昭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在说气话。 陆长渊强势地带走了窦妙锦,窦锦昭一个人坐在了回定国公府的马车上,吩咐落霞,“联系云清,可以动手了。五百匹西凉种马想办法弄到长留马场去,吩咐老万隔离诊治。陆长渊带回来的五百匹种马,想办法染上马瘟,准备妥当后,安排人弹劾陆长渊。” 落霞应了声“是”,从马车上跳下,快马加鞭地走了。 陆长渊和窦妙锦再一次来到了长风楼,但红染已经不在了,这一切都在窦妙锦的意料之中,却在陆长渊的意料之外。 花了一万两银子,结果,什么都没有办成。 陆长渊脸色铁青,窦妙锦有些害怕,缠着掌柜的,“我已经和红染姑娘说过,皇后娘娘的身体需要调理,难道她也没有留下任何话吗?” 掌柜的看透窦妙锦,一笑,他从怀里摸出一张药方,“治病救人首要是望闻问切,红染姑娘听了姑娘的话,对皇后娘娘的凤体也十分担心。只是,红染姑娘医术并不精湛,要为皇后娘娘治病,须胭脂剑出手,眼下胭脂剑并不在都城。 但,长留阁的规矩,但凡找上门来,除非十恶不赦,没有让病人空手而归的道理,红染姑娘留下这张药方,嘱咐转交给太医院,由太医斟酌后给皇后娘娘调理身体。” 窦妙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昨天红染姑娘没有拿出来给自己,但不管怎么说,在陆长渊的眼里,这份功劳依然是自己的。 陆长渊方不觉得一万两银子花得不值,他接过了药方,塞进怀里,态度大变,“不知这长风楼与长留阁是什么关系?掌柜的是否认识胭脂剑?” 掌柜的摇头,“在下何德何能,怎么会认识胭脂剑呢,红染姑娘这次进京住在我长风楼,方才有一分交情。众所周知,江湖上若得长留阁关照一二,乃是天大的福气。” 出了长风楼,两人在马车上,窦妙锦倚在陆长渊的怀里表功,“长渊哥哥,都是我不好,没有帮你找到胭脂剑。” 陆长渊捏着那张药方,心思在他瞥见的那一抹背影上,掌柜的说胭脂剑不在都城,但他有种直觉,那人就是胭脂剑。 “这不怪你,胭脂剑要是这么好找,皇上早就下旨让胭脂剑进宫给皇后看病了。” 长留山有祖训,不允许门下之人与任何皇室有瓜葛,红染姑娘此举,已经是窦妙锦莫大的功劳了,陆长渊只会愈发重视窦妙锦。 他将窦妙锦送回窦家,就去了太医院。 窦毅夫妇正等着窦妙锦回来,窦毅一掌拍在桌上,怒火中烧,“你还知道回来,混账东西,连私奔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你竟然还肖想嫁进陆家,你还知道廉耻吗?” 窦妙锦毫不怯场,“父亲,如果我是您,这个时候,就会想尽办法将陆长渊抓回来的那两个奸细灭口,如此一来,谁还知道女儿与人私奔过呢?” 窦夫人愣了一会儿,“那你身上中的情丝毒呢?你中了那样的毒,还怎么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