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朵黑心莲》 1. 冤家 《夫君是朵黑心莲》全本免费阅读 宣常十四年。 拢邺。 翠微拂波,烟云浩淼。 长宁街前,水波荡漾,一艘画舫施施然游荡在湖面上,雕梁画栋,四方轩窗打开,一股清幽淡妙的竹音飘荡而来。 今日是明华公主在游湖听曲的日子,长宁街前人影不断。 明华公主风姿绰约,珠辉玉丽,素有盛京第一美人之称,今日来这里游湖作诗的人,大多都想一睹芳容。 “公主,这是淮南刚进贡的蜜橘,快马加鞭送来的,还新鲜着,殿下不妨尝一尝。” 侍女绿绮端来一方果盘,上面摆着切好的橘肉。 透过朦胧的纱幔,靠在软榻上的人垂眸浅寐,指尖漫不经心抵额头,虽看不清面容,但瞧着浅眉桃唇,额间一点花钿明艳尊贵。 谢柚闻言,淡淡“嗯”了一声。 旋即睁开眼眸,似是随意问道:“谢则被送走了?” 绿绮将纱幔挽起,语气恭敬,“回殿下,十三皇子被青贵妃送去了吴郡,算算日子,现在快要到了。” “犯了错不罚,而是将人送出去避难。” “她这儿子教的极好。” 这话,带着说不出来的讽意。 谢则是青贵妃唯一的孩子,今年才不过八岁,可这一个才八岁的孩童,却被青贵妃教的娇纵至极,半个月前,谢则在谢柚常喝的茶水中放了过量芒硝,若不是她刚好有事离开,那茶水赏了一个内侍。 内侍足足难受了三日,面色虚浮,体态乏力,谢柚觉得古怪,随手查了查,不出意外,又是她那个好弟弟做的手脚。 这些年来,谢则时不时对她做这些小儿顽劣的事情,每次谢柚想要追究,青贵妃总是以一句小孩子不懂事,已经处罚过他了,将她的话给堵回去。 一次两次。 谢柚还可以忍。 可谢则不仅没有收敛,反而一次比一次嚣张,终于,谢柚忍不下去了,她直接告诉了皇祖母,太后威严,正要下令处罚谢则。 谁料,青贵妃及时将谢则送了出去。 说是京中太热,十三皇子身体不好,先去吴郡住三个月,江都吴郡,是青贵妃的母家,那里不同于其他世家朝圣皇族,而是偏居一隅,与世无争。 几百年来,皇朝更迭,政权动荡。 可江都一带,却始终屹立不倒,世家延续百年不歇,早就不是皇朝人能轻易动摇的了。 更何况,江都奚家,更是深不可测。 - 青贵妃恃宠而骄,当今天子又听信谗言,一度以为贵妃是自己命中天女,盛宠不衰,即便谢柚这个中宫嫡出的公主,也不敢越过皇权去挑衅贵妃。 是以,她烦闷不堪下,决定来长宁街听曲。 曲声连绵悠长,春光潋滟下,竟带着说不出的滋味与风情,谢柚闭上眼睛,想起宫中乌烟瘴气的事情,只觉得这里极为清净。 她阖着眸睡了半个时辰,忽然,外头传来一阵骚乱不宁声。 谢柚不悦的睁开眼眸,宫中她无可奈何也罢,今日她包了湖面上一众画舫,就是想要寻个清幽雅致的地方听曲玩乐,怎么还有人来扰她安宁。 “去看一看,发生了什么?” 谢柚懒懒出声,绿绮闻言,连忙吩咐人准备好小舟去了岸边。 没过多久,绿绮还没回来,倒有几声不大清晰的雀跃传入了谢柚耳中。 “我听说,奚世子此番进京,是要为我大厉效力。” “世子惊才绝艳,才华横溢,只可惜性子过于冷淡,不常出府,今日能得世子尊荣,也不枉早早来这里候着。” “听说世子身体抱恙,这些年来,一直用药养着呢。” “诶,我怎么听说,奚世子和明华公主有过一段……” “嘘,慎言,明华公主的船舫就在这里,你是嫌活的太长了吗?” …… 说什么呢,怎么还有她的名号。 那几声议论被更大的喧闹覆盖,谢柚实在有些好奇,从塌上起来,来到画舫外。 途中,她不慎被软凳绊了一下,曲声骤然停下,那身消形瘦的男子伸出指尖扶了她一下。 谢柚没看清他的面容,匆忙点了点头,便走了出来。 长宁街是盛京最繁华的地带,此刻正值隅中,茶楼酒肆都挤满了人,除了这条湖上晴波浩荡,岸边一群人乌乌泱泱,吵吵闹闹。 争相恐后往前挤着。 看这架势,谢柚还以为,有人在天上撒银子。 - 晴阳烈日,谢柚只站了几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她正要转身回去,不料身后传来一声更大的惊呼。 围观的人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纷纷欢呼起来。 谢柚又一次被这动静提起了好奇,她转身望去,只见桥头上,有一人郎艳独绝,如画中谪仙,与周遭形成了截然不同的画风。 一袭墨色圆领袍,周身并无多余的点缀,仿佛只是打马经过,并不知道谢柚在这里。 但谢柚只看了一眼,脑海里就想起了一些不大好的画面。 与此同时,侍女乘着小舟靠近,急切又恭敬道:“殿下,奴婢打听清楚了,今日是奚世子来大理寺任职,百姓们正在谈论您和世子的过往呢!” 谢柚:…… 她就不该出来凑热闹。 不知是谁注意到了谢柚,直接喊了一声: “明华公主在那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街上似乎又沸腾了起来,谁人不知,三年前,明华公主对奚世子深情不移,非卿不嫁,后来不知为何忽然就断了,再后来,奚世子离开了京城,据此明华公主还伤心了好几日。 这桩天赐良缘没有圆满,在百姓眼中,实乃一桩憾事。 在他们看来,公主天姿国色,身份高贵,世子风采独绝,身份同样尊贵。 偏偏公主还倾心世子,世间有几个女子如此深情呢,想想就让人感动。 今日世子第一日进京,便在这里与公主碰上了,可不就是上天都撮合的姻缘吗。 是以有几个胆大的忽然喊道: “公主,奚世子回来了!” 她没瞎。 “公主,如此良缘就在眼前,公主还犹豫什么呢?” 闭嘴吧。 “公主喜欢了奚世子三年,当真是痴情。” 离谱啊。 谢柚觉得,她原本烦乱的心情此刻更加郁闷了,桥头那人矜贵淡雅,一如既往的清高孤傲,迎上那淡薄的目光,谢柚微微眯了眯眸。 三年前,她确实对奚淮表示过倾慕,只是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传,她暗恋了他三年,只要一想到这些消息不胫而走,传遍盛京每个角落,她便如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 她的一世英名,就这样毁了。 “公主?公主?奚世子看着您呢!” 侍女绿绮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提醒了一句。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谢柚的思绪又被拉了回来,她看着桥头坐在马上的男子,脑海里想的却是三年前他冷漠至极的目光。 谢柚冷哼一声,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进去画舫,谁料她才刚刚转身,一道道熟悉沉冷的声音,时隔三年 2. 赌注 《夫君是朵黑心莲》全本免费阅读 奚淮和谢柚的过节,得从三年前谈起。 彼时奚淮年满弱冠,随着他的母亲,也就是永昌侯夫人的姐姐来京城拜访太后,谢柚也不知犯了哪门子疯病,与夏世安打赌,若是她能获得奚淮的倾慕,她这盛京第一美人才是名不虚传。 时下流行一种虚荣崇拜之风,谢柚虽然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皮囊,却时常被人议论,说她虚有其表,内里空空,实在担不起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号。 要知道,这美人不仅皮囊最好看,才情也是个中翘楚。 而谢柚仅仅是因为占了个公主身份,比不上荣国公府瑶小姐饱读诗书,更不像安庆伯府灵姑娘琴艺精湛,是以她这京中第一美人称号,大家都颇有微词。 以夏世安一众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同谢柚一般,仗着身份尊贵,在京中横行霸道惯了。 当年奚淮第一次进京,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夏世安不知从哪出了个馊主意,怂恿谢柚去给他表白,一说是她若是获得奚淮倾慕,京中人对她的不服怕是会降低,二来夏世安喜欢搜集奇珍异宝,当年他手中有一串谢柚很喜欢的红珊瑚项链。 二人的赌约便是,若谢柚能在一个月之内让奚淮倾慕,夏世安不仅承认谢柚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号,还将府中名贵珍宝尽数奉上。 谢柚觉得这个买卖很划算,身为大厉公主,她自小锦衣玉食,无论做什么都轻而易举。 表个白吗。 也没什么。 反正她也不喜欢奚淮,大不了事后与他说清楚,或者赏些奇珍异宝便足矣了。 谢柚笃定的看着夏世安,挑了挑唇。 “你这时间太长了,半个月足矣。” 夏世安愣了一下,但看到谢柚如此有把握的模样,他到底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意味不明嘱咐了一句。 “公主殿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坊间流传,奚世子冷心冷情,不近女色……” “知道了。”谢柚随意摆了摆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时候谢柚是真的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虽然被传是个花瓶,可花瓶的特质不就是美吗。 这些年来,自愿请求当她入幕之宾的才子不是没有,那些人甚至都不需要她花费额外心思,便一个一个不请自来。 被人倾慕这件事,谢柚有着盲目的自信。 她甚至都想好了夏世安把红珊瑚项链双手奉上的模样。 她命绿绮从她的私库里捡了些上好的珠宝,让四个侍卫稳稳抬着,招摇过市,一路上不遮不掩,就来到了奚淮在京中落脚的府邸。 迎着炎炎烈日灼烤,谢柚懒洋洋倚靠在树下乘凉。 侍卫上去敲门,没过多久,里面露出一张谨慎的面容。 “请问你找谁?” “我家公主是来向世子提亲的,劳烦进去通传一声。” “提提提……亲?” 那小厮生的白白净净,谁知却是个口齿不清的,谢柚不耐的压了压眉眼,大步上前,沉声道:“奚淮在吗?我找他有事。” 谁知那守门的小厮听完后,如临大敌,连话都没说,直接撒腿往内院跑去。 谢柚迟疑了一会儿,缓缓推开了朱红色的大门,奚家在京城的府邸并不算繁华,至少从外面看,与普通府宅无异。 谁知这内里却别有乾坤,亭台轩榭,曲水流觞,不像京中富丽堂皇的模样,倒有些江南水乡的清幽典雅。 谢柚随意走着,一时竟觉得这里的风光异常好看。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冰冷至极的声音。 “站住。” 谢柚脚步顿了顿,顶着炎热滚烫的日光,她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她第一次见奚淮。 黛色砖瓦下,刚及冠的少年长身玉立,一袭青色圆领长袍,腰间挂着一枚如意结,斑驳的树影落在他漂亮沉淡的眉眼间,让那双冰眸都带着深沉与不可捉摸。 那一瞬间,谢柚竟有些自惭形秽。 眼前这个男子,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是极其出挑的,哪怕见多识广的谢柚,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你是何人?” 然而,这个好看至极的男子却冷冷出声,眉眼间尽是寒霜,不见一丝温情。 - “初次见面,本宫封号明华,你可称我为明华公主,此番冒昧来拜访,是想表达本宫对你的倾慕之情。” 谢柚说完,见奚淮没有反应。 她继续补充。 “方才是我的侍卫表达有误,提亲还是有点快了,你若是不习惯,我们也可先从朋友做起。” “这些是我带来的一些心意,希望你能接受,虽然……” “脏。” 奚淮眉心微蹙,目光扫过那一箱金银细软。 谢柚怔了怔,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她用手抚了抚发钗,若无其事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本公主身份高贵,但是本公主不嫌弃你,本公主确实倾慕你,你也不要受宠若惊,我们可以先从朋友的身份试着相处,日后若是有了感情,进一步发展也可以,你觉得如何呢?” 谢柚说完,抬起眸子看向奚淮。 她自认容貌不差,唇角又刻意勾起一抹潋滟生辉的笑容来。 少女乌黑的眸子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头一次如此大胆热烈表达自己的心意。 谁知,这赤忱直白的心意不仅没有换来半分怜惜触动,那个男子居高临下,眉间尽是讽刺。 他掀了掀唇,冷淡道: “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时隔三年,再次想起当时初见的场景,谢柚仍然觉得匪夷所思。 他居然让一个公主滚出去,正常人会这样做吗。 这种抄家灭族丢脑袋的事情,但凡是个正常人,哪个不是对她毕恭毕敬,偏偏奚淮不仅对她没有半分怜惜,甚至那样冷漠。 谢柚是真心觉得他与旁人不一样。 夏世安懒洋洋将葡萄脱了皮丢进嘴里,含糊不清来了一句,“你见到奚淮了?” 谢柚点点头。 何止见到了,她还被人诬陷对他情根深种呢。 谢柚想起晌午那人声鼎沸的长街,不禁感慨,奚世子不愧是才名冠盖之人,百姓们对他的崇拜简直达到了顶峰,就连她一介尊贵公主,都理应喜欢他。 想起这个,谢柚忽然脸色一黑。 她一把伸手拍掉 3. 拒绝 《夫君是朵黑心莲》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晨初,绿绮进来替谢柚更衣,望着公主眼睑处的乌青,她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殿下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一说起这个来,谢柚正在打盹的心思全都烟消云散了,她昨夜何止是没有休息好,简直做了个离谱至极的梦。 梦中,她竟同奚淮亲吻了。 先是亲吻脸颊,后来竟一发不可收拾,梦里面的奚淮简直与现实世界里的他判若俩人,现实里一副冰山脸,梦中却不要脸的向她提亲,这真是不成体统。 以至于现在谢柚想起来,都觉得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她随意摇了摇头,含糊说了几句,绿绮照旧给她换了件华丽的罗裙,继续说道:“方才宫中传来消息,太后娘娘晨起时咳嗽了两声,公主要不要进宫去看一看。” 谢柚蹙了蹙眉,早膳都没用,连忙吩咐人备下马车入宫。 太后娘娘出身颖州郑家,是这宫里唯一对谢柚好的人,当今圣上沉迷道术,荒废朝政,后宫诸事,皆由青贵妃把持着。 青贵妃是当年圣上微服出巡时,在民间偶然结实的,她貌美倾城,又八面玲珑,哄的圣上对她倾心不已,大小诸事都交由她决断,在这后宫之中,她几乎是一手遮天,谢柚实在烦了,才请旨出宫开府。 但宫里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太后。 太后娘娘并不是圣上的生身母亲,却对谢柚极好,无论她犯了什么错,闯了什么祸,在太后眼中,都能原谅。 她就像一个慈爱的祖母,不仅在深宫中庇护着谢柚,也教会她许多处事为人的方式。 可以说,她与太后的情分,比与圣上的情分还要亲厚很多,是以一听到太后身子不适,她马不停蹄便赶来宫中探望。 寿安宫。 孙嬷嬷慈爱的迎出来,“殿下快进来吧,太后娘娘早就命人备下了您最爱吃的芙蓉糕。” “祖母知道我要来?” 谢柚解下了身上的披风,一边往前走一边询问。 孙嬷嬷滴水不漏,“不管您来与不来,小厨房都日日备着您喜欢的糕点。” 谢柚心中一暖,抬步走进了暖阁。 内室里点着安神的香料,放着观世音菩萨的神像,谢柚掀开帘帐,一抬眼便看到慈爱的祖母靠在软榻上,低眉垂目抄写着手里的佛经。 她弯了弯唇,上前一步。 “祖母!” 郑太后缓缓抬起眸来,雍容华贵的面容闪过一丝温和,抬起手,亲切道:“杳杳来了?” “祖母,听说您病了,杳杳特意带了郎中来,您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郑太后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发顶,“宫里有的是太医,哀家无碍,倒是你,哀家有些不放心。” 她? 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哀家听闻,昨日奚世子进京,与你遇到了?” 郑太后虽然已经年过古稀,但耳聪目明,性子一点也不含糊。 谢柚猛然抬起头。 到底是谁那样大嘴巴,连祖母都知道了! “你若是真心喜欢他,哀家可以下旨,让他做你的驸马,奚家虽然不在京城,但家底深厚,奚淮这孩子,哀家也略有耳闻,让他做你的驸马,也不算埋没了他,只是……” 谢柚听的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啊? 她和奚淮,没有的事! 到底是谁在谣传啊! “不是的,祖母,我……” “你是觉得太快了吗?确定有些急促,奚淮刚刚进京,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们可以慢慢相处,但是赐婚哀家觉得一点也不……” “不合适!!”谢柚赶在太后没说完连忙大声道。 郑太后一脸疑惑,就连孙嬷嬷都朝这边看来,谢柚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解释,不料郑太后继续说,“怎么了杳杳,莫非是哀家记错了?当年倾心奚淮的人不是你?” ……是她。 此时此刻的谢柚,真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昨夜梦到那样荒谬的梦,今早一醒来祖母就说要给她赐婚。 这个奚淮,是不是命中与她犯冲。 怎么哪里都有他。 “祖母,当年的事情是孙女糊涂,才闹出误会,如今孙女与奚淮清清白白,我们之间不熟,绝不可能成亲。” “不熟?”郑太后疑惑的问道。她听到的消息是:自己孙女对奚世子情根深种,念念不忘,奚世子离开京城的这三年,她时刻借酒消愁,暗恋世子却不敢表面心意,只能寻找替身来慰藉心中不得已的苦闷。 郑太后有些不高兴,天家儿女,怎能将自己弄到如此卑微境界,就算奚淮才名惊世,自己的孙女又何尝不是掌中之宝,怎能落到如此苦求不得的地步。 “千真万确,孙女与奚淮实在不熟,更不能对他有爱慕之情,祖母您不要信外面那些流言,都是胡说八道罢了。” 谢柚松开握着郑太后的手,随意的靠在一旁,她郑重又认真的与太后说了好几遍,确保她没有误会之后,才抬步走出了寿安宫。 等她一走,孙嬷嬷古怪的走上前来。 郑太后目光落在方才她吃完的橘子皮上,不确定的询问,“你说她说的是真的假的。” “老奴不知。”孙嬷嬷摇了摇头。 “这样,你暗中多留意一些,这丫头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可别是被拒绝的多了不好意思,才说这样的话。” 孙嬷嬷点点头,觉得八成就是这个原因。 这边,谢柚撑着步辇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她本来困顿打着哈欠,忽然听到绿绮小声提醒,“殿下,前面那个人好像是奚世子。” 几乎在那瞬间,谢柚猛然清醒了过来,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便低声吩咐,“快,掉头,不要与他碰上。” “……来不及了。”绿绮声音越说越小。 谢柚刚坐直身子,便看到那个熟悉的淡青色身影越来越近,今日艳阳高照,他一袭落拓青衫,犹如画中之人,不疾不徐走近,身旁的内室给他撑着一把纸伞,伞面倾斜,刚好遮住他半张面容,从她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那极其漂亮菲薄的嘴唇,如昨晚梦中见到的一样…… 打住! 谢柚猛然惊觉,此刻奚淮离她不过三步距离,周遭的人似乎都已行完了礼,内侍极有眼力劲的微微移开了伞面,时隔三年,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直视他的眸光。 冷淡依旧,漆黑深沉。 但隐隐又带了些别的什么。 冤家路窄,气势不能输! 谢柚懒懒抬起指尖,染着寇丹的指甲分外艳丽好看,因她坐在步辇上,整个人自然比奚淮高出一截,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就慵懒怠慢了些。 “许久不见,世子还是一如既往风姿俊朗。” 给奚淮打伞的内侍悄悄抬起目光,他今日真是运气好到爆了,竟撞上明华公主与奚世子相见的场面,往常他都在传言里听过,公主对世子如何如何倾心,今儿是头一次见,果然名不虚传。 都过去三年了,公主竟还惦记着世子。 这份情意,当真天地可鉴,日月明心。 谢柚若是知道那个内侍这样爱胡思乱想,她当时 4. 赴宴 《夫君是朵黑心莲》全本免费阅读 临近傍晚,奚府门前才出现了一辆马车,福安在门口等了许久,听见动静,连忙迎上前去。 “公子。” 马车里传来几声微弱的咳嗽声,没过多久,两根纤长的玉指挑开了帘子,奚淮淡淡“嗯”了一声。 “这是夫人给您写的信,另外,荣国公府送来了一张请帖,邀请您明日前去赴宴。” 福安从怀里掏出两封信件,奚淮接过母亲的来信,随手拆开扫了一眼,脚步忽然停住。 “怎么了,公子,可是江都那边出了事情?” 福安看到奚淮蹙眉,第一反应便是江都那边发生了乱子。 奚淮摇了摇头。 “没事。” 接着他把那封信件放回原处,交到福安手上,“先收起来罢。” 福安不明所以,愣愣点头。 奚淮继续往前走去,只是心境却不如方才平和,母亲在信上简单与他说了些家常事,却到后面,话锋一转,竟打听起明华公主谢柚的品性来。 奚淮目色漆沉,面上却不显出任何情绪来。 走了两步,忽然忆起方才福安说的另一件事,“帖子留下,去给母亲回一封信,这里一切都好,勿念。” - 第二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荣国公府离公主府不远,两柱香的车程,谢柚便到了,国公府门庭显赫,气宇不凡,引路的仆妇恭敬朝谢柚见了一礼,井然有序引着一众宾客前往内院。 还未开宴,宾客们都聚集在亭子里。 谢柚本不想引人注目,奈何她一出现,便有几缕目光若有似无的向她扫过来。 谢柚笑靥浅生,未露出任何端倪。 今日的主角本不是她,她没有必要喧宾夺主。 荣国公府嫡女宋瑶曾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宋瑶家境不凡,又颇具才情,两年前与新科状元贺子初喜结连理,这在盛京也是一段佳话。 宴席尚未开始,便有几名贵女凑在一起小声议论,谢柚眯着眸子假寐,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她刚睁开眼眸,便看到一名怯生生的女子端着茶盏,而那茶水,尽数浇在了她的罗裙之上。 “啊——我不是故意的,方才是有人绊我……” “你怎么说话呢,还不快给殿下赔罪。” 另一道声音清脆悦耳,谢柚抬起眸,恰好看到宋瑶越过人群,站在那个黄衫少女身旁。 “殿下,小妹不懂事,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不要与她计较。” 谢柚挑了挑眉,还未说话。 宋瑶便转过身,厉声斥责那名少女,“还不快下去,给公主换一杯热的茶来。” 黄衫女子发着抖,头也不敢抬起,便连忙走了下去。 “无妨,本宫不怪她。” 谢柚垂下眸子,看着腰间的衣裳湿了一大块,蹙了蹙眉。 宋瑶八面玲珑,笑靥如花,“殿下,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不如让我的婢女带您取货换一件衣服,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殿下切莫怪罪小妹。” 谢柚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个黄衫女子她连面都没有看清,看宋瑶维护的口吻,那人是她的妹妹。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何来怪罪一说。 “带路罢。” 宋瑶松了一口气,连忙吩咐婢女去准备。 - “公主,这边请。” 荣国公府很大,这是谢柚第一次来,婢女带着她一路穿过人群,径直往后院走去。 “等等。”谢柚忽然出声。 “公主有何吩咐?”婢女回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你在这里等着本宫,不许跟过来。”谢柚摆出一副上位者的架势,沉声开口。 婢女不敢阻拦,只能低声应下。 谢柚轻手轻脚的走到一处假山后,她将裙摆提起,避免碰到树枝发出动静。 不远处,奚淮与荣国公站在一处,二人背对着她,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谢柚心里乱七八糟想着,奚淮怎么与荣国公私交这么好了,这才第三天入京……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谢柚越想越古怪,干脆把耳朵直接贴在假山上,可她细细听了一会儿,不仅没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还被路过的麻雀啄了一下发冠。 “就这样罢……” “一切就劳烦世子了……” “……” 说完了? 她还什么都没有听到呢! 见状,谢柚正要撤回脚步,若无其事的走到婢女身旁,不料她刚从假山后走出来,迎面就撞到一个冷硬的胸膛上。 奚淮垂下眸子,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这么有缘啊。”谢柚捂着鼻子后退一步,讪讪笑了笑。 “你听到了什么?” ? 呦呵,难不成真是谈什么重要秘密。 此刻的谢柚犹如掌握了奚淮软肋一般,说话声音都忍不住趾高气扬起来。 “没什么,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本宫全知道了。” 奚淮挑眉。 “奚淮,若是你不想秘密被暴露,以后见到本宫最好绕道,听见了吗?” 秘密? 方才荣国公只是像他求一副苏卿之的真迹而已,若这都能算秘密的话,那全天下的秘密可就很多了。 奚淮忽然靠在身后的树枝上,他本就生的好看,此刻那张清冷出尘的面容似乎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情绪。 “公主殿下是在威胁我?” 嗯嗯嗯! 就是在威胁你! 此刻谢柚忽然觉得爽极了,原来拿捏住奚淮的软肋是这种感觉,她竟觉得心情好到了极点。 “世子若是这么想,本宫也只好认了。” 奚淮眼底淡淡,却突然开口。 “公主,你脸上有一块污痕。” 猝不及防一声话语,谢柚怔了怔,连忙伸手去抹。 “公主过来些。” 奚淮声音放柔,循循引诱。 谢柚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步却先一步上前了去,奚淮垂眸,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面颊,粗粝的触感覆在柔软的肌肤上,几乎在那一瞬间,谢柚脖颈处升起阵阵热意。 “好了。” “奚某的秘密,公主若是喜欢,尽可随意散播去。” 话落,奚淮转身离去,留下谢柚独自在原地发怔。 脸颊处的热意还未褪去,她一转头,看见好几个婢女小厮错愕的目光,几乎在一瞬间,谢柚脸色便沉了下来。 奚淮这个狗贼,故意干这引人误会的事情。 三年不见,他真是越发不要脸了! 什么清冷公子,淡漠出尘。 全都是他蒙蔽世人的手段罢了,真实的他既不要脸又无耻,谢柚真恨,全天下的人都瞎了眼,竟没有一个人看出奚淮的真面目来。 5. 出事 《夫君是朵黑心莲》全本免费阅读 死人了? 这种事情不应该报官吗?怎么来给她禀报来了。 “谁死了?” “是国公府的二小姐。”绿绮一脸凝重,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听说二小姐昨夜未归,后来尸体被发现在城外竹林里,仵作检验后,确认是昨日申时就已经没气了。” 谢柚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料到。 “殿下,您怎么还能这样镇定呢,那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说,是您杀害的二小姐。”许是觉得荒谬,绿绮的声音越说越小。 “我?”谢柚一脸错愕,她连那个二小姐面都没见过,杀人家做什么。 “说清楚些,那二小姐到底是因何死的?”夏世安忽然坐直了身子,声音沉下来。 “昨日赏花宴上,那个不小心将茶水浇在了您衣服上的女子,就是荣国公府的二小姐。” 谢柚蹙眉,仔细回忆了一番,昨日宴会开始前,确实有个黄衫女子将茶水泼在了她身上,但她也没追究,难不成就凭这件事定她的罪? 如果谢柚杀人的事情被坐实,即便她是公主,也要遭受非议。 “当时我并没有怪罪她,大家都有目共睹。” “公主,怪就怪在这上面,那个婢女亲眼瞧见,我们的人将二小姐绑了,并且在那二小姐屋子里发现奚世子的诗文,现在都在传,是您嫉妒那个二小姐,这才……” 谢柚听的一头雾水,怎么还和奚淮扯上关系了。 “现在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夏世安抿了抿唇,沉声开口。 “荣国公府报官了,因为涉及到殿下,所以事情暂时被压了下来。” - 大理寺后厅,福安刚给奚淮斟了热茶,转头便把卷宗递过来。 “世子,往年的卷宗都在这里了,江都一些事件也略有记录,您慢慢看,属下不打扰了。” 奚淮颔首,端坐在太师椅前。 一扇屏风,将内室分隔了两个部分,殿内静悄悄的,只有宣纸偶尔被翻动的声音,没过多久,两个穿着官袍的男子哀声叹气从外走来。 “李兄,这事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明华公主天潢贵胄,有太后庇佑,何苦和一个庶女过不去。” “可是荣国公府要一个交代……总不能随意糊弄了去吧。” 两个人谈论着,脚步一进内厅,不约而同噤声了,奚淮放下狼毫,抬头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奚大人忙着呢?” 李仁讪笑两声,朝着奚淮作了个揖,便带着一旁的孙之远往后退去。 前段时间,大理寺卿辞官回乡,奚世子是凭空出现的,大理寺上下对他算不上信服,顶多就当个权贵子弟来看待。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奚淮声音低沉,有条不紊将案桌上的卷宗收了起来。 李仁眼眸转了转,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荣国公府与明华公主,哪个他都得罪不起,奚大人暂代大理寺少卿,这权贵之间的事情不如就交给贵人来处理。 思及此,李仁笑了笑,热切上前一步。 “是这样的,大人,昨夜荣国公府派人来报官,说死了个二小姐,凶手是明华公主,奚大人,这桩案子您看要不要接?” 外头树枝上忽然响起几声麻雀声,李仁说完后,一脸如释重负看着奚淮。 这本就是权贵之间的事情,交由权贵来处置在合适不过了。 谁都知道,奚世子出身江都奚家,奚家世代清贵,虽坐落在大厉,却不属大厉管辖,更有传言,奚家深不可测,家底比之王公贵族,也丝毫不差。 荣国公府与明华公主之事,交由他来审理太合适不过了。 晌午的时候,谢柚去了一趟京兆府。 却被告知,案件移交到了大理寺审理。 按理说,虽然是死了一个庶女,但若是不被闹大,顶多就罚些俸禄,对谢柚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这样一口大锅扣在她的脑袋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人平白污蔑了去。 “改道,去大理寺。” 驾车的侍卫连忙转了方向。 - 李仁说完,正等着奚淮的回应。 不料,奚淮却翻看起了另一本卷宗,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恰在此时,外头小厮进来禀报。 “大人,明华公主在外面。” 李仁错愕了一瞬,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他下意识的想去迎接,走到门口,才忽然反应过来,奚世子还在里面呢,他着急什么。 反应过来的李仁笑着出声,“大人,明华公主,您要见吗?” 奚淮依旧翻看着卷宗,过了一会儿,缓缓抬起目光,声音平稳自然,“一切照着章程办。” 这就是不见了? 李仁有些犯愁,外头那位,可是太后最宠爱的公主,奚世子高高挂起,而他们这些人却不能这样,思索再三,李仁朝着奚淮作了一揖,抬步向前厅走去。 奚淮不见可以,而他不行。 毕竟是个公主。 总不能怠慢了人家。 谢柚本来是想来申冤的,可她一连走了几个地方,都说这案子不归他们管,最后,来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司直李仁,是个极其圆滑玲珑之人,之前谢柚对他略有耳闻,现在亲眼所见,倒是名不虚传。 “下官参加殿下。” “本宫听说,荣国公府的案子你们接了?” 谢柚压着声音,语气不辨喜怒。 李仁暗自骂了一句,抬起头却是满脸笑容,“不就是死了一个庶女,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劳烦您亲自跑一趟,真是下官的罪过。” 谢柚蹙眉,心中有些不悦。 “你是这里的主事人?” 李仁一怔,摇了摇头。 “本宫亲自前来,你们这里的主事人不出来迎接便也罢了,怎么你话里行间,像是已经坐实了本宫的罪名。” “荣国公府污蔑本宫,本宫也有证人。李司直,请问你可接下这桩案子?” 多年身居高位,谢柚不笑时,还是有那么几分威严的。 这番话说完,李仁不住的抹汗。 “下官不敢。” “是不是不敢,你心里清楚,本宫只说一次,昨夜申时,本宫与婢女在府里未曾出去,更不曾派人去刺杀荣国公府二小姐,你们既然要查,就要查清楚,免得让本宫平白受到污蔑。” 不远处,奚淮脚步一顿。 福安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情,再看向室内公主威风的模样。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公主生如此大的气,以往被那样议论都没有生气,今日却为了荣国公府二小姐动怒。 实在是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他本以为,这位公主娇纵无礼,仗着身份尊贵,不把他们世子放在眼里。 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下官定当全力以赴,争取还殿下一个清白。”李仁跪在地上,表示自己的衷心。 < 6. 打探 《夫君是朵黑心莲》全本免费阅读 折腾了一整日,谢柚脸上已经有了疲倦之色,绿绮替她将腰间的玉带扣上,一脸不满道:“要不就别见了,这么晚过来,多半不是好事。” 谢柚看着不远处烛芯跳跃,火光下,一只飞蛾围绕在周围,翅膀鼓动,晃悠的身影映在屏风上,添了几分无所畏惧的气态。 谢柚抿了抿唇,声音淡淡,“得见。” 不光得见,还不能让她瞧出任何脆弱来。 自从当年昭和皇后染病去世后,后宫便一直把持在太后手里,谢柚自小养在太后膝下,吃穿用度也算尊贵,她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了。 父皇虽然待她不算亲拢,可也没苛待过她。 谁知后来青贵妃进宫,谢柚的日子才是真正不好过了起来。 青贵妃出身民间,当年圣上微服出巡时,偶遇盗贼,青贵妃的哥哥从天而降,不仅救了圣上,还剿灭了盗匪,一时风头无两。 也就是那次,民间出了个道士,说青贵妃是圣上命中贵女,有此女相助,前路必定顺遂。 这话一听就是无稽之谈,偏偏青贵妃貌美倾城,又极擅人心,哄的圣上对此深信不疑,直接带回宫中,盛宠十多年。 青贵妃擅长笼络人心,前朝后宫风评都极好。 很小的时候,谢柚也曾以为,青贵妃是个善良温婉的女子,若不是那夜家宴上撞见那一幕,她真会被她美丽的外表给蒙骗过去。 思及此,谢柚眼眸沉了沉,绿绮仍旧喋喋不语,“殿下,平常不见她过来关心,这会出了事情却是第一个上门的,多半是来落井下石的,依奴婢看,殿下一会儿也不必对她好脸色。” “是不是落井下石,见一见不就知道了。”谢柚整理好衣着,确保没有什么出错的地方,才迈步朝着外头走去。 疏月高悬,夜色如墨。 公主府前厅,一名身穿褐色衣衫的女子站在正中间,一双吊梢眉,两湾柳叶眼,不看人时自带几分高傲,而看人时…… 离的老远,谢柚忽然笑着道: “芝兰姑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芝兰听见动静,缓缓转过身来,先是朝着谢柚欠了欠身子,那双柳叶瞳眸隐隐带着几分轻视,却被掩藏的极好,“殿下许久不去见娘娘,娘娘心中一直记挂着您呢。” 谢柚脚步一顿,险些平地摔了去。 这话,怎么听着让人这么不舒心。 记挂着她? 怕是记挂着她何时出事吧。 只可惜谢柚与青贵妃的相处还未到撕破脸皮的地步,虽然彼此心知肚明,但这面上功夫总要做足,是以即便知道芝兰不怀好意,谢柚却也不能平白将人赶了出去。 否则正好遂了青贵妃意,在圣上身边添油加醋说些什么,谢柚便又要多一顶帽子了。 芝兰略微行了一礼,脸色也露出些许笑容来,“娘娘托奴婢少一句话,敢问公主殿下是否还记挂着十三皇子的顽劣行径?” “都是小孩子不懂事,身为姐姐,怎可一直放在心上,芝兰姑姑说这话,属实有些折煞我了。” 谢柚笑的灿烂,装傻吗,谁不会,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她这本事倒练的愈发炉火纯青了。 果不其然,谢柚瞧见芝兰脸上笑意一僵,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殿下不怪罪,娘娘就放心了,原本还以为殿下会因这事与娘娘心生嫌隙,如今看来,倒是娘娘的不是了。” “听说荣国公府出了事情,闹出人命了……娘娘的意思是,殿下要是用人,尽管只会一声。” 多余的寒暄结束,芝兰这才说出此行真正目的。 谢柚挑了挑眉,青贵妃能有这么好心? “娘娘说了,毕竟要保住皇家脸面,不管您做没做这件事,最后都要以大局为重,荣国公府那边她会照看着,为了殿下名声着想,请殿下近日还是少走动罢。”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若不是谢柚深谙青贵妃的为人,险些就要信了。 前半句话不假,皇室颜面比什么都重要,可这后面的话,却越听越不得劲。 她没做过的事情,这个节骨眼上躲在家中不出,岂不是坐实了心虚。 思及此,谢柚不动声色抿了抿唇,等芝兰说完后,她浅浅笑了笑,“替我多谢青娘娘美意,不,改日我亲自进宫致谢。” 芝兰也笑了起来,话带到了,她自然也没什么好留的了,与谢柚拜别后,便乘着马车向皇宫的方向行去。 人一走,大厅里恢复了片刻寂静,没过多久,绿绮从外头走来,“殿下,您真信了她的话?” “半真半假,没有全信。” 谢柚将灯芯剪灭,原本亮堂堂的屋子瞬间暗淡下来,只留下两盏,足以照亮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明日去荣国公府看看。”做完这些,谢柚将剪子放在了架子上,淡淡出声。 “明日就去吗?” 绿绮不理解,荣国公府此刻怕是对殿下恨之入骨了,怎么可能会欢迎殿下呢? “方才你没听芝兰说吗?为了保全皇室脸面,青贵妃替我照看着荣国公府,你想想,这些年哪一次不是在落井下石,哪里会真有这样的好心。” “殿下是担心她从中作梗,让国公府与您结仇?”绿绮恍然大悟,语气都不犹尖锐了几分。 若真是这样,那殿下岂不是要坐实了杀人的罪过! “结仇……” 电光火石之间,谢柚脑海中仿佛划过一丝什么,快的很,她还没有捕捉到,便被外头惊雷扰乱了思绪。 下午还晴朗的天气此刻完全阴沉了下来,天暮漆沉,雨声哗啦啦的响起,大有不会停的架势。 谢柚站在窗前,身影被跳动的烛火打在墙壁处,跳跃,朦胧,看不真切。 好像这雨丝一般。 - 第二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昨夜的细雨似乎荡清了空气中的尘埃,今日倒是一点也看不出下雨的迹象。 大理寺。 李仁背着手,在地上不断走来走去,脸上一片烦躁之色,一旁的孙之远抬起伏案的头来,叹 7. 被诬 《夫君是朵黑心莲》全本免费阅读 荣国公府丧女,已经挂上了丧幡,灵堂周围站了一圈人,宋瑶一身素衣,双目发红,一一拜谢过所有来吊唁之人,荣国公府虽然已经有了没落之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圣上没有露出明确的态度时,朝臣还得维持着表象。 与宋瑶交好的一个贵女不忍心看她如此伤心,盈盈上前安慰。 “阿瑶,节哀。” 宋瑶以袖拭泪,瘦弱苍白的面容上,浮出一丝悲哀来。 “我若是早知公主殿下如此蛮横,那日说什么也不会让阿落出来。” 那贵女正是户部尚书嫡女程荟,程荟与宋瑶交好,与谢柚却不大对付,当年奚世子进京后,程荟一眼就对他有了不一样感觉,后来若不是发生明华公主那事,程荟又何尝会埋藏情感至今。 此次她是听说大理寺接了荣国公府案子,便想来看一看,否则,一个庶女,任凭她与宋瑶关系再好,她也不会自降身份来这种地方。 俩人这边正安慰着,那头小厮却一脸见鬼的跑进来,“小、小姐,不好了……” “灵堂之上,不得喧哗。 宋瑶蹙了蹙眉,清声打断了他。 那小厮连忙伸手扇了扇自己嘴巴,声音低了几分,脸上神情却还是古怪,“明华公主来了!” “谁?”程荟大步上前,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是她?她来做什么。” - 今儿的日光正好,懒懒洒在树梢上,地上留下一圈圈错影。 马车缓缓停在荣国公府门前,绿绮率先下车,看了一圈周围,将马扎放在阶前,不确定又问了一句,“殿下,我们真要进去?” 帘幔拉开,露出谢柚那张娇美的面容来,荣国公这地界前几日她才来过,没想到过了短短几天,这心境倒是大不一样了。 “去敲门,就说本宫也来凭吊。” 绿绮仍旧在犹豫,此情此景,她这样冒然上去敲门,怕是不合适吧。 可是触及到谢柚坚定冷清的眼眸,绿绮一咬牙,视死如归上前走去。 不合适便不合适吧,左右殿下没做过,何必在意旁人眼光呢。 想清楚之后,绿绮也不再纠结,她提着裙子上了长阶,轻轻扬起手,不轻不重扣了两声,那看门的小厮缓缓打开大门,一脸疑惑道:“您是……” “劳烦通报一声,明华公主前来凭吊。” - 听完小厮的话,程荟瞠目结舌,她活了这么些年,就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阿瑶,这分明是欺人太甚。阿落妹妹尸骨未寒,她竟敢如此张狂,简直不将荣国公府放在眼里。” “依我看,不如先等大理寺的人过来,就说府内事务繁杂,招待不周。” 程荟义愤填膺,娇美面容上愤愤不平。 宋瑶却垂下了眸子,她穿着一身素衣,脸上未施粉黛,一阵风拂过,带着说不出的脆弱与惹人怜惜。 “这样不好吧。” “阿瑶,你心地柔软,可那明华公主是杀害你妹妹的人,你若是放她进来,就是让阿落妹妹九泉之下,不得心安。” 宋瑶仍在犹豫,可她没来得及做出决定,那边却又有一个小厮着急忙慌跑了进来。 “小姐,宫里来人了!” 宫里? 程荟一头雾水,连忙上前问道:“是谁来的?” - 荣国公府门前,绿绮与芝兰撞了个正着,二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还是芝兰先反应过来,她恭敬的走上前来,“奴婢见过殿下。” 谢柚坐在马车上,帷幔被掀起,她看芝兰满头发汗,不禁笑了出来,“青娘娘当真待我不薄,芝兰姑姑亲自上门,想来是替我说话来的,绿绮,不得对姑姑无礼。” 绿绮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后退一步。 闻得这话,芝兰喜笑颜开,虽然在这里碰到谢柚在她意料之外,但是谢柚这样的态度,倒是令她舒心不已,遂摆出一副说教姿态,苦口婆心道: “贵妃娘娘视公主如己出,现在正值风口浪尖,殿下实在不该出现在这里。” 谢柚敛了敛眸,没有作声。 恰在此时,荣国公府大门再度被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缓缓道:“我家小姐请诸位进去。” - 荣国公府高门显贵,十多年前,与当时魏家几乎并立,可后来,魏家衰败,满门流放,时代更迭,荣国公府也不复往日辉煌,只能偶尔设个宴席来请京中贵人,以此走动才不显生疏。 谢柚跟着那管事的穿过长廊,经过后山花园处,她目光不着痕迹往莲池里瞥了一眼,芝兰却故意落后两步,小声在谢柚身旁道:“若是待会儿殿下与宋小姐起了冲突,还望看在宋家丧女份上,不要太过逼迫。” “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 谢柚挑了挑眉,倏地问道。 “贵妃娘娘也是为了您好,宋家不足挂齿,但是殿下声誉却是极其要紧的……” 转过游廊,一张纸铜钱被风吹着,在空中翻了几个转儿,正好落在了谢柚一行人的方向上,芝兰嫌弃的避开,谢柚却忽然伸手接住。 “殿下!这不吉利……”绿绮大惊失色,活人抓着纸钱,实在是有损阳寿啊。 “怕什么?” 谢柚唇边冷冷勾起,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里该害怕的不是她。 灵堂周围,皆挂起了经幡,荣国公府丧女,据说荣国公与夫人伤心过度,闭门不出,整个丧事过程,皆由宋瑶一人操办。 从发现尸体到准备法事,短短几日,她有条不紊,操持的十分妥当。 谢柚刚跨过角门,忽然听到一道声音: “殿下,请止步于此。” 宋瑶看着柔弱,可说话声音却清脆灵动,她一袭素色襦裙,发间未簪任何绢花,整个人看上去似扶风弱柳,脆弱异常。 “阿瑶,她害了阿落妹妹,你又何必对她客气。” “哦?”谢柚脸上浮起一抹潋滟笑意,“请问你怎么知道我杀人了?还是说你看见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程荟索性也不伪装,她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谁不知道,你对奚世子情根深种,阿落不过收集了世子一些诗文,便被你赶尽杀绝,你好狠毒的心。” 诗文? 看 8. 马车 《夫君是朵黑心莲》全本免费阅读 长廊尽头,奚淮一身天青色圆领袍,缓步走了过来,门口的小厮替他引路,不时恭敬说着什么,奚淮偶尔点头,目光幽沉。 刚走近后院,便听到一声清脆灵动的声音,奚淮脚步极轻的停了一下,而后神色如常走了进来。 四角檐廊底下,他一眼就看到那个极其明媚张扬的少女,如三年前一样,依旧是一眼便能让人注意到的。 奚淮眸色未变,向前走了几步,谢柚身边那个女子却一脸惊喜,紧接着谢柚转过眸,隔着数道人影,他依然一眼就看见了她。 奚淮的到来无疑使院中剑拔弩张的氛围散去了不少,李仁紧紧跟在奚淮身后,悄悄打量了一圈,荣国公府家的,户部尚书家的,明华公主还有宫里青贵妃身边的。 真真是哪一个他都惹不起。 幸好是奚世子来了,否则他真不知道该如何交差。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通通避开。” 有了世子的撑腰,李仁说话声音也不由高了几度。 见状,程荟是第一个往后退避的人,她的目光落在奚淮身上,三年不见了,本以为此生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谁料世子再度进京,又让她心中升起一些妄念来。 若是没有明华公主,兴许她也可以…… 程荟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为什么她品性才情皆不如她,偏偏样样排在她面前。 谢柚则没多余的想法,奚淮来了,正好也省得她去给自己争辩了。 大理寺办案公允正直,谢柚深信,自己是被诬陷的,自然不怕旁人来查。 她目光从奚淮身上落在了宋瑶那里,宋瑶微怔了一瞬,紧接着上前一步,“大人,小妹的灵堂就在前面,仵作已经验过尸体,确认是溺水而亡。” 她期期艾艾说着,通红的眼眸里再度染上伤心之色。 程荟拍着她的肩膀,在一旁小声安慰着。 “带路。”奚淮声音淡淡,眉心轻轻蹙了蹙,没有不耐之色,却叫人不敢在其面前放肆。 宋瑶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单薄的身子仿佛随时要倒,仍旧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迈步就要往灵堂处走去,奚淮刚经过谢柚身旁,谢柚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身后的李仁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眸,这些日子相处,他知道奚世子最爱洁癖,往常是不会轻易让人碰他的任何东西的。 这会儿,明华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拉住了他,看似很随意一个动作,实则已叫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程荟目光死死盯着谢柚的手,眼底的妒火几乎要把人灼伤。 奚淮脚步停了下来,幽黑眸子缓缓下移,落在那只纤细柔美的指节处,接着,眸子往上看,看到少女笑的一脸明艳灿烂。 “奚大人,本宫也想去看看。” 谢柚只是下意识拉住了他,并不知道在场诸人心中如何去想,比这更过分的事情她都做过了,自然不会觉得拉一个袖子会如何。 奚淮思忖了片刻,忽然开口,嗓音清淡无波,“殿下若是想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还是避开些好。” 谢柚嘴角敛起的笑容忽然散了去,手指松开,往后退了一步,“那就请奚大人秉公执法,不要有任何徇私。” “这是自然。” - 奚淮来了,后面的事情自然不需要谢柚去操心了,她看着一行人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目光收了回来,就要往外走去。 芝兰跟了上来,“殿下别与他们计较,不管您做了没做,有贵妃娘娘在,您一定是清白的。” 好一句有贵妃娘娘在,这些年,凭空出现的污蔑,哪一件不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谢柚成为众矢之的,与她脱不了关系。 但想起方才奚淮清冷淡漠的眼眸,谢柚忽然无心去与芝兰计较。 简单说了几句,便找个借口将人打发走了。 等人一离开,绿绮问道:“公主,我们是回府还是……” “不回去。”谢柚斩铁截钉,刚走出荣国公府大门,便看到不远处的平地上停了两辆马车,一辆华贵漂亮,另一辆却漆黑低调。 谢柚略微思忖一番,弯了弯眸,对绿绮道:“你先回去,我等人。” 绿绮张了张嘴,对谢柚的举动有些震惊。 脑海里想起那些流言来,难不成殿下真的对奚世子情根深种,只是伪装的极好,连她都信了。 - 谢柚这一等,便等到了日落西山,这辆马车不是奚淮私有,而是大理寺的马车,但是车上仍旧放了一本画集,谢柚百无聊赖,随意翻了几页,蓦然发现一处被人用笔墨污了去,她敛了敛眸,心下思绪开始飘散开来。 奚淮的字,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字。 如他的人一般,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只可惜,这个人凉薄冷漠,似乎与谁在一起,都激不起他过多的情绪来。 谢柚抿了抿唇,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外头仍旧没有动静传来,她打了个哈欠,渐渐感觉一阵困意袭来。 等再次醒来后,谢柚耳边,听到一声女子柔和低哑的声音。 “世子此番入京,要停留多长时间?” 这声音如此耳熟,方才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只不过比起方才气势压人,这会儿却更是像掐了水似的惹人怜惜。 谢柚恍然大悟,原来程荟如此针对她,是因为奚淮! 这下就能说的通了。 她本无心听人八卦,奈何这八卦的对象是奚淮,谢柚抿了抿唇,将耳朵贴在马车壁上。 不知奚淮说了句什么,程荟的嗓音蓦然惊喜了些。 “实不相瞒,这些年,其实我一直……” 一直什么? 谢柚好奇到了极点。 奚淮垂了垂眸,风拂过,一阵脂粉香气向他飘散开来,他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眸底略有些不悦。 一旁的福安见状,连忙上前,“公子,大理寺还有些要处理。” 程荟不甘心,咬了咬唇,眼前的人她盼了三年,想了三年,如今人就站在她面前,叫她如何能不激动。 但偏偏,这个人冷心冷情,浑身上下都透着抗拒。 “程姑娘,奚某先告退了。” 依旧是平淡的口吻,程荟心神一暗,未曾说出来的妄念就这样被人打断了,她再有不甘,也只能停步于此了。 福安抿了抿唇,这么些年,公子一直未曾变过,于男女之情上,半点不开窍。 这样想着,他顺手掀起车帘,哪知一抬眼便看到一个笑的明艳灿烂的少女,正含笑盯着他。 福安紧忙把帘子放了下来,“公、公子……” “怎么了?”奚淮蹙眉,正准备上马车。 福安看到不远处程家娘子满目疑惑,刚到口中的话不由自主咽了下去,若是叫明华公主和程娘子碰上,那后果…… 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福安闭了闭眼 9. 求助 《夫君是朵黑心莲》全本免费阅读 奚淮,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暖风卷起帘子,将少女明静沉和的眼眸映的晶莹柔软。 一刹那,万千花树闪烁,栖息着的鸳鸯被惊散,在水面上落下一圈圈涟漪。 奚淮长睫轻轻抬起,目光不避不掩的落入她的眸中,少女眼底的狡黠与雀跃几乎要掩藏不住,奚淮敛目,心底泛起一股怪异而陌生的情绪。 喜欢? 三年前,她问过同样的问题。 可彼时他心底毫无波澜,甚至没有因她的步步紧逼而产生如今这种期待又紧张的情绪。 他不由再度认真审视自己的心思,空气有一瞬间的沉凝,在谢柚晶亮柔软的眼眸里,心脏莫名紧了一下,而后,却平静道:“殿下想多了。” 闻言,谢柚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方才试探,不过是她临时起意,结果也正如她所料,也正好,她与奚淮,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 她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似乎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没有被满足,落下一阵难以言喻的惆怅感。 黑暗吞噬了她的思绪。 周围变得安静平和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穿过闹市。 奚淮仍旧稳坐在上座,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殿下为何会这样问?” 猝不及防,谢柚没反应过来。 恰好这时马车一阵急刹,谢柚不防备的撞在了奚淮身上,他身上雪松气息传来,让谢柚怔了好大一会儿,她眨了眨眼,开口道:“没什么,就是想知道,这三年里,你对本公主看法如何?” 随意的口吻轻轻试探。 谢柚微不可察抬起了眸,连她也说不清心底流淌着一种怎样的情绪。 外头的福安也不禁竖起耳朵去听,他心中早就有过猜测了,公子这三年洁身自好,从来没有与旁的女子说过多余的话,那日进京却与明华公主不同,焉知不是在等公主。 福安感慨,旁人都说,公子的心思难猜,可他怎么觉得,一看就透呢。 凉风浮动,奚淮仍旧端坐着。 只是衣袖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褶皱,是谢柚方才不小心蹭上去的。 可奚淮却好像丝毫不在意,轻轻掀唇,漆黑的眸子紧紧锁着她,问道:“殿下瞒着众人来见微臣,就是想问这个?” 奚淮声音沉了几分,略带压迫感的瞳眸落在谢柚身上。 车帘晃起,外头的微光影影绰绰洒入,黑暗逼仄的环境里,谢柚无端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氛围。 还不等她去探究,奚淮却是率先移开了目光。 问这个? 自然不是。 方才只是她一时兴起,眼下看来是她过于自恋了,虽然这些年有许多优异的世家子追求她,但她不觉得,奚淮也是其中之列。 若是有朝一日奚淮对她表白,她只怕会觉得,是在做梦。 思及此,她抿了抿唇,从奇怪的情绪里抽离,眼眸也逐渐清明起来。 月影落下,四周安静。 少女轻轻抬眸,话音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冷静。 “我确实有事情要麻烦你。” 奚淮垂眸,落在她葱白纤细的指尖上。 “我想与你做一个交易。” “江都一带,是奚家地盘,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个人,作为回报,日后你在京城要办什么事,尽管找我。” 闻言,奚淮眼眸轻轻眯了眯,他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她。 记忆里的小公主,娇纵张扬,霸道跋扈,可眼前这个女子,幽静淡然,落落大方。 奚淮眼睫动了动,须臾,问道:“查谁?” “当朝贵妃。” 谢柚平静道。 青贵妃出身江都一带,而江都是奚家坐镇,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奚家人,既然如此,不如摊开了直接与他说。 省的日后闹出麻烦。 奚淮抿了抿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谢柚安静的看着他,这个想法虽然很早就冒出来了,但今天确实是一时起意,若是奚淮拒绝了,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青贵妃的事情和他丝毫五关,他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 气氛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住了,奚淮轻抬了抬眸,他看不清谢柚脸上神情,但能大抵感受到,少女是怎样的姿态。 马车幽暗逼仄,馥郁芬香气息不断涌入。 半晌后,他突然开口,却是转了话题。 “殿下不好奇今日之事吗?” 今日之事? 今日她本是想去看一看宋二小姐如何死的,但后来却因为奚淮出现,她未能见到宋二小姐尸体。 眼下奚淮却突然说起。 谢柚敛了敛眸,思绪也被迫放在了这上面。 荣国公府污蔑她,本来不足为惧,可后来青贵妃介入,青贵妃为何要帮荣国公府,仅仅是为了扳倒她吗? 可她明知,荣国公府事情无论结果如何,都对谢柚造成不了太大影响。 这些年,她的名声早已被败坏,多一桩少一桩又有何区别。 她面上一沉,忽然想起另一个可能,难不成,青贵妃与荣国公府早就有了勾结,是故意栽赃陷害她的。 否则一个荣国公府,怎么敢把谋杀人命的案子安在公主头上。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我猜,荣国公府案子,是他们自己做的,假意栽赃给我,目的并不是要给我泼脏水,而是在掩藏什么。” 闻言,奚淮眼底闪过一抹意外。 他原以为,眼前被娇纵的小公主只知风月,不知疾苦,如今看来,她这般聪敏灵慧,倒是与他想的略有不同。 隐藏什么? 奚淮眼底缓缓浮出一丝冷意。 三年前,他回江都,遭人刺杀,凶手至今下落不明,多番追查之下,发现与盛京有着千丝万缕怜惜。 荣国公府…… 确实可疑。 谢柚说完后,久久不见奚淮回应,她忍不住又出声道:“方才我提到的事情,你答应吗?” 她心中忐忑,气势已经弱了下去。 奚淮本没有立场帮她,甚至曾经她那样捉弄过他,他若是还记得,此刻拒绝应当也是应该的吧…… 奚淮掀了掀唇,眼底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此刻若是谢柚能看见他的神情,定然会发现,这会儿他与往日里清冷正直略有不同。 像是卸掉所有伪装,暴露出最真实的模样。 只可惜,她未能得见。 “微臣若是帮了殿下,殿下能许诺给微臣什么好处呢?” 车帘被风掀起,外头的凉意浸入了些。 谢柚蹙了蹙眉,还没彻底反应过来。 奚淮却又道:“是金银珠宝?还是财权地位?” 这话,她听出来了! 奚淮是在点她呢! 三年前她带着一箱珠宝威逼利诱,他居然能记到现在。 “这些俗物,你若是不喜欢,自然可以向我提其他要求,只要我能满足,必定尽力。” “算了。”奚淮敛了敛眸,眼底透着几分恹恹,“江都之事,本就是微臣职责所在,若殿下所查之事危急到江都安宁,微臣定不会含糊。” 就这样,完了? 谢柚脑子有些懵,所以她这是白嫖了一个天大的好处? 可她的心情不仅没有高兴起来,反而透着一丝复杂。 奚淮真的,对她没有任何想法吗? 还是说,他好面子,不想承认? 但她绞尽脑汁去想,发现好像确实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金银珠宝他不缺,权势地位他也有,她虽然身为公主,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可以馈赠给他。 总不能叫他做驸马吧。 这个想法一出,便被谢柚立马否决了。 且不说江都不属朝堂,便是奚淮这古怪冷淡的性子,她怕也是应对不了。 思及此,她不由抬眸,继续问:“你真的没有有求于我的事情?” “没有。” 这回,他连眼皮都没掀起来。 谢柚抿了抿唇,好吧,没有便没有了。 既然如此,谢柚也不欲与他过多纠缠,她上前一步,掀起车帘,清声道:“停车——” “公主府与奚府方向相反,我在这里下去就好。” 福安轻喝了一声,马儿紧刹住脚步。 谢柚掀起车帘,几乎一瞬间,就回到了车里。 奚淮抬起那双凉薄冰冷的瞳眸看她。 谢柚 10. 私通 《夫君是朵黑心莲》全本免费阅读 临近巳时,大理寺仍旧点着微弱的光,孙之远将最后一点案卷写完,揉了揉眼眸,刚一抬头,便看到有一人拾级而上。 暮色漆沉,那人却如莹莹夜火中的一抹光亮,孙之远感慨了一番,奚家少主,果然气度不凡。 他从案牍前迎了上去,拂袖作揖,“下官参加大人。” 奚淮淡淡“嗯”了一声,旋即停住脚步,眸光缓缓移了过来,“这么晚了,孙大人还不回去?” 孙之远一愣,还没继续回话,只听奚淮又道:“今夜露水浓重,大人若是继续待着,只怕待会儿会湿了鞋袜。” 孙之远目光往外头看去,乌云蔽月,漆黑的天空没有一点星光,他反应过来,连忙去收桌前的卷宗。 “瞧我,一忙起来忘了时辰,多谢奚大人提醒,下官这就走。” 今夜不是他当值,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去,孙之远朝着奚淮道别后,马不停蹄携了雨披步入黑暗中。 等人一走,大理寺又恢复了安静。 守门的小吏小心翼翼关好窗扇,回过头,看见奚淮仍旧站在阶前,他恭敬道:“大人,马上要下雨了,这些卷宗……” “先放在那里,本官亲自收。” “是。” 小吏多点了几根蜡烛,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替奚淮掩好门窗,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灯色朦胧,暗香浮动。 室内柔和寂静,奚淮迈步走到博古架前,从一堆冗杂的卷宗中清晰找到自己想要的,而后来到桌案前,目色沉和,指尖缓缓将案卷翻开。 过了许久,外头隐隐响起雷声,浓雾般的天气,淅淅沥沥雨丝落了下来。 福安穿着一件雨披,轻轻推开了门。 “公子,何时回去?” 细雨密布,看这样子,似乎还要下好长时间。 奚淮伸出指尖捏了捏眉心,一点幽沉从眉眼间掠过,须臾,他起身,将案卷放回原处。 “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福安提着一盏煤油灯,轻轻凑了过来。 “没有任何破绽。”奚淮淡淡应道。 福安怔了一下,眼中有些疑惑与诧异。 公子说没有破绽,那便是正常的,可是,怎么可能会没有破绽呢。 三年前,江都叛乱,差一点就让几大家族毁灭,当时朝堂派了一个巡抚前去查看,不料巡抚半路遭遇刺杀,凶手至今下落不明。 当年之事处处充满古怪,可朝庭的案卷里却只是简单几笔带过。 未透出任何异常,就连巡抚的死,也只是草草结案。 外头的雨仍旧在下,福安心中却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若是当年叛乱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 若是江都有人与朝庭暗中勾结…… 他不敢想象,公子要面对的是什么。 思及此,福安心酸说了一句,“公子,要不我们回去吧。” 回哪里去? 奚淮眼中罕见升起一抹怔神,他既然接替了奚家家主之位,便不允许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生事,更不能容忍有人把世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他的肩上,从来没有轻松过。 - 奚淮的动作很快,第二日便下了定论,此事疑点重重,所呈证据不能证明,明华公主杀人了。 李仁附和,“大人英明,下官早知公主是被冤枉的,可怜了公主……” “李大人。”猝不及防,奚淮叫了他,李仁受宠若惊抬起了头,做好被吩咐的准备。 然而奚淮却只是平淡一声,“没事,今日帮我跑个腿,如何?” 闻言,李仁一副被受到重用的模样,“只要大人需要,下官愿意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要大人在京中一日,下官就是大人手中最快的剑,大人说东,下官绝不往西,大人说西……” “去将公主殿下请过来。”奚淮抿了抿唇,伏案的身影缓缓抬起,开口道。 李仁一怔,脸上神情变了又变,最后变成一副“我都懂”的模样,“下官这就去。” 谁知刚走到门口,抬头便看到一抹华贵绝色的身影,李仁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殿下,下官正要去请您呢,您与奚大人真是心有灵犀,两心相……” 谢柚蹙了蹙眉,脚步一顿,似是没注意到李仁脸上的恭维谄媚。 她抿了抿唇,开口问道: “奚淮在里面吗?” “在的,大人一早就在等您了。”李仁掩下心中的激动,他就知道,明华公主和奚世子之间是两心相悦的,虽然分别了三年,但是只要一见面,这感情依然如初,如此良缘佳人,当真不可辜负。 谢柚点了点头,抬步走了进去。 她今日来,是关于荣国公府一案的。 谁料等她刚一进门,罕见的在奚淮脸上看到一抹意外。 “怎么了,不欢迎本宫?” 奚淮摇了摇头,面容又恢复了平静,他看向在谢柚身后走着的李仁,对方抬起手臂,张口就道:“下官刚到门口,就碰到了殿下,真可谓是有缘。” 奚淮额角似是轻轻跳了跳,片刻后,他开口,“你先下去吧。” 李仁一脸笑眯眯模样,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谢柚:“……” 此刻她明白了方才李仁为何要说那一番话了,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殿下请坐,今日将殿下叫过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殿下。” 谢柚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桌案上的卷文,清透的明眸眨了一下,缓缓道:“你问。” “宋二小姐出事前,殿下在哪里?” “公主府。” “在做什么?” “与人下棋。” “与谁?” “……夏世安。” 话音落下的瞬间,谢柚抬眸瞥了奚淮一眼,三年前,她之所以会那样冲动去给奚淮表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与夏世安打赌。 赌注便是他心得的那串红珊瑚项链,这件事她当年一直瞒着,没与奚淮说起,后来却不知为何,她与夏世安打赌的事情传到了奚淮耳中,向来淡漠出尘的奚世子第一次被气到了。 据下人说,奚世子怒摔了一盏茶盏,可见被气的不轻。 思及此,谢柚心中忽然虚了半分。 “这么多年,殿下果真……” 果真什么,奚 11. 真相 《夫君是朵黑心莲》全本免费阅读 话音落下那刻,不仅管家愣住了,谢柚眼中也出现了一抹诧异。 半个月前,贺子初就失踪了?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但看到奚淮从始至终都一脸冷静的样子,不知为何,她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管家一听是来问案情的,脸上不禁露出纠结犹豫的神情。 见状,谢柚上前,扬声道:“你若是此刻再推三阻四,便是阻挠大理寺办案,这罪名,你担待的起吗?” 一听这话,那管家再也不敢犹豫了,正要往后院走去,不料刚行了两步,众人便遇上了一身素衣的宋瑶。 “贵客前来,有失远迎。” 想比起昨日的泣泪涟涟,今日她脸上倒是多了几分疲惫之色。 谢柚抿了抿唇,一时没吭声。 反倒是奚淮上前走了半步,开口道:“宋小姐,本官此次前来,是有事情要问你。” 迎着灼日,宋瑶戚戚然抬起了眸,“大人,先前的事情是臣女不对,让殿下受到了委屈,等小妹的丧事办完,臣女亲自上门赔罪,到时候要杀要剐,全凭殿下吩咐。” 谢柚挑了挑眉,忽然道:“你与你妹妹的感情如何?” 宋瑶刚行礼起身,闻言,道:“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是深厚的。” “那国公大人与夫人与其感情如何?” “啊?”宋瑶眼里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本宫忽然有些好奇,宋二小姐今日出殡,为何不见荣国公与夫人出现?” 宋瑶咬了咬唇,似乎颇为难过,“家父与家母……数日前病倒了。” 病了? 心里的猜测被落实的七七八八,谢柚弯了弯眸,往后退去,实现望向奚淮,示意该他上场了。 若真的如她猜想的那般,妹妹与姐夫私通,被姐姐发现,而后棒打鸳鸯,肆意谋杀,二老不被气倒才怪了。 只可惜,这一家子的浑水泼到了她身上,她便不能平白咽下这丝委屈。 奚淮清冷的眸子从谢柚身上划过,而后沉静道:“宋小姐,请问贺公子此刻在何处?” 闻言,宋瑶脸色一白,尽管她伪装的极好,但是谢柚仍然从她身上发现了一些端倪,发白的嘴唇,微微抖动的双臂。 数日前,贺子初失踪,国公府却没任何表示,不仅将事情瞒的密不透风,甚至演了一出戏将众人注意力吸引在谢柚身上,她很好奇,这样大费周章,到底要隐瞒什么。 宋瑶心死如灰,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了,索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哀然。 “奚大人,若我主动认罪,可否减轻处罚。” 奚淮点了点头,目光始终未起任何波澜。 - 大约一年前,宋瑶便发现了自己夫君与妹妹间的不对劲。 她与贺子初成婚将近两年,起初时,也是蜜里调油,夫君温和体贴,仕途蒸蒸日上,她身为荣国公府嫡女,本就是下嫁,若不是看中了贺子初才情横溢,她是万万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却没想到,半年前无意窥见的那一幕,叫她的心情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 在她自己家中,夫君与妹妹抱在一起! 这是何等的羞辱! 后花园中,宋落一脸娇羞,依偎在贺子初的怀中,青天白日下,二人就敢如此张扬,可见背后此种举动,只多不少。 宋瑶很气,当晚便与贺子初挑明了此事,贺子初十分懊悔,再三向她保证,今后一定会与宋落断了。 他仕途要往上升,虽说荣国公府已渐渐没落,但也不是他一介平民惹的起的。 谢柚拖着下巴,懒懒坐在一旁软椅上,听到这里,她大概也能猜到,贺子初与宋瑶保证之后,仍然本性未改,他生活在荣国公府,与宋落抬头不见低头见,时间一长,死灰亦可复燃。 思及此,她眼中勾起一抹讽意。 男人么,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管的了心管不了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从古至今,真正对夫人从一而终的又有几个呢? 目光一转,忽然注意到了一旁奚淮,他坐的端庄,气质矜贵淡雅,很久以前,谢柚便听说,奚淮不近女色。 她想起曾经她假意纠缠,奚淮虽然不喜,却没真正做出伤害她的举动来。 而这贺子初口口声声说喜欢宋瑶,背后却与妻子妹妹厮混到了一处。 当真是无耻至极。 奚淮蹙眉,他感到有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停留在他身上,而等他试图去探究,却只能望见少女笑的明亮娇艳,他抿了抿唇,压下心口处那丝怪异感觉来,片刻后,又重新将思绪放在案子上。 “所以你因爱生恨,暗中派人挟持了贺子初?” 他的嗓音平淡清冷,没有任何多余情绪,却能一击要害,让宋瑶原本摇摇欲坠的身子彻底瘫倒在软椅上。 “是他自找的!若不是他逼我,我也不会……” 宋瑶面色陡然一变,原本脆弱柔和的面容上浮出一抹狠戾来,与贺子初做夫妻做到了这个地步,她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半年前,她无意怀孕,所有大夫瞧过,都说脉象平稳,可偏偏,她与宋落去了一趟寺庙,回来便小产了。 那是她第一次生出把宋落送出去的想法,她本就是庶女,生母早逝,在府中无人庇护,只要荣国公夫人下了决定,她断然没有反抗余地。 后来的一切也正如她所愿,宋落被送了出去,世家大族最重颜面,哪怕父亲知道了宋落与贺子初暗中苟且,可仍旧不许她与贺子初和离。 彼时,宋瑶还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伤之中,也无瑕顾及其他。 听从了父亲安排,去庄子上短暂休养了三个月。 也正是那三个月,一向在她面前乖巧懂事的庶妹突然不再伪装,她与她彻底撕破颜面。 思及此,宋瑶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来。 那一夜,风雪声灌入耳中,她刚喝了安神汤药,大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记忆里胆小柔弱的庶妹站在她面前,纤细的手指抚上了小腹,得意洋洋道:“姐姐,我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 孩子是谁的,显而易见。 宋落恨她,这埋藏极深的恨意在这一刻终于迸发,宋瑶才知晓,十五年前,兰夫人死的那晚,亲自告诉宋落,当年,她才是荣国公的嫡出夫人,是宋瑶母亲鸠占鹊巢,仗着自己身份尊贵逼荣国公将正妻贬为妾室,她还有了身孕,登堂入室,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而兰夫人却在生产时受了重 12. 遇刺 《夫君是朵黑心莲》全本免费阅读 “哦,本宫忘了,你不喜欢旁人在你面前不端正。”谢柚理了理裙摆,将身子坐直了起来。 她偏头看了看奚淮,也没继续停留在方才话题上了,而是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贺子初失踪的?” “昨夜。”奚淮言简意赅。 “所以你昨日说要去处理一些事情,莫非是去调贺子初失踪的案卷了?” 谢柚恍然大悟,奚淮此人,果真比她想象中靠谱。 奚淮垂了垂眸,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昨夜他确实去调了卷宗,只不过发现贺子初失踪一事,纯属巧合,起初,他并未想到,贺子初的失踪与荣国公府有关,是今日早上谢柚取出那半枚玉佩时,他才大致有了思路。 总而言之,他能这么快破解出来,与谢柚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马车晃晃悠悠,奚淮从大理寺带了一干侍卫,一路畅通无阻出了皇城。 谢柚用手撑着下巴,有些无聊的随意思索着。 人与人当真是不一样,贺子初不喜欢宋瑶,可却依然伪装出一副情深义重模样,骗了她多年。 他喜欢宋落,可却让心爱的女子做他外室,名节尽毁不说,最终将性命赔了进去。 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若这件事情要定罪,宋落身死,宋瑶入狱,而贺子初从头到尾被摘的干干净净,实在是……她抿了抿唇,突然不知该如何评说。 反观奚淮,他不喜欢她,人前与人后都未曾给过她机会,谢柚不禁想,若是三年前她假意表白,后又不断纠缠,奚淮真从了的话…… 那画面一出,谢柚立马摇了摇头。 若是奚淮真从了她的话,她大概只会觉得,这人虚有其表,说什么清冷雅正,避世出尘,都是假的。 但他偏偏没从,自始自终,他都态度坚决,虽然那些话那些事很伤人,但她未曾往心里去,如今想起来,若她当年真心爱慕奚淮,只怕也会因为他的那些话而退缩生气,从而再也对他喜欢不起来。 可偏偏,她当年没有真心,只有假意。 思及此,谢柚不由感慨,三年前她断然不会同奚淮感同身受,而如今,二人同坐一辆马车,她竟能对他的行为产生几分理解,当真是奇妙。 又过了许久,马车穿入竹林,周遭光影暗淡下来。 谢柚不适的遮了遮眼帘,却突然听到,奚淮淡淡问了一声,“殿下怕黑?” 她怔了一瞬,抬起眼眸,瞥见一双平淡中带着几分好奇的瞳孔,谢柚抿了抿唇,“不是怕,是不喜欢。” “为何?”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垂下头,当年之事都过去了那么久,如今提起也没什么意思。 她不太想说。 恰好在这时,外头驾车侍卫轻喝了一声,接着说道:“大人,到了。” 谢柚眼眸一亮,奚淮淡淡看了她一眼,而是道:“殿下在车上待着,微臣去看一看。” 谢柚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袖口,“我也去。” 奚淮轻声叹气,颇有几分无奈的意味,“不是不让殿下去,而是怕有意外,殿下还是在马车上安全。” 或许连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眼前的小公主,他第一反应不再是冷冰冰的拒绝,而是脱口而出的关心。 若是此时福安在他身边,定然会惊讶于,公子什么时候这样会说话了。 然而此刻福安不在,谢柚也没注意到他软下来的语气,她脑海里在想,这桩案子莫非真的存在什么隐情。 木屋里真的有贺子初吗? 思及此,她缓缓放开了奚淮的袖口,小声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奚淮点了点头,没再犹豫,拨开帘子下了马车。 葱幽僻静的竹林中,确实有一辆废弃破败的木屋,四周传来风声,将这座残败不堪的木屋衬的更加寂寥。 奚淮吩咐人将木屋围了起来,而后上前走了一步,谨慎的用木棍打开门,他抬眸一看,木屋内部空荡荡的,不像有人到访过的样子。 这时忽然一个侍卫走出来,“大人,您往后退,属下们进去查看。” “不必了。”奚淮摇摇头,旋即扯下门口处挂着的几缕帘帐来,这木屋,现在是没有人生活的痕迹,但以前,定有人在此居住过。 “大人,看!”另一道人声响起。 奚淮刚迈步进去,便注意到了床底下躺着一个人,那人穿着墨绿色圆领长袍,面容苍白,不知是死是活。 奚淮眼底倒是没出现意外之色,似是早已料到了,他走上前去,用帕子裹着手指,轻轻探去那人的鼻息,片刻后,冷静道:“已经死了,先把人带回去。” “是。” “等等。”奚淮忽然抬手,侍卫们往后退了一步,他走上前去,手忽然从那人胸前扯出一本不知是何物的东西,翻开一看,上面记载了各种人名,奚淮面色骤然一沉。 突然,外头响起侍卫大喊声,“不好了!有人行刺!” 奚淮连忙走了出去,道:“刺客呢?” “那人远远放了一箭,便消失了。”侍卫不敢有所欺瞒,连忙禀告。 “守好这里,不许任何人接近。” 奚淮沉声吩咐,而后侧目望去,那一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马车上,他心里一沉,脚步连忙走向马车处,伸手掀起帘子,一眼便瞥到了车厢里的小公主满头汗水,似乎受到了惊吓。 “殿下,微臣来了。” 奚淮开口道。 然而,谢柚毫无反应,她禁阖着双眸,蹲坐在一角,似是没有听见他说话。 “殿下,没事了” 奚淮蹙眉,又说了一声。 这一回,谢柚听见了他的声音,她眼睫颤了颤,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缓缓睁开了双眸,映入眼帘的,是奚淮那一张清俊出尘的面容,以及他背后敞亮的天光。 “奚淮,有人要杀我。” 不自觉的,她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颤音。 “刺客走了,殿下,已经安全了。” 谢柚点点头,大脑此刻冷静了几分,那刺客或许不是来杀她的,否则怎么只会放一箭便消失,也许是个威慑,或者是想隐瞒别的,谢柚摇了摇脑袋,她现在不适合思考。 “贺子初呢?”突然,谢柚问道。 “死了。”奚淮说的轻描淡写,像是一点也不意外。 谢柚惊了一瞬,脱口而出,“谁杀了他?宋瑶?” 奚淮摇摇头,“此事还不可下定论,只能大致推断出,贺子初的死,与荣国公府脱不了干系。” “荣国公府?” 奚淮点了点头,将那本名册放在谢柚面前,道:“殿下请看这个。” “这是什么?”谢柚看上面记载的都是人名,这些人……她眼眸沉了沉,有些,她认识。 “若 13. 谢眠 《夫君是朵黑心莲》全本免费阅读 一行人赶在夜幕降临前,才回到了京中,谢柚刚了马车,便遇到太后身边的许嬷嬷,许嬷嬷一脸含笑的走上来,恭敬道:“殿下,太后娘娘想见您。” 谢柚一怔,天色这么晚了,祖母难不成又病了。她脸上染上几分担忧,连忙问道:“可是祖母身体又不适了?” 许嬷嬷摇了摇头,安抚道:“只是许久未见,想念公主罢了,奴婢一早便来公主府了,得知殿下出门办事,才等候到了现在,幸好殿下回来的还不算晚,太后娘娘此刻也未曾歇下。” 许嬷嬷说完,又向谢柚身后看了两眼,那目光显而易见,透着几分揶揄笑意。 旋即,她上前一步。 “奴婢见过奚世子。三年不见,世子风姿依旧俊朗。” “许姑姑,别来无恙。”奚淮轻轻颔首,淡声说道。 谢柚一怔,奚淮与许嬷嬷认识? 许是见她忘了,许嬷嬷在一旁问声提醒,“殿下忘了,三年前,奚世子来向太后请安,您躲在屏风后,打碎了太后娘娘最心爱的花瓶。” 还有这事? 谢柚一脸懵。 她为何全然没有印象。 奚淮意外的瞥了她一眼,眉梢微挑,缓缓道:“原来当年之人是公主殿下,奚某眼拙,竟未能认出。” 谢柚蹙了蹙眉,恍惚间似乎想起来了点什么,当年她有段时间住在太后宫中,太后养着一只橘猫,橘猫调皮,平常最喜欢到处穿梭,那一次谢柚还不容易抓到了它,谁知一个不留神,橘猫从她手心里窜出,接连打碎了一个花瓶。 那时屏风外似乎正有人来给太后请安,她犹豫了一番,还是没出去。 她并不知道来请安的是奚淮,更不可能因为见到他而做出打碎花瓶这种举动来。 可现在这情景,奚淮貌似误会了什么。 谢柚正要解释,许嬷嬷却突然含笑开口,“世子入京也有几日了,若是什么时候得空,记得来太后宫中看看,一别三年,太后也是很挂念您呢。” “这是自然,没能去拜见太后娘娘,是微臣罪过。”奚淮含笑,始终恭敬有礼。 许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便带着谢柚朝相反方向去了。 马车上,谢柚神情有些古怪。 她从来没见过奚淮对谁这样恭敬过。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谢柚在想什么,许嬷嬷在一旁忽然道:“殿下怕是忘了,奚世子的母亲,从小是在太后膝下长大的。” “当年江都奚家纷乱不止,是徐姑娘深明大义,带着许多嫁妆嫁入奚家,不仅帮奚家家主度过难关,还助他们在江都彻底站稳脚跟,说起来,殿下出生时,奚世子的母亲还抱过您呢。” 许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当年奚淮母亲在宫里时,许嬷嬷也侍奉过她一段日子,是以看奚淮也格外亲切。 谢柚蹙了蹙眉,她从来没听祖母提过这桩事。 但是奚淮的母亲,她好像有点印象,小时候听祖母提过几句,说永安侯府嫡女是个聪明人,当年,所有人都不看好奚家,觉得奚家繁华百年,历经重创后也该走向没落了,谁曾想到,徐家女嫁入奚家,只用了短短两年,便扶持着奚恒远稳坐家主之外,之后又过了两三年,诞下长子,一举在江都站稳脚跟。 三年前奚淮入京,也是陪着母亲来见太后的,只不过那段时间她顽劣贪玩,与徐氏只打了个招呼,并没有接触过。 但祖母看中的人,眼光必定不会差。 谢柚心中随意想着,没过多久,马车便到了皇宫,许嬷嬷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着道:“殿下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奴婢已命人将您之前住的屋子收拾了出来。” “好。” 公主府未建成前,她一直都是在太后宫中住着的,当年昭和皇后身死后,太后娘娘担心年幼的小公主无人照料,便让孙嬷嬷把谢柚带去寿安宫。 这样一住,就是将近十年。 寿安宫上下对她都很恭敬,在这里住着,正好可以清净片刻。 “殿下来了?”孙嬷嬷端着一盏茶出来,迎面便撞上了谢柚。 “祖母可歇下了?”谢柚笑了笑,低声询问。 “太后娘娘听说您遇刺的消息,十分担忧,刚服了药,现在正等着您呢。” “是我不对,让祖母担心了。” “殿下别说这话,您平安无事,才是对太后最大的宽心。”孙嬷嬷安慰道。 谢柚心中确实生出几分愧意来,这些日子她被荣国公府的事情困住,没有第一时间让祖母不要担心,方才遇刺的事情传到祖母耳中,想来也是极其煎熬的。 思及此,她不敢犹豫,伸手掀起了竹帘。 正殿里,太后一袭褐色寝衣,正斜斜靠在软榻之上,布满皱纹的脸颊略显疲惫,闭着双眸,任由侍女替她捏着额头。 谢柚鼻尖忽然一酸,似乎连日来的委屈与难过在这一刻都倾巢而出,她原本以为,自己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只有稍稍懈怠便会被人逼入深渊下,再也爬不上来。 可这一刻,看到眼前这个慈爱温柔的小老太太,她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是有退路的。 这么多年,若不是祖母一直庇佑着她,她早不知死在哪里了。 青贵妃那样张扬,如果不是忌惮着太后,她未必会平安顺利的活到了现在。 殿里点着安息香,竹帘声音晃动,太后缓缓睁开了双眸,声音里掩不住的低颤,“杳杳?” “祖母,杳杳来了!” 谢柚连忙跑过去,伏身半跪在太后膝前,低声道:“都是杳杳不好,让祖母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郑太后抚着她的发丝,眼含泪光,见到谢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的那颗石头才平安落地。 祖孙二人抱头安慰了一番,郑太后忽然开口: “杳杳,你放心,刺杀一事,祖母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谢柚心中一暖,祖母从来都是不分青红皂白,永远站在她这一边,思及此,她安慰道:“祖母,我如今已经没事了,那刺客并不是真心想杀我,况且奚淮也在旁边,祖母放心,杳杳如今安全的很。” “奚淮是个好孩子,哀家也觉得他不错,有他在你身边,哀家相信,他不会让你受委屈。” “只是,你若是真心喜欢他,哀家可以同你们二人赐婚,江都奚家虽然不受朝堂管辖,但哀家的旨意,奚家不敢违抗。” 谢柚啼笑不得,祖母果真比任何人都操心她的终身大事,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是觉得奚淮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了,可即便她有所改观,可奚淮却明显对她无意。 若真的一道赐婚圣旨下来,到时候满京城又开始流言蜚语不止。 她好不容易才与他撇清了关系,现在这样子就挺好的,赐婚还是算了。 “祖母,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况且孙女对奚淮早就没有爱慕之情了,孙女只想陪在您身边,旁的事情都没有您重要。” “就你嘴甜。”郑太后无奈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