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的古代生活日志》 第1章 被卖 冬日的乌拉尔山脉,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笔直的松树一棵接着一棵,大雪像一顶巨大的帽子覆盖在松树上,地面上的雪也堆得有半人高。 雪地里,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高大的男子,身形壮硕,穿着当地特有的皮毛袄子,头发卷曲,脚步迅速。 男人后面跟着一个瘦弱的女人,拄着拐杖,大雪的天气,穿了几件勉强蔽体的薄衣,背着一个小包裹,踉跄地跟上男人的脚步。 万籁俱寂,除了呼呼的风声,只能听到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路声,和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间或有未冬眠的小动物跳跑在林间,发出吱吱的叫声。 前面的男人叫恩和,自顾自地走着,半点没有等后面人的意思。 后面的梁崇急急忙忙跟上,口又干又渴,喉咙里火烧火燎的,估摸着走了有一个半时辰,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梁崇抬起手中用来做拐杖的木棍,使劲地敲了敲旁边的松树。 听到声音,恩和转过头来,看到梁崇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这才想起后面的人是个娇娇弱弱的中原女子,比不得整日在乌拉尔山穿梭的山民。 恩和长得粗犷,有着本地人标志的高颧骨,一眼看去略显凶猛。 此刻这个汉子憨厚的摸了摸头,用带着口音的汉话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因为天黑之前要赶回家,一时忘了你跟不上,快坐下歇歇吧。” 顾不得地上干不干净,梁崇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拿下腰间的木筒。 木筒里的水早已冷了,盖子口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拧了好几下才拧开。 一口气喝了半筒水,梁崇才勉强缓过来。 身上的衣裳薄薄的,并不避寒,鞋子里早已被雪水浸透,梁崇觉得脚木的都不是自己的了。 最主要的是,望着这一片雪白的一望无际的森林,真真是一点人烟也没有。 梁崇是前天晚上穿过来的,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梁崇。 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里是大业朝的边境,营州。 大业朝一百多年前发生了内乱,几个皇子为夺皇位大打出手,内地动荡不安,边境的斯诺人也开始伺机而动,频繁骚扰进攻。 营州地处大业与斯诺交界,又是斯诺通往大业必经之地,斯诺人频繁骚扰,大业为守住要地,派大量兵力驻守,双方你来我往,边关苦寒,战事四起,百姓苦不堪言。 内乱外忧一直持续了七十多年才将将停歇,到如今,大业斯诺双方签订和平条约也不过二十多年。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营州军营里一位小将小妾的侍女,小将任期将满,欲回关内,小妾刚好病死了。 小将的正头夫人素来不喜小妾,更不将小妾身边的几位侍女当人看,便在回关内之前,将小妾底下的四位侍女全都发卖了。 四位侍女长得只能算作清秀,且和明显高大利索的营州女性不同,身形略显纤弱,买回家非但不能添一位劳力还稍显拖累。 营州贫苦,富人不多,来买人的多是娶回去做老婆,或是被那勾栏瓦舍的买回去接客的。 但原身身体有缺陷,不会说话,是个哑巴,且病恹恹的,并不受买主欢迎。 是以到最后,其他人都被买走,只有原身被剩下,被捡漏的恩和买了回来。 大业朝男尊女卑,长年战乱,经济发展程度不高,女人想要一个人顶立门庭的可能性很低。 加之原身从小卖身为奴,自小学的就是侍奉主家的活,没有一技之长,在营州这苦寒之地,谋生更无从谈起。 是以被恩和买下的第一时间是庆幸。至少,不用沦落到勾栏瓦舍中去。 原来,恩和有一个十九岁的弟弟,尚未娶妻,买下原身是想给弟弟做媳妇。 原身今年十八岁,和恩和弟弟年龄相仿,恩和弟弟居住在乌拉尔山脉深处,是一位靠打猎为生的山民。 山民虽然不用纳税,但也没有户籍不被承认,也就是说,原身嫁过去,就是黑户了。 原身跟在小妾身边,也曾憧憬过自己未来的另一半,但绝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原身也明白,错过这个机会,自己又是个哑巴,再被卖一次,遇到好人家的可能性不高,最大的可能是被卖去那种地方。 营州兵卒多,需求旺盛,是以青楼行业也发展的如火如荼。 被发卖后原身惊惧交加,确定恩和是买主后,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一直衔着的那口气却散了。 加上正值冬日,原身发了一场高热,醒来时,身体已经换了人。 昨天烧得迷迷糊糊穿过来,梁崇只依稀记得原身对自己说她这辈子实在太苦,从小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这次一定投个好人家,让梁崇好好保重。 再醒来就是今天早上了,恩和早早的就过来接人。 虽说梁崇在现代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患病药石无医,眼下得到了新的生命,但一方面是占了别人身体的愧疚,另一方面,面对这种开局,梁崇也不知如何是好,是以并无喜悦之情。 这具身体现下病恹恹的,恩和长得人高马大,牙人又虎视眈眈在一旁看着,逃跑根本不现实,梁崇只来得及草草收拾了一下原身的东西,便跟着恩和走了。 喝完水休息好,又在雪地里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期间还遇上一匹落单的动物,被恩和一箭射死了,才终于看到一座土木结构的房子。 房子呈口字形结构,一排三间房,院落用粗壮的树桩围了起来,隔着两百多米,恩和远远的喊了一声“托雅”。 这时狗叫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两条半人多高的黑狗从房子里面飞涌而出,随即一个高大的女人出来呵斥了一声。 两只狗停止了吠叫,但还是飞快地跑过来围着梁崇嗅嗅闻闻。 梁崇看着半人高的狗,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注意,咬她一口。 这时女人也走到旁边,梁崇虚虚看她一眼,女人约有一米七五以上,头上编了两个辫子垂到腰迹,穿着很厚实的皮毛衣服,皮肤很白,眼睛透着一点蓝。 女人用当地语言给梁崇打了一声招呼,梁崇愣了一下,不能理解女人的意思。 营州民族众多,各民族都有自己的语言,而原身是汉人,只听得懂汉语。 恩和随即接话,跟女人介绍梁崇是个哑巴。 女人点点头,又跟梁崇笑笑,用汉语开口道,“你好,我叫托雅。”她的汉语听着比恩和的更流畅正宗一点。 梁崇用手比划了一下,又指了指嘴巴,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继承了原身的全部记忆,这手语她是会的。 “我知道,恩和跟我说了,没事的。”托雅说。 再看看梁崇冷到浑身发抖的样子,托雅赶忙让两人进屋。 屋子很小,且略显昏暗,但打扫得很干净,中间的屋子是堂屋,托雅在屋子的火塘里拢了一团火,又给两人倒了碗热水,给梁崇拿了一件皮毛衣裳穿着保暖。 两条黑狗分别趴在门边,时不时回头看看,尾巴一下一下打在地上。 在路上时,恩和跟梁崇简单介绍了一下托雅家的情况。 他和托雅是恋人,托雅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只剩下她和弟弟那日苏相依为命。 长姐如母,托雅辛苦将那日苏拉拔大,那日苏解决好终身大事,托雅才好放心嫁给他。 但那日苏是山民,若没有丰厚的聘礼,没有好人家舍得让女儿受这份苦。恰逢将领夫人发卖侍女,于是两人想到买一个人来。 第2章 那日苏 恩和待了半个时辰便告辞了,时候不早。 夜晚的冬日林区危险颇多,老道的猎人不会轻易选择在外停留,半路上又没有庇护所,他需要在天完全黑暗之前赶回自己的村落。 托雅一看梁崇瑟瑟缩缩的小身板,便让她先去自己的房间休息,拿下房梁下晾着的一节干肉开始做饭。 三间屋子,一间是托雅的房间,一间是她弟弟那日苏的,中间的既是堂屋也是厨房。 为了保暖和防野兽,屋子建有很厚的壁墙,只在对着院子的一侧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子,所以光线不透,屋子里很是昏暗。 那日苏不在家,托雅说他去巡视周边的林区了,冬日里虽然大部分野兽都已经冬眠,但也要防止有些没有口粮的兽类出来猎食。 每隔两三天那日苏便会去巡视一番,确保房子周围没有大型的野兽。 如果能打到一些新鲜的肉食更好,也能改善一下漫长冬日里的伙食。 托雅的屋子里摆了一张较大的圆木床,床上铺着厚厚的动物皮毛,垫着一块稍显粗糙的毡布,被子看着也是用皮毛和布做成的。 长时间的跋涉和低温让梁崇筋疲力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时间只剩下窗外呼呼的风声和屋子里噼啪的柴火声。 冬日的乌拉尔山广袤无垠,厚厚的雪像一块洁白的地毯覆盖在大地上。 那日苏回来时,托雅已经做好了饭食,是煮的软烂的山羊肉和小半锅面条。 乌拉尔山脉地形广阔,各部族之间因地理位置不同,生产方式各不相同。 托雅和那日苏所在的林区主要以打猎和采集谋生,很少种植作物,日常的主食多做采买,这白面便是买回来的。 而且姐弟俩作为山民,兜里也没多少钱,白面也不是日日能吃的,日常主食多是粗糙的黑面。 就是没经过挑拣,连壳一起磨碎的麦子,这样可以减少损耗。 冷冽的山风吹得堂屋的门邦邦作响,梁崇被托雅叫起时,只闻见一股炖肉的香味和面食的香甜,肚子里早已没有任何存货,咕咕直叫。 因售卖价值不高,原身在牙人那每天只能吃半个拳头大的冷硬的黑麦馒头或小半块腥得不行的干肉。 托雅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面条,上面的羊肉堆到冒尖。 尽管因条件有限,只简单放了一点盐,但羊肉的鲜混合着面食的甜,还是抚慰了梁崇空虚已久的胃。 是这具身体久违的一顿饱饭。 三人很安静的吃完饭,那日苏去一旁分解今天刚抓的狍子,将心肺等内脏丢给门边的四条猎狗。 家里共养了四条猎狗,今天出去巡视只带了两条,剩下两条黑狗看家。 那日苏看起来是个冷硬的小伙,身材高挑,肩膀宽厚,但还是能看出和当地人的细微不同。 眉眼相对柔和,带着一些稚嫩,也没有高高的颧骨,估计是有一部分关内人血统。 梁崇出房间时,那日苏并未主动打招呼,也没向她投去一个多余的目光,看起来很冷淡的模样。 在饭桌上也是一言不发快速的吃完饭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估计对托雅和恩和的决定很有意见。 三人相顾无言好一会,还是托雅主动挑起话题,跟正在房梁边挂肉的那日苏交谈。 但那日苏仍旧自顾自的做着活,不知托雅说了什么,才抬头定定的看了梁崇一眼,“嗯”了一声。 “阿崇,这是我弟弟那日苏”,托雅笑着介绍,“他也会讲汉语”,托雅顿了一瞬,带着淡淡的伤感解释说,“我们的额吉,也是个美丽的汉人女子。” 梁崇跟那日苏点点头,又用手指指自己的嗓子,示意自己不能说话,那日苏没回复,冷淡的走出去,用屋边的雪搓去手上的血迹。 于是梁崇便知道,目前在这个家里,三人四狗,估计只有托雅待见她。 但没办法,自己穿越之前就是一个普通人,既不熟悉当地的环境,也暂时没有在边境山林里谋生的技能,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先在这里住下。 其他的,只能看情况再进行谋划。 天完全变黑,唯有屋内的火堆旁有一丝暖意,带着油脂的柴火噼啪作响,屋外雪又大了起来。 那日苏洗漱完便回房了,并不想和两人多加交谈。托雅陪梁崇在火塘边烤火,两人洗完头脸,又泡了下脚才回房睡觉。 第3章 乌拉尔人 大约来了四五日,梁崇才逐渐了解了这个家的情况,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不会说话,在交流方面难免受限。 另一方面,那日苏明显有些排斥的意思在里面,也不会主动搭理梁崇,所以一般都是托雅在努力活跃气氛。 面对那日苏的态度,梁崇松了一口气,诚然她现在虽然人在屋檐下,一时也没有逃脱的办法,但一来便让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建立亲密关系,还是蛮有压力的。 在托雅的介绍下,梁崇逐渐了解到,托雅和那日苏的父亲是附近敖古部落的人,由于发生了一些事情,和部落断绝了往来,与她们的母亲搬出部族在这山林里独自生活。 在那日苏母亲怀那日苏弟弟的那一年,他们的父亲为了猎一只老虎换些银钱,给怀孕的妻子买些补品,不幸受伤去世。 那日苏的母亲愧疚不已,郁结于心,腹中的胎儿也没有保住,很快抑郁而终,留下两个孩子互相拉拔着长大。 搬出部落的原因,虽然托雅没有多说,但原主当丫鬟多年,主家在营州又有些权势,耳濡目染之下也算有些见识,翻了下记忆,梁崇大概能猜到些原因。 乌拉尔山脉十分广阔,地形复杂,地貌多样,有山林、草原、田野、湖泊、丘陵等,资源丰富。 大大小小生活着十多个部族,这些部落的人被外界统一称作乌拉尔人。 敖古部落的人生活在山林里,以打猎为生,茂密而深邃的山林和大大小小的江河湖泊是敖古人的专属猎场。 此外乌拉尔山脉还有在田野里种植作物的白柔人,以放牧为生逐水草而居的巴越人等等,恩和便属于白柔部落,以种植和采集为生。 而这些部落里的人,尤其是生活在山林里的,大多都是没有户籍的。 他们的遭遇,和后世某个朝代的索伦人十分相似。 几十年前,大业朝不断腐化,营州因地处边境,和斯诺频繁交战,朝廷便开始疯狂的从乌拉尔的大小部落抽取人口补充兵源。 因为乌拉尔山人大多长得高大健壮,生性强悍,作战勇猛。 生活在山林草原间的乌拉尔人天生就是极佳的兵源,是朝廷无往不胜的最佳战力和廉价兵库。 大业与斯诺人展开的大部分战争中都有乌拉尔人的身影,为和平条约的签订起到了关键作用。 但前一任皇帝是个多疑且残忍的,虽然大部分乌拉尔人被纳入军队,但从未被他当成自己人,而是被视作牲畜一般的消耗品。 为了维持其骁勇善战的天性,他命令地方官员不能给乌拉尔山脉的大小部落太多的补贴。 且乌拉尔人只能从事渔猎不能从事农耕,祖祖辈辈必须生活在森林草原之中,以便让其一直维持在一个穷苦的状态。 乌拉尔人也在几十年的战争中死伤惨重,战死者不计其数,部族被不断压榨,得不到有效补给。 男丁被不断征收入伍,人数急剧锐减,活下来的大部分是些老弱妇孺。 为了自保,同时也是对朝廷的做法寒心,部分乌拉尔人不得不隐入山林,维持仅有的血脉。 但这也引起了当局者的不满,将乌拉尔人视作逃兵,取消了他们的户籍和身份,不允许他们的后代接受教育,不能享有普通百姓有的一切权益。 还规定百姓一旦发现乌拉尔黑户,举报之后便能得到一定赏银。 山林条件艰苦,乌拉尔人长相又明显和汉人不同,营州百姓本就将乌拉尔人视作野蛮人,规定一出更加剧了双方之间的矛盾。 乌拉尔人不得不躲躲藏藏,处境更为艰难,这也导致乌拉尔人对汉人十分仇视。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新的掌权者上位,这项规定逐渐作废,但新的掌权者也并未出台相应的律法恢复乌拉尔人的身份,所以目前大部分乌拉尔人都还生活在深山老林里。 几十年来,除了白柔部落里的部分人通过与汉人通婚,钻了一些空子,获得了落户和耕种的权利,别的部族无一例外非常仇视汉人。 上一任皇帝的做法几乎导致乌拉尔人遭受灭顶之灾,种族灭亡,说是双方有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除白柔部落外,别的部落禁止与汉人通婚,且大部分都处于自我封闭状态,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换取几乎不下山。 想必托雅的父亲是因为娶了一个汉人妻子,被部落赶出来了。 而那日苏冷漠的原因她也十分能理解,一方面是姐姐的自作主张,一方面是民族之间遗留下来的历史矛盾,他能有好脸色才怪。 第4章 板栗林 又过了几天,梁崇才算对家中的大小事物以及四只狗熟悉了一点。 姐弟俩也能看懂一些简单的手语了。 那日苏的态度还是不好,对梁崇基本无视。 但梁崇没有功夫管他,她面临着新的问题——食物的短缺。 乌拉尔山脉的冬季从每年的十一月开始,到次年的二三月份,山林才会陆陆续续的恢复生机。 冬季山民们大多要囤好够一整个冬天吃的粮食,因为野外几乎找不到什么蔬菜和肉食。 因买下梁崇是临时的计划,家里只囤了姐弟俩过冬的食物,三人吃的话粮食明显不够。 三人只能趁着晴天外出采集,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那日苏负责打猎,托雅山林生活经验丰富,也能找到一些可以食用的根茎和动物越冬藏下的坚果等。 而梁崇现在身体较弱,也不太熟悉环境,可以说是什么都不会,只能充当一个劳力,背一些柴火回家。 且还是一小捆的那种。 这具身体亏空得太厉害,稍微重一点的活计便气喘吁吁,浑身冒汗,梁崇只能量力而行。 前几天那日苏打到了两只兔子,托雅将皮毛完整的剥了下来,硝制了一下,攒够几张应该能给梁崇做一件外衣。 今日天气十分晴朗,看日头短期内应该不会下雪,几人便决定去另一个山头上的板栗林看看,有没有什么没被捡走和没被动物吃掉的存货。 到达板栗林差不多需要两个时辰的脚程,且需要在天黑之前返回,托雅早早便起来准备几人路上的吃食。 每人两个拳头大的黑面馍馍,一小块纯风干的肉,四只狗也要带上,每只狗一个馍馍,早上半个下午半个。 没办法,人吃的都要节省着来,给狗的吃食自然也没有富余。 板栗林是刚入冬时那日苏外出打猎时发现的,当时雪还没下那么大,那日苏还能时不时的出去补给一番。 但因姐弟两人过冬的粮食已经存够了,那日苏便只背了一背篓回来,后来极端天气增多,加上路程太远,地点偏僻,两人一直没顾得上去看看。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大晴天,三人摩拳擦掌,一人背了一个大背篓,势必要将能吃的都背回来。 托雅一边走,一边祈盼板栗林因为太偏僻,还没有被人发现。 梁崇也兴冲冲的跟上,毕竟这可关系到她一冬天的吃饱问题。板栗鸡、板栗炖肉、烤板栗、煮板栗…… 那日苏拿着一根长棍子在前面开路,积雪堆得很厚,有时底下是空心的,便会将人陷进去,拔都拔不出来。 那日苏一面走一面用长棍子测试底下是不是承重的土壤,后面两人按照他的脚步往前。 姐弟俩的家建在一座山的山头上,到板栗林需要先下山,穿过中间的峡谷,再翻上另一座山,到达山背面的半山坡上。 下山时, 背篓里空无一物,很是轻便,几人的脚速还算是快,林子里只听见刷刷的走路声和几条狗的吠叫。 到达两山之间的峡谷时,梁崇看到,峡谷里有一条宽广的大河穿行而过,因为是冬季,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几人需要从冰上穿过,因为冰层足够厚,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只要注意不要滑倒便成。 穿过冰面时,梁崇还特意看了冰下有没有鱼,但冰面一点都不像想象中的透明可见,反而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底下有啥。 加上今天的任务是板栗林,便只能快速略过。 上山明显要比下山吃力许多,前面的那日苏放慢了脚步,托雅和梁崇也能喘口气。 路上梁崇趁机问河里有没有鱼,得到肯定的回答。 见梁崇一脸疑惑,看起来是不解为何有鱼不去捕,按理说虽然有冰,但打通了还是能捕到少许,冬日的鱼鲜,应该能卖到一些价钱。 托雅笑着解释,并非是姐弟俩不去捕鱼,实在是冰层太厚,看不到底下鱼的情况,费大力气打开冰层却鲜少发现鱼的身影。 用渔网的话,小的洞口渔网难以铺开,大的姐弟两人又没有余力打通,不确定性太大了。 是以,姐弟俩宁愿做一些可以预见成果的活儿。 听着托雅的说辞,梁崇脑海中有些想法一闪而过,但她没有多言,想先去看看板栗林的收获。 到达板栗林时,日头已经高挂,三人停下来狠狠地歇了口气,补充了下水和食物。 黑面馍馍都好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几人正式动工。 说是板栗林,其实不过零零散散七八棵果树,此时叶子已经全部掉光,只剩下孤零零的枝干。 树下也没有肉眼可见的板栗,连个壳都没剩,白色的雪盖了厚厚一层。 但三人没有气馁,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 那日苏拿出锄头将积雪挖开,露出底下褐色的地皮和还未完全腐烂的各种杂草。 托雅和梁崇负责逐寸搜索,看底下有没有板栗。 积雪很厚,那日苏挖的浑身是汗,但看的出来,他小小年纪便有了吃苦耐劳的精神,大部分时间都在一声不吭的干活。 但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开挖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两人找栗子的速度。 于是托雅也拿起锄头帮着一起挖,这是个很重的体力活,两人没有让梁崇接手,她只负责专心找板栗。 尽管很累,但几人的收获并不可观,除了少量带壳的板栗看着还能吃,剩下的大多已经腐烂,或者瘪瘪的根本没肉,看起来像是被动物筛选扔下的。 换言之,狗都不吃。 奋战了两个多时辰,才堪堪找了半筐,还不够三个人吃两天的。 看着天色不早,托雅便让几人停手休息,再干下去,就要摸黑回家了,可能会有危险。 那日苏抿了抿唇,来板栗林的提议是他说的,但现在的收获明显未达到预期。 休息了一会儿,他拿起锄头,说道“你俩再歇歇,我去附近看看,一会儿就回。” 说完背着空筐,领着两条狗去了旁边的林子里,另外两条留下给两人。 托雅也累的大口喘气,但还是给梁崇解释了一下,“来搬板栗的大多是些松鼠老鼠,栖息地不会离这太远,他这是想去碰碰运气,找找它们的老窝呢。” 梁崇点点头,弯腰闷头找了一下午,她现在也是浑身酸痛,但还是期待那日苏能有个好的收获。 没办法,饿肚子的感觉不好受。 但两人也没有休息多久,还剩小块的地没有扒完,两人又开始通力合作找起板栗,多一个也是好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梁崇听到由远及近的狗吠声,那日苏面带笑意的回来了。 “刚出去不久扒了一个松鼠的窝,它还储存了挺多粮食的,可惜它没在窝里”,那日苏意犹未尽,又举了举手上的长条状物,“还抓了条蛇,晚上可以炖肉吃。” 梁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蛇一看挺粗的,黑黄色的花纹,头已经被那日苏敲烂了,她打定主意到时候一口也不吃。 托雅笑眯眯的接过背篓,里面铺了一层坚果,板栗榛子啥都有,都快赶上几人今天收获的两倍了。 果然,还得打劫才能发家致富。 时辰不早,又休息了一会,几人便急急忙忙的往家赶,背篓给那日苏和托雅背,梁崇拄拐跟上。 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累了一天,几人也没心思整什么大餐,草草收拾了一下,将早上剩的黑面馍馍吃了,回房闷头就睡。 至于打理板栗和蛇肉,明日起来再说! 第5章 捕鱼前的准备 一觉醒来,梁崇只觉得全身酸痛,尤其是腰部,简直动一动都疼的不行。 那日苏和托雅早就起床在整理昨天捡的板栗,托雅看梁崇实在太累,就没喊她。 但梁崇深知自己现在就是个吃白食的,迅速简单洗漱后,也加入了剥栗子大军。 昨天有部分板栗是带壳的,因为没时间处理就连板栗壳一起带回来了,且板栗壳也可以用来烧火。 现在三人的任务就是将板栗从壳里剥出来,另外沾了雪水和泥土的板栗也得擦干净,还要检查有没有腐烂的坏果。 至于从松鼠那里打劫的一堆,基本没有坏果,吃的时候提前洗干净就成。 三人忙的热火朝天,托雅和梁崇剥板栗,那日苏去一旁打理蛇肉。 蛇只有一条,还是无毒的,卖不了什么钱,就简单剥了皮,掏出内脏,斩成小块,打算中午的时候炖了吃,也算在冬日开开荤。 本就只有半背篓的板栗在去了壳之后就更少了,只在筐底铺了浅浅一层,估计煮了吃三个人也只能一人分到二三十个的样子。 “不错啦,冬日里吃的少,闲着也是闲着,好歹淘回来一顿饭呢” ,托雅抖了抖筐底的灰,很是宽心。 中午吃的蛇肉,这条蛇体积还算可以,那日苏分出一半放在屋檐下的藤筐中保存,剩下的一半用水简单焯过之后,加入盐和一些梁崇分辨不出来的香料炖煮,一人分到一碗。 经过昨天繁重的体力劳动和上山下山,梁崇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 此刻她完全忘记了昨天立下的绝不吃一口蛇肉的大旗,满脑子都是肉类被炖煮后发出的肉香。 吃饭用的是海碗,比梁崇的脸还大,但食物有限,一人连汤带水也就分到半海碗。 几人迫不及待吹了吹筷子上的蛇肉,稍微冷却后放入口中。 只一口,难吃得梁崇差点吐出来。 无它,这蛇肉实在是有些腥气,尽管放了一些香料用来调味,但仍于事无补。 且汤里的盐应该是没经过提纯的粗盐,吃着有一股苦涩的味道。 梁崇记得前世有些人说蛇肉很是鲜美,用来炖鸡更是一道名菜。 不知道是蛇的品种不同,还是她们烹饪的手法不对,抑或是梁崇的心理作用作祟,现在尝着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虽然拥有原身的记忆,但梁崇还是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她现在,应该过着古代贫农中的贫农的悲惨日子。 思及此,尽管这碗蛇肉很难吃,梁崇还是硬着头皮把它吃了下去,肉汤用馍馍泡了,囫囵吞了个饱。 吃完饭,梁崇委婉的问了一下姐弟俩家里的存粮状况。 眼见每天的吃食不管是分量还是味道都很勉强,梁崇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增加一下家里的存粮。 毕竟自己也是要吃要喝的,真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她可不敢保证第一个饿的是不是她这个买来的“外人”。 “麦子还剩两缸,磨成面的话,刚够我姐我俩吃两个月”,那日苏第一次回梁崇的话。 “带你回来那天,我本来是叫恩和去多买一点麦子的”,那日苏顿了顿,接着说,“现在的话,还能吃一个多月左右。” 托雅在一旁不知如何接话,满脸歉意的对两人说,“抱歉,是我的主意”。 梁崇明白了,估计是家里的银钱本就不多,而姐弟两人没有正式的身份,买卖粮食只能托恩和去买。 但恩和在城里看到了正在售卖的侍女几人,且原身确实比其他人要便宜,自己的恋人托雅一直为弟弟的终身大事着急,连带着自己的婚事也迟迟不能进行,于是就回来跟托雅说明了情况。 托雅一听,机会难得,粮食可以后面再想办法进行补充,于是拿了家里剩下的银钱让恩和把人买了回来。 所以那日苏才这么生气,一方面是姐姐为了自己将两人冬日的口粮钱都花了出去,另一方面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看起来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甩开”自己。 但梁崇无法去评价谁对谁错,毕竟如果恩和不将她买来,可能穿越过来的她就要面临更棘手的情况。 梁崇拿了一截火炭,在地下边画边比划,“我有一个想法,还记得我们昨天遇到的结冰的大河吗,底下既然有鱼的话,我们想办法捕了来。” 随着画笔移动,地上出现了简单的山谷、河流、鱼的雏型,鱼还被梁崇画了个圈圈了起来,托雅凑过头来看,梁崇向她表示,“冬日的河鲜应该能卖上一定的价钱,我们捕鱼来卖,再用卖的钱换粮食吃”。 托雅一看,这个画的意思应该是让她捕鱼,“可是,我们以前也想过许多办法,费大力气也就能捕上那么一两条”,托雅迟疑的说。 那日苏也在旁边静静地看两人交谈。 交谈时,面对梁崇的手语,姐弟俩是连蒙带猜,竟也将意思大致搞明白了。 梁崇简单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的问题其实是冰层太厚,不确定底下有没有鱼,也无法大面积的破开冰层进行撒网捕鱼。 开冰洞钓鱼的话,温度太低结冰太快,没两下洞口便堵住了。 但梁崇穿越前的时代短视频发达,她曾经刷到过寒冷地区的人冬日捕鱼的情形,现在还有一些印象,冬日里冰层过厚,只要破开几个洞,鱼群便会到洞口附近呼吸换气。 且捕鱼时不需要大面积的破开冰层,只需要在冰面上凿几个洞,用棍子进行牵引固定,便能将渔网铺开。 面对托雅的迟疑,梁崇用炭笔在地上简单画了一下捕鱼的过程,接着,又是一顿比划。 托雅看得似懂非懂,那日苏却眼睛一亮,说道,“可以试试,成与不成,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左右不过损失一点人力。” 说干就干,姐弟俩都是利索的性格,托雅当即去翻找渔网,姐弟俩虽然比不上专业的猎户,但独自讨生活多年,该有的渔猎工具也都备齐了。 那日苏在梁崇的指导下开始削固定和牵引的木棍,再准备拴在网上的饵料。 干完准备工作,几人吃过饭就歇下了,对第二天的捕鱼之行充满期待。 第二天凌晨,几人早早的就起来了,拿上中午吃的黑面馍馍和捕鱼工具,兴致勃勃的出发。 到了大河边,那日苏在梁崇的指挥下破开几个冰洞,然后将渔网的一头栓上长线,系到一个细长的木棍上,在木棍的牵引下,渔网慢慢撒入河中。 这时候提前打好的几个洞的作用就出来了,几人在冰面上小心翼翼的通过几个洞口控制木棍的走向,确保渔网能顺利摊开。 最后将木棍挑出来,渔网的另一头也就出来了,再用两根比较粗壮的木棍将渔网的两端牢牢固定住,确保收网的时候能找到。 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首先在冰面上打孔就是个不小的活计,冰层非常厚,而几人只有一把尖头的凿子,是以打孔的工作进展得非常缓慢。 另外冰下能见度低,几人没有冬捕的经验,难以控制木棍的走向,只能重复的一遍一遍来,边试边碰运气。 等一切都做完,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下午,剩下的只有等待,将渔网在冰面下放置一晚,有没有收获第二天早上才能知道了。 因为附近的山头只有姐弟俩居住,很少有别人来。 且乌拉尔人比较淳朴,也不担心有人看到渔网后进行偷盗,所以没有安排人留守,几人收拾完东西,趁天还没黑赶回了家。 第6章 冬捕收获 第二天中午,三人吃过午饭来到冰河边,说实话,一路上除了梁崇,姐弟俩对这次的冬捕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附近山头很少有人能在冬天大批量的捕到鱼,就算有,也是一些很有经验的打猎老手。 待来到冰面上,昨天插上的用来固定渔网的木棍早已经被冻得瓷实了,打下的几个眼也已经被冰面重新覆盖,只能依稀看到一点痕迹。 今天的活要比昨天简单,只要把一头一尾两个洞重新打通,把渔网收上来就行。 那日苏取出凿子,在其他两人的配合下重新凿出孔洞,因为冰层才凝结了一晚上,所以很容易就打穿了。 接着再小心翼翼的把渔网收上来。 收网的时候,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既焦虑又紧张,心怦怦直跳,特别是梁崇。 老天保佑,可千万有鱼,有鱼才能卖钱,黑面馍馍实在是吃不下了。 “有鱼!真的有鱼!”托雅眼看着网收上来,激动的喊道。 一条条鱼分布不均的被缠在渔网上,等渔网被完全拉上来,看着有些还在蹦跶的鱼,几人顾不得冻手,急忙将渔网摊开将鱼取下。 冬日的鱼肥美圆润,一条差不多有梁崇的手臂大,且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人捕捞的原因,捕捞上来的数量尤为可观。 来的时候虽然不确定有没有收获,但三人都带了背篓。 将解下的肥鱼丢入背篓中,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丰收的味道。 “感谢上天的馈赠。”托雅虔诚的对着天空拜了拜。 四条黑狗也高兴的围着渔网打转。 那日苏取下一条大小适中的鱼,斩成均匀的四段,分给狗子吃。 渔网里的鱼有大有小,看到网上来的还活着的小鱼,姐弟两人都默契的把它们再扔回了河里。 “太小的鱼不值钱,没有浪费的意思”,那日苏解释道,梁崇是这次捕鱼行动的大功臣,担心她误会,“再说今年就把小鱼捕了的话,明年可能会没有大鱼。” 那日苏不知道有个成语叫竭泽而渔,但他说的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道理,梁崇是个现代人,自然也明白。 听了那日苏的话,她认同的点了点头。 渔网不大,除却扔掉的小鱼和喂给狗子的一条,共收获了三十二条鱼。 看着数量不多,但每条鱼几乎都有两斤以上,堆在一起显得非常可观。 鱼离开水没多久,就已经被冻硬了,“我们现在就回家,明天一早就去把鱼卖了”,托雅当机立断。 几人迅速背起背篓往家赶。 背篓一上背,梁崇的腰差点被折断。 无它,虽然每人只有不到二三十斤的重量,但原身和自己都没正经干过什么体力活,更遑论背着这么重的东西上下坡了。 托雅和那日苏又从梁崇的背篓里分了几条出去,看着姐弟两堆得冒尖的背篓,且那日苏还拿了工具和渔网,梁崇汗颜。 并下定决心身体好些了就好好锻炼一下,自己眼看是要在这大山里生活好长时间甚至一辈子了,多一项技能也多一些谋生的手段。 回到家已经下午,几人将鱼冻到院子里的雪堆里,气温较低,短时间内鱼都不会坏。 四条狗都很通人性,也不会做出什么雪中刨鱼的事情。 梁崇委婉的表达了自己想和两人一起去卖鱼的想法。 那日苏无所谓,但托雅却有些犹豫。 梁崇明白她的担忧,还能为啥,担心自己跑呗! 但托雅仔细一想,还是同意让梁崇跟着一起去,梁崇是汉人面孔,卖鱼的话应该不至于被排外压价。 且大业朝阶级森严,梁崇是奴籍,卖身契还攥在恩和手里,在这冰天雪地物质贫瘠的边境,敢跑就是死路一条。 诚然,梁崇也明白自己现下的处境,她也不会自不量力的逃跑的。 也是看姐弟俩还算比较淳朴,且那日苏目前看来小屁孩一个,对自己没什么想法,这才敢大胆的提出需求。 她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更好的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以便为以后多做筹谋。 天崩开局,可不能躺平! 第二天凌晨,托雅早早的叫梁崇起床,几人还需要赶到恩和家一趟,让恩和跟着一起去集市。 梁崇估摸着,几人出发的时间,怕还不到凌晨三点。 下山时,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和恩和带梁崇回来的路明显不同。 差不多两个时辰,几人才来到山脚下的一个村庄,能看到几户人家,但彼此之间并不挨着,有一定间隔。 姐弟俩熟门熟路的走入村中的一户人家敲门。 “谁呀”,伴随着一声嗓门较大的问声,房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有些微胖的大婶,“呀,是托雅和那日苏,快进来。”大婶眉开眼笑。 “萨仁婶婶”,进入院子后,姐弟俩叫了一声,梁崇也跟着点了点头,算打招呼。 “这位是?”萨仁有些奇怪。 托雅忙为两人作了介绍,并说出此行的目的。 原来胖大婶是恩和的母亲,仔细一看两人是有些像。 “大冬天的还捕了这么些鱼,你们可真能干。恩和那个倒霉玩意儿还睡着呢,我去让他起来!”萨仁婶婶风风火火的跑进屋。 不一会儿,恩和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出来了。 走到几人旁边拿起鱼一瞧,发出了跟萨仁大婶类似的惊叹,“哟,大冬天上哪儿捕到这么肥的鱼!” “等我,我去洗个脸!” 搞得几人哭笑不得。 路上托雅给梁崇解释了来找恩和的原因,乌拉尔人的外貌特征明显,本地的居民排外,卖的东西经常被压价不说,因为姐弟俩是黑户,虽然现在没有举报就能得赏银的规定了,但若是被那多事的举报了,仍然有被抓的风险。 是以,两人售卖货物多请恩和出面,他虽然也是乌拉尔人,但属于白柔支系,且家族和本地人多次通婚,外貌特征已经和本地人没什么区别。 确实,梁崇好好观察了一下,那日苏和托雅的眼睛都透着一点蓝,而她和恩和的是黑褐色的,一眼便能看出。 恩和洗脸的功夫,恩和的父亲、哥哥、嫂嫂都起床了,围着鱼筐啧啧称奇。 看得梁崇好笑不已,看来这是一家子逗比。 走时,托雅和萨仁大妈推拒了好久,硬是留下了一条鱼。 还是恩和挤挤眼睛,“收下吧,未来的儿媳妇孝敬您的” ,萨仁大婶才收下,还对几人说,“卖完鱼中午来吃饭,婶婶给你们炖肉吃!” 托雅白了恩和一眼。 集市离恩和家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时间已经不早,几人还得去寻一个好摊位,便马不停蹄的向集市赶去。 第7章 集市卖鱼 紧赶慢赶,终于来到集市。此时的集市已经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吆喝声此起彼伏。 梁崇则趁机四处观察。 说是集市,其实是一条狭长的道路,道路两旁摆满了各种摊位。 然而与繁华热闹、规模宏大的营州城相比起来,这里就显得逊色不少。 它看上去更像是由当地居民们自发聚集而形成的一条山间街道,虽然没有经过精心规划,但却透露出一种独特的质朴气息。 但这条山街并非是没有摆摊门槛的。 在集市的入口处有两个人把守着,恩和似乎和他们是熟识。 只简单看了姐弟俩一眼,收了两文钱的摆摊费用,给了恩和一个小木牌一样的东西,就放几人进去了。 几人兴高采烈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四处张望着寻找一个绝佳的位置。 既要能够吸引顾客的注意又要方便展示商品。 这个时间,道路两旁已经有很多人在摆摊,多贩卖一些冬日的时令商品,比如厚实的动物皮毛、腌制的腊肉、自己做的手工艺品、山里挖的药材等。 经过一番寻觅后,几人在一处路口摆了摊。 这里人流量较大且视野开阔,可以让更多的人看到他们所售卖的鱼获。 几人将摊位摆好,将放鱼的筐子整齐地陈列出来,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客人上门! 恩和是个大方开朗的性格,筐子摆好后,姐弟俩就沉默的退到了一旁,恩和则开始大声吆喝。 “快来瞧瞧咯~卖鱼嘞!” “卖鱼嘞,新鲜的河鱼。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新鲜活鱼哟!” 伴随着一声声吆喝,很快就有一个买菜的大婶上来问价。 她身上裹了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大袄,将筐子里的鱼拿起一条仔细看看,“哟,还真是新鲜的,多少钱一斤?” 昨天捕捞上来的鱼,经过一晚上的冰冻已经梆硬,但仍然能够看出新鲜的程度,是腌制的腊鱼不能比的。 “七文一斤,大娘。”恩和笑着回话,这是几人商量后的价格。 “新鲜的猪肉都才十文钱一斤呢”,大娘努努嘴,“你这价格都快赶上猪肉了。” 她将手里的鱼放下,也没看站在旁边的那日苏几人,向着恩和说道,“便宜点不,便宜点,我拿一条,给我小孙子煲汤喝。” “大娘,实在是便宜不了,冬日里河湖都冻上了,这可是咱花了大力气好不容易捕上来的,不然想吃这一口可不容易。”恩和笑着回话。 两人又你来我往的推拒了几回,恩和都没松口,大娘恋恋不舍的走了,最终还是没狠下心买这七文钱一斤的鱼肉。 但集市上能消费得起的人还是有的,也有人看了鱼鲜很稀奇,买了些回去打牙祭。 无论如何,这都是冬天里难得一见的新鲜肉类。 大约一个多时辰,三十来条鱼卖了大半,还剩下十来条,这个时辰,买菜的人也基本回家了。 几人将剩下的鱼装起来,跟着恩和来到一个小饭馆前。 真的是很小的饭馆,仅用土砖和茅草盖了几间勉强挡风的屋子,间或稀稀拉拉的来几个吃饭的人。 饭馆是卖羊汤的,还卖泡汤的白馍,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大胡子,此时正独自一人百般无赖地坐在汤锅前,手中握着汤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锅底。 那口被用来煮汤的大锅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了,锅壁已经被熏得漆黑,但却擦洗得很干净,一些残余的汤汁和肉块随着老板的搅拌而轻轻翻滚着。 空气中都弥漫着羊肉的香气,香得梁崇暗暗发誓,发财了一定要来这里吃个饱! “乌恩其!”恩和喊了一声。 大胡子听到声音站起来,走到几人面前。 “你们几个怎么过来啦”,乌恩其身上的胡子随着他的走动一颤一颤,伸头看向几人的背篓,“捕到了什么好东西?” 他这里一天到晚都卖羊汤,给赶集的人提供吃早餐的地方。 但也卖一些其他菜类,都是按照时令的产出给菜单,客人根据现有的食材点菜。 换言之,店里除了羊肉和白馍,卖什么菜完全取决于他能买到什么菜。 “哟,蛮新鲜的鱼,哪里捕的”,乌恩其的大掌拍到那日苏的肩膀上,“你小子本事不小嘛!” 力道应该不小,梁崇看到那日苏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抽动了一下。 大胡子哈哈大笑。 “昨天才捕上来的鱼”,托雅回应,“还新鲜着呢,就剩这几条啦,乌恩其叔叔您要不要。” 大胡子弯腰挑拣了一番,“要,娘的,好久没新菜了,天天卖这烂羊肉,我都要闻吐了。” 一共剩十一条鱼,给乌恩其算的六文半一斤,卖了一百七十文钱。 都是结的铜板,加起来鼓鼓囊囊的一大堆,几人算了一下,一共卖了四百三十二文钱。 接着几人便直奔粮店,买粮! 粮店其实是山街旁边的一户人家开的杂货铺,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米面粮食,老百姓需要的几乎都能找到。 营州地广人稀,一个村落一个村落之间隔得较远,距离城里也不近,于是就萌生了这样的山野集市。 由几个村的人自发聚集而成,交换一些彼此需要的货物,旁边也会开一些小小的饭馆和杂货店,解决来往人员的吃食问题,买一些小物件也不需要千里迢迢跑到城里。 麦子五文钱一斤,三人买了六十斤。磨好的白面十二文一斤,买了两斤。 看了看梁崇的小身板,托雅还买了三斤的粟米,据说吃这个比较养人,但比较贵,八文钱一斤。 三文钱两个的鸡蛋,买了二十个。 最后托雅还给了梁崇十文钱,让她想要什么自己看着买,别的两人都没有这个待遇。 梁崇受宠若惊,用八文钱买了一块粗糙的布料,两文钱买了一些碎布头。 现在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原身的,蹭了托雅的一件皮毛大衣用来御寒。 但脚底的鞋子不像山民穿的有厚厚的鞋底,做侍女时都在内宅,不费鞋,鞋底很单薄。 这段时间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估计很快就不能穿了,得好好补补,加固一下。 如此,卖鱼的钱很快就不剩什么了。 托雅还给萨仁大婶买了半斤糕点,还了摆摊的木牌,几人去恩和家吃了个午饭,趁着天色又赶回山上。 第8章 回家吃饺子 虽然收入只有四百多文,但收获了六十斤的粮食,还有一些精细的食物,三人都很开心。 且捕鱼并不是一时的营生,掌握了方法意味着整个冬日他们都有收入来源。 这样一来,他们就再也不必每天忧心忡忡的担心饿肚子了! 回到家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几人将麦子放入堂屋的大水缸里,堂屋一共摆了三个巨大的水缸,都是用来放粮食的。 卖鱼之前,另外两个缸都是空的,只有一个放了一半左右的麦子,此时新买的麦子放下去,把这口缸都填满了。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几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天色还未完全黑下去,为了庆祝一家人找到了新的营生,托雅决定今天包一顿白面饺子吃。 还是鸡蛋馅的! 梁崇和托雅两人挖出大约一斤的白面,放到盆里,接着,托雅轻轻地往面盆里倒入一些水,用筷子慢慢搅拌,一次只加一点点水,以免面糊变得过于稀薄。 重复几次后,面粉变成了一团柔软的絮状物质。 然后托雅卷起袖子,开始用力揉搓。她熟练而有力地揉捏着面团,将其中的气泡挤出,并让面团逐渐变得光滑、有弹性。 放置一段时间后,原本粗糙的絮状面团终于变成了一个圆润、光滑的大团子。 白白胖胖的,看着就喜人。 再用刀将面团分成大小均匀的小剂子,擀成薄片,这就是包饺子用的饺子皮了。 接着将鸡蛋打入碗中,加入适量的水和盐后搅拌均匀备用。然后从家里所剩无几的油中倒出一些放入锅中加热至微微冒烟。 随着油温逐渐升高,托雅将碗中的蛋液缓慢倒入锅内。屋内的光线并不好,但仍然能够看到锅里的鸡蛋呈现出金黄的色泽。 炒熟后,梁崇帮忙将鸡蛋盛出来,托雅又将一小把提前泡开的野菜干混入鸡蛋中,加入少许调料。 这些野菜干虽然数量有限,却给这道简单的菜肴增添了一抹清新的口感与独特风味。 尽管这顿饭并不算十分丰盛豪华,但仅仅是闻到那飘散出来的鸡蛋香味便已令人感到心满意足。 接着几人便齐心协力,开始包起饺子。 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饺子从手中脱出,被放在竹篾上,再滚水下锅,从锅底一个个浮上来,看着眼前的景象,梁崇穿越多日的心终于有了实感。 此时此刻所面临的局势,尽管梁崇始终在心中默默宽慰着自己,并不断给自己鼓劲,但平心而论,她其实并非毫不担忧。 前世梁崇吃过的大餐海了去了,但没有哪一顿饭给她这样的感受。 虽然只是一顿小小的饺子,但正是这顿小小的饺子,让梁崇第一次看到,目前的处境还是能够改变,哪怕只是一点点。 接下来,只有保持冷静与沉稳,走一步看一步,才有可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起码,要找个机会把自己的奴籍去了,这个时代,这个身份就是个定时炸弹,让梁崇随时受制于人。 梁崇也没忘记托雅和恩和买人的目的,是为了给弟弟买一个成婚的妻子。 尽管看着那日苏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还是要找机会探探口风,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但急不得,一切都只能一步一步来。目前她如飘在空中的柳絮浮萍,没有取得姐弟俩的信任不说,也没有任何改变现状的能力。 能做的,唯有等待。 思绪万千,尽管很多念头在梁崇心中闪过,但在现实里不过只是几个瞬间。 现在的首要大事,就是吃饺子! 一斤白面看着不多,但包成饺子包了满满一锅,大约有七十来个。 托雅和梁崇一人分到二十个,那日苏三十多个。 分好饺子,两人没有急着吃,梁崇负责去把在外面砍柴的那日苏叫回来,托雅在家调一个蘸饺子吃的醋碟。 当时还花了五文钱在杂货铺买了一小壶醋。 滚烫的饺子蘸了醋放入口中,入口是白面的鲜甜,鸡蛋的清香,醋的清爽,让穿过来大半个月都在吃黑面馍馍的梁崇吃了个爽! 真是给块金子也不换。 那日苏和托雅也吃的很满足,自从双亲去世,姐弟俩其实没有多少赚钱的能力,多是靠父母以前朋友的接济以及不断地节衣缩食才活到现在。 直到那日苏长大长高,有打猎的能力了,再加上托雅的苦心经营,家里的生活才好了那么一点,所以这白面饺子,也不是年年都能吃到的。 也就是父母还在以及近几年生活好些了才做过几顿。 一顿饺子,吃得几人都很感慨。 酒足饭饱,三人没有急着回房睡觉,而是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首先就是,鱼肯定是要继续捕的,这可能是这个冬日里唯一的收入来源,而且家里目前储存的粮食也不够,不能放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 另外就是家里的这张网太小了,一次的收获可能不多,需要再多一张网。 但以目前三人的能力,凿冰仍然是个较为辛苦的活,一次性也下不了多少张网。 最后梁崇还补充了一点,以今天去集市上卖鱼的销量来看,附近的几个村庄可能消化不了太多,捕的鱼如果只放在集市上卖的话,后期可能有滞销的风险。 其实拉到营州城卖是最好的,但那日苏和托雅是黑户,梁崇是奴籍,边境城市管理森严,入城不像集市那样交钱就可以随意摆摊,入城是要查看户籍的。 三人都没有入城的资格,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沉默了一会儿,托雅小声的说,“我们找恩和来帮忙怎么样”,她边说边看弟弟的脸色,“冬天他们家应该没什么事情,我们找他来负责入城卖鱼,平时凿冰也能给你搭把手。” 事关营生问题,而且恩和还是自己的伴侣,托雅害怕弟弟觉得自己是在胳膊肘往外拐,将好处让给别人。 但托雅明显多想了,那日苏正有此意,除开对两人不经过商量就买了梁崇来有些不满,那日苏其实很愿意恩和来帮忙。 那日苏和恩和是一起长大的好哥们,那日苏向来是把恩和当成大哥哥看待的,情谊并不比姐姐少多少,且恩和即将成为自己的姐夫。 从前家里困难时,恩和一家也帮了姐弟俩许多,是以那日苏并不反对恩和来帮忙。 再说,正如梁崇所说的,如果不去营州城售卖,鱼的销路可能真的是个问题,恩和是去卖鱼的最好人选。 商量好后,几人决定,明天由那日苏下山问一下恩和的想法,顺便借一张渔网回来。 梁崇和托雅则在家休息,连轴转了几天,确实应该好好修整一下,梁崇也能趁机将自己的鞋子补补。 第9章 合作卖鱼 第二天下午,那日苏便赶回了家,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恩和。 听了几人的计划,恩和没有多加思考就同意了。 营州冬日寒冷,种地的农民基本都是在家猫冬,在家就意味着没有收入来源。 而恩和还计划着明年春天或者夏天就和托雅成婚,将心上人娶回家。 恩和还有一个哥哥,现在是一家人住在一起,成婚以后肯定要另外盖一间房,加上聘礼和婚礼上杂七杂八的费用,每一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是以现在能赚钱就多赚一点。 不能什么都指望着爹娘出。 恩和这次来,是打算捕鱼期间都和那日苏住在一起,就不山上山下的来回跑了,所以还带了自己的米面口粮。 托雅怪他太过客气。 但恩和解释说是因为他们现在也没有余粮,就不增加他们的负担了,如果托雅家发财了,他一定来大吃特吃。 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看得出来,恩和一家都是极懂分寸的人。 几人商量了一下捕鱼的章程,近几日山里时不时就会下大雪,天天出去捕鱼其实并不现实。 只能挑出行相对方便的晴天去下网收网,且下网也不能老逮着一个地方薅,沿着河的上下两段,每隔十多里设一个捕鱼点。 这样能尽可能的保证捕到的鱼的数量。 且因为家距离县城和集市较远,只能头天下网,第二天收网,第三天卖鱼。 由恩和带着梁崇和那日苏去县城卖一部分,恩和的母亲,也就是萨仁大婶带着托雅在集市上售卖一部分。 恩和是有户籍的正式居民,梁崇的奴籍也是挂在他名下的,所以梁崇可以跟着一起进城。至于那日苏,就负责和恩和一起将鱼运到城边,然后在城外等待。 分成方面,则是按照人头分,也就是姐弟两和梁崇占三份,恩和占一份,至于萨仁大婶的那部分,就算在恩和的那份里。 算下来,其实是恩和吃亏,梁崇因为身体原因,出力肯定没有几人那么多。 但这个提议是恩和说的,恩和表示,技术是梁崇几人出的,发财的路子也是他们找的,自己只不过是搭把手的事,不找他也可以找别人。 如果不同意这样分,那他一分钱也不要。 几人迫于无奈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兵分两头,由恩和带着托雅往上游走,那日苏带着梁崇往下游走,在距离上次捕鱼点十多里的地方下网。 虽然两个人比起四个人一起干更累点,但起码第二天能有两份收获。 恩和和托雅还能互相交换一下,换着凿冰,而那日苏和梁崇这边,主要是那日苏来。 嗯,因为身体病弱的原因,加上力气也没有本地女性大,梁崇主要起到一个陪伴的作用。 但好在收获是喜人的,第二天收网时,几人总共捕到八十多条鱼,都是两斤往上的大小,太小的鱼已经被放生了。 接着便是第三步,卖鱼! 虽然去集市和去营州城的方向不同,但下山之后都还需要走几个时辰的路程,所以商量以后,几人决定统一背着鱼先去集市,分给萨仁二十条左右,再换板车拉着去城里。 卖完再到恩和家集合,一起回来,不然冬天托雅一个人走山路不太安全。 送去营州城卖的鱼差不多有六十条,恩和从家里拿来了板车,和那日苏一起拉着去,梁崇跟在旁边走。 当时穿过来时,昏昏沉沉就被恩和领走了,梁崇也没好好看过营州城长啥样。 来到城边才发现,整个营州城建设得非常高大,用巨大的石块垒出了高达十几米的城墙,这些石块紧密地堆叠在一起,仿佛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城市紧紧地守护其中。 城墙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黑褐色调,给人一种庄重而肃穆的感觉。 它宛如沉睡的巨兽,静静地伫立着,岁月在其表面留下了斑驳的印记,但这丝毫不影响它的威严与坚固。 不仅如此,城池的周边还被巧妙地挖空了一圈,形成了一条环绕着城市的深深的河流。 河水此时已经上冻,不过在另外几个季节,这条河既可以作为城市的天然防线,又能提供居民们生活所需的水源,可谓一举两得。 营州城日常只开前后两个大门,每天从墙上放下铁锁桥,连接城池和外面的道路,供百姓出行,一旦有战事,就可将铁索桥收起。 敌军想要攻入,不止要跨过几米宽的河流,还要爬上十多米高的城墙,难度可想而知。 难怪打战几十年,营州始终是进入关内的坚不可摧的第一道防线。 那日苏留在离城池约半公里的地方,入城的只有恩和与梁崇。 此时城门口站着四个士兵,分作两排,正在依次检查排队入城的百姓的户籍凭证。 遇到带着箩筐货物的百姓,还会掀开检查一下货物,以防带入一些危险的物品。 周围还有几队排列整齐的士兵正在巡逻,身上穿着统一发配的铠甲和兵器,可谓是关卡森严。 梁崇还以为在古代这些程序会比较松滞一些。 四个人有条不紊的检查着户籍,整个队伍快速移动,梁崇他们也跟着大部队排了起来。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恩和交出两人的户籍,因为梁崇是奴籍,士兵还多看了梁崇一眼,仿佛在确定她是不是户籍上的本人。 “入城费每人两文,奴隶三文。”士兵对恩和说道。 接着又掀开板车上盖的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小人家中捕到的一点鱼鲜,想拉来城中售卖”,恩和的腰微微佝偻着,向士兵小心回话,主动把上面盖的干草都掀开了。 见确实是鱼,负责查看的士兵没有为难两人,淡淡道,“卖东西的话,还需交三文的货物费”,恩和将八文铜板交给士兵。 见两人给钱还算爽快,士兵没有多说什么,快速放行,接着去查看下一个人的户籍了。 两人这才进入城内。 营州城内里和外面大不相同,外面看着是巍峨高大的,但里面街道铺设的地砖大多已经磨损。 两人转入一条商业街,街边的店铺稀稀拉拉的开着门,街上的行人也不见几个。 这边的店铺大多售卖一些价格相对较高的东西,原身在主家侍奉时,也曾来这里采买过,是以还有些印象。 现在两人要去的,是专门供人摆摊的东市,城里的居民日常买菜、酒店饭馆采买也大多在那里,人流量要比这边多得多。 东市距离城门口有一定的距离,两人推着板车又绕过了几条街才来到东市入口。 交了一文钱的摊位费用,得到一个号码牌后,两人开始找牌子上的位置。 进城需交货物费,摆摊需交摆摊费,真是什么都还没卖出去,就已经损失了九文钱。 不想交摊位费也可以,那就得满城沿街叫卖,不能进入统一的售卖坊市,比摆摊要累得多不说,也不容易找到目标客户群体。 思及此,两人还是决定直接来东市摆摊。 第10章 营州城内的收获 两人按照号码牌上的数字找到了摆摊的位置,摊位的两边都有人了,这里似乎是统一售卖肉类的地方,两边分别是一个猎户的摊位,还有一个卖家禽的。 猎户是个自来熟的,两人刚摆好鱼筐,猎户就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说道,“哦呦,厉害嘛小伙子,这大冬天的还能捕到这么多鲜鱼。” “运气好,恰好找到了一个鱼窝”,恩和笑着回话,并不欲多言。 接着便扯开嗓子叫卖了起来。 “鲜鱼,新鲜的鲜鱼,八文钱一斤便宜卖了啊。” “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啦!价格实惠公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咯!” 营州城路程更远,且还有入城费等一系列费用,所以定价比村上的集市贵了一文。 很快一个挎着篮子的妇人便上来问价了。 “多少钱一斤?” “八文钱,大姐。”恩和回话。 妇人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棉袄,尽管衣服的颜色已经略显陈旧,但却被打理得很干净。仔细看去,可以发现袖口处还精心地打着两个补丁,显然主人对它十分爱惜。 梁崇观察发现,这条街上逛街买菜的人,不论是穿着还是精神状况,都比集市上的要好上不少。 妇人捡起一条鱼看了看,说道,“倒还算新鲜,给我拿一条吧,要小些的,家里人少吃不完。” 恩和笑着点点头,从筐子里拿了一条比刚才那条稍小一些的鱼。他将鱼放在秤上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两斤差一点。 “这条鱼就收您十五文钱吧。”恩和说道,说着便将称挪到妇人跟前给她确认了一下。 见妇人点点头,数出十五文钱递过来,梁崇赶紧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草茎,穿过鱼嘴打了一个结,一边接过钱,一边递过鱼,让妇人提着走了。 早上的第一单生意,就开了个好头,给两人极大的信心。 后面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人,也有想要让两人便宜些的,但这坊市里,卖鱼的就只有他们一家,因此在价格方面,两人立场坚定,毫不让步。 面对顾客们的还价要求,恩和只是微笑着摇摇头,表示无法再降低价格。 六十条鱼在短时间内就售出了二十余条,让人感到十分欣喜。 然而,真正令人兴奋的还在后头。卖了没一会儿,一个身材圆润、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摊位前。 看着摊位上的鲜鱼,他眼前一亮,挑挑拣拣,挑了二十条出来。 “我……我就听……听人说你们这里卖鲜鱼!”中年男子边喘着气边说道,他应该是跑着过来的,现在气息都还没平复下来。 两人带的是小秤,只能一条条的称,中年男子等在一旁。 恩和算数不是很好,梁崇负责记下每条鱼的重量,再把它们加起来,没大秤还是挺不方便的。 最后二十条鱼一共有四十九斤,一共是三百九十二文钱,恩和做主给抹了个零,收三百九十文钱。 “你们明天还来不”,结完账,中年男子问道,“可算来个新鲜菜了,这大冬天的,吃羊肉都快吃腻了。” “不一定能来”,恩和回复,“这鱼难捕,加上小子家里路远,得隔三天才能来一次。” 中年男子摸摸头,露出失望的神色,但他很快就说,“也行,知道福运酒楼不,就在前面那片儿,我是那的采买管事,下次你来,记得给我送三十条过来”。 男子想了想,又说道,“我姓刘,你上那儿就说找刘管事就行,放心给你结现钱。” 现在的一些酒楼买菜时,一时银钱不凑手,会采用记账的方式,半年或者一年结一次账。 这样的酒楼大多不受卖菜人的欢迎,大家正指望着那点子现银活着呢。 两人忙不迭的答应下来,这可是为下次卖鱼找到一个好的销路了!虽然只是暂时的。 刘管事说完便走了,留下身后的小厮将鱼搬回去,小厮借用了他们的一个筐子,不然一条一条的也不好拿,说随后再给他们送回来。 两人也不在意,一个筐子不值钱,再说和酒楼还有下次的合作,结个好印象也是好的。 “刘管事可是这个”,见几人做完生意走了,旁边的猎户大哥竖起大拇指说道,两人做了笔“大生意”,他在旁边全程观望。 猎户摊位上摆着两只狍子,因为需要一整只售卖,而能一整只买的人不多,是以到现在都还没有卖掉。 但他一点都不着急,市场上没卖掉还可以去找熟悉的老客户。 搞猎户营生的一般都有固定的合作对象,卖不掉可以卖给酒楼或者屠户,只不过单价比市场上要便宜一些而已。 又摆了一个多时辰,市场上买菜的人多了又少,买菜高峰过去,筐子里的鱼终于全部卖完了。 时间紧任务重,身上带着一堆钱,加上“当家主母”托雅不在身边,梁崇俩人可不敢乱花。 卖完鱼只敢赶紧收拾收拾,将木牌还回去后,带着一堆铜板出城找那日苏。 第11章 赚了一两银子 卖完鱼时,太阳已经高悬于天空,时候不早。 城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们都焦急地等待着出城。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来自周边村落的居民,有背着背篓的、拉着板车的,或多或少都是来城里买卖东西的。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情,或是期待、或是疲惫、或是兴奋,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在这繁忙的市井之中努力生活着。 恩和和梁崇也排上了出城的队伍。 就在此时,后方突然涌现出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 一眼望去最显眼的,是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生得虎背熊腰且双耳硕大的将领。 他身前是一群负责开道的小卒,这些小卒一边奋力地向前挤去,一边扯着嗓子高喊"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道路!先让咱们的士兵出城要紧!" 整支队伍都穿着统一的服装,配备了兵器,而且看得出兵器很新。 士兵队伍快速出城,激起了一阵尘土。众人窃窃私语。 “别看了别看了,那是咱们新上任的周大将军,都过来排队”,随着守城士兵的吆喝,队伍又重新恢复了秩序。 然而,还是有些百姓对着渐行渐远的队伍低声议论着什么。 梁崇集中精神听了一耳朵,前方不远处有个身着长衫的男子正与身旁的友人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仿佛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内情。 原来,京城的皇帝换人做了! 连带着边境的将军也换了一轮,据说这周大将军正是当今圣上的热门手下。 难怪前任主家急匆匆的回去了,梁崇还真以为是任期满了呢。 不过上面的皇帝换谁做,梁崇还真不感兴趣,说到底,上面的掌权者换得再多,和底层讨生活的老百姓的关系也不大。 换了谁,都得讨生活。梁崇唏嘘。 两人出了城,又马不停蹄的找那日苏汇合。 三人拉着板车,还得去恩和家接托雅,也不知道她卖得怎么样。 显然,托雅的鱼早就卖完了,且她被“准婆婆”照顾得很好,已经在恩和家吃过午饭,还给三人一人买了一个大肉包子,三文钱一个。 白面做的,里面只有丁点的猪肉白菜馅,但很大,几乎有梁崇半张脸大。 卖了一早上鱼,三人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几乎是狼吞虎咽般将包子吃了下去。 简单修整了一下,几人又马不停蹄的往家赶,没办法!在见识到鱼有多好卖之后,几人深深的意识到了“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的魅力。 真是“把人当驴使”的优秀典范! 梁崇上辈子死也想不到,这辈子居然一天能走几个小时的山路,还带往返的。 要知道,上辈子她病入膏肓,可是连一步路都不想多走。 回到家,托雅将今天赚的铜板全都倒在桌上,接下来只有一件事——数钱! 望着堆成小山的铜板,几人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托雅拿出麻绳,将几人数的钱每一百个穿成一串,钱很快就数完了,但几人都没说话,无它,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一天就赚了那么多钱。 "一千三百四十五个铜板……" 托雅喃喃自语,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仿佛眼前所见并非真实存在一般。 她颤抖着手,将那四十五枚零散的铜板再次仔细数了一遍。 每一枚铜板都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感受着它们沉甸甸的分量和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 随着最后一枚铜板被归入总数,托雅终于确信无误——他们竟然真的赚到了整整一两银子! 这对托雅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过着拮据的生活,每一枚铜板都得精打细算。 而如今,手中握着这么多铜板,让她感到既兴奋又紧张。 但托雅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按照事先说好的分成,给恩和数了三百三十七枚铜板过去,恩和也大方的收下了。 接着,托雅转头看向梁崇,从里面数出五十枚递给她。 梁崇接过,用手语比划了一声“谢谢”。不要说什么点子是梁崇出的,为什么不给她分钱。 大业朝的奴隶严格来说没有自主人权,也不能拥有自己的私产,托雅肯把钱分给她,说实在的,已经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要好了。 人都是有历史局限性的,处在什么时代,便会遵循什么规则。 接着托雅又数出十枚递给那日苏。 家里的钱一向是托雅掌管,长姐如母,两人的父母早早去世,那日苏年纪又小,所以一向是托雅在精打细算的管着钱粮。 这是那日苏第一次收到十枚铜板的“巨款”,接过零花钱,他的眼睛都亮了一下,惹得几人哈哈大笑。 然后托雅又拿出上次剩的一斤白面和鸡蛋,今天是个好日子,可得好好的庆祝一下,包个饺子。 接下来的几天,几人便是不停地下网收网,背着背篓拉着板车去卖鱼,期间梁崇和恩和还去了一趟福运酒楼。 恩和给梁崇介绍,福运酒楼算是营州城里规模较大的酒楼,只不过它的定位比较平价,贩夫走卒也能咬咬牙去酒楼里吃喝一顿,很受当地普通百姓的欢迎。 两人走的正门,尽管两人穿的破破烂烂,一看就不是个有钱的,但店小二还是客客气气的迎上来问道,“客官您吃饭呢?” “我找你们刘管事,他前几天在我这定了一批鱼”,恩和表明来意。 小二将两人引到一个角落里,在正门前谈话可能会影响到吃饭的客人,并说了句稍等,便风风火火的去后院里找刘管事了。 梁崇眼神扫过四周,仔细打量着店内的环境和顾客们桌上的菜品。 她注意到虽然此时店里的食客并不是很多,但上的菜色却很丰盛。 目光所及之处,可以看到炒醋溜白菜、回锅肉、辣子鸡都有人点。 证明大业朝的物产其实是很丰富的,只是她穿过来时太穷了,只吃的起黑面馍馍! 这是一个多么痛的领悟。 刘管事很快过来,指挥小二将鱼抬到后厨,在仔细查看之后,满意的将银钱结给了恩和,并表明冬季这段时间只要是捕到鱼都往这送三十条过来。 也算是给鱼找到了一个稳定的销路。 后面几天,又有一个酒楼像福运酒楼一样,要求冬季期间每次捕到鱼都送一批过去。 虽然量不多,但已经把他们能捕到的鱼消耗大半,剩下的在东市和集市上卖,不一会就能卖完。 一整个月,几人简直把能找到的河流都搜刮了一遍。 第12章 来了一个半月 剩下的河流要么太远,要么是其他猎人的固定狩猎领域。 平时找找山货是可以的,但打猎却不被允许,这是所有乌拉尔猎人约定俗成的规则。 为了避免发生冲突,几人还是只在自己的区域活动。 另外,不去抢夺同伴的资源,也是乌拉尔人世世代代留下的祖训,看的出来,这个民族不仅骁勇善战,还很是团结。 像骡子似的连轴转了一个月,直至附近没鱼可捕了,几人才停手。 而算算账,除去一些其他的花销,这个冬天光卖鱼,就赚了十二两银子。 时下一户普通的农民从年头忙到年尾,除去日常的花销,一年也不过攒到几两银子。 他们这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接着就按照先前说好的约定进行分成。 恩和分到三两,剩下的人九两。 但因为梁崇这边有三个人,分到的是大头,所以托雅还另外拿出半两银子给萨仁大婶。 当时虽然商量着将萨仁大婶的那份算在恩和头上,但几人还是不好意思这样做。 梁崇和那日苏各得到四百文和两百文零花钱。剩下的都被托雅收了起来。 捕鱼期一结束,恩和便回去了,三人可算能好好的歇一口气。 这段时间,三人就出门捡捡东西,打个柴火啥的,那日苏偶尔还能打到野鸡野兔给大家开开荤。 买的麦子也被托雅磨成了白面,虽然没有杂货铺卖的那么白,而是带着一点黄气,但比起一开始吃的带着麦子壳的黑面已经好了太多。 至少,生活水平得到了质的提升。 寒冷刺骨的冬日,乌拉尔山脉一片静谧,银装素裹,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结了一般。山峦起伏,绵延不绝,宛如蜿蜒曲折的巨龙盘踞在此。 远远望去,那层层叠叠的大山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天然屏障,横亘在大业朝与外界之间。 它们高耸入云,雄伟壮观,就像是一群默默无言的巨人,忠诚地守卫着这个古老的朝代。 不知不觉间,梁崇已经穿越过来一个半月了。 在多日的劳作之下,她晒黑了,脚底板也因为长期的山路生出了薄茧,水泡破了又好,好了又破。 看着水面上头发乱糟糟的人影,她和本地的山民一眼看上去虽然还有区别,但也有相似的部分了。 分不清是她融入了这个时代,还是时代同化了她。 “梁,走啦”,托雅在外面大声喊着,几条守家的狗听到喊声也开始此起彼伏的吠叫起来。 梁崇赶紧理理头发走出去,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连日大雪封山,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大晴天,全家人集体出发去赶集。 再有几天便是大业朝的新年,和每一个时代一样,这是代表着全家团圆、辞旧迎新的好日子。 今天几人的目的,便是下山去买年货。 因为无法进城,几人便还是去集市里买东西,临近过年,可以看到摆摊的和买东西的人也明显多了起来。 甚至连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乌拉尔人也突然多了起来,仿佛约好了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里。 他们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外表——蓝色的眼眸深邃如海,高大挺拔的身材犹如铁塔般坚实有力。 且大部分外出的乌拉尔人都比较苍老,岁月在他们脸上刻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但却掩盖不住他们眼神中的坚毅与沉稳。 大部分乌拉尔人都沉默的穿梭在人群之中,尽量不惹人注意,遇到心仪的物品时才会上前询问价格。 乌拉尔人虽与世隔绝,但在一些特殊的时刻还是会下山采买的。 当然,像姐弟俩这样频繁与当地人做生意的是少数。 在过年这样的特殊时刻,商家和居民也都约定俗成一般,不会去多管闲事,顶多在乌拉尔人来买东西时多要一点价。 但买卖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要是要价太高,乌拉尔人也会转身就走。 看得出,姐弟俩和这些人大多都是熟识,托雅遇到这些人时都会热情的一一喊人,再把买到的糖果分出去一把,让他们带给自己的小孩子吃,那日苏跟在旁边打招呼。 虽然他们的父母不住在部落了,但大家的情谊不灭。 姐弟俩小的时候,也时常得到这样的照顾。 梁崇在旁边看得有些心酸,战乱让他们不得不与世隔绝保全自身,但身上仍保留着乌拉尔人特有的温良。 不知什么时候,这些人才能像大业朝的正常居民一样,在这片土地上光明正大的休养生息。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过年是老百姓一年中的大事,整条街都热热闹闹的,摆满了鸡鸭鱼肉和红彤彤的对联、糖果子等物。 她们今天的任务是把过年需要用的东西都买回去,这段时间时不时就会下雪,下次下山不知道什么时候。 而且越临近过年东西就会越贵,早买还能省下一些钱。 从街头走到街尾,几人一共买了五斤白面、两斤稻米、一只鸡、一刀肉、两副对联、一包糖果子、一壶酒、一些调料。 接着一家之主托雅给梁崇和那日苏一人扯了一块布,都是农家自己织的,看着手艺很是粗糙,但不同于其他白布,这两块布一块染了青色,一块染了藕荷色。 藕荷色的那块要大一些,够做梁崇和托雅两个人的衣裳,托雅打算和梁崇一人做一件。 考虑到梁崇换洗的衣服实在拮据,托雅又另外扯了一块绿色的粗布,刚好够梁崇做一身衣服。 三块布要价六百文铜板,关键还是不太好的料子,让梁崇不由得咂舌,怪不得普通老百姓攒不下钱,衣食住行样样都是大的花销。 托雅和老板讲价到五百五十文,还让老板搭了一些碎布料子和一小捆针线,都是不到巴掌大的布头,可以用来纳鞋底子。 接着又买了一些烧的纸钱香烛,过年了,也需要好好的祭拜一下先人和父母,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最后是几人的自由花钱时间,梁崇和那日苏也算是身有巨款的人了,托雅并不拘着他们花钱。 梁崇考虑再三,好像什么都缺又好像什么都不缺,遂决定什么都不买。 毕竟这可是辛辛苦苦一脚一脚走出来的血汗钱! 倒是那日苏,平时闷声不出气的小伙子,这时颇有一股子“穷人乍富”的气质,冲到一个摊位前买了把精美的匕首,将几百文钱花了个干净。 第13章 疑似发现药材 距离过年还有好几天,三人还是有条不紊的做着一些活计。 至于肉类则被放在雪坑里冻了起来,乌拉尔山冬季的户外,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冰箱,肉类保存几天是没问题的,化冻时保证新鲜。 捕鱼的工作不能做以后,一时间三人也找不到其他的收入来源。 所以托雅带着梁崇在家编背篓藤筐,托雅的手很灵敏,完美的继承了父亲留下的手艺。 但在这种年代,其实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些没有门槛的手艺,所以即使编的很辛苦,但一个筐不过能卖到三文钱。 还是在托雅的手艺比较精美的情况下。 但俗话说积少成多,即使卖不了多少钱,姐弟俩也不会放弃这个赚钱的机会。 那日苏则又出门打猎了,他的技术其实不太好,父亲去世时他年纪尚小,还未完全学到打猎的手艺。 所以大型的猎物他几乎是猎不到的,只能捕一些小型的动物,鸟类野鸡野兔啥的。 这天那日苏又猎到了两只野鸡,还带回一把黄澄澄的圆果子。 连带着果树上的小枝丫一起摘了回来。 托雅看见摆了摆手,示意给梁崇吃,别看这玩意黄橙橙的清秀可人,吃起来酸酸涩涩,小时候小朋友没零嘴才偶尔去吃一个。 梁崇接过来,只见一条条二叉的分枝上面,长着细长椭圆的叶片,结满了圆圆的珍珠一样的小果子。 梁崇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像什么铁皮石斛,就算不是铁皮石斛,也应该是一种药材。 她询问姐弟俩这东西能不能卖钱,得到两个迷茫的眼神。 虽然林区的宝藏很多,但其实很多山民只认识一些常见的猎物和值钱的药材。 对很多东西,还没有前世天天刷某音小视频的梁崇认识得多。 古代知识垄断,很多东西只有上层人士掌握。 山民们空有宝山,却无法识别哪些东西值钱哪些东西不值钱,往往入宝山空手而归。 梁崇前世见过铁皮石斛的样子,只觉得这株枝干的样子很像前世见过的那种,都是一节一节的,且叶片都是细长的。 就算不是同一种,也很可能是近亲。 现在姐弟俩已经能看懂梁崇的大部分手语,至少日常交流没有问题。 梁崇告诉两人,这很可能是一种能卖钱的药材,但她也不确定。 姐弟俩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但也没有忽略梁崇的后一句话。 托雅连忙仔细询问梁崇,如何确定这可能是一种药材,毕竟这东西他们从小见到大,要是能卖钱早就被拿去卖了。 但托雅忽略了,其实他们山民和其他人存在很严重的信息茧房。 除了常见的车前草、蒲公英、大蓟等不值钱的草药,还有比较值钱的人参、何首乌等,姐弟俩其实并不认识多少药材。 梁崇谎称以前在主家做工时,偶然见到过类似的植物,大夫说可以用来入药,但是时间太过久远,她也记不清了,只觉得样子挺像。 那日苏表示这东西长在树的顶端,而且他发现的那一片还挺多的。 “简单”,托雅很快打定主意,“这几天我们多采一些,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到时候去拜年的时候带去恩和家,请恩和拿去医馆问问”。 无论如何,还是先把年过完,这可是一年中的大事。 过了腊八便是年,腊八节这天,三人早早的起床,熬粥、贴对联、打扫卫生,确保家里以崭新的姿态迈向新年。 大门的对联是姐弟俩挑的,堂屋的对联是梁崇挑的。 姐弟俩略微识得一些字,是去世的汉人母亲教的,虽然日常使用的机会不多。 而原主在卖身为奴之前其实是一个老童生的女儿,且为奴后跟过好几任主子,有些雇主念书时会让她跟在一旁,也能借机学一学字。 童生好赌,输得倾家荡产,气死了妻子,自己倒是一根绳子上吊清净了,但最后却导致女儿落到卖身为奴的地步。 说起来,原身也是个苦命的人。仔细搜寻了一番,发现原身在世上似乎也没什么亲人了。 连投靠别人都无门。 梁崇挑的对联朴实无华,“财源滚滚随春到,喜气洋洋伴福来” ,横批是财源广进。 新的一年只希望发财、发财、再发财。 攒更多的银子,然后找寻脱掉奴籍的办法。 打扫好卫生,贴好对联,腊八粥也差不多熬好了。 说是腊八粥,但以家里的实力,其实也买不起八种豆子,只用小麦、红豆、板栗熬了一锅粥出来,加了点麦芽糖甜甜嘴。 也算是吃个好的寓意。 过年这天吃得更丰盛。 拿白面包了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做了炖鸡肉、蒸米饭、炒白菜、红烧肉还摆了糖果子,想喝酒的还可以喝一点酒。 恰好是个大晴天,几人还拿着东西去祭拜了一下姐弟俩的父母,汇报这一年的种种,许下来年的期许。 烧烧纸钱,说说心里话。 晚上吃完饭按理说还要守岁,在别的人丁兴盛或者亲戚较多的人家,大年初一初二还要走走亲戚,拜一下年。 但三人没有这个烦恼。 只在大年初二那天去了恩和家一趟。 顺便拿着找到的疑似药材的植株,请他有空的时候去医馆帮忙问问。 至于其他亲戚,那日苏的父亲早在搬出部落时就和他们断绝了往来。 族人们除了时不时照料姐弟俩一下,还有在她们父母死的时候帮忙处理了一下后事,这些年像过年这样的特殊时段基本没有走动过。 当然日常见到时其实还是会打招呼,只是姐弟两人不往族群聚居的地方去而已。 且大部分独居的山民都住得比较偏远,在人际往来方面,除了遇到大事时会帮一把,日常交往其实没有那么密切。 所以他们不用去别人家拜年,当然,也没有人会来他们家拜年。 是以几人过了个“清净”的年,几天时间,除了在家吃吃喝喝,顶多出门转转。 至于做活是不许的,这里有个传统,年后的几天不能立马动工做活,做了活,寓意着你这一年都是劳苦的命。 几人好好休息了几天,一直到大年初八才开始复工复产。 过完年,意味着积雪要开始逐渐化冻了,出行更方便不说,一些植物也开始慢慢发出了芽。 当然数量很少便是了。 一月份仍然比较寒冷,大河也还结着冰,只有一些前世梁崇从未见过的顽强植物会悄悄冒出些许生机。 日子不慌不忙的过去,一直到大年初十,恩和忽然上山来了。 第14章 带来一个好消息 恩和此次上山,除了给几人带了几块自己家腌的腊肉,还带来一个好消息。 那日苏带回来的那个植物,还真是一种药材。 但它不是什么铁皮石斛,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名字叫“寓木”,当然更多的是叫它“冻青”,也叫冬青。 恩和一说名字,梁崇就想起来了,其实这是一种寄生在树上的斛类,后世也叫它寄生斛和寄生寓木。 寓木就是客居他乡或者依附于他人的人。 这种斛类在北方多寄生在杨树、榆树上面,如果寄生在核桃树上面的,价格会比其他几类贵的多。 因为一年四季叶片都是绿色的,和树木的叶片重合在一起,所以在春夏不容易被看见,只有在秋冬树叶掉光时才好采摘一些。 具有祛风湿、补肝肾、安胎元、治冻伤等药效。 但是这种植物虽然是药材,却是很便宜的药材。 果然,恩和说道,营州城内有三家医馆表示收购这种药材,但给的价钱不高,如果是新鲜的冻青三文钱两斤,晒干的五文钱一斤。 而且因为这种药材日常的使用频率不高,他们除了自己使用外,剩下的主要是运往关内的其他医馆,所以收购量并不大。 并且医馆只收购新鲜的冻青自行炮制,三个医馆加起来的收购量只有九百斤。 这还是像他们一样住到深山老林的人不多,没有多少人摘了去卖,才有这么多的需求量。 也就是说,一共只能赚到一千三百五十文钱。 这钱和前面卖鱼的钱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但几人很满足,谁能想到从小看到大的野花野草也能卖钱,还一卖就是一两银子,简直跟白捡的一样,够家里大半年的嚼用了。 几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让恩和参与了进来。一方面是因为消息是委托他去问的,人家本来没有这个义务,另一方面也是一种互相信任的方式。 恩和知道冻青能卖钱后没有选择藏私自己挣,而是如实的告诉了他们。 且冻青一般长在高高的树梢上,采摘不仅仅是个技术活,还是个危险的活计,多一个人照应也是好的。 最后确定的分工就是,恩和及那日苏姐弟负责爬树采摘冻青,再把摘好的冻青从树上用绳子递下来,以防直接扔下来摔坏了品相。 梁崇在树下负责接,并将冻青统一规整到筐里。 那日苏还做了一个勾东西的竿子,将镰刀绑到长长的竹竿上面,遇到较矮的树时就不用爬到上面,直接就能勾下来。 接着便是背上背篓出门,采药。 梁崇以为冻青长得很大一蓬,又占体积又占秤的,采几百斤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但冻青这种植物,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它和鸟窝长得异常类似,圆圆的一团盘踞在树梢。 要不是颜色呈现青绿色或者黄绿色,冬天树木又光秃秃的,眼神不好的还真会忽视。 且并不是每棵树上都有冻青,只有一些榆树杨树之类的特定树种上面才长。 几人几乎翻山越岭找遍了附近的大小山头,才终于凑够了九百斤。 期间,恩和和那日苏还下了几次山将采到的冻青先送去了医馆。 怕自己放着,放干巴了。 但值得高兴的是,期间几人偶遇了一棵山核桃树,上面恰好长了冻青。 虽然只有三团,但也值得庆幸,因为山核桃冻青的价格非常高。 恩和转述,大夫说这种山核桃树上长的冻青能治疗一些很严重的胃病,所以收价八十文一斤。 梁崇猜测大夫说的很严重的胃病应该是胃癌,不知道是不是确有奇效还是只是一种噱头。 但无论如何都让他们赚到了钱,山核桃树上的冻青一共有十五斤,卖了一千二百文钱。 加上普通树上的九百斤,一共是两千五百五十文钱。 照旧还是按照人头分,恩和一份,梁崇这边三份。恩和分到六百四十文钱,三人分到一千九百一十文。 这回托雅给梁崇六十文的零花钱,那日苏五十文,梁崇的小金库又充实了一些。现在梁崇已经攒了五百一十文钱。 采摘冻青的这段时间,其实劳累的程度比起捕鱼不遑多让,但收获却只有十分之一左右。 但几人都很知足,而且这两个其实都是长久的营生。 营州不是没有养鱼的人,但因为冬天低温,在湖里或者池塘养鱼的人为了避免结冰后捕不到鱼,一般会选择秋天就将鱼卖掉。 所以只要掌握了捕鱼的方法,她们冬天捕的鱼算得上奇货可居。 而冻青尽管赚的少,但药材是消耗品,医馆肯定每年都要采买一部分。 这两项每年冬天都能干,至少保证了自己以后的温饱问题。 现在姐弟俩的积蓄,差不多有十两银子。 不夸张的说,甚至把买梁崇的钱快要赚回来了。 买下梁崇不过花费十三两七钱,却是姐弟两多年来辛辛苦苦攒下的全部积蓄。 由此可见,托雅作为姐姐来说,确实是很不错的,她甚至愿意花光所有积蓄,只为了弟弟日后有一个陪伴的人。 也没有考虑给自己留下一些体己钱、嫁妆钱什么的。 而梁崇这边,除了攒钱,还在不停的焦虑时间。 现在已经是一月份,而托雅可能会在五六月份出嫁,梁崇的目标便是想办法在那之前攒够十四两银子。 看那日苏的性格,将钱还给他,还是有可能为自己消除奴籍的。 但如果托雅出嫁,爱弟心切、想要为弟弟找一个人陪伴的她会不会同意就难说了。 梁崇也不敢在此时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她害怕说出来之后,连几十文的零花钱托雅都不会给她了。 在此之前梁崇必须将变数降到最低。 但几人日常出行都是一起的,梁崇几乎没有什么单独出行的机会,光靠托雅时不时给的零花钱,想要为自己赎身,可谓是痴人说梦。 所以现在梁崇才会尽力的为这个家想赚钱的方法,即使这个钱最后没有到她的手上,但姐弟俩越有钱,才会觉得买下她的成本越小。 放人时也会越爽快。 所谓穷生奸计,富长良心便是如此。 至于到底会不会放人,甚至姐弟俩尝到甜头之后,会不会死死抓着她不放,把她当做摇钱树,依照梁崇的观察,只能说姐弟俩的为人还算可以,祈祷自己没有看走眼。 若最后的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到时候就另想办法。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 第15章 寄卖菜干 转眼间,时间就进入了二月末,这段时间,三人的任务主要就是采集野菜。 乌拉尔山脉的气候和梁崇前世的小兴安岭非常相似,应该都是属于北方。 但不同的是,这里还有一些前世在北方地区根本见不到或者无法存活的植物,每每见到,都让梁崇感叹大自然的神奇。 而且这里的春天似乎来的更早一些,一般在前世的二三月份,小兴安岭地区还没有完全化冻,还处于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但在乌拉尔山脉的这个时间,各种野花都微微冒出枝头,野菜也纷纷进入了采摘的高峰期。 冻青的售卖路径给了梁崇一些灵感,医馆收购的冻青并不全是自己使用,还作为中间商售卖给关内的一些医馆。 既然货物可以流通,那么这些在本地司空见惯的野菜是不是也可以卖去其他地方。 如果新鲜的不好保存,那卖干的不就好了。前世网购发达,梁崇也时常买全国各地的干货来吃。 姐弟俩向梁崇介绍,营州是有一些商人会来这里收购货物,并运往关内赚一些差价。 但大部分都是本地特有的动物皮毛、药材、羊肉和马匹之类的,还从来没听过有人收购野菜的。 但现在姐弟俩对梁崇的话还是比较信服的,因为前两次梁崇出的主意,都让他们赚到了钱,极大的改善了他们的生活。 所以三人最终决定去问问。 但在此之前,还是先要做出一些样品。 经过一些考量,三人最终决定将目光集中在蕨菜和香椿上面。别的野菜叶片太过脆弱不说,在外地的稀缺程度也不像蕨菜和香椿。 蕨类的种类非常多样,据说有的叫黄瓜香,有的叫微菜,有的叫蕨菜,但梁崇根本分不清几种菜类的区别,索性都能吃,便都采回来统一处理。 几人先将采回来的野菜洗干净,蕨菜擦掉上面的毛,加少量的盐焯水过后晒干。 晒干后的野菜缩水严重,差不多五斤的蕨菜和香椿,才能晒出一斤菜干。 忙碌了几天,在不停的采摘、洗菜、焯水、晒干的循环中,几人最终晒出了一百斤蕨菜、五十斤香椿。 感觉这个量差不多可以先拿去试试水,便背下山去找恩和。 没办法,现在除了恩和,她们一个也不认识。 梁崇感慨,真是遇事不决,就找恩和。 得知来意,恩和母亲把在田里做活的恩和及丈夫达亚尔找了回来。 恩和他们所在的白柔支系靠种植作物谋生,春天土地化冻,一家人正抓紧时间将土地规整出来,为后面的种植打好基础。 达亚尔是个很威严的长相,他听完姐弟几人的想法,沉思片刻,叫几人稍作等待便出门了。 恩和解释,“爹爹应该是要去问问石头叔叔收不收呢”。 很快,一个精瘦矮小的汉人男子便跟着达亚尔进了家门,这人是个奸诈的长相,但他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无端显出一股和气生财的气质来。 男人名叫杨石头,是个往返营州和其他城市倒卖东西的商人,跟恩和一家住在一个村庄。 他先是拿起袋子里的蕨菜闻了闻,看到蕨菜那干巴巴黑乎乎的样子皱起了眉,但他没有立马拒绝,而是问几人这东西怎么吃。 姐弟两人将目光转向梁崇。 三两句话说不清楚,正好恩和一家今天种地,还没来得及做午饭。 在征求了萨仁大婶的同意之后,梁崇取下一小块腊肉,将一把蕨菜和香椿泡软,然后做了个蕨菜炒腊肉和香椿炒鸡蛋出来。 和新鲜的野菜不同,晒干后的野菜虽然样子不达标,但和腊肉与鸡蛋融合在一起,别有一番香气与韧劲。 几人吃得头也不抬。 杨石头倒是尝了几筷子后就停手了,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他是来看商品的不是来蹭饭的,因此只略微的尝了一下味道。 尽管对菜干很满意,但杨石头没有将事情大包大揽下来,这是一个陌生的领域,他做的小本生意,不敢太过冒险。 待几人吃完饭,他当即表示,他可以带着菜干一起去达州,但不是收购,只帮几人进行寄卖。 也就是说,菜干卖了多少钱他分文不取,而作为中间商,他收取一百文的寄卖费用,若是最后菜干没有卖出去,这钱也是不退的。 当然,最后他也会将菜干原封不动的拉回来。 一百文的损失对于几人来说是完全可以承受的,但因为这次全是梁崇的主意,所以姐弟俩还是以梁崇的意思为主。 梁崇同意了这样的售卖方法,但她同时还提出,每斤菜干的售卖价不能低于五文。 梁崇请托雅向杨石头解释,五斤的新鲜蕨菜才能晒出一斤干菜,而且别看菜干体积小,其实并不压秤,一斤菜干够一个四口之家吃好几顿了,所以五文一斤并不贵。 杨石头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要求,反正他只收寄卖费,卖多卖少和他没什么关系。 最后几人将菜干搬去了他家,还付了一百文的寄卖费用。 等于忙忙碌碌几天,分文不赚不说,还倒贴一百文钱。 但这都只是暂时的,开春化冻,各个官道的路都好走了起来,杨石头本来也打算明天就去达州卖这个冬天收购到的各种货物。 达州算是附近几个城市的集散地,既有大河穿行而过,又有四通八达的官道,生意人都喜欢去那里售卖各地的特产。 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营州和达州有三天的路程,因开春不久,还没有到各地商人来的高峰期,所以杨石头这次过去只打算带少量的货物试试水,停留五天左右便回来。 也就是说,这次的野菜生意成与不成,十一天后便能见分晓。 而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在梁崇的建议下,几人还是继续晒野菜菜干。 因为野菜的黄金收获季节就这么几天,晒干的野菜就算卖不出去,还可以留着几人冬天吃,或者送给别人。 再者,菜干的保存期限较久,卖不完的菜干还可以在冬天菜少的时候拿去集市和营州城卖卖看,总之怎样都不会吃亏的。 就这样,几天的时间里,几人又晒了几百斤的菜干。 这里不像后世,到处都是高楼大厦,生态环境还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所以各种野菜的产量非常可观。 但还没等到杨石头的反馈,几人先高兴了一回,那日苏居然带回来了一块蜂蜜! 第16章 分蜂 那日苏这小伙子明显是个生猛的,采蜂蜜时应该没做什么防护措施,所以脸上手上被蛰了两个大包。 梁崇奇怪,春天都没多久,蜜蜂出巢的时间应该也不长,那日苏是去哪里搞到蜂蜜的。 但算起来,化冻也有一段时间,很多植物的花都开了,可能就是有一些蜜蜂较早的采到了花蜜,但是劳动果实却被那日苏捷足先登。 那日苏解释,蜂巢里面有三块蜂蜜,自己只取了较小的一块,显然,他也是知道在初春,要给蜜蜂留点口粮。 那一块蜂蜜不过两个巴掌大,被托雅小心翼翼的拿罐子和纱布过滤出来。 除了一人泡了一杯蜂蜜水,以及将过滤剩下的残渣分了吃后,剩下的都被托雅放起来了。 梁崇这才晓得,古代的糖较为珍贵,前面她们去集市上买的糖果子,其实也只是沾了一点糖味。 但蜂蜜不同,蜂蜜不止是古代人民重要的甜味来源,还可以作为药材入药,一斤便可以卖到几百文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奢侈品。 所以一般山民采到蜂蜜也不会自己吃,都是拿去卖给富人补贴家用。 听到这,梁崇不禁感谢起前世刷了那么多视频的自己,虽然没有经过实践,但让自己什么都懂一点。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油然而生,这个计划不仅能解决姐弟俩的生计问题,还能轻松的快速来钱,说不定,能帮她赎身也不为过。 “养蜂?”姐弟俩疑惑的问出声。 无它,山民采的蜂蜜都是野生的,很少有人尝试养蜂。 也有一些人有过类似的想法,但一是不知道怎么饲养,二是捕捉活着的蜜蜂容易被叮,古代医疗条件落后,轻易冒险不得。 为了一窝蜜蜂将自己的小命送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就算真有那胆大的冒着生命危险将蜂群拿回家,往往不出三四天蜂群便全部跑回原来的地方了。 所以慢慢的,就没有多少人尝试养殖蜜蜂了。 “那是因为没有将蜂王一起拿回来”,梁崇心想。 她前世是个重度的短视频爱好者,每天就爱看一些稀奇古怪的视频,特别是一些三农和赶海赶山的,压力大的时候能看一宿,怎么分蜂她还真见过。 蜂王就是蜜蜂群体中稍大的那个,分蜂时,如果没有蜂王,那么蜂群就会没有归属感,很快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现在已经春天了,据前世看的那个养蜂博主所说,分峰的季节一般都在春天,因为这个时间,新的蜂王会完成孵化,原来的巢穴容不下那么多的蜜蜂。 且一山不容二虎,老的蜂王便会率领蜂群的一部分成员迁移,将蜂巢让给新的蜂王,在外寻找合适的地方筑巢。 这个时间,蜜蜂的攻击性也不会那么大,性格更为温顺。 所以如果决定要尝试养蜂的话,时间是很紧迫的,最好在这几天就完成分蜂。 不过梁崇没给姐弟俩科普那么多,姐弟俩也看不懂这么复杂的事情。 只冲着他俩比划了半天,又在地上给两人大致画了下分蜂的正确操作。 这下姐弟俩倒是都看懂了,两人没问为什么她懂的那么多,都猜想她在大户人家当侍女,肯定比他们要见多识广。 但计划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一回事。 分蜂过程中容易被蛰的问题,是首先要解决的。 分蜂的时候肯定是要那日苏上,看现在只拿了一小块蜜就被叮了两个大包,真要去毁了人家的老巢,怕是真的有生命危险。 梁崇回忆着,指导托雅比照着前世的防蜂服给那日苏缝制了一个头套和一副手套,其实就是一个能护住脖子并且带帽檐的帽子。 然后脸部用纱布沿着帽檐缝下来,塞到上衣里,既能透气也有一定的能见度,虽然能见度不高,但收蜂的过程其实很短,只要能找到蜂王就行了。 其余的地方则穿上长衣长裤,扎紧裤脚和袖口,确保一只蜂都飞不进去。 蜂巢则是让那日苏做了一个长方形的木箱,前面开了一个小口供蜜蜂进出,而且前端还可以拆卸下来,方便到时候取蜜。 木箱里则放了几个长方形的巢框,框子是刚好能放进木箱里的尺寸,为了更好的挂蜜,其实还要用铁线分割出区域。 但因为家里没有铁线,所以就用木头代替,整个框子呈现目字型结构,不过是横向拉长版本的,一共放了五个。 接着便是分蜂。 蜂群在离家几公里的地方,那日苏带好抓蜂群用的工具便出发了。 因为防蜂服只做了一件,所以剩下的两人便没有去凑热闹,再说收蜂这件事,那日苏一人足矣。 来到蜜蜂的巢穴附近,可以看到周围有野花和水潭的地方有明显的蜜蜂活动痕迹。 这一窝蜂的巢穴筑在地下,可以看到穴口趴着几只小小的蜂虫,间或有蜜蜂从穴口飞出。 那日苏穿好防护服,慢慢的将穴口挖开。 索幸这一窝蜜蜂的巢穴筑得并不深,将表面的土层扒开后便可以见到,蜂群一窝的趴在仅剩的两块蜂蜜上休息。 蜜蜂族群很快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嗡嗡的飞了起来,但那日苏全身都做好了防护,可谓是刀枪不入。 他牢记梁崇说的正确操作,拿出一个细密的藤筐,动作小心的将蜂群扒到筐中,并在里面搜寻着蜂王的位置。 随着外层的蜜蜂被扒到筐里,蜂王很快便暴露在那日苏的眼前,将蜂王捕捉进筐里,且筐里的蜂群数量也抓的差不多,那日苏才停下动作。 最后,他又拿了一块只有没孵化的幼蜂的子脾。 蜜蜂有护子的习性,将子脾一起放入新的蜂巢,蜜蜂逃跑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 将收了蜂王和蜂群的筐套入袋子里,扎紧袋口,以防它们半路逃跑,收蜂的第一步才算完成。 接下来,那日苏用事先和好的稀泥将洞口糊好。 这洞里还留有一群工蜂,且看王台的样子,新的蜂王马上就会孵化,所以剩下的这些蜂继续留在这里生活的可能性很大。 做好这一切,那日苏便马不停蹄的往家赶。 回到家,梁崇又指导他用一个花生大小的笼子将蜂王困住,放入箱子里,确保它飞不出来。 固定好子脾,再放上一些蜂蜜水作为蜜蜂和蜂王的口粮,小心的将蜂群赶到箱子里封好。 转移蜂群的时间在傍晚,这样的话,蜂群有一晚上的时间用来休养。 最后将箱子放到屋子背后的一棵树上,接下来,如果三四天之后,这群蜂没有跑,那么便可以将蜂王放出来,蜂群才算是转移成功。 如果成功,那么可真能算是给这个家找了个金疙瘩了。 第17章 全家齐出动 在这三四天里,除了时不时去看看蜜蜂的情况,几人也没停下晒野菜干的脚步。 不知是不是走了狗屎运,在这种半懂不懂的尝试下,这窝蜜蜂还真就在她们做的蜂箱里定居下来了。 接下来他们就只管夏天和秋天采一次蜜就成。 而就在这时,恩和忽然上山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去达州卖货的杨石头。 算算时间,杨石头这时候刚从达州回来一两天。 且两人算是空着手上来的,梁崇推测,杨石头能亲自上山,估计是她们的菜干很好卖,而且杨石头肯定还会多加收购。 果然,杨石头一来,先将一袋钱递给托雅,“一共是九百文钱,你点点。” 三人惊诧,他们一共给了杨石头一百五十斤菜干,五文钱一斤的话,应该只有七百五十文才对。 杨石头解释,原来,他有一个合作的老客户是西北人,家在荒漠,植物很难生长,一年四季都很难找到什么新鲜的蔬菜。 客户在尝过之后,觉得这类菜干在当地应该很有市场。 而杨石头一开始定价的时候,也没有按照梁崇要求的五文一斤来定,而是定了六文一斤,想的是给顾客留下一定的砍价余地。 没想到这位西北汉子直接没有砍价,还另外约定了五百斤的量,让杨石头在下次交易时带上。 这位西北买主和单打独斗的杨石头不同,是整支商队一起出动,运几百斤的货物回去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杨石头这次来,一方面是和他们说一下抓紧时间制作菜干,另一方面也是重新商量一下合作的方式。 一种是他直接以五文钱一斤的价格收购,但卖多少一斤由他自己定价。 另一种就是像前一次一样寄卖,照样是每卖出一百五十斤的菜干,收取一百文的寄卖费用,且因为客户是杨石头帮找的,还要再另外收一笔介绍费。 没有过多纠结,梁崇几人便选择了第一种售卖方式。 商人逐利,卖五文一斤他们并不亏,而且这也算杨石头自己的生意,会更为上心的帮忙找销路。 第二种短期内还好,长期就怕杨石头心里有意见,毕竟卖多卖少都与他无关,他只收寄卖的钱,卖不卖出去都不关他的事。 见三人选择第一种,杨石头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他下一次去达州是九天后,这个时间,希望姐弟几人准备好五百斤的菜干。 当然还可以多准备一些,他手上还有一些客户可以进行推销。 菜干的制作门槛并不高,别人一看就会,杨石头接着补充,如果周围的农户来给他售卖他也是收的,毕竟制作菜干也不是姐弟几人的独家专利。 但至少这次的五百斤的份额他优先提供给姐弟几人,且如果明后年市场反响好的话,也会优先考虑他们家的菜干。 梁崇也能理解杨石头的做法,毕竟他们也没有那个本事垄断市场。 且五百斤看起来不多,但他们忙忙碌碌十几天也不过晒了三百多斤而已。 杨石头九天后便要出发,时间上还是较为紧张的,正常情况下,几人应该也只能完成五百斤的订单量。 说完这些,杨石头留下一百文的订金便走了。 恩和也火急火燎的下山,毕竟杨石头说了,其他人的菜干他也是收的,菜干制作并不难,他娘他嫂也是会做的。 农家赚钱的机会不多,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不能错过。 两人走后,梁崇几个人又紧锣密鼓的投身到菜干制作大业中。 毕竟时间不等人,钱多不咬手啊。 紧赶慢赶,几人终究还是在九天后交出了六百斤的菜干,连带订金共获得三两银子。 到杨石头家时,他已经收购了满满两大车的菜干,看样子能有两千多斤,都是收购自附近农户。 果然人都不是傻的,哪样东西赚钱容易,便会有许多人蜂拥而至。 不过就只有姐弟几人的款项杨石头是一次结清的,其他人都是挂账,得等杨石头去达州回来才能结。 结完款项,这波春天的野菜潮算是到了尾声,杨石头放话今年不再收购。 春天到了中期,在这期间,那日苏回忆前面几年找到的蜂蜜巢穴,去老地方又带回来两窝蜜蜂,加上一开始的那窝,现在家里一共养了三窝蜜蜂。 房前屋后,时不时就能见到蜜蜂的身影。 尽管杨石头已经不收了,但三人还是时不时找些野菜回来晒干,正如梁崇所说,卖不了可以留着冬天自己吃。 甚至于因为是留下自己吃的,就不在乎什么野菜的种类了。刺五加、婆婆丁、野芹菜,只要是采到的都拿了回来。 可以说,林区的春天,三人最赚钱的就属于这些山茅野菜。 至于打猎是不去的。 因为春天是动物繁衍的季节,不打猎一方面是为了动物能够更好的繁衍生息,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季节的动物大部分都带着小崽子。 带崽的动物为了护崽,脾气都更为凶猛,攻击性也更强。 除了野菜,也到了各类果树开花的季节,一些菌类也开始冒头。 这几天三人的任务便是找菌类,也就是蘑菇。 这个季节的蘑菇种类不多,一般就是油蘑、田头菇、梨树菇、羊肚菌等。 其余的像是榆黄蘑、榛蘑之类的,一般要到夏秋两季采摘。 几人主要还是找羊肚菌,因为比起其他几类蘑菇,羊肚菌更值钱一些。 前世梁崇只在超市或者视频里见过羊肚菌,还从来没有体验过实地采摘。 在北方,羊肚菌一般长在腐烂了的榆树、桦树的旁边,在南方则长在成片的竹林里。 矮胖的身躯带着一个褐色的伞盖,其貌不扬,却是炖汤、炒肉的好伴侣。 好的羊肚菌一口下去能鲜掉舌头。还有和胃消食、化痰理气等功效。 因为产量低且找寻不易,所以羊肚菌的价格非常高,能卖到七十文一斤。 而且采摘的时候姐弟俩一般会留下根部,据说这样明年才能继续生长,所以采到的羊肚菌保鲜期非常短暂。 第18章 赎身的转机 三人算是找羊肚菌比较快的,还有一条黑狗当帮手。 那日苏养的四条狗中,有一条狗的嗅觉异常灵敏,大部分东西,只要拿给它闻一闻,下次遇到便能辨认出来。 那日苏给四条狗起的名字主打的就是朴实无华,因为都是黑的,便分别叫做大黑、二黑、三黑、小黑。 梁崇一开始听到的时候真的非常无语。 嗅觉灵敏的正是二黑,还真的带她们找到了好几个菌窝。 但实际上找羊肚菌还是比较困难的,二黑的帮助非常有限,更多还是靠三人漫山遍野的四处搜刮,可尽管这样,一天也找不到一斤。 因为羊肚菌的保鲜时间较短,所以一般都是当天采摘,第二天就去售卖。 当然这个任务是那日苏的。 而不同于其他便宜的山货,羊肚菌之类的高端品都是有专人收购的,并不用拿到集市上售卖。 姐弟俩有自己固定的收购点,每年找到的菌类都是直接拿去那里。 这个季节也是乌拉尔人热火朝天找羊肚菌的季节。 但由于姐弟俩的家离收购点实在是太远了,那日苏往往早上出发,晚上才能到家。 这也意味着找菌的主力折损一人,虽然有四条黑狗跟着,有危险它们会提前警戒,梁崇和托雅的安全问题不用担心,但找菌的数量却大幅下降。 因为三人一起找的话,可以分为两组去找。那日苏带两条黑狗一组,梁崇和托雅带着剩下的狗一组。 但因为售卖的问题,除了找到的羊肚菌实在太少,只能晒成干货的那几天,剩下的时间那日苏都奔波在卖菌的路上。 每当这个时候,梁崇就异常痛恨这偏远的山路。 但姐弟俩却乐在其中,毕竟比起当当权者的免费兵库,还是在深山老林里过自己的日子更好,虽然穷苦却能保住小命。 整个月三人差不多赚了一两三钱银子,这次赚到的钱比较少,托雅也就没给梁崇和那日苏发零花钱。 上次卖菜干,托雅分给了梁崇两百文钱,所以现在梁崇的小金库里,一共有七百一十文钱。 时间已经差不多来到了四月底,而最近托雅透露出的意思,就是要将她和恩和的婚期定到六月左右。 还剩一个多月的时间,梁崇连十四两的零头都没攒到,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和姐弟俩商量赎身的事情。 但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正在梁崇焦头烂额之际,事情迎来了转机。 附近能找到羊肚菌的地方都被几人走遍了,这几天基本上找不到新的菌子。而太远的地方一天之内不能来回,所以几人也就歇了找菌大业。 那日苏则拿着几人这个月攒下的羊肚菌干下山,都是找到的太少不划算来回跑晒成的菌干,倒也攒了很大一袋。 虽然是干货但也得赶快出售,他们家没有保存的条件,留久了品质容易降低。 而且家里的粮食也要吃完了,需要采买一波。 梁崇和托雅像往常一样,在家里编藤筐顺便等着那日苏回来。 但一直到天黑,平时早应该到家的人连影子都不见一个。 托雅也没有着急,往常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天色太晚回家不安全,在恩和家歇下了,第二天就会回家。 但直到第二天中午,那日苏都没有回来,反而等来了恩和。 “不好了,那日苏被抓走了”,恩和的一句话,让托雅吓得跌倒在地。 前面几十年战乱带给乌拉尔人的教训实在太深,托雅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大业朝又发生战乱,把弟弟抓去当兵了。 而乌拉尔人一旦去了战场,就是被当做马前卒冲锋陷阵的存在,九死一生,几乎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 想到这,托雅泪如雨下,年幼丧父丧母,好不容易把弟弟拉扯着长大,又摊上了这样的事,托雅恨不得随弟弟一起去了。 一家人好歹在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梁崇赶紧扶起她,又让恩和说说详细情况。 原来,那日苏像往常一样,到收购点售卖羊肚菌,收购点恰好在恩和他们隔壁村,所以那日苏卖完菌子之后还去了一趟恩和家。 恩和见那日苏要买粮食,手头也没有其他事情,便自告奋勇跟着一起去,哪想到了集市没多久,便出现了一伙儿官兵将集市上蓝眼睛的乌拉尔人全都抓了起来。 因为官兵全都带着长长的佩刀,而且当时集市上的乌拉尔人只有两三个,人多势众,几个人很快就被五花大绑运往营州城。 恩和因为和那日苏走在一起,也被当成同伙抓了起来。 官兵把几人运往了营州城内的一处牢房,也没说几人犯了什么事,但几人本就是黑户,且对朝廷的做派素有耳闻,只能接受自己倒霉。 同一牢房内的,还关着十来个人,外貌特征明显,看起来是生活在其他区域的乌拉尔支系。 幸好看押他们的狱卒中有一个是恩和祖父的亲戚的儿子,按照关系要叫一声堂哥。 恩和堂哥求了抓人的官兵,官兵一看恩和确实没有明显的乌拉尔人的特征,加上收了恩和堂哥的好处,这才在今早将人放了出来。 至于那日苏,因为长相特征明显,而且和堂哥并无关系,放一个已经是尽力疏通的结果,所以现在还关在牢里。 恩和一出狱便直奔托雅家,连自己家都没有回去。 既不知道官兵为何抓人,又不晓得怎么把人救出来,托雅急得直流眼泪。 还是梁崇当机立断,比划道,“拿上家里所有的银子,我们下山看看。”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依照上次她们去营州城卖鱼听到的消息,现在的皇帝换人做了。 如果正处于换位的敏感期,那么有人趁机内乱,引起下面风向的变动还是有可能的。 这个时候哭是没有用的,不如拿钱去看看能不能找找关系,说不得还能换回一线生机。 “你说的对,我这就去拿钱”,托雅是个坚强的女性,梁崇一说,她也明白自己是钻牛角尖了,现在最主要是要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哭只会浪费时间,让那日苏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除去日常的花销,这段时间卖鱼、野菜干、羊肚菌的钱一共还剩十三两五钱,梁崇把自己的七百文私房钱也贡献了出来。 虽然再想赎身,但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姐弟俩为人并不坏,反而有些可怜。 让她眼睁睁看着姐弟俩走向末路,她也做不到。 现在几人的手头上一共有十四两银子,但大家都明白,这点钱还远远不够。 显然,恩和也非常清楚姐弟几人的处境,当下便作出一个决定回家借钱。 几乎是一刻不耽搁的赶回了家,托雅进村时还特意将头用毛巾包起,以防有人看到。 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残留的官兵。 达亚尔大叔听到来意后,没有丝毫犹豫便叫萨仁大婶拿出来二十五两银子。 不同于几人的哭哭啼啼,达亚尔大叔是见证过动荡年代的人,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昔日旧友的孩子送命而袖手旁观。 显然托雅也明白,这二十五两可能是达亚尔大叔一家人一辈子的全部积蓄,恩和的大哥刚成婚不久,到处都是用钱的时候,而且达亚尔大叔家也并不宽裕。 此时,再多的话语都说不出口,托雅眼含热泪,跪在地上向达亚尔大叔磕了几个响头。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困难。这恩情,真是一辈子也还不完。 萨仁大婶赶紧把她扶起来,摸摸托雅的头,长叹一声,“好孩子。” 但这不是悲伤的时候,达亚尔大叔当机立断,拿上银子,带上恩和及他的哥哥巴特尔一起赶往营州城。 还把梁崇也一起带上了,达亚尔大叔在恩和口中听了这位姑娘的种种表现,认定她不是个简单的,说不定到时候她能一起帮忙出出主意。 至于托雅则由萨仁大婶和恩和嫂嫂乌兰陪伴在家,她的外貌特征太明显了,此刻出去说不定还有被抓的风险。 第19章 奔波救人 时间紧迫,梁崇几人没有选择步行前往,而是花二十文钱雇佣了一辆驴车,直接把几人送到了营州城脚下。 虽然前一天还在集市上大肆抓人,但营州城这时却没有什么动静。 几个守城的官兵依旧在有条不紊的检查入城人的户籍,梁崇几人入城后,去官府粘贴告示的地方找了找,没有找到任何抓乌拉尔人的通告。 仿佛一切都是官府一时兴起,在集市上随便抓了几个人玩玩。 几人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没有结果,达亚尔一看,决定还是厚着脸皮去找找熟人。 达亚尔所说的熟人指的是一个在营州官府当差的汉人男子。 当年和罗斯人打战,大业朝抓了许多乌拉尔人参战,但部队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汉人士兵。 男子名叫张大山,当时他的祖父在战争时被乌拉尔人所救,战争结束后定居营州。 因为有救命之恩的缘故,他的家族并不像其他汉人一样排斥乌拉尔人,反而小辈与在市井之中活动的乌拉尔人交往甚密。 所以达亚尔几人才敢厚着脸皮走上这一遭。 毕竟只是先辈留下的恩情,人家认不认还两说,再者,张大山在营州府当的并不是什么大官,只是一个小小的衙役头子。 但一时几人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几人过去时,张大山还在值班,只有他的妻子和孩子在家,显然,张大山的妻子也是知道达亚尔几人的,连忙端茶倒水让他们稍作等待。 一直等到天都快黑了,张大山才下值到家。 一到家,他便看到杵在堂屋的梁崇四人。 待达亚尔说明来意,张大山苦笑一声,“哥哥,这事,我恐怕插不上手了”。 原来,张大山往常不过傍晚便下值,今天这么晚才回家的原因,正是去打听那日苏几人的事情去了。 随着新皇上任,这营州城的父母官和驻城将领都被换了一通。 新任的知府一上任便大刀阔斧的施行了好几项改革措施,前天不知道说了什么,昨天衙役的头头赵建便急哄哄的出去,傍晚便抓了许多乌拉尔人进来。 张大山与乌拉尔人交往过密并不是什么秘密,且因为本身性格原因,他在几个衙役头头里面也是被边缘化的人物。 赵建为人处世高调,和张大山素来不和,所以张大山去打听时,非但没有正面回复,反而狠狠地奚落了一番。 而因为此项事宜是直接由赵建负责的,其他几个小头目也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所以无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张大山无法,只能交代看管乌拉尔人的几个弟兄对他们尽量照料,所幸看管众人的衙役都是平时一起工作的兄弟,这点小事还是能够帮上忙的。 达亚尔几人听完,面色一片灰白。 但张大山并没有把话说死,事已至此,他能做的便是尽力打听,和哥几个一起想办法。 让哥几个在他家住下,一有消息,他会立马通知。 张大山的妻子早已经做好了饭食,家里来客,做的很是丰盛。 但几人食不知味。 见大家都没有好的办法,梁崇想了想,向张大山打听了一个人。 恩和与梁崇认识的时间较长,是能看懂梁崇的手语的,遂在一旁给张大山翻译。 梁崇让张大山拿来纸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张大山在官府做事,也是略微识得一些字的。 “余沛?是有这么个人”,张大山仔细想了想,“就住在我家后面的几条巷子里”,因为偶尔会在路上碰到,所以他还有一些印象。 但因为张大山隶属官府,余沛隶属军营,所以两人之间并不熟。 梁崇在纸上解释,当时她们四个侍女各自被卖,其中一个侍女霜竹好像就是这个余沛买的,余沛前面的大老婆因病死了,买霜竹回去做填房。 在主家时,霜竹和梁崇的关系还算可以,应该说和原身的关系还算可以。 既然那日苏一伙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拿去充军,余沛在军中,说不定会知道一些消息。 只不过和张大山不同,余沛那边,可能需要花费一些钱财,而且也可能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和命比起来算什么”,达亚尔拍板说道。 几人放下筷子,当即要去余沛家一趟,张大山连忙叫他们等等。 达亚尔关心则乱,兄弟几人则是没有这个意识,大晚上去打扰人家,怎么能空手去。 张大山叫妻子拿出自己珍藏的一坛好酒,一包茶叶,又穿上回家时刚脱下的衙役的制服,准备和他们一起去。 有句老话说的好,先敬罗衣后敬人,张大山这也算是给几人撑腰,避免几人被看轻。 拿上东西,几人往后巷赶去。 “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回响在旧街巷里,显得悠长压抑。 “来啦”,话音由及近,来开门的正是霜竹。 见站在门边的梁崇几人,霜竹大吃一惊,“啊兰,怎么是你,你被卖到哪里去了,呜呜呜”。 梁崇在主家时,用的是主家统一取的名字霜兰,被恩和买回去后,才改回的本名。 还没来得及解释,屋内的余沛听到妻子的哭声快步赶来,见到人高马大的几位陌生人,先是将霜竹拉到身后,而后沉声问道“几位是?” 张大山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此事由他出面再好不过。 他快步穿过几人,脸上扬出一个笑脸,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先介绍了一下自己,再说道,“早就听闻余小将也住在这儿,一直没空前来拜访一下,还望见怪”。 见几人还算知礼,且张大山身上穿的明显是衙役的衣服,还大小是个头领,余沛板着的脸才好了那么一点。 霜竹见气氛尴尬,连忙从余沛身后出来,拉着梁崇的手介绍道,“这是霜兰,是我以前当差时的好姐妹。” 见确实是妻子认识的人,余沛才接过东西,示意几人进屋。 余沛家的户型要比张大山家的略小一点,此时堂屋里点了灯,桌子上摆着两人还没吃完的饭菜。 很显然,一伙人这是撞到人家的饭点去了,能有好脸色才怪。 霜竹麻利的把饭菜收下去,又给几人泡了热水。 而这个时候,几人也开门见山,将来意说清楚了。 趁着霜竹收拾饭菜出去时,梁崇将五两银子推了过去,成与不成,这银子也是一个敲门砖。 果然,余沛没有推拒,顺手就将银子收了起来,脸色也和善了许多。 听完来意,余沛沉思片刻,笃定的说道,“倒也不用太过着急,应该不出三天,你弟弟就会被放出来。” 第20章 新的政策与那日苏出狱 几人侧耳倾听,示意余沛细说,但余沛似乎有什么顾虑,说完这一句便停下了话头。 但看到几人眼巴巴的样子,而且自己又收了人家的五两银子,只这么干巴巴的回人家一句话也不好意思。 于是余沛示意几人稍等,拉着张大山去了里间。 霜竹则拉着梁崇询问她的近况。 大约过了一刻钟两人才出来,出来时,张大山的面色明显好了些,走路的步伐也和缓了许多。 但张大山也没有对几人多做解释,而是和余沛你来我往的互相恭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恩和沉不住气想要开口询问,被达亚尔大叔拉了一把。 几人跟着张大山一起起身出门,余沛夫妻俩也出来送人。 到门口时,霜竹依依不舍,拉着梁崇,“阿崇,你以后要多来看我”,刚刚闲聊时,她也知道了梁崇改回本名的事。 梁崇心想,她连进城的资格都没有,哪里能来看你,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得到肯定的答复,霜竹才被余沛拉了回去。 知晓几人着急,张大山边走边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到家细说。” 心急如焚的到家,张大山解释了余沛拉他去里屋说的话。 那日苏非但不会有危险,此行反而可能是乌拉尔人的大机遇。 原来,新的知府上任后,不但施行了好几项新的政策,还将此地的历史遗留问题好好调研了一番,形成文稿报告给了新帝。 而一看乌拉尔人的现状,新帝深觉这是一个大的隐患,所以命令新知府想出相应的解决措施。 现在可能是新的政策已经通过了新帝的审核,要开始施行了。 但依照新知府的行事作风,新的政策绝对不是什么抓人、充军之类的。 最大的可能,是底下人误解了新知府的意思,做了错误的判断和行事命令,所以余沛才那么笃定的说那日苏不出三天便能被放出来。 而新的政策,两人都守口如瓶,没有多做解释,几人也识趣的没有追问,能帮忙已经是很好了,不能还因此丢了人家的饭碗。 张大山说完,颇有些感慨,拉着达亚尔的手道,“老大哥,你们的好日子要来了呀。” 搞得几人摸不着头脑。 但无论如何,知道那日苏暂时没事,而且很有可能很快会被放出来,几人都长舒一口气。 谢绝了张大山留宿的邀请,几人在客栈订了两间房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而张大山也说一有新的消息就来客栈通知他们。 但还未等来张大山,先等来了一纸新的通知。 第二天中午,城墙上赫然出现了专门针对乌拉尔人的新政策的告示。 一时间,全城哗然。 新告示的大概意思是,新帝上任,皇恩浩荡,决定广泽天下。 而乌拉尔人虽然在几十年前做了逃兵,但始终是大业的子民,且乌拉尔人的做法,也有前几任皇帝施政方式不太恰当的影响在里面。 当然,作为官方,为了保持威严,这一部分只被一笔带过。 新帝不忍子民受苦,于是决定彻底解决这一历史遗留问题。 凡是现在来进行户籍登记的乌拉尔人,不仅可以重新获得公民的身份,享受正常百姓的一切权益,还有一些其他的补贴,帮助他们回归正常的生活。 看到告示的人内心莫不震荡,尤其是那些本身就是乌拉尔支系或者有乌拉尔亲戚的人,更是眼含热泪,觉得苦尽甘来。 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对朝廷的做法已经太过失望,担心这是什么新的骗人出深山老林的套路,先给点甜头骗人来杀。 一时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但梁崇一行却越发焦急,无它,既然都决定让乌拉尔人重新落籍,为何还要把那日苏抓了去。 所幸几人没有等太久,张大山一下值便直奔客栈,向几人说了那日苏的好消息。 那日苏明天早上就能出来。 原来,新知府在新政策获得皇帝的同意后便在思考怎么施行,既要广而告之,又要打消乌拉尔人的顾虑。 于是便找来底下的人询问,有人提出可以找一些和外界交往还算紧密的乌拉尔人去部落里面宣传新政。 知府一听觉得这办法还算可行。 但话传了几层传到了赵建上司的耳朵里,便不知道怎么成了知府要将那些明知自己是黑户还出来到处走动的乌拉尔人抓起来,杀鸡儆猴。 赵建上司和赵建一样,素来是喜欢溜须拍马、揣度上意的,闻言不等上面下令,便急吼吼的去附近的几个村庄抓了些出来买卖货物的乌拉尔人,打算先行邀功。 还没等邀功,这件事就被知府知道了,知府盛怒,我这还没开始推行新政你就给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不是在啪啪打我的脸吗。 于是这伙人里,赵建上司和赵建直接被打二十大板。开除公职,剩下的抓人的衙役,知情的直接革职,不知情的各打十大板,罚俸一年。 但抓来的那些乌拉尔人都已经抓来了,已经于事无补,索性大业朝对乌拉尔人做出的糊涂事不多这一件,将错就错,就把一伙人留下宣讲新政,请他们回去告之部落里的人。 正如出主意的那位所说,能出来频繁走动的,无一不是部落里的耳报神,乌拉尔人现在大多住在深山老林里,想要政策快速到达,还真要靠这些人的宣传。 是以虽然情况允许,但那日苏暂时还不能出来,还要在里面接受一下午政策的熏陶。 但不用担心,里面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他们呢。 这些都是张大山知道的内部消息,不会在公告里面写出来不说,官府还得替赵建隐瞒。 毕竟如果这件事爆出来,乌拉尔人对朝廷本就不多的信任可能会再跌一层,影响新政的施行。 第二天一早,几人早早的在牢房的后门等着。 那日苏临近中午的时候才被放出来,和进去的时候相比,明显憔悴了不少,尽管没受什么大罪,但也是提心吊胆不知道自己会被怎么处置。 一出来,恩和赶紧把事先买好的大肉包子塞过去,一关就是好几天,肯定没好好吃东西。 而后几人都没有停留的心思了,现在这营州城,真是多待一刻都觉得不得劲不安全,几人都想赶紧回去自己的舒适窝。 于是又找了一辆驴车,拉上那日苏径直往家赶去。 第21章 到底落不落户 回到家,托雅又拉着那日苏哭了一通,这次的事情可算是把她给吓坏了,直言以后就是饿死都不再下山。 生怕弟弟又被抓去一遍。 而家里的人都理解她的想法,这次的事情也给其他人敲了一记警钟。 萨仁大婶去折了柏树枝,蘸水撒在那日苏和恩和的身上,又烧了盆火放在门边,让去了营州城的几人和被抓的两人都跨一遍。 这是营州这边的传统习俗,传说一个人如果遭遇了倒霉的事情,洒柏树枝水和跨火盆能够祛除晦气。 接着又风风火火的跟恩和的大嫂去准备午饭。 杀鸡、腊肉、炒蛋,几乎将家里有的好东西都做了出来。 而一直到饭桌上,几人才来得及跟家人说这次新政的事情。 一听要将全部的乌拉尔人落籍,托雅赶紧摆摆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谁知道他们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父亲被逐出部落的事情,她脑海中依稀还有印象,虽然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但自记事起经常听父亲叹气,而母亲总是在旁边温柔的宽慰。 到她再大些,母亲也没有隐瞒这些事情,反而告诉她,部落里的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有朝一日能回去,一定要好好对待长辈云云。 而每逢下山的日子,父亲总会带着她一起去,集市上遇到的长辈也都很和蔼,会给她买糖吃。 到了双亲去世,平时几乎不来往的叔叔伯伯们也都尽量帮她们一把,一直到姐弟俩大些才好。 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时代,但正是在这样的脉脉温情之下,托雅更能体会到乌拉尔人所遭受的苦难。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原封不动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给这些阴谋诡计可乘之机。 但那日苏和达亚尔却持有不同的态度,那日苏年纪小,双亲也去世得早,对这些事情了解不多,更能接受新的政策。 达亚尔所在的白柔支系一向是最为活络的,也是他们率先通过与汉人通婚实现落籍,所以他知道落户以后,乌拉尔人能享受的种种便利。 远的不说,落户以后就可以来山下定居,后辈识字、老人看病都更为方便,谋生也更为容易一些,不用像以前一样,过着东躲西藏、与世隔绝的日子。 退一万步,就算现任的皇帝是个糊涂的,历史重演,落户的乌拉尔人完全可以再次抛弃山下的生活,重新回到山上,一切不过重新归零,再变一次黑户而已。 换言之,一切都不会比现在的日子更差了,新政施行后,乌拉尔人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历史是不该遗忘,也应该把教训牢牢的记在心里。但追求美好的生活是没有过错的,是人的本性。 达亚尔大叔再抛下一句话,托雅马上要和恩和成婚,成婚以后通过一些运作,便有可能获得正式的户籍,搬到山下来生活。 但那日苏呢,他才十九岁,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让他一辈子住在深山里,过那种见不得人的日子吗。 几句话之中,托雅陷入深深的沉默。 见几人争执不下,不管是不是支持重新落籍,其实言语之间都是在为自己考虑,那日苏抿了抿唇,说道,“其实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好的多。” 昨日他听几名来宣讲政策的人讲,此次解决乌拉尔人的历史遗留问题,不单只是落籍那么简单。 首先最重要的当然是清查好现在黑户的人数,尽可能的鼓励他们入籍。 另外就是对于落户的乌拉尔人,官府还会根据每户的人数提供居住的房子和土地、生产资料、资金补助。 也会给他们一定的适应时间,不要求一定要搬到官府盖的房子里面去,短时间内可以维持现有的生活方式不变。 最后现任知府也注意到了本地人比较排外的问题,会尽量出台配套的政策。 比如兴建一些专供乌拉尔小孩上学的学堂、医馆不得拒收乌拉尔病人、给乌拉尔人提供一些专门的做工岗位等等。 总之就是,在落户后,会尽量的帮助乌拉尔人融入正常的生产生活,且不是短期工程,而是做好了打长期战的准备。 梁崇听后,深觉这个知府是个做实事的人,他提出的种种政策,在现代移民搬迁、拆迁等等情况下都适用。 实操性其实是很强的。 梁崇也希望姐弟俩能抓住这次机会搬下山来,别的不说,至少不用每天走几个小时的山路去售卖东西了。 但到这种时候,她也明白自己没有插话的权利,于是静静在一旁听几人商讨。 托雅听了这些话,内心的抗拒也打消了几分,但她仍旧担心这是官府的陷阱。 但不管结果如何,她明白,她只能给弟弟一些建议,更多的,其实还是得那日苏自己决定,毕竟嫁人之后,她肯定是要和恩和一起生活的。 其实托雅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比起男丁,女性没有被抓壮丁的风险,所以托雅才敢下山嫁给恩和。 但在嫁人之前,她其实也做好了落不下户籍,一辈子不出门,当黑户的准备。 山下人流量不比山上,被那多事的人看到,更有可能招致危险。 见托雅沉默,那日苏也明显做好了决断,达亚尔大叔接着说了一件紧要的事情。 那就是去部落通知这个消息。 在落籍前,达亚尔大叔属于白柔支系,虽然这个支系的少部分人通过与汉人通婚获得了正式的户籍,但仍然有大部分人找不到落籍的办法,暗无天日的活着。 因为白柔人依靠农耕谋生,而适合耕种的土地大部分已经被当地官府登记在册,所以他们只能退到一个小山谷里生存。 山谷里可供耕种的土地并不多,生产资料匮乏,所以白柔支系比敖古支系的人生活得更加艰难。 但白柔支系的人性格更为开明,族长也一直在找寻让部落里的人正式落籍的办法。 这边是一定要通知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敖古部落则因在战争中伤亡更为惨重,所以有不和汉人交往的死训,说服他们也更为困难。 达亚尔直接让几人在这里住一晚,今天他先和那日苏去通知白柔支系的人,明天和姐弟俩一起去敖古部落。 那日苏年纪较小,而且父母又被逐出部落,要去的话,还是达亚尔这个长辈陪着更合适些。 第22章 老族长的悲痛 于是姐弟几个又在恩和家待了一晚。 恩和家的房间不够,只有三间房可以睡人,萨仁大婶去和恩和嫂嫂睡一间,托雅和梁崇睡一间,恩和兄弟两人挤一间。 至于达亚尔大叔和那日苏,吃完饭就马不停蹄的赶往白柔支系所在的山谷了。 晚上,梁崇和托雅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 按理说,梁崇连日奔波,托雅担惊受怕了两天,两人都处于身心俱疲的状态,应该沾床就睡才对。 但托雅却在床上辗转反侧,梁崇虽然安静躺着,但也并没有睡着。 托雅喃喃自语,想让梁崇给她分析一下新政对他们到底好不好,毕竟在托雅眼里,梁崇在大户人家当过侍女,很有些见识。 这次又和达亚尔大叔他们一起救下了那日苏,更在托雅的眼里添了几分本事。 但梁崇根本无心回复托雅的话,新政一出,将梁崇的计划全部打乱,使得她根本想不清楚接下来的走向。 本来她想的是,趁托雅还没成婚之前,想个办法攒到一笔赎身的钱,再开诚布公的和姐弟俩好好谈谈。 但如果两个人都落了户籍,托雅成婚的事情应该还要往后拖拖,而自己则是最好能在他们落户之前将奴籍消了,以免产生更多的变故。 所有的事都是宜早不宜迟。 但一是手中无银钱,二是不知怎么开口,成为梁崇目前最难的两个问题。 她现在心里乱的很,根本顾不得托雅的纠结。 幸好房里没有点灯,托雅看不清梁崇的表情,加上梁崇是个哑巴,日常都是用手语交流,看她一动不动的,托雅只以为她这几天太累,已经睡着了。 自言自语也一会儿也就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两人各自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起床。 达亚尔和那日苏还没到中午便回来了,此行他们只是去通知这个消息,并说说自己的想法,至于到底如何选择,则由族人自行决断。 后续的消息,族里也会安排专人进行跟进,他们只是普通的人家,做到这一步,其实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不过达亚尔大叔是面带笑容回来的,据他所言,昨天到白柔部落之后,族长连夜召集好族人商量了一下,基本大部分人都有落籍的意向。 不过现在还要看看政策具体怎么施行,观望一番。 吃完午饭,达亚尔还要和姐弟几人回山上,去敖古部落一趟。 敖古部落也住在山林里,和姐弟俩的家隔着两个山头,比白柔支系要在的远。 而且因为战乱,敖古部落伤亡惨重,现在不过存活着十多户人家。 幸好他们有打猎的本事,在山林里更有优势,所以才能勉强繁衍下来,不过也面临着许多的生存难题。 但正因如此,说服他们要比说服白柔人困难得多。 几人吃过午饭,将梁崇送回家便直接赶往敖古部落。 姐弟俩毕竟是部落的血脉,达亚尔也是部落的老熟人了,而梁崇是汉人血统,一起去说不定还会引起族人的反感,适得其反,所以就将她留在了家中。 梁崇迎来了久违的一个人待着的时光。 四人直到回到家才想起,除了人,家里还有大黑二黑四个活物,当时走得急,都没给几条狗留下足够的吃食。 幸好几条狗还有一定的捕猎技能,可以去林子里找老鼠和兔子吃。 但等到四人回来,几条狗也被饿得嗷嗷直叫。 于是三人走后,梁崇还多了一个喂狗的任务。 四条狗三天没吃饭了。梁崇从水缸里舀出一瓢麦子煮了个麦饭,又拿下一小节干肉加到里面,给四条狗好好的吃了一顿。 接下来又去看了看屋后的三窝蜜蜂,都还在勤勤恳恳的酿造着蜂蜜,按时出门采花,这才放心。 三天没回家,院子里早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落叶,梁崇又拿出扫把把院子扫干净。 接下来便无事可做,敖古部落距离较远,达亚尔他们晚上会在那里留宿,所以晚上只用准备她一个人的饭食即可。 但梁崇此刻根本没有吃饭的心思,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脱奴籍。 不然,直接开诚布公,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表明自己还会很多赚钱的办法,不放人以后一分钱都不给她们赚? 或者说自己对那日苏根本就没意思,与其以后成为一对怨侣,不如现在就好聚好散? 再不如就承诺如果放人,自己以后还他们十倍的钱? 仔细思考,梁崇觉得哪项都可行又哪项都不可行。 春日的微风习习吹过,阳光透过树木,斑斑点点的照在地上和院子里的梁崇身上,林区的温度比山下要低一些,院子外的花都开了。 但院子里的人此刻根本无心欣赏美景,天地间只剩一份焦急。 仿佛度日如年般的等到另外三人回来,却发现姐弟两人的脸色并不好。 梁崇已经提前做好了早饭,听着三人的议论,敖古部落的族人比当时的托雅反应更为激烈。 大部分族人的态度都是拒绝。 看着那些瘦得皮包骨、衣不蔽体的孩童,和垂垂老矣的老人,姐弟俩万分悲痛,这就是血脉相连的族人的现状。 下山,很可能重走一遍悲惨的老路。不下山,世世代代都将过这样苟延残喘的一生。 但达亚尔毕竟年长,在山下待的时间更长,也更能知道族人的痛点。 将利弊都讲清楚,又说了山下生活的好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想多吃一口饭都难的孩子,再想想一辈子生病都不能下山看大夫的老人。 那日苏还讲了一个某次梁崇说的科普知识,因为人少,对外交流闭塞,但为了繁衍血脉,所以大小部落之间不同程度的存在近亲成婚的现象。 而近亲成婚,出生的孩子患有先天性疾病或者残缺、智障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六十多岁的老族长已经掉得牙齿都没有了,闻言满眼都是无力的悲痛。 他又何尝不想族人都过上好日子,但他对当朝政府已经失望透顶,当年要不是老一辈族长的坚持,敖古部落可能连这点血脉也留不下来。 尽管部落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有下山的意愿,但他还是松口,表示会派人关注新政。 就算不落户籍,这个政策能够让敖古人正常下山进行生产交易,换下能吃的粮食也是好的。 第23章 终于等到赎身 吃完饭,达亚尔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房子周围转了一圈。 看到屋后的三箱蜜蜂像在野外一样正常飞进飞出,忙忙碌碌的采摘花蜜,更是啧啧称奇。 在得知这是经过梁崇的指导才成功移回来并养殖成功后,内心更是对梁崇高看一眼。 又看了看姐弟几人屋子里挂的熏鱼和满缸的粮食,这才确定,姐弟俩的生活,是真的好起来了。 一路上,他也听了听姐弟俩人在梁崇的建议下捕鱼、晒野菜干、养殖蜜蜂等事,对他们生活走上正轨很是开心。 看着看着,达亚尔忽然对梁崇冒出一句,“姑娘,你想不想赎身?” 此话一出,院子里一片寂静,梁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托雅和那日苏停下编筐的手,才确定达亚尔是真的在问她赎身的问题。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尽管这段时间以来想了很多措辞,可想象中都是自己做好准备,豁出一切,主动开口,大不了惹怒姐弟二人,再被发卖一次。 万万想不到达亚尔会主动问自己,一切都太过突然。 梁崇先看了看姐弟二人的脸色,但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姐弟俩此刻都垂着头,沉默的看着地面,不知道什么表情。 不知道几人到底是什么意向,也不知道怎么措辞为好,但梁崇明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比划,“当然想,自从年幼被卖,我没有一天不在想着能够赎身,想如果有一天真的自由了,那会有多么快乐。” 梁崇做了一连串的手势,不过达亚尔大叔只看得懂她点了点头。 见姐弟二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达亚尔大叔也是一副安静倾听的样子,梁崇再次鼓起勇气,“如果真的让我赎身,我感激不尽。” 看到梁崇比划,达亚尔没有做正面回复,反而扭头问一旁的那日苏,“你呢,你怎么想。” 那日苏这时候抬起头,说道,”我尊重她的想法”,那日苏顿了顿,将目光转向梁崇,“但你可知,就算真的赎身,你还是会面临许多麻烦,你得想清楚了。” 接着,他又补充一句,“女子独自一人生活艰难,或者你赎身后,想在这个家继续生活也可以。” 那日苏说的潜台词,几人都听得懂。 当时买人的时候,说的是买回来给他做妻子,虽然两人没有成婚,也并无实质性的关系,但有心人一查便能知道。 在这种封建时代,女子的名节大过天,这种情况下赎身,又不和那日苏成婚的话,其实和被休弃或者离异并无分别。 对她以后独自生活,或者找新的伴侣,是个很吃亏的事情。 那日苏虽然年轻,但考虑问题很是周到。 当然,这都是预想的最差的情况,实际上,除了那日苏一家和恩和一家,还有前面去见过的霜竹和张大山,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就连当初卖人的人牙子也并不关心恩和把梁崇买回去干嘛。 或许这个时代的女子会考虑这些问题,但梁崇里骨子里毕竟是个现代人,对这些并不在意。 再说只要几人都守口如瓶,不要有那乱嚼舌根的,其实这根本不是问题。 她只想尽快赎身,一方面是对自由的渴望,一方面是她对那日苏明显没兴趣。 想了想,梁崇找了一根木棍,在地上写道,“没关系,这些问题我都仔细的想过,后果我能承受”,又接着补充,“至于成婚,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那日苏和托雅都识字,能看懂梁崇的话。 得知梁崇的意思,那日苏点点头,表现得很是克制,但梁崇观察他的表情,很有几分庆幸的意思在里面,看来那日苏对自己也并无兴趣,只是责任感使然让他必须问一问。 这可真是太好了。 两个人说完自己的想法,达亚尔又问托雅。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托雅的想法并不重要了。就算她坚持,也不过落得两人的埋怨而已,而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亲弟弟。 但毕竟买人的主意是她出的,托雅目前也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所以也要听听她的意见。 “梁来了以后,不仅教会我们捕鱼,养蜂,更是弟弟的救命功臣,既然梁有意愿赎身,我当然愿意放她自由。”托雅爽朗一笑。 三人的意见统一,梁崇赎身的事情可谓是板上钉钉了。 但达亚尔画风一转,说道,“既然姐弟两人都同意了,姑娘你当然可以赎身,但你可知,他们买你花了多少银子?” 姐弟俩不好当这个恶人,只好达亚尔来当,梁崇写道,“知道,十三两七钱,我保证会一分不少的还回来。” 犹豫片刻,梁崇接着写道,“如果不够的话,等我一段时间,我可以还三十两银子,或者你们自己定一个金额,我打欠条。” 三十两银子,正常情况下,一户普通的农家十年都攒不到那么多银子。梁崇的承诺已经很有诚意。 “不用还”,姐弟俩看了字后,罕见的同时开口,托雅看看弟弟,接着道,“不用还,梁你已经教会了我们很多技能,比十三两值钱多啦。” 接着托雅向达亚尔说,“达亚尔叔叔,我们不要梁的钱,我们还得给她交学费呢。” “一码归一码,赎身的银子我肯定要还的,多谢你们”,梁崇表态。 达亚尔看看几人的态度,这才悠悠的开口,“既然他们姐弟不要这个钱,那我也就不当这个恶人了,但毕竟相识一场,还望梁姑娘以后多多提携这苦命的姐弟俩。” 梁崇这才明白,达亚尔根本就不是在替兄妹俩人讨要银子,这是看中了她身上的价值,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呢。 一方面用银子提醒她欠姐弟俩人的恩情,让她赎身以后不要和姐弟俩交恶。 另一方面想要用姐弟俩人的大度换一个好的结局,以后有什么好的发财方法多带带姐弟俩。 达亚尔是个老奸巨猾的,而梁崇也是个聪明人,听懂了达亚尔的潜台词。 当即表示,“我还要多谢托雅姐姐和那日苏哥哥的关照呢,以后有什么困难,也请看在这段日子的相处上,多多帮助。” 见梁崇如此上道,达亚尔问梁崇,是想这段时间就去消奴籍,还是要等新政施行,那日苏他们落户的时候再去。 梁崇选择这段时间就去,毕竟夜长梦多。 几人经过商议,梁崇决定明天就跟随达亚尔一起下山。 但赎身之后去哪里,怎么谋生,饶是梁崇也陷入了头疼之中。 归根结底,还是没钱惹得祸。 姐弟俩提议,即使消了奴籍,两人还是把她当做一家人,夏天快要到了,林子里赚钱的东西也多了,可以再回来和她们住一段时间,找找山货,攒攒钱,再做后面的打算。 但梁崇很快便拒绝了,若是已经赎身,再住在一起,更是惹人非议。 她不在意这个,但这里是她奴籍的见证,虽然姐弟俩都是随和的人,日常其实对她很好,但她好不容易赎身,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这里,享受一下久违的自由。 另外就是落户的问题。 梁崇消了奴籍之后,还需要将户籍落在具体的地方,她在营州城目前没有房产,想要落户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别的地方需要经过当地里正的准许,有相关的凭证才能落籍。 达亚尔表示可以落在他们良禾村,村里也有无人居住的房子出租,前提是需要给里正付一定的好处费和房租。 不然,别人凭什么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梁崇仔细思考了一下,她对两家人其实并不排斥,生活在良禾村虽然离营州城远了一点,但人生地不熟的,她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且良禾村虽然离营州城较远,但离集市还是比较近的,上街买东西什么的都很方便。 但现在的问题是没有钱,看来还是只能再麻烦托雅她们一段时间。 看出梁崇有心动的意思,托雅默默地转身进屋,片刻后,手里拿着二两七钱走了出来。 上次去救人一共拿了十四两银子,恩和家的二十五两已经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只在余沛家用了五两银子,又花了一两给张大山买了自掏腰包送出去的酒和茶叶、一些礼品表示谢意,加上一些住宿吃喝的花销,现在家里还剩七两五钱。 其中有梁崇贡献出的七钱银子,因为回来后就一直连轴转,托雅还没找到机会还给她。 托雅说,家里的情况困难,多的也拿不出来,七钱是梁崇本来的钱,剩余的二两就当做她教两人各种本事和为那日苏奔波的谢礼,希望梁崇别嫌弃。 梁崇闻言,感动得无以复加,起身抱了抱托雅。 没有矫情,梁崇接了过来,自己现下正需要这笔银子,有了这笔银子周转,至少短时间内可以喘息一下,好好计划接下来的事情。 但她表示,自己一定会还,连带着当初买她的钱一起。 若不是家里没有纸和笔,又不好将门上贴的对联撕下来,梁崇都要写欠条以表决心了。 弄得几人哭笑不得。 最终商量的结果就是,明天梁崇和达亚尔大叔一起下山,去和良禾村的里正商量落户籍在村里和租房子的事,再去营州城消了奴籍,采买独自生活需要的一些东西。 托雅姐弟俩表示后天也会下山,帮忙看看租的房子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整的地方,就当为梁崇暖一暖新居了。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梁崇感慨,她是不幸的,穿过来就遇到这种情况,但她又是幸运的,遇到的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接下来便是,好好珍惜命运的馈赠,好好生活。 但梁崇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在姐弟两人和达亚尔前往敖古部落的路上,趁着梁崇不在,达亚尔已经问过了姐弟俩的想法。 达亚尔看出梁崇不是普通的农女,若继续让她屈居人下,姐弟俩又没有驾驭别人的本事,早晚得出事。 达亚尔建议姐弟俩如果不是非要留下她不可,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还她自由。 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而且梁崇既教了两人本事,又对那日苏有恩,乌拉尔人素来有恩必报,还她自由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因果。 虽然最后那日苏还是会被放出来,但当时的情况,梁崇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撒手不管,人家既然管了,姐弟俩就得记她的恩情。 其实梁崇得到这样的结果,不止是幸运,更是自己做人善良的回报。 你所付出的一切,命运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回馈于你。 第24章 落户良禾村 下山后,达亚尔领着梁崇去找了良禾村的里正。 大业朝里正的职责包括管理户籍、协助收取赋税、治安维护、农业生产等,相当于后世的村长。 这个时代,不管做什么事务都需要里正开具相关的凭证,是以虽然里正的官职不大,但实权却不小,和他打好关系是非常有必要的。 良禾村的里正姓吴,据说从他爷爷那辈就开始干里正的职务,再一代代的传下来。 村里识字的人不多,里正的儿子算一个,所以大家都猜测里正退位后,接替他的仍旧是他的儿子。 在达亚尔的指导下,梁崇买了一坛中等品质的酒,再割了两斤的猪肉,和他一起去里正家。 梁崇不会说话,全程都是达亚尔在帮忙交涉。 在达亚尔口中,梁崇是他远房亲戚的女儿,家里穷,从小为了生存不得不卖身为奴,现在得了主家的恩典,被恩和赎了出来。 但双亲已经故去,这才来村中投奔叔叔婶婶,也希望消去奴籍,将户籍落入村中,以便以后互相有个照应。 说罢上道的递了五百文钱过去。 大业朝的户籍并不是那么好落的,除了像乌拉尔人那样的特殊情况,一个人想要落户,首先需要有当地的土地或者房子,没有土地或者房子便不能落户。 而奴隶不能进行房子、土地等不动产的买卖,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财产。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办法,便是找到自己的子女、亲属,证明两人的亲戚关系,投身入户,这个时候,就需要亲戚的证明和落户地方里正的佐证。 梁崇选择的便是第二种,但好在,以亲属关系落户,根据远近亲疏,是可以选择将自己的户籍落在亲戚一家或者单立一户的。 大业朝经过几十年的战乱,一个家庭最后只存活下来一个女性,一人立女户的情况也是有的,但非常稀少。 因为大业朝的赋税有些种类是按照户数收的,单独立户就意味着交赋税的时候得单独交一户的钱,比起一家人交一份钱来说更不划算。 再加上当下大部分百姓都以做苦力为生,女性的身体结构和男尊女卑的社会背景决定了她们单立女户时,谋生、做活会比男人更为弱势,找不到什么活儿做,赚不到什么钱,所以这么选择的人并不多。 听到梁崇选择单立一户,里正有些吃惊,但说实话,梁崇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并不关心,既然有达亚尔作保,又是一个刚消了奴籍的女性,想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里正名叫吴正贤,年纪已经四十多,在古代这是一个可以含饴弄孙的年纪了。 这吴正贤虽然有些贪财,但贪的都是小财,而且做事也非常麻利,收了钱后便痛快的表示可以将梁崇的户籍落在良禾村。 但别的福利是没有的,比如村里的土地,只会分给村里的原住民,想要的话需要自己花钱买。 村后的公山可以去砍柴打猎,村里的公共水井等也可以使用,除了不动产的分配,其他的公共服务享有和原住民一样的权益。 梁崇对这个要求没有异议,表示想要租赁一间村里的空房。 村中有几间无人居住的房子,多是那些在战乱中失去子女,最后孤寡终老,无人继承财产的老人的。 去世后就成了村里的公共财产,但多年无人修缮,每一间都非常破旧。 花钱好办事,吴正贤又领着两人去看村中现有的空房。 最后梁崇挑了一间与其他人家不远不近的房子,不至于与世隔绝,但离村中其他人家也有一定距离,最重要的是不论是进山还是出村都很方便,还不用经过别人家门前。 梁崇前世独行侠惯了,前面和托雅姐弟俩一起行动是迫不得已,现在自己一个人生活,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但这间房只有三间泥土盖的正屋,屋顶的瓦片部分已经破损,需要另行修理,这部分钱需要梁崇自己贴。 不过比其他房子好的点在于,前主人用泥砖盖了一个高高的院墙,将屋子围了起来,隐私性很好。 另外就是院子的空间也很大,看面积应该能开垦出两块不大不小的菜地,供梁崇日常的蔬菜吃用。 院子里还有一口老井,现在已经被枯枝败叶堵塞了,吴正贤表示找人掏掏就行,井还能用。 因只是村里空闲的老房子,还有达亚尔的亲戚这一层关系在,所以租金收了一个市场价。 讨价还价下来,需要六十文一个月,且要一次性付清三个月的租金。 这部分钱算是村里的公共财产,用来年节举办活动、看望孤寡之类的支出。 再大的钱都花出去了,没必要在这方面折腾幺蛾子。梁崇痛快的数了一百八十文钱出去。 收了钱,吴正贤和两人约定好第二天跟着去城里登记户籍便走了,至于剩下叔侄俩怎么修缮房屋、怎么安排等,并不多管。 午饭在达亚尔家吃,梁崇又花钱买了两斤肉添了个菜,惹得萨仁大婶一通抱怨,说她太过客气。 但平心而论,达亚尔大叔真的帮助梁崇许多,虽然是看在那日苏姐弟俩的面子上,但也劳心劳力的跟着上下奔忙。 梁崇心里暗暗记下,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有所报答。 吃完饭,一家人也不干农活了,集体出动去帮梁崇清理她租的房子。 院子里的杂草长得几乎有半人高,需要平整,井也需要掏出来,屋内灰尘厚厚一层,根本住不了人。 最重要的是,房顶上的瓦片也需要重新收捡,坏了的还需要赶紧补上,不然就要开天窗了。 光靠梁崇一个人,得忙到什么时候。 村里就有烧瓦的,一文钱两片,达亚尔大叔估摸着屋顶的样子,破损的不是特别严重,买了一百片,共花费五十文钱。 梁崇算了算,才刚下山,杂七杂八的,就已经花出去差不多一两银子。 真是花钱容易赚钱难。 萨仁婶婶、恩和的嫂嫂乌兰、梁崇三人负责割院子里的杂草,打扫房间里的灰尘和卫生。 达亚尔大叔负责掏井里的树叶残渣、淤泥。 巴特尔和恩和身手比较灵巧,负责相互配合将屋顶上烂了的瓦片捡出来。 六个人忙了一下午也没忙完,毕竟屋子多年无人居住,打扫起来是个大工程。 但好笑的是,在清理院子里的杂草的时候,居然还捉到了两只兔子,晚上还给几人加了个餐。 因屋子没有整理出来,梁崇是去和乌兰嫂嫂一起睡的,巴特尔和恩和挤一张床。 第二天一早便赶去营州城落户籍,因不好意思让里正跟着他们一起步行,所以三人是坐牛车去的。 和上次包车不同,这种顺路拉人的牛车便宜的多,收两文钱一个人,虽然速度依旧很慢,但比光靠两条腿好多了。 这次是恩和一起跟着来的,因为梁崇的奴籍落在了他的名下。还要先去取消奴籍才能落户,不过好在两个手续在一个地方办理,不用来回跑。 这是梁崇第一次进这个时代的官府,办理户籍的地方并不在营州府衙,而是在营州府衙附近的一个小部门里。 办理户籍的官员态度还算可以,且明显和里正是熟识,只简单收了二十文的手续费,一张轻飘飘的薄薄的纸便到了梁崇手里。 这便是她以后的户籍证明了,也是她自由的证明。 “叮,恭喜宿主经过努力重获自由,乌拉尔山预警系统已为您启动。”正在这时,一声冰冷的男音在梁崇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第25章 乌拉尔山预警系统 手上的户籍凭证飘落在地,见梁崇呆呆的站在原地,在场的人都奇怪的看她一眼。 不过这些年,落户后心情起伏较大,做出各种行为的人,户籍官见得多了,只淡淡的提醒道,“户籍凭证收好,遗失再补有手续费。” 又将一个硬制的壳子递给她,这是用来套在户籍文书外面的,不然频繁的翻阅可能会损坏户籍文书。 听到户籍官的声音,梁崇这才回过神,赶忙接过户籍外壳,捡起地上的户籍凭证,勉强向几人笑笑,比划道,“不好意思,太激动了。” 办完户籍,里正就和他们分开了,他还有别的事要处理,而梁崇和恩和还要去采买一些日用品。 虽然表面上维持着正常的表情,但梁崇的心里思绪纷杂。 刚才她绝对没有听错,是一个叫什么乌拉尔山预警系统的男声,而且还是在她脑子里发出的声音。 前世看了那么多资讯,穿越者必备的系统她也是知道的,一般都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刚穿越时,她也想过穿越大神会不会给她配备什么金手指、什么走上人生巅峰的系统啥的。 但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每天累死累活的,都没见有什么系统出现,她也就不抱希望了。 结果就在今天,系统冷不丁的出现了! 乌拉尔山预警系统,听名字看不出有特异功能,难道自己会在乌拉尔山遇到什么危险。 而且说完那句话,系统便消失了,也没出现小说里常见的系统版面、科普啥的。 “系统?系统?乌拉尔山预警系统?召唤系统?”梁崇在内心不断尝试呼换,结果没有丝毫动静。 “梁?”恩和转过身,叫了梁崇一句。 两人已经来到城中的粮油店,见梁崇迟迟不做决定,老板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了,恩和不得不出声提醒。 害怕恩和察觉出什么,梁崇赶紧放下系统的事情,专心采买起来。 系统自说那一句话之后便没了任何动静,只能回家以后再进行研究。 因为是新居,梁崇也才刚刚落户,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买一些。 首先就是吃的方面,麦子和集市的价格一样,五文钱一斤,没脱壳的大米七文钱一斤,磨好的白面和稻米都是十一文一斤。 因为身上的钱不多,所以买的前者,麦子和稻米各买了十斤。花了一百二十文钱,够梁崇一个吃一个多月的。 恩和家有磨盘,只不过自己磨的没有粮油店这么精细。 预算有限,一切都得省着些花。 接着又到杂货铺买锅碗瓢盆,花十文钱买了一点盐,三文钱一个的碗买了两个,一个做饭的陶釜八十文,一个汤勺五文钱,一个水桶十文,木盆两个二十四文,老板还送了两双筷子。 又买了两包时下的菜种,花了二十文钱。 别问为什么不买铁锅,梁崇在问的时候才知道,这时候的铁器非常贵,买铁锅需要去铁匠铺里买,一口小的铁锅就能卖到一两多银子。 光是这些日用品,就花出去近三百文钱。 但还有一项大的开销,就是一些必要的农具,这些是不能省的,也要去铁匠铺购买。 但因为是农具,和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所以定价相对不是那么贵。 梁崇买了一把锄头,一百二十文,一把菜刀,一百五十文,一个铁制的锁头,五十文。 另外就是晚上睡的东西。 租的屋子里并没有床,昨天已经和村里的木匠订好了一张床,花了九十文,只是简单的架子床,能睡就行。 但也不能睡在硬邦邦的床板子上啊。 来到成衣铺梁崇就知道她天真了,难怪那日苏姐弟俩虽然有很多的铁器,但冬天依旧没有御寒的棉衣和棉被,只能用皮毛御寒。 这里的棉花出奇的贵,一斤棉花要八十文,而一床被子起码用五斤棉花,再加上一些手工费布料费,最便宜的也要四百五十文一床。 梁崇决定,现在晚上也不冷,她还是不盖了吧。 转了一圈,就买了一张垫在床上的凉席,和一个充了芦花的枕头,花费共计二十一文。 但老板娘见怪不怪,她这里本来就做的平价生意,一年到头能买得起棉被的也没几个。 多是订婚的人家来买棉花回去给女儿做嫁妆。 恩和帮了一早上忙,梁崇又拉着他去路边的摊子上吃了一碗面,两碗面花费十六文。 另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开销,梁崇算了算,现在手上的钱还剩一两多银子,不到一两一钱。 回到家,没想到托雅她们已经来了,正在帮着打扫和整理屋顶。 还将大黑带了下来。 “我们想着今后你一个人住,有大黑陪着也算有个伴”,托雅笑着说道,“先把大黑借给你,等那日苏去找找哪家有小狗崽子,帮你训练训练再换回来。” 而左边的墙上,赫然多了一个蜂箱,此刻还有蜜蜂嗡嗡的飞进飞出。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养活,但这可是因为你才找回来的,要是这窝养不活,我让那日苏再去给你移一窝。”见梁崇的目光看向蜂箱,托雅补充道。 内心的感动无以复加,前世她亲缘淡薄,原本这次脱离奴籍以后也做好了独来独往的准备,但何德何能,老天爷给她送来了一群赤忱的朋友。 用力逼回眼泪,当下无以为报,梁崇只能用手语跟她们说了一句“谢谢”。 因为昨天已经干了一天了,所以不到下午整个房子就被修缮好了。 屋顶的破洞被补上,三间屋子也被打扫出来,院子里清清爽爽,至于井水,达亚尔大叔说还要等一两天才能出。 床也被送过来了,已经被摆进了右边的卧室。床上还摆了一件宽大的皮毛,是姐弟两担心梁崇晚上没东西盖拿来的。 三间房左边是厨房,灶台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中间是放杂物的屋子,右边是梁崇的卧室。 至于晚饭,还是去恩和家吃。 萨仁大婶说这是庆祝梁崇乔迁新居,再说梁崇家目前也没有做多人饭菜的条件。 但梁崇也没有厚脸皮到如此地步,自觉的拿了五斤麦面和一块腊肉过去。 不得不说,托雅姐弟两真的是小天使,担心梁崇没吃的,还从山上背下来三十斤磨好的麦面和几块腊肉。 一针一线,梁崇都牢牢记在心里,只能等以后再报答。 一场新的生活就在众人的祝福和梁崇的期待中开始了。 第26章 山葱叶 不知不觉,梁崇落户到良禾村三天了。 托雅和那日苏在帮忙完便已经回去,日子差不多进入夏天了,两人要忙的事情也越发多了起来。 托雅和恩和的婚期也往后推了推,上次说的新政一出,两家人都认识到这是个好的契机。 都想看看新政怎么施行,再推进成婚的事,毕竟如果新政说的是真的,那托雅直接就能落户,不用家里去来回奔走了。 虽然恩和很想尽快成婚,不过他的意见无人考虑。 而梁崇在这三天里,除了去外面找了干草铺床,还去打了一捆柴,扯了几把野菜,去恩和家将麦子和谷子磨了出来。 期间还做了几个背篓藤筐,她现在出门都没有背东西的工具。 可以说将时间利用到了极致。 那个乌拉尔山预警系统自说完那句话后就没了动静,梁崇也找了各种办法,系统仍旧没有出来。 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不出来暂时对梁崇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剩余的时间,梁崇还趁机将院子里的地翻了出来,开垦平整,又跟萨仁大婶要了一些农家肥。 院子两边各开垦出一块地,梁崇将其均匀的分为四块,打算每样都种上一些。 当时采买时只买了白菜和豆角的种子,萨仁大婶又给她一捆辣椒苗和一包萝卜种子。 不得不说,大业朝别看是古代,其实物种还是挺丰富的,连辣椒都有,和前世梁崇印象中的任何朝代都不同。 种菜前还特意请教了萨仁大婶,才知道每种菜的种法都不一样。 萝卜和豆角先是均匀的在地上挖出一个个小坑,事先施好底肥,然后在坑里撒上种子,再填土把种子给盖上。 种植辣椒则是要先将地分成几拢,用水浇透,再将辣椒苗移栽在地里,而且一般都要在下午进行,以免太阳将苗晒伤。 白菜则是要更方便一些,和土混合以后均匀的洒在地里就成,而且二十多天就能吃。 院子里的井已经重新出水,但因为原来的辘轳早已经腐坏,又没有钱安新的,所以只能靠梁崇将水桶拴了绳子往上提。 虽然费点力,但总比跑大老远去村里的水井里打要好得多,更何况梁崇日常用水也不多。 而且这口井应该是甜水井,里面出的水喝起来甜滋滋的。 两块菜地看起来小,但梁崇是个种地新手,实打实的种了一下午才种完。 所幸家里只有一人一狗,所以也不拘什么时间吃饭,种完菜再去做饭就成。 这两天基本吃的米饭,再放上几片腊肉,煮一点外面找的野菜,一人一狗吃的津津有味。 但梁崇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种完家里的这点地,就该好好想想新的营生了。 兜里只剩一两银子,那日苏姐弟两那边欠的钱也没有还清,坐吃山空不是办法。 梁崇决定明天往乌拉尔山脉那边走一走,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能卖钱的山货。 村里的公山虽然也是乌拉尔山脉的一部分,但大多只能做打柴、找找野菜、采采蘑菇之用,能找到的好东西早就被村里人翻完了。 想赚钱还是得往深里去。 良禾村大部分人家都以种地为生,很少有人有打猎的本领,所以太深的山他们都是不去的。 别看梁崇穿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好像找山货什么的都很顺利,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但一是因为随时随地都和那日苏他们在一起,二是因为只要出远门找山货都会带上四条猎狗。 姐弟俩从出生起就在山林里讨生活,自然知道怎么规避危险,四条狗受过专业的训练,感官的灵敏程度也不是人类能比的。 这么大的原始森林,若是那不熟悉情况的人进去,不说老虎、黑熊,遇到一只猞猁、毒蛇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但没办法,揉碎了想,梁崇既不会别的本事,也不熟悉情况,目前唯有靠山吃山这一条路可走。 而且据系统的定名,直接点出是关于乌拉尔山的系统,说不定,她的机缘就在乌拉尔山上。 第二天一早,梁崇准备好一天的吃食,锁好门窗,便带着大黑往屋后的深山赶去。 这是梁崇第一次一个人进深山,说实话,以前有姐弟俩的陪伴还不觉得,现在一个人进来,只觉得到处林深草茂,哪里随时都会钻出一条猛虎来。 进山的前半个时辰还能看到明显的人为活动的痕迹,半个时辰后就很少能看到了。 都是高大茂盛的树木,间或听到几声鸟叫,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梁崇和大黑两个活物。 但梁崇知道这是自己必须要克服的,恐惧来自于未知,她现在没有任何依仗,想要赚钱,不可能一辈子只在外围活动。 一边用木棍打草一边往前走,以防有什么看不见的蛇虫鼠蚁,一边仔细的记下周围环境的特征,免得等下找不到回去的路。 而大黑也乖乖的跟在旁边,间或跑上前去探路。 一路走来,除了看到一株狗枣子,也就是野生的猕猴桃,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且狗枣子还不到指尖大,泛着青色,还没成熟。 再往前走,梁崇才终于看到一样熟悉的东西,后世人们叫它山葱叶,是野菜的一种,不过也不值什么钱。 但梁崇不嫌弃,贼不走空,她今天能进山就是一种收获,再说蚊子再小也是肉,正好拿回去弄咸菜吃。 眼下的这片山葱叶有着宽大的叶片,快有梁崇的手掌宽了,一片片的就像鹿的耳朵,闻着有一股韭菜味,所以也叫鹿耳韭。 一般用来包烤肉、包饺子、做咸菜吃,好的山葱叶也会出口到外国。 后世山葱叶已经实现了人工种植,但山葱叶的生长周期较为缓慢,一般要五六年的时间才能长到眼前这叶片的规模。 放下藤筐,梁崇快速的将眼前的山葱叶一片一片的摘下来。 用草茎捆成工整的小捆,再放入筐里。 这片山葱叶看着郁郁葱葱的,但摘起来其实并不多,也就将将铺满筐的三分之一。 摘完山葱叶,梁崇打算再往前走半个时辰就回家,有收获就行,她不贪心。 但不知是不是没有人走过这么深的缘故,往前走了不到一刻钟,梁崇又看到了好东西。 只见一丛丛到梁崇膝盖那么高的植株长着细长的叶片,在地上相互簇拥着,枝头的花倒挂着,像一个个暗紫色的灯笼。 梁崇快步赶过去,可算来个值钱的了。 第27章 平贝母 这种植物叫做平贝母。 平贝母是一种中药材,有清热润肺,止咳化痰等作用,和后世里耳熟能详的川贝枇杷膏里面的川贝同属于贝母类,都是百合科的植物。 但比起川贝母来说,平贝母更为平价,后世的平贝母已经实现了人工种植,野生的已经被纳入国家二级保护植物,禁止采摘。 平贝母是根茎类植物,取药材时地上的部分是不要的,只取地下的根茎部分。 一般四、五月份开花结果,五月份以后,地上的植株部分逐渐枯萎,六月份左右地下的果实逐渐成熟,植株的生长周期只有四五十天。 不过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而且气候条件也和前世的北方略有不同,梁崇打算先挖起来看看,能收的话现在就给它收了。 留到下次再来,谁知道还在不在。 而且这一片的既然已经开花,又有八九片叶子,证明起码是五六年的老植株了。 除了少部分植株还在开花,大部分贝母的植株已经进入了枯萎阶段,梁崇小心翼翼的将枝头的种子收好。 这些种子是能种植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梁崇买得起自己的地了,还能种一种。 接着便是扛着锄头开挖。 别看地面上熙熙攘攘的一大片,其实挖下来没多少。 因为平贝母的根茎很小,呈现白色的圆形,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头独蒜。 一个平贝母差不多有半个核桃大,这已经是很大的贝母了,剩下的旁边长出的新贝母,只有手指头大小。 将植株摘掉只留下根茎,再抖落上面的泥土。 怕不小心折损,筐里除了山葱叶,梁崇还垫上了宽大的叶片,这才把贝母放进去。 连挖带清理,整了半个多时辰,梁崇又在附近找了找,确定没有新的贝母,这才带着大黑下山。 回到家天已经擦黑。 将平贝母放下,梁崇带着山葱叶去了恩和家一趟。 当时摘的时候只想着不要空手下山,却忘了自己家没有罐子,腌咸菜还要有盐和辣椒,所以打算直接送给萨仁大婶。 反正这些野菜也卖不到什么钱。 虽然卖不到钱,但还是非常受欢迎的,村庄附近能找到的山葱叶都被大人小孩找完了,想吃只能往深了去找。 萨仁大婶收下后,给梁崇回了五个鸡蛋,还让她多注意安全。 于是梁崇的晚餐又多了一个水煮蛋。 墙上的蜜蜂飞进飞出,已经成功在这里安家。 第二天不用进山,但梁崇还是早早的就睡了,因为这古代实在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一早,梁崇吃完早饭便背着贝母出门,她要去搭乘村里的牛车,看看医馆收不收。 两文钱就能收获两个时辰的清闲,这个钱梁崇还是非常乐意出的。 再次来到营州城,已不是上次的心境,不同于每次进城都需要恩和的佐证,这次查验户籍的官兵只简单看看就放她进去了。 梁崇直奔回春堂,上次的冻青,很大部分便是在这里卖的。 回春堂算是营州百姓耳熟能详的大医馆了,不止看病平价,日常也会收购一些百姓找到的山野药材。 此刻晨曦微露,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整个城市都还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医馆内静悄悄的,尚未有患者前来就诊。看场的年轻学徒无精打采地靠在柜台前,手中随意拨动着那把破旧的算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见有人来了,他赶忙放下算盘看过来。 梁崇不会说话,只取下藤筐,给他看里面的贝母。 学徒一看是来卖药材的,说了句稍等,便快步跑到后院去。 不一会儿,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便出来了。 他拿起一个贝母闻了闻,又仔细看看大小,评价道,“不错,看个头能有个六年左右,不过还有一些小的,大的贝母我们这里收七百文一斤,小的四百文一斤,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梁崇点点头,开价是多是少她也不知道,但还算符合她的心里预期。 因为这里没有实现人工养殖,所以定价比后世略贵一些。 学徒和她一起蹲在地上把贝母按照大小分出来,上秤后,大的一共七两重,小的四两重,一共是六百五十文钱。 学徒将六百五十文钱递过来,梁崇接过,正打算往外走,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叮,预警范围已解锁,当前预警范围五米。” 梁崇差点一个踉跄。 “系统?是你吗系统?你到底怎么用啊系统?”梁崇在心里疯狂呼喊,可照旧还是无人应答。 无果,梁崇不得不习惯系统的尿性,只能暂时歇下不管,回家后再进行研究。 去杂货铺添置了一些碗筷和菜板,上次买的碗分了一个给大黑,现在只有一个很不方便。 又去村里的木匠家订了一个井辘轳,花费五十文钱。 回到家,梁崇仔细思考系统出现的原因及规律,一次是她拿到自己的户籍,一次就是她赚了六百五十文钱。 前面那次很好理解,应该是她成功恢复自由身,所以系统才会出现,若她一辈子都是奴籍,可能系统就与她无缘了。 但第二次是为什么,难道这是一个金钱系统,卖出东西赚到银子就能解锁相应的功能? 可这个预警范围是什么意思,梁崇决定试验一番。 她连饭都不做了,立马带上大黑前往山上。 一上山,脑海中便浮现一个绿色的大圈,而圈的正中央,是一个黄色的小点。 梁崇往前走,绿圈和黄点也向前移动。 再往前,忽然,一声警报响起,“警报,警报,前方五米处有危险。” 随着警报声响起,此时绿色的圈内出现一个红色的点,正在缓慢的移动。 大黑也低低的吠叫了起来。 梁崇心中已有所猜测。 这里只是山的外围,村子里的人也经常会来,所以不担心遇到什么大型动物。 梁崇用木棍扒开红色小点方向的草丛,一条蛇快速溜走。 梁崇又实验了几次,发现有红点时,系统只有少数几次发出了警报声,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 没出声时,遇到的危险物都是些蝎子蜈蚣之类的动物。 到此,梁崇已明白这个预警系统到底是什么。 黄色的小点代表梁崇自己,而绿色的圆圈代表这个范围内是安全的,圈随着梁崇的移动而移动,红色的点则代表着危险物。 在一定范围内,系统只要发现了危险物就会出现红点,只不过现在的范围只有五米,且只有危险程度中上,才会出声提醒。 简单理解,这就是一个扫雷的工具。 梁崇感慨,老天爷总算开眼,帮她一回,有了这个预警系统,以后她赶山遇到什么大型的动物都可以提前避开了。 到时候,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就是现在范围只有五米,不知怎么才能扩大范围。 不然五米到了深山也没什么用,遇到一只老虎一秒钟就能蹦跶过来了。 第28章 五米范围能做什么 休息了一天,梁崇再一次进山。 这次她换了一个方向,上次找到平贝母的地方已经很是深入,而现在系统的预警范围只有五米。 五米抵不了什么大事,梁崇不敢再往前走,害怕真遇到什么凶狠的野生动物。 上次去卖平贝母,梁崇顺便买了一把小药锄,从冻青和平贝母这件事来看,梁崇认为要致富还是得多找药材。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系统,梁崇上辈子刷的那些短视频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 她前世就特别喜欢看林区赶山、回乡种地、退潮赶海之类的视频,但也只是当做闲暇时候的消遣,刷完就翻篇了,并不会去特意记忆什么。 但现在一看到前世刷到过的东西,脑海中立马就会浮现当时视频里说的字字句句。 比如前世她根本就不知道贝母是什么,只不过偶然刷到过一位植物学家科普平贝母是二级保护植物,过后便忘了。 但在山里见到贝母的植株时,便自动想了起来。 所以比起这里的原住民,梁崇可能拥有更多的见识,只待她去进行挖掘。 在这个信息闭塞、物产丰富且很多东西还没有被保护起来的时代,赶山这个职业无疑非常适合她,也算是她在这里生活的金手指。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虽然小小的一把药锄就卖到一百文钱,但必要的投入还是得有的。 野菜和鱼虽然量比较大,但她只有一个人,力量有限,还是得找这种虽然数量少但是单价贵的。 至于捕猎野生动物就不用想了,她既没有天生神力,也没有乌拉尔人的打猎技巧,能远远避开已是幸运。 不过幸好有了这五米的安全范围,至少一些蛇虫鼠蚁,在系统给的地图上还是会显示的。 而且系统还贴心的做好了分类,红点越小代表着危险物的体积越小,而颜色越红代表着越危险。 比如一条毒蛇的面积和颜色就明显比蝎子蜈蚣之类的大。 依靠系统给出的地图提示,梁崇成功的避开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因为始终是要进入深山找山货的,所以在一些避无可避的路段,梁崇会根据情况,提前用木棍打击草丛。 一般这个时候,草里的蛇虫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听到动静后只会迅速避开。 也不知是不是梁崇最近比较幸运,在一处背阴的山坡上,梁崇又发现了一味药材。 野生黄精。 山坡上的黄精长了很大一片,叶片细长,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姜,但枝叶比生姜的要小得多。 枝干上已经结了很多绿色的圆圆的果子。 黄精也叫爪子参、老虎姜、鸡爪参,主要是取它的根茎做药材,具有补脾,润肺生津等作用。 它的根茎也非常像姜,一节一节的,但肉质比生姜更为水润透亮。 因为产量大和作用有限,黄精的价格不像平贝母,只能卖到十几二十文一斤。 好在黄精的根茎产量很大,而且大多都是一串一串的,非常压秤。 因为黄精不像平贝母那么矫情,而且价格较低,所以梁崇在挖掘的时候非常粗犷。 直接用锄头将底下的根茎挖出来,连枝干扔在一旁,一会儿装筐的时候再进行修剪。 也不在意挖断或者损坏啥的。 估摸着差不多到她能背的重量。梁崇才停手,这时山坡上的黄精挖了还不到一半。 跳下山坡,梁崇歇了一会儿,便开始整理地上散落的黄精植株。 抖干净残余的渣土,再用菜刀将根茎上面的枝干砍断,剩余的部分再放入藤筐。 大概是在深山无人采摘,这次找到的黄精也跟平贝母一样,看着是有些年头的老茎了,一块块比梁崇的脸都还大。 将藤筐堆得冒尖,梁崇估摸着得有八十来斤。 剩下的黄精等下次进山再来挖,而且也要留一些自然繁衍。 若有机会买了地,还可以挖回去尝试人工种植。 八十斤的重量,对梁崇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要知道刚穿过来时,她连二三十斤的背篓都背不起来。 虽然经过几个月的锻炼,力气有了增长,但还是累的气喘吁吁,走一段歇一段。 梁崇边使出吃奶的力气背黄精往山下走,边在想,老天爷都给她一个预警系统了,怎么不再给她一个空间,看她累的。 如果有空间就不用这么累死累活的运东西了,不管什么东西,空间一丢,万事无忧。 还好老天爷不会说话,不然非得回她一句,你休想! 几乎是走五分钟,歇五分钟,停停走走,梁崇还是把一筐的黄精背回了家,但腰痛得直接直不起来,这次还是托大,身体肯定伤着了。 果然,刚到家还不觉得,还能坐下仔细的将黄精身上的泥土冲洗干净。 第二天梁崇本来打算去医馆卖药,却直接全身痛得爬不起来了。 但第三天,梁崇还是撑着一身酸痛的病体起来,背下来的黄精如果干巴了,谁知道医馆还要不要。 回春堂虽然经常收药农去售卖的药材,但却有一个要求,只收新鲜的。 哪怕晒干才能用的药材也要自己收了去晒。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炮制过程,很多药农炮制药材的时候,因为不懂或者仅进行粗糙炮制,往往导致药效大打折扣。 慢慢地,回春堂也就只收新鲜的药材了。 万幸黄精的保质期还是可以的,根茎类的药材不像枝叶类的,离了土很快就奄巴了,过了两天,黄精的状态还是和刚出土时一样。 照旧打了张“牛的”去营州城,接待梁崇的还是上次那个小童。 不过黄精毕竟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收购的价格非常低。 甚至低出了梁崇的预期,收购价只有九文一斤,还是看在梁崇挖的这些年份都比较久的份上。 梁崇气结,她以为黄精再不值钱,还是能够卖上十文钱一斤的,辛辛苦苦背回来,一下子蒸发几十文钱。 一共是七十八斤,九文一斤,结了七百零二文钱。 梁崇还自掏腰包买了三个治腰伤的膏药,一个十五文钱。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偷鸡不成蚀把米。 接着梁崇又花二十文钱割了一刀肉,花一百五十文钱买了一把柴刀。 赶山时都用的家里的菜刀,有时候还怪不顺手的,既然赚钱了,就先添置上。 怪不得老人说破家值万贯,虽然梁崇现在还是家徒四壁的,但光添置这些必要的铁器就花了不少银子。 不过让梁崇奇怪的是,这次的黄精卖了钱,系统并没有新的动静,看来当时猜测的让系统扩大预警范围的条件并不是钱,或者赚的钱还不够多,达不到系统的要求。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梁崇又进了几次山,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好运用完了,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剩下的黄精也被她背了回来,不过这次梁崇量力而行,只背了六十斤,卖了五百四十文钱。 山坡上也留了一些,没有赶尽杀绝。 期间那日苏和托雅来了一次,给梁崇带了她们自己打到的野鸡。 梁崇把留下的平贝母植株和黄精植株给两人看,并表示这个可以卖钱。 乌拉尔山脉很大,三人的赶山范围并不重合,不必担心姐弟俩抢了她的饭碗。 这也变相算是支付一下欠款的利息,毕竟她现在还没有钱还姐弟俩。 时光飞逝,转眼间,时间便来到了五月底,而朝廷也敲锣打鼓,派各村的里正和村长挨家挨户的宣传新政。 主要还是乌拉尔人落籍的那件事。 第29章 抓阄分房 凡是家里有乌拉尔亲戚的,都要求尽量动员她们下山来。 除了落户的通知,各种规定也被各村的村长和里正掰开揉碎了讲。 讲解之前,朝廷还专门把各村的里正和村长拿去集中培训了一番。 首先就是乌拉尔人落户之后,按照普通百姓一样,享有种种正当权益。 其次下山后,按照家里的人口给分免费的房子,人口越多的家庭,分到的房子越大。 土地也是按照人头进行分配,营州地广人稀,山下有很多土地没有被开发过。 凡是落户的乌拉尔人,按照壮年男丁每人各一亩、老人、小孩、女人每人各半亩的份额分配田和地。 当然这里的田地指的是未经开发的荒地,划定区域后由乌拉尔人自行开荒,不过前三年不用交任何赋税,土地里的产出完全归自己。 落籍主要就是分散落在山下的各个村庄。至于营州城是没有的,有也是各个大部落的高层,不会给普通人知道。 而为了解决本地居民排外的问题,朝廷除了出台专门针对乌拉尔人的政策,还规定各村每接受一个乌拉尔人落户,今年村里的赋税就减少一百文。 按照落户的人数对各村里正进行年终考核以及村里下一年度的农资补贴等政策拨款分配。 一百文看着不多,平摊在每户身上没有多少,但朝廷说的是按照人头减税,乌拉尔人虽然人丁凋零,但凑在一起还是有好几百号人。 若是运作得当,有的村今年整个村的户税都不用交了。 一时间,乌拉尔人成了人人争先拉拢的对象。 而朝廷这边,给了乌拉尔人两种分配方式,一种是自行选择想要落户的村庄,看是否还有落户名额,再由朝廷出面跟当地的里正交涉。 一种是由朝廷按照搬迁的距离远近,就近安排分配。 不过各村的发展有好有坏,若是人人都想去离城近的村庄,也无法全部都满足。 所以除了一些选择偏远村庄的能直接落户外,还是由朝廷进行分配的居多。 每个村分到的人也有限,还是要把乌拉尔人分开一些,不然几百号人扎堆容易出现骚乱。 那日苏和托雅姐弟俩选择了第一种,达亚尔大叔他们归属的白柔部落也选择落户良禾村。 良禾村距离营州城有两个时辰的路程,附近也只有敖古部落和白柔部落的人在活动,所以朝廷没有安排新的人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漫长深入的考虑,敖古部落的族长终于还是决定冒险一搏,将全部落的人都搬迁了下来。 当然也选择了落户良禾村。 仔细算算,整个良禾村能落户近六十几个人,而整个村的原住民也不过一百多个。 这天吃过晚饭,里正敲锣打鼓,让各家各户派出一人去村里的广场开会。 梁崇单门独户,只要开会都尽量会去,怕错过什么紧急的信息。 这次通知的主要就是为乌拉尔人盖房的事情。 时间已经来到六月份,剩下的七八月就是农忙的季节,靠种地为生的农民都忙着双抢,没有时间做别的活计,要趁六月份就把房子盖好。 这样的话原住民在忙着抢收的时候,乌拉尔人可以对自己的土地进行开荒,且一家人在冬天也有地方住了。 盖房需要村里人的帮助。 但也不是白白帮忙,参与盖房的,男人每人给一天十文的工钱,女人帮忙做做煮饭、捡石块等活计,每人一天六文钱工钱。 乌拉尔人也是一样的。 至于工钱和材料的钱由朝廷来出,这也算是变相的以工代赈的方式。 不过房子的材料没有多好,只是普通的土房,屋顶上盖上茅草,且每家每户都是统一的样式,只不过人口多的会多几间房。 这年头,去城里干一天扛大包的苦力也不过赚十文钱,在村里就能赚钱,而且还是农闲时间,一时间,本来有些不乐意的人家也乐呵呵的参与进来。 不过梁崇是不去的,一是她和村里人不熟,二是轻省一些的活计早被村里活跃的婶子们揽了去,轮不到她。 那日苏和托雅又下山了,这次主要是来抓阄分房子。 落户籍的事情前面已经由各村的村长和里正领着去弄了。 房子的选址按照各村的实际情况来,因为本村能盖房的地方基本都被原住民包揽了,里正为了省事,直接就在空闲的土地上划了一大片出来。 每户分到的宅基地大小是一样的,只不过房子的间数不一样,现在人口少的人家万一以后添丁,还能再次加盖。 按照两人一间房的份额来盖,不满两人的按两人算,若要多盖,得自己出钱。 为了公平,每户人家派出一个代表,直接采用抓阄的方式进行宅基地的分配。 村里人都来围观,梁崇也去了。 这是梁崇第一次见到敖古部落的老族长,佝偻着身躯,瘦削的脸颊上满是皱纹,穿着破旧的衣服,在家人的陪同下颤颤巍巍的走上台去。 但眼神很是坚毅。 大家一致让老族长一家先抽。 只见德高望重、饱经沧桑的老族长慢慢地伸出手臂,那双手显得异常干枯瘦弱,仿佛被岁月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一般。 手指关节因常年辛勤劳作而变得异常粗大,甚至有些扭曲变形。 此刻,这双手正轻轻颤抖着,伸向那个装满希望的箱子,从箱子里抽出张纸条来,再颤巍巍的打开。 里正伸过头去看,向众人宣布,“九号。” 台下的众人发出一阵欢呼声,老族长也长舒了一口气,九号正是那些房子的中间地带。 尽管如今的族群已经不再需要他这位老族长来领导,但他依然心系着每一个族人。 他希望能够像过去那样,默默守护着大家,见证他们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那日苏一家本来应该派那日苏去抽,但那日苏摇摇头,将托雅推了上去。 姐姐与他不同,见证过更多他们这个族群的兴亡衰落,为这个家付出更多,他们家美好的希望也更应该由她来亲启。 托雅抽到三号,是靠前的房子。 一共是三十多户人家,其实一小会儿就抽完了,众人看得意犹未尽。 接着里正又上前重新确认了抓阄的结果,说了一些场面话,大概意思就是欢迎大家加入良禾村这个大家庭,希望原住民和新来的人能够和谐相处、互帮互助,共同将良禾村经营好。 也希望新来的人能遵守规章纪律,原住民也要多加帮助,不能排外,新来的人有什么要帮忙的事可以去找他之类的。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里正吴正贤的形象就显得特别靠谱起来。 抓阄的事告一段落,托雅和那日苏也从山上搬了下来,帮忙一起盖房。 那日苏去和恩和睡,托雅来梁崇家,三条狗也带下来了,暂时放在梁崇家。 大黑见了昔日狗友,很是高兴。 当然,一人三狗,自带口粮。 两人主要还是来参与盖房子的事,虽然有朝廷派来的技术官在旁指导,里正也时时刻刻在一旁盯着,但姐弟俩还是想亲自参与一下。 往常这种事吴正贤是不管的,但朝廷规定,房子盖好后要进行统一验收,不合格的一律重盖,工钱料钱由村里自己贴。 且三年内房子如果有倒塌、破裂等问题,若经查实是因为盖房的时候偷工减料引起的,还要追究里正、村长和技术官等人的责任。 所以吴正贤只敢来时时刻刻紧盯着,毕竟这件事容不得半点差错。 托雅去忙房子的事情,而梁崇照旧还是进山找货。 这次多了三条狗当帮手。 炎炎夏日到来,知了的蝉鸣声吵的人一夜一夜睡不着。 在这个燥热的夏天,梁崇又发现了一个新的商机。 第30章 抓蜈蚣和蝎子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热辣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预示着夏天的正式来临。 整片乌拉尔山郁郁葱葱的,树木高大而茂密,枝叶交错纵横,仿佛一片天然的天幕。 蝉鸣鸟叫声此起彼伏,像是一场浩大的音乐盛会。 除了各种山野水果开始成熟之外,各种昆虫也开始了一年的活动。 气温渐暖,冬春埋下的虫卵开始孵化,各类昆虫从地下爬出,外出觅食。 按理说,依照前世梁崇的认知,北方地区冻土深度大,蝉卵和昆虫卵几乎不能成活,是很少见到这种景象的。 但每个世界都有它自己的运行规律,她都能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了,也没什么不能发生的。 良禾村的大人小孩们也趁着夜色,举着火把进山,寻找树上的蝉蜕或者未破壳的知了。 无论是拿回家烤了吃还是拿去集市上售卖,都是一件开心事。 但梁崇的目标不在这里。 第二次去卖黄精时,收药的小童告诉她,夏天来了,若是抓到毒蛇或者蜈蚣蝎子之类的,也可以拿去医馆售卖。 蛇胆具有祛风除湿、清凉明目等功效,还有一些富人喜欢用蛇胆或者活蛇泡酒,认为有壮阳、补形等作用,所以蛇在大业朝也有“小龙”的美称。 若是抓到一条毒性较强的,能卖上几两银子的高价。 不过蛇类梁崇是不敢去碰的,她天生就对这种冷血动物非常发怵。 再说若是不小心被咬上一口,在这医术落后的古代,只会是有命挣钱没命花。 所以梁崇想也不想,直接将蛇排除在选项之外。 此外便是蜈蚣,也叫千足虫、百足虫,可以用来治疗中风口歪,半身不遂,破伤风等。 又因为蜈蚣体型较小,带有一定毒性,除了一些专业人士,基本没人敢去捉这个。 就算有这个胆子,但蜈蚣畏惧强光,喜欢昼伏夜出,需要晚上打着火把去找,很耗费眼力,一般人没有这个本领。 所以蜈蚣的收购价非常贵,医馆出到二两银子一斤。 蝎子也是同理。 但一切的困难在梁崇的预警系统身上都迎刃而解。 前面赶山的时候,梁崇一时没想起这些昆虫也可以做药材,直到医馆小童的提醒,才惊觉自己的金手指其实可以这样用。 预警系统不管大小危险都会进行预警,只不过日常小的危险都是在地图上标红,有可能危及生命才会出声提醒。 像蝎子、蜈蚣之类的小型动物,因为身体带有毒素,所以也显示在系统的地图上。 六月是蝎子和蜈蚣外出活动和繁殖的高峰期,这时候带着系统上山,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蜈蚣探测器。 但在上山之前,梁崇先做了一些准备工作,毕竟就算系统再牛皮,总归只能给她提供一些指引,抓捕的活儿得自己做,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首先是在铁匠铺定制了一个抓蜈蚣的夹子。 梁崇直接照搬了前世捡垃圾用的垃圾夹,拿在手上一开一合可以活动,顶端做成锯齿状,增加摩擦力。 而且还特意让铁匠往长了做。 另外就是做了两个带盖子的小桶,到时候蜈蚣和蝎子分开装,避免打架损伤。 桶身采用光滑的木质结构,顶上的盖子栓上绳子,确保蜈蚣和蝎子丢进去就爬不上来,而且一拉绳子就能打开,放下绳子就能快速合上。 将其逃跑的概率降到最低。 桶做的很小,能直接挂在腰间或者提在手上,方便弯腰和活动。 还有就是扒石头的钉耙,这个直接找达亚尔大叔借了一把。 那日苏和托雅白天在忙盖房子的事,梁崇也不想暴露系统的存在,所以一个人进的山。 两种动物都在夜间活动,梁崇一般都是在夜晚进山,这个时节也有很多进山找蝉蛹的人,所以梁崇的举动并不奇怪。 但因为是在夜晚行事,梁崇非常谨慎,没有往深山里走,只在前山地带找一找。 这两种动物都喜欢聚集在多泥土的山坡或者灌木丛中,好在连日进山,梁崇已经把村子附近的山脉摸得差不多了,也知道哪里有符合两种动物生长习性的地形。 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在,梁崇打的火把主要是用来探照脚下的路。 而找蜈蚣和蝎子,只用按照地图上的小红点,扒开灌木丛或者上面的石块、泥土,眼疾手快的抓住并丢进桶里就成。 梁崇也不贪心,第一个晚上,找完一个区域便赶回家了。 每个桶里各收获了半桶蜈蚣和蝎子。 将两只桶装到厨房,再压上两块石头,确保跑不出来,还得关好门窗,以防四只狗看到好奇,不小心把桶弄倒。 一切安排妥当,才放心的去洗漱睡觉。 托雅已经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梁崇跟村里人一起进山找蝉蜕就没管。 第二天早上,梁崇是被托雅叫醒的,托雅已经做好早饭,进来叫梁崇去吃。 家里暂时还没有吃饭的桌子,洗漱好,和托雅两人睡眼惺忪的坐在厨房门前吃完饭,梁崇才想起来去看看昨天晚上的收获。 托雅早上也看到那两个木桶了,但因为没有乱动别人东西的习惯,所以还没看到里面的“盛况”。 见梁崇去掀盖子,托雅也好奇的过去瞅了一眼。 “啊······”一声尖叫响彻云霄,蝎子还好,装蜈蚣的那一桶,只见密密麻麻的蜈蚣互相蠕动着,身体呈现出深褐色或暗红色,身上布满了细密的鳞片和锋利的触角。 有些蜈蚣甚至已经爬上了桶盖,正准备逃离这个狭小的空间,被梁崇抖落下去。 托雅抑制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只觉得早饭都要吐出来了,内心更坚定的觉得梁崇是个生猛的女子。 接着便是将梁崇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见没有受伤才放心,并再三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 梁崇讪讪的放下想要解释捉这东西很容易的手。 经过一晚上的放置,桶里的蝎子已经有了打架的迹象,梁崇赶紧将他们拿到医馆。 上次收平贝母的老大夫恰好在店,见梁崇一女子能捉到这么多蜈蚣,不由得惊奇。 再看她是一个哑女,内心不知道脑补了啥,估计是以为梁崇之所以如此胆大,是出于生活所迫、无奈之下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沉默半响,老大夫说道,“你这样直接卖不如炮制好的更值钱。” 见梁崇好奇的看着她,便拿起手中的蜈蚣往后院走,并示意梁崇跟上。 因为事先已经称过,所以老大夫直接拿出一个木盆,往里面倒入一些白酒,将蜈蚣泡了进去。 待里面的蜈蚣泡晕了,拿出一捆签子,穿过蜈蚣的头尾,将其绷直。 “你在家可以这样处理,晒干的话,我们出十五两银子一斤”,顿了下,老大夫接着补充,“当然有残缺或者品相不好的,价格会差一些。” 大约七斤的蜈蚣,才能晒出一斤干货,做得好的话,梁崇能赚一两银子的差价。 梁崇赶紧摆手,别看她捉的时候很是生猛,但其实这东西她也是怕的,断不可能让他们在家里多留一天。 见梁崇如此不上道,老大夫好不容易显露一回的恻隐之心破碎了,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蜈蚣递给一旁的小童,甩袖离开。 小童见怪不怪,讪笑一声解释道,“您别见怪,我师傅他就是这种性格,其实人不坏的。” 梁崇笑笑,她还是知道老大夫是为她好的,但实在是接受无能啊。 只能看后面她们谁能接受,雇人来炮制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蝎子共九两重,蜈蚣有八两重,卖得三两四钱银子,梁崇不禁感慨,这简直就是暴利行业,可惜只有夏天能做。 整个六月,梁崇几乎把整个前山都跑遍了,四处抓蝎子和蜈蚣。 当然收入很是可观,一共收获三十二两银子。 随着银子入袋,一声久违的提示也响了起来,“叮,恭喜宿主发现系统新用法,预警范围已解锁,当前预警范围二十米。” 第31章 滚落山崖 二十米的预警范围,足够梁崇做很多事情了。 最起码,当知道前方有什么大型动物的时候,还能有个逃跑和缓冲的时间。 赶山看起来像是在白捡东西一样,但梁崇深知这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运气都比较好,没遇到什么野兽的缘故。 但不可能一直靠运气的眷顾,每一次进山,都是在与天搏命。 有了这二十米,梁崇的安全性将大大提高。 给乌拉尔居民新建的房子也进入了收尾阶段,托雅特意提前邀请梁崇参加他们的搬新居仪式。 梁崇高高兴兴的答应了,还思考了一下要不要送什么贺新居的礼物。 另外就是现在家里一共有三十多两银子,要不要先把欠姐弟俩的钱还了。 虽然姐弟俩说了不用还,但眼下他们正搬新家,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梁崇也没有这种理直气壮占人便宜的习惯。 不过梁崇也有另外一个考量,想趁着官府给乌拉尔人分地的时机,给自己添置点种口粮和药材的地。 如此一来,三十两银子还远远不够。 系统的金手指来的正及时。 有了这二十米,梁崇打算趁着这段时间,进一下以前没有到过的深山,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稀有药材。 最好能覆盖买地和还债的缺口,这样她就能趁姐弟俩乔迁新居的时候,把钱还回去。 考虑清楚以后,梁崇带着四条猎狗,整装待发。 一连在山里转了好几天,倒是又发现了一片野生黄精,梁崇挖了大半。 还随身带着木桶,遇到蜈蚣、蝎子之类的动物就抓进来。 像什么何首乌、人参啥的珍贵药材倒是什么都没发现。 一直到乔迁宴的前一天,梁崇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没有太过纠结,梁崇决定先把钱还给姐弟俩,她还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帮助,姐弟俩的十多两银子是实打实攒了好多年的。 不能把他人的善良当成自己理所当然的借口。 地可以随后再买,靠自己的双手过日子,到哪里都不差。 不过最后一天,闲着也是闲着,梁崇决定换一个方向,再次进山。 不知道是不是否极泰来,还是前面几天的好运都积攒到今天了,不过进山一个时辰,梁崇居然看了一株头顶带红,长着掌状复叶的植物。 正是人参! 人参是珍贵的药用植物,素有“百草之王”的美称,对人的神经系统、心血管系统、内分泌系统等都有明显的好处。 在医术条件较为落后的古代,人参更是医者用来救人性命的珍稀药材。 前世民间有一句民谣“关东山,三件宝,人参,貂皮,乌拉草”,这里虽然不是关东,但人参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但正因为珍稀,所以几乎人人都认得人参长什么样子,乌拉尔山里面,只要是人力所能到达的地方,基本不见人参的踪影。 毕竟找到一棵人参就能“开张吃三年”,即使是年份很短的人参,只要被发现了,就必然会被采摘,根本等不到长大。 梁崇来了这么久,几乎天天进山,也没见到过人参的踪影。 按理说,这里离村庄并不远,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梁崇进山的时候,还看到过人为活动的痕迹,所以在这里发现人参,梁崇觉得还是挺奇怪的。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真是想曹操曹操到,想啥来啥,这株人参恰好解了梁崇的燃眉之急。 梁崇拿出小药锄,小心翼翼的沿着根部一点点挖掘,挖人参时,根系千万不能断,不然品相就要大打折扣。 本地人挖人参还要进行拜山神、说些吉祥话、栓红绳等一系列操作,以免得罪山鬼和药神,还能避免人参“跑掉”。 但梁崇准备得没那么充分,再说她一个现代人也没那么多讲究,所以就直接开挖。 大汗淋漓的挖了半个多时辰,整棵人参才露出地面三分之一,根系实在是太多,梁崇不得不放慢速度。 正专心致志挖土时,一声警报响起。 “警报,警报”,系统的播报还没播完,梁崇后背的汗毛竖起,转头一看,只见一头长着獠牙、双眼通红的野猪朝她飞奔而来。 梁崇拔腿就跑。 天老爷,这里怎么会有野猪!这不是前山吗,梁崇哀嚎。 挖得太过专心,梁崇根本没注意周围的环境。 而且想着只在前山转转,就没带四条猎狗。 野猪冲过来时,距离梁崇不过二十米远。 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端看那锋利的獠牙,梁崇毫不怀疑,被这头野猪顶一下,不是死也是残。 而且据说野猪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真倒在这里,恐怕是尸骨无存。 一时间,梁崇只觉得潜能被无限激发,对生命的渴望让她跑出了飞影。 然而人又怎能跑得过已经发狂的野猪,没跑多久,野猪便迅速地追上了她,并气势汹汹地用力一顶。 这一顶带着千钧之力,仿佛要将她刺穿一般。 脚钻心的疼,被野猪的獠牙直接顶破了一个大洞。 然而还没等梁崇从疼痛中缓过神来,那头凶猛的野猪已经再度调整好姿势,准备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梁崇只能拼了命向前跑去。 “咚......”,梁崇脚下一空,若是在高空俯瞰,便能发现,林地上的一人一猪,已经来到一个断崖前。 梁崇慌不择路,来不及看脚下,一脚踩空滚了下去。 一路碎石树木相撞,到达崖底时,梁崇已人事不知。 野猪哼哼着往崖下看了一眼,优哉游哉的往回走了。 梁崇再醒来时,天已经擦黑,只见自己躺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崖底,后面是倾斜的断崖,前面地势较为平坦,但乱石嶙峋,光秃秃的,没长什么植物。 往前看,一公里左右又接续上了森林。 梁崇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最主要是,腿上的血还没有止住,失血过多让梁崇脸色灰白,头晕眼花,几乎没什么力气。 更糟糕的是,挖人参时,为了方便,梁崇将身上的工具都放在了地下,逃跑时根本来不及拿。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将腿上的血止住。 没有太好的办法,梁崇直接从地上找了一块锋利的石片,从身上割下几块布,忍着剧痛塞到野猪戳出的伤口内。 会不会感染、卫不卫生都不在乎了,最紧迫的是先止血,不然很有可能失血而亡。 雪上加霜,这条伤腿在滚下山崖的时候还摔断了。 梁崇依照前世看过的一些急救办法,从崖上折了两根大小一致的木棍,固定在伤腿的两侧。 再用布条紧紧扎起。 至于别的擦伤的地方,暂时没管。 处理好伤势,梁崇才有功夫考虑怎么回去的事情。 虽然断崖的坡度相对和缓,但能借力的地方很少,不要说拖着一条断腿,就是正常人也很难爬上去。 再说爬上去后,若是那头野猪还留在原地,无疑是再次找死。 当时出门时,根本没跟任何人说自己去了哪里,等待救援也不现实。 只能寄希望于这里离良禾村不远,或者前面的森林里有出路。 打开系统的地图,附近二十米内暂时没什么大的危险,梁崇在崖下稍作休整,其他的只能等天亮再做打算。 第32章 陌生的村庄 “哗哗......”,流水潺潺,拍打着岸边的石头和水草。 一条宽大的河流自乌拉尔的群山之间蜿蜒而过,犹如一条闪闪发光的银色巨龙,镶嵌在广袤无垠的绿色画卷之上。 波澜壮阔,奔腾不息。 河流两岸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茂密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此刻,河岸的另一边,有一个拄拐的人正在龟速挪动,正是梁崇。 距离滚落山崖已经过去三天,这三天里,梁崇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最后只能根据河流的走势往下走,水往低处流,这河最后是一定会出山的,但河的尽头是否有人家就不得而知了。 梁崇只能冒险搏一把。 渴了喝水,饿了吃野菜野果,晚上就用系统地图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歇息,沿途还要提防前来喝水的野兽。 凭着一股劲头,梁崇硬是走出了深山。 越往下走,河流的水量越小。当看到河的尽头炊烟袅袅,房子错落而建的时候,梁崇几乎喜极而泣。 阳光明媚,微风轻拂,清澈见底的小河边传来阵阵捣衣声。几位村妇正一边闲聊家常,一边辛勤地清洗着衣物。 “啊……”,突然间,一声惊叫打破了这片宁静——众人只看到一个身影从远处的深山密林中缓缓走了出来。 梁崇头发蓬乱如草,身上穿着破旧不堪、满是污垢的衣裳,远远望去仿佛一个“野人”。 村妇们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不轻,手中的衣服差点掉进河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回过神来,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谁啊?怎么会从深山里跑出来?” 然而,那个“野人”却只是沉默的望着众人,没有回答。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待看清梁崇是个拄拐的女人,长得也清清秀秀后,村妇们才警惕的围上来,问她的情况。 比划半天,没一个人看懂,梁崇只好折了木棍,在河边的沙地上写起来。 几位村妇面面相觑,无它,她们几个中没有一个识字的。 “荷花婶,你们家余年不是识字吗,叫他来给看看呗”,其中一位婶子出主意道。 荷花婶家就在旁边,闻言将在家看书的小儿子叫了出来。 “你说,你上山里采药,不小心走得太深,遇到了野猪,逃跑的时候滚下了山崖,把腿摔断了,然后还迷路了,顺着河流走到了我们这里?” “你现在想找一个大夫治腿伤?” 荷花婶的儿子余年十来岁,却识得不少字,此刻正把梁崇写的话一一翻译。 梁崇点点头,正要继续写,这时一个围观的妇人热情的说,“妹子,来我们家,我给你找大夫。” 余年欲言又止,似乎想阻止,却没有立场开口。 但面对大婶的无事献殷勤,梁崇没有理会,继续写道,“我想找一下你们村的里正或者村长。” “你要找里正?”,得到肯定的回复,余年飞快的向村里跑去。 这时,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正是中午收工的时候,干活的人纷纷从田地里回来,见到村口河边围了一群人,也上来凑热闹。 好一会儿,余年才拉着一个老者姗姗来迟,正是这个村的里正。 路上余年已经向他解释了梁崇的一些情况,但里正还是持怀疑态度,担心是什么逃奴之类的人。 毕竟一个女子怎么可能穿过危险的重重山脉,从山的那边来到这里。要知道,那可是连男子都难以穿越的险峻群山。 没错,梁崇现在已经不在原来的青山镇良禾村了,而是顺着河流一路往下,来到了山的另一头,桃花镇。 这里虽然也属于营州,但和良禾村所在的青山镇是一南一北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你说你是青山镇人士,你家住何方,你们村的里正叫什么名字?”里正问道。 腿受不住力,梁崇在地上坐下,气喘吁吁,回复道,“我们村叫良禾村,里正的名字叫做吴正贤。”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自己姓李,家里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 余年在旁全程翻译,听了梁崇的话,围观人群中有一个妇女快言快语道,“良禾村我知道,我娘家就在旁边的村子里,李氏可是她们村的大宗族。” 里正拿着官府发放的相关文书查看,见书上良禾村登记的里正名字果然是吴正贤,而且梁崇对自己的家事信息说得头头是道,这才信了大半。 又见这女子虽然衣裳破旧,但目光清明,面上也没有什么惶恐不安之色,想必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刚刚叫梁崇去她家住的大婶在听到梁崇家在本地颇有势力后,撇撇嘴,灰溜溜的走了。 快言快语的妇女看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老泼妇,什么便宜都想占,谁会看上你那个偷鸡摸狗的儿子。” “麻烦您给我找一个大夫看一下腿伤,你放心,待我回家后,钱会一分不少的还给您。”梁崇脸色苍白的写道。 见梁崇实在伤得过重,也确确实实是营州本地人,里正将围观的人群撵开,又找来家里的儿媳将梁崇往家背去。 长途跋涉加上失血过多,梁崇几近昏厥,还发起了高烧,再醒来时,腿部已经包扎完毕,大夫正在一旁给里正儿媳交代注意事项。 “这腿本来伤的不重,皮外伤倒是可以治愈,主要是骨头断了,若是接的及时还好,现在拖行太久,老夫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大夫见梁崇醒了,语重心长的说道。 “不过好是肯定能好的,但要想完全康复如初,就必须保证这三个月内不能有任何大的身体动作”,大夫一脸严肃地继续叮嘱道。 “你腿骨的断口比较整齐,处理起来也相对容易些,老夫已经帮你接上了。但是现在还不能乱动”,大夫的话听得梁崇一脸菜色。 “至少需要再过半个月时间,等骨头稍微长牢一些,否则,如果在恢复期间强行活动,导致骨骼再次错位,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接骨加上处理外伤一共花费四两银子,外包的药也比较贵,一两银子一副,半个月一换,一共需要包三个月,后面视情况再换别的药。 还有内服的药材,两百文一副,一个月喝四副,同样要喝三个月。 大夫的话让梁崇想要请人帮自己送回良禾村的想法落了空,至少这三个月内不能进行大的移动。 “大夫,银钱可否宽限一段时间”,梁崇向老大夫说明了目前的情况,表示会请家里人将银钱送过来尽快结清。 老大夫在看诊前里正就已经将梁崇的情况告诉他了,对现下梁崇要拖欠诊费也有所预料。 摆摆手说了些注意事项,留了自己的地址表示将钱送到那里便走了。 纠结半晌,梁崇还是决定麻烦一下托雅姐弟俩。 虽然住在一起,这段时间梁崇抓蜈蚣和蝎子的收入托雅想必也有所预料,但从不多问,也没有让梁崇带着姐弟俩一起行动,更没有说还钱的话。 结合前面的种种相处细节,梁崇认为托雅的人品还是可以保证的。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帮忙的人。 这个村子叫做松树村,梁崇请里正一家给托雅送了一封信。 信里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和困境,并请托雅姐弟俩将藏在床下的罐子里的钱取出来,送到松树村。 松树村里正帮梁崇找了一个正要去青山镇的人帮忙带信,帮她垫付了两百文的送信费用。 并让梁崇交代家人,来的时候带上梁崇的户籍和良禾村里正的证明。 他现在还是有所怀疑。 青山镇距离桃花镇有一百多公里,走路的话,差不多两天才能到达。 梁崇以为托雅姐弟俩最快也是四天后才能到了,没想到第三天傍晚,托雅一行人就来到了松树村。 第33章 一行人来到 不止托雅和那日苏两姐弟,还有达亚尔大叔和恩和两兄弟,另外还带了一个敖古部落的人,六个人一路进村,惹来村里人的再次围观。 除了年节走亲戚,村里很少会来这么多陌生人,何况大部分看起来都带着点乌拉尔人血统,还长得人高马大的,立刻引起了村里人的警惕。 见村里的几名男子在村口将众人拦下,达亚尔大叔赶忙带着笑脸上前,拿出几人的户籍凭证,表示他们是梁崇的家人,前来找一下松树村的里正。 梁崇被里正儿媳背回去后就没有外出活动过,几天过去,村里人都差不多淡忘这件事了。 直到一行人的到来,众人才想起几天前,村里是来了一个摔断腿的女子。 但因为达亚尔几人长得实在高大健壮,看起来颇为危险,村里拦路的几名男子还是一路跟着几人,直到亲眼看到他们进了里正家,验过户籍才放心。 梁崇看到几人的到来,大吃一惊,在她的预想中,托雅和那日苏姐弟俩来就已经是很好了。 更甚的是,正值农忙时节,姐弟俩又在忙着搬家的事情,只托人将银子带过来也是有可能的,万万想不到来了这么多人。 原来,出事的那天,托雅回家后见梁崇一直未归,四条狗也好好的在家中,便意识到梁崇可能是出事了。 托雅立马打上火把,去村里找达亚尔大叔。 达亚尔一听,当机立断,叫上家里的两个儿子,又去里正家寻求帮助。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而且梁崇也确确实实落户到了良禾村,算是自己人,吴正贤也不好见死不救。 当下便和父子三人挨家挨户的敲门,叫上村里的壮年男子上山找人。 良禾村近山,近几年也发生过好几起村民在山中遇险之事,都是家家户户出人去找。 这样的话,自己家人下次如果遇到类似的情况才好开口求人。 既是里正亲自出面,达亚尔这几年在村里的人缘也不错,很快便聚集了二十多号人。 值得一提的是,好几个刚搬下山的敖古部落和白柔部落的人也参与了进来。 敖古人终年靠打猎为生,在山林里讨生活,有他们带头,找到梁崇的几率无疑大大提高。 很快,村人分成三组,打上火把,带上武器进山找人。 但一天一夜之后,仍旧没有找到梁崇的任何影踪。 听完这些话,梁崇说了自己坠崖的地点,达亚尔大叔懊恼的说道,“是我忘了和你交代清楚。” 原来,梁崇去的断崖处素来有野猪出没,这是良禾村家家户户都知道的,平时进山都会刻意避开,或者只在外围活动。 而梁崇刚刚落户良禾村,不熟悉村里的情况,又因为村里三岁小儿都知道断崖危险,达亚尔和里正也就一时忘记和梁崇强调。 在找人时,也下意识忽略了森林的外围和断崖区域,往深山里找,自然就毫无线索。 直到一天前,一个报信的人来到良禾村,众人这才知道梁崇的种种遭遇。 并按照信上所说,取了银子和凭证,一刻不停的赶来桃花镇。 于那日苏姐弟俩来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且梁崇毕竟和他们生活了较长时间,有了深厚的友情。 达亚尔大叔和萨仁婶婶则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将梁崇当成了自家小辈。 先前达亚尔有意与梁崇交好,梁崇上山找到什么好东西也都会给他们家带一口,而且自搬下山后就每天勤勤恳恳的进山讨生活,夫妻俩都觉得这小姑娘是个不错的人。 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所以一听梁崇的消息,两家人便召集人马赶了过来。 而之所以带这么多人,一方面是为了显示他们的宗族势力,给梁崇撑腰,另一方面也是怕松树村的人挟恩图报,趁此机会狮子大开口,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 当然,必要的感谢还是要到位的,一切不过是防范于未然罢了。 看过达亚尔几人的户籍凭证和吴正贤开具的相关证明,再看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彪形大汉,松树村的里正这才对梁崇的身份没了疑虑。 得知梁崇根本不姓李,家里更没有三个哥哥的时候,也没有生气。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有见过,他完全理解梁崇当时出于自保而编造的谎言。 但既然梁崇的家人来了,那么出于人道主义的救助也该结束了,自己家也没有多余的房子供几人居住。 尽管被“扫地出门”,但几人还是再三感谢,将来时准备的各类礼品送给了里正一家。 并留下了二两银子的谢礼,算作梁崇这几天的食宿费用及送信的费用。 毕竟,若没有里正出面,梁崇能不能得到及时的救助还未可知,且救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里正也冒了很大的风险。 另外就是去大夫那里将诊金及第一次的药钱结清,并把三个月该吃的药买了回来。 连当时给梁崇翻译的荷花婶一家也割了块肉过去。 这些都是达亚尔大叔出面做的,而做这些是为了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梁崇能在这里安心养病。 不得不说,达亚尔在做人做事这方面很是周到。 在村里帮梁崇租了一间空房,添置好必要的生活用品后,几人便回去了。 还要回村忙其他的事情,马上到七月中下旬了,正是小麦成熟的季节,抢收时间紧张,一刻都马虎不得,这可是关系到一家人一年收获的大事。 梁崇本来打算在松树村雇一个婶子,在这三个月里暂时照顾她一下,但托雅不放心梁崇一个人待在这里,陪着梁崇留下了。 几人走之前,梁崇考虑再三,下定决心后,和达亚尔与那日苏两人单独交流了一会儿。 养病的三个月里,梁崇和托雅两人秉持着寄人篱下的原则,除了必要的生活物资采买,就只在租的房子附近活动。 期间老大夫来了几次,帮忙换药和检查梁崇腿伤的恢复情况。 那日苏将两人的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送了过来,并偶尔来看一下两人。 养好伤,已经到了九月底。 五花山色,秋意渐浓。季节开始由深秋向冬天过渡。 山里的树叶已经逐渐变成或黄或红的颜色,乌拉尔山脉迎来了大约一个月左右的金秋时节,这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光之一。 在这个美好的季节里,乌拉尔山脉被大自然母亲染上了一层绚丽多彩的色彩,目之所及,是一片片的斑斓林海。 而养好伤的梁崇和托雅两人也向松树村的里正告别,再三谢过后,恩和驾着租来的驴车,将两人慢悠悠的拉回了良禾村。 第34章 卖人参买地 金九银十,九月底,良禾村种植了水稻的人家开始陆续收地。 金黄的土地上硕果累累,忙碌了一年的农民们开始收割劳动成果。 良禾村之所以叫良禾村,是因为这里的土地非常适合粮食作物种植。 村里主要种植两种作物,麦子和水稻。 而因为大业朝粮种和气候的问题,这两种作物都是一年一种。 麦子在四月份,清明前后播种,七八月份收获。 水稻的播种时间则是在每年的五六月份,九十月份开始收割。 不过良禾村种植水稻的人家很少,一方面是水田难以打理,另一方面是大业朝的水稻没有经过育种,产量很低。 农民往往一年辛苦付出却没有多少收获,宁愿把田地全部种上麦子。 另外这个季节也是赶山人收获最为丰盛的季节。 各种蘑菇、水果和坚果都成熟了,赶山人每天早早的起来,进山寻找山货,与时节赛跑。 小颗粒的野生蔓越莓、野生蓝莓、野生山核桃、榛子、红松松子、榛蘑、冻蘑、猴头菇、小灰菇、榆黄蘑、五味子、沙果、红姑娘、山里红、山葡萄······ 梁崇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各种山货都成熟了。 梁崇的腿已经好了许多,日常生活都没有问题,托雅也回了村里给他们盖的新家,姐弟俩这几天都在一刻不停的赶山卖货。 还有各种野生动物也到了膘肥体壮的季节。 有些刚搬下山的敖古人也重新回到山上,他们有自己固定的打猎点和采集点,山下距离较远,采集山货不够方便。 到冬天猫冬的时候又搬下来。 白柔人也已经全部返回部落,他们以种植为生,今年种的各种作物也到了收获的时候。 在梁崇养伤的那段时间,官府已经对乌拉尔人的土地进行了划分。 但因为忙着盖房和采集山货,大部分的乌拉尔人都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土地,而是维持着原有的谋生方式。 不过这都和梁崇没有关系,伤筋动骨一百天,在腿伤没有好全之前,再想赚钱也得在家里好好待着。 还得时不时请托雅和萨仁大婶帮忙添置一些生活物资。 期间姐弟俩来了几趟,大多是找到什么稀有的山货,给梁崇送来一些尝鲜。 野葡萄酸甜多汁,小鸡炖蘑菇香气四溢,野生榛子油润酥脆,养伤的这段时间,梁崇把乌拉尔山的特产尝了个遍。 除了养伤,梁崇还干了件大事。 请达亚尔大叔出面,在村里买了两亩水田、两亩旱地。 就在租的房子不远处,一亩田地差不多有六百多个平方,四亩已经够梁崇的日常使用。 梁崇买下田地时,已经没有很迫切的种植口粮的心思,反而想要探索一种新的赚钱方式。 这次受伤让梁崇深切的认识到意外和明天不知哪个先来,也意识到自己不能一味的靠着侥幸或系统,将希望寄托在很靠运气的赶山上面。 她打算尝试一下种植山货。 大业朝的生产资料价格较为昂贵,一亩好田差不多要六两银子,好地要五两银子。 一共花了梁崇二十二两银子。 看病加上养伤的这段时间,因为不能进山,梁崇没有别的资金进项,已经把前面积攒的银子用的差不多了。 这次买地用的其实是卖人参得来的钱。 达亚尔大叔他们去松树村的时候,梁崇考虑再三,还是将发现人参的地点告诉了他们。 毕竟如果不赶紧挖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有别人先行一步,摘走果实。 作出这个决定,梁崇经过了一番仔细的考虑,首先,发现人参的地点周围有野猪出没,光靠梁崇一人去挖肯定不行。 达亚尔和那日苏有打猎的经验,也有一些本事在身,去野猪林采人参的难度不大,还可以相约集体行动。 找这两人去挖是最合适的。 至于挖出来之后,梁崇作为发现人参的人,肯定要占分成的大头,达亚尔和那日苏占小头。 不过听了梁崇的话,达亚尔大叔没有同意分成的建议,只打算帮她跑这一趟,收一些工钱。 但财帛动人心的道理自古有之,发现的那株人参恰好是上了年份的老山参,应该能卖到很大一笔钱。 不分的话,几人难免会产生结缔。即使达亚尔不要,也不能替那日苏和萨仁婶婶等人做决定。 梁崇难得态度强硬一回,卖到钱后,他们俩家各占两成,梁崇这边占六成。 至于他们怎么找帮手、找哪些帮手,梁崇一概不管,她只要她的那份就好。 也算是他们千里迢迢来松树村接应的报酬。 说到底,还是因为梁崇虽然发现了人参,但自己却没有能力进行采摘。 如果达亚尔他们的人品不行,听了梁崇的话,自己私底下挖了卖了,然后一分钱不给梁崇也是有可能的。 这事根本没处说理。 不过梁崇对他们的品行还是相信的。 达亚尔带上家里的两个儿子还有那日苏,以及四条猎狗和打猎的工具,在梁崇说的地点挖出了那棵老山参。 万幸,虽然当日被梁崇挖出三分之一,但人参还活着,也没有被野猪吃掉。 达亚尔特意请了杨石头去达州出售,营州山货多,可能存在被压价的情况。 刨除给杨石头的报酬,最后那株人参卖了90两银子,梁崇分到五十四两,其余两家各分到十八两。 有了这笔钱,再加上前面剩下的十多两银子,梁崇的手里,一共有七十两银子可以动用。 第一件事就是去那日苏家把钱还了。 姐弟俩不想要,但梁崇坚决表示如果不要的话,那几人的朋友关系也没得做了。 不过姐弟俩还是只收了十五两银子。 还完债,梁崇才真正感觉到无债一身轻。 从此她赚到的每一分钱,都将属于自己。 买完田地,还完债,梁崇的手上还剩三十三两银子。 这笔钱她暂时没动,既然决定要种植山货,后面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地用来种植山货,至于田暂时没动,等开春再做打算。 梁崇请人将两亩地全部围了起来。 本来梁崇打算参照前世看过的温室大棚的样子,用木头和竹子做大棚的框架。 但营州冬天温度实在太低,考虑到冬日保暖的问题,梁崇还是咬咬牙请人按照房子的样式,在地上盖了两间暖房。 不过因为不住人,材料方面尽量从简。 只用土砖盖围墙,屋顶则是用的茅草和竹片,再用茅草将土墙包起来,每间房砌了一排土炕,所以盖房的材料不贵,花费的大头是在人工方面。 因为茅草和竹片都不透光,考虑到大部分种植作物都需要阳光,所以请人设计成了可拆卸的模式。 并且屋顶也做成了三角形,方便扫雪。 两个暖房做下来,预计要花费十两银子,其中一大半都是人工费。 另外就是菌种的准备。 是的,在多方考虑之后,梁崇打算尝试一下人工种植羊肚菌。 第35章 实验菌种 梁崇前世刷到过羊肚菌菌种的制作过程,现在想要依照前世的教程来尝试制作菌种。 先把小麦倒入石灰水中,煮到没有白心,高温消毒。 将新鲜的羊肚菌、水煮过后的木屑、草木灰、面粉、盐等原材料放入碾子中,加入清水碾碎,这就是原始的蘑菇菌种。 准备好育种袋,里面放上消毒后的小麦、清水和打好的蘑菇菌种,放在一个阴凉避光的地方,差不多半个月就能看到羊肚菌菌丝生长出来。 当然,因为条件有限,梁崇的所有步骤没有严格进行消毒,且各种材料的比例也记不清了。 只能按照不同的材料比例一一进行实验,共做了六十多组不同比例的育种袋,并做好记录,看半个月后有没有成功的。 如果羊肚菌菌种培育不成功,梁崇打算转向冬天的温室蔬菜种植,或者培养其他的菌类。 总之两间暖房绝不会闲置,这也是梁崇在没有菌种的情况下,敢如此冒险买地和盖房的原因。 最主要的是,手中有点小钱,可以供梁崇使劲折腾。 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大不了,等腿好后,又进山赚钱,梁崇并没有被此次的受伤吓破胆,只会更加谨慎。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不出意外,六十多组菌种全部失败了。 梁崇又重新调整了原材料的种类和比例,更加严格的进行杀菌消毒,这次一次性做了一百多组。 而在第二批菌丝实验的后期,两间暖房也盖好了,梁崇又请人将土地一一平整出来。 建设暖房花费的钱比梁崇预计的要少一些,人工费花了五两二钱银子,材料方面,就砌炕的砖贵一些,用的青砖,花费二两银子。 加上其他的费用,两间暖房一共花费八两五钱。 万幸的是,梁崇的二批实验居然成功了,虽然和后世网上成熟的菌种有很大的差距,但也确确实实长了一些白丝。 时间也来到了十月底。 雪陆陆续续的下了起来,乌拉尔山脉的树林里,有些树木已经戴上了白色的帽子。 到十一月份,乌拉尔山脉就会正式进入冬季。 因为第一年只是实验阶段,梁崇对一百多组菌丝只成功了一组并没有气馁,至少证明她的思路是可行的。 计算了一下菌种的成本和需求,一斤菌种的成本差不多是一文三分钱,按照一亩地需要四百斤菌种的计量估算,要想将两亩地全部种完,至少需要一两银子。 种植成功后,还需要覆盖上营养包,不然可能会导致羊肚菌产量低下或者根本长不出来。 营养包的制作材料和菌种基本一样,成本不相上下,小麦的含量要达到百分之六十左右,另外还要加一些经过发酵的木屑。 而一亩地就需要四千斤左右的营养包。 在菌种和营养包的投入上,一亩地至少需要投入六两二钱银子。 梁崇只能庆幸,大业朝长年战乱,因此近几任皇帝都非常注重百姓的生存问题。 像麦子之类的口粮,因为有官府的把控,卖得并不是很贵,至少能保证人人都买得起。 算上盖暖房的花费和实验的花费,梁崇目前还剩二十三两五钱。 而这些钱不能全部用完,至少得留五两银子,作为机动资金,以免有什么意外的花费。 腿伤也需要钱去定期复查。 另外就是菌种种植以后,以她目前的状态,肯定得请人来干,这也是一笔花销。 考虑再三,梁崇决定今年先种一亩羊肚菌,看看产量和市场情况。 剩下的一亩地,用来种温室蔬菜。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按照成功长出菌丝的菌袋比例,梁崇做了四百斤菌种出来。 用来种植羊肚菌的那一亩地,已经经过充分的暴晒,并且洒入了一些石灰粉,分好了行。 又提前将水浇透,现在处在一个比较潮湿、手握成团的状态。 因为暖房种植在营州城属于独一份儿,梁崇还想着用市场的缺口去赚钱,所以肯定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种植过程。 在撒种的时候,梁崇就只请了达亚尔一家和那日苏一家。 播种时,需要将袋子里的菌种搓开,均匀的撒在提前开好的沟里,再薄薄的铺上一层土,最后盖上疏松有致的茅草,用来保温、保湿和避光。 撒好种,只要静静的等待两三天,就能看到菌种是否成活。 另外就是两个暖房的日常照料问题,梁崇目前做不了什么重活,洒水、松土、屋顶扫雪都需要雇人。 本着熟悉的原则,梁崇本来想从那日苏一家或者达亚尔大叔一家雇一个人来帮忙。 羊肚菌的种植周期也就三个月左右,而这三个月正好是冬日,农家基本没有什么别的活动。 一般都会选择在家猫冬,或者去营州城找活干。 但听了梁崇的话,两家人不约而同地推荐了一个人来。 正是前面抓阄分房时见过的老族长的孙子。 也是跟达亚尔一起去松树村的那个敖古部落的小伙子。 老族长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但面容比梁崇从前见过的六十多岁的老人老得多,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 他的一双儿女都死在了深山里。 剩他一个人将孙子拉扯长大。 虽然早年间那日苏的父亲因为娶了汉人女子,不得不离开了部落,但那是族群自入山以来就有的规定,并不是老族长有意为难。 在他们搬出部落以后,老族长也曾多次派人来送物资,在那日苏父母去世后,更是对姐弟俩多番照料。 老族长的孙子叫做巴尔思,在乌拉尔语言中有老虎的意思。 巴尔思虽然已经有十六岁,但他除了个子高一点外,身形比梁崇见过的同样年纪的人都要瘦弱。 敖古人靠打猎为生,而老族长年事已高,不能外出打猎,仅靠巴尔思一人,只能勉强维持生活。 再加上现在搬下山,除了打猎和采集,敖古人基本没有别的谋生手段,尽管巴尔思整个九月都在不停地进山采集打猎,为过冬准备,但收获还是非常有限。 搬家后,老族长能做的,只有在家煮好饭菜,因为年纪大了,甚至都没有余力回去部落看上一眼。 可以想象得到祖孙俩这个冬天将会过得非常艰难。 但好歹有了可以避寒的屋子,出行也不必避开人了,比往年好得多。 巴尔思是个坚毅的小伙子,被达亚尔带着来时,神情不卑不亢,话虽然比较少,但手脚很勤快。 不过话少在梁崇这里根本不是问题,她都不会说话,应该是巴尔思适应她才对。 梁崇这里一共有两亩地,除了日常的看管除草浇水之外,还需要承担一些采摘之类的活儿。 不过像一些大型的种植过程,梁崇会多请几个人来帮忙,光靠两人容易延误时机。 目前一个成年男子去营州城做活,一天的工钱在十文左右。 梁崇没有在年龄上为难他,和他约定一个月给二百五十文钱,再加上十斤的麦子。 条件就是巴尔思必须搬到菜地的旁边居住,以便随时观察地里的情况。 包括还要帮梁崇进行一些日常用品的采买。 另外最重要的就是,在这里看到听到的东西不能告诉别人,当然这个还是要依靠个人的自觉。 不过那日苏和达亚尔既然敢把人介绍给她,证明巴尔思的人品还是过关的。 双方就种种细节商定好后,梁崇先给巴尔思提前结了半个月的工资,并给他拿了十斤麦子。 至于住的地方,就在蔬菜房里给他隔出了一间居住的屋子。 条件肯定比不上他自己家,但作为补偿,梁崇又给他加了五斤麦子。 至于种羊肚菌的那一间房是住不得的,菌类在成熟的时候会分泌一种孢子,在密闭的空间里长时间吸入,可能会引起过敏或哮喘,甚至会导致人得蘑菇肺。 如果最后羊肚菌能够顺利采收,那么参与采收的众人都要注意这个问题。 第36章 韭黄 过了两天,茅草下面的土地上陆陆续续长出了一些白色的菌丝出来。 证明羊肚菌菌种着床成功。 梁崇这才敢放心的让巴尔思去买原料,两人合力做了四千斤营养包出来。 一般在菌丝出来的七到十五天内,就要开始放营养包,但是梁崇对自己做的菌种并没有太大的信心,所以一直没有去准备营养包的事情。 现在看到菌种着床成功,才敢放手去买大批量的材料,这样的话,就能将亏本的概率降到最低。 现在外面的温度已经开始低了,而梁崇记得前世教程里的专家说,羊肚菌的种植温度要保持在五到十五度左右,就让巴尔思将火炕烧了起来。 但也不用烧得太大,只要让室内保持在一个合适的温度就行。 还要定期喷洒水,确保室内的湿度不能太低。 至于另一亩地,梁崇打算种植韭黄。 韭黄其实就是韭菜在长期避光的环境中长大,因为不能进行光合作用,无法合成叶绿素,所以颜色也由绿变黄。 大业朝是有韭黄这种蔬菜的,但目前只在南方有少量的种植,原身还在某一任主家那里看到过。 书上有“葱韭菜茹”的记载,韭黄的营养价值很高,“韭之为菜,可生可熟,可菹可久,乃菜中最有益者也”,传说韭黄对肾也有一定的滋补作用。 但在营州城,基本都吃绿色的韭菜,没有看到过韭黄的出现。 韭黄可以算是一种新品蔬菜,不知道在营州城是否有售卖市场。 不过梁崇并不担心,营州苦寒,冬日里能吃的蔬菜比较少,这时候有一个新鲜的蔬菜出现,其实是不愁销售市场的,顶多就是价格上不去而已。 而且选择种植韭黄,也是因为考虑到它的种植难度比较低。 种植韭黄一般都是在四月份或九月份的时候进行移栽,现在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 但因为梁崇选的是温室种植,能够随时调节温度和湿度,对移栽的时间要求并不苛刻,所以梁崇并不着急。 移栽的根系也很好找。 本地的一些居民有种植韭菜的习惯,天气渐冷,外面的韭菜也发不出来了,但是韭菜的根还在。 种了韭菜的人家会在根上盖好茅草保温,避免韭菜根被冻死,来年天气回暖的时候,韭菜便又能发芽。 得知梁崇在收购韭菜根的时候,大婶们都很乐意,毕竟这个根现在留着也没有什么用,想吃韭菜的话,来年春天再种就行。 不过良禾村的韭菜根数量并不够,梁崇还想办法去外村买了一些。 一亩地的韭菜根花费梁崇五百文钱。 移植韭菜根的土壤已经提前弄得疏松透气,浇灌过一遍水。 将韭菜根稍作修剪,除掉弱根病根,两人分时间段和地块,将韭菜根种了下去,老族长也来给孙子帮忙。 对于梁崇,他内心感激,明白人家是在照顾爷孙俩。 梁崇偶尔买肉吃的时候,也会让巴尔思带一碗回去。 韭黄暖房的温度保持在十至十五度。 因为没有温度计,种植的温度其实只能估摸着来,并不是那么精准。 两个暖房都要烧炕保持温度,这就意味着柴火的消耗量会非常大。 两个暖房一天要消耗两捆木柴,若是去买的话,一捆柴差不多在两文左右。 不过冬天大家都没有活干,所以人人都去打柴来卖,供过于求,有时一捆柴也会两文钱都卖不到。 梁崇直接将买柴的任务交给了巴尔思,两文钱一捆,一天两捆。 至于巴尔思要和谁收购,或者有没有从中赚差价,梁崇没有多问。 这样一来,每月又多了一百二十文的开销。 果然生意不是谁都能做的,自从做了这个决定,每天的钱就如流水,唰唰两声便不见了。 差不多七天过去,见地上的菌丝长得差不多了,梁崇又和巴尔思进行营养包的放置。 剩下的时间,只要随时注意温度和湿度的把控,羊肚菌这边及时清理掉坏掉的营养包和土壤,韭黄那边定期进行喷水就行。 尽了人事,至于收获多少,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 羊肚菌的种植并不是很顺利。 因为育种的过程没有做到全程灭菌,以及两人对温度和湿度的把控不是特别精准,只能摸索着来,所以有一部分的菌种及营养包染上了黄色或者紫色的霉斑。 梁崇几乎每天都要去暖房巡视一番,一旦发现有感染的营养包或者土壤,便要立即挖出,不然会迅速地感染附近的菌种。 不过幸好巴尔思是一个负责的小伙,除了保持暖房的温度和湿度,定期扫雪除草之外,他也严格按照梁崇的要求,早中晚都把暖房巡视一遍。 一旦发现有被感染的地方,不用梁崇说也会立刻处理,对这份工作非常上心。 韭黄那边的情况则要比梁崇想象的要好得多,本来以为十一月份才进行移栽,韭菜根的成活率可能不高。 但韭菜似乎是个非常顽强的植物,也可能是巴尔思照顾的到位,种下的韭菜根大部分都成活了,且因为温度较暖,已经开始了缓慢的生长。 羊肚菌的出菌时间,根据地域和气候的不同,也各不相同,一般都是在四十到六十天。 而从破土到采收,需要等待二十到四十天。 目前羊肚菌在尝试种植阶段,各项技术都不成熟,并且种植的条件也比不过前世农户专业的大棚,所以梁崇也不知道这批羊肚菌的采摘时间是什么时候。 但一般而言,就算因为种植环境影响,出菌的时间有所延长,生长周期与前世也不会相差一个月。 也就是说,目前这批羊肚菌是在今年十一月中旬的时候种下去的,最迟到明年二月份,就能看到收获如何。 乌拉尔山脉一年四季都可以采到羊肚菌,但出菌的高峰期则是在四月份,也就是今年和托雅她们一起采摘的那个月。 剩下的时间,能找到羊肚菌的概率大大降低。 如果正常出菌,梁崇起码能打一个月到两个月的时间差,还是会有一定的市场的。 就算打不了时间差,在高峰期和山民一起售卖也没问题,因为羊肚菌的采摘量很小。 羊肚菌的售卖价格在七十文每斤左右,年初托雅三人一起采摘,整个四月也不过才赚了一两银子,没有一个山民能做到像梁崇这样大批量出货。 至于韭黄的生长速度则比羊肚菌要快得多。 一般而言,种植韭菜八十天左右便能有收获,但是韭黄的生长速度更快,移栽成功过后,二十天左右就能收割。 不过因为这一批的韭黄并不是在原有的植株上进行培育,而是经过了根系的移栽,所以生长速度会更慢一些。 加上根系的适应成活时间,收割韭黄的周期在三十天左右。 不过韭黄只能割一茬,想要割下一茬的话,还要再等三四个月。 羊肚菌则是能够收两茬,不过那是在温度湿度和营养都非常合适的情况下。 照羊肚菌暖房目前的情况来看,第一茬的羊肚菌能够正常的出菌采收,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到了一年的末尾,整个乌拉尔山脉已经被冰雪覆盖,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十二月份刚到,恩和和托雅忽然上门来通知,他们要成婚了。 第37章 托雅恩和成婚 从梁崇穿过来的那天起,就一直在听恩和说他们俩成婚的事情。 但因种种事物阻拦,婚礼一直被推迟,现在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托雅比那日苏大四岁,今年已经二十三岁,恩和也已经二十二岁。 在这个十六七岁就可以成婚的时代,托雅确实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龄剩女。 难怪恩和这么着急。 当然,今年十八岁的梁崇也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不过因为身份问题,原身一直没有成婚,奴隶是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婚事的。 因为放不下年幼的弟弟,托雅一直拖着婚期,直到弟弟长大了,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才开始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本来两家人商量的日子是在今年年初,但新的政策出台以后,规定按照家里的户籍人口数分配房子和土地。 为了能够顺利的落籍,也为了给那日苏留下更多的家底,多分一点房子和土地,托雅硬生生地拖到了现在。 不过达亚尔大叔和萨仁大婶的为人也不错,按理说小儿子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搁在很多家庭里,都已经开始催婚催育,根本不可能由着两个小辈胡来。 其实这是有特殊原因的,梁崇了解到,不光是恩和,恩和的哥哥嫂嫂成婚也非常晚。 一方面是因为达亚尔和萨仁算是比较开明的父母。 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家落籍之前属于白柔部落,知道底细的人家,都不会轻易的将女儿嫁过来。 而这也是很多乌拉尔人面临的实际问题。 不知道新政出台以后,有了正式的身份和固定的产业,他们的婚嫁问题会不会得到解决。 但值得一提的是,新任知府也注意到了白柔部落以前通过钻空子落户的事情。 非但没有追究,反而按照正常的程序,给已经落户的人家分配了土地。 当然,条件就没有刚落户的那些人那么好了,像达亚尔家这样已经有了房子的,就不会再分配免费的住房,只有那些现在还没有住所的人,才能分配。 至于土地方面,则在每个家庭现有的土地数目的基础上,按照政策里面的分配方法,以人口数进行换算,不够的再进行补足。 也就是说,达亚尔一家虽然没有分到房子,但落户的程序已经合规,并且也分到了一部分的土地。 梁崇感慨,这位新知府真是一个面面俱到的人,这才是真正的为人民服务的好官。 托雅和恩和的婚期定到了十二月十三号,据说这是萨仁大婶特意花了银子,请人算的良辰吉日。 这次上门来,是想让梁崇以女方亲友的身份,陪托雅出嫁。 有钱人家成婚,讲究的是三书六礼、三媒六证,也就是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种种环节,才能把女方娶回家。 不过像他们这样的农家,不会讲究这么多的礼节。 一般人家也就是进行相看以后,如果双方之间都有意思,那么男方就会请媒婆上门来提亲,再约定好聘礼、嫁妆、嫁娶日子等细节。 到日子男方将女方迎娶过门就行。 不过恩和和托雅是自小定的娃娃亲,两人的父亲以前是好友,所以走程序相对不用那么繁琐。 双方早就已经互换了庚帖。 包括提亲、问名、合八字、请媒婆和送聘礼等环节,其实早在梁崇穿过来之前就已经走完了。 婚服也早就已经做好。 一切都只等良辰吉日的那一天,恩和将托雅迎娶过门就行。 成婚当天,梁崇早早地就过去托雅家帮忙。 因为姐弟两人没有父母,萨仁大婶还请了族里的一个长辈来指导。 并请了附近颇有口碑的妆娘来给托雅梳头化妆。 成婚前几天,托雅一直非常紧张,但真到了这天,反而如释重负。 说实话,二十三岁还不出嫁,她确实是很有压力的,但一方面是因为放不下这个家,放不下弟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恩和一家人的理解,让她能够勇敢的坚持自己的决定。 毕竟常人像她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五六岁了。 那日苏在一旁沉默的整理给姐姐带过去的东西。 除了一般人家会配备的痰盂、红尺、鞋子、龙凤碗筷、日用脸盆等物之外,那日苏还给姐姐准备了不同颜色的三块布料、两身棉服、两床厚实的棉被。 另外就是衣柜、箱子、桌子、床各打了一套。 还给姐姐打了一对厚厚的银手镯,装了十两银子的压箱银。 可以说衣食住行,只要是在能力范围之内,那日苏悉数都给托雅配备齐了。 家里的财政大权在落完户籍分完土地之后,托雅就全权交给了那日苏。 出嫁在即,她也希望弟弟能够有独自生活的本事和管理钱财的本领。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弟弟会拿这些钱,给她置办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这些东西抬过来的时候,距离出嫁的日子就只剩一天,想退也来不及了。 除了前面捕鱼和卖药材挣到的银子,后面帮梁崇挖人参又分到了十八两,而且整个秋天,那日苏也一直在山里奔忙,所以姐弟俩的家底还是非常丰厚的。 但托雅根本没有想到,弟弟会将钱用在这些地方。 不管什么时代,都流行厚嫁女儿的传统,一方面是可以彰显女儿在娘家的家庭地位,另一方面,也是要让女儿在嫁过去之后,不被夫家看轻。 很多女子因为嫁妆单薄,嫁过去之后,往往被婆家所轻视。 但风俗是一方面,家庭财力的限制又是一方面。 大业朝常年战乱,百姓生活贫困,穷苦人家嫁女,一般只能配备一些单薄的嫁妆,更有甚者,会将聘礼全部留下,让女儿净身出门。 姐弟俩从小就没有了父母,如今唯一的姐姐又要出嫁,那日苏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他只能尽自己的能力,期盼姐姐过上最好的生活。 虽然就在同一个村,但恩和还是给足了托雅仪式感。 刚搬下山的敖古部落的人和白柔部落的人也来参加了婚礼。 在等待新郎官过来接亲的时间里,一些长辈进到房间里,为托雅送上祝福。 还有的拿着亲手做的鞋子或者珍藏多年的皮毛来给托托雅添妆。 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但却是她们能拿出的最好的。 尽管托雅没有在部落成长,但也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如今这个孩子即将成家,部落的生活也走向了新的起点。 梁崇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簪别在了托雅的头上。 迎亲的队伍敲敲打打,恩和在村里小伙伴的陪伴下,热热闹闹的走进托雅家的院子。 那日苏将姐姐背起,一步一步地向房门外走去,交给了恩和。 不只是身份的转变,还是一份责任的交接。 第38章 韭黄成熟 日子缓慢的推进,除了忙着两间暖房的种植,梁崇在冬日里基本没有什么别的活动。 倒是恩和和那日苏来了几趟,给梁崇带了新捕的鱼过来。 进入冬季,在春夏秋三个季节能捕到的鱼类也不多见了,养殖的鱼也尽数被养殖户卖出,两人又开始了他们的捕鱼大业。 梁崇看得眼热,但以她目前的情况来说,坐牛车去集市或者营州城里逛逛还行,若是想要进山,那就不要想了。 值得一提的是,暖房里的韭黄,有一些已经可以收割。 虽然长得没有前世梁崇见过的工业种植的韭黄那么粗壮,反而有点颤颤巍巍的,但那黄澄澄的色彩,浓烈的韭菜清香,无一不彰示着它韭黄的身份。 前世一亩韭黄的产量能达到二千四百斤左右,但由于梁崇用的老根种植,而且技术相对不那么成熟,估算这亩地的产量只能有个一千五百斤。 这么多的韭黄马上就要成熟了,如何售卖是一个大的问题。 在经过仔细的思考之后,梁崇直接放弃了在集市和营州城摆摊售卖的方式。 正好去年跟几人合作的酒楼今年都还在订购鱼鲜,和那日苏、恩和一家商量之后,梁崇决定先去酒楼里看看。 当时为了避免韭黄一次性批量成熟,梁崇和巴尔思将地分成了好几块,各自隔了一段时间才移栽根系,所以目前成熟的地块只有一块先种的。 目前能收割的只在一百斤左右,梁崇让巴尔思全部都割了下来,在那日苏和恩和去卖鱼的这一天,和他们一起坐着牛车去了营州城。 今年和两人订购鱼鲜的一共有四个酒楼,其中一个就是上次订鱼的福运酒楼,管事还是那个比较和善的刘管事。 听了梁崇的来意,他很感兴趣。 因为气温过低的缘故,营州冬天其实没有多少新鲜蔬菜,一般都只能吃耐寒的萝卜或者菘菜,也就是后世说的大白菜。 而酒楼里也只能换着花样的给客人做这两样。 另外就是在春夏两季,已经晒干储存好的菜干。 但吃起来口感上还是和新鲜的蔬菜有所区别。 刘管事拿起一撮韭黄看了看,作为一个酒楼的管事,他也是有些见识的,这韭黄他听人说过,据说是用韭菜培育而来。 但是从来没有在营州城看见有人种植。 其实这也是有原因的,明代的《五杂俎》中提到,韭黄,盖富室地窖火炕中所成,贫民不能办也。 也就是说,韭黄的种植需要一定的前期投入,并不是想种就种的,靠种地为生的贫苦人家根本不能负担得起前期的投入成本。 梁崇确实在暖房的建设和前期韭菜根的购买上投入了很大一笔银子,所以这韭黄还真是营州城的独一份。 见刘管事很感兴趣,梁崇说了几种韭黄的做法。 当然,实际上是梁崇比划,那日苏翻译。 除了日常的炒鸡蛋、炒肉片、炒腊肉,单单用韭黄来清炒,也是一道不错的下饭菜。 这几道菜都是快手菜,刘管事当即让厨子根据梁崇的说法做了出来。 尝了之后,他也明显的感觉出了韭菜和韭黄的区别。 韭菜吃着更为脆嫩,而韭黄更软嫩一些,在气味方面,韭菜刺鼻的味道也比韭黄更强烈一点。 但别的大方向上,其实和韭菜没什么区别。 要卖的话,只能在颜色上做文章。 “新津韭芽天下无,色如鹅黄三尺余”,这韭黄看着黄澄澄的,确实比较喜庆。 冬日寒冷,也没什么活干,又临近过年,酒楼的顾客也多了起来,添一个新菜也是好的。 想清楚后,刘管事让几人稍作等待,拿着菜去楼上找店里的老板了。 最后经过几人的商讨和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福运酒楼以四文钱一斤的价格进行收购。 韭菜的价格其实不贵,能卖到一文半钱一斤已经是顶天了。 但韭黄和韭菜虽然物出同源,多少还是沾了一点物以稀为贵的意思。 在冬天没有别的蔬菜的情况下,梁崇将价格定高一点,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梁崇和福运酒楼约定,每三天送一次菜,一次送两百斤。 梁崇还跟他说了几个保鲜的方法,最主要的就是不能沾水,可以用稻草包裹好,放在阴凉处,能保存五天左右。 或者直接放一盆水,将根部浸泡,也能保存三到五天。 不过一般酒楼在冬天都会有自己特殊的保存蔬菜的办法,梁崇没有多问。 按照梁崇前面的估算,这批韭黄大约能收割十五天左右,还是能够给他们送三到五次货的。 和福运酒楼商讨好订单,梁崇又在恩和两人的带领下,去了另外几个酒楼,将韭黄推销了出去。 看着一千五百斤的产量很大,但其实每个酒楼分下来,却没有多少。 这也是梁崇想先尝试一下酒楼订单形式供货的原因,如果不行,再去集市上进行摆摊售卖。 梁崇在约定好的时间里,和巴尔思一起将韭黄割了下来。 至于送货,就让巴尔思在那日苏他们送鱼的时候,跟着一起去。 梁崇不知道的是,这韭黄,还在营州城里掀起了一股热潮。 虽然大业朝已经有了种植韭黄的先例,但韭黄的产量仍然非常低,不是达官显贵和一些有钱人家,其实是吃不起的。 这也是因为种植韭黄的方法被上层阶级垄断所导致。 而梁崇不但种出来了,还将它的价格压得非常低,各大酒楼一经推出,听过韭黄名号的文人墨客、达官显贵都想来尝一尝这个新鲜玩意儿。 一时间,在过年前夕领着全家人去酒楼吃韭黄还成了达官显贵这个冬日的潮流,有点小钱的人家一看,也纷纷争先模仿。 甚至很多家庭和酒楼提预定,今年的年夜饭饭桌上纷纷多了一道韭黄做的菜来。 虽然梁崇这边韭黄只卖到四文钱一斤,但经酒楼的厨师一做,一道普通的韭黄炒肉、韭黄炖酸菜就能卖上十几文钱。 一时间三天两百斤的速度远远跟不上酒楼出菜的速度。 但因为梁崇一次性和好几家酒楼签订了订单,韭黄的产量又是固定的,所以也爱莫能助。 一千多斤的韭黄在半个月内全部售卖完毕。 哪里有商人,哪里就有营销。 买了韭黄的各大酒楼直接把韭黄列为每个冬季的限定蔬菜,并放话只能在过年的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吃到,这更加提高了韭黄的知名程度。 不过这一切梁崇都不得而知,巴尔思在卖完货回来后,倒是跟她提了一嘴,但巴尔思也是一知半解的,两人都没有在意。 原先估算着,这亩地的韭黄产量有一千五百斤左右,但实际的产量要比估算的高一些,共产出了一千六百三十五斤。 其中有一百斤被梁崇推销的时候拿去送给各大酒楼了,这一部分是不算钱的,剩下的三十几斤,送给了恩和及那日苏、巴尔思一家,自己也吃了一点。 也就是说,卖到钱的,只有一千五百斤,四文钱一斤,共收获六两银子。 本来种植韭黄只是一个羊肚菌的添头,万万没有想到,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可惜这一批的韭黄只能割这一次,剩下的要割,还要等四五个月左右。 梁崇算了一下,当时盖两间暖房一共花费八两五钱银子,一间暖房的成本大约是是四两二钱,种韭黄的这一个多月,这间暖房的柴火费用花费七十五文,巴尔思的工钱和麦子钱一共是三百二十五文。 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一亩韭黄的成本是四两五钱银子。 看起来收入六两很多,其实最后算下来,只赚了一两五钱。 不过这也比梁崇预想的要好得多,最起码将本保住了,而且还在冬天的时候赚到了钱。 梁崇不知道的是,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把韭黄的定价定得太低的缘故。 前世韭黄已经实现了大批量的种植,价格方面当然和其他的蔬菜差别不大。 但大业朝没有实现韭黄的批量产出,且还是在冬天这种缺少蔬菜的情况下,奇货可居,完全可以把韭黄的价格定高一点。 不过凡事都有一个尝试的阶段,能赚到钱,梁崇已经很知足。 羊肚菌暖房那边,倒是到现在还没动静。 第39章 又过新年 梁崇没有着急,按照羊肚菌的生产周期来看,大概四十天到六十天才能出菌。 当时是十一月中旬种下去的,按照最晚六十天来计算,也要等到一月中旬的时候才能看到结果,现在急也没有用。 而在韭黄的一片丰收之中,梁崇也迎来了新的一年。 大业朝没有区分新历和农历,一年只有一种计时方式。 不过倒是都是按照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三十天计算的。 照梁崇前面看到的种种时令山货的产出来看,大业朝的计时方式其实和后世的新历差不多。 证明这确确实实是一个没有听过的全新的朝代。 卖完韭黄,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包括时常来帮孙子忙的老族长。 过年的前一天,梁崇特意给巴尔思放了假,并结了十二月份的工钱。 另外,过年作为一年到头的大事,巴尔思日常工作时确实也是兢兢业业,还要费劲心思猜她的手语到底是什么意思,梁崇还给他加了一百五十文的年终奖。 前世梁崇在的公司素来有发年终奖的传统,现下自己做了一回老板,也想让员工感受一下当时的喜悦。 巴尔思受宠若惊,无它,在大业朝,像梁崇这样发年终奖的不多,地主乡绅能把每个月的工钱按时交到工人的手里,就已是庆幸。 有些地主乡绅还会在这样的特殊时间节点,故意苛扣工人的工资。 萨仁大婶和托雅上门来邀请梁崇和她们家一起过年,那日苏也会去,他一个人就不单独开火了。 不过梁崇拒绝了,距离她穿过来刚好一年多,这是她过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春节,想自己一个人过。 梁崇早就在集市上买好了鸡鸭,还有那日苏送来的肥鱼,五十文一斤的糖块也称了一斤,另外还杂七杂八的买了一些年货。 又去营州城的成衣铺里买了一床棉被和一身棉服。 虽然皮毛也很御寒,但对穿惯了羽绒服和棉服的梁崇来说,还是穿棉衣更方便一些。 还去铁匠铺打了一口铁锅,她实在是想吃炒菜,陶釜没有炒菜的功能。 这些东西加起来差不多花了二两银子。 还有一件事,当时梁崇掉下山崖之后,村里的好几户人家都出人出力,去森林里帮忙找人。 梁崇回来以后,因为腿脚不方便,不可以大范围的挪动,所以一直没有去感谢。 后来又忙着种植的事情,一直拖到现在才有时间。 去请教了达亚尔大叔的意见之后,达亚尔大叔表示,是该领着她挨家挨户的上门道谢一下。 毕竟梁崇还挂着他侄女的名头,由他领着去更好一些。 本来梁崇打算只要找人的人家,每家提五斤的猪肉作为谢礼,不过达亚尔表示这并不妥当。 别看五斤猪肉只用花五十文钱,但对于村里的很多人家来说,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荤腥。 梁崇这件事并不是个例,若是她这么搞了,以后村里人在山里受伤、失踪,需要人去找,也不得不参照她的做法去感谢别人,反而无形之中给村里人增加了负担。 不过谢礼也是要有的,别的人家可以通过互相帮忙的方式来还人情,梁崇单门独户,又是个女子,这方法不太行的通。 经过商讨之后,达亚尔建议,每户各送两斤猪肉作为谢礼就行,里正那边则要多一点,带上五斤猪肉、一坛酒便可。 过年的前一天,达亚尔带着梁崇给每户进山找人的人家送去了两斤猪肉,并一一表示感谢。 两斤猪肉不值多少钱,不过这些人家对梁崇的印象却好了起来,认为梁崇确实是个知恩图报和识礼节的人。 另外也给这些人家的年夜饭上添了一道硬菜,有那实在贫苦的人家,到过年都没有买肉吃,梁崇送过去时,让家里的小孩子喜笑颜开。 本来梁崇到良禾村以后一直透明得不行,经此一事,村里的大部分人都认识了这位达亚尔的侄女。 还有部分没有出人的人家懊恼了一番,当时怎么没有跟着一起进山找人,不然现在就能得到两斤猪肉的谢礼。 不过,这些都是私底下的讨论,梁崇不得而知。 到了里正家,他们家在外外出求学、做工的家人都回来了,吴家是一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见梁崇提着东西进来,都好奇地看过来。 听完来意,吴正贤笑着摆摆手表示,这是他身为里正该做的。在过年这样的大喜日子里,他素来严肃的脸也喜气洋洋了许多。 作为里正,他也知道梁崇在村里买田、买地、盖房、种植的事情,只不过不知道在种什么而已。 并就着温室种植的事情,和梁崇两人寒暄了几句。 里正外出求学的小儿子也凑上来听,听完对梁崇搞的温室种植颇为好奇。 虽然外面有很多地方已经有了温室种植这样的新的种植模式,但据他所知,营州城这里还是很少的。 里正的小儿子跃跃欲试,想要去参观一番,但被吴正贤阻止了。 这是别人赚钱的法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能主动开口去给别人找麻烦。 闲话了一番,告别里正和达亚尔大叔,又给达亚尔大叔家送了一些猪肉和韭黄,梁崇才回到自己的小窝。 在聊天的时候,梁崇请达亚尔大叔帮忙顺便问了下房子的事情。 现在租的这个房子,梁崇觉得住的挺好的,现在每月需要出一百多文的租金,如果能把它买下来最好。 其实房子不贵,因为是别人留下来的老房子,基本不能住人,还是经过梁崇几人的修缮,这才像样了起来。 贵的是房子底下的地皮。 梁崇落户以后规规矩矩的,遵守村里的规矩,事业也搞得如火如荼,日常和村民的交往交流也非常到位,因此吴正贤也没有狮子大开口。 梁崇房子地皮的面积不到半亩,但宅基地的价格要比田地贵一些。 吴正贤表示,若是真心想要,那么上面的房子就不算钱了,只出一个宅基地的钱,一共是四两银子。 另外就是房子里面的井,当时前任主人家挖井的时候,应该花了大价钱,需要再添半两银子的井钱。 加起来一共是四两五钱,这个价格梁崇还是可以接受的,不过现在正值过年,不管是吴正贤还是官府,都没有办事的心思。 梁崇现在手里面差不多还有十多两银子,期间去营州城的回春堂看了一回脚。 当时离开松树村的时候,和老大夫咨询了一下,因为桃花镇离青山镇实在太远,定期去找他复查的话,会很麻烦。 老大夫推荐了城里的回春堂,表示找他看和去找回春堂的大夫看是一样的,让梁崇方便了许多。 脚恢复得很好,又开了半两银子的汤药,回春堂的大夫说按时吃药复查,恢复如初是没有大问题的。 还交了一下自己今年的赋税,因为田地是临近年底新买的,所以今年田地的赋税便被免除了,等来年再开始交。 这十多两银子中,除了暖房的柴火花费和巴尔思的工钱,目前是没有大的花销的,所以梁崇决定等过完年,就找里正把房子定下来。 除了去暖房那边添了两回柴火,看了看羊肚菌的情况外,梁崇一整天都在为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 黄焖鸡、子姜鸭、水煮鱼片、红烧肉、炒韭黄、炖鸡蛋、炒白菜、大米饭,尽管只是一个人,但梁崇没有含糊,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 反正现在的温度低得很,吃不完,还可以拿去外面冰起来,过后几天就不用开火了。 梁崇这也算是在大业朝吃上了预制菜。 噼里啪啦,随着鞭炮声响起,新的一年在憧憬和美好中开始了。 第40章 羊肚菌出菇 刚过完年没几天,羊肚菌就出菇了。 一个个比花生米大不了多少的灰色伞面从地底冒了出来。 羊肚菌最后能有多少产出,全看出菇这几天的管理情况。 管理得好不好,能直接决定羊肚菌的产量和密度,所以这几天也被称为黄金二十天。 且出菇的前中后期,每个阶段的注意事项还不太一样。 巴尔思过完年便回来了,羊肚菌这边时刻都需要人照看,梁崇就没有给他放年假。 好在他家就老族长和他两人,而且都在一个村里,距离很近,其实和在家过年也没什么区别。 老族长每天都会做饭送到菜地里。 在出菇的前期,要特别注意通风和保湿。 不过刚出菇的时候,虽然需要通风,但只能小通风,不能大通风,也不能让气流直吹菇体。 室内的温差也不能过大。 而且虽然要时刻保持暖房里面的湿度,但是水汽却不能直接接触到菇体的表面。 总之,羊肚菌娇气得很。 梁崇和巴尔思两人只能在菇体的上方搭起茅草,再进行加湿。 土壤也要时刻保持湿润,以在地里面走一圈,鞋子上面能沾到泥土为最佳,浇水时水不能直接接触菇体,只能进行滴灌或者沟灌。 还要提供适量的阳光,同时要避免阳光的直射。 在不下雪的时候,梁崇让巴尔思把屋顶的茅草取下来一些。 当时在建房的时候就考虑过阳光这个问题,所以屋顶直接设计成了可拆卸的模式。 就这样一刻不停的伺候了四五天,羊肚菌终于长到了桑葚的大小,上面也长出了一层黑色的菌帽。 再过十天左右就能进行采摘。 梁崇一边和巴尔思交代好注意事项,保障好暖房的保湿、保暖、通风、通光等问题,一边试着找羊肚菌的销路。 一直到过完年,梁崇才知道韭黄在营州城大受欢迎。 这也让她意识到,卖韭黄的价格,其实有点算是贱卖了。 不过她并没有多么懊恼,只打定主意,下次推出新的东西的时候,要多做好市场调研。 羊肚菌这边是集体出菇,不能在地里停留过长时间,在售卖的时候,肯定需要一次性卖出。 关于买家,她心里早已有了定论。 考虑到消费者的消费能力问题,连韭黄这样相对平价的蔬菜,梁崇都选择了在酒楼售卖,羊肚菌就更不会拿去摆摊了。 因为在集市和营州城摆摊的话,一方面耗费时间和精力,另一方面可能没有多少消费者。 这两个市场的受众都是普通老百姓,逛街的时候,都偏向于消费比较平价的东西。 在四月份的出菌高峰期,羊肚菌都能卖到七十文一斤的高价,梁崇这批种植的羊肚菌,上市的时间比一般出菌的时间早早整整两个月,价格只会更贵,普通百姓根本消费不起。 思考再三,梁崇带着托雅去找了一个人。 就是去年收购姐弟三人野菜干的杨石头。 杨石头家也在良禾村,他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靠倒卖山货起家的商户,每年都会往返达州和营州卖货。 要说整个良禾村谁认识的老板最多,除了里正,非杨石头莫属。 刚过完年,乌拉尔山脉还处于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冰雪尚未融化,官道也较为湿滑,再加上没有什么山货,杨石头现在还蜗居在家。 俩人去时,杨石头和老娘以及妻子、儿子四人正在堂屋里吃着早饭。 看到她们走进来,杨石头的老婆赶紧放下碗,去厨房拿了新碗过来,要给俩人添饭。 俩人尴尬的拒绝了,卖货的心情急切,她们一时忘记了,此时正是村里人吃早饭的时间。 见梁崇和托雅的拒绝不似作伪,他老婆又热情的泡了两杯热水进来。 梁崇在搞温室种植的事情,杨石头是知道的。 毕竟良禾村就是巴掌大的小村庄,谁家有什么大事小事,很快就会传遍全村。 梁崇直接这么大手笔的买下两亩地,并盖了暖房,当时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老娘和妻子也回来八卦过。 在得知梁崇是在尝试种植羊肚菌的时候,杨石头直接震惊了。 待俩人说明来意,杨石头赶紧扒完碗里的饭,坐过来听她们细说。 杨石头看不懂手语,全程都是托雅在翻译。 前次卖野菜干的时候,梁崇就和杨石头合作过,虽然这个人出手并不大方,但做事爽快,并不一板一眼,也有自己发掘市场的积极性。 梁崇比较喜欢和这样的人合作,至少干什么事情不会拖泥带水。 前世一亩地差不多能产七百斤到一千斤的羊肚菌,甚至一千斤往上也是有的。 但梁崇自己培育的菌种太差,并且技术相对不成熟,看出菇的密度,最多可能就有个五百斤左右的产量。 听到梁崇是来寻求合作的,杨石头把家里的小孩打发了出去,老母亲也已经回房休息,此时就只有妻子还在一旁听着。 不过杨石头的妻子也只是在一旁默默的添茶,并不插话。 “销路的话,我这边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杨石头说。 虽然每年他都做羊肚菌的生意,但一般都是在出菌高峰期的时候,统一收购干货,再拉到达州城卖给其他地方的商队。 还从来没有在这么早的时间,拿到过这么大批量的货。 “所以我并不能保证全部卖掉。” 杨石头实诚的解释。 听了杨石头的话,梁崇陷入沉思。 杨石头家的房子比村里大部分人的都要好,村里很大一部分人都还住着土砖盖的房子,杨石头家已经住上了青砖瓦房。 不过装修得并不富丽堂皇,因为杨石头的老母亲一直生病,赚的钱大多都填进去了,家里储备的钱并不多。 但杨石头表示,他对这个生意很心动,只是因为目前不明确销路,所以无法确定合作的方式及采购的数量。 羊肚菌在四月份和九月份才到出菌的高峰期,收菌的外地商人一般也只会在这两个时间段去达州。 这个季节过去达州,不知道还有没有市场。 在这方面,两人可谓是异曲同工,就没想在营州城卖,而是想直接运到更发达的达州。 达州不像营州一样四面环山,菌类的产出并不多,价格也更昂贵一些。 “我这儿有两种方式,你看哪一种更合适”,梁崇比划道,“一种是我直接烘成干货,给你供货,另一种是给你鲜货,然后你拉去达州”,梁崇给了杨石头两种选择。 又给他说了保存羊肚菌鲜货的方法。 第41章 霜竹怀孕 前世因为有冰箱,羊肚菌的保存已经较为方便,梁崇直接照搬了过来。 一种是冷藏,能保存五至七天左右,用茅草将羊肚菌包好,外面再覆盖上少量冰块。 另外一种是冷冻,保存得当的话,能保存半年左右,直接将羊肚菌放在冰块里面,不过要时刻注意冰块的状态,不能融化进水,且必须保持在低温状态。 当然,两种方式,在保存之前都不能沾水。 至于售卖干货的话,大约八斤的新鲜羊肚菌,能烘干出一斤的干菌,能保存一至两年,价格也会更贵一些。 但这样一来,提前两个月上市的优势将大大降低,毕竟这玩意就是吃个新鲜和独特。 如果要买干菌的话,完全可以等到羊肚菌的出菌高峰期再买,价格还能更便宜一些。 杨石头听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种方式,他打算采用冷藏的方法,把新鲜的菌子拉到达州售卖,卖不完的,还能烘成干货保存。 如果选择冷冻,把卖不完的菌子再进行烘干,可能会破坏菌子的口感和品相。 不过因为家底不丰,而且承受风险的能力也有限,杨石头表示,他这边最多只能消化三百斤的量。 这还是他咬咬牙,拿出大半个家底的情况下。 去年听了姐弟几人的话,第一个做野菜干的生意,确实让杨石头赚到了十几两银子。 都是在前期风头正盛的时候赚的。 营州城的商人很多,一些小商人一看野菜干能赚钱,蜂拥而至,有样学样,都纷纷加入到卖野菜干的队伍之中,后期野菜干便不那么值钱了。 虽然现在雪还没化,但是走官道的话,雇上几个人一起上路,四天便能到达州。 在冷藏的情况下,羊肚菌只能保存七天,这样一来,留给杨石头卖货的时间其实不多。 不过就算卖不完,也可以直接烘干或者速冻起来,现在气温较低,冰块还是很好找的。 做生意本就是风险与机遇并存。 两人就收购羊肚菌的细节进行了商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杨石头表示,他最高只能出到八十文一斤。 就算再稀奇的货,市场也是不明朗的,去达州他也只能卖到九十文一斤,刨除来回的成本,只能赚个辛苦钱。 这个说法梁崇是不信的,不过价格还在梁崇的接受范围之内,考虑了一下,还是和他签订了契约。 杨石头这边只能收购三百斤,梁崇还要为剩下的两百斤再寻一个买主。 剩下的这两百斤羊肚菌,梁崇心中也早已有了人选。 “咚咚咚……”,冬日的营州城,白雪茫茫,一片寂静。 梁崇打着伞,小心的避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巷子里,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停下,敲响了门。 “谁呀?来啦”,门内传来清脆的询问声。 半晌,一个清秀的妇人拉开了门。 正是霜竹。 “阿崇,你怎么来啦”,霜竹吃惊的问道。 霜竹梳着时下流行的妇人发鬓,穿着一件浅绿色的棉袄,耳朵上戴的银耳饰因为走动还在不停的摇晃。 梁崇注意到,霜竹的小腹微微隆起,遂指了指她的肚子,比划道,“你怀孕啦?” “嗯,怀孕三个月啦,快进来,外面冷得很呢”,霜竹忙不迭的把梁崇拉进门去。 她的丈夫余沛不在家,想必是去值班了。 巷子里的积雪很厚,院子里面却打扫得很干净,还铺了一条从院门到堂屋的路出来。 “余沛非说怕他不在家,我乱跑”,见梁崇看着石板,霜竹抱怨道。 一边走,一边接过梁崇手里的东西,“来就来,买什么东西啊”,梁崇避开她的手,怀孕了可不敢让她拿重物。 到了堂屋,她才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其实就是去馨荣记买了一包点心,一些糖果,另外还买了一只卤鸡和自己晒的一些山货。 “你怎么有空来看我啦”,霜竹给梁崇倒了杯热水,坐下来与她闲聊,又问了她的近况。 霜竹和原身共事的时间长,是看得懂手语的。 梁崇说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种种遭遇,包括姐弟俩好心给她解了奴籍,在上山的时候摔断了腿,目前在搞人工种植等等。 家里没有别人,霜竹心疼的掀起梁崇的裤脚看了看,抱怨道,“万幸好些了,我这里有余沛的外伤膏药,你拿回去试试,伤筋动骨一百天,要看我哪天不能看,非要大雪天的跑出来,留下病根怎么办?” 梁崇笑眯眯的解释,本来上城就是去医馆复查的,看她只是顺带,大夫说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按时休养就好。 见梁崇如此说,霜竹这才放下心来。 又颇有兴趣的让她仔细说说人工种植的事情。 “韭黄,原来这个是你种的!年前余沛还带我去福运酒楼吃过一回呢,说是当下营州城的潮流。”霜竹大吃一惊。 “虽然确实很好吃,不过要我说,追什么潮流呀,一盘韭黄炒肉,才放了那么丁点肉,就敢卖我十多文钱”,小姐妹在此,也没什么丢不丢脸的。 霜竹伸出两根手指一捏,说酒楼给她们放的肉就手指头那么大点儿。 “下回再种,我给你拿一些,自己做就不用去外面买了”,梁崇说。 “那感情好,我也算是有口福了。” 姐妹俩就着这事闲话了一会儿。梁崇又说了目前在种羊肚菌的事,霜竹听后直接瞪大了眼睛。 羊肚菌她是知道的,不过却没吃过。 无它,虽然余沛在军营当差,但一个月只有一两银子的月钱,除开两人每月的房租钱和吃饭钱,其实并不能节余多少。 买菜的时候,七十文一斤的羊肚菌霜竹可舍不得买。 霜竹啧啧称奇,开始调侃,“你去哪儿知道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俩一起做工的时候,也没发觉啊。” 梁崇笑眯眯的解释,不同于霜竹,她本是南方人,自小卖身为奴,前后经历了好几个主家,才流落到营州城。 而霜竹是营州本地人,十多岁的时候,父母双亡,被舅舅卖了,才落了奴籍。 用这个借口搪塞了过去,霜竹认同的点头,“不过当时我们姐妹四个,确实就是你最聪明,懂的也多,现在好了,自由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霜竹自嫁给余沛,就被消了奴籍。 虽然嫁的是一个成过婚的男子,但余沛的前妻是病死的,而且也没有留下什么孩子,其实和头妻没什么区别。 霜竹对这个也并不在乎,比起寄人篱下任人打骂,还是自己当家做主好一些。 余沛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但对她还是挺好的,日常出手也大方。 见聊得差不多了,梁崇拉住想要去杀鸡的霜竹,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听完,霜竹一脸为难。 第42章 两个买主 “阿崇,不是我不想买,但是余沛每个月就一两月钱,恐怕买不了多少。”霜竹呐呐的解释。 另一个担忧霜竹没说,虽然余沛日常会给她生活费和一些花用,但家里的财政大权是余沛掌管的,拿钱去买这种贵价却不太实用的东西,余沛可能不会同意。 一边是丈夫的感受,一边是小姐妹的生意,霜竹左右为难。 梁崇哭笑不得,再三解释,并不是让他们买了自己吃,也并不是一定要买,只是来咨询一下,余沛有没有买的意向。 “余大哥在军营里大小也是个军官,联系下属、拜见上司,处处都是人际交往,这羊肚菌作为礼品送人还是不错的,我是想来问问他要不要,若是他想要的话,我这里可以匀给他一些”,梁崇解释。 听完梁崇的话,霜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余沛确实人情往来比较多,她嫁过来就发现,每月的月钱很大一部分都被他拿去应酬了。 这样的话,确实可以找丈夫谈一谈。 她还以为梁崇卖不出去,想找她们夫妻俩帮忙买一些呢。 甚至都做好了用她的私房钱买的准备。 话说清楚,梁崇也不多留,站起身告诉霜竹不用有太大压力,就是帮忙问一嘴,成与不成,大家都还是好朋友。 不过霜竹把梁崇拉住了,表示好不容易来一回,可一定要在家里吃过饭再走。 虽然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但是附近就有客栈,去那睡一晚就成,现在回去,雪又下的这么大,不太安全。 梁崇盛情难却,只好留下吃饭。 不过鸡梁崇没让杀,霜竹她们在城里,没有自己的土地,想吃什么都要买,梁崇来的时候买了一只烧鸡,吃那个就成,三个人菜做多了也是浪费。 霜竹又拿出冰着的猪肉,梁崇帮着在一旁打下手。 余沛直到吃晚饭时才下值回来,见到家里来人,忙叫两人去歇着,接过霜竹手里的锅铲,利索的将菜盛了起来。 妻子最近怀孕,外面天天下雪,自己不允许她乱跑,有个人能来陪陪最好。 趁此功夫,霜竹把梁崇来的目的说了。 听完霜竹的话,余沛放下手里的回锅肉,眼前一亮,看向梁崇,“霜儿说的,可是真的?” 梁崇点点头,回复道,“你要的话,我这边可以给你匀出一部分。” 余沛确实很高兴,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现在营里有一个提拔的名额,听上司的口风,是要在他和另外一个人之中二选一,他正愁不知送什么好。 用这个时节见不到的山珍送上司,既不显得过分谄媚,也不会拿不出手。 送同事的话,也不会给人家太大的负担。 得知梁崇那边还有两百斤左右,余沛果断要了一百斤。 “不知是什么价格”,既是山珍,又比寻常的羊肚菌早了整整两个月上市,余沛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梁崇想了想,说道,“七十五文一斤就行。” 本来她想和杨石头定一样的价钱,但看到霜竹怀孕,霜竹心思单纯,姐妹几个能有个好的归宿着实不易,就没往高里要价。 就当给余沛留个好印象,给霜竹撑下脸面了。 果然,余沛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也大了许多,他也明白,梁崇是看在霜竹的面子上,只收了一个市场价,毕竟到四月份,这羊肚菌也能卖到七十文一斤。 暗自高兴,自己真的是找了一个好老婆,长得也好看,性格也温柔,又能给自己生孩子,姐妹还这么给力。 霜竹家的房子是真的小,没有多余的房间给梁崇住,吃完饭,余沛夫妻俩一路将梁崇送到附近的客栈,并再三叮嘱明天来家里吃完早饭再走。 不过第二天梁崇却没这个功夫了,昨天去霜竹家之前,她还去了张大山家一趟。 还是说的售卖羊肚菌的事。 当时张大山上值去了,并未在家,梁崇只向她的妻子说了自己在种植羊肚菌,并请她给张大山带了一个口信。 没带翻译,张大山妻子又看不懂梁崇的手语,幸好对方识字,梁崇只好全程在纸上交流。 和霜竹不同,张大山的妻子对这些事情可谓是司空见惯了,自然明白梁崇的意思。 留下话,若是要买,那她这边就给他匀一些,明天来的时候给回个话。 第二天,张大山的妻子回话,要一百斤的羊肚菌。 价格方面,梁崇给张大山和余沛定的一样价钱。 两家人是邻居,定价若是不一样,到时候传出去被另一个人知道了,反而惹人嫌隙。 反季节的山珍,确实是送礼的好选择,送的人不用花太多的银子,收的人也不用担心礼物太过贵重,以至于对方求的事情过于难办,可谓是两全其美。 更多的是起到一个拉近关系、联系感情的作用。 所以一开始找俩人时,梁崇的心里其实是有把握的。 如此,二百斤的余货就这样被解决了,事情进展得比梁崇想的要顺利许多。 就算俩人不要,梁崇还留有后手,大不了,再去福运酒楼卖一趟。 在梁崇和巴尔思小心翼翼的照料中,地里的羊肚菌终于到了可以收割的时候。 采的时候,梁崇特意留下了菌子的根部。 去年和那日苏姐弟俩一起去采菌子的时候,三人也把根部留了下来,托雅解释留下根部的目的,是为了来年还能长出新菌子。 但这种说法其实并不太科学,羊肚菌是一种真菌,留下根部并不能使它二次生长。 而是因为羊肚菌表面有很多的褶皱,如果连根拔起,底部的泥土飞溅上去的话,难以清洗,还非常影响羊肚菌的卖相。 所以在收割的时候,梁崇几人都是用小刀小心的将羊肚菌从根部割下。 整个营州的温度还非常低,大雪封山,而暖房里的几人却干得热火朝天。 梁崇请了托雅和萨仁大婶来帮忙一起割菌子,另外还有巴尔思。 菌房里的羊肚菌都到了可以采摘的时候,不过长得大小不一,梁崇打算把小的那部分再留两天,先收割大的部分。 先收割的部分就给杨石头拿去达州售卖,毕竟他要的体量更大,而且距离较远,要首先满足他的需求。 至于张大山和余沛俩人预定的,在第二批次收割时再送过去,前后差不了几天。 况且良禾村离营州城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没有保鲜问题的制约。 紧赶慢赶,整个菌房的羊肚菌在三天的时间内收割完毕,并顺利的交到买家手中。 一亩地共产出五百一十斤的羊肚菌,除了卖出的五百斤,剩下的十斤,梁崇给帮忙的几户人家各送了一斤,余下七斤自己尝尝味道后,进行烘干保存。 张大山和余沛那边结的现银,杨石头只给了梁崇五两银子的订金,剩下的款项,得等到他从达州回来之后再结清。 第43章 系统抽风 割完羊肚菌,梁崇这边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将两块种植地规整好,给巴尔思结了剩下的工钱,又给他发了三百文的奖金。 并告诉他,若是下次梁崇这边还需要人的话,巴尔思还可以来这里帮忙。 接下来的日子,梁崇无所事事,有条不紊的在家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每天美滋滋的做饭、烤火,现在租的房子是用土砖盖的,虽然并不美观,但冬季的保暖却是一绝。 并且在建设暖房的时候,梁崇请盖房的师傅在她住的房间里也安了一个火炕。 有吃有喝,有棉衣穿,有火炕睡,这个冬天,梁崇过得非常快活。 大约过了半个月,杨石头喜气洋洋的回来了。 痛快地给梁崇结了余下的款项,并非常郑重的和梁崇约定好下一年度的羊肚菌收购事项,看样子应该没少赚钱。 不过赚多少钱都不关梁崇的事,能卖得高价是他的本事,她只作为货源供货,收货的商人能赚多少差价,并不是她能左右的。 杨石头这边的价格是八十文一斤,三百斤的羊肚菌卖了二十四两银子,张大山和余沛俩人的是七十五文一斤,两百斤一共是十五两银子。 一亩地的羊肚菌,共卖出三十九两银子。 人工费、前期的实验费、材料费以及后期的管护费全部加起来,一亩羊肚菌的成本大约是十二两银子。 也就是说,短短三个月之内,光靠种植羊肚菌,梁崇就赚了二十七两银子。 在每年结余不过几两银子的农家,梁崇的赚钱速度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当杨石头把沉甸甸的银子放在梁崇手里的时候,梁崇的脑海里也久违的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叮,乌拉尔山预警系统竭诚为您服务,预警范围已解锁,当前预警范围三十米。” 给梁崇吓了一大跳。 说实话,要不是系统主动出声,梁崇都快忘了,自己是有金手指的人了。 自从摔断腿以后,就再也没有上过山,冬天也没有什么进山的机会,自己的精力又一直放在温室种植上面,一时间,还真忘了身上的系统。 这次预警距离的增加,让梁崇一头雾水。 前面梁崇猜测的是,预警范围增加的标准,和她赚了多少银子有关系。 不过现实却狠狠打脸。 卖人参时,虽然请的达亚尔和那日苏帮忙去挖,但那株人参确确实实是梁崇自己发现的东西,卖的钱她也分到了大头。 但当时分到五十多两银子后,系统并没有任何动静。 而这次仅仅只赚到了二十多两,预警的范围却拓宽了十米。 要么预警范围增加的标准,根本就不是靠赚多少钱来衡定的。 要么钱的金额需要累积到一定的数目,才能达到系统的增加条件。 不过梁崇好好算了一下,前面每一次增加预警范围的时候,累计赚到的钱并不是一个整数,也没有什么规律。 所以梁崇直接排除了赚钱可以增加预警范围的这种可能。 既然不是通过赚钱的多少来衡定,那就是有别的评判标准。 但每次增加范围都太随机了,梁崇一时间也毫无头绪。 能搞清楚肯定是要搞清楚的,弄清系统的机制,就能最大范围的给自己增加预警的距离,进山时,也能避免类似野猪偷袭事件的再次发生。 思考无果,系统又完全不智能,无法沟通,梁崇不禁两眼一黑,都怀疑老天爷是不是看她可怜,给她发了一个残次品过来。 转眼已至二月中旬,冬日的严寒渐渐褪去,山野间冰雪消融,原本被冻结的土地慢慢化冻,各种野菜也纷纷从地下探出头来。 常见的有荠菜、马齿苋、蕨菜,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生植物,给整个山野增添了一抹清新的绿色。 一些黄色和紫色的小花也悄然爬上了枝头,微风拂过,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春天的脚步在逐渐逼近。 梁崇也将放在屋内的蜂箱拿了出来,天气渐暖,小蜜蜂可以开始在户外活动了。 除了在秋天的时候取了两块蜜,梁崇基本没怎么动过蜂箱里的库存,全部都留着给它们过冬。 在屋里窝了一整个冬天的村民也开始走出家门,四处活动起来。 妇人和小孩背着篮子上山采摘野菜,男人们则去田地里巡视,为后面的春耕做好准备。 现有的两块地,梁崇并没有重新进行种植,而是打算歇一下,或者进行轮作。 春日渐暖,前面买的两块田的种植也排上了日程。 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先把房子的事定下来。 现在家里一共有五十多两银子,过年期间梁崇已经咨询过里正,买下现在住的这间房,需要花费四两五钱银子。 去营州城的官道逐渐化冻,回家过年的人也大部分都已经外出求学或者工作,吴正贤也开始办起了里正的各项业务。 听完梁崇的来意,收了房钱,吴正贤痛快地跟着梁崇去城里办理过户手续。 本来村里是可以直接和梁崇签订过户契约的,但是这种私底下签订的契约叫做白契。 没有到官府进行备案,一旦出现问题,将得不到官府的承认和保护。 所以梁崇宁愿出一些手续费,去官府办理红契。 随着房契上的户主变成梁崇二字,梁崇也算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在大业朝变成了有房一族。 “叮,乌拉尔山预警系统竭诚为您服务,预警范围已解锁,当前预警范围五十米。” 梁崇都快被气笑了。 一开始求爷爷告奶奶的,系统就是不出来,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现在却在一个月之内,出来了两次,预警范围更是直接从二十米飙升至五十米。 梁崇都搞不懂这个系统在抽什么风了。 回到家,梁崇仔细的想了一下这几次范围扩大时,发生了什么事。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恢复自由身之后,系统解锁。 然后在山里找到平贝母,解锁了五米范围。 再然后是利用系统的预警功能抓蝎子和蜈蚣,解锁了二十米范围。 最后两次就是种植韭黄和羊肚菌的款项入账,以及买了房子。 这几件事简直毫无关联。 头发都快被梁崇薅秃了,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身份、药材、赚钱、种植、买房,几种毫不相关的元素在梁崇脑海中打转。 忽然,梁崇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 第44章 真相大白 身份、药材、赚钱、种植、买房,看似不太相关的几个因素,其实可以串联起来。 换个思路,这几个因素,其实可以称作正式身份、谋生技能、自有产业、不动产,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些因素被统一称为生存要素。 系统的解锁及预警范围的增加,根本不是因为梁崇赚到了钱,而是因为她在大业朝活下去的底牌越来越多。 她拥有的生存要素越多,活下去的可能性也就越大,系统解锁的范围就越广。 “叮,乌拉尔山预警系统竭诚为您服务,恭喜您解开系统谜题,望宿主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珍惜生命,感受生活,努力解锁更多范围。” 照旧是冰冷的男音,但此刻这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穿越而来,带着一股庄重肃穆的气息,向梁崇献上生命的祝福。 梁崇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系统解锁范围的条件就是梁崇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概率。 在获得正式身份的时候,系统认为梁崇已经拥有了大业朝正式公民的基本权益,这是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最重要因素,于是系统解锁。 而平贝母和人参其实是同一分类,意味着梁崇拥有了一定的谋生技能。 另外就是韭黄和羊肚菌的种植,代表着梁崇在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产业,大大增加了自己生存的资本。 在房子这块,其实梁崇还忽略了自己购买的土地,在系统看来,想要更好的活下去,还要拥有一定的不动产。 通过比对方圆千里的人类的基本生存方式,再经过冰冷的数据换算,系统得出结论,最重要的两项不动产,就是住的房子和种植的土地。 不过同一项要素只解锁一次,后续再添置新的东西,若是和前面的生存要素属于同一分类,系统便不会再解锁预警范围。 得知系统的真实标准,梁崇并没有多么欣喜,甚至内心还有更糟糕的猜测。 或许在一开始,系统解锁的时候,并未规定解锁什么类型。 而是根据她前期的表现,来决定生成什么系统。 系统更像是老天爷给她发的新手大礼包,能生成什么,完全是随机的。 系统解锁的先决条件是赎身成功。 能够成功赎身,是内部条件和外部条件叠加的结果。 一是托雅姐弟俩感激梁崇教给她们谋生的技能;二是感谢梁崇对那日苏的救命之恩;三是达亚尔大叔的劝说;四是新政的出台和局势的变动;五是姐弟俩较为良善。 而系统作为旁观者,经过缜密的抽丝剥茧,排除外部因素,聚焦梁崇本人,认为她能赎身的最大原因,就是赶山时的种种表现。 综合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于是催生出了赶山预警系统。 而功能之所以是预警,是因为系统认为,要想在乌拉尔山脉谋生,系统能给的最大助力,就是保障梁崇的安全。 换言之,如果梁崇的出生地换一换,换成皇宫、市井、海洋等地,可能解锁的就是妃嫔争宠系统、市民经商系统、渔女赶海系统了。 不过在说完刚刚那句话后,系统就没了动静,一切都只是梁崇的猜测。 梁崇不知道的是,这次还真被她给猜中了。 解锁赶山预警系统,就是因为她一开始出现的地方是乌拉尔山脉,且在获得自由身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山里活动,并通过乌拉尔山脉获得了一些生存下去的倚仗。 作为老天爷发的新手大礼包,系统向来是根据宿主的生存环境随机解锁类型。 另外,如果梁崇没有积极赎身,到目前仍旧是奴籍的话,系统也不能被激活。 最终可能导致的结果就是,她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一个金手指。 不过作为新手大礼包,系统的功能非常有限,只能给宿主提供单一的服务。 比如赶山系统就是进行预警。 若是解锁妃嫔争宠系统,那它的功能可能就是增加宿主的美貌。 市民经商系统解锁的功能可能就是商机的提示。 渔女赶海系统解锁的功能可能就是增加海货出现的概率。 但从不和宿主进行过多互动的系统,是不可能将这一切和盘托出的。 而梁崇也将不得而知。 其实,即使知道了系统的评判标准,也没有什么用。 因为系统的标准,可以说是没有标准。 生存的界定是很主观的。 只吊着一条命,但还喘着气也算活着。 每天锦衣华服,有上百个仆人伺候,贵为人上人,也是活着。 生存要素的界定更是没有标准。 生活在战乱时代,有一个强壮的体魄或一身高强的武功,就可算作是绝佳的生存要素。 生活在和平年代,要是出生在乡村,那么有几亩薄田,一间草屋,就拥有了活下去的生产资料。 若是生活在城市,家里有个做官的亲戚,有一门赚钱的营生,有一副好的学识,也可算作世人眼中活得好的典范。 总之,生存的标准因人而异,系统只是根据自己捕捉到的信息,进行了简单的量化。 短短生存要素四个字,其实并不能给梁崇带来太多的指导。 而系统向来是单机模式,也不可能给梁崇发布什么任务,一切都只能靠梁崇自己摸索。 想明白之后,梁崇也释然了,知道答案前和知道答案后,生活并无差别,凡事不能强求。 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除了抓蜈蚣和蝎子时,巧妙的运用了系统的功能,剩下的,都是靠自己的双手,一点一滴拼搏而来。 就算没有系统,她也能靠自己的努力,慢慢地将日子过好,在这个时代好好的活下去。 在这之后,系统就没了动静,而梁崇也没有去刻意地探索,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微风习习,鸟雀争鸣,树叶逐渐冒出枝头,村口的小河也已经化冰,流水潺潺,向远方奔去。 良禾村也恢复了生机,众人开始忙起春耕的事情来。 良禾村人素来以种地为生,白柔人和敖古人搬下山后,也分到了自己的土地。 早在去年秋收时,他们就已经将地开荒好,只待春天大展身手,耕耘出一年的果实。 梁崇也不例外。 闲置的那两亩田,梁崇打算在这个春天种植上水稻。 第45章 林地种植 在营州,农户多种植小麦,很少种植水稻。 营州气候恶劣,夏天湿润多雨,冬天寒冷干燥,虽然有肥沃的黑土地,却并不适合作物生长,农作物的产量也比其他地方低得多。 小麦有耐寒、耐旱、耐涝等特点,深受营州的农户喜爱。 大业朝越往北,种植小麦的人越多。 后世有一首歌里唱道,“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满山遍野,大豆高粱,”,虽然营州和后世的北方地区相比,气候差不多,但不知道是不是时代发展不同,目前梁崇还没在营州见到过高粱和大豆两种作物。 农户不选择种水稻也是有原因的,水稻对水分的需求量较高,但大业朝目前的水利设施并不完善。 特别是在营州这样的苦寒之地,四季多旱涝,不具备种植水稻的先决条件。 另外,这个时代的稻种没有经过长期的选育,比起小麦来说,水稻不止产量较低,还难以打理。 加之地里的产出不完全只作为口粮使用,还是农户一年中的重要收入来源。 到了粮食的收割期,会有专人下乡来收购粮食,农民留下自己家一年的口粮后,便可将多余的粮食卖掉换钱。 若是种植水稻,因为产量较低,留足自己家吃的粮食之后,能卖的可就不多了。 所以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种植更高产的小麦。 梁崇不同,这两亩田的产出,本就是全部用来做自己的口粮的,且前世梁崇是南方人,日常多用大米作为主食。 她打算两亩田都种上水稻。 不过她没有任何种植的经验,还要去跟村里种水稻的人家取取经。 村里种了水稻的人家,大部分是有许多田地的,才能拿出少部分的地块来种植水稻。 稻田的产出大都用来售卖,自己家并不吃。 这也是因为水稻的售卖价格比小麦高得多,到卖粮的时候,能多卖一点钱。 萨仁大婶恰好就是种植水稻的好手。 得知梁崇的来意,她爽朗一笑,说道,“正好我要开始育苗了,你也不用麻烦了,就两亩地,我这边一起弄完,到时候你拿秧苗过去栽就行。” 梁崇忙向她表示感谢,这样一来,自己也方便许多。 不过水稻并不是只种今年一年,抱着人有不如我有的心态,梁崇认认真真地跟着萨仁大婶学习起了水稻育种。 首先需要对种子进行催芽,因为没有经过选育,大业朝的水稻产量远远比不过后世不说,一亩地需要的种子也更多。 大约十五到二十斤的种子,才能发一亩地的苗。 而且粮种的价格也更贵,寻常用来吃的没有脱壳的水稻是七文钱一斤,种子能卖到十五文一斤。 梁崇按照一亩地需要二十斤的粮种计算,给萨仁大婶塞了七百文钱,多出的一百文,就当做工钱和学费。 不过萨仁大婶只收了种子的钱,直言村里人人都会育种,不值这么多钱。 再说她帮忙也是看在梁崇是自己“侄女”的份上,过于生分她就要生气了。 梁崇只好讪讪的把钱收起来。 萨仁大婶教得很是用心。 水稻种植分为整地、育种、插秧、管护、收割几个阶段。 梁崇的两亩田在土地刚化冻的时候,就请人去犁过了。 现在要进行育种。 用来育秧苗的种子不能直接下地,要先将种子拿到温水里浸泡半天,为种子提供发芽所需要的湿度和温度。 再将种子包起来,放在一个温暖闭光的地方,周围盖上茅草或者稻壳保温,进行催芽。 大约一天的时间,就能看到稻谷里有细小的嫩芽长出来。 接下来便是去田里育苗。 育苗时,需要先筛选好肥沃的土壤,并将里面的石子和大的颗粒挑出来,当作秧苗的营养土。 接着将田起垄,分为小块,整田灌水,将土壤表面全部浸透后,再把水放掉,让田保持在一个湿润的状态。 将田垄扒平,在起好的田垄上盖上一层细细的营养土,再撒上事先准备好的稻种,最后再盖上一层营养土,覆上茅草遮光。 接下来静待种子发芽就成。 到秧苗成型并下地栽种,需要等待一个多月的时间。 育好种,终于得空的村民们又紧锣密鼓的投入到采摘野菜的大军之中。 自从去年杨石头去达州卖了一次野菜干后,今年附近的村庄里,猛然间冒出了好多收购野菜干的商人。 虽然收购的价格有所下降,只有三文钱一斤,但农家赚钱不易,一分一厘都是四处搜刮来的,大家都很珍惜这个赚钱的机会。 梁崇没有去凑热闹。 三文钱一斤的野菜干,想要赚到钱,就必须以量取胜。 目前梁崇的腿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但走路还行,若是进行大批量的负重,可能会造成损伤。 所以像这样的重体力劳动活,梁崇基本不考虑。 在大家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梁崇却和里正吴正贤再买了两亩林地。 并进山将去年特意剩下的那些黄精挖了出来。 幸好当时剩下的不多,背的时候也不需要怎么使劲儿。 梁崇在尝到了种植的甜头之后,决定以后赶山和种植多线发展。 去年留下的那些黄精也有了正经的用途。 前世一些中药材种植广告打得如火如荼,黄精就是其中的大热门。 梁崇经常能刷到“种植黄精,亩产万斤”之类的广告,所以对黄精的种植过程还略有印象,不过产量肯定不会像广告里的那么夸张。 黄精喜阴,在林下种植最好。 营州林地多,基本不怎么值钱,两亩林地共花费二两银子。 可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梁崇将山里发现的两窝黄精都挖回了家,分成小块。 每个块茎确保有一个芽,并保留少许的根系。 种植黄精一共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种子种植,一种是块茎种植。 去年因为腿伤的缘故,梁崇没有进山收黄精种子,所以现在只能尝试用块茎进行种植。 本来梁崇还想雇几个人来帮忙打理一下林地,但能进山的,基本都进山找野菜去了,根本雇不到人,只能自己动手。 特别是在山林里生活惯了的敖古人,是摘野菜的主力。就算以一天打到一百斤野菜计算,晒成菜干也有二十斤,能卖六十文钱。 种植前,梁崇先把林子里的灌木和杂草清理了一遍,将地梳理平整,较密的枝干也修剪了一下。 林地的透光率只用达到百分之五十左右就行。 再在林下起垄,分出种植带。 每个种植带是两米宽。 在栽种前,还需要进行肥料的播撒。 前世的肥料不只有粪肥,还加了磷钾等元素,但因为条件有限,梁崇只制作了简易版。 跟村里的几家人买了农家肥,并拌入草木灰,洒入地里之后,进行翻地,将肥料和土壤混合均匀。 在种植带上挖出一个个小洞,嫩芽朝上,放入块茎,覆土浇灌。 如此,黄精的前期种植工作才正式完成。 后期只要定时进行除草、施肥、疏林、浇水、打顶、掐花就行。 按理说,每亩林地可以栽种三千株黄精,但梁崇害怕密度太大影响生长,自己又没有种植的经验,就直接将数量折半,每亩只栽种了一千五百株。 栽种黄精的时间,一般都是在春季的二三月份,或者秋季的九十月份。 梁崇种的时候正好是春天。 黄精的种植周期很长,至少得等到两至三年以后,才能看到收获。 好处是种植的成本较低,就只是在买地的时候花了二两银子,种植的块茎是进山挖的,肥料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忙活了大半个月,才终于可以歇一口气。 不过就在这时,那日苏忽然上门告诉梁崇,营州城里,有人在售卖韭黄。 第46章 无偿分享 梁崇诧异,竟然这么早就种出来了。 说实话,有人卖韭黄并不奇怪,韭黄的种植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做好遮光就行。 不过能在这个时候上市,证明梁崇刚卖完韭黄没多久,这个人就做好了种植的准备。 毕竟冬天都才刚刚结束,有些地方还未完全化冻,要在这个时节有所产出,肯定得建暖房或者做好保暖工作, 这人的速度和反应都挺快的,只比梁崇慢了一两个月左右。 那日苏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巴尔思一起。 如何种植韭黄,就只有梁崇和巴尔思两个人知道。 巴尔思是达亚尔和那日苏两人打包票推荐过来的,老族长也时常过来暖房这边给他送饭或者帮忙,出现问题后,那日苏赶紧带着人过来梁崇家。 当然并不是怀疑他,恰恰相反,那日苏能在这时候站出来,反而表现了他对巴尔思的信任。 不过巴尔思也知道,这件事情,他的嫌疑最大,但他是个不善言辞的,只紧紧的抿着唇,对梁崇说道,“不是我,我从未对外说过。” 梁崇摆摆手,示意无事,一起共事了这么长时间,对于巴尔思的为人,她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梁崇表示,这韭黄的种植,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她能种,其他人自然也能种。 不过梁崇对售卖之人非常好奇,向两人问道,“可知是什么人在卖?” 此事一出,巴尔思最是着急,这还是他去营州城买米粮时,正好看到有个人拉着一板车黄澄澄的蔬菜在卖。 年前给各大酒楼送货都是巴尔思在负责,他一眼就看出,车上的东西,正是他们卖过的韭黄。 所以急得东西也不买了,去四处打听了一番,回到家后,又去那日苏家和达亚尔家将事情和盘托出。 不过达亚尔大叔没在家,那日苏只好先拉着他来报信。 “我听人家说,拉菜的那个人,是隔壁大河村里正的小儿子。”巴尔思解释道。 三人面面相觑,无它,梁崇刚落户没多久,不怎么善于交际,日常没事都是蜗居在家,对附近村落的大事小情可谓一概不知。 那日苏和巴尔思就更不用说了,在搬下山之前,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和深山里的野人没什么两样。 搬下山的几个月里,不是在忙着赶山,就是在忙着种地,知道的事估计还没有梁崇多。 正在这时,达亚尔大叔快步地走了进来。 “如何,事情怎么样了?”人未到,声先至。 几人向他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得知并不是巴尔思泄露的,达亚尔长舒一口气。 他和那日苏一样,怕自己看错了人,害梁崇丢了营生不说,在老族长那里,也难以交代。 比起几人,达亚尔算是良禾村的土着了,几人忙向他打听起来。 大河村的里正家和吴正贤家一样,家族背景深厚,财力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还是村里少有的耕读世家。 这么一说,梁崇倒是明白了。 韭黄的种植方式可以在书本上找到,过年期间又在城里掀起了一股不小的潮流,惹了别人的眼睛也不奇怪。 再说这种植的技术也不是她的专利,是个人只要知道方法就能种,她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不过营州城要是有第二家卖韭黄的,那梁崇这边的货就不怎么稀罕了。 原本她还想着当时的定价有点低,想在收割下一批的时候,再往上提点价呢。 然而这是不可避免的,野菜干那么小的生意,都有人蜂拥而上,韭黄卖得可比野菜干贵多了。 但现下,梁崇这里只有可怜巴巴的一亩地能种植韭黄,对方是个里正,就算不是个官,大小也是个地头蛇,万一是个心胸狭隘的,搞些动作就不好了。 梁崇又向达亚尔打听起这家人的为人来。 大河村的里正叫做林清怀,要说这林清怀一家,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良禾村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底细。 无它,林清怀和吴正贤一样,都是里正,底下都管着几个村,家世背景相当不说,职业也相同,两人素来互相看不顺眼。 两家也隐隐有攀比之意,他们家的二儿子和吴正贤家的小儿子在同一个书院读书,成绩排名不相上下。 梁崇懂了,这是两个周瑜和诸葛亮互相打擂台的故事。 当然,是乡村低配版。 得知林清怀的品行还行,以前也没有做过什么欺压百姓的事情,梁崇这才放下心。 但也不能放心得太早,说到底,一切都只是几人的猜测而已。 若是到时市面上只有两家人卖韭黄,梁崇还是单门独户的一个人,吃亏的肯定是她。 索性有了第二家,这韭黄也卖不上价了,自己这边又只有一亩地的产量,不如用来搞一点别的事情。 梁崇随即心生一计,并找上了里正吴正贤。 经历松树村和卖羊肚菌两件事后,梁崇深感不能说话的不便,便做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碳笔随身带着。 遇到识字的就写给他看,遇到不识字的,连比带划,别人也能猜出大半来。 不过仅针对不太熟的人,相处久了,大家也能明白梁崇在表达什么意思。 一开始和吴正贤对话时,梁崇还需要达亚尔翻译,交集多了,现在两人基本已经能无障碍交流。 “什么!你愿意将韭黄的种植方法无偿分享给村里人?”梁崇第一次在吴正贤的脸上看到震惊的表情。 这韭黄他当然知道,小儿子还领着他去吃了一回,没想到是梁崇种的。 他只知道梁崇在搞温室种植,但具体是什么,还真没有了解过。 没有人会把自己赚钱的方法拱手让人,吴正贤随即问她为什么想这样做。 自认识这个人的第一天起,梁崇就知道他是个圆滑的,虽然不够廉洁,但捞点油水也是张弛有度,没想到他还有控制不住表情的一天。 梁崇解释,自入村以来,里正和村民都帮了她许多,再加上看见刚下山的熬古人和白柔人都暂时没有什么谋生的技能,所以想将方法教给大家。 这种蔬菜虽然不值多少钱,但也是她的一点微薄的心意。 接着梁崇又说了林清怀一家在卖韭黄的事情。 听完,吴正贤的脸都黑了,当即骂道,“这林清怀,真是老脸都不要了,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梁崇明白,吴正贤未必不知道林家的种植方法是自己寻摸到的,并不是来自己这里偷的师,只是带入了一些私人恩怨,硬要给人家扣帽子而已。 梁崇识趣的没有多话。 吴正贤过了骂人的瘾,才回归到正事上面,他也算是一个老狐狸了,自然知道梁崇说的那番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不过他没有点明,毕竟梁崇愿意将方法分享出来,也是一件为村民谋福利的好事。 凡事论迹不论心,梁崇已经比大多数的人要慷慨得多。 最主要的是,自从乌拉尔人搬下山后,新知府出台的政策是一项接着一项。 刚开春的时候,还召集各村的里正去开了一次会。 会上言明,今年是搬迁的第一年,年底各村要进行搬迁居民的收入统计,并将统计结果作为里正年终考核的重要依据。 吴正贤正愁不知道怎么提高这几十户人家的收入呢,梁崇恰好就送来了好方法。 哼,不是要卖菜吗,他们全村都种上韭黄,气死林清怀那个老匹夫。 第47章 两个里正的对决 韭黄的种植倒是简单,其实和韭菜的种植是一样的,不同的是,韭黄要避光生长。 春天来临,气温渐暖,韭黄已不需要去暖房里面种植,投入的成本也少了许多。 一般而言,韭黄的种植时间最好是在一年中的四月份或者九月份。 现在这个时间刚好可以开始培植根系。 不想像梁崇一样用老根种植的话,也可以撒种培育韭菜。 等韭菜长出叶子就割掉,只留下根部,做好避光,后面重新长出的叶子就是韭黄。 梁崇给吴正贤说了两种在户外种植韭黄可以用的避光方法。 一种就是在地块上方搭上半人高的架子,覆盖上茅草,隔绝光线。 另一种就是直接用圆柱形的陶罐或者桶,将韭菜的根部罩起来,韭黄会顺着罐子的形状生长。 在说之前,梁崇向吴正贤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告诉村里人,这个方法是她提出的。 教的时候他想安在哪个人头上都行。 这样做的目的,倒不是单为了避开林清怀。 去酒楼谈订单的时候,是梁崇出面的,真要有心去查,其实也能知道韭黄是梁崇培育出来的。 不过林清怀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自有吴正贤去跟他打擂台。 梁崇真正想隐瞒的,是村里的人,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引人注目,多生事端。 虽然可能于事无补,前面买过韭菜根的那几户人家多少会猜到一点,但自己还是不去出这个风头了。 吴正贤显然也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过了两天,吴正贤从村里和搬来的人家中选出几户代表,去跟他媳妇学习如何种植韭黄。 再由代表去教给村里的其他人。 并对外宣称,这是自己在书院念书的小儿子从书里看到的方法。 这世道,任何人有赚钱的方法,无不藏着掖着,还没有人像这样光明正大地分享出来过。 一时间,吴正贤在村里的风评都好了起来。 萨仁大婶也作为代表去学了一下,她倒是知道韭黄是梁崇的产业,不过并没有多嘴。 良禾村人在学习种植韭黄的消息,很快就如一阵风一般,传遍了周围的几个村落。 大河村的里正林清怀听到后,胡子都气歪了。 年前他带二儿子去酒楼吃饭时,酒楼上了一样新奇的菜色,价格还挺高的,在书院念书的二儿子随即表示这道菜叫什么韭黄,还需要在室内种植。 回家后,就从书里翻出了种植方法,这才在三月底,种了一批韭黄出来。 为此,家里还耗费“巨资”,盖了一间烧炕的暖房。 结果吴正贤就这么大剌剌的教给了全村人。 而且还因此获得了好名声。 真是气死他了! 既然如此,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林清怀当即就把村里的人叫了过来,咱们村也开始培训韭黄种植! 咱们村也是有搬迁居民的收入考核任务的! 一时间,韭黄就如冬日的大白菜和萝卜一样,迅速地席卷了周围的几个村落。 价格也一降再降,比普通蔬菜贵不了多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将方法和注意事项告知吴正贤之后,梁崇就没有多管这件事了。 冬日来临后,院子里的两块小菜地便没有再种植新的蔬菜,趁着这几日有空,梁崇忙把已经稍微板结的土地整理出来。 照旧分成四个小块,依次种上豆角、萝卜、小葱和白菜。 那日苏还送了两只黑色的小狗过来,当时说的是暂时把大黑给梁崇做看家之用,等找到了合适的狗子,训练好了,再拿过来换。 不过作为猎户,他挑狗的眼光非常之高,一直到了今年的这个时候,才堪堪挑出两只可用的送来。 两只小狗全身都是黑的,只有脸和四只脚染上了银白色,眼睛上面有两个白色的小点,看起来像眉毛一样。 梁崇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狗,只知道这是本地特有的土狗。 因为实在是太小了,还走不了长途的山路,所以目前那日苏并没有带两只小狗进山。 只让托雅偶尔带小狗出去训练一番。 家里养了四条狗,训狗托雅也是会的。 日常还是在梁崇家养着,算是提前熟悉一下主人。 梁崇本想把大黑还回去,怕那日苏打猎需要,但姐弟俩都表示,梁崇家里就一个人,有只狗看家更好一点,待两只小狗长大了,再还回来也不迟。 起名方面,梁崇并没有比那日苏好到哪里去,分别给两只狗起名叫平安和旺财。 梁崇一边挖地,平安和旺财一边跟在她的后面打闹。 大黑靠在门边,微眯着眼,它已经过了嬉戏打闹的年纪,对两小只的行为很是看不上眼。 接下来的几天,梁崇又去林地里面看了看,给黄精浇水除草,还要注意有没有野生动物来偷吃或者破坏。 秧苗那边也长出来了,但还没有到移栽的时候。 见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梁崇背起背篓,又到了一年中进山的季节。 不过除了山野菜,这个季节的乌拉尔山暂时找不到什么好东西。 梁崇进山的目的,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两窝蜜蜂。 现在家里只养了一窝蜜蜂,产蜜量非常有限。 梁崇又是个爱吃蜂蜜的,但外面一斤蜂蜜能卖到四百文钱。 这个价格,还不如自己养。 参照托雅去年给那日苏做的防蜂服,梁崇也做了一件全包脸的衣服出来,另外还做了双手套。 又找村里的木匠打了两个蜂箱。 现在只静待蜜蜂到箱里来就行。 系统的预警范围已经解锁到了五十米,梁崇的安全保障又加强了一点。 但这个季节,梁崇可不敢一个人进深山,春天万物复苏,各类野生动物也开始繁衍。 梁崇可不敢仗着五十米的距离,去挑战饿了一整个冬天的野生动物和一些带崽的母兽的权威。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一连在山里转了几天,都没有发现蜜蜂的踪影。 只采了些山葱叶回家做咸菜吃。 倒是在一片桦树林里,发现了很多鹿的粪便,还有鹿走过的脚印。 周围却没有看到鹿的踪影,系统也没有提示附近有大型的动物。 因为害怕遇到捕猎鹿群的猛兽,梁崇没有深入探寻,只在附近找了找,捡到了两只自然脱落的鹿角。 到春天,雄鹿的鹿角就会自然脱落,然后长出新角来。 新长的鹿角没有角质化,比较柔软,割下来切片晒干,就是后世人们常说的鹿茸。 至于自然脱落的鹿角,已经长得非常硬,只能拿回去当作装饰品或者摆件。 本地人捡到鹿角一般是不要的,拿回家也没什么用。但是对于梁崇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现代人而言,却是个稀罕东西,忙不迭的抱回家了。 时间也到了四月底,秧苗终于长成,可以开始移栽了。 第48章 耙田插秧 梁崇买的水田离房子不远,并且和萨仁大婶家的田在同一处地方。 这样给田放水的时候,两家人能一起行动,比较方便。 在插秧之前,要先把水田的台面耙平整。 时下耙田,大部分人家都是靠人力来耙,因为拥有耕牛的人家少之又少。 整个良禾村只有三户人家有牛。 牛是重要的生产资料,在大业朝,除非耕牛老了、病了,否则是不允许宰杀的,宰杀前还需要向官府进行报备。 每到春耕时节,家里有牛的人家在耕完自己的田地之后,就会把牛租出去,赚一点日常的嚼用。 不过田多牛少,供不应求,价格也水涨船高。 一头牛一天的租金是二十文钱,若是想要耙到能直接插秧的水平,一头牛一天也只不过能耙两亩水田而已。 很多人家出不起这个钱,宁愿自己埋头苦干。 但梁崇的腿伤还没完全好,大夫说最好不要长时间接触冷水。 日常进山时,梁崇都将腿部包裹得很严实,就怕露水渗进去。 耙田和插秧都不是个简单的活儿,这个时节早晚温差大,水比较凉,一天下来,腿会被泥水泡得冰冷刺骨。 为了不留后遗症,梁崇直接花钱请了萨仁大婶一家来帮忙。 春耕时节,也是农家人一年之中少有的能挣上钱的时候。 有些人家忙好自己的田地,便会去那些人手不足的人家打短工。 且因为春耕的时间较为紧张,有空出来做工的人很少,工价自然也就上去了。 在平常的日子里,一个壮年劳力一天不过能挣到十文钱。 但在春耕时节,一天便能挣得十五至二十文。 萨仁大婶家人比较多,给托雅及恩和盖的房子还在施工阶段,一家人还没分家,田地也是一起种的。 全家出动,进度比人口少的人家要快许多。 忙好自家的事,达亚尔大叔和萨仁大婶带着托雅来做梁崇这边的活。 恩和及哥哥嫂嫂则一起去别人家做工了。 梁崇跟村里人租了牛,达亚尔大叔花了一天的时间将梁崇的两亩水田耙平整。 萨仁大婶和托雅负责插秧。 梁崇尽己所能,尽量将午饭弄得丰盛一些。 时下请人耙田和插秧,是需要供一顿午饭的。 梁崇去集市上买了一只老母鸡,炖了一锅鸡汤,再炒上几个小菜,凉拌黄瓜、豆角炖排骨、炒白菜,主食则是大肉包子。 比起别的人家,很是丰盛。 不过就算不下田,梁崇还是跟在萨仁大婶旁边用心学习。 托雅也是第一次插秧,以前生活在山里,根本没有耕种的条件。 至于弟弟那日苏那边,先让他把自己分到的田地规整出来,一家人再去帮忙。 萨仁大婶给梁崇说了几个插秧的注意事项。 首先是插秧的深度,到大拇指深就可以。 插的时候要直直的插入,并且前后左右要排列均匀,留出一定的空隙,这样才有利于秧苗的生长。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随着汗水一点一滴滴落,原本黑褐色的稻田也慢慢染上了青翠的颜色。 和其他事情不同,插秧时的每一步后退,都意味着插秧的进度向前推进了一截。 自古以来农户的辛苦,从来就不是说说而已。 两个人做的话,一亩水田需要两个时辰才能插完。 梁崇的两亩田,萨仁大婶和托雅整整插了四个时辰。 空荡荡的稻田逐渐被青绿色的秧苗填满,巴掌高的秧苗颤颤巍巍的立在水里,随风摇摆,一百五十天后,便会挂满金黄的稻穗。 春耕正式落下帷幕。 接下来,梁崇需要注意好秧田的水肥、除草、捉虫等事宜,一刻都不得闲。 种韭黄的那亩地已经闲置了,至于种羊肚菌的那亩,梁崇轮作上了萝卜。 种植羊肚菌十分耗费地的肥力,如果不进行轮作就重茬种植的话,会造成羊肚菌减产。 最好在第一茬收割完之后,轮作上一些绿肥植物。 绿肥植物可以积累氮磷等元素,增强土壤的养分,休养土地。 萝卜就是其中的一种。 倒是不用担心通风和采光的问题。 暖房的屋顶是可以拆卸的,需要采光只要把屋顶卸下来就行。 梁崇又请人把这间暖房的前后围墙打通,便于更好的给萝卜通风,到冬天的时候又堵上。 盖墙的砖都是土砖,除了一些人工费,并不费什么钱。 忙完春耕和轮作的事情,就已经到了五月的中下旬。 春天也已经来到了末尾。 再过十多天,就又到了梁崇去年抓蝎子和蜈蚣的时候。 这段时间,梁崇除了上山采一些过季的山野菜,还捡到一小捧木耳。 梁崇忽然想起,比起羊肚菌,人工木耳的管理其实更方便,产量也更高。 因其脆爽的口感,木耳深受百姓的欢迎,素来有“素中之肉”的美称。 木耳有两种种植方法,一种是在椴木或者核桃木等树木上打孔,塞上菌种,放在阴凉的地方,等待木耳生长。这种方法比较原生态,但产量较低。 另一种也是后世用得比较多的,直接做好营养菌袋,接种上菌种,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培养,再摆放在地里,这种方法的好处是产量比较大,能实现规模化种植。 在北方地区,木耳在春季和秋季都可以下种。 春耳一般是四月份下种,到五六月份进行采收。 秋耳一般都是九月份或者十月份种下去,来年的四月份才能看到收获。 两者的区别是秋耳的价格更贵,但是产量更低。 不过在大业朝,木耳的售卖价格比较低,远远比不过羊肚菌。 营州多山,适宜木耳生长,现下野生木耳的产量就已经非常高了,货多价贱,市面上的鲜木耳只能卖到四五文钱一斤。 而且木耳菌的菌种制作也比羊肚菌麻烦得多。 没有专业的养菌室,菌种往往需要发酵几个月,梁崇现在想做也来不及。 从育种到最后的采收,可能要历经七八个月的时间。 梁崇目前的产业已经很多,暂时还没想好是否要发展新的产业。 光管理两亩稻田和黄精林地,再时不时地进一下山,精力就有些不够了。 若是要发展新的产业,那真得雇一个人来长期帮忙。 不过还没等梁崇想清楚,吴正贤忽然挨家挨户地上门来动员捐款。 开年过来,官府给乌拉尔人承诺的种种政策已经一一兑现。 只剩学堂还没有动静。 现下官府经过充分的调研,认为良禾村就是附近几个村中建学堂的绝佳位置。 第49章 盖学堂 分房分地之后,新知府又出台了细化政策,凡是招乌拉尔人去做工的,可得到一定的税银补贴。 在一些官营的店铺和产业上,也出现了许多优先招收乌拉尔人的岗位。 力求帮他们融入本地百姓的生活,从而带动他们的收入。 还将他们的收入水平与地方里正的年终考核相挂钩,以促进当地里正的帮扶积极性。 基本形成了官府带动、社会参与的帮扶格局。 然而本地居民和乌拉尔人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尽管可以在一些硬性条件上给予乌拉尔人一定帮扶,但由本地居民排外而导致的不良事件还是时有发生。 且新知府上任后,发现营州的教育非常落后,和江南一些文豪辈出的地方相比,简直没眼看。 一方面是因为营州条件过于艰苦,没有办学的财政基础。 另一方面,整个营州就找不出几个愿意去乡下教书的夫子出来。 在帮扶政策出台之初,新知府就详细考虑过乌拉尔人的住房、教育、就医等问题。 新政刚出台时,说的是会盖专门的学堂,并只招收乌拉尔籍的学生。 不过针对目前乌拉尔人难以融入本地和营州办学条件差的现状,他又改变了想法。 直接以地域为单位,每个片区新建一所学堂,周围村落中,只要有适龄的儿童,都可以送去学堂读书。 这样一来,不仅解决了乌拉尔人和本地居民的上学问题,还能培养一下下一辈之间的同窗之情。 既然这一辈的隔阂短时间内难以消除,那么就从长远打算,从下一辈开始互相融入。 不得不说,这个知府真是个目光长远之人。 不过新建学堂和请先生的钱,完全由官府来出也不现实,营州素来贫苦,银库里面并无多少余钱。 新知府趁着乌拉尔人落籍的契机,向朝廷申请了一笔办学经费,又号召辖区内的富户乡绅积极捐款,用来新建学堂。 各村的里正也被下达了任务。 要求各村的里正和村长挨家挨户上门劝说,村民能出钱的出钱,能出力的出力,尽量在村内解决一部分花销。 不想花太多钱的,用村里的老旧房子改造学堂也行,但安全条件必须达到官府的验收标准。 总之,资金方面,就是官府补贴一部分,各村自筹一部分。 可以说是将资源利用到了极致。 梁崇发现这位知府还蛮有意思的,他的很多做法,都非常具有现代政府管理思维,在这个时代并不多见。 不禁怀疑起,难道这个知府和她一样,也是个穿越人士。 吴正贤倾向于新建学堂,毕竟事关下一辈的读书问题,村里现有的空房子都比较老旧,还不如趁此机会新盖一间。 得知里正的来意,梁崇万分支持。 不过她还是问了一下村里几户人家的捐款金额,参照着平均值,捐了一百文出去。 尽管她很想鼓励教育事业的发展,但是财不外露,单门独户一个人生活,还是不要太出风头的好。 至于那些实在拿不出钱的人家,新建学堂时,就要去帮忙建房、伐木、堆砖、砌墙,总之就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不过大家都很乐意。 良禾村离营州城较远,没有学堂,孩子读书都要送到很远的村落或者城里去读。 大大的增加了读书的时间和成本。 农家本就贫苦,没有多余的钱财进行这方面的投入,因为成本过大,整个良禾村很少有人家把小孩送去读书。 营州官府经过充分调研,认为良禾村虽然偏远,但却处在附近八个村落的中心位置,到每个村落也就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的路程,将学堂建在这里最为合适。 建好后,包括大河村在内的几个村的人都会来这里读书。 村里的学堂其实只做识字之用,若是想要进一步的发展,还要去营州城里专门的书院念书,里正家的小儿子便是如此。 大业朝的学堂的作用,相当于梁崇上辈子的小学。 大业朝规定,六到十五岁的孩子,都在入学的年龄范围之内,再小的和再大一点的,就不怎么收了。 不过收不收,更多还是看夫子的意思。 紧接着,营州官府又发布公告,广纳社会贤才。 只要是符合资质的、愿意去村里当夫子的,每个月给予五百文钱的补助,连发三年。 这个时代的夫子不像后世的老师一样,工资是由国家财政统一发放的。 大业朝的学堂分为官营和私营两种,开在乡下的学堂多为私营,到官府备案后,便可开学。 学生若是想要去念书,只要通过了夫子的考核,并交一些束修就行。 私营学堂的夫子其实也相当于学堂的老板,日常的收入来自于学生交的束修。 一般而言,读书的纸笔需要学生自费,每年还需交一笔束修,农家能拿出这笔钱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新知府在公告中规定,由官府统一招聘的夫子,在收取束修时,每个学生每年不得超过五十文钱,且交钱时需里正或村长、夫子、家长三人同时在场见证,并留下相应的交钱凭证。 官府会定期派人清查,一旦发现有违规收取高额束修的,便取消其在学堂授课的资格。 这项政策的出台也就意味着各村的学堂是官私结合营业,需受到官府的管束,授课夫子更多的是在为官府打工。 一时间,原本对每月五百文补贴很是心动的学子又踌躇了起来。 但政策中也补充到,若是能在村里教满五年书,便可参加由官府统一组织的考试,届时会放出一定的文书名额,考上的人可以去官府里当文书。 文书虽然不算官职,但却是这个时代中少有的铁饭碗。 若是家中没有一定背景,普通学子想要去官府里面当文书,难度非常大。 对于很多只识得一些字,学识有限,迟迟考不上功名的学子来说,官府文书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就业去向。 总之,来与不来,各有利弊,全看个人想法。 听里正说完政策,梁崇更加确定了新知府穿越者的身份。 怎么别人穿越就是知府,她穿越就是开局被卖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比起城里的书院,村里学堂的读书时间更为随意。 书院一年到头只放四个假。 农忙时放两次,给学子回家帮忙春耕和秋收;九月份天气转凉放一次,回家收拾御寒的衣物;过年时放一次,回家和家人团聚。 另外每十天休一天假。 家里比较远的学子,吃住都得在书院。 学堂管理则更为宽松,只在每年的十一月份到次年的二月份、五月份到八月份两个时间段上课。 中间的三月、四月、九月、十月是农忙时节,家长没有时间接送不说,还要孩子回去帮忙。 学堂也并不提供住宿,需由家长自行接送,或几个孩子结伴上学。 上学时间也根据时节随时进行调整,每天上够两个半时辰或三个时辰就行。 良禾村若是想要孩子在今年就入学,那么就必须在十一月份之前盖好学堂。 趁着现在农闲,大家紧锣密鼓的投入到学堂的建设之中。 梁崇每次出门,只见规划给学堂的那块空地上摆满了木材、砖头和瓦片,工人们叮叮咚咚地敲打,脸上也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第50章 炮制干货 山下的村庄,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凉意,树木郁郁葱葱,房屋错落有致,村庄周围排列整齐的土地也是一片青绿。 营州早晚温差大,早上还冷得不行,中午却热辣辣的。 在田地里,可以看到许多光着膀子干活的人。 后世有一句话叫“早穿棉袄午穿纱”,梁崇觉得这句话对营州的天气也适用。 除了打理田里的水稻苗和林子里的黄精,梁崇又多了一个任务。 夜晚带上工具,打着火把进山,是时候去抓蝎子和蜈蚣了。 如今预警的范围已经扩充到了五十米,梁朝能搜寻的空间就更大了,不像前次一样,还得五米五米的挪动,挨个片区搜寻。 在系统五十米广的雷达的探测下,一切蝎子和蜈蚣都无所遁形。 不少人都知道蝎子和蜈蚣值钱,不过这个工作也不是谁人都能做的。 蝎子和蜈蚣一般都在下午或夜晚出来活动,想要大批量的捕捉,最好在晚上进山。 但除了蝎子和蜈蚣,这个季节还有一种动物也开始出洞了,那就是蛇类。 本地人不像梁崇一样有系统提示,晚上光线较暗,脚下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有啥,若是不小心踩到一条,那可是要命的。 所以晚上村里人一般都只在村庄附近捉捉知了而已。 营州本地多见三种蛇类,分别是蝮蛇、松花和野鸡脖子。 一般在春、夏、初秋季出来活动,秋末和冬季则在洞穴里冬眠。 本地人把蝮蛇叫做土球子,这种蛇的头部呈现三角形,体型粗短,尾巴相对于其他蛇类来说也比较短,两侧长有深褐色的圆形斑纹。 种类很多,体型也各不相同,能从一个巴掌大长到半米长。 常见的有岩栖蝮、白眉短尾蝮、乌苏里蝮,颜色也有黑褐色、灰褐色、红褐色等好几种。 体型最小的当属于短尾蝮,不过可别小看这种蛇,越小的蝮蛇,毒性越强。 其次就是本地人说的松花蛇,全身呈现棕黑色,身上带着银色的花纹。 松花蛇的性情相对温顺,大多数时候都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另外一种常见的蛇类就是野鸡脖子,达亚尔大叔他们说这种蛇是没有毒的。 不过梁崇却知道,这种蛇在后世叫做虎斑颈槽蛇,带有剧毒。 之所以被它咬伤的大部分人都没什么事情,是因为这种蛇的口腔构造和其他蛇类不一样,没有注入蛇毒的能力。 但也是有咬死人的风险的。 而且蛇毒非常难解,一直到后世,国内能注射这类蛇毒血清的医院也不多,一般都要从国外进口。 所以尽管梁崇在系统的帮助下,能看到五十米范围内的大小毒蛇,但却没有捉的心思,反而避之不及。 好在这三类蛇的攻击性都不强,且行动较为迟缓。 但梁崇不感兴趣,不代表其他人不感兴趣。 营州多山多蛇,由此也诞生了一类比较小众的职业。 捕蛇人。 一般而言,捕蛇的最佳季节是在八九月份,蛇类为了冬眠,会频繁外出觅食,这个季节的蛇类也是最多的。 不过为了维持生计,捕蛇人一般不拘哪个季节进山。 毕竟一年四季都是要有收入的。 夏天蛇类开始活动后,捕蛇人也忙了起来。 “然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已大风、挛踠、瘘疠,去死肌,杀三虫。其始太医以王命聚之,岁赋其二”,梁朝以前听过的一篇文章,讲的就是捕蛇人的故事。 里面说蛇不仅可以用来治愈麻风、手脚痉挛、脖子肿胀、生疮等疾病,捉到毒蛇,还可以拿去官府抵赋税。 大业朝虽然不能用蛇抵赋税,但由于蛇有一定的药用功效,以及一些达官显贵的特殊爱好,蛇类的价格还是非常高。 而且越少见、毒性越强的蛇,能卖的价钱就越高。 梁崇有想过,要不要找一个捕蛇人进行合作,她用系统扫描出蛇类存在的地点,再由捕蛇人进行捕捉。 不过这样一来,势必会暴露系统的存在,不然自己找蛇的本领无法进行解释。 梁崇想了想,还是作罢。 又想享受系统的便利,又不想承担风险,这种好事是不存在的。 还是安安静静地捉自己的蝎子和蜈蚣吧。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捉到的蝎子和蜈蚣,倒是不用卖鲜货了。 经过仔细思考,梁崇觉得卖活的蝎子和蜈蚣不太划算。 去年去医馆卖货时,大夫教了她蜈蚣的炮制方法,今年她又厚着脸皮去问了一下蝎子如何炮制。 自从被梁崇拒绝后,老大夫每次见到她,脸色都臭臭的。 听完梁崇的来意,大夫很是无语,但还是不计前嫌,耐心的教给了她。 医者仁心,能给这个哑女找一门营生,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学完方法,梁崇又请巴尔思帮忙找做活儿的人。 不过没想到,老族长是第一个来应聘的。 老族长历经战乱,又在山里生活了那么多年,蛇虫鼠蚁之类的见多了,蝎子和蜈蚣他并不怕。 饿肚子才可怕。 得知梁崇想要雇人炮制这两样东西,便让巴尔思帮他把活儿接了下来,反正每天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做,正好能赚一点钱。 由梁崇这边出相应的原材料,老族长那边负责炮制。 最后按炮制的量给工钱。 蜈蚣的炮制倒是简单,用酒精泡晕之后,再用签子穿过头部和尾部绷直,晒干就行。 蝎子的炮制要麻烦一点,需要在清洗干净之后,用清水加食盐煮沸,煮到肚子完全瘪下去的程度,再捞出冲洗晾干。 这样便能得到老大夫收购的药材——全蝎。 全蝎可以用来治疗中风、口歪眼斜、面瘫、偏头痛等疾病。 今年两者的价格都没变,鲜货都是二两银子一斤。 不过干货的价格却差得多,因为七斤的蜈蚣才能晒出一斤的干货,而蝎子只用三斤而已。 所以干蜈蚣能卖到十五两一斤,干蝎子只能卖到六两半钱一斤。 系统的范围扩大后,梁崇找蝎子和蜈蚣方便了许多,收获也更为可观,前七天一共找到三斤蜈蚣、两斤半蝎子。 晒成干货后,蜈蚣重四两二、蝎子重八两三。 共卖得十四两九钱银子。 炮制的材料一共花了三百文钱,老族长那边是炮制出一斤的干货,给二百文的工钱。 梁崇直接给凑了个整,开了三百文钱。 也就是说,除去成本,七天时间内,光蝎子和蜈蚣就赚了十四两三钱银子。 这速度,和坐火箭有什么区别。 可惜每年只能做一个月,不然梁崇宁愿什么都不干,天天上山找蝎子和蜈蚣。 第51章 老把头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梁崇的生活三点一线,除了去买炮制的原材料和去卖干货,基本就是去田里侍弄庄稼、进山找蝎子和蜈蚣、回家睡觉。 至于每天找的蝎子和蜈蚣,自有巴尔思帮他爷爷拿回去。 半个月下来,梁崇去卖了两次干货,除去成本和工钱,加上上次卖的十四两,共收获三十八两银子。 梁崇估摸着,再去找个五六天,蝎子和蜈蚣的旺季就该结束了。 算下来,六月份应该能赚到五十两左右。 不过还没等她再次进山,达亚尔忽然上门来找她说了一件事。 达亚尔请了一个找人参很有经验的老把头,要去野猪林那边找人参,问梁崇想不想去。 野猪林因为住着一群野猪,近几十年来,除了少数几个猎户外,基本没有人进去过。 而乌拉尔山脉资源丰富,对野猪来说,山林里的吃食已经够多了,所以它们也很少下山祸害庄稼。 因此,村民和野猪一直维持在一个相安无事的状态。 也从来没有人在那边发现过人参。 直到梁崇误打误撞走进去,竟然发现了一株老山参。 通常来说,如果一个片区找到了一株人参,那么附近很可能还有其他的。 因为人参一般都是靠鸟类吞下种子之后进行粪便传播,鸟类的飞行距离有限,种子之间不会相隔太远。 不过这个“不远”并不是指几十米的距离,而是说在一个固定的片区之内,找到其他人参的概率非常大。 运气不好的话,几十公里都找不到也是有的。 乌拉尔山脉中,有一个部落叫做逐鹿部落,这个部落的人不止擅长养鹿,还有一个找人参很厉害的族长。 大家都叫他老把头。 把头的字面意思,就是指在某一个领域里面非常厉害的人。 逐鹿部落的老把头,几乎可以算是整个营州找人参的领军人物。 六月末,也是营州人进山找人参的季节。 达亚尔在春节走亲访友的时候,就给他带了信,但一直到近日才收到回信。 老把头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虽然那片地是无主之地,谁都可以进去,而且找人参的队伍一般要求要壮年劳力,不但要体能过硬,还要有处理危险的本领。 夏日的林区,进得深了,有遇到野猪和黑瞎子的风险,若是带一个体能不好的人进去,反而会拖累别人。 但达亚尔认为,于情于理,梁崇都是第一个发现人参的人,还将此事告诉了他们,遂给她留了一个进山的名额。 不过因为搜寻的范围过大,可能进山后的五六天都得住在深山里,直到找到人参,或者将那片区域搜索完毕再下来。 若是找到人参,那么分钱的时候,参与找参的人,人人有份。 去与不去,全看梁崇自己的意思。 考虑了一番,不去的话,蝎子和蜈蚣这边,其实还可以再找十来天,起码也能收入十五两银子。 不过去也有别的好处,尽管她有系统这个金手指,日常进山比别人方便和安全许多,而且进山的频率比大部分人要高。 但也就找到过一次人参,找到的过程和走狗屎运差不多。 她想去学一学看一看。 据说这次达亚尔找的老把头,很有采参的经验,一生之中,找到过两支百年份的大山参。 不要觉得两支很少,很多采参人一辈子也不见得采到过一支百年份的。 百年份的大山参,能卖到几百两银子,已经够这个时代的很多人一辈子吃穿不愁。 梁崇当即表示要去,达亚尔大叔给她交代了进山要带的种种物品。 除了保暖的衣物和防水的鞋子,最好还要带一床被子以及防身的武器,别的东西视自己的需要自行安排。 至于挖参的工具和进山的吃食、炊具等,达亚尔那边会统一携带,梁崇不用担心。 老把头他们来的比梁崇想象的要快很多,就在达亚尔通知完梁崇的第二天下午,一行人就来到了良禾村。 不过一行人没有马上进山。 逐鹿部落落户的村落,到良河村需要翻过两个大的山头,一行人已经赶了四天路,还要在达亚尔家休息一天再出发。 吃晚饭的时候,萨仁大婶特意来邀请梁崇过去,一方面是过去认认人,另一方面也是去听听进山后的一些注意事项。 梁崇过去时,老把头已经和老族长他们相谈甚欢。 同为乌拉尔人,虽然属于不同的部落,但血脉同源,几人年轻时不但是好朋友,也是共患难的好兄弟。 达亚尔作为小辈,在旁边端茶倒水。 据说老把头只比老族长小了六七岁,但看起来精神抖擞,穿的也较为体面,两人的差距很明显。 逐鹿部落不止有养鹿的天赋,还有找人参的本事,日子要比敖古部落好过不少。 见梁崇进来,达亚尔赶紧把她领过去,给老把头介绍她是这次进山的人之一,也是上次发现人参的人。 见到人,老把头和善的笑笑。 除了老把头以外,还来了一男一女。 男的和恩和年纪差不多大,个子很高,身材壮硕,浑身肌肉精壮,双目炯炯有神,正拉着那日苏打趣。 女的看着年纪较小,十六七岁的样子,长着一双清澈的小鹿眼,头上扎了几个辫子,带了些羽毛和鹿皮装饰的配饰,脚下穿着的靴子也是鹿皮做的,很是灵动的模样。 见梁崇跟老把头打过招呼,托雅赶紧把她拉到几个年轻人的小团体里面,并给彼此做了介绍。 一男一女分别是老把头的孙子和孙女,这次来就是陪他一起进山的。 至于梁崇,托雅说她是姐弟俩的好朋友,也是上次发现人参的人,另外也提前说明了梁崇不会说话的事情,别的没有多言。 男的名叫昆图,女孩儿的名字明显和其他人不同,更像是一个汉人的名字,叫做玲儿。 玲儿是个很自来熟的性格,听到托雅这么说之后,立马快步上前,拉过梁崇的手,说道,“姐姐快坐,你长的真好看。” 很是天真烂漫的模样,让梁崇感受到了久违的青春气息。 几人年纪都差不多大,再加上小的时候认识,很快就打成一片。 不过主要还是玲儿兄妹俩和恩和几人聊天,托雅和梁崇在一旁静静倾听。 不知道昆图对那日苏说了什么,玲儿马上接话道,“就是就是,小的时候还和我一样高呢,现在长得这么高,不知道吃什么啦。” 那日苏在山上还挺白的,但搬家后,一整个夏天都在田里耕作,皮肤黑了很多。 听到玲儿的话,那日苏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仍旧顶着一张面瘫脸,但双侧通红的耳朵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他没有正面回玲儿的话,眼神也有些躲闪。 梁崇正好坐在那日苏的斜对面,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这才明白,难怪当时托雅把她买回去,那日苏那么生气。 听到她要赎身,还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原来是心里有人了呀。 看着俩人嬉戏打闹的样子,梁崇感慨,少男少女的爱情真是美好。 不过,锯嘴葫芦可要不得。 第52章 进山寻参 连日奔波,老把头一行人需要在达亚尔家稍作休整。 吃完晚饭,众人约定好后日一早进山。 吃饭时,梁崇才知道,采人参和平时赶山不同,进山的人数和怎么分钱都是有讲究的。 进山采参的人数必须成单不成双。 也就是说,进山的时候是单数,回来的时候是双数。 人参又叫孩儿参,年份较为久远的参的形状,十分像一个长有四肢的人,所以当地人认为,人参是有灵性和智慧的,智商和小孩子差不多。 若是采参顺利,那么回来的时候,人参也算一个人头。 老把头那边出了三个人,达亚尔这边可以带四个。 另外,卖到的人参钱,讲究按人头平分。 只要进山采参的人,不论他在采参的过程中出了多少力,到时候分的钱都是一样的。 不像梁崇他们一样,上次分钱,什么都不懂,梁崇分大头,其他两人分小头。 不过把头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这样规定,只说这是他们采参人世代传下来的规矩。 正因为规定如此,所以采参队伍的人员选择必须慎之又慎。 既要防止出力多的人心里不平衡,也要防止能力稍弱的人趁机混水摸鱼。 达亚尔这边,除了他自己和梁崇之外,还带了那日苏和恩和。 面对这样的人员安排,梁崇对达亚尔又高看了几分。 无它,如果按照人头分钱的话,其实达亚尔完全可以全部安插自己家的人,这样分到的钱也更多一点。 但他还是拿了两个名额出来,分给那日苏和梁崇。 可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典范。 趁着还有一天的准备时间,梁崇赶紧把进山需要的东西都整理出来。 山里早晚温差大,除了御寒的衣物,还要带防水的鞋子,不然一天下来,脚会被露水泡得发白。 晚上睡觉时也需要做好保暖,最好被子也带一床,到时候盖好庇护所,在地上铺上树叶,被子一半用来垫在身下隔绝湿气,一半盖在身上。 防身的武器也必不可少。 想带的东西很多,但在山里需要长时间负重前行,梁崇不得不删减了一些。 误了正事反而不好。 除衣服、被子、武器之外,梁崇还准备了一样东西。 按照进山的人数,把家里提前准备好的风油精分成七份,到时候一人分一点。 夏季的林区蚊虫较多,稍不注意,就会有蚊子或者蜱虫落在皮肤上,拿一些驱虫的药水非常必要。 这风油精是梁崇自制的,找了一些艾草和山薄荷,泡入高度白酒,一周后便可以使用。 味道虽然有些刺鼻,但效果挺好。 山薄荷是本地特有的植物,和后世用来做菜的薄荷不是一种东西。 后世的薄荷其实是从欧洲传过来的,学名叫做留兰香,和山薄荷同科同属。 两者的功效差不多,味道也一样,不过山薄荷闻着更刺鼻一些。 第三天一早,几人在达亚尔家会合。 和梁崇他们这样的门外汉不同,老把头对进山的每一个步骤都很慎重。 来到山脚下,老把头寻了一棵颇有年份的树,在树下烧了三柱香,让几人一一跪下磕头拜山神。 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一些保佑几人进山平安,并顺利找到人参,顺利归来的话。 这样做的目的,是表示对山神和山里精怪的尊敬,求山神爷保佑。 敬完香,几人才往里走。 这时,梁崇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风油精分给几人,并告诉他们这是防蚊虫的。 几人学着梁崇的样子,倒了一些,涂在皮肤裸露的地方。 果然进山的路上,基本没怎么被蚊虫骚扰。 要知道,夏天的林区,蜱虫和蚊子简直防不胜防。 这倒是让老把头有些意外,随即问梁崇家里还有没有存货,他下山后想买一些带回去用。 作为采参人,他一年中大半年都在山里,自然也能察觉到这个东西的好处。 梁崇表示不必这么客气,边比划,边让那日苏给几人翻译,将风油精的制作方法教给了几人。 玲儿听后啧啧称奇,夸她不止人长得好看,懂得也多。 其实梁崇的长相只是清秀,但好听话谁不爱听呢,心里也越发喜欢起这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来。 老把头对梁崇的印象也好了许多。 原本他想的和达亚尔差不多,梁崇作为第一个发现人参的人,给她留一个名额是应该的。 另外,本地采参讲究一个好的意头,既然梁崇能发现人参,证明她是被人参选中的人,是有些好运在身上的。 将梁崇带来,其实也是给采参队伍添一个吉祥物,看能不能给他们带来好运气。 没指望她发挥什么大的作用。 不过几天接触下来,老把头发现,这个人虽然不会说话,但为人处事还是很稳重的,达亚尔几人对她的评价也比较好。 倒是让把头明白自己有些先入为主了。 不过七人中,其实玲儿也不太符合采参队伍的要求。 但作为爷爷,也作为逐鹿一族的族长,老把头把兄妹俩带过来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学一些东西,言传身教,把自己的一身本事传承下去。 边往里走,老把头边给他们说一些采参的诀窍。 “人参又怕有水,又怕没水,又怕阳光,又怕没有阳光”,他的一句话出来,听得几人云里雾里。 见几人疑惑,老把头随即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人参需要的生长环境非常苛刻。 它是个喜欢水,但又特别害怕积水的植物,而且对光照的要求也很高。 人参喜阴,长在茂密的林下。 最适宜人参生长的阳光是散射光,最好顶部有高大茂密的树木,将太阳光都遮住,但树叶之间有透光的孔洞,能微微透出些光斑。 找人参时,要尽量去符合这些条件的树林里找。 另外,人参对土壤的要求也很高。 最好是营养丰富的腐殖土,还要透气性强、渗水性好,土壤也不能板结,不然根系根本无法生长。 老把头边讲,几人边默默地记在心里。 这些都是很宝贵的采参知识,若是没有一定的交情,别人是半个字都不会给你说的。 不像后世一样,网络发达,想要什么都可以上网去搜,时下的知识都被上层把控。 底层人士若是想要知道这些,无一不是以血肉亲身试探才得出的经验,再世世代代相传。 老把头能教授得如此详细,可谓是推心置腹,将几人当成他家的小辈看待。 不过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一回事。 人人都知道乌拉尔山脉有人参,但真正找到人参的却没有几个。 因为实操起来非常困难。 人参植株低矮,叶片又呈墨绿色,一眼看过去,几乎和周围的植物浑然一体。 想要发现人参,对眼力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梁崇上次之所以能发现,还是因为那棵人参的顶部结了几个红色的果实,这才被梁崇一眼看到。 但人参的生长周期长,一般三四年才开花,五到六年才结果,头顶有红色果实的人参,可谓寥寥无几。 老把头说完,留给几人自行消化。 虽然在教学,但几人行进的速度丝毫不慢,进山的第一天,要到第一次发现人参的地方看看。 附近很有可能还有被遗落的植株。 第53章 半夜被袭 到了上次发现人参的地方,老把头让几人将身上背的行李挂在树上,坐下来吃点东西休整一下。 放在地上的话,有可能会爬进去一些蚂蚁,或者被地上的露水浸湿。 进山前两天的吃食已经准备好了,萨仁大婶和托雅包了一些白面馒头,又给几人带了几包肉干和咸菜,省得开火。 不过夏天天气炎热,食物保存不了多久,后面几天就需要她们自己做饭吃了。 装水的容器是个人自带的,森林里溪流和水潭多,不愁没有水喝。 至于喝生水会不会有寄生虫等问题,出门在外,顾不了许多。 休整完毕,七个人分为两组,将东西留在原地,在老把头的指挥下,一东一西开始搜寻。 这里有野猪出没,人员不能太过分散。 而且只看附近几公里的区域就好,到下午的时候,再回原地集合。 到时候统一去找搭建庇护所的地方。 梁崇被分到了达亚尔和恩和那一组,两人都带了弓箭和刀具,只要不是遇到大型的野猪群,护住自己和梁崇不是问题。 交代好注意事项,两组人便向着老把头指的方向行进。 主要是根据人参的生长习性,看被分到的范围内,有没有符合条件的林地,再重点翻找。 三人聚精会神地搜了一下午,连根人参毛都没有发现。 倒是看到了几坨新鲜的野猪粪便,还有野猪啃食过的草木痕迹。 不过没有看到野猪出没,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人比较多,野猪躲起来了。 找了一下午,三人两手空空的回到集合的地点。 过了一会儿,另外四个人也回来了,但收获要比梁崇他们好得多。 老把头的手上拿了一株长着两片叶子的人参,用苔藓包得很严实。 端看叶子的数量,这人参起码也有五年了,虽然不值多少钱,但大小也是个收获,至少没有像他们一样空军。 把头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 接着几人火速收拾东西,时间已经不早,还要去寻找一个适合搭建庇护所的地方。 在森林里搭建庇护所也是有讲究的,最好能在有水源和遮蔽物的地方搭建。 这样既能解决喝水的问题,也能躲避一些野生动物。 不过近水但不能近大水,不能留宿在水流量较大的河流旁边,不然遇到发洪水之类的自然灾害就危险了。 一番搜寻之后,几人在一处小溪边将庇护所搭了起来。 这里恰好有两块大石,可以很好地遮盖几人的身影。 说是庇护所,其实只搭了两个很简陋的棚子。 达亚尔几人在附近砍下一些树木的枝干,搭好框架,在顶上和四周盖上枝叶,地上也铺上树叶,用来防寒。 一共搭了两间,五个男的挤一间,玲儿和梁崇睡一间。 恰好玲儿和梁崇带了两床被子,也不用盖一半垫一半了,直接一床铺在叶子上,一床用来盖就行。 接着几个男的又去附近找了干柴过来生火。 梁崇和玲儿在溪边洗完锅,烧了一锅热水出来。 馒头也被几人插在树枝上烤了烤。 吃完晚饭,晚上还要留两个人值夜,以防夜晚熟睡之后有野生动物袭击。 经过商量,第一晚就由恩和值上半夜,玲儿的哥哥昆图值下半夜。 至于梁崇和玲儿就不参与值夜了,老把头一把年纪,也将他排除在外。 明天再由达亚尔和那日苏接替。 安排好值夜问题,不值夜的几人沉沉睡去。 奔波了一天,身体已经累得不行,明天还有大战要打。 夏日的森林里虫鸣鸟叫,很是热闹,而小溪边除了微微的鼾声,只剩下火堆旁噼啪的柴火声。 大半夜,梁崇睡得正香,忽然,一阵警报声传来。 “警报,警报,前方五十米处有危险物!警报,警报……” 吓得梁崇一骨碌爬了起来。 打开系统一看,两个红色的点正在不远处,看点的大小,不是野猪也是黑瞎子。 好家伙,这回可摊上大事了。 梁崇连忙把身边睡得正熟的玲儿叫醒。 接着又快速地爬出棚子。 恩和正在火堆旁打着盹,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柴火已经快熄灭了,不过还能依稀照亮周围的环境。 将恩和叫醒,梁崇冲进另外几个人睡觉的棚子,那日苏他们其实并没有睡得多死,梁崇一进来,几人便睁开了眼。 大家都明白,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梁崇是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的。 几人赶紧拿上弓箭和刀具出了棚子,幸好晚上为了防止特殊情况,刀具都放在手边。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这还是因为梁崇不会说话,不然吼一嗓子,就能将几人喊醒,速度更快。 此时恩和已经反应过来有危险了,快速地往柴堆里面加了柴火,火光的能见度也高了一些。 只看到不远处,两头野猪猛地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昆图直接对着玲儿和梁崇吼道,“快爬到石头上面去。” 接着几人四散开来。 情况紧急,不过一两秒的时间,野猪已经近在眼前。 玲儿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已经眼疾手快的爬到了石头的上面。 野猪见几人分开,便追着剩下六人中的两人跑。 梁朝不幸,正是目标之一。 她选的那块石头太滑了,根本爬不上去。 而且因为夜晚能见度低,梁崇只能避开系统上的红点往前跑,但脚下草茎多,跑得磕磕绊绊。 可恨有了系统,还是每次都被野猪追。 梁崇跑出了吃奶的劲,上次被野猪顶的经历已经让她痛彻心扉。 就在野猪即将顶上梁崇的那一刻,昆图一砍刀扎在了野猪的背上。 “嗷……”野猪吃痛,迅速放弃了眼前的梁崇,转而向砍了自己一刀的昆图奔去。 昆图从小在山野中长大,打猎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又生得一副好体格,岂会怕它。 只在野猪奔过来的时候,一跃而起,避开锋利的獠牙,在它身上又砍了好几刀。 这时候,恩和也过来帮忙,拿着刀往猪的颈侧刺去。 另外一头猪则去追达亚尔了,虽然比起其他几个小伙子,打猎不是达亚尔的强项,但他跑起来可比梁崇快多了。 不过光跑也不是办法。 那日苏举着弓箭不知如何是好,除了火堆边,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射箭的话,怕误伤到达亚尔大叔。 老把头不愧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很快便做出决定,对达亚尔吼道,“把它引到火堆这里,一起解决。” 听到此话,达亚尔火速变更方向,朝火堆跑来。 那日苏和老把头也已经准备好了刀具,达亚尔一跑过来,两把砍刀便同时冲着他身后的野猪砍了过去。 达亚尔也随即转身,对着野猪迎头就是一刀。 在昆图和恩和两人的围攻下,追梁崇的那头野猪很快便奄奄一息。 另外那头被达亚尔砍了半边脸,又跑了好一会儿,已经体力不支。 昆图和恩和解决完梁崇这边,又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之中,另一头野猪也很快被解决。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这场恶战才终于结束。 这是梁崇第一次直面山林的血腥和猎人的日常生活。 前一次被野猪攻击,其实更多的是自己单方面在跑。 现在才认识到,赶山人的每一次收获,无一不是在和老天爷搏命。 目前这个地方已不适合再继续久待,野猪的血流了一地,血腥味太重,可能会引来其他觅食的野兽。 几人目前的状态也不适合再进行一场战斗。 不过怎么处理这两头野猪倒是个问题,丢了可惜,抬下山的话,需要好几个人,那这山就白进了。 第54章 守参“神兽” 经过商量,几人决定,先把这两头野猪抬下山。 这两头猪的体型都挺大的,一头能有二百斤左右。 虽然野猪的肉比较腥燥,口感不好,不如家猪值钱,但卖出去也是好大一笔银子。 一只猪能出七成左右的肉,只不过两只猪被他们砍得遍体鳞伤,整猪卖给屠户的话,屠户肯定不要,只能由他们自己打理。 普通的家猪能卖到十文钱一斤,野猪肉就便宜许多,只能卖到七八文钱。 不过就算按照七文钱一斤计算,这两头猪也能卖二两银子。 农家人一年到头节省下来的银子也就这么多。 但找参还是要继续的,老把头和那日苏他们一样,已经搬下山落户了。 既要忙着进山,还要管理田间地头的各项事务,能抽出时间过来很不容易。 如果这次直接下山,那么得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再来。 经过商量,几人决定先把两头猪抬到森林的边缘,再由达亚尔下山叫人。 达亚尔大叔虽然跑得快,但黑灯瞎火的,还是被野猪顶了好几下,腰部和腿部都受伤了,继续跟他们进山的话很是吃力。 不如就趁此机会回去,还能张罗着把野猪卖了。 还好第一天进得不怎么深入,几人合力把猪抬到森林的边缘,达亚尔大叔一瘸一拐的下山叫人了。 这里离良禾村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没有什么大型的野生动物。 显然,森林里的野生动物也知道山下有人居住,一般都不会到边缘来活动,向来和人类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累了一晚上,一群人也有点体力不支,干脆就在此处搭了两个棚子,趁机休整一下。 一直到了傍晚,恩和的哥哥巴特尔才带着一伙人来到放野猪的地方,指挥其他人将野猪抬回去,巴特尔则要和他们一起进山。 达亚尔回去之后,队伍中的壮劳力就只有昆图、那日苏和恩和三人。 若是碰到大型的野猪群,要保护两个女孩和一个老人,还要护住自身,显然有些吃力。 便换了巴特尔上来。 但几人这次可学乖了,昨晚的事情证明野猪林不止有野猪存在,而且体型都非常庞大。 本来几人想的是分成两组,搜寻的速度能更快一些。 但既然有野猪出没,且战斗力强悍,索性就一伙人一起行动。 晚上值夜也换成了两人一组,梁崇和玲儿也参与了进来。 免得真的遇到野猪群,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不过这样一来,找人参的速度就慢了许多。 期间,玲儿好奇地问了梁崇一嘴,是怎么发现有野猪的。 毕竟夜晚的林区能见度低,梁崇提前两三秒就把他们叫醒,证明起码在三十米开外就看到野猪了。 梁崇只能谎称自己当时想起来方便,依稀听到了几声哼哼哧哧的声音。 她虽然不确定是不是野猪,但也不敢冒险,忙把几人叫了起来。 在三十米开外就能听到野猪的声音,不知道几人信不信。 但大伙都没有上心,只是随口一问,世界上多得是像梁崇这样,虽然口不能言,但其他感官比常人灵敏许多的人。 一连在山中转了几天,除又找到了一株五六年份的人参之外,一无所获。 期间,梁崇还在系统的提示下,看见了一只带崽的母猪和一只独自行动的黑熊。 还没等正面交锋,梁崇就已经不动声色的将几人引开。 虽然以恩和几人的本领,区区野猪和黑熊不在话下,但凡事都有例外,梁崇不敢冒险。 野猪和黑熊倒是发现了他们,不过一看他们队伍庞大,便没有上来找事,动物也是懂得趋利避害的。 到第七天,已经搜到了这座山的最深处。 若是再找不到,那么就要打道回府了。 毕竟再往前走,就是另一座山的山头,几人带的粮食也没有那么多。 虽然收获不佳,但大伙的心态却都挺好的,毕竟采参就是这样,没有收获的时候居多。 不然价格也不可能那么贵。 几人默默地朝着森林深处走去,没人讲话。 倒不是沮丧,而是前几天找人参时,老把头又跟他们说了一个规矩。 找人参时最好安静的找,不能发出太大的声响,传说人参能听得懂人说话,远远的听到人声,就会跑掉。 但是发现人参时,要大吼一声,将人参吓住,这样它就会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几人哭笑不得,遵照着规矩办事。 毕竟这山林里也没什么好说的,声音大了,还有可能引来觅食的野兽。 最后一天,七个人分成三个方向向前搜寻,但彼此之间的距离都不超过二十米。 这样有什么事,吼一嗓子便能听见。 “警报,警报,前方五十米处有危险”,系统的声音响起。 这些天,梁崇已经听到过这个声音很多次了,早已经见怪不怪。 打开系统的界面,只见前方五十米处有三个红色的小点,看点的大小,应该是蛇类动物。 遇到蛇,梁崇倒是不着急,她手中拿着的棍子很长,到时候提前在草丛里打一遍,蛇听到响动,便会自己爬走了。 乌拉尔山脉的蛇,性情都比较温顺,基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不过梁崇顺着系统指示的方向看去时,远远的便看到了灌木丛中的一点红色。 “咚咚咚……”,梁崇的心砰砰直跳,不可置信的往前走了二十多米,再看了看。 还真是小小的一团红色,正是人参顶端的果实。 能结果的人参可不多,一般都是上了年份的,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最后一天,终于有所收获。 梁崇赶紧跑回去,跟老把头打了声招呼,老把头顺着梁崇指的方向一看,喜不自胜。 “是人参”,老把头大喊。 见其他几人似乎走的有点远了,并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老把头加大音量又喊了一遍,“快过来,有人参。” 顿时,在旁边搜寻的几个人飞速聚了过来。 “真是人参”,恩和和玲儿的性格比较急躁,当下便要跑过去看看。 梁崇赶紧拦下两人,比划道,“我刚刚好像看到底下有团黑色的东西,看起来像蛇一样。” “急什么,看到人参切记不能急躁”,老把头对着恩和和玲儿训斥到。 说的好像刚刚激动的人不是他一样。 接着老把头又把梁崇手中的长棍接了过来,向几人解释,人参下面一般都会有小型的捕食动物,特别是蛇类。 尤其是像这种已经结了果子的人参,会有鸟类过来啄食,这时便会有捕食鸟类的动物在底下守株待兔。 见到人参,切记不可冒进,要先确保周围的环境是否安全。 老把头边说,边领着大家向前走去,用木棍小心的将人参所在的那一团草木扒开。 果然,底下盘踞着三条黑棕色的蛇。 正是本地毒性特别强的蝮蛇。 第55章 卖参分钱 老把头用木棍轻轻一挑,三条蛇便如惊弓之鸟一般,四散而去。 接着,他又指挥昆图和那日苏把人参周围的灌木清理了一遍,以防有漏网之鱼。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老把头没有着急采挖人参,而是拿下腰间的包裹。 包裹里面装着的是几样特制的挖参工具,大部分都是用铁和鹿骨制成的,每一样都挂着红绳。 老把头从包裹里面取出一条红绳,拴在人参的枝叶上,这条红绳有个特殊的名字,叫做棒槌锁,据说是用来缚灵的。 当地人把人参叫做棒槌,因为参体的主要部分长得像捣衣服的棒槌一样,同时也是希望找到的人参像棒槌一样大。 红绳大约有三尺来长,两端各拴着一枚铜钱,发现人参时,必须马上用棒槌锁将人参锁上,这样一来,人参就跑不掉了。 接着,他又拿出两根鹿骨做的索宝棍,插在人参两边的空地上,将两枚铜钱分别搭在索宝棍上面的叉上。 并在人参旁边的大树下点燃三炷香,让在场的几人依次上去磕头。 这是谢谢山神爷的恩赐和保佑。 也是对大自然的敬畏。 一切环节走完,老把头才不紧不慢地拿出鹿骨做的签子,小心翼翼地沿着人参伸展的脉络挖掘起来。 采参人有句话叫“红绳为引,鹿骨为锹,铜钱为魂”,说的便是采挖人参的过程。 几人大气都不敢出,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老把头动作,生怕打扰了他。 老把头挖掘的每一步都很慎重,因为人参的根系较多且较细,一不小心就会挖断。 被挖断的人参,轻则折损几两银子,重则品相大打折扣,不能让几人多日来的辛苦打了水漂。 挖了近两个时辰,整棵人参才全部从土里出来。 这颗人参比较大,芦头加上主体大约有半米长,再加上底下细小的根系的话,能有一米五左右。 有梁崇两个手指那么粗。 而且长了六片叶子,顶端还带了种子,年份一看就不会少。 长时间聚精会神的挖掘,让老把头汗如雨下。 不过他脸上却笑眯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对几人说道,“我前两次找到的那两棵参,比这棵大不了多少。” 要知道,前两次他找到的参,可是百年份的老山参,听到此话,在场的人无不激动的涨红了脸。 接着,老把头又拿着人参给几人依次介绍它的组成部分,有参花、参草、芦头、芦碗、主体、参须,参纹…… 这可是前面找到小山参时没有的待遇。 还让每个人来摸了一把,沾沾喜气和好运。 又让昆图从旁边的地上挖了一块苔藓出来,仔细的将参体包好。 顶部的枝叶也没有去掉,这是判断人参年份的重要依据。 一切结束后,他把顶端的红色果实摘了下来,让几人在周围几十米远的地方,把种子种了下去。 这也是采参人的传统,发现人参果实,便要及时种下,若是有幸长出来了,还可以留给后人采挖。 最后,老把头精挑细选了一棵人参旁边的树,选定一块区域将皮剥掉,在上面刻了七条纹路,下面刻了六条纹路。 “上面七条代表采参的一共是七个人,下面六条代表我们采的人参有六匹叶子”,刻完,老把头解释道,“这也是在提醒后人,有人在这里采到过人参。” 当然,这也是找参的重要依据,采到过人参的地方,附近可能会有种子掉落,出参的概率也更大一些。 挖人参用了较长时间,此时,天色已经渐暗,几人便在附近找了一个地方休息。 第二天一早,几个年轻人忙不迭的想要下山,不过老把头却把众人叫住了。 还要把周围再搜寻一遍,害怕有所遗漏。 但几人的好运就到此为止了,除了目前发现的这棵,附近啥也没有。 能找到一棵百年老参,已是天大的运气。 几人高兴的收拾行李,是时候下山了。 回到村里时,天色已晚,一行人是从小路进村的,就怕路上遇到人,若是让村里人见到他们的收获,有平生事端的风险。 老把头在下山时就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闷声发大财。 萨仁婶婶她们早就已经睡下了,见几人像野人一样灰头土脸地从山上下来,赶紧起来做饭烧水,让几人洗漱打理。 得知有大收获时,萨仁婶婶的嘴角简直咧到了耳后根。 吃完饭,众人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人参怎么处理。 老把头的意思是,明天由他出面,直接将这棵人参卖掉,得到的钱按人头平分。 虽然夏天采参人较多,人参的价格也相对冬天来说更便宜,但那是针对年份较浅的山参而言。 他们手中的这一棵百年人参,无论到什么时候,价格都不会低。 差价左不到几两银子。 早些将银钱拿到手,还能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亲兄弟明算账,及时将个人应得的那份分给人家,也是采参人的老规矩。 至于达亚尔的那一份,因为他中途退出,由儿子巴特尔接替,两人便只算一份的钱。 对此,大家都没有异议。 另外就是两棵小的人参和卖野猪的钱,也是按人头平分。 虽然两颗小人参是老把头找到的,但进山时就定下了规矩,无论每个人出了多少力,分到的钱都是一样的。 一切都说清楚后,梁崇已经累得不行,在山上没有洗澡的条件,几人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了,现在只想回去好好洗漱一下,泡个热水澡。 见众人没有要补充的事情了,梁崇礼貌告辞后,便领着大黑、平安和旺财一起回家了。 进山的这几天,三只狗都留在了萨仁大婶家里,拜托托雅帮忙照顾。 回到家,洗完澡,梁崇碰床就睡。 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萨仁大婶过来叫她去家里吃饭,卖人参的钱,已经拿回来了。 老把头作为营州着名的采参人,一向有自己固定的卖参渠道。 天一亮,他便在孙子和达亚尔父子几人的陪同下,出发去营州城,将人参卖了出去。 一起吃一顿庆功饭,将银钱分清楚,也是时候回去打理他的田地了。 午饭做得很是丰盛,萨仁大婶直接杀了一只鸡炖汤,再炒了一盆回锅肉,还做了炖鸡蛋、炒白菜、大米饭,和过年没什么两样。 吃完饭,老把头郑重的清清嗓子,示意参与采参的几个人进屋,其余闲杂人等回避。 达亚尔和巴特尔都进来了,但他们只分一份钱。 那棵老参一共卖了二百八十两银子,两棵小的六两一棵,一共是二百九十二两银子。 “这是银子和凭证,你们点点”,老把头把几个银锭和卖货的凭证放在桌面上,让众人上前查看。 几人只偏头过去扫了一眼,草草走了一个形式,对于老把头,他们还是很信任的。 接着达亚尔接话道,“两头猪毛重四百一十二斤,打理完,还给帮忙的人送了一些,共剩下二百八十三斤肉,价格是七文钱一斤,一共卖得二两银子。” 野猪肉腥燥,内脏没有人要,光卖肉的钱其实不够二两,剩下的,达亚尔自掏腰包补上了。 卖参的钱加上卖野猪的钱,一共是二百九十四两银子,七个人分,每人分得四十二两。 银锭放在手中沉甸甸的,恩和和巴特尔的钱只拿着过了一遍手瘾,便乖乖地交给达亚尔了。 他们还没分家,一切银钱都由家长支配。 发完钱,这次的采参才正式落下帷幕。 老把头三人也要回他们自己家了。 玲儿依依不舍地拉着梁崇的手,跟她约定,等到了冬天,没什么事情做的时候,一定要去她们逐鹿部落看一看。 她们养了好多的小鹿,长得可好看了。 还可以骑上鹿在丛林中穿梭,到时候梁崇来,她一定领着梁崇去体验一番。 鹿茸也会给她留下一点。 梁崇笑眯眯地答应了。 回到家,梁崇算了算,前面卖韭黄、羊肚菌和蜈蚣等山货赚的钱,除去日常的伙食花费和给工人开的工钱,还剩九十三两。 加上这次分到的四十二两,现在家里一共有一百三十五两银子。 对于农家人来说,这是一笔巨款。 梁崇一直想干的两件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不过这钱看起来还是有点少,到底是先去医馆看看嗓子呢,还是先翻修一下房子。 梁崇陷入了纠结。 第56章 医馆看病 其实没什么好纠结的,现在住的房子虽然旧了一点,但不漏风也不漏雨。 修不修,无非是住的舒适度上的差别,比起治病来说,并不是梁崇的刚需。 但治病就不一样了,在山上和托雅及那日苏姐弟俩一起生活时还不觉得,毕竟三人日常的交流比较少,而且他们也能看懂梁崇的大部分手语。 但自从搬下山后,梁崇接触的人多了起来,不会说话不但让她交流受限,对日常生活也有很大影响。 比如一开始在松树村找大夫时,因为没人看得懂手语,全程的交流就很不方便。 日常去卖货和推销地里的产出时,也不得不带一名翻译。 在卖韭黄和羊肚菌的时候,梁崇没去集市上摆摊售卖,也有这一层面的考虑。 毕竟她是个哑巴,不能开口吆喝,顾客跟她讨价还价时,她无法很好的作出回应。 虽然可以写在纸上,用文字与其他人交流,但在营州,识字的人毕竟是少数,她穿过来这么长时间,看到的识字的人,一巴掌就数得过来。 再加上这次入山,遇到野猪夜袭,虽然几人最后都没有受伤,但如果梁崇会说话的话,几人逃命的时间也能更长一些。 总之,虽然受性格影响,梁崇日常与人交流交往的需求不大,但如今有了钱,还是去看一看为好,若是能治好,那也算是一件喜事。 从原身的记忆中得知,小的时候,原身是会说话的,变成哑巴还得从卖身为奴说起。 原身前后换了好几个主家,第一任主家应该是做灰产生意的,非常注重个人隐私不说,疑心病也很重。 贴身的奴仆都是买年龄小的孩子回去,让人牙子事先将其戳聋弄哑,再从小培养。 就怕侍候的丫鬟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被对家收买了去。 听不见也说不出,自然就没有泄密的风险,无非就是日常侍奉时不方便些而已。 原身的运气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刚被人牙子根据主家的要求下药弄哑了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将她的耳朵戳聋,那家人做的生意就败露了,被官府抄了家。 原身这些没卖出去的侍女,也被人牙子再次发卖到别处。 好险没把耳朵也给弄聋了。 但自此之后,原身就不会说话了。 而且因为哑疾被人嫌弃,从而被多任主家倒卖,从南方一直卖到北方。 直到去了小妾那里,原身的日子才算好过了一些。 小妾是烟花柳巷之人,被小将领买回去后困在后宅,虽不用再为金钱和接客烦扰,但日日都得受主母的搓磨。 得知原身的遭遇,倒是对她颇有同情,也是从她身上看见了自己前半生的影子,所以对原身还算不错。 说起来,原身也是个可怜人,希望她下辈子投胎,能投到一个富足的好人家。 既然原身的哑疾不是天生就有,而是药物导致的,梁崇想,市面上应该也会有相应的解药。 不过当时给她下药的人牙子是南方人士,不知道在北方找不找得到解毒的方法。 将近十年过去,一切都无迹可寻。 而且一百两银子不知道够不够,不够的话还得再攒一攒。 不过纵使很着急,梁崇也没有立马去找大夫。 进山六七天,田里和地里堆了一堆活计,这些作物都娇气得很,一刻都耽误不得。 另外,前面种下的萝卜也该收了。 萝卜的生产周期在四十天到五十天,现在去收刚刚好。 水稻那边更急一点,梁崇先花了几天时间,在田里给稻苗捉虫除草。 并请教了萨仁大婶,给水稻追了一次肥,这个时期,正是水稻需要大量营养的时候,丝毫马虎不得。 至于黄精那边倒是简单,只简单地除了一下草,再把顶端的树枝砍掉一些,让阳光透进来就行。 第一次种没有经验,别的也管不了那么多,让其自由生长吧。 萝卜要全部拔出来,不然留在地里会空心,吃起来口感不好,是糠的。 留种就不留了。 自己种的萝卜籽,种下去产量没有人家卖的好,还不如去种子店买新的,毕竟那里卖的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种子,没必要在这种地方省钱。 让梁崇没有想到的是,当初种萝卜,只是为了让地别荒废,稳固一下土壤的肥力。 结果一亩地收了两千多斤将近三千斤萝卜,梁崇一个人吃的话,吃到下辈子也吃不完。 只好给萨仁大婶、那日苏、老族长、里正几家各送了两百斤出去,但还剩两千多斤。 营州这边的萝卜不值钱,一文钱就能买三四斤,而且家家户户都种萝卜,卖也卖不出去。 除非到了秋末或者冬季的前期,大家都开始储备过冬的蔬菜了,还好卖一点,但价格也上不去。 夏天正是蔬菜高产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有新鲜菜吃,谁会想买吃了一整个冬天的萝卜。 梁崇当时真是脑子一热,什么都没考虑就种上了。 想了想,剩下的两千多斤,梁崇拿了一部分做成咸菜。 余下的全部都晒成了萝卜干,留着冬天吃。 萝卜看着体积大,晒成干却没有多少,十多斤的水萝卜,才能晒出一斤的萝卜干。 最后得到两百斤左右的萝卜干。 索性她一个人也吃不完,正好要去城里找回春堂的老大夫看病,便用袋子装了一百斤,还有一些家里找的山货给他送去。 不值什么钱,但大小也是个心意。 到了回春堂,请赶车的大哥帮忙把货卸下来,在前台的小童见梁崇又来了,还带了两个大口袋,以为她又找到了什么稀罕的山货。 忙不迭的把老大夫叫出来。 梁崇想阻止都来不及。 结果老大夫将袋子解开一看,这不是萝卜干吗,遂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冲梁崇吼道,“我这里只收药材,不收萝卜干!” 梁崇忙手忙脚乱地比划。 不过小童和大夫都看不懂。 梁崇只好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写道,“不是,不是卖的,是送您的。” 老大夫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但还是没好气的问道,“无缘无故的,送我干嘛?” 再说他第一次看见有人送礼是送萝卜干的。 还好现在店里没什么病人了,不然人家看见了,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梁崇摸摸鼻子,也发觉自己马屁拍在马腿上了,确实,大夫收入高,什么都不缺。 再说自己的这个礼物也没用心准备,只是吃不完,顺带拿来的。 实在是不妥当。 只好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来的目的说了。 听完梁崇的来意,老大夫哼了一声,转身甩袖一气呵成,梁崇连忙跟上。 小童也赶紧把两袋子萝卜干和山货拿到了后院,被前来看病的患者看到了,没得让人笑话。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老大夫仔细给梁崇把了脉,又让她伸出舌头,看了看舌苔,观察了她的面色,翻开眼皮看了看。 半晌,他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你这不是病,是毒啊。” 第57章 出发达州 看中医就是这样,不怕大夫说话,就怕大夫不说话。 看着老大夫越来越严肃的脸色,梁崇心想,自己这嗓子铁定是治不好了。 虽然来之前就给自己打好了预防针,但梁崇还是不由得在心里着急,连忙在纸上写道,“如何,这毒能解吗?” 老大夫没有正面回复,反而问道,“你这毒,是怎么来的?” 见老大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梁崇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不过她只说自己原本是南方人,生下来时是会说话的,到十来岁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被人下了毒,自此之后就变成了哑巴。 卖身为奴的遭遇,则被梁崇隐去了。 老大夫不知道帮梁崇脑补了什么样的悲惨身世,沉思许久,开口对梁崇说道,“你这毒,老夫没法解。” 听到此话,梁崇不失落是不可能的,虽然来之前,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营州素来偏远,与南方城市的交流交往不多,梁崇当时被下的毒,在北方这边可能并不常见。 再者,这里是古代,信息不流通,南方和北方的医学体系不互通也是有可能的。 梁崇失望的站起身,治不了就治不了吧,大不了,多攒点钱,她再去南方的医馆看看! 见梁崇要走了,老大夫还是神在在的,却大喘气的补充道,“虽然我不能解,但我师兄应该有办法。” 梁崇的眼睛亮了起来,又坐下听他细细解释。 老大夫说,梁崇身上的这个毒,他以前没有见过,不过并非无药可解。 他的技艺不够精湛,但他师兄走南闯北,一辈子医治过的疑难杂症不知多少,应该会有些办法。 梁崇忙问老大夫的师兄现在在何处。 不过说到这个话题,老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嚅嗫道,“我师兄性情奔放,喜爱云游四海,目前……目前不知游到了何处。” 梁崇简直无语了,这老顽童,说话老是大喘气,有什么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嘛! 害她悲了又喜,喜了又悲的。 老大夫振振有词,徐州是他师兄的老家,隔三五年就会回来一趟,上次回家是在五年前,想必这次不久便会回来了。 他这边只用修书一封,送过去师兄的老家,一有消息,那边便会派人来通知,梁崇等着便是。 见梁崇眼里的光亮了又暗,他冷哼一声,说道,“你放心吧,我师兄,可是连知府大人都找他看过病的。” 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方案不太靠谱,老大夫挂不住面子,又补充道,“在这营州城,你也不用找别人看了,我都解不了,其他人更解不了。” 事已至此,梁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老头是整个营州城医术最精湛的大夫,他都没有办法,其他人确实也解不了这个毒。 索性十多年都过来了,再等上一段时间也无妨,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走时,老大夫坚称自己没帮上什么忙,只收了梁崇看诊的费用,还顺便帮她看了看腿伤恢复得如何。 虽然看病无果,但梁崇内心还是很感激他的,不愧是营州百姓口口相传的医馆,老大夫确实医者仁心。 再三谢过大夫,留下诊费和自家的地址,并给了前台的小童二两银子的送信费用和一百文的跑腿费,请他一有消息,便立马来通知自己,梁崇才收拾好心情回家。 徐州距离营州还是挺远的,不过都在北方,二两银子送两封信足够了。 请人帮忙,总不能还让人家倒贴钱。 回到家,梁崇又投入到无尽的忙碌之中。 毕竟不管会不会说话,日子总要过的。 会说话有会说话的活法。 不会说话,看她现在不也活得挺好的嘛。 虽然老大夫说,他师兄不日便会返回徐州,但一切都未有定数,梁崇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忙好家里的一切,她又实施了自己的第二个计划。 既然营州看不好,那就去别的地方看看。 不过目前她能动用的资金有限,只能量力而行,选个近点儿的城市。 离营州最近的城市便是达州,趁着杨石头这段时间赋闲在家,梁崇和他说了想和他的商队一起上路,去达州看病的请求。 一般而言,一个城市的经济越发达,越能吸引到优秀的人才定居。 达州作为大业朝北方各城市交往交流的要塞和中转点,经济比营州要好上不少,说不定有大夫能治自己的哑疾。 杨石头本想拒绝,别看他经常来往达州和营州之间,但这时候出门可不像后世一样,有车、船、飞机、火车等多种交通工具可以选择。 更不能在一天之内,从一个城市到达另外一个城市,甚至从一个国家到达另外一个国家。 时下出远门的,除了赶考的学子,大部分都是四处淘金的商人。 很多普通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生养之地。 而且出门在外,到处都有危险。 营州多山,也多匪患,山林里多的是躲藏着的亡命之徒,商队被打劫是常有的事。 丢了钱财还好,丢了小命是大。 虽然六七月份天气较好,杨石头所在的商队走的都是官道,沿途有驿站可以歇息,还有少量的官兵巡逻。 但他们商队的人都是男的,为了赶时间,通常都是快马加鞭的赶路,实在是不想带一个拖油瓶。 不过杨石头也没有把话说死,毕竟梁崇这边还掌握着他的经济大动脉,他还指望梁崇在年底的时候给他多分一些羊肚菌去卖呢。 去年可给他赚惨了。 不能得罪衣食父母。 再三确定梁崇真的要去之后,杨石头跟她要了五两银子的保证金。 美其名曰,本来以往去达州时,只有杨石头和商队的几个兄弟自行出发,现下梁崇要去的话,会再花钱雇上两个押镖的人,尽量保证她的安全。 因为山林和匪患的特殊性,营州这边萌生出了一种特殊的职业,押镖人。 跟后世的保镖差不多。 押镖的一般都是有一定功夫在身的武士或者当过兵的军人,拿钱办事,负责保证雇主和货物来回路上的安全。 从营州到达州,市场价二两四钱银子一个人,包来回。 走的是官道的话,雇两个人足够了。 剩下的两百文银子,杨石头说,算是给他兄弟几个的精神损失费。 毕竟他也需要去买些东西打点一下,不然他的那些兄弟是不可能同意带着一个小姑娘上路的。 至于他们商队护送的费用,是五百文一个人,等回来再给。 真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个。 杨石头的商队会在四天后出发,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让梁崇回去准备。 从营州到达州,一共是三天的路程。 三天的吃食都得自带,除了沿途去驿站买些热水,给骡子喂一些草料,他们商队的几个人一般不在外面吃饭。 一方面是省钱,另一方面也是防止在外吃错东西。 至于带什么,由梁崇自行准备。 梁崇先将家中的小狗、田地等都交给了托雅帮忙照料。 杨石头的商队带的货体量较小,一般不会在达州停留太久,最晚不超过半个月时间,众人便能回来。 接着,梁崇又去找里正吴正贤说明缘由,开具了出城的凭证。 期间,还干了一件大事,乔装打扮去城里,把家里的现银换成了几张薄薄的银票。 带现银出门目标太大,而且重量也不小,她可不想成为被人盯上的肥羊。 梁崇是去各地都有分店的大银庄换的,银票的面额有一两、五两、十两、五十两、一百两几种,当然更大面额的也有,不过梁崇没有那么多钱。 穷家富路,梁崇换了两张五十两、一张十两、一张五两的银票,分多个地方贴身藏好。 至于剩下的十三两银子,十两放在家中,再揣三两用来路上花费。 万一真的倒霉,路上被打劫了,回家还能剩个本钱。 总不能吃饭的银子都不留。 最后一天,梁崇用麦面烙了几个烧饼,都是没馅的,这天气,带馅的容易坏。 又带了一瓶萝卜咸菜,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以及一些必要的物品。 第四天一早,杨石头便牵着骡子在梁崇家门外敲门了。 白天太阳大,早些上路,还能少受些罪。 第58章 一个卷毛 去达州需要先从营州城穿过,然后沿着官道一直走,大约有三天的路程。 在走之前,杨石头还要去接他的两个兄弟。 不过倒也方便,和去营州城的路正好在一条道上。 见到两兄弟之后,饶是梁崇这个哑巴,也差点笑出声来。 无它,杨石头说这两人是亲兄弟,但长得也太不像了。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的那个瘦得跟竹竿似的,矮的那个又有点圆滚滚的。 颇有些喜剧人的味道。 矮个的是哥哥,叫孙大江,高个的是弟弟,叫孙大河。 杨石头应该是提前和两人说过了,见到梁崇,俩人都没有排斥的反应。 孙大河淡淡点头,跟梁崇打招呼,看着有点社恐。 但孙大江一上来就很热情,一会儿说帮她提包裹,一会儿又让她挪去车上坐,弄得梁崇手足无措。 察觉到梁崇不太适应,杨石头赶忙出声制止,“好了大江,你正常一点,别吓到小梁。” 又转头和梁崇解释,“他没什么别的意思,想让你多给咱们匀点羊肚菌呢。” 梁崇哭笑不得。 见目的被点破,孙大江咳嗽一声,终于正常起来。 倒是和孙大河拘谨的样子有点像了。 来到城门口,守城的士兵仔细的查看了几人的凭证,并收了入城的费用,放几人进去。 营州有很多像他们这样三五人组成的小商队,家中大多负担较重,不得不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来回奔波赚钱。 走进城内后,雇好的两个走镖人早已等在约定的地点。 梁崇以为雇的保镖会像电视剧上演的一样,英姿飒爽,腰间佩刀,气质冷冽,一眼就能看出是练家子的那种。 不过却让她大失所望。 两人和普通的农家汉子没什么两样,穿的是时下比较普遍的麻布衣裳,背着两个大包裹。 一眼看过去,和乡下种田的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差别。 当即便向杨石头看去。 收到梁崇质疑的目光,杨石头低声解释,“你看他们背上背的是啥?” 梁崇又定睛看去,只看到两个大包裹,但他们几人不也是大包小包的吗,梁崇怀疑杨石头在忽悠她。 不过仔细看看,两人和普通百姓还是有点差别的,虽然微微佝偻着背,但走路的步伐踏的更实,手上也没有种田留下来的茧子。 见梁崇不上道,杨石头低声解释,“是刀。” 只不过裹在了衣服被子里面,一般人看不出来。 也是,要真像后世那样打扮,不就是告诉别人,我雇了保镖,我是肥羊,快来打劫我吗。 梁崇对这个理由勉强接受。 不过让梁崇没想到的是,和两个走镖人会合之后,居然还要再去接一个顾客。 这件事是孙大江自行决定的,连杨石头都不知道。 都到城里了,他才弱弱的说,“那啥,我寻思护一个人也是护,护两个人也是护,咱们都出了银子了,干脆多带一个人。” 合着梁崇蹭他们的商队,他也要蹭梁崇雇的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杨石头气结,就他们这一群乌合之众,没出城就整这么多幺蛾子,不会刚出营州城,就被打劫得片甲不留了吧。 梁崇也有点想打道回府了,要不还是别去了,等老大夫的师兄来吧。 但没办法,孙大江已经提前和人家说好了,收钱办事,也不好临时撇下对方。 杨石头只好问他是去哪里接人,并对梁崇说道,“到时候收钱,分你一些。” 梁崇无所谓,反正没有这个人,她也是要雇人护送的,照这架势,跟他们三兄弟单独上路,怕是嫌命长了。 孙大江嘿嘿一笑,“不麻烦不麻烦,我们顺着中轴线走,到何大户家门口接人便是。” 出营州城也要从中轴线穿过,几人便跟着孙大江一起过去。 孙大江说的何大户,是营州城有名的富户,梁崇和杨石头都很奇怪,既然是有钱人家,为何还要跟他们一个小小的不正规的商队一起去。 直接请镖局的人护送不是更好。 孙大江全程陪笑,只说他也不知道雇主的身份,中间人只跟他说了接人的地点。 听到此话,梁崇又想回去了。 到了何大户家门口,梁崇和杨石头才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大户人家,怎么会找一个小商队护送。 只见孙大江小心翼翼地绕过何家富丽堂皇的大门,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将骡车放好,让几人稍作等待。 他则急匆匆地从小巷跑过去,到后门接人。 不一会儿,一个瘦高个跟在他后面,从巷子口走了出来。 男的看着有一米八几,头发微微卷曲,竖成高马尾扎了起来。 穿着粗布短打,背着小包裹,肩上挂着一个垫肩,脸上和身上粘着一层灰土,浑身上下灰扑扑的。 过来时还喘着粗气,汗水直往下流,印得脸上灰一缕白一缕的。 是扛大包的人常见的形象。 孙大江接到人,忙快步走过来,对几人说,“接到了接到了,就是这个,走吧走吧。” 他也知道自己临时的决定有些不好,耽误了几人的时间。 却没料到身后的男子开口问道,“等一下,收多少钱。” 梁崇和杨石头都想向孙大江翻白眼了,合着不知道雇主是谁不说,连价钱都没有谈好。 孙大江顿住,随即回复,“四百文一个人。” “我只有二百五十文。”男子抿了抿唇。 “你胡说,刚刚你和管事结账的时候,我还看到他给了你六百文呢,怎么就只有二百五了。”孙大江顿时不乐意了,转身向男子发出质疑。 没想到男子分毫不让,“就二百五十文,你不去,我找别人。” “那你找别……”,孙大江的话还没说完,杨石头就不耐烦的抢过话头,“行了行了,二百五十文就二百五十文,不过你只跟着我们一起走,安全我们可不负责。” 在这里停留了太久,不知道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休息的驿站,没功夫在这里扯皮。 “行”,男子答应了下来。 刚刚过来时没注意看,梁崇还以为是个扛大包的中年男子,没想到开口还挺年轻的。 商量妥当,一行人又急匆匆地出发,距离休息的民驿还有较长的路程,耽误不得。 这还是梁崇穿过来之后第一次出远门,在路上看什么都新鲜。 第59章 夜宿驿站 一行人走的是官道,虽然官道是为了官员通行便利而修建的,但普通人也可以走,只是发生紧急情况时,官员有优先通行的权利。 比起普通的道路,官道的路况更好一些,通行的速度也更快。 官道就相当于古代的高速公路,只不过不用交高速费而已。 但和梁崇想象中的还是有点差别。 梁崇想象中的官道,就算不是水泥路,也得是青石板路。 不过一路走过来,看到的都是普通的土路,只在格外平坦的地方,铺上一层石块用来硬化。 宽度也只有两三米宽。 营州多山,除了出城的那一截较为平坦,剩下的路程,几人不是在上山的路上,就是在下山的路上。 坡路建有台阶,不过建的不是很整齐,也并不光滑,只用石块错落铺出落脚的地方。 在平路上还好,路的宽度基本一致,到了逼仄的山路上,有些地方甚至只有一米宽。 杨石头他们还得先把骡车上的货物和板车卸下来,用人力背过去,再把骡子小心翼翼的牵过去。 到了宽敞的地方,又给骡子装上板车拉货。 难度比起赶山不遑多让。 甚至赶山的路还算好的,去达州的这条路,有些地方直上直下,角度近乎七八十度,看得人胆战心惊。 难怪人人都知道走商赚钱,但做走商的人却没有多少。 这碗饭,还真不是谁都能吃的。 从山中穿行而过时,偶尔会看到道路两旁有零星的村庄和人家。 房子的类型五花八门,茅草屋和土房都有,砖房并不多见。 到了平坦之处,还可以看到大面积的农田和土地。 此时水稻和小麦都长得快有半人高了,一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 再过一两个月,就可以收割了。 七月份是走商的高峰期,他们今天走的这段路,鲜少有荒无人烟的地方,路上还能看到三三两两去达州做生意的商人。 雇佣的两个走镖人没有和他们走在一起,远远的隔了七八十米的距离,坠在队伍的后面。 加上半路上来的卷毛,他们有五个人,若是再加上两个走镖人,队伍看着就过于庞大,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五个人的队伍,不多不少刚刚好。 两个走镖人跟在后面,万一发生什么事,也有机动和应变的时间。 出城时,太阳已经高挂,所幸营州到达州的官道大多穿山而过,道路两旁有一些高大的树木,有树荫遮蔽,阳光并不能直射在脸上。 这条路,杨石头他们三兄弟都是走惯了的,骡子也是老搭档了,走的并不费力。 卷毛哥看着身板不太结实,但步伐却很轻松,不紧不慢地跟在杨石头几人身后。 梁崇却不太适应这种行进的速度,虽然自己经常上山,但上山下山时,不论是走路的速度还是休息的频率,都由自己支配。 不用像现在这样,一刻都不得闲,往往一口气还没喘匀,便要接着往上爬。 但没办法,不能拖累整个队伍的进度,梁崇虽然内心叫苦不迭,但还是硬着头皮跟上。 好在杨石头虽然抠门,但还念着老乡的情谊,见梁崇走得实在吃力,中途在人多的地方停下歇了两回。 一直到天黑,几人才赶到休息的驿站。 大业朝的驿站分为官驿和民驿两种,既可以传递信件和物品,来往的人也能在这里休整、住宿、吃饭、投喂牲口。 “驿传旧有步、马、急递三等,急递最遽,日行四百里,唯军兴用之”,官驿还要负责传递朝廷的政令、情报和指示等。 小小一座驿站,承担了后世的机要、邮政、酒店、车站四大功能。 不过官驿只有身上有相关凭证的官员、士兵等公职人员才可以入住,普通百姓只能住民驿。 民驿相当于私人开的客栈,没有入住的门槛。 不论是官驿还是民驿,收费都要比路上的农家贵得多,但安全更有保证。 毕竟能开驿站的,都是在官府备过案,且家中有些背景的人。 再者,荒郊野岭的,也找不到更为合适的住处,自然奇货可居。 几人进去时,前台的接待人员抬起头,见是几个商人,懒洋洋的问道,“吃饭还是住宿。” 杨石头他们是这里的老顾客了,当即表示,要一壶热水、一捆喂骡子的草料,还要在这里住一晚。 驿站里有井,里面的水可以用来洗漱和喂牲口,当然人喝也是可以的。 热水要钱,不想花钱的,可以自己去厨房烧,但厨房里的柴禾也得花钱购买。 累了一天,大家都想喝口热乎的,懒得去厨房折腾,便买了一壶。 水壶很大,一壶水够几个人喝了。 “通铺五文钱一个人,单间十五文一个人,只有一张床,要通铺还是单间”,查阅了几人的户籍凭证及外出的证明,见没问题后,接待人员出声询问。 杨石头兄弟三个和卷毛哥都订了通铺,只睡一晚,货物放在床边就成。 出门在外,梁崇不想和陌生人挤着睡,要了一间单间。 而且通铺没有木门,只挂了一个门帘,梁崇觉得不太安全。 接待人员随即从柜台下抽出一把钥匙递给梁崇,说道,“二楼左拐第二间。” 又冲着杨石头表示,“热水在厨房,自己去打,草料三文钱一捆,后面有牲口棚,自己牵去喂就行。” 说罢,将几人递过来的钱数了数,见数目没问题,又懒洋洋的开始打盹。 服务态度不是很好,不过杨石头他们已经习惯了。 默默的将骡子牵到后院的棚子里,喂了草料,又去厨房打了一壶热水,几人喝完水,吃完干粮,便自行回房睡觉。 卷毛哥从吃饭时就不见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去睡觉了。 因为只负责把人送到达州,杨石头没有多管。 两个走镖人也订了通铺,不过没有过来和几人接触,吃饭、喝水都是自己买的。 虽说要保护雇主,但也不必住在梁崇的旁边,在驿站里面,安全还是有保证的。 山匪也不可能胆大妄为到来驿站动手。 除非嫌剿匪的由头不够了。 几个大老爷们没什么讲究的,脚都不洗便去睡觉了。 梁崇又花了五文钱买了一壶热水,跟前台的接待人员借了个盆,洗漱完,泡了泡脚才上床。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梁崇睡得正香,杨石头便咚咚咚的来敲门了。 还剩两天的路程要走,赶早些出发,便能早到达州。 梁崇只好认命的爬起来。 补好路上喝的水,牵上骡子,挂好板车,一行人到楼下集合。 卷毛哥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不过他今天的样子却让梁崇大吃一惊。 昨天他整个人灰扑扑的,梁崇没有注意看。 今天换了身干净衣裳,虽然还是打着补丁的粗布短打,但整个人的形象却焕然一新。 但真是唇红齿白,高鼻深目。 眼睛长而圆,双眼皮的褶皱很深,鼻子高挺,嘴唇红润,面上带着些许疲惫感。 说惊艳也不至于,他的颜值就是中等偏上的水平,但配上身高,搁后世多少能捞个偶像当当。 在大业朝,却只能去扛大包。 大业朝长期战乱,武盛文衰,百姓又多以耕种为生,像恩和那样高大健壮的男子,才是时下的主流审美。 又没钱又没颜的,卷毛哥这一款在大业朝并不吃香。 梁崇感慨,真是时不我待,命途多舛,生不逢时。 终究是错付了。 察觉到梁崇的目光,卷毛哥抬头看过来。 梁崇淡定的将目光移向别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今天要赶的路都是山路,也是被抢频率最高的一截。 感叹了一番,梁崇整装待发。 现在可不是欣赏花美男的时候,保存好体力,跟上队伍要紧,有什么异常,随时撒丫子跑路。 第60章 官兵搜查 正常情况下,几人一天能走四十到四十五里路,不过因为第二天的路程全都是山路,速度慢了许多。 山路上弯道多,两个护镖人也拉近了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不然稍微转过两个弯道,便看不到前面的队伍了。 要确保雇主随时在自己的视线内才行。 梁崇一整个过程都提心吊胆的,自从杨石头说这段路是最容易被抢劫的路段之后,她就老担心从哪里跳出个山匪来。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运气比较好,还是最近走商的人比较多,官府加大了巡逻力度,山匪也开始避风头了。 今天走的这段路,虽然人烟稀少,路上不见多少房子和田地,但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件。 对此,梁崇还是很欣慰的,被抢本来就是小概率事件,她可不想想啥来啥。 哪有人没事儿还咒自己的。 大业朝每隔四十里地设一个官驿,民驿的设置就随意许多。 毕竟民驿的开设目的是为了赚钱,一般都会开在有人烟的地方。 这条路走的人多,除了走商的,从边境去往关内也要经过这条路,人流量比较大,设有两个民驿。 从天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几人便出发了,走到月亮高挂,繁星闪烁,才来到第二个驿站。 梁崇估摸着,第二个驿站和第一个驿站之间,应该相距四十到四十五里左右。 几人照旧买了一壶热水,喂了骡子,洗漱完,各自休息。 第三天一大早,天刚朦朦亮,杨石头便来叫人了。 距离达州还有三十五里远,需要在酉时之前赶到。 达州酉时左右便开始关闭城门,要是在关门之前还赶不到的话,便只能在城外留宿。 得赶早出发。 第三天走的路倒是要平坦许多,至少大部分路段都能让骡子拉着板车往前走。 路上也开始三三两两的冒出些行人来。 长时间的奔波让大家都很疲惫,赶路时,几乎没有人说话。 除了骡子蹄敲击在石板上的踢踏声和车轮滚滚向前的声音,基本听不见别的响动。 到了中午太阳比较大的时候,一行人在路边的亭子里休息了一会儿,吃了剩下的干粮,补充水分。 又给骡子喂了一些草料。 一直走到下午,天气稍凉,梁崇的腿机械的抬起、落下,一条路上,只见埋头赶路的人,间或有马车飞快的驶过,激起一阵尘土。 “快了,大约还有五里地就到了”,见大家精神萎靡,杨石头安慰道。 看天色,应该能在关城门之前顺利进入达州。 杨石头让几人在原地歇歇脚,补充下体力。 三天的路途,算是无惊无险。 到了城边,不用再担心安全的问题了。 山匪再大胆,也不会来到有大量驻兵的城边放肆。 这三天,算是平安度过。 不过说都说不得,梁崇正感慨时,一阵飞扬的马蹄声传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不一会儿,五个装备精良的骑兵赶到身前,径直掠过几人,将后面的两个护镖人团团围住。 并让他们解下身上的包裹,蹲在地上。 面对士兵的要求,两个护镖人虽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但还是乖乖照做。 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而且都已经到达州附近了,所以两个护镖人没有和梁崇她们离得太远,也就间隔十多米的距离。 此时那边发生什么事情,几人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蹲下后,一个大高个将两个包裹挑开,扒下上面盖着的棉被和衣服,赫然露出两把大砍刀来。 “这是什么,老实交代”,领头的官兵厉声问道。 其中一个护镖人连忙解释,他们是杨石头和梁崇雇的负责保卫几人安全的护镖人,这是他们用来防身和保护雇主的武器。 接着,又拿出两人的户籍凭证和相关证明给官兵看。 刚才挑开包裹的高个士兵接过,将其递给领头的官兵。 见官兵看了半天不说话,其中一个护镖人着急的说道,“是真的,不信你问旁边那几个人,他们就是我们此行护送的目标。” 听到此话,领头的官兵转而快步向梁崇她们走了过来,说道,“将你们的户籍凭证拿出来。” 梁崇不会说话,孙大江和孙大河两人看见官兵,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是真的,他们是我……”,杨石头刚想解释,刚才挑开包裹的高个士兵就吼道,“别废话,赶紧拿出来。” 几人不敢再说什么,赶紧将户籍凭证翻出来交过去。 领头的官兵一番查看后,面上的异色少了许多。 不过他并没有把凭证还给几人,反而问道,“你们依次说说,来达州是干什么的。” 杨石头三兄弟掀开板车上盖着的油布,解释道,“我们是从营州过来的,来达州卖一些营州的山货。” 听到此话,官兵走到板车前,挨个打开口袋,仔细看了看里面装着的东西。 见确实是时下产出的山货后,又把目光移向梁崇。 梁崇不会说话,又担心官兵看不懂手语,只好让杨石头代为解释。 “这是小人同村好友的侄女,从小不会说话,这次来,就是带她来看看哑疾的”,杨石头赶忙陪笑。 官兵低头看看手上的证明,见他们的说辞和上面出入不大,点点头,继而看向一旁的卷毛哥。 和孙大江几人的慌张不同,卷毛哥这时候很是淡定,不卑不亢的说道,“小人是来达州参加府试的。” “离府试举行还有好长时间,你怎么现在就来”,高个的士兵快言快语。 领头的官兵止住他的话头,读书人总是略受人尊敬一些,“你叫什么名字?为何现在就来?” “回大人的话,小人名叫谢湍意,本就是达州人士,前几天去营州办点事情,担心回时路上的安全,便找了商队一起出发。”这个时候,卷毛哥的语气倒不像讲价时那样硬邦邦的了。 见卷毛哥回答得颇有条理,长得也是文质彬彬的样子,领头的官兵翻了翻手上的凭证,又问道,“你是达州今年的童生?” “回大人,小子确实是今年才考上的童生”,卷毛哥点头。 见几人的户籍凭证和相关的证明都没问题,而且队伍里又有一个读书人,领头的官兵没有多加为难。 将手上的凭证递给杨石头,又示意高个士兵将砍刀还给两位护镖人之后,一行人骑上马,朝着前方奔驰而去。 几人一头雾水,两位护镖人更是莫名遭了一堆盘问,还差点把吃饭的家伙也给没收了。 连忙收拾好行李和包袱,不敢再在原地停留,还是尽快入城为好。 不然再来一波,他们可受不了。 第61章 山匪入城 这回,几人可是一刻都不敢歇了,谁知道又会从哪里冒出一伙官兵,将他们扣押下来盘问。 时下的官府不像后世那样,讲究柔性执法。 执法者的执法手段往往比较强硬,遇到不讲理的官兵,老百姓大多只能自认倒霉。 与之争论的话,还有可能招致更严重的后果,所谓民不与官斗便是如此。 根据梁崇的观察,刚刚的官兵之所以能痛快地放人,估计还是沾了卷毛哥身份的光。 大业朝长年战乱,直到最近几年才恢复科考,虽然读书人的数目逐年增加,但真正拥有功名的却没有几个。 童生虽然不是功名,却拥有生员的资格,可以参加朝廷后续举办的科举考试,也就是卷毛哥说的秋闱。 比起秀才和举人,童生虽然不算什么,但在教育落后的北方地区,却没有多少人能够考上童生。 童生的身份在一些南方城市远远排不上号,但在达州这些北方城市,含金量还是挺高的。 大业朝虽然重武轻文,但对于读书人,大家都比较尊敬。 不过让梁崇想不通的是,好好的一个童生,不去教书、算账,偏偏要去卖一把子力气。 但这也不关她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紧赶慢赶,一行人终于在关门之前,来到了达州城的门口。 达州是大业朝北方几个城市交往交流的集散中心和商业中心,周边公路四通八达,还有一条运河穿城而过。 这里的发展程度和设施完善程度要比贫苦的营州好得多。 虽然几人到的比较晚,但此时城门口还排着长长的队伍,大多都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商人。 战乱过后,百废待兴,大业朝的前一任皇帝提出,地方官府既要抓经济也要抓农业。 所以大业朝不像别的王朝一样重农抑商,对商人的赋税和规矩也并不严苛。 梁崇几人乖乖牵着骡子,排在了队伍的后面。 随着队伍龟速的向前移动,梁崇这才有功夫抬起头观察达州的整体风貌。 不同于高大肃穆的营州,达州作为北方几个城市的商业中心,建造得比较亮丽。 城墙用浅色的巨大石块堆砌而成,接缝处抹有石灰,高度也比营州低了许多,整个城市的面貌显得非常年轻。 还可以看到一条宽广的运河从城门口的侧面穿出,流向远处。 不时有船只从城内驶出。 从城市的设计来看,达州抵御外敌的能力要比营州弱上不少。 不过达州作为中心城市,起到的更多是集散及发展商业的作用。 至于防范外敌入侵和守卫边境等职责,自有附近的几座城市来负担。 且防御能力不强只是相对于营州而言,达州该有的安防设施还是很完备的,只不过军事作用没有营州那么强烈而已。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队伍走得差不多了,终于轮到梁崇她们入城。 达州的经济更发达,但消费也更高。 入城费是五文钱一个人,比营州要高上不少。 守城的士兵还掀开车上的油布看了看,估算出这车货物的大概价值,额外收取了二十文的货物入城费。 难怪达州能发展得更好,不单是交通和地理位置上的优势,就连创收的项目,都比营州收费更贵。 不过排到卷毛哥时,守城的士兵只看了看他的户籍凭证和相关证明,确认了他的童生身份,并没有向他收取入城费用。 梁崇猜测,达州应该对人才有特殊的优待政策,比如入城不用交入城费之类的。 这也是发达城市常见的留人套路之一。 进入城内之后,一行人就该分开了,卷毛哥给孙大江结算了说好的费用,便自行离去。 一共是二百五十文钱,孙大江将它交给杨石头,杨石头又从里面拿出一百文递给梁崇。 当时说好的,蹭她的保镖,要给她分一部分的费用。 不过梁崇没要,雇保镖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需求,有没有卷毛哥,她都会出这一笔钱。 再者,孙大江收的二百五十文钱,估计就是单纯的商队随行费,没有包含其他的项目。 严格来说,卷毛哥虽然在无形中享受了两个保镖的保护,但在明面上,商队并没有保障他安全的义务,只负责在路上做个伴,把他带到达州。 所以才收的这么便宜。 不过杨石头的态度很强硬,“拿着,一码归一码。” 虽然只收了卷毛哥随行的费用,但如果真出事了,总不能真的不管,这也是杨石头一开始不想带梁崇的原因之一。 两个护镖人的作用确实不能忽视,不然以前杨石头的商队可从来不敢带别人。 见拗不过杨石头,而且这里人来人往的,为银钱拉扯也不太适合。 梁崇只好表示,这一百文就用来抵扣她的护送费用,等回到营州后,她再给杨石头四百文就行。 当时两人商量好,除了自己花钱雇两个护镖人,梁崇还要再额外给商队五百文的护送费用。 见状,杨石头把钱收了起来。 两个护镖人已经走了,他们只负责梁崇来回路上的安全。 至于入城之后,两人要去忙自己的事情,等走的那一天,在城门口会合就行。 天色渐暗,一行人还要去找住的地方。 杨石头三人有自己固定的客栈,随即问梁崇是要和他们一起住,还是自己另寻一家。 梁崇选择和他们一起住,达州对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有熟人在身边,更妥当一些。 一行人向熟悉的客栈赶去,进了客栈,悬着的心才终于放松下来。 三兄弟直接定了一个房间,睡不下的,打地铺就行。 毕竟还要在达州停留几天,有货物在身,长时间睡通铺不太合适。 梁崇也定了一个单间。 接着,几人安排好行李和骡子,在楼下集合,简单点了几个小菜。 饿了一天,终于可以吃顿热乎的了。 边吃饭,杨石头边给店小二塞了几个铜板,打听起城外的事情。 这间客栈物美价廉,是很多商人的落脚处,南来北往的客人见多了,小二的消息非常灵通。 听到杨石头他们在城外的遭遇,小二一拍大腿,“害,你们这是被连带了呀。” 原来,梁崇他们这一行人能顺利走到达州,其实是有原因的。 一般而言,一到走商的高峰期,达州和周边的几个城市便会加大对山匪的打击力度,来保障通行人员的安全。 所以在高峰期,山匪为了避风头,出现的概率也更低一点。 按理说,在七月份是很少见到山匪的。 但今年不知怎的,山匪想出了新的办法。 抢劫一些商人和护镖人,再拿上他们的户籍凭证和相关证明,大摇大摆的进来城里捣乱。 时下的户籍凭证,大多只有几句身高、样貌的描写,以及手绘的人物图像,对于一些长相相似的人来说,确实难以分辨。 再者,守城的士兵一天要排查那么多人,也做不到一一细看。 做山匪的,大多都是身上有命案在身的亡命之徒,或者是周边地区的山民。 后者亦民亦匪,想入城,用自己的户籍凭证就好,不用平白承担风险。 前者大多被官府通缉,是藏匿在山林中的黑户,没有入城的凭证,只好出此下策。 近来,达州城内多了好几起盗窃案,官府严查之后,才发现是山匪所为。 还抓到了几个顶风作案的小团伙,严刑逼供之下,查出了他们入城的办法。 至于被抢劫的商户和走镖人,据山匪交代,倒是没有被杀,目前还关押在寨子里,指望和他们的家人再捞一笔。 由此,官府还剿掉了好几个山匪的窝点,将人质救了出来。 不过不少山匪进城时携带了武器,用的正是将武器藏在大件行李内的办法。 所以,在城外巡逻的官兵,一看到背着大件行李、且言行举止和普通百姓不同的人,便要去盘问一番,以防有山匪混入。 营州比较偏远,消息还没有传播过去,两个护镖人还维持着原来的打扮。 虽然梁崇她们分辨不出来,但巡逻的官兵经过专业的训练,看两人走路的姿势,就明白这两人是练家子,一下子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换言之,梁崇他们这是被山匪连带了。 只能自认倒霉。 低声咒骂了一番,吃完饭,几人才各自回房休息。 后面几天,杨石头三兄弟要去卖货,梁崇这边则根据自己的安排,自行活动就成。 第62章 便民医馆 第二天,梁崇就和这家客栈的店小二打听起了达州城内医馆的位置。 小二对梁崇还有印象,毕竟前一天晚上,杨石头他们才和他打听了一些事情,当时梁崇正在旁边。 不过他没有多嘴询问其他三人去了哪里。 因为交流不便,梁崇直接将问题写在了纸上。 但小二并不识字,看在梁崇出手大方的份上,他拿着纸条,去问了前台的账房先生。 经账房翻译,得知梁崇在寻医馆后,小二颠颠地跑过来说道,“嗨,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要说达州这地界,别的地方我可能不熟,这医馆呐,我可熟透了!” 梁崇出门的比较晚,此时客栈内的大小商人大多已经外出做生意了,楼下并没有几个人。 小二洪亮的声音回荡在一楼,前台的账房先生和掌柜听到此话,哈哈大笑起来。 见梁崇疑惑的看过来,掌柜连忙解释,“姑娘,你就听他的准没错,他家里有一个生病的老娘,经常带他老娘去看大夫呢。” 见状,小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给梁崇说起了达州城内的大小医馆有哪些。 达州经济发达,城市面积更大不说,一些民生项目的建设也比营州要好。 就拿医馆来说,整个营州城只有五家医馆,但达州却有大大小小十多家。 小二是个热心肠的,怕梁崇记不住,还把正在前台拨算盘的账房拉了过来,让他将医馆的名字一一写在纸上。 不过除了较大的几家医馆好找外,其余小医馆的位置却不知道怎么给梁崇描述了。 因为梁崇是个外地人,并不熟悉达州的地理环境及城市走向,说了也不知道怎么走。 梁崇表示无妨,杨石头他们还要在达州停留好几天,够她将大小医馆看个遍了。 再三谢过店小二之后,梁崇决定先去几个大的医馆碰碰运气。 达州大型的医馆也就七八家,本地百姓都知道在哪。 这大型医馆倒是好找,梁崇打算自己先去找找,就当体验一下达州的风土人情。 经历回春堂老大夫那边的一波三折之后,梁崇对这件事就已经看淡了许多,此刻心态很是平和。 就当是一边看病,一边来达州旅游了。 自从她穿过来之后,就一直忙忙碌碌,没有多少时间休息,机会难得,放松放松身心也是好的。 若是大医馆治不好,那么后面几天,再花钱请个本地的向导,让他带着去小医馆看看。 达州依水而建,一条运河将城市劈成两半,从中间穿过,百姓的民居及商铺排列在运河两旁,鳞次栉比。 河边留足了供马车穿行和百姓行走的面积,铺着青石板路。 梁崇出门时已接近中午,但大街上仍然人头攒动,行人神色各不相同,走路频率也比营州快的多。 有挑着担子的、拉着板车的、赶着驴车的,马车也时不时从梁崇旁边驶过,构成了一幅生动而繁忙的市井画卷。 作为中心城市,达州不仅是周边几个城市的集散之地,邻近几个国家的商人也会来这边做生意。 除了大业朝的都城雍州,当下最繁华的两个大都市,当属北方的达州和南方的临州莫属。 达州水运、路运通达,是当之无愧的水旱码头和南来北往的重要交通枢纽。 城内最显眼的,当属那一条宽广的运河,就像是一条流淌着生机与活力的大动脉,支撑着达州经济的发展。 千帆竞发,百舸争流,上面来自五湖四海的大船小舟或满载货物,或搭载乘客,像敏捷的鱼儿一般,在宽阔的水面上自由穿行。 自从战乱平息之后,大业朝也逐渐打开了通往其他国家的关口,允许本国的商人与外国商人相互走动。 达州也因此成为大业朝重要的商业要塞与对外交流的港口。 文化的开放程度也比其他地区好得多,各国的商贾在这里云集,外邦人的长相又明显与本地人不同,走在街上,就好似漫步在外国的街头。 一路走来,梁崇就在街上看到了好几个人种,除了常见的黄皮肤的本地人,偶尔还能见到几个白皮肤的和黑皮肤的。 可谓是车水马龙,经济十分繁华。 河边小贩的叫卖声也是络绎不绝,除了固定的商铺之外,达州的路边并不允许摆摊,小摊小贩大多担着担子,沿街叫卖。 炸果子、烧饼、枣糕、糖糕、兔肉、羊杂……一路走来,小吃五花八门,街边卖的,担子上挑着的,让梁崇看花了眼。 梁崇买了一个羊肉烧饼,并向老板问了问路。 烧饼店的老板虽然看不懂梁崇纸上的文字,但像她这样四处问路的人见多了,也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应对方法。 见梁崇买了自家的烧饼,他拿上纸条,向一旁的酒馆跑去,不一会儿便跑回来,给梁崇说了医馆的位置。 谢过老板,梁崇边吃边走,厚实酥脆的饼皮混合着油脂丰富的羊肉,一口下去,只让她觉得这几天的苦没白受。 左拐右拐,梁崇才到达她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便民医馆。 此时医馆里面等待的人略有些多,前台接待的药童只来得及给梁崇搬了一个凳子,让她排队等待,便忙前忙后的招呼别的病人了。 便民医馆的陈设及布置和老大夫的回春堂差不多,但面积更大,帮忙的药童也有两三个,来看病的病人明显更多。 梁崇看到前台立了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看病三十文每人,童叟无欺。” “真贵呀”,梁崇心想,老大夫的回春堂只收十文钱一个人。 上面标注的是诊金的价格,其实就相当于后世的挂号费用,只包含诊断病情的服务,若是要进行包扎、手术和开药等,还要另外出钱。 医馆内人声嘈杂,不时从里间传来几声哼哼唧唧的叫痛声,惹得外面等待的人人心惶惶。 还有那穿着破旧的老翁带着小孩来看病,抓药的时候,只哀求大夫及药童给抓一些便宜的药。 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轮到梁崇。 药童过来示意她跟着走,掀开里间的布帘让梁崇进去,自己则留在外面。 便民医馆一共有两位大夫坐诊,给梁崇看病的,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的说道,“请坐,要看什么病?” 梁崇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条递过去。 大夫要看诊开药,一般都是识字的。 察觉梁崇半天不说话,络腮胡大夫终于放下手中不停记录的笔,抬头向梁崇疑惑的看过来。 见梁崇递过一张纸条,连忙伸手接过。 上面已经写清楚了患有何病及患病的原由。 络腮胡大夫让梁崇伸出手,给她把了脉,又像回春堂的老大夫一样,查看了舌苔、眼睛等处。 还拿出银针,刺破梁崇的手指,挤出一点血查看。 一套流程下来,沉思片刻,让梁崇稍作等待,自己则掀起门帘出去了。 不一会儿,络腮胡大夫便领着隔壁的坐诊大夫一起走了进来。 第63章 治病无望 隔壁的大夫来了之后,照旧是一通望闻问切。 接着,两人就梁崇的病情争论起来,还去书架上找了几本医书,逐一翻看,寻找对症治疗的方法。 但直到最后,两人都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隔壁大夫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络腮胡对梁崇歉意的说道,“我和周大夫学艺不精,抱歉,不能解你的毒。” 对此,梁崇早有预料,她也没指望第一家就能看好自己的病。 不过络腮胡说完结果,又给梁崇补充了一个重要信息。 他说,这个毒看起来像是南方牙行经常给奴隶使用的一种特制的药物,若是在北方治不好,可以去南方看看,说不定南方会有对症的解药。 还给梁崇推荐了达州的另一家医馆,建议她不要灰心,再上别家看看。 不得不说,服务还是挺周到的。 付了三十文的诊金,梁崇又去了络腮胡大夫推荐的那家医馆。 一番折腾过后,得到的说辞和络腮胡说的差不多。 只说自己没有能力解决,建议梁崇去南方看看。 能去的话,梁崇肯定是想去的,故土难离,她前世便是南方人。 但达州和营州不过相隔三天的距离,都走得如此艰难,想要去原身一开始卖身为奴的地方,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怕是到不了。 梁崇暂时还不具备长途出行的身体条件和经济条件。 在第二个医馆看完病,差不多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只好返回客栈。 和梁崇一开始想的不同,自己去看病的话,不知道先看哪一家,不止效率比较低下,路上还容易耽误时间。 看来明天还是得找一个当地的向导来带着走。 刚到客栈,梁崇就看到杨石头三人喜气洋洋的从外面走进来,看起来收获颇丰。 见到梁崇,杨石头热情地邀请她一起吃晚饭,不过梁崇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便摆了摆手。 但她还有问题想要请教三人,就暂时没有上楼。 趁着等菜的间隙,杨石头问起今天看病的结果,梁崇苦笑。 三兄弟只好安慰道,看病和做生意一样,往往都是一波三折,哪有一次就成功的。 让梁崇放宽心,看开点,说不定后面几家医馆就有能人异士能治她的病。 尽管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她也只能让自己放宽心态。 接着,梁崇又说了自己想找一个向导的想法,问杨石头这边有没有推荐的。 杨石头做的小本生意,而且与人交流不像梁崇那么麻烦,哪里会请向导。 除了那些外邦人,本地人一般都不需要这种服务。 见状,梁崇只好又去求助店里的“百事通”店小二。 小二听后,说道,“嗨,您早说呢,您这次可又算问对人了。” 要说最熟悉达州大事小情的人,非他本人莫属,但他要在客栈里面招待客人,不能外出。 就向梁崇推荐了他的弟弟,他弟弟没有工作,在家照顾生病的母亲。 虽然今年只有十四岁,但和店小二一样,都是土生土长的达州人,对达州的各项事物还是比较了解的。 最主要的是,他弟弟作为家中的小儿子,念过几天书,应该能看懂梁崇的字,和她交流不成问题。 尽管年龄不符合梁崇的预期,但鉴于前几次请店小二帮忙都挺靠谱的,梁崇便让他弟弟第二天来试试看。 向导的佣金是三十文一天,这个价格其实挺贵的,毕竟在营州,去干一天苦力活,也只能挣到十文钱。 不过达州消费比较高,而且向导相对而言还是一个技术工种,收贵点也正常。 给弟弟谋了一门差事,店小二喜不自胜,连今天的咨询费都没有收。 第二天一早,梁崇一下楼,便看到店小二领着一个瘦小的男孩等在柜台前。 见梁崇下楼,就赶紧带着男孩过来认人。 小男孩和他哥哥一样,性格大方开朗,一上来就表示,一切都包在他身上,就算是犄角旮旯里面的医馆,也会给她找出来。 看他的样子,今天的钱应该不会白花。 男孩名叫邓虎,家中共有兄弟姊妹三个,他是最小的,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虽然年龄小,不过为人处事很有眼色,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子。 一路上,只要梁崇看什么东西的时间长了一会儿,邓虎便能滔滔不绝地讲出这个东西的来历和渊源来。 本来梁崇认为他能领个路就已经很好了,没想到还有科普服务,大大超出她的心理预期。 今天的早餐照旧还是羊肉烧饼,但让一个小孩子在旁边看着她吃,梁崇也不太好意思,就买了两个。 没想到给邓虎的时候,他死活不要,直言他哥哥已经收过报酬,并特意叮嘱他在外面不能拿梁崇的任何东西。 还是梁崇说买都买了,邓虎才不情不愿的收下。 有了向导,今天的效率倒是高了不少。 其实这也跟梁崇今天出门比较早有关,昨天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只有一下午的看病时间。 今天一大早就出来了,一整天,邓虎领着她跑了六个医馆,把名单上面的大医馆跑了个遍。 不过却没有得到好的结果,只有几个医馆的大夫和络腮胡一样,看出梁崇中了什么毒,但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到了傍晚,两人垂头丧气地往回走,邓虎还要去客栈和他哥哥会合,晚上一起回家。 见两人走进来,店小二笑意盈盈的迎上来,对着梁崇说道,“看得怎么样啊小梁客官,我们家虎子没给您惹麻烦吧。” 梁崇没有回复前一个问题,只冲着店小二竖了一个大拇指,表示邓虎非常优秀。 并让邓虎明天也接着过来。 见状,两兄弟简直乐开了花。 梁崇礼貌的和两人告辞之后就上楼了,达州的大医馆全部碰壁,她现在的心情说不上好。 在邓虎的推荐下,午饭是在一家小面馆吃的,价格便宜,味道也好,邓虎坚持付了两人份的钱。 至于晚饭,梁崇是不想吃了。 不过第二天,睡了一觉起来,梁崇又重新容光焕发,今天还要去一些小医馆看看,可要打起精神,平常心看待。 小医馆病人不是很多,排队等待的时间不长,但位置分散,一天可能看不了几家。 两人今天要去的第一家叫做谢氏医馆,据说规模虽小,但却是本地很有名的老牌医馆。 今天邓虎直接揣了两个馒头过来,昨天回去让他哥哥说了一顿,叫他不能拿客人一点东西。 今天说什么,他都不和梁崇一起吃早餐了。 见状,梁崇哭笑不得,她好心反而办了坏事,兄弟俩应该是真不想要。 梁崇被他活灵活现模仿店小二骂人的语气逗笑,觉得这俩兄弟还挺有意思的,该拿的钱一分不少,但不该拿的钱也一分不要。 品质难能可贵。 谢氏医馆离现在住的客栈不远,邓虎带着梁崇一路穿行,在一条小型的商业街上停了下来。 “到了,就是这里”,邓虎径直走进一个小弄堂,并转头示意梁崇跟上。 不过到了医馆门口,两人却双双傻眼了。 只见医馆大门紧闭,门口的招牌掉了一大半,摇摇欲坠的挂在梁上,檐下也结满了蛛网。 旁边一户人家的妇人见两人呆呆地站在门前,从门口伸出头道,“哟,看病的呀,这医馆东家欠了赌债,都闭馆半年啦!” 第64章 推销保健品 “啊,不会吧,四年前我还陪我母亲来这里看过病呢”,听到妇人这么说,邓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谢大夫人可好了,看着也不像会赌博的人啊。” 隔壁的妇人见邓虎接了她的话茬,随即打开门走了出来,摆出一副唠嗑的架势。 张嘴说道,“嗨,老谢三年前去乡下帮人看病,回来的路上被滚落的山石砸了,没多久就不在了。” 说着,冲着医馆的方向努努嘴,“老谢一死,医馆就被他后娶的那个婆娘和她生的儿子接手了。” 见邓虎两人聊得起劲,梁崇没有打扰,静静的在一旁听他们交谈。 那妇人说,谢大夫的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学艺不精不说,还整天花天酒地,出入风月和赌博场所。 他母亲十分溺爱儿子,对这些事情并不多加管教。 不过一两年下来,谢大夫积累的人脉就被母子俩败了个精光,医馆的口碑也一跌再跌。 最近两年,都没什么人来医馆看病了。 去年,谢大夫的小儿子更是在外面欠了赌债,被赌坊的人上门催债打砸。 但医馆本就入不敷出,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赔给他们。 好在谢大夫后妻的娘家是个富裕的。 听到消息,千里迢迢地从南方赶过来,帮他们还了赌债,还把医馆赔给了赌坊。 接着,便把母子俩接回老家了。 这是附近街坊都知道的事,不过邓虎两兄弟好久没有来这家医馆,并不知道其中的变故。 邓虎露出可惜的神色,随即他又想到一件事,问道,“谢大夫的原配不也生了一个儿子嘛,干嘛不让他大儿子来接他的衣钵。” 这样医馆也不至于被败光。 妇人表现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向邓虎唏嘘道,“哼,你可别提了,那林氏看着是个好的,但后娘哪有亲娘好,老谢一走,就露出了自己的蛇蝎面目,连样子也不装了。” 为了独占家产,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就把前妻留下的大儿子赶出了家门。 直到现在,谢大夫的大儿子都不知所踪。 “可怜哟”,妇人和两个陌生人说完街坊的八卦,才意犹未尽的进门。 留下邓虎领着梁崇往外面走。 看似说了一通,其实两人只不过停留了半炷香的时间。 邓虎毕竟年纪还小,得知自己以前看过病的医馆落到这副田地,很是感慨。 不过他也没有忘了正事,随即带着梁崇向下一家医馆走去。 但可能是梁崇穿过来之后,一切事情都进展得太过顺利,老天爷存心给她一个考验。 两人跑了两天的时间,把达州的小医馆都跑了个遍。 却没有得出什么好的办法。 期间,还有一个无良医馆,想给梁崇推荐自制的药丸。 说是一颗下去,百病全消,就是卖价贵一点,要五百两银子一颗。 且不说梁崇来自后世,看过不少推销的骗局,哪有什么药能够一颗治百病的。 再说,就是把她身上全扒光了,也拿不出五百两银子来。 杨石头那边,梁崇已经提前去问过,按照他们这次卖货的进度,应该会在达州停留七天,第八天一早,就要往回走了。 护镖人那边,也已经和他们约好了出发的时间。 到了第五天的早上,梁崇还是把邓虎喊了过来。 他们还剩最后一家医馆没有去看,看完再无果的话,梁崇打算趁着还有一两天的时间,让邓虎带着她把达州城逛一逛。 最后一家医馆,是邓虎特意留出来的压轴项目。 据说这个医馆有大能坐诊,虽然平时门可罗雀,但维持日常的运转却没有问题。 因为大能的收费非常贵,往往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不过邓虎也让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据说这位大能只偶尔出来看一次病,寻他要看运气。 两人这次要去的医馆叫做仁和堂,梁崇走进去时,只见药童百无聊赖的靠在前台打盹,馆内没有一个病人。 听到脚步声,药童一个激灵,赶紧睁开眼,从前台跑出来迎上两人。 “这位姑娘好,您看病还是抓药啊”,因为梁崇的年纪更大一些,药童就直接把她认定为主事的人,略过一旁的邓虎向梁崇问道。 梁崇没有回话,邓虎说道,“我们想来看一下病。” 这时仁和堂的大夫听到响动,也从后院走了出来。 仁和堂的大夫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长得仙风道骨,看起来技艺确实很是高超。 得知梁崇要看病,他殷切的把人引入里间。 这态度,让梁崇内心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做完检查,又问了梁崇一些基本的情况,老头说道“嗯,你这个毒,我虽然不能解,但我这里有一些药,你抓回去熬煮,对于益气补血、养精提神还是很有好处的。” 说罢,老头又补充道,“只要一两银子一副。” 听到此话,梁崇想都不想,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这老头,不就是在推销保健品嘛。 她的钱可都是血汗钱,没有什么多余的钱去买保健品。 见梁崇要走,老头动作迅捷,一个箭步拦在梁崇前面,着急的说道,“别走啊,不买就不买,难道还能压着你买不成?我虽然不能治,但我师兄能治啊。” 梁崇没动,静静的看着老头表演。 邓虎和药童在外面听到响动,也顾不得礼数,赶紧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见到两人,老头不耐烦的摆手,“去去去,出去,我正在看病,两个小孩子来凑什么热闹。” 邓虎看了看梁崇的脸色,没有动作。 药童只觉得梁崇她们有两个人,不能让自己的师傅吃亏,也壮着胆子不出去。 见状,老头气急败坏的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虽然不能治,但我师兄能治,只不过他现在出门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走南闯北……” 老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梁崇手忙脚乱的打断。 想起他看不懂手语,梁崇连忙在纸上写下,“你说的师兄,老家是不是在徐州?” “你怎么知道”,老头满脸疑惑。 “你师兄是不是每隔三五年还会回徐州一趟?上次回来是在五年前?” “是这样没错,你怎么知道的”,老头更疑惑了。 梁崇扶额,随即把营州城回春堂的老大夫说了出来。 听完缘由,老头讪讪开口,很是不好意思,“那啥,回春堂的黄大夫,是我二师兄来着。”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第65章 东市西市 仁和堂的大夫姓钱,接着,两人就回春堂那边的情况进行了一些交流。 大多都是老头在问,梁崇在答。 老头也有段时间没去他二师兄家了,想念得很。 问的都是些黄大夫的身体还好不好,回春堂的病人多不多,收费还像以前一样便宜吗的话题。 听到回春堂在营州颇受百姓欢迎时,老头不屑的冷哼一声。 聊完,老头对梁崇说道,“既如此,你本就是营州人士,还是回去,好好等着我大师兄的回信便是,我看治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况且梁崇是二师兄的病人,他们三兄弟素来讲究先来后到,他也不好意思截胡。 接着,他补充道,他大师兄每次回徐州,都会来两师兄弟这里一趟。 不过他大师兄心疼黄大夫生活贫苦,一般都是去黄大夫那里,让他过去营州会合。 估计还有一个原因,一来仁和堂这里,就要被迫高价看病了吧,梁崇心里暗暗想道。 看完病,聊完天,得知结果后,梁崇也不多留,当下便提出要告辞。 不过钱大夫却还有东西想让梁崇帮忙转交,就让她稍微等了一会儿。 他也知道梁崇一个小姑娘要千里迢迢赶回营州,没让带什么重的东西,只递给她一封信件和一个包裹严密的小盒子。 钱大夫要给钱时,梁崇没要,她对回春堂的老大夫印象还是挺好的。 再说她这个病,还指望着三兄弟来治呢,可得留下一个好印象。 见状,钱大夫便也不收她的诊金了。 不过梁崇都走出医馆大门了,钱大夫又追出来,冲着梁崇喊道,“我给你开的那个药,真是益气补血的,药方我师兄也有,我看你体弱气虚,喝一点没坏处。” 梁崇摆摆手,示意听到了。 老头见状,才安心的返回医馆,仿佛自己的名节,从此保住了一般。 边走还边喃喃自语,“再说,我二师兄收费可比我便宜多了。” 从仁和堂出来,看病的事便告一段落。 剩下的一天半时间,梁崇打算好好的在达州玩一玩。 不过连日来的奔波让她有点累,便决定先回去睡个午觉再说。 反正早上只看了一家医馆,现在时间还早得很。 在外面吃完午饭,两人便回到了客栈内。 邓虎和他哥哥待在一起,梁崇则美美的上楼睡了一觉。 补完觉,也过了中午最热的时候。 梁崇向邓虎咨询,达州城内最有名的地方和好吃的美食有哪些。 和前世旅游一样,她打算从吃喝玩乐入手,好好的体验一番。 邓虎不愧是土生土长的达州人,说起这些,简直三天三夜都不带停的。 除了一些颇具特色的建筑和便宜美味的本地小吃,邓虎还推荐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其中有一项引起了梁崇的注意。 达州共有两个大型的市场,像民居一样,分布在运河的两边,左边的叫做西市,右边的叫做东市。 前世,梁崇在文章中看到过一句话,“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没想到在达州,也有这样的设置。 邓虎解释,东市挨着府衙,周围都是达官显贵和富人居住的地方,所以卖的东西价格更贵,多是一些奢侈品。 而西市就是专供普通百姓消费的市场,从外邦来的那些商人也大多在此摆摊,卖的东西更平价不说,种类也更多。 这两个市场是达州大部分人买卖物品的地方,所以时下的百姓购买物品时,都喜欢说“买东西”,而不是“买南北”。 梁崇暗自点头,后世的买东西一词估计也是这么来的。 当即表示,想去这两个市场逛逛。 邓虎先带她去了东市,一进东市,梁崇便察觉出自己和他人的明显区别来。 平时走在大街上,大家都穿着粗衣葛布,身上打着补丁是常有的事,衣服干净就行,穿着破旧在人群中并不引人注目。 但在东市,无论是逛街还是采买的人,大多都穿着丝绸和棉布做的衣裳,款式更繁复不说,颜色也更为亮丽,像邓虎他俩这样穿着的人反倒少见。 一时间,两人踌躇起来。 邓虎领着她从街头逛到街尾,只在一家糕点店停留了一会儿,买了几盒糕点。 至于旁边的首饰店和成衣铺等店铺,梁崇不太敢进去。 她这人脸皮比较薄,做不到兜里没有一分钱就去逛奢侈品店,一想到店员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而自己兜里空空如也,就心虚得发慌。 从东市的街尾出来,邓虎和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两人相视一笑。 罢了罢了,还是去逛逛西市,这才是咱们普通老百姓该去的地方。 西市和东市明显不同,摊位和人流量更多不说,在这里,还能看到许多不同肤色的外邦人。 剃头的、卖杂货的、卖野物的、卖饮子的……摊位的种类数不胜数。 叫卖声也是此起彼伏。 间或有沿街卖艺的人在此表演,旁边观看的百姓团团的围成一圈。 梁崇和邓虎也上去凑了凑热闹,胸口碎大石、吞剑、顶缸……梁崇看的目不转睛,还打赏了两文钱出去。 看完街头表演,邓虎又领着她往前走去,有很多的外邦人在此摆摊,售卖他们从外面带来的植物、牲畜、药材、香料等。 梁崇边走边看,几乎每样都想买上一点,但又觉得不太实用。 听到邓虎说,这里的外邦人比较多的时候,梁崇还想来捡个漏。 前世她看的一些穿越文中,经常有女主一到这种市场,就会发现一些外邦传来的玉米种子、土豆种子,并通过种植培育这些本地没有的作物,走上人生巅峰。 她穿过来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土豆和玉米,还想着怕是古人不识货,就让她来当种植的第一人。 结果完全是她想多了,每一个摊位上的种子都被她看了个遍,却根本没有这两样东西。 果然捡漏也是需要一些运气和技术含量的。 不过本着来都来了,不好空手回去的原则,梁崇还是在一个小型的宝石摊位上停了下来。 来了这么久,家里的各项事务都拜托萨仁大婶和托娅她们帮忙照料,出来旅游,也应该给她们带回去一些伴手礼。 摊主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邦人,会讲一点蹩脚的汉语,见有人来,忙卖力地推销起来。 说是宝石,其实只是成色不太好、体积也比较小的稀有矿石。 成色好的和体积大一些的,一般都会被运到东市,供那些达官贵人们挑选。 不过梁崇也不嫌弃,毕竟成色好的,她也买不起不是。 挑了半天,梁崇买了一对大小差不多的红宝石,一对蓝宝石,一颗墨绿色的绿宝石。 红色的自己留下,去做两个耳铛,蓝色的给托雅和乌兰,绿色的给萨仁大婶,可以用来做发簪上面的点缀。 萨仁大婶是长辈,托雅是自己的好朋友,乌兰和她的交集其实并不是很多。 但眼下她们还没分家,厚此薄彼,单漏了乌兰一个人的话,容易让萨仁大婶和托雅难做。 地摊上的宝石卖三百文钱一个,邓虎帮着磨了半天,一两银子买了五个。 接着梁崇又去别的摊位上,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 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剩下的一天时间,邓虎又带着她去吃了本地的特色小吃,看了有名的运河大桥,还带着她去泛舟游玩了一番。 没有经过备案,运河是不允许随意进入的,河上拉人的船夫,一般都去官府报备过。 给邓虎结了剩下的银钱,又将昨天买的糕点给了他一盒,达州的旅程就这么结束了。 晚上,梁崇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确保没有遗漏,便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她们还要去城门口集合。 也是时候回营州了,不知道她的稻子长得怎么样,狗子还好不好,黄精有没有被野兽啃食。 第66章 回村送礼 第二天一早,梁崇就跟着杨石头三人到城门口集合。 到城门口时,两个护镖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和来时零星几个人不同,这次回营州,他们的队伍壮大了不少。 杨石头这几天外出卖货的时候,和以前认识的几个营州的小商队商量好,路上一起结伴回家。 以往都是如此,来时因为时间不统一,且各个商队之间相隔较远,一般都是自行出发。 但回去时,会提前和熟悉的商队约好,结伴回营州。 虽然山匪入城盗窃事件之后,达州官府就再次加大了巡查和惩处的力度,但几人毕竟都是小老百姓,不敢将全部的身家性命寄希望于别人。 回去时,身上都是卖货得来的银钱,还有一些从达州采买的其他物品,更要小心为上。 加上其他商队的,这次回去的一共有十七个人,看起来队伍很是庞大。 山匪也是会看形势的,一般只抢劫小型的商队或落单的行人。 亦或是那些穿着富贵,身上有些钱财的乡绅。 像杨石头他们这种规模较大,男性占比较多,且明显看起来没什么钱的小游商,山匪抢劫的时候一般都会掂量掂量。 杨石头他们拉了一车达州这边批发的布匹,还有达州城当下时兴的头绳、团扇等小玩意儿,准备拉回营州倒卖。 营州更为偏远,流行元素的传播也更慢一些,姑娘家的钱最好赚,只要跟她说这是达州城时兴的,保管会买。 虽然都是些小玩意儿,赚的钱比较少,但总比空手回去要好。 因为进货不多,板车上还有位置,杨石头就把梁崇买的那些伴手礼接了过去,放在板车上面。 梁崇只用空手上路,轻松了很多。 一行人早上出发,又在路上的驿站歇息了两天。 途中倒是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事情,顺顺利利地回到了营州。 进入营州城时,恰好是第三天的傍晚,杨石头给两位护镖人结了剩下的银钱。 接着,三兄弟又拉着梁崇在路边的面摊上吃了一碗面。 回到营州,物价也明显便宜了很多。 梁崇手中的那碗酸菜肉丝面,在达州没有十二文钱下不来,在营州却只卖七文钱。 吃完面,梁崇给杨石头结完剩下的四百文护送费,几人便分开了。 杨石头要去把手上的这批货给熟悉的布行及杂货铺送去。 梁崇身上还有钱老头的信件和盒子,都来到城里了,索性送完再回去,省得来回跑。 不过临近傍晚,回春堂已经关门了,而且晚上独自回家也不安全,梁崇便在城中的客栈住了一晚。 第二天,梁崇过去送信时,黄大夫见是钱老头的信件,边疑惑怎么是梁崇来送,边摆出嫌弃的表情。 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接过了。 看完信,黄大夫问梁崇,“送信费他给你了没有?算了,他这个抠门鬼肯定没给。” 说着便要去柜台拿钱。 梁崇赶紧阻止了他。 并给他说了这段时间去达州看病的事情。 听完梁崇这段时间的经历,黄大夫没有对她找别人看病这件事有什么芥蒂。 反而认同的点点头,说道,“是该找别人看看,老夫力有不怠,虽说医术在这营州城排的上号,但比起达州的能人异士,还是稍显逊色,去外面看看也好。” 得知梁崇看遍了达州的大小医馆,但最终还是无人能治,只能寄希望于他的大师兄时,黄大夫露出惋惜的神色来。 “也罢,命里无时莫强求,我这里会给你用心留意,一有师兄的消息,便派人去通知你”,黄大夫给梁崇承诺。 梁崇朝他再三感谢,虽然三兄弟的性格一个比一个奇怪,但面对病人的这颗心,确实没得说。 接着,不知道钱老头在信中给他说了什么,黄大夫一本正经地给梁崇建议,“我师弟说的其实也没错,你确实有一点体虚气弱,建议你还是开一些滋养身体的药回去喝一下。” 虽然两兄弟平时互相看不上眼,但这件事还是得给他找补一下,不能让人家以为他没有医德。 见两位大夫都这么说,补补身体总没有坏处,梁崇还是在回春堂开了几副补药。 不过黄大夫这里的价格可比仁和堂便宜多了,只卖三十文一副。 梁崇一次性开了十副,每月喝两副,能喝五个月。 送完信,又请老大夫帮她复查了一下腿伤的愈合情况,梁崇才背上包袱,坐上牛车回家。 回到家,屋子里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角落里也长了几个蛛网。 院子里的蔬菜长得很好,都到了可以吃的时候。 梁崇不慌不忙的睡了一个午觉,才拿起在达州买的糕点和宝石往萨仁大婶家走去。 萨仁大婶一家正是要下田的时候,见梁崇回来,托雅高兴地丢下锄头奔过来。 围着梁崇上看下看,半晌说了一句,“你黑了,也瘦了。” 梁崇白她一眼,这可不是女孩子想听到的话,再说成天在外奔波,路上提心吊胆的,能不瘦嘛。 大黑、平安和旺财看到好久不见的主人,也高兴的直摆尾巴,围着梁崇嗅嗅闻闻。 一段时间不见,平安和旺财又长大了许多。 达亚尔大叔跟梁崇寒暄了几句,便叫上家里的男丁下田去了。 留下几个女士陪梁崇唠嗑。 托雅对达州非常好奇,让梁崇给她讲讲大城市有多么繁华,有没有见到什么很稀奇的东西。 不过梁崇口不能言,手语也不见得能描述的多么生动。 只放下提着的包裹,从里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四盒糕点和三颗宝石出来。 虽然他们家还没有分家,但梁崇还是贴心的给每个小家庭准备了一盒,萨仁大婶和达亚尔大叔也单独有份。 至于剩下的那盒,梁崇请托雅帮忙转交给那日苏,说起来,倒是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至于三颗宝石,像一开始安排的那样,一人一颗。 梁崇拿出颜色艳丽的宝石时,在场的三个人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叹声。 无它,在良禾村,大多数妇女的首饰都是银饰和铜饰,只有里正的媳妇拥有一两个金子做的首饰。 像这样颜色艳丽的宝石,她们都没有见过。 虽然成色不见得有多好,但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惊叹过后,萨仁大婶却把装宝石的小盒子还给了梁崇。 萨仁大婶性格爽朗,平时梁崇送来什么吃的用的,基本都会大方的收下,大不了下次梁崇有需要的时候,再帮回去就是。 人情本就是你来我往才能长久。 不过这次不同,虽然家里的两个儿媳妇都挺喜欢这个礼物,她自己也很心动,但这宝石一看就不便宜,不能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 梁崇赶紧解释,虽然看着贵,其实并没有花多少钱,再说他们一家子平常帮她这么多,她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为好。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千万要收下。 尽管很想要,但这个时候,托雅和乌兰可不敢插话。 两人推拒了半天,见拗不过梁崇,又听她说只卖二百文一颗,萨仁大婶才将宝石收下。 还高兴的感慨,她算是沾了梁崇的光,不然她这个老妇人哪里能带上这么贵重的宝石。 两颗蓝色的也分给两个儿媳妇一人一颗,让她们仔细收好,等到农忙时节过去,她上城里,一人给打一根簪子。 听到此话,托雅和乌兰简直乐疯了。 接着托雅又给梁崇说起她的几亩田地的情况来。 水稻倒是还好,再过一段时间便能收割了,看稻苗的长势,今年的收获不会太差。 不过黄精那边,却是出了点问题。 第67章 丰收的季节 虽然托雅每隔两三天就会去地里看一次,不过还是被老鼠啃了几根苗子。 为此,她还特意约上恩和,去地里把老鼠窝找了出来。 梁崇表示无妨,黄精尝起来有些甜,本就容易招致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前来啃食。 接着,收到礼物的三人也没心思去干活了,硬是要梁崇讲讲她这几天的经历。 梁崇不知道怎么说,就边用手语比划,边写在纸上,简单描述了一下去时路上的艰险,途中休息的驿站,以及达州城的繁华,城内有两个大型的市场,还有不同肤色的外邦人,好吃的特色小吃,明丽的建筑等等。 有托雅在一旁翻译,另外两人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毕竟三人从出生开始,就在乌拉尔山和良禾村打转,除了营州城,都还没有出过远门。 得知梁崇的嗓子还是没有办法治好之后,三人只好安慰她放平心态,办法总是有的。 托雅更是打包票,只要她在梁崇身边,以后都给她当翻译。 萨仁大婶也赞同的点头。 惹得梁崇哭笑不得。 见东西送到,事情也聊得差不多了,眼下正是农忙时节,三人还要去田里干活,梁崇就没有多加打扰。 讲完话,就带上大黑、平安和旺财一起回家了。 后面几天,梁崇将家里好好的打扫了一番。 屋子和厨房的灰尘都要抹一遍,院子里也长了一些杂草,需要进行清理。 稻田的杂草倒是没有多少,大多都被拔掉了,可见这段时间托雅没少费功夫。 至于黄精那边,果然如托雅所说,被老鼠啃了几棵,底下的根部已经被吃光了,剩下上面光秃秃的杆子。 见状,梁崇只把顶上新长出来的树枝修剪了一遍,让阳光透进来一些,没有进行补种。 现在种下去的话,和前面栽种的那批时间间隔过长,容易长势不好,最主要的是,她手头也没有新的茎块可以用来种植。 所幸被啃的那块地也不太大,梁崇就没管它,不过往后却要多加巡逻,不能再让老鼠来破坏了。 外出的时候,梁崇还在路上遇到了巴尔思,便让他来家里拿了一盒糕点。 里正那边,梁崇也送了一盒过去。 毕竟自己经常出门,开证明什么的都要麻烦里正。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和他打好关系总不是坏事。 梁崇买的糕点里面,放了很多的油和糖,短期内倒是不担心吃不完会坏。 在家忙了几天,转眼间,时间就到了八月份。 八月份正是乌拉尔山物产大丰收的时候,各种坚果、水果、蘑菇都可以进行采摘了。 梁崇背起背篓开始进山。 去年因为腿伤,梁崇一整个八月都是在家里度过的,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丰收的气息,各种山货便过季了。 托雅和那日苏姐弟俩倒是给她带了一些山里的特产过来,不过别人送哪有自己亲手找来得快乐。 况且现在产出的各种山货,大多都是很值钱的东西。 农民除了地里的产出,一年到头也就春天找野菜的时候和这段时间能挣到一些钱。 榆黄蘑、喇叭膜、榛子、松子、野生蓝莓、山葡萄、灯笼果、臭李子……梁崇叫的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山货都开始成熟了。 每天上山捡得不亦乐乎。 量多一些的,梁崇便拿去营州城内的市场或者收购点售卖,量少、价格比较便宜的,就自己留下,晒成干,或者做成果酱,留着冬天吃。 榆黄蘑和喇叭蘑一般一长就是一大片,面积非常可观,梁崇找到以后都是直接背去收购点出售。 说是收购点,其实老板都是像杨石头这样的小商人,收了鲜货之后,再自己制成干货,又拉去达州售卖。 这样比直接收购干货要省钱一些,规格和品相也能自己把控。 榆黄蘑鲜货的收购价是五文钱一斤,虽然不是天天都能找到,但一找到就是一大片,多的时候,梁崇一天能找二十斤,能挣一百文钱。 野生蓝莓也开始成熟了,一个个圆滚滚的,长在人腿肚子那么高的小灌木上,看着非常可口。 后世已经有规模化种植的蓝莓,不过梁崇以为蓝莓是国外引进的品种,没想到在乌拉尔山脉居然看到了野生的。 但样子没有后世超市里卖的那么大,尝起来也更甜一些。 野生蓝莓的价格更贵,能卖到三十文钱一斤,梁崇只找到了一小块蓝莓地,摘下来有三十斤左右。 这东西比较稀罕,颜色和样子看着也很高贵,深受营州城内小姐夫人们的欢迎。 梁崇还给霜竹送去了一些,她的肚子看着已经很大了,这几个月便要临盆,人也胖了许多。 除了一些水果和蘑菇,榛子和松子也到了采摘的季节。 不过因为松树又高又细,梁崇只敢在树下捡捡松塔,摘一些榛子去卖。 榛子一般要到八月末、九月份的时候才成熟,不过可能因为品种不同,乌拉尔山里面的一些榛子,这个时候已经很饱满,可以进行采摘了。 榛子有促进消化、改善便秘、益气明目等好处,还是重要的油脂来源,晒干后,一斤能卖到十文钱。 若是找到榛子林,以梁崇的手速,一天能摘一百多斤。 当然背不背得动就另说了,梁崇每次都是量力而行,可不能像挖黄精那次一样,把身体累垮。 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耽误了赚钱。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季节,还是野生灵芝成熟的季节。 灵芝的种类有很多,常见的有赤芝、紫芝、白芝、密纹薄芝、平盖灵芝等。 乌拉尔山脉常见的灵芝只有两种,赤灵芝和紫灵芝。 不过这两种灵芝的卖价都比较贵。 灵芝是一种真菌,一般都是在四五月份的时候发芽,九十月份的时候已经开始木质化了,八月份正是采摘的好时机。 灵芝的生长周期不到一年,后世说的那些所谓的千年灵芝都是骗人的。 不过和人参一样,大家都知道灵芝比较值钱,且灵芝的外形易于分辨,导致在乌拉尔山脉外围,该找的都被找的差不多了。 梁崇上山的这几天,除了找到一些山货外,就只看到了一小支赤灵芝。 不到巴掌大小,卖不了几个钱。 第68章 收麦时节 灵芝有补气安神、止咳平喘等功效。 赤灵芝的收购价在五百文至一千五百文一斤。 梁崇找到的那支就一两多重,只能卖一百多文钱,且这么小的灵芝,医馆也不一定收,索性就自己留着用了。 找到的蘑菇也没有全部卖掉,晒干存一些,还留了一些新鲜的,用来炒肉和炖鸡吃。 前世梁崇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能时不时吃到新鲜的山珍。 超市里卖的蘑菇基本都是人工种植的,野生的卖得非常贵。 现在自己多少也算是一个小富婆了,留着吃几顿,还是有这个实力的。 另外,梁崇还请村里的木匠给她打了一个长方形的鸡笼,里面配了喝水和吃食的木盆。 时下村里的很多妇人都养鸡,就指望着拿卖鸡蛋的钱,维持日常的家用,所以鸡蛋和鸡都卖得比较贵。 跟后世批量养殖生产的鸡蛋不一样,现在的鸡蛋,在春、夏、秋三季能卖到一文钱一个,到了冬天还更贵,三文钱两个。 鸡屁股银行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 现在梁崇的生活条件好了很多,每次上山都要带上两个鸡蛋。 长期跟人家买有点不划算,索性自己养。 便请萨仁大婶帮她在村里买了四只已经开始下蛋的母鸡过来。 直接买小鸡的话,梁崇没有时间照料不说,也等不得小鸡长成。 很多村民的鸡都是放养,肉能长得更紧实,不过梁崇接受不了。 鸡会满院子的跑,啄菜不说,也很不卫生,踩到一泡鸡粑粑,还影响一天的心情。 笼养的话,就只用每天喂点剁碎的野菜,混上一些麦糠就成。 平安和旺财见家里来了新伙伴,非常好奇,经常去鸡笼那边低声吼叫,给母鸡吓得都不下蛋了。 梁崇给两小只料理了一顿,才老实一点。 大黑倒是对这些司空见惯,丝毫不感兴趣。 整个八月,梁崇都在山里奔忙。 值得一提的是,梁崇还找到了一颗野生的猕猴桃树,当地人叫做狗枣子。 细长椭圆的狗枣子,还没有梁崇的大拇指大,全部摘完也才有两斤重。 说起来,这野生猕猴桃树她倒是见过好多次,但是每次遇见的时候都没有成熟,后面事情多了,到熟的时候也忘记了。 见量这么少,梁崇就没有拿去卖,自己一个人吃了三四天就吃完了。 另外还找到一棵山葡萄树,现在正是葡萄成熟的季节,一串串紫红色的果子挂在枝头,甚是喜人。 品相好的被梁崇拿去卖了,品相不好的,就自己留着吃一点,再各家送了一些。 至于拿来酿造葡萄酒,梁崇的兴趣不大,这里不像后世,糖的卖价非常贵,酿的那点葡萄酒,还不够梁崇的糖钱。 再说她也没有喝酒的习惯。 不过她发现的这颗山葡萄还挺好吃的,虽然不像后世那样无籽纯甜,但也不是很酸,尝起来酸酸甜甜的。 最重要的是,吃起来有葡萄的味道,后世超市和水果店卖的很多葡萄,虽然样子好看,但吃起来却没有明显的葡萄味。 梁崇选了一些比较健壮的枝条拿回家移栽。 移栽的时候,要将枝条斜切成几个小节,每个小节上留几个芽眼,斜切面朝下,芽眼朝上移栽。 梁崇还去买了一点糖,用糖自制了生根水,将枝条的根部放在水中浸泡,又将蜡烛融化封好顶部,才将葡萄枝栽了下去。 还挖了一根自带根系的回来,和扦插的栽在一起,梁崇不知道这个季节能不能移栽葡萄,不过有一株能成活也是好的。 那样明年就有葡萄可以吃了。 整个八月份,梁崇一共找到四百多斤的榛子,一斤鲜榛子能出八两干榛子,共卖了三两多银子。 另外一个收入的大头是榆黄蘑,除了一开始找到的几十斤,后面梁崇还幸运地发现了一颗大爆杆的枯树,上面长满了黄澄澄的像宝塔一样的蘑菇。 梁崇整整采了两天,一共有一百四十多斤,加上其他时间找到的,一共是两百多斤,卖了一两多银子。 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山货,梁崇一共赚了四两八钱银子,几乎把去达州的花费又赚了回来。 也就是梁崇有系统在身,敢仗着系统五十米的预警距离往深山里走,不然一般的村民,也就敢在前山转转。 收入肯定没有她这么多。 期间还去帮萨仁大婶家割了次麦子。 七月底到八月上旬,正是村里收割小麦的时候。 田野里,麦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仿佛在接受大自然的检阅。 微风拂过,便轻轻地摇曳着身姿,翩翩起舞,麦穗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声音,麦田也随之涌起金色的波浪,景色美不胜收。 连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麦子的香甜。 小麦的生产周期比水稻要短一些,只有一百二十天左右,所以收割的时间也在前面。 萨仁大婶家今年的麦子,长得比别家要慢一些,一直到八月初才可以割。 梁崇虽然没有种植小麦,但也去给萨仁大婶家帮忙了。 上次分地时,官府按照人头给他们家补齐了田地,现在萨仁大婶家一共有四亩水田、四亩旱地。 八亩田地中,有六亩都种上了麦子,只有两亩水田用来种植水稻。 他们家也算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田地大户了。 后世的农忙时节,还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叫做“双抢”,双抢的意思是抢收早稻,抢插晚稻,也就是要在稻子收割完后,便立马将第二季的稻苗种下去。 不过营州因为天气原因,一年只种植一季作物,时间上倒是没有那么紧迫。 但也耽误不得,因为收麦子,既要看天时,也要避免麦子熟的太过,掉在田地里。 收割的时间必须把握的非常精准。 时下人家农忙时,讲究换工,也就是两户人家错开抢收的时间,互相帮忙做工。 春天插秧的时候,达亚尔大叔、萨仁大婶和托雅都来帮了梁崇的忙。 虽然那次梁崇开了工钱,但眼下水稻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便能收割,还要再麻烦他们家一次。 何况在村人眼里,梁崇现在是达亚尔大叔的远房侄女,这种时候不去帮忙,也说不过去。 就干脆拿上镰刀,也投入到收麦的大军之中。 前世梁崇出生在城市,还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农忙情景。 现在才知道,割麦不止很辛苦,还要讲究一定的技巧。 割麦时,要双脚叉开,左手握住麦子的中上部,右手用镰刀抵住麦子的根部割下。 一整天,需要不停地弯腰起身,腰酸背痛不说,麦芒还时不时飞到裸露的皮肤上,又痒又痛。 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 萨仁大婶一家加上梁崇和那日苏,一共是八个人,饶是人多,六亩麦子也割了两天才割完。 割完麦子还没有结束,还要把麦子运到晒场上晒干,用碾子碾下来。 总之,一刻都不得闲。 梁崇这个时候就能体会到古人多生孩子的好处了,人口多的人家,往往壮劳力也多,干这些活要不了几天。 若是像梁崇这样人口较少的,需要请人帮忙不说,自己一个人干的话,干活慢些的人,几天都不见得能把一亩麦子收下来。 第69章 敖古秋猎 割麦的这几天,梁崇都是跟着萨仁大婶一家在麦田里吃的饭。 托雅的嫂嫂乌兰怀孕了,不适合做这么重的体力活,萨仁大婶便安排她在家做饭。 中午的时候又把饭送到麦田里。 乌兰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收麦的这几天,白面馒头、炒猪肉、炖鸡、炒白菜都给他们安排上了。 收麦是个体力活,农家人默认到农忙时节,要吃的好一些,以便有充足的体力干活。 至于平时,就随便凑合一下,图个温饱就成。 收完麦,剩下的晒麦子、碾麦等活计就不归梁崇管了,自有他们一家人去操心。 不过割麦的活实在太重,梁崇又在家休息了几天,才重新进山找货。 转眼间,就到了九月。 九月的风带来了丝丝凉意,秋天悄然来临。天气渐渐转凉,仿佛一夜之间,夏日的炎热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山上的树木感受到季节的更替,也纷纷换上了新衣。 有的树叶变成了耀眼的金黄色,有的则染上了鲜艳的红色,远远望去,五彩斑斓,犹如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让人陶醉其中。 真是好一片五花山色。 呼吸着林间清新的空气,和前世住在钢铁丛林里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这一刻梁崇才真正感受到自己是大自然的产物,是地球的孩子。 梁崇一边欣赏着优美的景色,一边趁着丰收时节,多赚一些钱。 不过九月份,村里还有一项盛大的活动。 敖古人要开始他们一年一度的秋猎了。 去年因为刚搬下山,正是适应新生活的时候,倒也没有这么隆重。 到了今年,他们分到的田地大多都种上了麦子,收割完麦子,也到了秋猎的时候。 春夏两季是动物繁衍的季节,敖古人也遵循大自然的规律,一般不进行大型的狩猎活动。 而到了秋天,动物们都养的膘肥体壮,摩拳擦掌准备了半年的敖古人,也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山了。 和平时的单打独斗不同,秋猎时,敖古人一般都是成群结队进山,十几个一米八九的大高个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林间进发,所向披靡。 连日来的收获也让梁崇叹为观止。 不止有肥美的梅花鹿、麋鹿、傻狍子、野鸡、野猪,甚至还有几个人打到了黑熊和老虎。 梁崇有几次下山回家,还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些满载而归的敖古人。 收获很是喜人,肩上扛的、背上背的、还有几个人一起合力抬的,热热闹闹的一大群,浑身的血腥气都掩盖不住他们脸上的笑容。 因为老族长、巴尔思和那日苏等人的缘故,一些敖古人是知道梁崇的。 有那大方开朗的敖古人,见到梁崇惊叹的目光,还会直接取下腰间的野鸡丢过来。 算是见者有份,分享他们收获的喜悦。 野鸡、野猪,还有狍子这些常见的肉类,敖古人一般都会在村里便宜售卖一部分。 但是像熊和老虎这样的大型动物,就不是普通村民能够吃得下的了。 敖古人一般都会拿去营州城里的酒楼或者乡绅家里售卖。 熊的全身都是宝,熊掌脂肪厚实,是着名的珍馐,一般都是用来朝贡的,深受达官显贵的欢迎。 熊皮可以用来制作装饰品和衣物,熊胆可以入药,熊肉用来吃。 老虎也是同理,虎皮、虎牙等可以用来做装饰品,虎骨、虎鞭可以用来泡药酒。 总之打到一只,就是发财的象征。 那日苏和巴尔思两人也跟着族里的一些叔叔伯伯们进山。 托雅跟梁崇闲话时,说被叔叔伯伯们带着教了几天,两人打猎的技艺倒是精进了不少。 大黑也被梁崇还给那日苏了。 现在平安和旺财已经长大了很多,都有梁崇的腿肚子高了,也能担负起守家的重任。 如今那日苏打猎正是需要猎狗的时候,四只狗配合默契,也能多一份安全保障。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只黑瞎子正是巴尔思和那日苏他们所在的队伍打的,据说两人很是分到了一笔钱,让梁崇羡慕不已。 虽然她也很想去看看这个时代打猎的盛况,但她可不好意思提出来,毕竟自己在他们眼里,可能就是个累赘。 且这种事情不是儿戏,饶是老族长,也不敢拿着族人的性命去冒险。 虽然不能亲身参与,但梁崇在某次上山的时候,还是远远的看到了一次敖古人打猎的场景。 这里不像后世,热武器盛行,大家打猎用的,都是刀、剑、弓箭之类的冷兵器。 梁崇当时在的位置比较高,能将底下草甸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几只梅花鹿悠闲地在地上吃草,秋天的梅花鹿,一个个长得肥美壮实,公鹿的大鹿角随着低头吃草的动作,在脑袋上摇摆。 一切都是那么安逸而悠闲。 忽然,梁崇看见一支箭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射中了公鹿的屁股。 在它周围吃草的梅花鹿听到动静,四散而逃,受伤的公鹿因为没有伤到要害,也开始飞速地奔跑。 就在这时,公鹿的身边忽然跳出一个浑身披着草的大汉,直接骑在了它的身上。 周围的草丛里也冒出了几个披着草衣的人,冲着四散的梅花鹿追去,更有人在原地搭弓射箭,锋利的箭矢朝着逃跑的梅花鹿直射而去。 伪装得简直天衣无缝,梁崇连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都没看清。 十几条猎狗也从周围飞窜而出,追着鹿群撕咬。 整个草甸上回荡着梅花鹿痛苦的哀鸣、猎狗兴奋的吠叫和猎人的嘶吼声。 而骑在公鹿上的那个大汉,硬生生的被受伤的公鹿带了几十米远。 只见他在公鹿的背上,掏出刀子对着鹿脖连扎了几刀,公鹿才奄奄一息的倒下。 接着,他又将嘴对准公鹿的脖子,喝了好几口鹿血。 整个过程血腥且野蛮,带着一股原始的气息,看得梁崇热血沸腾。 不过沸腾过后,便很快熄火了。她没有这身本事,只能以欣赏为主,找找山货要紧,打猎就不用想了。 连狩猎梅花鹿的情形都这么凶险,想必狩猎老虎和熊瞎子的时候会更为激烈。 那日苏他们打到熊瞎子的那一支队伍,就有一个人是被抬下山的。 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据说被熊瞎子一掌拍了几米远。 身上的骨头都被拍错位了,需要养好久才好。 不过像这样受伤的人,队伍在卖完猎物之后,会给他报销医药的费用,也会给他多分一笔钱。 毕竟在养伤期间,这个人就没有别的收入来源了。 当然,这也仅限于像熊瞎子这样昂贵的猎物而言,不过其他便宜的猎物也没有那么危险。 因为敖古人在村里售卖猎物时,卖价都比外面要便宜一些,一时间,捡到便宜的村民对他们的评价也好了起来。 很多人对他们的态度,都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了。 第70章 又种羊肚菌 九月份,除了上了几天山,梁崇也开始准备一年一度的羊肚菌种植了。 羊肚菌的种植时间,最好在每年的九月中旬或者十月中旬。 去年种羊肚菌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其实已经有些晚了。 今年她打算提前一些。 不过自从经历韭黄被人模仿事件之后,梁崇就深深的意识到了保密的重要性。 前世她生活在一个短视频发达的时代,想要什么都可以在网上搜到,导致她的保密意识其实没有那么强,日常种植的时候,也没有好好的做好保密工作。 毕竟在前世,别人需要什么,即使你不说,也可以去网上找。 但这里是古代,和现代不同,羊肚菌是自己为数不多的立身之本。 短期内,可不能让别人学了去。 再说这也算是一个稀罕东西,以前不觉得,自从见到韭黄和野菜干那么便宜,都让很多人趋之若鹜后 ,梁崇便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状态,犹如小儿身怀巨宝招摇过市但不自知。 一旦招致有心人的注意,她又是单门独户的一个女性,有没有能力守住这份家业还未可知。 不过她没权没势,大概率是守不住的。 思及此,她决定今年的菌种制作就由自己亲自动手。 去年营养包是她和巴尔思两人一起做的,这个倒是不打紧,种植羊肚菌,最关键的环节其实是菌种的制作。 没有菌种,光有营养包也长不出来。 梁崇有前世的教程指导,都还实验了上百次,才把菌种做出来,别人光看材料,不知道比例的话,估计也很难模仿。 她只要把菌种的配方好好掌握在自己手中就行。 大批量教学之后,韭黄已经在附近的几个村落和营州城泛滥了,成为百姓家中一道常见的蔬菜,再种韭黄有些不划算。 且韭黄在去年奇货可居的情况下,都只赚了一两五钱银子,今年再种的话,说不定会亏本。 今年既然有经验了,兜里的存款也多,有足够的抗风险能力,索性就把两亩地都种上羊肚菌。 梁崇找了几个师傅,把前面种萝卜时拆掉的前后两堵围墙重新围了起来。 又在两间暖房的旁边,另外盖了一个小屋子,还盘了个炕上去。 去年另一亩地种的是韭黄,倒是不用担心蘑菇肺的问题。 今年两间房都住不得人了,得重新盖一间住人的房子出来。 还让师傅把围在四周的茅草都换了一遍,土墙也请他们检修了一下,防止有危险风化的地方。 一切准备就绪,她才去营州城,买了做菌种的石灰、盐巴、羊肚菌、小麦等原材料回来。 野生羊肚菌的生长时间在每年的四五月份和八九月份。 九月份的羊肚菌,虽然没有四月份那么多,但在市场上还是能买到的。 倒是不担心原材料的问题。 接着,梁崇依照去年试验的比例,按每亩地需要四百斤菌种计算,做了八百斤的菌种出来。 将它放在阴凉避光的地方,等待半个月,差不多就可以下种了。 等待菌丝长成的这半个月里,梁崇也没闲着,除了日常的稻田和黄精林地的巡视,她还把家里的两箱蜂蜜取了出来。 除了一开始养的那一箱,后来那日苏家养的蜜蜂开始分蜂,姐弟俩还给她移了一窝过来。 现在家里一共有两箱蜜蜂。 两箱蜜都是椴树蜜,良禾村这边的椴树比较多,六至七月份是椴树的花期,花期过后一个月左右就可以采蜜了。 按理说,这两箱蜜在八月份的时候就能采了,不过因为事务繁忙,梁崇一直拖到了现在。 取蜜之前,梁崇先去医馆买了几根艾条。 取蜜时,她用的是烟熏法,其实烟熏的材料用稻草或麦秸秆也行,但艾条的刺激性更小,也没有什么有害的物质,对蜜蜂和蜂蜜两者都好。 梁崇穿好自己做的那身防蜂服,打开蜂箱,点燃艾草,把大部分的蜜蜂都熏走后,便看到了里面金黄色的排列整齐的蜂蜜。 不过她没有全部割下,还留了一半给蜜蜂过冬。 一箱蜜蜂一次大约能产二十到三十斤的蜜,留下一半后,梁崇一共取到二十三斤。 不过这个重量是带脾的重量,去掉脾以后,就只剩十六斤了,还熬出来两斤的蜂蜡。 蜂蜡可以用来制作蜡烛、口红、唇膏等,梁崇做了四根蜡烛出来。 蜂蜜则被她用罐子小心的封好。 蜂蜜的保质期还挺长的,保存得当的话,几年都不会坏,这将是她后面一段时间重要的甜味来源。 毕竟大业朝的糖卖得实在是太贵了。 取完蜂蜜,趁还有时间,梁崇又把两亩地仔细地翻了一遍。 撒好石灰消毒,暴晒过后,又浇透了水,准备好了羊肚菌的种植环境。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和梁崇预想的一样,菌丝成功地长了出来,梁崇又请萨仁大婶一家来帮忙撒种。 这个过程倒是没什么好保密的,去年也是请的她们家来帮的忙。 洒好种,盖好土和茅草,上好暖房的屋顶,巴尔思那边的秋猎也进行得差不多了,便像去年商量好的那样,收拾包袱,住进了新的暖房里。 对于他,梁崇还是比较放心的。 去年种植的过程,他都有参与,对于温度和湿度的把控也比较熟悉,找其他人的话,还得重新再教一遍。 比较麻烦不说,也不一定有巴尔思那么负责。 因为去年的优秀表现,梁崇今年又给他每个月加了十文钱的工钱。 将菌种种好,又等待了两三天,见菌种着床成功,梁崇悬着的心才放下。 虽然已经有了一些经验,但今年毕竟提前了一些,梁崇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最重要的是,营州的天气虽然和前世的北方地区类似,但在很多方面还是有所不同。 开春化冻更早不说,一些植物的生长时间也很不一样。 梁崇记得,前世小麦在六月份的时候便可以收割,但在营州,差不多得等到七月底。 其他粮食的生长时间也是各不相同。 怕口粮打了水漂,她也只能摒弃自己的刻板印象,跟着本地人一起播种。 羊肚菌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除了做营养包,剩下的,便大部分都交给巴尔思了。 她只用每天来巡视一遍就成。 不过这边刚落下帷幕,水稻那边也可以开始收割了。 第71章 单身税 萨仁大婶家只剩两亩水稻没有割,便让恩和和托雅两人来帮梁崇打稻谷。 打稻谷和割麦子略有不同,麦子割下来之后,可以直接背到晒场上,用碾子碾下来。 但稻谷在田里收割完后,当下就要打在木制的禾桶里。 营州的机械发展还比较落后,农户打稻谷时,仍然采用手工的方式,将稻谷高高举起,摔到方形或圆形的禾桶的内壁上,打完直接将谷子背回去就成。 至于稻草,可以直接放在田里晒干。 不过这样一来,速度就比割麦时慢了不少。 打稻是个体力活,梁崇和托雅两人负责割,恩和则负责在禾桶旁边将稻谷打下来。 但他一个人打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梁崇两个人割的速度。 至于饭食,梁崇直接买了两只鸡、一刀肉并一袋白面送去萨仁大婶家,请乌兰嫂嫂帮忙一起做。 单梁崇她们三个人,其实吃不完那么多。 不过这两天,萨仁大婶家也在打稻谷,她们家派了壮劳力来帮忙,那自己就负责采买两家人的伙食。 也算是帮忙的报酬。 三个人一直忙了四天,才把两亩稻谷全部打完。 不过等大致估算出收成后,梁崇却傻眼了。 无它,虽然知道古代粮食产量低,但没想到这么低。 梁崇估摸着,按照她们打下来的量,一亩水稻能有个一百五十斤就顶天了。 两亩水稻也不过收了三百斤左右。 要知道在现代,一亩水稻,产量能达到八百斤到一千二百斤左右。 相比起来,大业朝的水稻,真是连低产都不算了,只能算后世的一个零头。 且梁崇没记错的话,当时种水稻的时候,每亩田还用了二十斤的种子,种子的价格比较贵,售价是十五文钱一斤,光种子的成本就在六百文上下。 但最后的产出,如果全部卖出去的话,却只有二两多银子。 难怪这么多人不愿意种植水稻。 按照一百斤的稻谷出七十斤的大米计算,梁崇最后只能得到二百一十斤左右的大米。 更何况还要扣除给朝廷交的田税。 不过虽然产量较低,两亩田的产出也够梁崇吃一年了。 她只是觉得粮食产量和种子成本、劳动成本根本不成正比。 收完稻谷,还要拿去晒场上晒干,再进行脱壳。 但羊肚菌那边马上就到了放置营养包的时候,梁崇还没有来得及做。 便请巴尔思出面,雇了他们族里一个十多岁的小孩过来,帮梁崇在晒场上守几天。 工作量不大,就是在稻谷旁边看着,不让鸟雀来啄食,晚上准时收,白天定时晒,每天五文钱的工钱。 至于梁崇,则带着巴尔思一起,去营州城把营养包所需的材料买了回来。 按照一亩地放四千斤营养包的数量进行准备,两人紧锣密鼓,扎扎实实的做了四五天,做了八千斤营养包出来。 做好营养包,也到了放置的时候,又一刻不得停地把营养包放了进去。 到此,羊肚菌前期的准备工作才算正式完成。 接下来,只要巴尔思注意控制好暖房的温度和湿度,及时把坏了的菌种和营养包拿出来就行。 剩下的时间都没什么大事。 到了十月,朝廷的收税官就该下村来收税了。 这个时间,既不耽误百姓农忙,给他们造成心理上的压力,也巧妙地避开了大雪封山的时节。 不然到十一月份以后再来收的话,一些偏远地区的路不好走不说,路上还容易遇到坍塌、雪崩之类的危险。 眼下家家户户都忙完了田里的活计,正是粮仓丰盈的时候,收税也更好收一些。 去年梁崇刚买了土地,收税官按照政策,给她免了第一年的田税和地税。 今年就要跟正常居民一样,开始交田地税了。 因为不清楚大业朝的田地税怎么收,梁崇割了一刀肉,打算去里正家问问情况,提前将税银准备好。 里正的媳妇见到梁崇,很是热络。 梁崇虽然是个哑巴,但她每次来家里,都不会空手过来。 礼足好办事,里正媳妇笑盈盈的迎上来,接过梁崇手中的肉,示意吴正贤就在堂屋,自己进去就行。 梁崇轻轻点头,往他家堂屋那边走去,不过到了门口,却听到里面传来几声争论。 “哪里不好,又在村里,又都是熟人,有你爹罩着,每个月还有五百文的月钱,你上哪找这么好的差事!”梁崇只听到吴正贤大声的吼道。 “我就是觉得不好嘛,只有没出息的人才来乡下教书,我的年纪又不大,还可以再考考,说不定明年就考上了呢。”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回话。 这个声音听着很是熟悉,梁崇倒是听出来了,是里正小儿子吴晋安的声音。 梁崇没有听人墙角的爱好,只不过她日常存在感低,走路也是轻手轻脚的,屋内的俩人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正在她纠结是立马往回走,还是弄出点动静提醒一下俩人时,里正的媳妇似乎想起了什么,连肉都没放下,便急匆匆地跑过来。 “老吴,小梁姑娘来找你说事儿”,里正媳妇朝屋里吼道。 “五年之后,你大伯再运作运作,还能给你搞一个文书……”,听到媳妇的声音,吴正贤一下子就止住了话头。 半晌,只听到他淡淡的说道,“进来吧。” 梁崇摸摸头,尴尬地跟着里正媳妇进屋。 吴正贤此刻正在气头上,脸色很不好看。 吴晋安毕竟年纪还小,被人听了墙角,还是走后门这样的事情,此刻脸色涨红,欲言又止。 梁崇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见媳妇领着人进来,吴正贤不痛不痒地开口,“什么事?” 里正媳妇是个圆滑的,见气氛尴尬,立马插话道,“你说这小梁,让她不要拿,不要拿,每次来还这么客气!” 说罢,举了举手上提着的肉,又对梁崇说,“快给你吴叔说说,你要办什么事儿。” 梁崇打蛇随棍上,赶紧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得知梁崇是来问赋税的事情,又抬了那么大一块肉过来,吴正贤的脸色好了许多,便给她解释了一遍。 大业朝百姓一般一年交一次税,一次交三种,分别是户税、田地税和人头税。 户税为每年每户一百文钱。 人头税也很好理解,每个家庭按照人口数量交税,三岁以下的不用交,三至十四岁的,每人每年交五十文,十五至七十岁的,每人每年交一百二十文,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就不用再交人头税了。 田地税则按照固定的比例来交,这几年都是十税一,也就是说,地里产出一百斤的粮食,要给朝廷交十斤,交税的时候,统一收麦子或者现银。 时下一亩田每年大约能产出二百五十斤的麦子,地更少一些,大约在二百二十斤左右,所以一亩田要交二十五斤小麦,一亩地要交二十二斤小麦。 至于林地则更少,只用交八斤就行。 低产量,高赋税,难怪很多家庭即使有很多田地,却还是吃不饱。 而且像梁崇这样,在田地上种其他非粮食作物的人,少之又少。 因为实在是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 这样算来,梁崇有两亩水田、两亩旱地、两亩林地,今年一共需要交一百一十斤小麦,按五文钱一斤的市场价计算,折合成银钱就是五百五十文。 不过现在正是粮食丰收的时候,卖粮的人很多,跟村里人买会便宜一些,交钱不如直接交小麦划算。 另外,大业朝由于常年战乱,人口凋零,朝廷还出台了相应的鼓励婚嫁的政策。 十七岁至三十五岁还未嫁娶的男女,还要再交一笔“单身税”。 第一年是一百五十文钱,按二十文的增量逐年递增,一直交到三十五岁,若是三十五岁还未嫁娶,就不用再交了。 梁崇今年已经满二十岁,去年就交过一次,今年还要再交二百一十文钱。 虽然出得起这笔钱,不过她还是感慨,在古代,真是当剩女也要钱! 第72章 推广玉米 梁崇一边忙着羊肚菌的事,一边请人把晒干了的稻谷碾了一部分出来,剩下的带壳装在两口巨大的水缸里。 不像后世,机械的发展很成熟,现在将谷子变成大米,都是用碾子碾或者用石臼舂。 所以最后得到的大米,还带着一些谷壳和碎米,颜色也有一些黄,吃的时候还要再筛拣一遍。 这些谷子如果全部碾了,大概只能得到二百多斤大米,不过梁崇已经很满足了,至少她后面一年的粮食都有保障。 院子里的四小块菜地种的菜,也够她一个人吃。 再去集市上买一些肉类就行。 穿过来的第二年,梁崇基本实现了自给自足。 今年的收税官来得更晚一些,一直等到十月下旬,一行人才在吴正贤卑躬屈膝的带领下,来到良禾村。 吴正贤敲锣打鼓,已经提前得到消息的村里人纷纷到广场上集合。 纳税时,村民需要把自己该交的粮钱运到这里,由收税官统一收取。 而各家的人口数量和该收的税钱等已经提前统计好了,里正也会在一旁守着,以防收税官有什么临时的需要。 不过在开始收税之前,领头的收税官向众人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 新知府虽然才来了一两年,却对营州百姓的贫苦和粮食产量的低下非常痛心。 作为百姓的父母官,他几次上书天家,最终得到皇上的准许,在营州大力推广他多年前就开始研发和试验的一种新作物。 名字叫做玉米。 收税官科普,玉米也是粮食的一种,种植时间在每年的四五月份,到九十月份的时候,就可以进行收割。 根据知府的实验,一亩玉米的产量,最少能达到四百斤。 好家伙,梁崇直接震惊了,在她还在寻思能不能捡个漏,找找没有被本地人开发的作物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完成了种子的选育和培养,并直接把它推广到了老百姓的身上。 果然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犹如一道巨大的鸿沟,难怪他能做知府,而自己只是一个小老百姓。 接着收税官又说,今年已经来不及种,但到了明年,朝廷要在营州大面积推广玉米的种植。 凡是想种玉米的人家,第一年,可以去官府领取一些粮种。 官府会按照一亩地发半亩种子的规格进行补贴,至于剩下半亩地的种子,则要花钱去买,但价格也非常实惠。 且玉米粮种的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梁崇想都不想,便直接打算明年开始种植玉米。 她正愁除了萝卜,还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跟羊肚菌进行轮种的作物。 毕竟梁崇种植羊肚菌的地,除了种植的这两三个月需要之外,剩下的时间,只能种点蔬菜和萝卜。 利用率极低。 如果有了玉米,便可以轮作粮食作物了。 梁崇记得后世一些种植羊肚菌的农户,也是用玉米和羊肚菌进行轮作的,不过收完玉米之后,还要把玉米的植株和根须干干净净的清理出来,不然容易滋生杂菌。 听了收税官的话,底下的村民窃窃私语。 大家都没有听过玉米这种作物,幸好知府只是推广种植,而不是强制,有些人家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年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官府为了完成朝廷的某项指标,强制让他们种植某样作物。 但营州气候本就有些极端,像小麦这样耐寒耐旱的作物,产量都非常低,更何况种植其他的作物。 往往种植其他作物的那一年,收获很少不说,连解决基本的温饱都成问题。 梁崇已经提前和村里要卖粮的一户人家买了一百一十斤的小麦,现在正是新粮下来的时候,卖价比较便宜。 九文钱两斤,一百一十斤的田地税共花费四百九十五文钱。 另外就是她的户税、人头税和单身税,一共是四百三十文。 一年光交税,她一个人就需要交九百二十五文钱。 明年还会更多。 难怪女子想要一个人顶立门户这么困难。 不敢想象那些人口较多且生活贫困的人家是怎么交税的,怕是交完税,一年的产出便不剩多少了。 果然,开始交税没多久,便有一个老妇人跪在收税官的面前,哭诉自己家实在贫苦,没有余钱交税,能否宽限一段时间云云。 收税官每年要走的村落不知凡几,对这样的人家早已司空见惯,面色并没有任何改变,语气也听不出多少同情,只让立在一旁的吴正贤把人拖到一边去。 不管闹不闹,该交的税不会给你少半文。 梁崇以前听过一句话,叫做“苛政猛于虎也”,尽管现在营州的知府是个为民服务的好官,但由于时代的局限性,短期内确实也不能给老百姓的生活带来多少改变。 而自己更是拖了穿越者的后腿,只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的,挣扎求生的某一个罢了。 交完税,一年中的大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梁崇也开始筹备入冬的吃食。 粮食倒是吃今年下来的新米就成。 不过别的东西还需要再屯一些。 院子里面的四块地都种上了萝卜和白菜,这两种蔬菜比较抗冻,遇到下雪天收到地窖里就成。 梁崇主要是去买了一些日常的调味用品和一些肉类,不过也没有买太多,现在的温度还不算太低,买多了也吃不完。 不知道官府是不是给每村的里正下了任务,期间,吴正贤还挨家挨户的来劝说了一番,建议田地较多的人家,明年尝试着种一亩玉米看看。 并把有意向的人家都做好了登记。 不过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只着重劝了一下田地较多的人家,毕竟乡里乡亲的,即使自己是个里正,但倘若真弄得别人颗粒无收,自己家在村里也待不下去。 梁崇直接报了两亩地的份额,倒让吴正贤奇怪得很。 至于像萨仁大婶等其他关系还不错的人家,梁崇也特意去说了一下。 不过她只说自己以前见过这种东西,很是高产,如果家里有余田,倒是可以种上一些。 至于听不听,就是他们的事情了,梁崇也不能替他们做决定。 万一新知府培育的种子不太好,或者根本不适应营州的环境,反而好心办了坏事。 到了十月末,村里的学堂也开了起来。 吴正贤又去村里有小孩的人家中挨家挨户宣传,看他们有没有让小孩读书的意向。 并告诉大伙儿,十一月一到,朝廷派的夫子就要来了。 照这个架势,新夫子应该不是他儿子。 到了十一月的第一天,吴正贤还领着村里空闲的人,一起来到村口,迎接夫子的到来。 梁崇也被凑热闹的托雅拉了过来。 毕竟像他们这样偏僻的小山村,能有夫子前来“支教”,一定要给予他最隆重的欢迎仪式,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过见到夫子本人时,梁崇却大吃一惊。 第73章 学堂开学 新夫子居然是去达州路上遇到的卷毛。 不,不应该叫卷毛,梁崇记得他叫谢湍意,现在应该改口叫谢夫子才对。 他今天倒是没有穿着那身粗布短打,而是穿上了生员才可以穿的长袍,头发也被整整齐齐的拢起,一丝不苟的扎在脑后。 少了几分肆意,多了几分儒雅。 看起来很让家长放心的样子。 谢湍意一下马车,里正一群人就哗啦啦的围了上去。 嘴里还说着一些欢迎夫子的话,有那会来事的村民,好话更是一箩筐的往外冒。 多是感谢他能来良禾村,自家的孩子要让他费心了云云。 谢湍意也端起一副笑容,像模像样的回着乡亲们的话。 看着虽然年纪不大,但待人处事很是老成。 和路上沉默寡言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梁崇没有上去凑热闹,要不是托雅硬要拉着她来,她现在还在家里睡觉呢。 如今见到了人,欢迎仪式也给足了诚意,梁崇拢了拢衣服,天寒地冻的,也该回去了。 果然,在隆重的欢迎仪式结束之后,吴正贤便表示,要带着谢湍意去看看村里的学堂,有哪里不满意,这几天便给它改了,顺便邀请他去家里吃个便饭。 谢湍意似乎对这些场面很是熟悉,从善如流的跟着吴正贤一起往学堂的方向走。 村民说完好话,已经四散开来,谢湍意的视线环顾四周,忽然看到了在路边的梁崇。 不过他只是略微顿了顿步子,便很快面不改色的往前走了。 剩下一群村民在原地絮絮叨叨,更有几个性格颇为开放的大婶,讨论起他的长相来,说只见过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夫子,还没见过这么年轻的。 梁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当然外貌上的惊艳还是有的。 不过更多的是对他学历的羡慕。 说直白一点,就是酸。 大业朝女子可以识字,但不允许去学堂念书。 识字的女子大多出身自有钱人家,可以请私人先生去家里授课。 像谢湍意他们这样去考童生秀才之类的功名,更是不被允许。 导致时下识字的女子少之又少。 不然梁崇前世大小也是九八五大学毕业的,头悬梁锥刺股一番,不说考个秀才,就算让她考上个童生,能去当个账房先生也是好的。 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了。 越想,梁崇越羡慕谢湍意每月五百文的月钱。 不过想到这,梁崇倒是蛮佩服营州的知府。 大业朝的行政级别分为府(州、军、监)、县、镇、村四级,像梁崇所在的地方,全称就是营州府茂林县青山镇良禾村。 营州其实是一个府级行政单位,只不过大家平时说习惯了,都省略了府,直接说城市的名称营州而已。 而且府并不是随便设的,设府的城市,大多是大业朝的军事或者经济要地。 比如兵家必争之地营州和商业要塞达州。 营州府地广人稀,下辖五个县三十六个镇一百八十个村,按照每五个村设一所学堂估算,需要招聘三十六名夫子。 每年光他们的工钱,就要支出两百多两银子。 这些钱估计朝廷是不会补贴的,只能在收完税之后,交完给朝廷的那部分,再从剩下的钱里面拨出来。 比起用钱去搞基建和最重要的军事防御,这位知府还能想起拿一部分钱来搞教育,确实是个深谋远虑的人。 自从谢湍意来了之后,梁崇每次出门,路过村中的学堂时,都会听到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时下,小孩冬天上学的时间是每年的十一月份到次年的二月份。 但营州气候条件恶劣,且每个村之间或多或少都有山峰阻拦,遇到大雪封山或者家长无法接送的时候,一般就不用上学了。 比后世要随意的多。 不过能利用农闲时间,让家里的小孩多识几个字,百姓还是很愿意的。 官府在设立村级学堂之初,就规定每人每年的学费不得超过五十文钱,再加上送给夫子的束修礼,一般都是肉干、芹菜、红枣等物品,卖价并不贵,所以现在读书的成本,比以前小了很多。 只要不是实在贫困的人家,一般都会让孩子来学一些字。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知府还是个通达开明的,虽然女子不能入朝做官,但他还是顶着世俗的压力,放话只要是官府修建的学堂,都可以让女孩来读书识字。 营州属于边疆之地,男女大防并不似内地那般严重,像这种日常的接触是可以的。 不过还是鲜少有家长能够转变观念,开学以来,梁崇也就只看到过三四个来读书的女童,其余大部分都是男娃儿。 朗朗的读书声,为冬日的村庄增添了几分童趣,向来僻静的小村庄,也因为家长和孩童的来来往往,热闹了许多。 不远处的乌拉尔山,已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四面都是一片银白。 除了学堂来了夫子这件新鲜事,霜竹那边也生了一个女儿,还特意让人来良禾村给梁崇带了信。 作为原主为数不多的朋友,梁崇还是很珍惜这份感情的,也愿意去维系。 听到消息,便立马去请教了萨仁大婶,探望生产的妇人要带些什么东西。 接着便按照本地的习俗,从集市上买了五十个鸡蛋,又从家里捉了两只大母鸡送过去。 很多有心思的人家,会在冬日里给母鸡做好保暖措施,或者直接将之养在屋子里。 这样一来,在寒冷的冬日里,母鸡也能下蛋,冬日鸡蛋的卖价也更贵一些。 另外,营州的妇人生了孩子后,讲究的娘家,还会给小孩打一把长命锁。 不过霜竹被家人卖身为奴后,就已经和他们断了联系,梁崇听萨仁大婶这么说,还去给霜竹的小孩打了一把足银的长命锁。 除这两件事外,倒是还发生了一件梁崇预料之中的事情。 营州城里,开始有别的猎户卖鱼了。 去年和今年,那日苏和恩和都来问过梁崇,要不要一起上山打鱼。 不过梁崇本来就忙着种羊肚菌,而且在衣食富足的情况下,并不想去冰天雪地里受那份苦。 便拒绝了两人的邀请。 去年两人趁着市场的空缺,又赚了一笔钱,不过今年刚开始捕鱼没多久,便有猎户也开始在市场上卖鱼了。 其实这也在预料之中,去年和前年之所以没被人学了去,大概是收获有限,没有打开多少市场。 另外,那日苏他们以前住在深山老林里,捕鱼时不易被人看见,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但现在两人都住在山下,人来人往的,难保就没有猎户跟在两人屁股后面,把捕鱼的方法学了去。 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很高超的技巧,只要在捕过鱼的地方一看,便能猜出方法。 那日苏认为这是梁崇教给他们的营生,对自己没有做好保密工作很是愧疚,特意约着恩和来说了一声。 梁崇只能安慰他俩放宽心态,至少还是能赚到一些钱的。 毕竟不是谁都能去吃这份苦。 不过这件事情,又再次给她拉响了警钟。 今年的羊肚菌,可不能再在营州城售卖了。 去年想得不够深入,还给余沛和张大山卖了一些,好险没有在市场上引起大的波澜。 不然被人追根摸底,今年这些东西恐怕都不是自己的了。 梁崇打定主意,今年的这批羊肚菌,一朵都不能流入营州城。 第74章 年前节点 今年这批羊肚菌种得比较早,采摘的时间也会更早一些。 若是照料得当的话,能在过年前采摘也说不准。 羊肚菌刚下种的时候,杨石头便大包小包的提着礼品来到了梁崇家,和她商量这批羊肚菌的去向。 今年这批货,他想全部买下。 这人虽然有些势利,但端看他对老娘、妻子和兄弟的态度,人品上倒是不差。 而且前面他带着梁崇去达州看病,梁崇就得承他的情。 可别说什么雇人的花费都是自己出的,也给他们结清了护送的费用。 不是一般人,还真不敢带着梁崇一起上路。 路途艰险,梁崇又是个姑娘家,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就相当于在与达亚尔交恶了。 毕竟梁崇还是达亚尔名义上的侄女。 更何况一路上,三兄弟也对梁崇照料颇多。 所以经过再三考虑之后,梁崇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不过她这边也加了一个要求,就是杨石头不能在营州城内售卖,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将货是从梁崇这里拿的事透露出去。 如有违反,以后都不合作了。 对此,杨石头直接请了达亚尔和商队的其他人过来,当面做了承诺。 不光是他自己,商队的其他两人和他们的家人,也保证守口如瓶。 他们三兄弟,虽然有的时候有些不着调,但基本的道义还是遵守的。 他也明白梁崇的顾虑,更何况这是三兄弟的发财路径,怎么会告诉别人。 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三兄弟还是懂的,这也是去年他们为什么去达州卖货的原因之一。 虽然提前上市的羊肚菌是个稀罕物,但达州人来人往,商贸繁荣,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知凡几,去年的时候,甚至还有人在售卖冬日里盛开的牡丹。 一个小小的羊肚菌,还真不太引人注目。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还拿出了去年的一些售卖凭证。 去年他拉去达州售卖的羊肚菌,卖价是一百一十五文钱一斤。 今年,他愿意提高收购价格,给梁崇开八十二文钱一斤。 剩下的价格空间,他自己也要赚一点,冬日去达州并不安全,三兄弟还要花钱雇几个人护送。 除去雇人的花费,再三个人分一下,别看卖价高,真正到手的利润可能没有多少。 不过梁崇却对这个价格不太满意,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定价为八十五文一斤。 两亩地大约能产出一千斤羊肚菌,杨石头那边,还是有二三十两银子的赚头的。 刚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梁崇便着急忙慌的去地里,用茅草把黄精全部盖了起来。 虽然黄精有野外过冬的能力,不过现在苗子还小,还是要做好保暖措施。 除了时不时去地里看一下黄精,再每天把菌房巡视一遍,梁崇这个冬日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 每天就是待在家里烤火、做饭、喝蜂蜜水、睡觉,逗逗平安和旺财。 托雅也会时不时的过来她家玩一下。 梁崇觉得,大概是兜里有点小钱,所以她喜好躺平的本质就暴露出来了。 今年羊肚菌出货的时间倒是比去年长了一些,去年从种下去到收获,差不多是五十天左右。 今年的这一批是在九月下旬的时候种下去的,一直到十二月中旬,才将将可以采摘。 这个时间卡的刚刚好,还有十天左右就过年了。 恰好卡在老百姓买年货的时候。 一年忙到头,兜里有富足的银钱,老百姓一般也会买一些平时吃不上吃不起的稀罕东西。 去年的羊肚菌虽然打了一定的时间差,但还是错过了过年的黄金售卖阶段,卖价上,其实比出菌高峰期的时候高不了多少。 还剩五六天就能采摘的时候,梁崇就去通知了杨石头。 得知羊肚菌的采摘日期,杨石头喜得连年都不打算在家过了,直接提前安排好车辆,雇好了走镖的人。 梁崇这边一采完,他那边便立马打包出发,快马加鞭赶到达州,争取在过年的黄金阶段,把羊肚菌兜售出去。 年每年都能过,赚钱的机会可没有多少。 杨石头还向梁崇承诺,过年期间,如果卖价比去年高的话,除了约定好的部分,高出的那部分,他会按照三成的比例分给梁崇。 说实话,梁崇今年提前种植的原因,便是为了卡上过年的时间节点,想着过年期间,菌子的卖价应该会更高一些。 杨石头能主动提出来,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总比她主动去加价要好。 采摘的那几天,因为赶时间,梁崇请了萨仁大婶和托雅过来帮忙。 冬日里有事情做,有工钱拿,两人还是很乐意的。 最后两亩地算下来,一共采了九百六十五斤的羊肚菌。 去年种羊肚菌的那一亩地,虽然进行了轮作,不过肥力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今年只产出了四百五十二斤。 另一亩地产量倒是还好,有五百一十三斤。 时间紧迫,留给杨石头的时间不剩多少,等不得第二批羊肚菌长成。 今年只能大的小的一起割了下来,到时候按照大小,以不同的价位进行售卖。 将羊肚菌整齐的交到杨石头手上的那一刻,梁崇今年的忙碌也算到头了。 接下来等着收钱和过年就行。 另外,余沛去年走动之后,入了上司的青眼,给他小小的升了一级官职。 当然,升官的原因,他自己平时的努力肯定是占了绝大部分的,羊肚菌在其中的作用,微乎其微。 不过今年梁崇去探望刚生产完的霜竹时,余沛和她提了一嘴,想要继续购买。 梁崇委婉的拒绝了,并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担忧。 好在余沛并不是非要不可,而且梁崇还是自己妻子的好朋友,探望时大包小包的过来,还给自己的女儿打了一个长命锁,他还是很承情的。 略微提过一嘴,得知买不到后,便作罢了。 霜竹听到此话,自然也明白梁崇的担忧。 虽然她现在的生活好过了很多,性格也比较单纯,但卖身为奴的那些年,让她见识到了太多人性的多样性,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至于张大山那边,因为没有来问,梁崇也不好主动上门去说。 便请霜竹帮着应承一下,若是张大山的妻子问起,帮她把原因解释清楚。 两家人现在处得很好,张大山的妻子也时不时会来霜竹家串门。 霜竹答应了下来,这点小忙,她还是可以帮得上的。 第75章 翠红婶子 收完羊肚菌,梁崇这边就没有别的事情了,便给巴尔思结了工钱,照旧包了三百文的红包,还给他提了五斤白面、一只鸡并一刀肉。 今年能够有这么好的收成,还多亏了巴尔思,年礼当然要满满当当的安排上。 老族长那边,梁崇也给他包了二百文的红包。 虽然他只是担心孙子太过辛苦,时常过来帮一些小忙,并不要工钱,不过这些天,梁崇都看在眼里。 她并不是那剥削人的资本家,该给的还是要给。 也算是给长辈发过年红包了。 不过年前,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腊月二十八那天,下了一场大雪,梁崇还没来得及清扫,积雪就把厨房的屋顶给压塌了。 梁崇连忙着急忙慌的找人来修。 达亚尔大叔知道此事,特意和巴特尔过来了一趟,将梁崇的房子都检查了一遍。 见墙壁什么的都完好,暂时没有什么大的风险之后,梁崇才敢放心的住下去。 不然她生怕自己半夜睡着睡着,墙忽然塌了。 梁崇买的这间房,本就是多年的老房子,只不过一开始建的时候,主人家花了心思,房子的质量较好,所以多年过后还能住人。 但毕竟有些年头了,土墙和屋顶的砖瓦都有些风化了,确实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 另外,这间房地面铺的是沙土,房间里面灰尘非常大,梁崇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嘴巴鼻子里面全是灰。 但因为不知道黄大夫那边什么时候会有消息,梁崇不敢乱用手中的这笔钱,害怕到时候万一能治,自己却没钱治,所以一直不敢把钱用在修缮房子上面。 不过经此一事,梁崇决定,等过完年,找个时间去黄大夫那里问问。 若是短期内他师兄那边没消息,便先拿出一部分钱,把房子再修一遍,或者直接建一间新的。 厨房屋顶塌陷,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瑞雪兆丰年,新年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欢喜。 今年过年,梁崇还是一个人过的。 梁崇照旧买了鸡鸭糖果等年货,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恩和他们还送了两条鱼过来。 大年初二的时候,梁崇带着厚礼,去达亚尔大叔家正式拜了个年。 收到萨仁大婶发的五文钱的小红包一个。 达亚尔大叔和萨仁大婶那边,梁崇现在是当作一个正经的亲戚在走动了。 毕竟他们全家人都很真诚,把自己当成他们真正的侄女看待,日常也对自己多有照料。 梁崇在这个世界上的羁绊,也慢慢一丝一缕的多了起来。 一直等到大年初五,杨石头才大包小包的从达州回来。 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梁崇家给她分钱。 今年杨石头卖货的方式和去年略有不同,去年倒是统一批发给当地的酒楼和饭馆了。 不过今年,批发和零售各占一些。 批发价和零售价不太一样,而且大的羊肚菌和小的羊肚菌卖价也不一样。 因为价目太杂了,给酒楼的有相关的收据,零售的却没有,杨石头便给她说了一个大概的售卖价格和最后卖到的总金额。 大的羊肚菌一共有七百二十七斤,价格在一百三十文一斤左右,小的有二百三十八斤,价格在一百一十五文一斤左右。 除去运输的损耗,还有批发的差价,总共卖了一百一十五两三钱。 比一开始一百一十五文一斤的定价,多卖了四千三百二十五文钱。 按照三成的比例,还要再多分给梁崇一千二百九十七文钱,杨石头直接给凑了个整,连着批发羊肚菌的钱,一起给她拿了八十三两四钱银子。 梁崇现在可真是一夜暴富了。 不过算下来,杨石头这一趟也挣了三十二两银子。 可谓是宾主尽欢。 为此,杨石头的妻子还特意给梁崇做了一身衣服送过来,算是给她的答谢。 今年,梁崇算是好好的过了一个肥年。 不过大年十三那天,却发生了一件膈应人的事。 那天梁崇正在堂屋烤火,平安和旺财忽然从屋子里跑出去,并冲着门口吠叫。 接着,便有咚咚咚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一般来找梁崇的,就只有萨仁大婶一家和那日苏他们几个,不过这几个人都是熟人了,平时过来,平安和旺财并不会叫。 梁崇没有开门,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门外的动静。 见主人家半天不开门,门外的妇人有些着急,敲门的力度也大了起来,还朝门内吼道,“小梁姑娘,我是你翠红婶子,你在家不,婶子有事找你。” 听声音和名字,梁崇倒是记起来了,门外的妇人也是良禾村的,名字叫做赵翠红,梁崇有几次上山,还在路上遇到过。 见到梁崇,赵翠红总是笑眯眯的,还会主动跟她打招呼。 不过除此之外,梁崇和她并没有什么交集,疑惑之余,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 让人家在门外干等着也不太好,万一真有什么急事呢。 梁崇一开门,赵翠红差点摔了一个踉跄,她正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呢。 见到梁崇,她的脸上飞速地带起笑容,还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平安和旺财不停吠叫,不过因为主人在身边,没有梁崇指示,便没有上前咬人。 梁崇做了个手势,示意两小只安静。 还没来得及问她有什么事情,赵翠红便径直绕过梁崇和两只狗,向堂屋走去。 她的辈分对梁崇来说,大小也是个婶子,梁崇阻止不及,只好跟在她后面也快步走了进去。 不等梁崇搬出板凳,她便一屁股坐在梁崇经常烤火的地方,冲着梁崇笑眯眯地道,“哎呀,婶子也是打扰你啦,不过婶子这次来,是有要事相商。” 她的眼睛四处张望,将堂屋的摆件都看了一遍,眼神让梁崇看了就不喜欢。 不过堂屋里并没有放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有几个放粮食的水缸和一些杂物。 看了一会儿,她随即给梁崇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她看梁崇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单身一人,恰好她娘家有个侄子,跟梁崇差不多大,便想来说说媒,看能不能成就一道良缘。 对于娘家侄子的情况,她也照实说出。 说她娘家侄子是个有本事的,靠着养猪养羊在村里盖起了三间青砖大瓦房,很有一些积蓄,爹娘也还年轻,还能帮衬几年。 就是早年间受过伤,有条腿走路有点跛。 不过她画风一转,直言到,梁崇现在这个情况,谁也别嫌弃谁,要是看对眼了,两个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梁崇倒是对对方跛脚没有什么偏见,她本身也是个哑巴,而且翠红大婶说的也在理。 她年纪也不小了,眼看着家业越来越大,在古代,一个女子可能难以守住这么多的财产,考虑一下个人的终身大事没有坏处。 不过梁崇和她侄子都没有见过面,连对方是几个眼睛几个鼻子都不知道,人品、性格等也不太了解。 而且她对翠红婶子这个人不太喜欢,并不想拥有这样一门亲戚。 但对方的辈分摆在这儿,直接拒绝不太好,梁崇就没有正面回应,只冲着她比划,说要去找萨仁大婶商量商量。 但能看懂梁崇手语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梁崇连跟萨仁大婶和达亚尔大叔交流都有些困难,更何况赵翠红。 梁崇比划半天,赵翠红根本看不懂,着急的说道,“妹子,成与不成,你们约个时间见个面就知道了,你给个准话,我这大侄子在十里八乡,那可是顶顶好。” 不过她话刚说完,门外就又响起了敲门声。 第76章 过硬靠山 巴尔思在门外大声地问梁崇,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他的三条猎狗也在门外疯狂吠叫。 羊肚菌采摘完之后,地上还残留着一些营养包和菌子的根部。 过完年,梁崇便请了巴尔思过来,帮她把两亩地都清理一遍。 地离梁崇家很近,当时买地的时候,本就是看中了这两块地的地理位置。 刚才赵翠红进来的时候,巴尔思正在地里干活。 平安和旺财的叫声传到了巴尔思那里,他还以为梁崇出了什么事,急忙领着狗前来查看。 梁崇打开门,巴尔思见到赵翠红,只淡淡点头打了个招呼。 赵翠红看到来人和几条大狗,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让梁崇好好考虑考虑,过几天给她回个话,便忙不迭地出门了。 见只是一个大婶来唠嗑,巴尔思就没有多管,随即也带着狗离开了。 不过梁崇在两人走后,便关上门,朝萨仁大婶家走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还是打听打听为好。 村里村外的,刚才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对方辈分又大,她没有上来就得罪人。 不过梁崇对自己的处境还是有清晰的认知的,孤零零的一个小孤女,还是个哑巴,对方只是有点跛脚。 按赵翠红的描述,她侄子经济条件还不错,就算找比梁崇条件更好的,也不是找不到,何必再来问她。 没想到萨仁大婶一听她的话,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 当即约上家里的男人和儿媳们,说要去把赵翠红的嘴撕烂。 还是达亚尔大叔及时拦住了她,让她大过年的不要冲动。 原来,赵翠红的侄子是隔壁村的。 也确实有一手养猪养羊的好本事,在村里盖起了青砖大瓦房。 且附近村落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他,不过并不是因为他的一身本事。 而是这个人有暴力倾向,因为从小跛脚,性格阴僻不说,还喜欢打人。 他的前两任妻子,都是被他打得一身伤,又得不到及时的救治,硬生生拖死的。 有一个被打的时候,还怀着孕,直接被打流产了。 这个时代,女子的社会地位本就不高,在很多家庭中都得不到重视。 赵翠红的侄子害死了人,不过给女方家赔了些钱,女方家便轻轻的揭过了这件事。 民不举官不究的,人家的亲爹亲娘都没有追究,自然也没有人去多管闲事。 赵翠红的侄子,虽然害了两个人,但现在一点事情都没有。 十里八乡谁不知道赵翠红侄子的德行,有点良知的人家都不会和他说亲,没想到他骗不到本地人,竟把主意打到了梁崇的身上。 想着梁崇一介孤女,没有家人撑腰,平时又深入简出,消息不见得有多灵通。 婚嫁的事情,达亚尔只是一个叔叔,估计也不好插手。 过年赵翠红回娘家拜年,姑侄俩一合计,便上门来问了。 不过萨仁大婶只猜到了其中的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虽然梁崇深入简出,但村里人谁不知道她买了四亩地两亩田,还把租的房子买了下来。 如此大的手笔,又是一个孤女,很难不引起有心之人的觊觎。 姑侄俩估计,梁崇身上很是有一笔钱财。 再加上去年种韭黄的时候,梁崇跟村里人买了韭菜根,后面里正媳妇把种韭黄的方法分享了出来。 脑子稍微灵光一些的人,便知道这韭黄是梁崇的主意。 赵翠红姑侄俩猜测,梁崇身上不止有钱,更可能知道一些赚钱的法子。 只不过暖房那边,有高大的围墙围着,巴尔思还时刻在里面守着。 巴尔思虽然年纪小,但也和其他的乌拉尔人一样,有一副好体格。 再加上他还有三条站起来比人还高的猎狗,也跟着他一起住在暖房里。 赵翠红再是好奇,也不敢靠近暖房半步。 到轮作的时候,梁崇倒是把其中一间暖房的前后围墙拆了,但拆了之后,也只种上了一些蔬菜和萝卜,赵翠红并没有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她寻思着,梁崇的年纪也不小了,在大业朝,这个年纪的女孩,没有不着急嫁人的。 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便趁着过年,回去和娘家侄子商定,她这边来说媒,把梁崇哄着嫁过去。 待梁崇嫁过去之后,需要把她的房子土地等留下给赵翠红,对外就说,两村之间相隔太远,梁崇不舍得卖,让她代为管理。 她侄子那边,则白得一个美娇娘,何乐而不为。 到时候梁崇一个孤女,又是个哑巴,嫁过去以后,还不是任他侄子搓圆揉扁,打死了也没有人知道。 至于达亚尔,只是梁崇的一个叔叔,就更没有资格管到别人家里。 萨仁大婶直接气坏了。 一月一过完,便领着她的那些小姐妹和家里的两个儿媳妇,去赵翠红家门口泼了一桶大粪。 还冲进她家,撕着赵翠红和她两个儿媳的头发,对着嘴就扇。 并扬言,不要看她侄女孤身一人,他们这些叔叔伯伯婶子婶娘可不是好欺负的。 就算她家只有一个男人两个儿子,部落里面那么多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再来打梁崇半点主意,让他们家吃不了兜着走。 达亚尔大叔也约着部落里的小伙子,在赵翠红丈夫和儿子外出的路上,给他们闷头打了一顿。 就连她家菜园里养的鸡,都被那日苏和巴尔思放猎狗给咬死了。 几人做的并不过分,都被人算计到头上了,赵翠红一家只是损失了几只鸡,梁崇要是真嫁过去,可是有性命之忧。 赵翠红的丈夫告到了里正那里,但现在朝廷本就对乌拉尔人多有照顾,还三番四次的给各村的里正强调,要处理好村中土着和搬迁居民之间的关系。 再加上梁崇平时在他这里的表现都挺好的,来找他办事,都不会空手过来。 今年过年,还带着年礼来他们家拜了一下年,里正不向着梁崇向着谁。 赵翠红这件事本身自己就不占理,且达亚尔大叔平时人缘又好,村里人基本没有站在赵翠红家这边的,就连亲戚都没有合适的理由为他们出头。 吴正贤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没有证据,便给他丈夫打发了。 虽然找不到肇事者,但村里谁不知道这件事就是达亚尔他们的手笔。 老一辈的,都知道他们家是乌拉尔人,只不过早年间使了一些手段,才把户籍落在了良禾村。 而且村里养狗的,大部分都是乌拉尔人,他们大多都有几条从小培养的猎狗。 达亚尔家以前是“灰户”,做事难免缩手缩脚,现在都取得正式户籍,被朝廷承认了,还会怕你不成。 村里人谁不知道乌拉尔人不能惹,山林就是他们的主场,村民也有进山的需求,进山的时候,深山老林里,冷不丁打你一顿,再把你拉去喂野兽,那可真是消失的没有一点水花。 平时就算对他们有意见,也只不过是摆摆脸色,哪里敢算计人家。 连里正都不向着他们,赵翠红家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认下这个哑巴亏。 赵翠红平时也就只跟村里的妇女骂骂街,哪里见识过这么野蛮的骂架方式,上来便是泼粪,还动刀动枪。 不是打人闷棍,就是放狗咬鸡。 还被丈夫打了一顿,说她没事找事,让自己平白挨打。 赵翠红这时候才知道害怕,吓得两股颤颤,再也没有来找过梁崇,路上遇到,更是直接撇眼避开。 不过后面的这些事,都是托雅告诉梁崇的。 梁崇倒是猜到了第二个原因,毕竟赵翠红一进来,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四处查看。 知道自己的一些行为可能惹了村里人的眼的时候,梁崇就更加小心谨慎。 毕竟她孤身一人是个事实,暂时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梁崇自己本身就是奴隶出身,骨子里还住着个现代人的灵魂,让她去买两个奴隶,她也暂时接受不了。 便只能越加的深入简出,争取逐渐淡出大众的视线。 梁崇不知道的是,村里有这个想法的,并不只有赵翠红一人,只不过她最沉不住气而已。 萨仁大婶和达亚尔大叔彪悍的操作,直接让有类似想法的人吓傻了眼,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村里本就隐隐约约分成土着和乌拉尔人两派,经此一事,梁崇算是彻底和乌拉尔人绑定上了。 且村里人都知道了,她有两个彪悍的大靠山,不能惹。 第77章 乔迁新居 一月份过完没几天,托雅和恩和忽然上门来,邀请梁崇参加她们的搬新居仪式。 给托雅和恩和盖的房子终于盖好了,达亚尔大叔一家也分了家。 恩和与巴特尔以后就要各自经营自己的小日子了。 至于达亚尔大叔和萨仁大婶,则跟着巴特尔一起生活。 时下老人大多和长子在一起生活,长子会负责父母的养老问题,当然在财产方面,父母也会给予长子更多的倾斜。 不过看恩和和托雅喜气洋洋的模样,加上萨仁大婶和达亚尔大叔日常也非常会做人,这次分家,几人应该没产生什么因财产导致的隔阂。 不像后世一样,子女有来自父母的帮衬,时下分家,好一些的,能分到一间房,并几亩田地,再加上一些现银和一些锅碗瓢盆。 坏一些的,甚至连房屋和田地都没有。 更多人还是靠自己立起来,给小家庭创造美好的生活。 恩和与托雅的新房盖在那日苏他们的房子附近,挨着村里的学堂。 妥妥的学区房。 搬家那天,梁崇早早的就起来了,要过去托雅家帮忙做饭。 从梁崇家到托雅家,要经过学堂的后门,梁崇过去时,正好看到谢湍意站在门口,跟两个小豆丁说话。 察觉到有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梁崇,便摆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别走过来。 两个小豆丁才五六岁的年纪,听声音,一个是村里的三麦,另一个梁崇也见过,是敖古部落的呼和。 此刻两个小孩子背对着梁崇,垂着脑袋,并没有看到来人。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可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被夫子训话时被梁崇看见了。 见到谢湍意的手势,梁崇只好停在原地,等他训完话再走。 只见谢湍意严肃地皱着眉,让三麦给旁边的呼和道歉。 不过三麦气鼓鼓的,就是不说话,旁边的呼和也攥紧了拳头,将脸扭向一边。 见劝说无果,谢湍意随即转换了方式,对三麦说道,“三麦啊,如果吴少宇说你们家很穷,根本吃不饱饭,你会怎么想?” 吴少宇是里正家的小孙子,和他们差不多大,也在学堂念书。 “胡说,我们家明明不穷,吃得饱饭”,三麦立马反驳。 “你现在很生气,对不对?因为你觉得自己被冤枉了,事实明明不是这样的” ,谢湍意循循善诱。 三麦赶紧点头。 “那你说呼和是野人时,呼和的感受和你是不是一样的,他明明不是野人,你非要这么说,他是不是很伤心?” 见谢湍意这么说,三麦又不说话了。 “不过呼和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别人冤枉了你,要先来告诉夫子,夫子会帮你解决,不能直接打人知道吗”,谢湍意摸摸呼和的头。 见两小只都不回话,谢湍意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好了,你们两个,都向对方道一下歉,然后再回去把‘人之初,性本善’抄十遍。” 见谢湍意的语气明显加重,三麦只好向旁边的呼和说了一句抱歉,呼和听到三麦的声音,也不情不愿的向三麦说了声对不起。 见此,谢湍意欣慰的点头,并告诉两小只,接下来的一个月,就安排他俩做同桌,一个月以后,看俩人的表现,再决定换不换座位。 不过三麦却还有问题,向谢湍意问道,“可是这话,明明就是我娘告诉我的。” “你娘亲和爹爹虽然是大人,但说的也不一定什么都是对的,我们是大孩子了,要有自己的判断”,谢湍意摸了摸两小只的头,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毕竟这是乌拉尔人和本地人的历史遗留问题,他也不能改变众人的思想。 只能让自己的学生从小的时候,就开始树立正确的三观。 说完,谢湍意便示意两小只回去上课,并向梁崇微微颔首表示感谢,也转头回学堂了。 梁崇还挺好奇的,时下的夫子,大多性格严肃,说一不二,在学生眼里,是天然的权威的代名词。 并不会像谢湍意这样,连一个小问题都循循善诱,耐心教导。 他反而更像后世的幼儿园老师,有极大的耐心,和学生相处时,对话也很平等。 因为耽搁了一会儿,梁崇过去时,托雅和萨仁大婶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乌兰正怀着孕,身子笨重,便没有让她来厨房帮忙。 上梁和撒喜饼等仪式,在建房的时候就已经搞过了。 今天的搬新家仪式,主要还是请亲朋好友来吃一顿饭,帮小两口暖暖房。 早上吃的比较清淡,大餐安排在下午。 因为有一些亲戚离良禾村比较远,早上出发,要下午才能到。 晌午一到,新房里就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人。 有的是村里的熟面孔,也有一些是梁崇从来没有见过的。 不过每个人都没有空手过来,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些东西,当作贺礼。 时下乡下人做客送礼时,并不会直接送钱,只有富裕的人家,才会直接给铜板。 家庭条件好的,会抱一只母鸡或者割几刀肉过来,更多的人家,则是送几个鸡蛋、几斤米面。 有那穷苦的人家,直接拿一篮子菜过来也是有的。 不过无论带了多少礼品,都是别人的心意。 主人家下次去这家人家做客的时候,也会比照着他们上次送的东西,送一个差不多价格的回去。 梁崇没想好送啥,索性给小两口包了个三百文的红包。 托雅和恩和的新家,要比梁崇现在住的那个房子小一点,不过也是典型的三间房加院子的构造。 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待客的堂屋,一间是小两口的卧室。 但院子旁边还留了一块空地和一块菜地,这样小两口以后有了孩子,还能把围墙打通,在旁边新建一两间房。 菜地的面积,对一家人的日常需求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而且这间房还是罕见的青砖房,时下人家大多住的都是土房,因为青砖的价格比较昂贵,一间房算下来,要花费不少银子。 看来达亚尔大叔和萨仁大婶,这几年应该没少赚钱,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大手笔的给小两口盖了一间砖房。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间房没有打井,做饭洗衣什么的,还得去村里的水井打水。 打一口井需要花费几两银子,对农家人来说,还是比较贵的。 但恩和和托雅都是踏实肯干的性格,相信小两口奋斗几年,应该很快就能喝上自家的井水了。 吃完晚饭,长辈们对着小两口说了几句吉祥话和一些鼓励的话,便各自回家了。 至于那些路比较远的,则安排在达亚尔大叔家和恩和家留宿一晚。 梁崇帮他们收拾完桌椅板凳才走,走时,萨仁大婶还给梁崇塞了一碗肉菜,这是特意留在厨房里没有动过的,来帮忙的人都有。 时下做客,主人家一般都会留下一些好菜,让帮忙的人带回去,当做帮忙的谢礼。 这是营州特有的习俗,梁崇不客气的收下了,正好明天不用开火。 不过参观完托雅和恩和的新居,梁崇想盖房子的欲望又被勾了起来。 第78章 盖房花费 刚过完年,梁崇就去找黄大夫问过了,他师兄那里,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 嗓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治,不如现在就把自己的生活条件弄好一点,早盖早享受。 八月份跑山赚的钱,差不多已经把达州的花费又赚回来了。 梁崇数了数,加上这次卖羊肚菌的收获,再除去种植的成本、一些日常的生活开支、人情开支,现在家里还剩二百零一两整银。 剩下的都是一些零碎的铜板。 二百多两银子,用来盖房的话,简直够够的了。 其实梁崇也仔细的思考过,要不要多攒一些钱,直接搬去更方便的城市生活。 上次去达州看病的时候,中途还让邓虎领着她去达州的牙行转了转。 不像良禾村这种偏远的地方,达州本来就是繁华的商贸城市,基础设施和教育条件比北方的其他城市要好得多,房价也相对更贵一些。 中介带着梁崇她俩看了几个带院子的二居室,每一间都能卖到三百多两银子。 即使像营州城这样的边境城市,同样的小二居室,动辄也能卖到八九十两银子。 时下,乡下和城市的房价差别还是蛮大的,因为搬去城市生活,不仅意味着有更多的教育、医疗资源,也意味着从此摆脱最底层的行列。 买完房子,梁崇身上怕是一分钱都不剩。 在城市中生活可不像乡下,没水了可以去河边打,没吃的可以去山上挖野菜,只要有个睡觉的地方就成。 在城里,吃喝住行都要花钱。 最起码,要有一个固定赚钱的营生,才能在那里生存下去。 梁崇现在固定能赚钱的产业就两个,一个是蝎子和蜈蚣,一个是羊肚菌。 前者需要梁崇亲自动手,后者需要梁崇时时刻刻盯着,不然有被偷学的风险。 除此之外,梁崇什么都不会,既没有其他穿越女主做美食的手艺,也没有别人做生意的头脑,更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 她前世大学里学的那些知识,拿到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 除了干些体力劳动,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搬去城里以后能干啥。 再说在乡下,还可以进山找找山货,不用与人交流。 自己这个哑疾治好之前,去城市里生活,估计更不方便。 靠山吃山,是她现下的最优解。 脱奴籍两年来,她总共赚到两百两银子,这还是在找到两支人参的情况下。 但人参可不是每一年都能找到。 按固定产业收入计算,刨除成本和一些意外花费,梁崇现在一年能净赚一百二十两左右。 要想在城市里过的舒服,得有足够的积蓄才成,还得提高自己的抗风险能力。 梁崇不是冒进的性格,至少手头得有五百两银子,她才敢搬去城里买房定居。 这个钱最快都得四五年以后才能攒够,还是在没有什么大的花销的情况下。 但明摆着,治疗自己的哑疾,就要花很多的钱。 也就意味着攒钱的进程会大幅度的延长。 这个时间,还不如把自己现在的居所弄好一点。 前世住惯了窗明几净的楼房,现在的房子格外不能忍受。 不过一月份发生的赵翠红事件,让梁崇心有余悸。 村里人大部分都还在住土房,有些甚至还没有官府统一盖给乌拉尔人的房子好。 一些实在贫苦的人家,只用土木搭建出房子的框架,再盖上茅草屋顶,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遇到下大雪的时候,还有坍塌的风险。 不只是现在,在后世八九十年代的农村,有些偏远的地区,照样有很多人住着茅草屋。 在贫富差距过大的古代,底层民众的生活更加恶劣残酷。 对于新房子,梁崇觉得不用盖得太好,简单的砖木结构,没有太多尘土就行。 而且不是整房重修,只重新盖或者修卧室那间就成。 免得动作太大,再招一个赵翠红。 新房子的翻修,梁崇计划用十两银子搞定。 她可不敢把银子全部都用完,生活的舒适度固然重要,但嗓子还是要治的。 保不齐她前一秒刚把钱用完,后一秒老大夫的师兄就回来了。 梁崇去咨询了一下达亚尔大叔,盖一间卧室和盖一整间房分别需要多少钱。 咨询完,梁崇便知道自己的预算还是太天真了。 梁崇唯一的盖房经验,就是前面盖的暖房。 原本她想着,这次盖房,材料上可能会比暖房贵一点,但别的都差不多。 再说她的房子可比暖房小多了,十两银子尽够了。 不过她忽视了两种房子的用途。 前面盖的暖房,是用来种植的,可以算是古代的豆腐渣工程,只用土砖简单砌了挡风的围墙,顶上也是用茅草盖的,舒适度并不高。 之所以很便宜,是因为原材料几乎不花钱,土砖大部分工人都会做,屋顶用的木材也是去公山里面砍的。 贵一点的,也就是里面掺了些青砖砌的几个土炕。 而且请来的工人也只是普通的壮劳力,会一些简单地盖房技巧。 换言之,在建造之初,就注定了梁崇的两间暖房的保质期会非常短。 使用寿命只在四五年左右。 四五年过后,房子有倒塌风化的风险,还得重新盖。 住人的房子不同,虽然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只有三分地,但盖下来要花的钱,可比两亩暖房高多了。 达亚尔大叔用恩和新房的花费这个现实例子,静静地给梁崇算了一笔账,只听得她瞠目结舌。 第79章 大夫来信 达亚尔大叔说,时下盖砖房,有多种盖法,墙的厚度也有多种选择。 越厚的墙,需要的砖就越多。 这个梁崇倒是知道,后世盖房也是如此,分为十二墙、十八墙、二十四墙等等。 这些数字指的都是墙的厚度。 营州属于北方地区,为了更好地保暖隔音,建房子的时候,墙的厚度就会建厚一些。 梁崇的三间房大约有五丈长,一丈宽,院墙有两丈宽,整个房子大约有一丈高,三间房中间还做了隔断。 换算成后世的计量单位,每间房大概长五米、宽三米、高三米,院子宽七米、高三米。 光算房墙和院墙的平方数,就大约有二百一十多个平方。 按每平方房墙需要一百二十块砖、每平方院墙需要九十块砖计算,整间房盖下来,大约需要两万三千块砖。 这还是保守估计。 时下烧青砖是门技术活,和红砖不同,青砖盖的房子,更美观不说,屹立的年限也更久。 好的青砖,敲击时能听到金属的声音。 青砖的卖价也比较贵,两文钱一块,买得多的话,是三文钱两块,光买砖的钱,就要花出去近三十五两银子。 另外,还有砌墙的工人和抹灰的工人,也是现在热门的技术工种。 每天的工钱在十五至二十文左右,还要再雇几个打杂的小工人。 不过,这些都可以外包给专业的工程队来帮忙解决,只不过收费更贵一些。 但他们有固定合作的采购渠道,这样一来,自己少操心一些不说,还能帮着省一点材料费用。 梁崇的房子虽然占地面积比暖房小,但盖房工人的单价比暖房那边更贵,达亚尔大叔按照给恩和他们盖的那间估算,梁崇家的工人费用,保守也在五两银子以上。 另外还要买屋顶的瓦片、砌墙的黄泥、糯米、垒地基的石块等原材料,这也是一大笔钱。 如果家里不提供饭食,还要再另外给工程队加一笔伙食费。 大致算下来,梁崇如果想把现在住的房子整间都换成砖瓦房的话,没有五六十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好家伙,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梁崇对于盖房的概念,仅仅来源于前面盖的暖房,那时还觉得古代盖房还是挺便宜的。 现在看来,难怪村里有砖瓦房的人家就那么几家,有这钱干什么不好,反正土房也不是不能住。 听到这,梁崇基本打消了要一整间重建的念头。 达亚尔大叔给恩和夫妻俩盖的那间,虽然比梁崇的要小一些,不过肯定也没少花钱。 现在老两口和巴特尔他们一起住的房子,都还是一般的土房。 梁崇倒是有点奇怪,按照达亚尔大叔和萨仁大婶的性格,更可能把这笔钱拿去买地,而不是投资在砖瓦房这种性价比不高的事情上面。 直到某天托雅跟梁崇聊天时,梁崇才知道了原因。 原来自老把头卖完人参分完钱之后,达亚尔大叔一家就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分家的事情。 最终商量的结果是,老两口会再添置上一些田地,除了留下一些养老钱、三亩口粮田之外,剩下的钱、田地和其他的东西给兄弟俩平分。 至于老房子,则留给巴特尔。 虽然名义上,老两口是跟着巴特尔他们过的,不过等老了,没有劳动力了,还给自己留下了足够多的保障,并不会拖夫妻俩的后腿。 顶多就是不能行动了之后,需要夫妻俩照顾一番,这也是将老房子留给巴特尔的理由。 卖人参时,达亚尔大叔家一共分到八十多两银子,这些年老两口也积攒了一些家当。 买完地,剩下的银子再分到兄弟俩手里,其实数量还挺可观的。 不过拿到这笔银子时,恩和当即表示,自己要拿这钱盖一间青砖大瓦房,还硬是磨得托雅也跟着同意了。 至于巴特尔夫妻俩,思想都比较保守,而且已经有老房子住了,便把这笔钱存了起来。 达亚尔大叔和萨仁大婶虽然觉得恩和夫妻俩的决定性价比不高,但劝不过恩和,而且日子本来就是自己过的,便随他们去了。 孩子大了,也该放手,让他们去经营自己的生活。 不过在雇佣工人、购买原材料、设计图纸等方面,达亚尔大叔还是帮恩和把好了关。 主要他怕自己家这傻大胆没有经验,被人坑了去。 整间房子盖下来,把分到的钱用了个精光不说,达亚尔大叔还补贴了一些。 托雅默默地跟梁崇吐槽,现在夫妻俩就是驴屎蛋子外面光的典范。 不过有新房子住,梁崇看她还是挺开心的。 况且恩和看着就是个活络会赚钱的性格,托雅也踏踏实实的,还会掌家,梁崇并不担心小两口以后的生活。 经过一通算账,梁崇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感觉到了自己想法的不靠谱。 最主要的是,自己现在还没有这个经济实力。 不过不盖是不可能的,再让她住现在的老房子,她有点住不下去,每天醒来时,鼻子和口腔里都是灰。 便按一开始计划的那样,计算了一下只盖卧室需要多少银子。 梁崇的卧室大概长五米、宽三米、高三米,大约需要六千块砖,加上工钱和其他原材料的钱,十五两银子应该能搞定。 但凡事都有意外,梁崇这边正计划着找施工队时,黄大夫那边忽然来了信,说他师兄有消息了。 梁崇急急忙忙地向城里赶去。 一到医馆,黄大夫便给她说了信中的内容,目前他师兄已经回到徐州,不过现在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就暂时没过来。 梁崇身上的这种毒,他倒是见过,是南方原城地区一种非常歹毒的毒药。 通常都是牙行拿来用在奴隶身上的,根据主家的特殊需要,牙行会用这种毒药把他们弄成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的聋哑人。 因为这种毒药在研发时本身就是奔着毁人嗓子去的,所以基本不留什么后路,市面上也没有相应的解药,治疗起来非常困难,治好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不过这些年,他游历时,恰好见到过几例和梁崇相似的病例。 他本就对世间的各种疑难杂症非常痴迷,便在当地停留了一段时间,找了几个同样情况的病人来不断尝试。 经过三年的试验,几人的嗓子还真让他给治好了。 虽然不能恢复如初,说话时有一些嘶哑,而且因为常年不发声,言语功能有些退化,但并不妨碍患者从此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不过黄大夫画风一转,又说道,他师兄说,这个毒药的解药中,需要用到一味贵价的药材,而且还要配合针灸等操作同时服用。 治疗的时间,长达半年到一年之久。 并让梁崇提前做好准备,想要完全治愈,花费可能在三四百两。 这还是他看在黄大夫的面子上,打了一些折扣。 若是梁崇能接受这个价格,那他五六月份处理完事情之后,就赶来营州。 若是手中的银钱不够,那他就容后再来。 第80章 老人去世 说到诊费的问题时,黄大夫可能也觉得他师兄收的有点贵了,尴尬的找补,“我师兄喜好四处游历,对盘缠的看重也比常人要多一些。” 在他看来,梁崇一介哑女,穿的也很朴素,还经常来卖一些深山里的山货。 想必日常生活非常拮据,估计拿不出这么多的银钱来。 自己这是白白给人希望,又帮人打入深渊了。 梁崇却完全能够理解,本来医生这个群体,从古至今都是高收入的职业,凭自己的本事和技术吃饭,没什么拿不出手的。 更何况他师兄还看在黄大夫的面子上,给自己打了折扣。 也不能上来就要求人家做慈善不是。 不过梁崇的钱确实有些不够,她现在只有两百两银子,倘若到时真要用到三四百两,那她还有两百两的缺口要填。 再三谢过黄大夫,梁崇当即表示自己确定要治,现在就回去筹钱,还请黄大夫给他师兄予以肯定的答复。 并付了送信的银钱,跟他说稍后把定金送过来。 这倒让黄大夫吃了一惊,看到需要花费几百两银子时,他已经做好了梁崇放弃的准备。 没想到梁崇居然真的要治。 回到村里,从牛车上下来后,梁崇长舒了一口气。 这实在是穿越两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虽然现在还差一些银子,不过自己一个大活人,想想办法,总能解决。 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才刚刚一月下旬,离黄大夫的师兄过来还有好几个月。 在这期间,若是能找到什么贵价的药材,或者有了什么新的营生,还是能补上这个窟窿的。 梁崇虽然有些着急,但也没有慌不择路。 今年的羊肚菌收的比较早,加上一二月份积雪还没有化冻,导致梁崇目前没什么事情可干。 不然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暖房里热火朝天的干活呢。 这个冬天,营州城里多了好些卖韭黄的人,虽然冬天种植韭黄的成本比较大,但相对于其他季节,也能卖得贵一些,多少也能赚点钱。 不过梁崇将两亩地都种上了羊肚菌,现在想去蹭这个风口,也来不及了。 另外,年前梁崇还收到了玲儿的来信,让梁崇过完年,可以约着托雅和那日苏他们一起去逐鹿部落玩。 过完年,梁崇这边没什么事,那日苏却要忙着捕鱼,托雅忙着搬新家,也舍不得走远,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梁崇和他们也就一面之缘,虽然很想去看看他们是怎么养鹿的,是不是和她想象的一样神秘,但仅她一个人过去的话,人生地不熟的,感觉有点冒昧。 说起来,梁崇虽然种植了黄精,还计划着等攒够了平贝母的种子,再买一亩地用来种平贝母,但这些都是植物。 除了几只母鸡,她还没有尝试过动物的养殖。 若是有机会去逐鹿部落考察一番,应该能学到一些养殖动物的经验,回来以后可以尝试着养养兔子、山羊什么的。 这些小动物虽然不像鹿一样浑身是宝,但养的人家不多,应该还是有一些市场。 至于养猪则被梁崇第一个排除了,倒不是嫌脏,主要是猪的食量有点大,养的人家也多,相对于其他几种肉类来说,猪肉比较平价。 要想赚到钱的话,就需要大批量的养殖,那样的话,每天光草料和米糠的消耗量就非常大了。 梁崇一个人顾不来,还得再请一个人来帮忙。 现在是冬天,不太适合进行动物的选育,她没有任何养殖动物的经验,还是得去逐鹿部落取取经,再进行盘算。 从黄大夫那里回来之后,梁崇便跟着那日苏他们一起上山捕鱼了。 本来想着自己攒了二百两银子,拿来看病应该足够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缺口。 既然暂时没有新的经济来源,那不管捕鱼这活累不累,还是要做着一点。 有个收入,虽然不至于攒到很多钱,但也能覆盖自己的日常开支。 中间几人还停了几天。 部落里有一个老人去世了,恩和他们都得去帮忙。 这个人梁崇也认识,就是那天在学堂门口看到的呼和的爷爷。 呼和爷爷今年已经七十多岁,在缺医少药的古代,这个年纪已经算是高龄了。 熬不过去其实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时人常说年关最是难过,冬日里气候寒冷,往往是老人去世的高发期。 呼和家没剩多少钱,敖古部落的人每家给凑了一些,给老人打了一副薄棺,葬在了后山上。 从山里来,最后也回到山里去,叶落归根,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但他走后,呼和却不知道跟谁一起生活。 呼和的母亲已经不在了,父亲也在几年前的一次打猎活动中殒命,呼和自小便跟他爷爷一起相依为命。 如今唯一的亲人也走了,呼和年纪又小,只有五岁,根本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敖古部落本就人口凋零,呼和也没有叔叔伯伯可以依靠,一时间,他的归属成了部落的难题。 倒是有几户敖古人表示愿意收养呼和,但他们自己都才刚搬下山没多久,没有多少积蓄不说,也还未完全适应山下的生活。 顾好自己都费劲,更何况还要再收养一个小孩子。 最终还是老族长拍板,驳回了几家人收养呼和的请求,亲自把呼和接了回去。 这些都是后面捕鱼时,梁崇听托雅讲的。 除了老族长家和那日苏家,她和部落里的几户人家都不太熟,所以葬礼的时候没有过去。 梁崇感慨,真是厄运偏找苦命人。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从此便孤身一人了。 虽然有老族长一家收养,但他们家只有巴尔思一个劳动力,要供养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想必以后的日子会更加艰难。 而且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 前世梁崇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她的父母在她十多岁的时候便出车祸去世了,从此她就跟着舅舅家一起生活。 她舅舅和舅妈都是好人,梁崇的父母也留了赔偿金、存款、房子给她,在物质上,梁崇从小到大其实并不欠缺什么。 但舅舅舅妈再好,和父母在世时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舅舅舅妈在感情上,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不过她还是很感激舅舅一家。 虽然她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因工作的原因从舅舅家搬了出来,但她隔三差五、逢年过节还是会回去看望他们。 后来还帮小表妹解决了工作。 梁崇和舅舅舅妈的感情也很好,不知道自己不在之后,他们该有多伤心。 尽管很同情呼和,但梁崇也爱莫能助,她现在自身都难保,无力再负担一个小孩子。 幸好敖古部落的人都生的一副好心肠,又重新给了呼和一个家。 第81章 又到春天 黄大夫的师兄在信中写明,如果梁崇确定要治的话,需要在回信的时候,一起寄五十两的定金回去。 黄大夫的医馆就设在营州城,人品和口碑都看得见,梁崇倒不用担心这封信有什么造假的地方。 当时黄大夫转述的时候,梁崇还问了一下,信中有没有说治疗的费用是一次性结清,还是分好几次给。 时下大夫看病,一般都是按照开药和看诊的次数给钱,并不会要求一次性结清。 但梁崇觉得还是问清楚为好。 这个他师兄也在信中写明了,要按照梁崇嗓子受损的程度来收费。 收费区间在三百两至四百两不等,如果受损得非常严重,就按四百两进行收费。 除了自己留五十两的尾款,剩下的需要一次性付清。 到时候嗓子治好了,再把尾款付了就行。 也可以按照针灸的次数来给钱,不过,每次药物加上针灸的钱,收费大约在二十到二十五两一次。 治疗时间长达半年到一年,每半个月施一次针,后面好些之后,会减少施针的频率。 收费这么贵也是有原因的。 梁崇吃的药需要一次性做好,再进行特殊保存,若是后面忽然不治了,剩下的药材保质期比较短,就会给大夫造成损失。 若是病人选择按次数来给钱,就必须把制药的成本考虑在内。 按照他师兄做的试验来看,梁崇若是半年能好,按次数给钱的花费在四百两银子左右,若是一年才能好,花费要在五百两银子往上。 他师兄建议梁崇将钱一次性付清,还能省一些。 其实就是后世的全款和分期付款的区别,只不过分期付款的利息,差不多要有本金高了。 若是梁崇选择后者的话,就得白白多花几百两银子。 黄大夫的师兄估计是想一次性将钱拿了,免得后面有什么变故。 毕竟中这个毒的,以前的身份一般都是奴隶,就算现在脱了奴籍,身上可能也没有多少钱。 分期付款的话,后期有没有钱继续治病还两说。 不如一次性将诊金收好,避免药材的损失。 看似给了梁崇两种选择,其实只有一种。 黄大夫的师兄在五六月份的时候才过来,六月份的时候,梁崇还能有一笔大的收入,就是去捉蜈蚣和蝎子的钱。 这笔钱大概有五十两左右。 萨仁大婶她们听说了这件事,两口子一商议,表示可以借给梁崇十五两银子。 等她有钱了再还就行。 这钱,应该是老两口给自己留的棺材本。 那日苏也表示,能拿出二十两来给梁崇周转。 就连平时交集不多的巴特尔和乌兰,都来说可以借给梁崇二十两。 其实倒也不是两家人钱多了没处使,只不过梁崇自在良禾村落户起,就和他们的关系非常好。 而且救急不救穷,梁崇这两年的赚钱能力,众人都看在眼里。 蜈蚣、蝎子还有羊肚菌有多赚钱,他们是知道的。 现在借了,梁崇估计一两年就能还上。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困难,众人不用担心梁崇欠债不还,还能得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恩和及托雅倒是很后悔,早知道梁崇这边这么快就找到了大夫,他俩就留着钱,先给梁崇用了。 得知众人的好意,梁崇感动的拒绝了,让他们先自己拿着。 她现在还没有到这种地步,还剩三四个月的时间,若是到时候还攒不齐,再借也不迟。 而且她内心也想好了兜底的办法。 大不了就分期付款,将战线拉到明年收羊肚菌的时候。 三月份的时候,里正通知当时登记了玉米种子的人去他家一趟。 官府发的粮种已经下来了,梁崇当时登记的是两亩地,只有一亩有补贴,剩下的一亩还要再花钱购买。 领的时候,里正还特意给众人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知府实验的种子,一亩地能种四千粒,大约有五斤重,每斤三十文钱。 这个价格倒是不贵,梁崇猜测,等玉米种出来,大概只会在头几年稀罕些,后面就会慢慢变得跟小麦一样平价了。 玉米种子到四五月份才能下种,梁崇请了几个人过来,帮她把两亩地和两亩水田犁了一遍。 三月份,凉风习习,又到了育秧苗和找野菜的时候。 今年的秧苗,还是请萨仁大婶帮忙一起育的,梁崇直接给她提供种子和开工钱。 至于梁崇自己,春天一化冻,就开始在山林间奔波了。 春天到来,山林间的积雪也化了很多,虽然走路有些泥泞,但她现在身上背着一笔巨债,巴不得天天住在里面,就指望着能发现什么好的东西。 不过春天却不是什么找药材的好季节,这个季节的药材,和一些野花野草一起生长在灌木丛中,非常考验眼力不说,药效也没有秋天的时候好。 梁崇一连上山几天,都没有发现什么贵价的药材。 只看到了一片野生黄芪和一片野生百合。 黄芪长着细密的椭圆形叶片,样子有些像含羞草,不过植株更大一些,主要用它的根部入药。 黄芪是中药里面常用的一味补药,被誉为补药之长,历史悠久,有益气固表、利尿消肿、治疗气虚等作用。 野生黄芪的价格不高,一斤只能卖到一百五十文左右。 另外还发现了一片野生的百合。 这个季节的百合已经长出了枝叶,有着细长墨绿色的枝干,顶上带着几个小花骨朵。 野百合也是取它的鳞茎来用,根部大约有拳头大小,长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但细看却像蒜瓣和动物的鳞片一样,可以一颗颗地剥下来。 野生百合的淀粉含量比较高,可以用来泻火清热,吃的时候,炖汤炒肉都行。 它的价格比黄芪还低,而且黄芪医馆倒是收,百合就不收了。 不过药食同源,野百合拿去市场上摆摊,也会有一些人来买回家炖汤喝,价格是三十文一斤。 除了这两种药材,其他的没什么大的收获,不过没收获的时候,梁崇一般都会采一筐野菜带回家。 又到了收购野菜干的高峰期,虽然价格比较低,但蚊子再少也是肉,她今年可不敢嫌弃了。 第82章 大夫前来 梁崇找到的那片黄芪,年份应该挺久了,挖出来的根有两个手指头合起来那么粗。 一共挖了二十斤左右,梁崇还剩下一些,打算等种子成熟后,再来收一波种子。 现在梁崇进山遇到药材时,都会有意识的收集好种子,等以后地多了,可以种上几亩药材,就不用漫山遍野的找了。 虽然不管是黄精、平贝母还是黄芪,都是多年生的植物,收获的时间长达五六年,但林地的卖价不贵, 种子也是自己找的,投入的成本较小。 药材也不像庄稼一样,需要日日打理。 无非就是收获的时间长一些而已。 百合那边倒是找了满满一筐,这东西是实心的,比较压秤,梁崇一共挖了五十斤左右,照样留了一些用来做种。 黄芪加上百合,共卖了四两五钱银子。 另外还找到两三斤的羊肚菌。 整个三月和四月,卖药材的钱加上卖其他山货的钱,一共是五两银子多一点。 这个钱其实已经算多了,在三四月份的春天,大部分人进山只能找到一些野菜,两个月的收入也就一两多银子。 到了五月,就该忙庄稼的事情了。 水田需要提前耙好,等萨仁大婶种的秧苗一长成,就要立马进行移栽。 今年梁崇在村里找了一户人家来帮忙。 萨仁大婶一家刚分家不久,乌兰又怀着孕,家里的大事小事都要她管,今年一家人都没有时间去帮别人家做工。 恩和及托雅也是第一年自己种地,人力单薄,只够忙自己家的那几亩。 所幸村里在农忙时节打短工的人家还是挺多的,不是每家人都有很多地,地少的人家,做完自己家的活,便可以出来赚些外快。 农忙时节的短工比平时收费要贵些,梁崇给他们开了十五文一天。 照旧还是找里正家借了牛,请短工把水田耙了出来,把秧苗栽了下去。 种完水稻,梁崇又开始紧锣密鼓的张罗着种玉米。 种玉米的那两亩地,就是前面种羊肚菌的那两亩,今年要和玉米进行轮作。 种之前便已经深翻过了,还仔细的耙了一遍。 种子是官府筛选过的,大小基本均匀,外面也没有虫眼和破损的地方。 梁崇几人按照里正强调的注意事项和种植技巧,在耙好的地上起垄,两垄之间留两掌长的空隙。 间隔太小的话,容易影响玉米植株的生长。 又在垄上刨坑,每个坑之间隔着四掌长,在坑里施了一些底肥,用土盖住,防止烧苗。 接着便可以播种了,一个坑里丢两粒种子,保证种子的出芽率,再在上面盖一层半指深的薄薄的土。 到此,玉米的播种才正式完成,剩下的时间,静静的等待玉米种子发芽即可。 等梁崇把一切事情都忙完,时间也到了五月底。 黄大夫说他师兄那边又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应该会在六月底或者七月初过来,让梁崇做好准备。 大夫已经要来了,可梁崇的攒钱进度,还处于龟速状态。 但没办法,她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缓急,不过田地这边关乎她一年的生计,丝毫马虎不得,也耽误不得。 至于治病的钱,本来缺口就挺大的,寻常人家在短期内也不太可能赚到两三百两银子。 幸运女神也不会天天光顾梁崇这边。 前面着急了一两个月,到现在听到消息,再看看自己兜里的余额,梁崇已经淡定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自己确实要在古代开始“药贷”生涯了。 在物价飞涨,工资却不怎么涨的现代,梁崇都没有体会过还房贷和车贷的痛苦。 在消费水平非常低的古代,却摇身一变成了“药贷”一族。 现在家里还剩一百五十多两银子,还给了黄大夫的师兄五十两的定金,按照最贵的收费计算,梁崇还差三百两没有攒够。 不过马上就到六月份,可以开始找蜈蚣了,按去年的收获计算,大概能赚五十两银子。 今年她再大着胆子往深山里找找,应该能再多十两左右。 另外,今年她打算再多种两亩羊肚菌,能赚一百八十两左右。 剩下的钱,实在不行,就跟其他人借一点。 倒不是她不想多种,而是现在羊肚菌的合作对象就只有杨石头一个人。 他们只是一个小的商队,接纳能力有限,不一定能接下这么多货。 短时间内,梁崇也很难找到一个新的可以充分信任的合作伙伴。 另外,羊肚菌之所以没有在达州挑起太大的水花,其实和杨石头他们拉过去的量也有关系。 达州地大物博,酒楼、饭馆和具有消费能力的人群也比较多,一家分一点,其实到手的羊肚菌没有多少,不会引人注意。 但如果再继续扩大规模,实现规模化产出的话,梁崇担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打破她现在平静的生活。 除非新的合作伙伴去另外的城市售卖。 再者,盖暖房是个不小的工程,谁都可以看见。 梁崇一次性盖了两间暖房,在村里已经很是打眼,再多的话,在村民眼里,她家怕是比里正家还突出了。 若不是为了治病,她连现在加的这两亩都不太想种。 梁崇打算,种完今年这一波,就立马把第一年盖的两间暖房拆了。 以后羊肚菌的种植规模就稳定在两亩。 反正今年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暖房差不多也到了使用的保质期。 关于自己种植的规划,她也已经想好了,凡事贵精不贵多,她打算以后想种的药材每样都种上一点,再控制好种的规模。 赚钱的同时,也实现了低调的目的。 反正钱多了也花不完,反而沾一身的烦恼。 这么一计算,其实就把治病的钱覆盖得七七八八。 剩下的三四十两银子,到时候再想其他的办法。 而且梁崇的毒也不一定就是最严重的那种,说不定到时候,需要的钱没有这么多。 借的那些钱,应该在后年就能还清。 这个结果,梁崇已经很知足了,虽然过程坎坷,还多花了钱,但至少把自己的哑疾给治好了。 比起前世动辄三五十年的房贷,她能用五年的时间就治好自己的哑疾,并还清欠款,梁崇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六月中旬的时候,梁崇去回春堂卖炮制好的蜈蚣,黄大夫忽然让她这几天都不要进山了。 他师兄大概三天后就能到。 第83章 诊断结果 黄大夫的师兄是和钱大夫一起来的。 梁崇按照约定的时间去医馆时,看到医馆罕见的开了两个诊室,钱大夫已经在帮回春堂看病问诊了。 看到梁崇,前台的小童赶紧进去院子里叫人。 不一会儿,一个黝黑精壮的老头就从后院里走了出来。 黄大夫也恰好接待完上一个病人,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便和梁崇一起,跟着老头去了里间。 这老头便是黄大夫的师兄了。 看他回复的信件,梁崇还以为会像钱大夫一样,长得仙气飘飘,看起来是个世外高人,实则是个爱财的。 没想到真人不苟言笑,走起路时还虎虎生风,看起来是有两把刷子的。 转念一想,如果身体不结实,哪里能跑那么多的地方。 到了里间后,黄大夫没有出去,对于梁崇的情况,他还是比较清楚的,梁崇不会说话,有什么事情,他可以在一旁补充。 黄大夫的师兄姓陈,一进里间,他没有说多余的话语,只示意梁崇在座位上坐下。 接着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针等工具,给梁崇检查了起来。 除了传统的望闻问切,又在梁崇的指尖上放了点血观察,还用一个可以将嘴巴撑开的工具,把梁崇的嘴巴撑大,在光线透亮的地方看了一下梁崇嗓子的情况。 接着,陈大夫让梁崇尝试着发声看看,有些患有哑疾的人虽然不会说话,但可以发出一些声音。 不过梁崇却连“啊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每次张口,都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嗓子也像被黏上了一样,闹不出一点动静。 边看诊,黄大夫边在旁边说了一些以前给梁崇看病时知道的基本信息,以及他的一些推测。 听到黄大夫的话,陈大夫没有多言,拿了一根细长的银针,从梁崇的嗓子上穿过,拿出来看了看银针带出来的血液和其他东西的情况。 并在肩膀、手臂、脑袋等部位分别下针,观察梁崇的反应。 见到陈大夫的一系列操作,梁崇心里还挺没底的。 毕竟她前世生病时大多都去看西医,有什么问题,仪器一照便知,还可以直接将血液等东西送去检验,病情的诊断有非常精准的数据进行支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一把玄之又玄的银针。 一切检查完毕,陈大夫才向梁崇问了问她的基本情况,是怎么中毒的、中毒时有多大年纪、这些年的生活条件等等。 这次梁崇倒是没有隐瞒,将原身的情况如实写在纸上,反正两位大夫早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个毒,是专门给奴隶用的,瞒着也没有必要。 陈大夫看完,沉默半响,开口道,“你身上的毒,是最重的那种。” 当时牙人给她下毒的时候,她只有十来岁,身体的抵抗能力不如成年人好。 另外,梁崇这些年的生活条件也不是很好,没有好好的养好身体,加重了毒素的蔓延。 梁崇听到此话,回忆了一下原生的记忆,确实,这些年原身一直都在四处漂泊,被主家卖来卖去的,吃住条件都不好,身体状况也差。 陈大夫接着说,还有第三个原因,梁崇中毒的年限实在是太长了,从中毒到现在,已经长达十几年。 若是刚中毒那会儿来治还好,现在毒素已经蔓延到身体的各个部位,治疗时,还要把它们排出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梁崇当时喝下的毒药,有一定的腐蚀效果,破坏了她的嗓子和声道,除了解毒,还要尽可能的将这些发声的部位进行恢复。 不然即使解了毒也没用。 治疗周期保守估计的话,大概在一年左右,如果恢复的不太好,还要再往后延长。 陈大夫让梁崇做好准备,即使最后治好了,可能也做不到像其他人一样,正常发声。 不过他保证,即使不能正常发声,满足基本的说话需求还是可以的。 就是会有些嘶哑,前期恢复发声的过程,也要比其他的患者更艰难一些。 说明了看诊的情况,陈大夫说道,“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以老夫的医术,最多只能恢复到这种地步。” 并且再次向梁崇询问是否确定要治。 若是梁崇能够接受这个结果,那么几人便按照计划开始治疗。 若是梁崇认为最后的结果不太理想,也可以现在就反悔,以后遇到医术更高明的大夫,说不定能有更好的治疗效果。 说完这个,陈大夫又宽慰道,“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左右我们师兄弟几个每隔几年都要来营州这边帮人看诊,就算不给你治病,我们也会过来的。” 如果梁崇现在不想治了,他们就把定金退给她。 当时收定金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测试梁崇治疗的决心和基本的经济能力。 如果梁崇连五十两的定金都拿不出来,那后续的花费她也无力承担。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她希望,不然治疗到一半,又因为金钱等原因半途而废,是大夫和患者都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让他们免费看诊也不实际,毕竟解毒的药材很贵。 这些年来,陈大夫遇到过的比梁崇惨多了的患者不知凡几,若是每个都同情,那也同情不过来。 情况比梁崇预料的要差得多。 但事已至此,能有治疗的机会便已经算是好事,不能要求太多。 再等下去,且不说自己有没有机会去一些比较发达的城市看一看,就说到时还能不能找到一个恰好对这种毒药略有研究的大夫还不好说。 听到陈大夫的询问,梁崇想了想,最终还是很坚定的表明,就在这儿看诊了。 无论最终得到什么结果,至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能改善完全不能发声的情况就行。 且还表明,自己有承担后续治疗费用的能力。 见此,陈大夫让她先回去好好休息,这几天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也不要进行繁重的体力劳动,等三天后直接过来施针上药。 趁着这三天,他先把梁崇需要的一些药材配出来。 但在时间上,梁崇却有点尴尬。 现在正是她找蝎子和蜈蚣的黄金阶段,若是耽搁了,诊费可能又会差一大截。 便向陈大夫问了一下,进山算不算繁重的体力劳动。 见师兄有些疑惑,黄大夫插了一句嘴,“她靠找蜈蚣和蝎子赚钱,现在正是找这两样东西的黄金时期呢,要等到七月份才得闲。” 听到此话,陈大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梁崇温和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这个月就先忙自己的事情,等七月份的时候再过来。” 他并不是那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夫,自然知晓这门营生对目前的哑女来说,不亚于救命稻草。 反正他们还要在营州停留一段时间,晚点开始治疗也不妨碍什么。 再说如果患者经济能力充裕,能够支撑后续的治疗费用,也能让大夫少操心一些。 第84章 施针上药 听到此话,梁崇很是惊喜。 刚刚她都做好今年不去找蝎子和蜈蚣的准备了,完全没有想到可以推后再治。 幸好两位大夫比较通情达理,不然她还得头疼,怎么去补这一笔资金的缺口。 和陈大夫约好了七月份来看诊的日子,梁崇便从里间退了出来。 她并不是医馆内唯一的患者,外面还有好几个人在排队,也不好耽误大夫们的看诊时间。 从里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在外面休息的钱大夫。 钱大夫看见梁崇,倒是还记得她这个人。 过来围着梁崇转了一圈,看了看她的面色,说道,“小哑女,跟我二师兄开药了吧,看你面色好了不少。” 梁崇莞尔,冲他点点头。 钱大夫得瑟的抖了抖胡子,说道,“如何,老夫没骗你吧,你这身板,确实应该好好补补,怎么样,你这哑疾能治吧。” 这时黄大夫也从里间走了出来,听见钱大夫问的话,随即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冲着钱大夫嘲讽道,“你以为大师兄是你呀,三锤打不出两个屁的玩意儿,知道自己学艺不精,也不进来学着点。” 钱大夫讪讪摸头,快步的溜进里间,也不缠着梁崇问东问西了。 这老头真是年纪越大越唠叨,也不知道在患者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惹不起,躲得起。 黄大夫骂完师弟,又跟梁崇交代,让她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回去好好筹钱就行。 他师兄的医术,虽然不是大业朝最好的,但话既然说出口,就一定做得到,一口唾沫一个钉。 再多的,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梁崇冲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回到家,梁崇又开始一刻不停地进山找蜈蚣和蝎子。 得知自己的病情是最严重的那种之后,她现在急得火烧屁股,巴不得多赚一点钱。 毕竟现在不赚,就要等到明年了。 至于水稻、玉米和黄精那边,则一百文钱外包给了萨仁大婶,先暂时帮她看顾一个月。 现在田地里就只用管除草、放水、疏林等活计,三五天去看一回就成,并不像插秧时那样忙,所以价格也相对便宜。 至于梁崇自己,则要把精力放在更赚钱的跑山上面。 因为资金缺口太大,梁崇今年直接发了狠,仗着五十米的预警距离,往深山里走了几回,不像去年一样,只敢在外围找找。 虽然没有正面遇到什么野兽,听到警报声便远远的小心避开了,但找蜈蚣和蝎子的时间都在晚上,夜晚的深山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听得到虫鸣鸟叫声,还偶尔传来几声狼叫,对人来说,着实是不小的心理考验。 还好梁崇只是一个人居住,不然被别人知道了,肯定要惊讶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梁崇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不过有一句老话叫做“酒壮熊人胆”,到了她这,就可以用“钱壮穷人胆”来形容了。 要不是为了几两碎银,谁又愿意去吃这份苦受这份罪,在家舒舒服服的待着不好吗。 整个六月,除了等陈大夫他们来的那三天和看诊的那天休息了一下之外,梁崇都泡在山里。 今年的蜈蚣和蝎子,还是请老族长帮忙炮制,按照去年的价格给工钱。 炮制需要的材料也让巴尔思去帮忙买回来。 炮制好的蝎子和蜈蚣,因为时间紧迫,梁崇没有分批次去卖,而是自己收着,打算到月底统一送去医馆。 今年因为山进得比较深,而且梁崇延长了每天进山的时间,虽然中途休息了几天,但收获要比去年好一些。 月底梁崇将炮制好的蝎子和蜈蚣拉到回春堂,一共卖了六十八两银子。 黄大夫已经习惯了梁崇每年夏天都来卖货,不过钱大夫看到那么大一堆蜈蚣时,啧啧称奇。 这小哑女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四五个赶山人找一整个夏天,都不一定有她这么多的收获。 就连陈大夫,看到梁崇的收获时,素来严肃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惊叹。 他走南闯北,能人异士见过不少,按理说看到什么都不会奇怪了。 但看到这么多的蜈蚣和蝎子,还是在心中肯定了梁崇的本事。 找蜈蚣的高峰期过去,接下来,就要开始治病了。 梁崇按照陈大夫的要求,在家休息了三天,期间,严格早睡早起,清淡饮食,不进行大的体力活动,确保三天后能有一个好的状态。 到了治疗的那一天,除了陈大夫本人,黄大夫和钱大夫也在一旁观摩。 三师兄弟往往四五年才能团聚一次,这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进里间之前,小童先领着梁崇去换了特制的衣物。 陈大夫一边进行手中的操作,一边给旁边的两位大夫讲解,除了操作时的注意事项,还教他们一些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理。 黄大夫一边听,一边在书上做着笔记,至于钱大夫,他专心听讲就行,笔记可以抄师兄的。 陈大夫先是将梁崇的十指划开,放了一些血出来。 接着又让她躺在医馆的病床上,拿银针在梁崇的嗓子、肩膀、头部、小臂等处分别施针,给梁崇扎成了一个马蜂窝。 施针之前,还用一些不知名的药材,在施针的穴位上熏了熏。 看着密密麻麻的银针,一个穴位上甚至戳了两三根,梁崇简直头皮发麻。 难怪扁鹊见蔡桓公时,蔡恒公次次都说“寡人无疾”。 这施针的架势,谁看了不害怕。 等施完针,梁崇直接吐了一大口毒血出来。 看梁崇吐血,陈大夫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让小童端来水,让她漱漱口。 接着拿出那个固定嘴巴的器械,将梁崇的嘴巴打开,用一根长条的木片,沾了特制的药品,涂在梁崇的嗓子里面。 异物进喉咙时,梁崇简直想吐,不过因为器械已经将她的嘴固定住了,舌头也被陈大夫用特定的工具压住,想吐也吐不出来。 上完药后,梁崇只觉得嗓子里面一会儿冰冰凉凉的,一会儿又火烧火燎的。 陈大夫说这是药物的正常反应。 接着,又给梁崇开了两颗药丸。 并告诉梁崇每七日服用一颗,不过不能拿回去,等七天过后,直接来回春堂当场服下。 刚才涂嗓子的药物和这个药丸都需要进行特殊保存,不然就会流失药效,梁崇家里没有保存的条件。 这也是诊金为何会如此昂贵的原因之一。 梁崇将装药丸的盒子接过来看了看,只觉得入手冰冰凉凉的,估计保存的时候需要冷藏。 虽然营州冬季冰雪较大,但现在是夏天,医馆内居然还有冷藏室,确实挺让人意外的。 时下会制冰及保存的人不多,导致冰价有些昂贵,不是每个医馆都用得起。 最后陈大夫又嘱咐梁崇,嗓子刚刚上了药,这两天什么东西都不能吃,连水都不能喝。 要一直到第三四天,感觉药效没有那么强烈了,再吃一些清淡的东西。 交代完一切,才让梁崇回家去。 剩下的,要等第一个疗程结束,十五天之后才能看到初步的效果。 第85章 药物反应 上药的第一个晚上,梁崇就感觉到了明显的效果。 晚上睡觉的时候,喉咙里有一股非常强烈的灼烧感,感觉像被泼了硫酸一样,把嗓子里的皮肉都撕开了。 疼得她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想像常人那样吼几声,减轻一下痛苦,她却做不到,也没有人可以倾诉。 难怪陈大夫让她前两天不要吃任何东西,照这种痛法,怎么可能吃得进去,和生吞刀子没什么区别。 在后半夜,梁崇还发起了烧。 对此,陈大夫倒是和梁崇交代清楚了,涂的那个药膏,作用是破坏声道后又进行重塑。 对嗓子的伤害有些大,可能会有发热的风险。 但没有办法,因为上着药的原因,梁崇喝不了退烧药,只能硬捱过去。 梁崇强撑着点起油灯,给自己在额头上敷了块湿毛巾,又在腋下、脖子、脚后跟等地方抹了一些酒精。 当时陈大夫和她说注意事项的时候,梁崇就顺便把酒精这类常用的退烧药品买了回来。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梁崇疼的已经麻木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平安和旺财叫醒的,天已经擦黑了,两小只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在疯狂扒门。 没有办法,梁崇又起来,给两只狗简单煮了一锅麦饭。 从医馆回来的第二天,喉咙里的灼烧感更加强烈,梁崇只觉得擦过药的地方,一片火辣辣的疼。 且整整两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不止喉咙很痛,身体也很饥饿。 前世遇到不能进食的情况时,还可以通过输营养液等方式进行补充,到了这,却没有任何办法。 一直到第四天的时候,痛感才稍微有所减轻,除了中途喝了一点蜂蜜水,梁崇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头晕眼花、浑身脱力的状态。 她深感自己这样下去不行,又昏昏沉沉的起来烧火,用家里的白面熬了一些面糊出来。 用水将面糊稀释成可以吞咽的状态,忽视喉咙里的痛苦,勉强吃了一些下去。 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一点力气。 后面的几天,梁崇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进食,除了液态的食物,别的都吃不下去。 就连液态的食物,都是在非常艰难的情况下吞下去的。 七天时间一到,梁崇瘦了一大截。 梁崇穿过来之后,除了农忙时节和赶山时节,饮食一直很规律,又非常注重养生,还把自己养胖了一些。 不过在饿了七天之后,又瘦了下去,整个人被折磨得非常憔悴,和刚穿过来时的样子也差不多了。 按照约定的时间去到医馆,陈大夫见到梁崇的样子,并不惊讶。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这个药的原理本就是先将声带重新进行破坏,他让梁崇前两天不要进食的目的,不是觉得她承受不住吃饭的痛苦,而是那个时候药还没有被身体完全吸收。 那个时候进食的话,会把喉咙里的药物带到胃里,造成浪费。 至于后面几天,药效也吸收的差不多了,能忍痛的,吃多少都行。 不过梁崇明显是个不能忍痛的,和他前面治过的几个患者一样,几天下来瘦了许多。 陈大夫观察了一下梁崇嗓子的情况,又看了看脉相和血液的颜色。 冲梁崇点点头,说道,“看嗓子的情况,治疗的方向倒是对了,虽然效果不如前几个人好,但也还在预估的范围之内,接下来,你按部就班进行治疗就行。” 说完,陈大夫又去后院取出装药丸的小盒子。 不过拿来后,却没有让梁崇立刻服下,而是拿出特制的骨刀,切下大约三分之一的量,让梁崇就着事先让小童准备好的汤药喝下去。 梁崇照办之后,他又让梁崇在大堂候诊的地方稍作等待。 接着便继续接待其他的患者了。 梁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按照他的吩咐照做。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便感觉浑身发痒,哪里都想抓一下,抓过的地方更是起了很多的包。 她再笨也知道,自己这是药物过敏了。 果然,陈大夫接待完上一个患者,又出来看了看梁崇的情况。 看到梁崇脸上和身上的那些包之后,摇了摇头,让梁崇进去诊室里面。 一进去,陈大夫便说,“你对药物的排斥反应很是激烈,吃的时候只能减半了。” 还给她说了一下前几例病例的情况。 是药三分毒,给她吃的黑色小药丸里,有一味药的药性有些强烈,少部分人吃了会有过敏反应,严重的,甚至会死人。 所以一般都要先试吃一下,以便后面把控好吃药的量,将其控制在一个患者恰好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梁崇不幸,正好对这种药物过敏。 不过她的过敏情况不是最严重的那种,一次吃半颗的话,身体应该能承受得住。 当然,该有的过敏反应一样都不会少,具体就是身上发痒,抓了之后就会起包,抓破甚至还会留疤。 陈大夫建议梁崇忍一忍,不要上手抓,不然留疤就不好了。 反正熬半天到一天时间,药效也差不多过去了。 梁崇只想回一句,道理谁都懂,可臣妾做不到啊。 一痒起来,谁还管留不留疤,只想抓了再说。 但陈大夫可没空照顾患者这些小情绪,接着他又从刚才剩下的药丸里,划了小小的一点下来,和刚才吃的加起来,刚好是一半的量。 划下来的部分,照旧还是让梁崇用汤药冲服。 梁崇对药物过敏,一次只能吃半颗,意味着治疗的期限还要再往后推一些。 毕竟针灸、涂药、吃药等环节相辅相成,需要同步推进,不可能先做某一个,另一个往后推。 幸好这个药丸只用吃几个月,时间上,倒也不会耽误太久。 梁崇吃完药,陈大夫叫小童端来水,让梁崇漱了漱口,又拿出他那个固定嘴巴的仪器。 吃完药,还要把嗓子再涂一遍。 不过梁崇看了一下,今天涂的这盒药,和前面那次的不太一样,前面涂的药膏是红色的,今天这盒是绿色的。 涂完药,梁崇先是感觉嗓子处传来一股冰凉感,半炷香后,又开始酥麻发痒,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里面爬一样。 对此,陈大夫也只说这是药物的正常反应。 第86章 经济危机 这几次看诊和开药的钱,已经用定金抵扣了,梁崇不用再出一笔。 不过等到后面,定金的钱扣完之后,就要按照吃药和涂药的次数来付了。 梁崇按照陈大夫的要求,每七天去回春堂喝一次药,虽然嗓子没有很明显的变化,反而受了不少罪,不过她还是兢兢业业,从不敢缺席。 梁崇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要充分相信你的队友,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她们这些外行照办就行。 与此同时,营州城里也传开了一个消息。 回春堂请来了两个有名的神医,会在营州城停留几个月的时间,停留期间,身上有疑难杂症的,都可以去问诊。 两位神医的收费相对于黄大夫来说,要贵一些。 不过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他俩还会在回春堂开一次义诊,若是贫苦人家去看,诊费分文不取,条件好些的,收费也会比平时更低一些。 就连萨仁大婶这样从来不出村的人都听说了。 还特意来梁崇家给她说了一下,让她抓紧机会去回春堂看看,说不定能治她的嗓子。 得知其中一个神医就是帮梁崇治嗓子的那个之后,更是开心不已。 说要趁着下月初一义诊那天,早早的去排队,把身上的老疾老病看一下。 神医连梁崇的嗓子都能治好,估计她身上的病更是不在话下。 每次去回春堂喝药的时候,陈大夫都会给梁崇擦一遍嗓子里的药。 梁崇现在也算是摸清规律了,红色的应该是破坏声道的药物,所以擦了之后会有灼烧的感觉。 绿色的应该是修复的药物,被破坏的组织再生的时候,喉咙就会发痒。 绿色的擦上去虽然不疼,但也非常折磨人。 梁崇说不上哪个药膏更好,因为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那就是擦上去之后的两天内,不能吃任何东西。 后面几天,倒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吃,就看自己忍不忍得了痛了。 梁崇当然忍不了,一般都是吃一些流食。 陈大夫嘱咐,上药的前几个月不能进行大的体力劳动,所以开始治病这段时间以来,梁崇只在家里管理一下田地上的作物,并没有进山。 不然七八月份正是山货大面积成熟的季节,是赚钱的好时机。 村里的麦子早就已经开始收割了,金黄的麦子铺满了整个晒场,阳光洒下来时,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就好似满地的黄金一样。 梁崇的水稻和玉米却要等到九月底或十月份的时候才能收割。 因为大夫的嘱托,梁崇今年没有去跟萨仁大婶一家收麦。 且她还趁着八月份农忙结束,雇人在新买的那两亩地上盖起了暖房。 当时陈大夫的信一来,梁崇就做好了打算,今年要种植四亩羊肚菌。 随即便去找里正再买了两亩地。 价格还是四两银子一亩,共花了梁崇八两银子。 整个夏天卖蜈蚣和蝎子的钱,加上一些赶山的收获,再减去买地的钱,现在梁崇家里还剩二百一十五两银子。 但这个钱不能全部用来治病,要先除去盖暖房和羊肚菌菌种、营养包等的费用,大概需要三十三两。 也就是说,梁崇只有一百八十二两银子可以动用。 还没有算上日常的花销以及农忙时和冬日里雇人的钱。 按现在的收费来看,每个月大概要花出去五十两银子的治病钱,到后面可能会便宜一些。 梁崇手里的这些钱,最多能支撑她用到十一月份。 那个时候,羊肚菌的货款还没有下来。 只能先去找萨仁大婶她们借点,周转一下。 另外,羊肚菌的货款应该也只有一百六十两左右,算下来,梁崇起码还差了一个月的药钱。 实在不行,梁崇可以顶着村民的目光,咬咬牙再种一亩,不过根据杨石头的意思,他们三兄弟最多也只能吃下四亩地的羊肚菌。 但梁崇这边,却没有找到更合适的生意伙伴,而且她也不愿意在营州城售卖。 换言之,种多了也没有销路。 这个钱,只能等后面能进山的时候再想办法。 关于进山的时间,梁崇倒是问过陈大夫,他的回复是前三个月需要注意一点,不能让身体太过劳累。 过了前三个月,适当的做一些体力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到了十月份,梁崇就可以再次上山了。 不过梁崇还是很可惜,七八月份正是榆黄蘑和榛子成熟的季节,去年她光找这两样,就差不多赚了四两银子。 今年要不是顾着嗓子,还能再去赚一波钱。 但没办法,谨遵医嘱最重要,已经到了关键节点,可不能丢西瓜捡芝麻。 到了八月份,梁崇去年移栽的那棵葡萄也开始成熟了。 春天一到,移栽的老根就发出了新芽,扦插的那几根倒是都没有成活。 梁崇兴冲冲地找木匠给她做了一个葡萄架子,搭在院子里面,为此,还特意占用了一小块菜地的面积。 到了秋天,葡萄藤差不多铺满了半个架子,但葡萄结得不多,只有四五串。 不过到了明年,等植株再大一些,想必结的果子会更多。 另外,两箱蜂蜜也被梁崇取了出来,今年的蜜比去年更多一些,一共取了二十五斤。 除了给三位大夫分别送了两斤之外,其他的全部卖掉了。 虽然自己爱吃,但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还是拿来卖钱更好一些。 椴树蜜比百花蜜更便宜,市场价是二百五十文一斤,一共卖了四千七百五十文钱。 去年采的蜜,梁崇送了别人一些,剩下的都留下自己吃了。 今年卖蜜之后才发现,养蜂真是个暴利行业。 看来靠养蜂脱贫致富还是可行的。 明年可以尝试着再养一窝看看。 值得一提的是,八月上旬的时候,乌兰那边生下了一个小子。 作为家里的第一个大孙子,萨仁大婶乐极了,在家里摆了宴席,把村里村外的熟人和亲戚都请了个遍。 梁崇作为乌兰的朋友,又跟他们一家人处的好,也过去帮忙。 还参照着看霜竹时拿的东西,买了两只大母鸡并五十个鸡蛋过去,另外又给乌兰的儿子打了一个虎型的银坠子,价格和送霜竹孩子的长命锁差不多。 去年梁崇不懂探望产妇的习俗,去请教了萨仁大婶,她是知道梁崇给霜竹孩子送了一只长命锁的。 虽然兜里没钱,但现在梁崇也不好厚此薄彼。 再说有没有钱,只有自己知道,小孩子诞生是喜事,不适宜抠抠搜搜的。 更何况,当时得知梁崇的病能治的时候,乌兰和巴特尔还特意过来问了一嘴,表示可以借钱给她。 这份情谊,梁崇牢牢的记在心里。 最重要的是,她还真的打算后面跟几家人借一下钱。 不能用人的时候跑在前,不用人的时候反而跑在后。 送完礼,梁崇的荷包又瘪一截。 第87章 上门送钱 九月份,梁崇也开始准备四亩地要用的羊肚菌菌种了。 今年的羊肚菌,依旧要抢抓过年的时间节点。 有两亩地轮作了玉米,在十月份的时候才可以收割,所以菌种要分成两次下种。 新买的这两亩地,在九月中旬的时候便可以种下去,种玉米的那两亩,则要在十一月上旬的时候再下种。 根据前两年的实验,十一月份种的羊肚菌,生长速度会比九月中旬种的快一些。 不过采摘的时间得等到年后了。 若是按照前两年的生长速度估算,年前可以采收一批,年后又可以采收一批。 分批次种植的原因,除了玉米轮作之外,还因为杨石头目前掌握的销售资源有限,他们的商队一次性最多只能兜售出两亩地的羊肚菌。 采用零售加批发的方式进行售卖的话,年前买过羊肚菌的人,年后大部分都不会再买了。 第二批次的羊肚菌,他还要去寻找新的酒楼进行合作,扩大一下销售的渠道。 分批次种植,起码能给他留一些喘息的时间。 刚开始治疗的那个月,发现自己的钱可能有些不够时,梁崇就去找他商量,想再多种一亩羊肚菌,杨石头却说他们最多只能吃下四亩。 不止是梁崇缺少新的合作伙伴,杨石头那边,因为以前做的都是一些小生意,销售渠道狭窄,猛然间面对大量的货源,也陷入了销售瓶颈。 这件事给梁崇敲响了警钟,因为交际圈较小和本身是哑巴的原因,她比较安于现状。 从穿过来到现在,认识的商人也就杨石头一个。 其余的,都是营州城内一些酒楼的老板。 但她又不想在营州城卖货,这才导致产生了有货卖不出去的情况。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梁崇打算,若是明年嗓子治好了,要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合作人选,多头合作,起码将自己的抗风险能力提升一些。 不然光靠杨石头一个人,且不说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小商队,卖不了多少货,就单说若是杨石头有什么不好的心思,随便卡一下梁崇,那她就麻烦了。 不过说曹操曹操到,正在梁崇紧锣密鼓的准备一千六百斤菌种的时候,杨石头突然找上门来了。 他素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除了过完年提了一堆谢礼过来,其余的时间,只要过来,就必定是要和梁崇谈论生意上的事情。 远在四五月份的时候,梁崇就已经和他约定好了今年的分成方式和种植规模。 分成方式和去年差不多,就只是种植规模扩大了两亩而已,其余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不知道他现在上门是有什么事情。 梁崇对这个人,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做朋友的话,他太过势利,但作为生意伙伴确实挺好的,公私分明不说,也很踏实肯干。 但梁崇始终对他有一些提防,这个人实在是太爱财了,合作的时候,基本不可能让自己吃半点亏。 杨石头是和他媳妇一起过来的,梁崇一个孤女单独在家,他一个大男人不好一个人过来。 待梁崇端了热水过来,夫妻俩在座位上落座之后,杨石头才说明自己的来意。 他这次来,居然是来给梁崇送钱的。 杨石头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梁崇这段时间治病比较缺钱,表示可以借一百两银子给她。 听到此话,梁崇先是震惊,再是疑惑,从来只见过他从别人的口袋里掏钱,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往回掏的。 梁崇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什么情绪,而是示意杨石头继续说。 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说完借钱的事情,杨石头开门见山,直接说自己借钱的目的,是想和梁崇签订一个供货契约。 他知道梁崇这段时间缺钱,倒不是从哪里听说的,而是自己猜测的。 毕竟梁崇素来都只种植两亩羊肚菌,今年罕见的种植了四亩,还要求杨石头拿到货款之后立马结清。 这段时间,又频繁的往返营州城和村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急着用钱。 而且,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商人,但在营州这边,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 他也隐隐约约听说了梁崇在寻找新的合作对象的事情。 其实并不是吃不下五亩地的货,梁崇找不到销路,他做生意这么多年,还能找不到吗。 他自己的商队只能卖四亩地的货确实是事实,但他认识的商队不知凡几,把货倒卖给其他商队,也能赚一笔差价。 不过他却不想把这件事给暴露出去,毕竟让其他商队的人知道他有大量的羊肚菌货源,难免顺藤摸瓜,摸到梁崇这里来。 到时候,这笔生意是不是他的还两说。 有多大本事,就吃多大的饭,他也不去惦记另一亩地的差价了,直接告诉梁崇,自己的商队只能吃下四亩的量。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性格,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要是明年梁崇找到了新的生意伙伴,第一个被踹掉的,恐怕就是自己。 所以考虑再三之后,还是拿上家里的大部分存款,约着妻子过来了。 杨石头没有别的要求,只让梁崇跟他签订五年的供货契约,并且卖给他的同时,在羊肚菌这方面,不能和其他的商人进行合作。 听完杨石头的来意,梁崇直翻白眼。 这和趁火打劫有什么区别。 她缺钱是真的,但也没有缺到要再签一个五年的卖身契的地步。 虽然五年的时间听起来不长,但相比较杨石头提供的一百两银子来说,付出和收获根本不成正比。 不过这笔钱,她还是想要的。 缺着的那部分诊金,梁崇想的是到十月份的时候,进山找找山货,看能不能补上,不过这样的话,随机性太大了,能不能凑够治疗的银子还两说。 现在有现成的银子送上门来,干嘛不要。 第88章 谈判协议 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梁崇还是去请了达亚尔大叔和托雅过来,帮忙见证一下。 日常交流的手势倒是简单,杨石头也能看懂,但谈判时的手语太过复杂,担心杨石头不能理解,梁崇将大部分的想法都写在了纸上。 托雅识字,在一旁帮她翻译。 达亚尔大叔也算是她的大靠山,有他在,杨石头不至于提什么太过分的要求。 其实签订一个规范的供货契约,还是挺好的。 现在两人每次合作,都只进行口头约定,梁崇这边随时可以终止供货,杨石头也可以不帮梁崇售卖,违约并没有什么惩罚,其实双方都挺没有安全感的。 谈判时,在时间上,梁崇表示只签两年。 两年之后,自己刚好能还清欠款,那时候嗓子也治好了,对金钱的需求也不是那么大了,不必再给自己签一个硬性的条约。 到时选择的灵活性也更大一些。 并且,梁崇也没有答应杨石头签独家契约的要求,除了改了时间之外,还表示,除了他,也会找别的合作伙伴,只不过新找的合作伙伴就不在达州卖货了。 这个条款正好戳在了杨石头的心上,梁崇不想在一个城市内大面积的铺货,引起别人关注。 杨石头也不想让自己多一个竞争对手。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还是梁崇略胜一筹,在达亚尔大叔等人的见证下,拟了一个契约出来。 杨石头这边,借给梁崇一百两银子,梁崇若是两年之内归还,便不要利息,若是两年之后再还,每年需收取百分之八的利息。 梁崇这边,需要连续两年给杨石头供货,且若是有了新的合作伙伴,新的合作伙伴不能在达州范围内卖羊肚菌。 还规定了相应的违约惩罚措施。 有了杨石头的这笔钱,梁崇就不用去和萨仁大婶她们开口了。 且向其他人借钱,还得欠人情,但杨石头这里不用,毕竟梁崇和杨石头,其实算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 签完契约,杨石头当即就把一百两银票递了过来,留下来时提着的几盒糕点,和媳妇笑眯眯地走了。 根本不像是在谈判中受挫的样子。 搞得梁崇还挺疑惑的。 其实,这就是做生意的老油条和梁崇的区别。 说到底,梁崇虽然看似在这场谈判中占了上风,其实全程都在被杨石头牵着鼻子走。 杨石头一开始就知道签五年不现实,他的心理预期就是两年。 不过谈生意,本就是你明我暗的过程,为了方便梁崇压价,他直接一开口就提了五年。 有一个说法是,你想要开窗子,屋里的人可能不同意,但你直接提出要拆屋子,别人就会折中一下,同意你开窗子的做法了。 杨石头正是利用了梁崇的这个心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从始至终,他也只不过想要多签两年契约,然后让梁崇答应,在找到新的合作对象之后,不在达州城跟他竞争就行。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杨石头连妻子也没有说,他对于梁崇,还是比较同情的。 这闺女能够孤身一人,跟着他们三兄弟上路,四处求医问药,让他想到了自己身患重病的母亲。 当初要不是自己坚持,也不可能把她从鬼门关中拉回来,还多陪了他们父子三人这么多年。 能帮还是帮一些。 反正以梁崇的能力,这笔钱最后肯定是能还上的。 还不上,大不了就把她种羊肚菌的方法讹过来,自己怎么着都不会吃亏。 对于杨石头的真正目的,达亚尔大叔倒是看出来了,但他也不好多嘴,毕竟,这是两人生意上的事情。 一个是他的侄女,一个是他的朋友,除非梁崇吃了大亏,不然他是不太好插手的。 不过还好,杨石头这个老狐狸,没有做得太过分。 拿到杨石头的借款,梁崇全程的治疗费用就都有着落了,接下来,她只用按部就班的去医馆接受治疗就行。 从七月份开始,到现在的九月份,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梁崇已经数不清换了多少次药,吃了多少药丸。 直到某一天早上,梁崇按照约定去医馆喝药的时候,陈大夫忽然告诉她,接下来的几个月,不用再体会药物过敏的反应了,要开始换其他的药了。 并让梁崇尝试着发声看看。 梁崇照做以后,发现她现在虽然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是在尝试发声的过程中,嗓子和口腔的气流是流通的。 要知道在一开始,陈大夫让梁崇尝试说“啊”的时候,梁崇的反应就像是溺水一样,从胸口到口腔这一段的气流都是堵着的。 这个反应说明,陈大夫的治疗确实有一定的效果。 她离说话的曙光不远了。 虽然不用再擦红绿两种药膏,也不用再吃那个一吃就过敏的小药丸了,但陈大夫又换了新的折磨人的方式。 他让梁崇每半个月,去医馆做一次针灸,放一次血。 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把梁崇身体里面的余毒排出来。 另外,陈大夫又给她开了一些煎服的药物,不过这个倒是不用进行特殊保存了。 梁崇拿回家,每七天吃一副就行。 好不容易嗓子不用再受折磨,可以正常进行吃饭了,梁崇又开始了放血的生涯。 托雅每次来找她玩,梁崇的脸色都惨白惨白的,那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只能多吃一点猪肝和木耳补补。 除此之外,暖房那边也盖好了,正好是九月中旬,梁崇又雇了萨仁大婶一家来帮她把菌种种下去。 不过种下去之后,却还有一个亟需解决的问题。 新买的两亩地和一开始买的那两亩并不挨着。 若是要找人看顾的话,除了巴尔思,还要再找一个人来。 但梁崇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人可以信任。 那日苏、恩和、托雅和巴特尔他们四人,在冬日里要去山上捕鱼,这个赚的钱更多一些。 萨仁大婶得照顾刚生完孩子的乌兰,达亚尔大叔也有其他的事情。 随便找一个人来,梁崇又担心自己的技术泄露出去,而且还要从头给他教一遍看管过程中的注意事项。 见梁崇很是着急,托雅回家告诉了达亚尔大叔,达亚尔大叔知晓后,又带她去找白柔部落的族长问了问。 白柔部落的族长看起来比老族长更年轻一些,不过也是一脸苦相。 这些年,他带着族人东躲西藏,在深山里种植作物,也没少吃苦。 达亚尔大叔算是他们这一个支系里面比较出息的了,他说的话在部落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听了达亚尔大叔的来意,白柔部落的族长思考了半天,给他推荐了一个人来。 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第89章 小鱼其人 白柔部落的族长给梁崇说了一下女孩的基本情况。 女孩名叫方小鱼,说起来,这方小鱼也是个苦命人。 几十年来,白柔部落一直在积极地寻找落户的办法。 部落里的很多单身男女选择下山,和本地人成婚,通过投奔“亲戚”等方式落户。 方小鱼的妈妈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方小鱼的妈妈还是部落里的一个花季少女,为了落户,嫁给了隔壁县的一个男的。 方小鱼父亲所在的那个村子很穷,很多人家娶不上媳妇,就通过与乌拉尔人结亲的方式来繁衍下一代。 虽然方小鱼的父亲比她母亲大了许多岁,但为人还算不错,也很顾家。 不过这一切,都截止在方小鱼十一岁那年。 那年,方小鱼的父亲外出帮人盖房时,被倒下来的房梁砸死了。 工头身后有些关系,像他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死了就死了,连理都没处说。 家里死了男人,方小鱼的母亲又刚生产完她的弟弟,一个人要带两个小孩,又是个外貌特征明显的乌拉尔人,在本地根本找不到什么活计可做。 只能接一些低价的苦力活,或者频繁的进山找山货。 当时下山时,方小鱼的外祖父外祖母并不同意她母亲的做法,认为山下的人都是豺狼虎豹,心机深沉,女儿不熟悉外界的情况,根本斗不过他们,还不如在部落里找个人成婚,贫穷但也幸福。 但她母亲年轻气盛,一心想去过好日子,哪里听得进去。 和父母说了狠话,便毅然决然地下山嫁人了。 导致现在生活窘迫,却不好意思再回去求助。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见方小鱼母女三人孤儿寡母,她父亲那边的亲戚很快就起了歪心思。 想霸占她家的房产和田地不说,还想把母女俩人卖给牙人赚一笔银子。 至于方小鱼的弟弟,因为是个男丁,倒被方小鱼的爷爷奶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并没有受什么苦。 方小鱼的母亲在生计和亲戚的压力下,身体情况每况日下,到最后才醒悟。 用单薄的身体背起她的弟弟,带着年仅十一岁的方小鱼翻山越岭,跨过两县之间的群山,硬生生把姐弟俩人拖回了白柔部落。 不过她本人到了白柔部落之后,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向她的父母亲说一声忏悔,便因为过度劳累和长时间的奔波过世了。 方小鱼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只有她母亲一个女儿,父母都过世之后,现在姐弟俩跟着她们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一起生活。 但老人家年事已高,弟弟又只有六岁,家里家外全靠方小鱼一把抓。 搬下山后,生活倒是方便了不少。 但今年,年满十七岁的她面临着新的问题,她现在还未婚嫁,正式落户后,到年底就要开始交单身税了。 她家一年到头的收成,用来交朝廷的田地税和户税都有点困难,一百五十文的单身税更是付不起。 现在老两口正带着方小鱼四处筹钱呢。 若是交税前筹不到钱,便只能在部落里随便找个人嫁了。 部落里的单身男青年也比较多,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方小鱼家的情况并不是个例,这些年,一部分乌拉尔人通过嫁娶的方式落户,但日子好过的却是少数,大部分都被别人拿捏了命脉,过得很不幸福。 白柔部落的族长给梁崇说这些,也是为了让梁崇可怜一下方小鱼,给她找个营生。 而且这些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族里的人都知道,稍微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 听了她的遭遇,梁崇表示,可以先把人领来看看。 白柔部落的族长便立马出去叫人了。 官府给他们盖的房子排列整齐,彼此挨着,每家每户之间并没有多少距离。 不一会儿,方小鱼便跟在族长身后走了进来。 在路上时,族长应该已经和她说了基本的情况。 一进来,她便盯着屋内唯一的女性梁崇,脆生生地喊道,“崇姐姐好,我叫方小鱼。” 方小鱼扎着两个辫子,身形瘦削高挑,两颗黑眼珠灵动有力,脸上也是笑眯眯的。 是个很活泼开朗的女孩。 性格和她本身的遭遇一点都不相符。 衣服上虽然四处都打着补丁,但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衣袖和裤脚处也很利落,看得出是个麻利的性格。 梁崇暗自点头,表示到时让方小鱼先去她那试用几天,若是合适就留下,每月的工资比巴尔思的少十文,毕竟她第一年刚来,没有什么经验。 其余的待遇和福利,倒是跟巴尔思一样。 另外还有一个要求,在她那儿工作期间,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得保密,还得签一个保密协议,若是违约,或者把梁崇的技术泄露出去了,还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最后,方小鱼还得搬去暖房那边住,这对于一个单身的小姑娘来说,可能会有点不方便。 这些事情,来之前梁崇就已经请托雅帮忙告诉达亚尔大叔了。 现在达亚尔大叔一一根据梁崇的意思进行转述。 不过方小鱼听完,表示这完全不是问题。 白柔部落虽然以种植为生,但毕竟生活在森林里,农闲时也会去打打猎。 她的外祖父就是一个很老道的猎人,家里养了五六条猎狗,她去暖房那边的时候,一起把狗带过去就行。 方小鱼笑着说,“放心吧,崇姐姐,有我们家狗守着,比人都管用呢。” 一番交谈过后,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要走时,梁崇又表示,若是方小鱼这段时间没什么事情的话,还可以去帮她收稻谷和玉米,大概要收五六天的时间。 她按照时下收麦工人的工资给工钱。 见此,方小鱼简直乐坏了,朝梁崇冲了过来,将她一把抱住,乐道,“有时间有时间,我当然有时间。” 她们家分到的地都种上了麦子,在七月底的时候,就已经收割完毕。 这段时间除了进山,也没有什么事情。 但进山也不是每日都有收获,她们家的劳动力只有她一个,害怕出什么事情,她只敢在外围转转。 现在能多赚五六十文钱,就能多攒一点税钱。 不过抱完,她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猛浪,手足无措的放开梁崇,直冲她道歉。 梁崇笑着摆摆手,并不介意,她自己是个寡淡的性格,在日常的生活中,反而更喜欢这样活泼开朗的小姑娘。 玲儿是这样,方小鱼也是这样。 九月底的时候,巴尔思秋猎结束,便搬到了新盖的那两间暖房旁边的小屋里。 梁崇原先的这两亩地就在村子里,离家很近,方小鱼一个小姑娘,还是住在村里更好一些,有什么事情也能照应一下。 巴尔思今年秋猎,还把腿给伤着了,他们小队在打一个野猪群的时候,巴尔思被野猪的獠牙顶了一下。 虽然拄着拐还能走路,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恐怕得像梁崇上次一样,养上两三个月才能好。 暖房那边,只要控制好温度和湿度、及时清理杂草及坏掉的营养包就行,偶尔需要扫扫屋顶上的雪,这个在底下拿着扫帚就能操作,伤了腿并不影响什么。 第90章 高价玉米 到十月上旬的时候,梁崇已经可以适当地干一些重活了,随即收拾背篓开始进山。 她要趁着今年最后一段赶山的黄金时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的山货。 不过这个时候,乌拉尔山中外围的山货基本都被成群结队进山围猎的敖古人给找完了。 就连梁崇去年发现的那片榛子林,都被洗劫一空。 看来明年她得早点上山才行。 一连十多天,梁崇最大的收获,就是找到了两大片的榛蘑。 榛蘑长得灰扑扑的,伞面上还带着一些麻点,看起来其貌不扬,但用来炒菜和炖汤却非常好吃。 后世有一道名菜叫“小鸡炖蘑菇”,里面的蘑菇用的便是榛蘑。 不过这东西一长就是一大团,是山中常见的菇类,所以卖价并不贵。 市场价三文钱一斤,梁崇一共找了二百多斤,共卖了六百多文钱。 还给霜竹提了一小篮过去,大概有五斤左右。 霜竹怀孕的时候胖了不少,但生完孩子又瘦了下来。 梁崇好久都没有去找她玩,她还拉着梁崇抱怨了一会儿,说了一些姐妹间的私房话。 走时,还把同僚送给余沛的特产收拾了一些,让梁崇带回去,梁崇死活不要。 不过霜竹却气势汹汹地说,这个家现在轮到她来当家做主了,让梁崇拿着就拿着。 看来生了小孩之后,她的腰板挺直了不少。 另外梁崇还找到一小片红豆,这是乌拉尔山特有的一种小型灌木上长的浆果,圆溜溜红彤彤的样子,吃起来有些酸。 红豆只是本地的叫法,后世它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叫做蔓越莓。 红豆的卖价倒是比较贵,也非常受城内贵妇小姐们的欢迎,据说吃这个,有美容养颜、促进消化等作用。 市场价三十文一斤,梁崇只找到了五斤左右,全部都卖掉了。 她现在所有的银钱,才将将够治病,还要给工人开工钱,日常也需要花费,今年的税费也还没交,就得从这些方面进行找补。 十月中旬的时候,村里种了水稻的人家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收割水稻了。 梁崇也不例外。 今年割稻子,梁崇请了托雅夫妻俩和方小鱼一起来帮忙。 托雅恩和夫妻俩分到的田地都种上了小麦,七月份便收完了,现在正是农闲的时候。 因为品种和产量的原因,梁崇的稻田里并没有出现什么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枝头的景象。 相反,梁崇的稻田,不仅稻子的挂果率不高,干瘪的稻子更是有不少。 幸好梁崇种水稻的目的只是为了自给自足,不然她非得气死不可。 四个人忙了三四天,才把两亩地的水稻给割完。 割完水稻,打完稻子,四人又紧锣密鼓的投入到掰玉米棒子的浪潮之中。 掰玉米棒子倒是简单,把杆子上面的玉米连着外面的皮一起掰下来,再把杆子拔掉,清理好地面就行。 但因为玉米的叶子有些割皮肤,且地里还时不时有一些小的昆虫飞过,搞得几人非常难受。 掰玉米的第二天,几人便不约而同的拿头巾和衣服将裸露的皮肤包好,再进地里。 还引来了村里人的围观,毕竟这是个新鲜玩意,今年村里也就里正家、梁崇家、杨石头家、达亚尔家等四五户人家种了一些。 里正家不好去看,村民就都来其余几家人这里围着。 还让恩和给他们剥了外皮看一看里面,看到一个个金黄色的玉米粒时,啧啧称奇。 不过惊奇归惊奇,却没有人说明年也要种的话。 他们还得看看产量和市场的反应。 说起来,因为从七月份开始,梁崇就一直往返营州城和村里治病,在玉米嫩得可以用水煮着吃的时候,梁崇也没顾得上掰一些来尝尝。 不然玉米嫩的时候煮出来,香甜可口,可比老玉米好吃多了。 收完玉米,接着,梁崇几人又把地里的玉米杆子拔下来,将地平平整整的弄了一遍,撒上石灰,暴晒了三四天。 在晒地的同时,梁崇还请了工人过来,把这两亩地前后的围墙再给建起来。 就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十月的下旬。 梁崇忙得连轴转,就连晒玉米和晒稻子这样的小活计,都全部外包了出去。 盖好围墙,用水将地灌透后,又领着几人把菌种种了下去。 再晚一些就来不及了。 忙这些的同时,梁崇还要定时去医馆换药放血。 简直活成了大业朝的时间管理大师。 一直到菌种种下去,方小鱼也搬过来暖房这边住着,梁崇才清闲了一些。 看方小鱼收水稻和玉米时的样子,倒是个做事伶俐高效的人。 明明很是瘦弱,但做起活来,比很多的汉子都要好。 梁崇收完水稻和玉米之后,就直接告诉她,也不用过试用期了,羊肚菌下种后,直接过来暖房这边上工就行。 不过鉴于她是新手,梁崇还是手把手的教了她一段时间。 巴尔思也时不时过来这两亩地上看看,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好及时给方小鱼指出来。 十月下旬的时候,收税官又来良禾村收税了。 梁崇今年的单身税又贵了二十文,还多了两亩地的地税,其余的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算下来,梁崇光税钱就差不多交了一两银子。 方小鱼那边,因为家中实在困难,梁崇还给她提前结了两个月的工钱。 不然收税的时候她们家没有钱交。 收完税,营州城的各个粮商便开始下村收购今年的新粮了。 今年的粮食价格波动不大,和去年的差不多。 不过这些粮食中,却不包括玉米,玉米是今年才推广的新鲜作物,且第一年种的人比较少,市场价也随之水涨船高。 收购商开到了十一文一斤的高价。 那些个大粒满的玉米,还能更贵一些,收购商应该是想拿回去做种。 跟小麦和水稻比起来,玉米的产量和价格简直惊掉了农户的下巴。 梁崇的两亩地,共收获了八百五十斤左右的玉米。 除了留下几斤自己吃之外,梁崇全部都卖掉了,差不多卖了九两银子。 今年过高的玉米价格,直接让好多听到风声的农民第二年在自家地里种上了玉米。 但市场的供需关系决定价格,因为种的人多,第二年,玉米的产量大幅上涨,也就相对不值钱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达亚尔大叔家今年也听梁崇的话,种了一亩玉米,赚了一些钱。 可谓是一片丰收。 不过十一月份的时候,梁崇再去医馆时,陈大夫忽然跟她说,自己要回徐州过年了。 第91章 遇到呼和 三师兄弟想趁着今年过年,一起回徐州老家祭拜一下师父和师母。 毕竟他们三人已经年过半百了,大师兄又是个喜欢游历的,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这次不去,下次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了。 不过陈大夫也表示,既然接了梁崇的单子,就一定会对她负责到底。 现在只是提前跟她商量一下,三兄弟出发,起码得等到十二月中旬以后。 而且会尽量在过完年之后便赶回来。 在这期间,陈大夫会找专人负责好梁崇的针灸、放血等事宜,不会耽误她治病。 陈大夫说,他有一个徒弟现在就在营州城,到十一月中旬,梁崇再来针灸的时候,他把徒弟喊来学一学,把治疗的手法和注意事项等教给他。 他徒弟是医学世家出身,本身就使得一手好针,学一段时间,为梁崇施针应该不成问题,而且只要机械的照做就行。 他们三兄弟来回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快的话,他徒弟只用帮一次忙,最多也不会超过两次。 作为补偿,这两次施针的钱就不收了,只收基本的药钱。 对此,梁崇点头表示理解,对于陈大夫和黄大夫的为人,梁崇还是比较信任的。 再说照这两人的性格,应该也不至于随便找一个人来给她治病。 十一月份,雇了巴尔思和方小鱼两个人的梁崇彻底闲了下来。 除了巴尔思请假去换药的那两天,梁崇过去守了一下暖房之外,其余的时间,只要天气比较晴朗,她都会出门转转。 一般都是去前山,看看有没有留在树上的冻青之类的,有的话,就用特制的钩子钩下来,实在太高的,够不到就做罢。 单纯就是在家闲不住,出门散散心。 从穿过来到现在,每个冬日里,梁崇不是闲赋在家,就是奔波在外,还从来没有像这样悠闲的欣赏过乌拉尔山冬日的景色。 这段时间,梁崇有时早晨出门时,有些人家已经开始烧火做饭了,炊烟一缕一缕的,飘向远处白色的巍峨雪山,在清冷天际和烟火气的交织中,拉开一天的帷幕。 除了几声狗吠,整个乌拉尔山和周围的村落寂静得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梁崇有时候进的深了,还会看到几个猎人留下来的撮罗子。 这是一种比较原始的住房,一般都是长时间呆在山上的赶山人或者猎人搭的临时居所。 建这种房子时,要先用三根结实的木头搭成人字形,再依次搭建框架,搭出圆锥形的屋体。 然后在外面覆盖上袍子皮或桦树皮,用来保暖和防风。 不过袍子皮一般都被拿来做成衣物御寒了,梁崇见过的撮罗子,基本都是用桦树皮盖着的。 除了万物丰收的秋天,还有一些猎人也会选择在寒冷的冬季上山打猎。 这个季节的动物,特别是食草动物,找不到什么东西可吃,为了找吃食,便会成群结队的在外面游荡或者迁徙。 冬日的乌拉尔山一片雪白,雪地里有什么东西一眼便能看到,猎物更好找一些。 特别是矮鹿,当地人叫傻狍子,长得比较呆萌,好奇心还非常强,见到人非但不会立马跑,反而会停在原地,甚至走到人的跟前,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傻傻的,智商较低,打到它的概率也比其他动物更高一些。 不过在冬天的雪地里,不止动物的踪迹明显,人的踪迹也很明显,容易受到一些大型食肉动物的攻击,毕竟它们在冬日里也找不到什么吃食。 总之在冬日里打猎,危险与收益并存,端看个人的选择。 梁崇有五十米的预警距离,小心一些,倒是不担心这个问题。 再说,她也只是在前山转转,不会进的太过深入。 有天,梁崇因为没有什么收获,正打算背一捆柴回家时,忽然听到旁边有窸窸窣窣的拖动东西的声音。 系统没有预警,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人。 梁崇没有打算打招呼,深山老林的,对方是不是认识的人都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准备走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忽然映入眼帘。 呼和拖着一捆到他腰部高的柴火,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走。 他认真埋头拉柴,完全没有注意旁边的动静,看到梁崇,还吓了一跳。 梁崇也被他吓了一跳,这小崽子,才五岁就敢进山,还一个人拉了这么大一捆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随便遇上什么动物,都够他喝一壶的。 梁崇连忙放下背上的柴火,跑过去帮呼和把身后的柴接过来。 一过去才发现,呼和的脚一拐一拐的,眼眶也很红,明显是哭过了。 巴尔思在帮她看守羊肚菌,有时老族长过来帮忙时,也会把呼和一起带过来,他是见过梁崇的。 见梁崇盯着他的脚看,他连忙欲盖弥彰的把腿往后一藏,小声地努努嘴,“梁姐姐。” 这熊孩子! 这么一藏就更明显了,梁崇蹲下来,掀开他的裤脚一看,腿脖子肿得老高,明显是扭到了。 小孩子不知病痛,加上在雪地里走路的时间长了,估计脚早就冻木了,连疼不疼都不知道。 见梁崇冷不丁地掀开了他的裤脚,呼和小声的解释,“我来打柴,不小心扭到了。” 这里离村里至少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不知道他是怎么走来的。 毕竟还是个小朋友,梁崇连自己的柴也不管了,让呼和到自己的背上来,照他脚的肿胀程度,再走下去,就不是扭伤那么简单了。 呼和本想推辞,说自己还能走,被梁崇一瞪,只好乖乖地趴在了她的背上。 但梁崇要走时,他又使劲地将身子往后扭,指着背后的那两捆柴说道,“柴,梁姐姐,我们的柴。” 梁崇没管他,人都快没了,还柴呢。 结果这小子不知犯了什么牛脾气,非要从梁崇的背上下来,去捡那两小捆柴。 没有办法,梁崇只好又折回去,把呼和打的那小捆又拖了起来。 这熊孩子,回家非得让老族长教训他一顿。 不过半路上,听到背上孩子压抑的哭声,梁崇又不忍心责备他了。 第92章 玲儿来信 梁崇没有回应,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有点情绪是正常的。 再说她也说不了话,哭累了就好了。 不过哭了半天,呼和又抽噎着问道,“梁姐姐,明树他们都说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是巴尔思哥哥他们的累赘,我是累赘吗?” 明树是他们班上的小孩子。 梁崇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她很想说不是,但口不能言,只冲着背上的呼和摇了摇头。 拖着那一小捆柴火,继续往前走。 好在呼和也知道她不会讲话,并不是想得到她的回应, 只是想找人倾诉一下。 呼和家庭情况特殊,这些话估计憋在心里好久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就憋不住说了出来。 “那天我在屋里睡觉,听到族长爷爷和巴尔思哥哥小声地说,家里没钱了”,呼和的声音带着哭腔,“巴尔思哥哥又伤了腿,他以后是不是不能赚钱了呀?” “我读书要花好多好多的钱,我不想读书了。” 梁崇这才想起,现在正是新学期开学的时候,呼和不应该正在学堂里上课吗,怎么会到这深山老林里打柴。 呼和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大概是哭累了,在梁崇的背上沉沉睡下。 呼和年纪小,又长得瘦弱,才有二三十斤重,梁崇背着并不累。 再说她平时背重物习惯了,很快便背着呼和走到了山下。 一下山才看见,老族长他们正急的团团转,组织了村里的人马要进山找人。 见到梁崇背上的呼和,老族长正要出声,被梁崇一个眼神止住了。 呼和也醒了,看到这么多人都在找他,静悄悄地将脸埋在梁崇的背上,不敢说话。 梁崇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呼和的脚。 老族长这才看到呼和的脚受伤了,急得不行。 巴尔思现在还拄着拐,老族长又没什么出远门的能力。 顾不得责备,就赶紧找了族里的一个壮小伙,背上呼和,雇了一辆牛车,让巴尔思他俩陪着呼和去城里的医馆看看。 但呼和见到要花钱,抱着梁崇的腿,死活不去。 还是老族长过来,严厉的呵斥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跟他们上了牛车。 一群人看到呼和没事,也四散而去,就剩几个人留在原地。 呼和走后,老族长才讲起了今早的事情。 原来,自从梁崇把暖房柴火采买的事情交给巴尔思负责之后,老族长空闲时,就会上山打柴,补贴一下家用。 今早他刚打柴回来,便看到了等在屋外的谢夫子,说他家呼和今早没有去上学。 呼和家就在本村,上学基本一日不曾间断,昨日也没有提前请假,所以谢湍意特意来问问。 呼和平常上学都是自己去的,老族长看他早早的出门,还以为去上学了,听到谢湍意的话,这才着急起来。 村里村外都找遍了,却没有见到呼和的影子。 除了收税和卖粮的时候,良禾村鲜少有外人来,也不太可能是拐子拐了去。 最大的可能便是上了山,但这种天气,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上山,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老族长正找了部落里的人,要去山上搜寻看看,便看到梁崇背着呼和下来了。 听到此,梁崇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托雅今天没上山捕鱼,也在搜寻的队伍里面,此时还没有走。 梁崇翻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在纸上写下了一些话,请托雅帮忙翻译给老族长。 不过她只问呼和在学堂里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欺负,家里经济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她这里可以适当的帮一下。 听到托雅的翻译,老族长长叹一口气,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说道,“是我疏忽了,这段时间以来,他每次从学堂回来,都闷闷不乐的,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也不跟我们说。” 老族长是个内敛严肃的人,向来只关注孩子吃得饱不饱,穿的暖不暖,学习有没有认真学,对于孩子的心理状态,其实多有忽略的地方。 而巴尔思年纪不大,更不是一个细腻的性格,日常就是陪呼和玩一下,也没怎么聊天。 因为他们小时候也是这样粗糙的长大的。 呼和估计是在学堂里受到了小孩子们的排挤,但又不好意思告诉两人。 巴尔思伤了腿,家里的情况本就有些困难,小孩子又心思敏感,这才产生了不想读书,去打柴补贴家用的想法。 听到老族长的话,梁崇默默地给他掏出半两银子,说这是给巴尔思提前预支的工钱。 他家就一个老人,一个小孩,巴尔思又伤了腿,医药费要花一笔,现在呼和眼看着也要花一笔医药费。 恐怕是拿不出那么多钱的。 而且他们两个大男人,在照顾孩子方面,确实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梁崇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想法,但还要问问呼和和老族长他们的意思。 不过她没有现在就说,只让托雅帮忙转达,让老族长多关注一下孩子的心理状态,夫子那边也请他多注意一下孩子们的相处模式,如果家里经济实在困难,也可以跟她说。 毕竟巴尔思在她手下做事,能帮她还是会帮一些。 老族长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当了一辈子的领头人,族里向来都是靠自己撑起半边天。 即使老了,没有劳动能力了,也从未想过去麻烦别人或者依靠别人的施舍。 甚至在家庭如此困难的情况下,还承担起了养育呼和的责任。 岁月虽然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生活的重担也压得他直不起腰,但在敖古人的心里,他向来都是可靠的象征。 对于梁崇的好意,他没有多说什么,却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聊完,梁崇又去托雅家坐了一会儿。 恩和和那日苏趁天气好,已经出门打鱼了,托雅今日有别的事情要忙,便留在家里,没有和他们一起出去。 “玲儿来信说,让我们过年去她家玩,我们打算去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一进门刚坐下,托雅便在堂屋升起了火,让梁崇赶紧烤烤,又边递给梁崇一些吃的,边问道。 那日苏和托雅姐弟俩以前一直生活在山里,就小的时候去过逐鹿部落。 前几天玲儿来信,让他们趁着冬日,去她们那里玩一玩。 不过托雅一直忙着捕鱼,还没来得及跟梁崇说。 梁崇当然是想去的,她还想去看看古人是怎么养殖动物,驯化野物的呢。 还能顺便骑一下驯鹿,体会一下森林之舟的飞驰感。 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现在正值治病的黄金时期,每半个月都得去医馆针灸,逐鹿部落太远了,半个月赶回来又玩不尽兴。 左右以后还有机会,等治好了病,再去也不迟。 第93章 大夫徒弟 十一月十五号那天,梁崇早早的就到村口等待。 又到了施针的日子。 每次去营州城看病,她都要赶村里的第一班牛车,因为一辆牛车只能坐四五个人,坐满了就没有位置了。 回来的时候,也要跟赶车的孙大爷一起回来。 不然就得蹭别村的牛车,到良禾村还得走一段山路。 非常的不方便。 不过梁崇按照往常等车的时间到村口时,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早就等在那了。 是村里的谢夫子。 谢夫子见到梁崇,微微颌首,打招呼道,“梁姑娘好。” 当时一起去达州的时候,孙大江给几人彼此介绍过,谢湍意是知道梁崇的名字的。 梁崇也冲着他点了点头,挺尴尬的,她本人有点社恐,而且比较抗拒和帅哥单独相处。 后世这种情况有一个通俗的称呼,叫做潮男恐惧症。 虽然现在谢湍意这一款在大业朝并不吃香,不是时人眼里普遍意义上的帅哥,但梁崇骨子里毕竟是现代人的审美,在她眼里,谢湍意确实挺帅的。 幸好谢湍意打完招呼,便自顾自的立在一旁,没有多说什么。 等了没一会儿,赶车的孙大爷便赶着牛车来到了村口,让两人赶紧上车。 他还要顺路去拉别的客人。 孙大爷的牛车只安了一个普通的棚子,棚子里面左右两侧和后边各安了一条板凳,两侧分别可以坐两个人,后面比较窄,只可以坐一个人。 不过要是有身形比较纤弱的人或者小孩的话,挤一挤,六个人也不是不能坐下。 若是碰到了人比较多的日子,孙大爷便会将棚子换成板车,那样的话,板车的四周都可以坐人,中间还能放一些货物。 赚的钱也更多一些。 一上车,梁崇便立马占据了车子后面的位置,她可不想和谢湍意对立而坐,大眼瞪小眼。 谢湍意则坐到了左边的凳子上。 后面的这段路,又上来三个村里的婶子。 谢湍意现在可是村里的名人,婶子们一上来,便围着他问东问西。 多是问自家的小孩在学堂里面的表现,有没有好好读书,成绩在班上排名几何等等。 谢湍意一一回复。 村里较为泼辣的鲁大婶更是直接问他婚配了没有,若是没有的话,她娘家侄女长得小家碧玉,家里更是村里有名的富户,头上有好几个哥哥。 最主要的是,她娘家姊姊妹妹都擅长生男孩,娶了她,保管给谢湍意生几个男孩出来。 谢湍意这个时候倒是不装老成了,只面红耳赤的回复,自己年纪还小,目前的重心更多是放在科考及授课上面,暂时还不想考虑儿女情长婚姻大事。 鲁大婶旁边的婶子呵呵一笑,“哟,谢夫子,你这年纪可不小啦,我儿子有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孙子都三岁了。” 其实要是换个年龄大点的夫子,几位大婶倒是不敢这么调侃。 毕竟时人对读书人和夫子的尊敬还是比较深的。 但谢湍意年纪较小,日常又比较平易近人,几位婶子才敢开开他的玩笑。 众人一路调笑,梁崇则安静的坐在后面,几位婶子中,倒是有认识她的,但也知道她不会说话,况且她和村里的人并不太熟。 虽然梁崇的年纪也挺大了,还没有婚配,但萨仁大婶那一战,让想来调侃一下梁崇的人都闭了嘴。 毕竟她们可不想今天才调侃完,明天家门口就多了一桶大粪。 众人的话题重心,主要是围绕在谢湍意上面。 谢湍意虽然外貌条件不太好,但也只是说不太符合当下人的审美,并不是个丑的。 毕竟就算审美再不同,真正的美人放在什么朝代都仍然是个美人。 美是具有普遍性的,人的眼睛也不是瞎的,审美可能会变,但人的感知不变。 时下百姓更喜欢高大健壮的男子,主要是由于这类男子有更强的劳动能力,种地打猎都是一把好手,养家糊口更容易一些。 但谢湍意本就是读书人,每月教教书就能得到那么多的银子,不需要去种地,就能把日子过好。 所以虽然谢湍意才来了一年,但已经是村里婶子们的热门择婿人选。 梁崇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托雅告诉她的。 萨仁大婶性格麻利爽朗,在村里人缘相当不错,经常跟村里的婶子们在一起八卦。 托雅跟着婆婆在久了,每天有听不完的八卦不说,还时不时来给梁崇实况转播一下。 牛车虽然行进速度较为缓慢,但走的都是山路,所以坐着较为颠簸,体验感并不好。 在孙大爷轻轻的赶牛鞭中,牛车终于到了营州城。 一下车,付了车钱,几人便分道扬镳。 几位婶子朝着市场的方向走去,梁崇则要去医馆。 不过走着走着,她就发现谢湍意好像和她是一个方向。 一直到了回春堂的门口,看到跟在身后的谢湍意时,梁崇才确定刚才的感觉不是错觉。 两人还真就都是来医馆的。 梁崇没有多想,只冲着他点头打了声招呼,按照以前的习惯,先去找了前台的小童。 谢湍意则排在了梁崇的后面。 两人来得比较早,馆内还没有什么病人。 小童看到梁崇,赶紧去后院把陈大夫叫了出来。 不过陈大夫出来之后,却第一时间冲着梁崇身后的谢湍意喊道,“流之,过来这边。” 好家伙,梁崇暗想,谢湍意不会就是陈大夫口中的徒弟吧。 谢湍意听到陈大夫的声音,赶紧走过去,师徒见面,互相寒暄了一番。 接着陈大夫又把梁崇也叫了过去,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 谢湍意就是陈大夫的徒弟,而梁崇,自然就是需要谢湍意帮忙的病人了。 不过陈大夫并不知道两人认识,谢湍意没有多言,梁崇不会说话,自然也没有多嘴。 陈大夫给两人互相做完介绍,便领着两人去了里间。 一进去,陈大夫便先给谢湍意说了一下梁崇生的什么病、治疗的进程、需要他帮忙的环节等等。 接着又拿出日常给梁崇针灸和放血的器械,给他介绍了一遍基本流程。 剩下的没有多说什么,还是像往常一样,给梁崇按照顺序放血、针灸。 陈大夫一边操作,一边给谢湍意讲解放血的数目、血液的颜色、下针的穴位、下针的要领等等。 谢湍意拿着小童送来的书,在上面做着笔记。 一切做完,陈大夫才问旁边的谢湍意,“如何,学会了吗?” 梁崇在心里默默吐槽,又不是机器人,这么复杂的一套流程,怎么可能一遍就学会。 不过谢湍意却说,“倒是和您前面教给我的一个病例的治疗过程有些相似,这次大致也记得七七八八的了,下次再来看一遍,应该能上手。” 第94章 路上偶遇 针灸完,陈大夫又给梁崇拿了两包药材,让她回去按时煎服。 梁崇还有别的事情要办,结完药钱,便礼貌的和几人告辞了。 至于谢湍意,陈大夫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给他,刚才梁崇在旁边,有一些私话不好说。 现在患者走了,师徒俩正好叙叙旧。 从医馆出来,梁崇又去市场上逛了逛,买了些里脊肉,还有一叶猪肝。 看到案板上有几根剔了肉的骨头,也买了下来,带回家给平安和旺财啃着玩。 另外还去点心铺子里买了几斤糕点。 在家里烤火的时候,嘴里不吃点东西,梁崇总觉得缺点什么。 还去杂货铺买了一些针头线脑,以及一些做菜常用的调料,小的盆盆罐罐等。 来的时候,梁崇带了一个背篓,现在正好用来装这些小东西。 背篓很小,坐牛车时可以放在膝盖上面,并不占地方。 梁崇买完东西,到城门口时,赶车的孙大爷已经走了。 他一天就跑一趟车,早上早早的出来,中午又赶回去。 梁崇逛市场的时间有些长,错过了孙大爷回家的时间,现在只能跟其他村的牛车一起回去了。 其他村的牛车发车更慢一些,梁崇过去时,车里只坐着两个人。 车夫还要再凑几个人才往回走。 不然跑一趟不划算。 而且他的牛车安的是板车,没有棚子遮挡阳光,梁崇等了好一会儿,晒得脸颊刺痛,才又有一个人上来。 见确实等不到其他人,车上的婶子们又有些抱怨,车夫才赶起牛车往村里走。 不过赶到半路的时候,车夫见路旁闷头走着一个人,便将车速降了下来,伸头问道,“后生,坐不坐车。” 梁崇寻着声音望过去,发现那人正是早上的谢湍意。 他应该也错过了孙大爷的牛车,又等不得别人,便直接走路回来了。 十一月的天气虽然很冷,但今天的太阳有些大,谢湍意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路程,现在已经是满头大汗。 见有牛车,他停下了脚步,问道,“去良禾村多少钱一个人?” 赶车的大叔回复道,“我在岔河村就停,你得走一段路回去,收你两文钱一个人好了。” 没想到谢湍意听到这话,转头就走,边走边说道,“从城里坐到良禾村都才两文钱,我这都走了一半路了。” 车夫见他皮肤白嫩,穿的也干干净净的,还以为是个兜里有钱的主,才把价格往高了报。 没想到谢湍意丝毫不按套路出牌,但现在都在半路了,也拉不到什么客人,只好妥协地喊道,“哎呀,哎呀,可以讲价的嘛,一文钱一个人走不走,走的话就上来。” 谢湍意听到此话,又停下了脚步,眼看着还有一半的路程,太阳又大,他走的累得很,一文钱刚好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便同意了。 结果上了牛车之后才发现,梁崇也在车上。 刚才梁崇坐在背对着他的那一边,谢湍意光顾着和赶车的大叔讲价了,没有注意到车上坐着什么人。 让梁崇又一次看到了他抠抠搜搜的一面,谢湍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假装淡定地和梁崇打了声招呼。 虽然谢湍意平时表现得很是老成,但毕竟才二十多岁,正是爱面子的年纪。 且他又是职业光环很重的夫子,让认识的人看到他为了一文钱选择走路,此刻感到很是不好意思。 梁崇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脸色正常的跟他点了点头。 但内心确实挺好笑的,不是笑他抠搜,也不是笑他贫穷,毕竟自己更穷。 只是没想到一个夫子,竟也会拉下脸面,为了一文钱跟人家讲价。 不过联想到第一次见他的场景,扛大包他都能做,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一路上,因为车上的人互相都不是很熟,倒是没人唠嗑,很安静的到了岔河村。 几人付了车钱,便往家的方向赶去。 车上坐着的人中,良河村的就梁崇和谢湍意两个,所以两人走的是一条道。 不过梁崇背上背篓,和他打了声招呼,便快步地往前走了。 谢湍意现在正是村里那些大婶们炙手可热的金饽饽,要是不小心被人看到他俩走在一起,孤男寡女的,传出什么就不好了。 梁崇虽然觉得他帅,但本身是怕麻烦的人,并不想和他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但谢湍意明显不这么想,见梁崇快步的往前走去,赶紧跟上来,冲着梁崇喊道,“小梁姑娘,稍等一下。” 梁崇只好放慢脚速,等他追上来。 追上来之后,谢湍意跟她说了声抱歉,“不好意思,小梁姑娘,今早并不是有意瞒着你。” 他解释道,“我听里正说城里来了两个神医,一打听才知道是我师父他们,当时去找他时,他只说十二月份要我帮他负责一个病人,没想到这个人就是你。” 梁崇今早确实有一点奇怪,若是谢湍意就是陈大夫的徒弟,为何早上等车的时候,没有跟她说一下。 在医馆的时候,也没有透露两人是一个村的,联想到自己的年龄确实有些大,又是一个孤女,她还以为谢湍意不想跟她有什么交集,害怕自己缠上去。 毕竟以当下的时代背景来说,择偶是女性一生中的重要问题,以谢湍意这个条件,梁崇想要贴上去也不奇怪。 听到此话,梁崇才发现是自己误会了。 梁崇比了个简单的手势,又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谢湍意又接着说,接下来梁崇的两次治疗,他都会去,并保证会好好的跟着陈大夫学习,确保给她治疗的时候不出差错,让梁崇不用担心。 又问了一下梁崇目前的恢复情况,但他忘了,梁崇目前还不会说话。 正走在路上,梁崇也不好拿出小本子写给他看,只简单地竖了个大拇指,又点点头。 表示情况恢复的很好。 确实,治疗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每天早上醒来时,嗓子都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以前还以为是房间的尘土太大,导致早上醒来时嗓子和鼻子有些难受,现在想来,应该和她中的毒也有一些关系。 说完这些,两人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两人本身也不熟,便一前一后安静地朝着良禾村走去。 一路上,谢湍意只在开始的时候跟梁崇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缘由,不过却没有说为何在他师父面前装作两人不认识,更对自己为了一文钱走路回家的行为闭口不提。 其实,谢湍意装作不认识梁崇的目的,倒不是怕梁崇贴上来。 第95章 一些琐事 谢湍意没说,是因为他师父老是搞一些让人尴尬的操作。 谢湍意今年刚满二十六岁,其实已经算老大不小的了,这年纪,同龄的男子,小孩都可以满地跑了。 但他前面几年间,没什么正当的营生,基本赚不到什么钱。 再加上一些特殊的原因,便一直都没有娶妻。 谢湍意拜陈大夫为师虽然还没几年,但师者如父,陈大夫对他的婚姻大事非常着急,只要一见到合适的姑娘,便想给他配对一下。 现在梁崇和他在一个村子里,端看陈大夫对梁崇的态度,估计印象还挺好的。 谢湍意怕陈大夫到时候乱点鸳鸯谱,弄得人家姑娘尴尬。 要不是去年好运考上了童生,又在营州城这边找到了一个夫子的差事,谢湍意的日子还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呢。 最主要的是,谢湍意也清楚自己是什么德行。 行医的话,不说他志不在此,就说他的医术水平,也就针灸拿得出手一些,对制药、看诊等并不是很擅长。 在读书方面,因为小时候没有打好基础,脑子也不如别人好使,又没有名师指导,能考上童生已是行了大运,再想往上考,恐怕也只是徒劳。 就不去祸害人家姑娘了。 其实一开始来医馆看陈大夫的时候,谢湍意就说过自己在良禾村给人家当夫子。 只不过陈大夫“日理万机”,听过便忘了,今天没有想起来而已。 所以谢湍意也就顺势没有再提。 等梁崇走后,谢湍意特意跟陈大夫重申了一遍,两人虽然是一个村的,但姑娘家面皮薄,让他以后不能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再说大夫和患者之间的关系,还是单纯一些为好。 不过这些,都只是谢湍意私底下的想法,不可能和梁崇和盘托出。 至于讲价的事情,虽然有些丢脸,但那是生活所迫,下次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他还会这么干。 这脸丢了也就丢了,没必要再欲盖弥彰的提起,再丢一遍。 梁崇和谢湍意都是走惯了山路的,很快便到了良禾村。 快进村时,梁崇特意放慢了脚步,和谢湍意隔了一段距离才进村。 十一月下旬,梁崇基本不怎么忙。 学习了一段时间,方小鱼对暖房的事情已经逐渐上手了。 梁崇只用负责每天去四亩地里巡视一遍就行,更多不用操心。 期间,方小鱼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还带了一些夏秋两季攒下的山货,特意来了梁崇家一趟,说谢谢梁崇给他们家小鱼介绍这么好的差事。 不然,今年他们家交不起税钱,可能就得把方小鱼随便嫁给部落里的男子了。 方小鱼的弟弟叫方壮实,经常来给她姐姐送饭,不过比起方小鱼来说,她弟弟更内向一些。 据说她弟弟是个早产儿,刚出生时,长得很是瘦弱,所以起了一个比较直白的名字,希望他长得壮实一点,不要早夭。 不知是不是这名字真的起作用了,方壮实虽然长得比同龄人要瘦弱许多,但身体却很健康。 见到梁崇,他往往一声招呼都不敢打,一溜烟的便缩到方小鱼的背后了。 方壮实今年已经六岁了,还没有去上学。 因为他家实在贫困,连五十文钱的学费都拿不出来。 但方小鱼却很乐观,今年有了在梁崇这儿做工的收入,明年便可以送弟弟去上学了。 以她们家的家庭条件,走科举这条路并不现实。 她的想法很简单,识得一些字,不像她们一样当个睁眼瞎就行,家中也算是出了个读书人。 梁崇有几次看到她们家的伙食,没有什么荤腥,基本都是梁崇以前常吃的黑麦饭和白菜。 方壮实每次都会给方小鱼送满满一大碗过来,应该是在优先保障方小鱼这个劳动力吃饱。 梁崇还特意给巴尔思和方小鱼交代了一下,若是家里人想拿柴来卖,在不超用量的情况下,也可以收下。 其实主要是对方小鱼说的,巴尔思这边,老族长早就在打柴补贴家用了,同样都是员工,梁崇不好厚此薄彼。 这也是梁崇看在两人做事踏实勤快,家庭条件又比较困难的情况下,特意给的赚钱法子。 那两亩黄精,梁崇早就已经用茅草盖住了。 今年的黄精又长大了一些,越冬应该不成问题。 这玩意儿就是越老越值钱,不然长到现在这么大,拿去医馆的话,人家也收。 但梁崇还没有缺钱到那种地步,想等它长大一点再说。 梁崇还请人将两亩林地用栅栏围了起来,并增大了去林地巡逻的频率。 现在的黄精,挖出来也有巴掌大了。 梁崇害怕有人看见,动歪心思,偷偷把它给挖了去。 值得一提的是,有几次梁崇带着平安和旺财一起去林地里巡逻时,两小只还抓到了几只老鼠。 冬天万物凋零,老鼠们也找不到什么吃食,便打起了黄精的主意。 到目前为止,梁崇已经看到了好几棵被老鼠啃食了的黄精。 她没有打猎的需求,所以请那日苏和托雅帮忙训练的时候,没有特意训练平安和旺财打猎方面的技能。 没想到两小只竟然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抓老鼠,倒让她少损失了一笔。 期间,萨仁大婶还约了梁崇去她家吃羊肉锅子。 梁崇在她家见到了在集市上卖羊肉汤的乌恩奇大叔。 说起来,梁崇刚穿过来的时候,第一次去赶集,卖出的鱼就是这位大叔买的。 当时她被羊肉汤香惨了,还暗暗发誓,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去他的摊位上好好的吃一顿。 但现在荷包鼓了,却也没了当时的那种心境。 达亚尔大叔和乌恩奇是好朋友,萨仁大婶家的羊肉,就是和乌恩奇买的。 乌恩奇每天见过的顾客不知凡几,早就不记得梁崇了。 达亚尔介绍梁崇是他的侄女时,乌恩奇还疑惑的摸摸脑袋,奇怪道,“我和你一起长大,我怎么不记得你有个侄女啊?” 达亚尔大叔连忙找补,“远房的侄女,远房的,你当然没见过了。” 让梁崇想起了后世的一个梗,有什么远房的或者不想承认的亲戚,便会说“表的”。 一表三千里,真是万物皆可表。 好在乌恩奇也只是随口一问,一听是达亚尔的侄女,便热情的喊梁崇坐下吃羊肉。 并说他做的羊肉,在营州城他称第一,便没人敢称第二。 惹得达亚尔大叔和萨仁大婶在旁边直翻白眼。 乌兰刚生完孩子,不适合吃羊肉这么燥热的东西,萨仁大婶便单独给她熬了一锅鸡汤出来。 梁崇正在吃药,羊肉上火不说,还是发物,也只是略微吃了一两块,解了解嘴馋。 不过除了羊肉,乌恩奇做的烧饼也是酥脆掉渣,好吃得很,梁崇连吃了两块才满足。 第96章 亲自操刀 十一月底的时候,托雅和那日苏姐弟俩来找梁崇闲话,她俩打算现在就过去逐鹿部落。 到时候,过年就直接在那边过了,也能好好的玩一段时间。 恩和则无情的被托雅安排留守在家,她家还养了鸡和猪,需要人随时看顾,不能全部都去。 确认梁崇真的不去之后,姐弟俩又问她要不要给玲儿带个口信。 梁崇倒是没有什么口信可带的,不过可以送点东西,想了想,她家里的那些山货,逐鹿部落那边想必也有。 唯一稀奇一点的,便只有蜂蜜了。 梁崇走进堂屋,从置物的架子上拿出唯一的一罐蜂蜜,请托雅帮忙带过去。 这个蜜是去年的老蜜,梁崇本就是留着自己吃的,因为只剩最后一罐,所以迟迟舍不得开封。 今年的新蜜,因为缺钱已经全部卖掉了。 老蜜口感虽然没有新蜜好,但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不过那日苏看到梁崇拿出一罐蜂蜜时,硬邦邦的说道,“那个,蜂蜜我已经带了......” 还带了三四罐,把家里的存货都拿光了。 梁崇汗颜,一时间竟忘了,那日苏也养着蜜蜂。 思考了一会儿,梁崇又转身去里屋拿了一块带着花色的布料。 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这块布稍微拿得出手一点。 当时买回来,是想跟萨仁大婶一起学着做一个裙子的,不过后面一直在忙着治病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做。 玲儿的身高和梁崇差不多,这块布应该刚好够她做一个裙子。 又让托雅帮忙告诉玲儿,今年她要看病,等明后年有时间了,再去找她玩。 要去逐鹿部落,那日苏看着有点开心,也不板着脸了。 托雅打趣弟弟,说他好久没有出过远门,现在这么开心,看来还是少年心性。 还偷偷跟梁崇吐槽,说那日苏不知道在激动个什么劲,把家里的东西都快搬光了,到时候拿着那么多的东西,看他怎么走山路。 梁崇在旁边摇了摇头,傻孩子,你才是少年心性呢。 今年这一去,说不定你都要有弟妹了,还傻乐呢。 梁崇捂了捂本就干瘪的荷包,哎,又要损失一笔。 这一个两个的,送礼都送累了。 在充实而又悠闲的生活中,又到了去回春堂放血的日子。 梁崇照旧早早的来到村口等待,不过这次却没有看到谢湍意。 村里就一班牛车,按理说,他今天要去跟陈大夫学习如何针灸、放血,应该也等在这儿才对。 不知道他是提前去了,还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不过梁崇猜测,他怕是舍不得出两文钱的车费,早早的走着去了。 梁崇暗想,早知道就提前跟他说,这两个月去医馆的车费,由她来负责。 不能请人帮忙,还让他倒贴钱。 到了回春堂,陈大夫正在前台教小童配药。 见到梁崇,陈大夫罕见的露出了一个笑容,笑眯眯的对她说,“哎呀,小梁来了,上次你走后,流之才跟我说你俩是一个村的,那治疗倒也方便许多,还可以……” “咳咳……”,谢湍意这时正好从后院掀开帘子走进来,听到这话,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陈大夫自知失言,堪堪止住话头,瞪了谢湍意一眼,又将手上的药材交给小童,让他自己先研究研究,对梁崇说道,“先去换衣服吧。” 又冲着谢湍意冷哼一声,“你也去里间候着。” 梁崇只觉得他们师徒之间的氛围很是微妙,而且谢湍意居然跟陈大夫说了两人是同村的事情,那上次干嘛不说,还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虽然觉得他俩的对话有一些奇怪,不过梁崇也没有细想,按照往常一样,去换衣间换了特制的衣服。 等梁崇换好衣服进去里间,师徒俩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不过这次,陈大夫没有动手,而是让谢湍意亲自操刀,他在一旁指导。 梁崇一动也不敢动,饶是她上辈子在互联网上见多了天才,也没有见过这种学一次就能上手的医生。 感觉自己就好像师徒俩人的小白鼠一样。 不过还好,谢湍意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下针的手法很稳,穴位也找的比较准确。 就是在放血的时候,因为掌握不好量,把口子划大了一点,多放了一些血出来。 搞得梁崇起身的时候,两眼一黑,差点交代在那儿。 因为每次放血都是放的指尖血,陈大夫还给梁崇开了一种特制的药膏,让她每次放完血之后,就抹在伤口处,这样才不会留疤。 见谢湍意全程的操作还是比较规范的,陈大夫点点头,给他指出了一些施针过程中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还告诉他,下次再来,自己就不出声了,由谢湍意全程自己操作。 并让他回去好好的把过程回忆几遍,特别是容易出错的地方。 毕竟再治疗一次,陈大夫他们就要回老家了,到时候,便无人在一旁指导。 谢湍意点点头,说自己回去后,保证会好好的温习,确保下次治疗时不出什么差错。 治疗完,谢湍意是和梁崇一起走的,他也要去赶孙大爷的牛车。 孙大爷的牛车停在城门口,方便随时接人,两人边往城门口的方向走,谢湍意边向梁崇解释,这几日大雪,很多学生的家比较远,积雪太厚,来回路上不太方便,便给他们放了五天雪假。 趁着有假期,他来师父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梁崇点点头,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舍不得车钱。 是她对人刻板印象了。 到了城门口,孙大爷跟两人说,有个人临时有点事情,今天要等一等再走。 那个人大约还有一个半时辰才来,两人可以再去城里逛逛。 当然也可以在牛车这边等待,只不过会有一些无聊罢了。 两人一致想在城中再逛逛。 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梁崇来时没吃早点,又放了那么大一摊血,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 而且她正愁不知道怎么感谢一下谢湍意,便掏出小本子,跟他提议趁着饭点,请他去酒楼吃顿饭。 不过谢湍意看到梁崇写在本子上的话时,却是一脸为难。 第97章 酒楼吃饭 接着,谢湍意便委婉的拒绝了。 看到梁崇疑惑的眼神,谢湍意只说,医者仁心,这是他应该做的,叫梁崇不必这么客气。 梁崇本就打算去吃个饭,也不好将他一个人留在街上,便又邀请了他一遍。 见推拒不过梁崇,谢湍意便说随便吃点,吃路边的馒头就可以。 请人吃饭怎么能吃馒头,梁崇没有答应,指了指酒楼的方向,示意谢湍意去那里吃。 谢湍意嚅嗫道,“我的食量有些大,去酒楼不太划算,吃馒头就可以了,你赚钱也不容易。” 梁崇没有在意,再大能大到哪里去,既然要请客,当然得请好一点的,直接往前走了一节,又转头看看身后的谢湍意,示意他跟上。 倒不是自己多有钱或者摆阔,请人吃饭这种事,还是得找个条件稍微好点的地方,不能太过随意。 她本身就不会说话,不能从言语上表达感谢,再领人去吃路边摊,容易显得没有诚意。 再说一顿饭也花不了多少钱,治疗费都如流水一般花出去了,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斤斤计较。 谢湍意见梁崇是特殊人群,怕她心思敏感,不敢拒绝的太狠。 再加上自己本就对两次讲价都被梁崇看到这件事耿耿于怀,此刻又怕自己婆婆妈妈的,加深了抠搜的印象,一咬牙,便直接跟着梁崇走了。 梁崇也不单单只请谢湍意一人,还拐道去了医馆一趟,让三位大夫和小童一起去吃。 不巧,三位大夫在两人走之后不久就吃过饭了,小童虽然也吃过了,但一听去酒楼,还想再吃一顿。 正好大中午的,医馆内没有什么病人,黄大夫便随他去了。 出来的时候,钱大夫还冲着谢湍意挤眉弄眼的,不知道在打什么眉眼官司。 梁崇早就想来古代的酒楼吃一顿了,但一直没什么机会,趁着请客,直接带着两人进了卖韭黄的那家福运酒楼。 还特意要了个二楼的包间,免得让熟人看见。 包间的氛围也更好一些。 福运酒楼不愧是营州城内最火的酒楼之一,菜比较平价不说,摆盘也很精致,最重要的是,米饭只用出一次的钱,后面可以免费添。 等小二报完菜单,梁崇又在本子上问了问两人,有没有什么想吃或者忌口的地方,谢湍意摆摆手,让梁崇自己看着点。 小童则表示,自己想吃辣椒炒肉。 三位大夫年纪大了,医馆日常吃饭都是以清淡菜色为主,好不容易来酒楼,他想吃个重口一点的。 见此,梁崇直接点了六个菜,两荤两素一汤一凉拌,辣椒炒肉、炖排骨、炒白菜、韭黄炒鸡蛋、萝卜老鸭汤、凉拌萝卜丝,这些就够了,他们就三个人,多了也吃不完。 福运酒楼上菜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小二就把梁崇点的菜端上来了。 见菜都上齐了,谢湍意这个时候倒是没有客气,给梁崇和小童两人盛了碗米饭,埋头苦吃起来。 本来饭桌上还应该应酬一番,不过这包间里就三人,还有一个是哑巴,一个是小孩,也没什么可说的。 一时间,包间里就只剩下吃饭和筷子汤勺碰在碗壁上的声音。 梁崇和小童眼睁睁看着谢湍意吃了五六碗米饭还不停,这才确定他没说谎,这食量是真的大。 就这吃饭的架势,挣多少钱都不够他吃的。 难怪一文钱都抠抠搜搜成那样。 一连吃了六碗饭,谢湍意抬起头,见到两人惊奇的目光,才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外面不比家里,还是得悠着点,免得吓到别人。 见他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明显是感觉到有点尴尬,梁崇连忙移开目光,下楼让小二又添了一盆饭过来。 反正米饭是免费的,不吃白不吃。 谢湍意见小二又拿上来一盆饭,本来歇下的筷子又端了起来,他这人向来见不得浪费。 这几日在医馆吃饭,他都刻意控制着吃饭的量,不会吃太饱,有时候甚至直接出去吃,就怕吃多了人家嫌弃。 这次见酒楼添饭免费,才稍微放开了一点。 小童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谢湍意真正的饭量,默默地问了一句,“谢师兄,你的身体没什么病吧。” 吃这么多,还这么瘦,明显不太正常。 另外一句,他没说出口,在心里默默腹诽,难怪师父刚刚吃好吃的没告诉他,也没留他吃饭,这是怕被他吃破产啊。 这倒是小童误会了,三位大夫以为谢湍意急着赶牛车,这才没留人。 谢湍意给他闷头一个爆栗,这熊孩子,说什么呢,你才有病,他只是食量比平常人大了一点。 梁崇稍微吃了一碗饭,又喝了些老鸭汤,填了填肚子。 失血过多再加上饿久了,她现在有点恶心,虽然肚子很饿,但却不想吃的太饱。 整整六大盘菜,都被谢湍意和小童包圆了,其中一大半都是谢湍意吃的。 谢湍意的食量,比起正常人来说,确实是有些大了。 最重要的是,他吃这么多,人却长得很瘦。 梁崇也像小童一样,都怀疑他是不是身体上有什么疾病了,比如甲亢、糖尿病之类的。 但梁崇偷偷瞟了一眼他的眼睛,大而明亮,非常正常,没有像梁崇前世见过的那些甲亢病人那么突出。 再说他本身就是大夫,师父又博学渊源,不至于连自己身上有没有病也看不出来。 应该就是新陈代谢比常人快一些,吃的多消耗的也快罢了。 趁着两人还在打扫战场,梁崇悄悄下楼把饭钱付了。 刘管事恰好在楼下,见到梁崇,倒是还记得她,这哑女来这里卖过几次鱼,还卖过一次韭黄。 秉着和气生财的宗旨,刘管事给她打了一个折扣,六道菜共收了一百三十文钱。 以这个价格来看,福运酒楼确实配得上物美价廉四个字。 吃完饭,把小童送回去,两人又去赶牛车。 三人吃饭才吃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到时间,便又在城门口等了一会儿。 约好的那个人一来,孙大爷立马驾好牛车,往良禾村赶去。 十二月份,没了托雅时常过来唠嗑,梁崇的生活就更无聊了。 除了每日去地里巡视一下羊肚菌和黄精,基本都是闲赋在家。 家里的边边角角被她打扫了八百遍,院墙里一棵杂草都看不见。 天气越发的冷了,连井水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梁崇每次打水时,还得用东西把井水上面的那层冰敲碎,再把浮冰捞上来,才把桶放下去。 打上来的水也是冷飕飕的,得烧开了才能喝。 今年的羊肚菌,倒是没出什么大的问题。 巴尔思守着的那一批,看生长的速度,应该能按时在十二月二十号以前完成收割。 至于方小鱼的那一批,看长势和大小,要等到二月份左右了。 方小鱼守着的那两亩地,虽然进行了玉米轮作,但土壤的肥力还是下降得很厉害,今年的产量应该不如以往。 梁崇兜里的钱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就等着羊肚菌的货款下来。 第98章 意外官司 因为太过无聊,梁崇还在家里研究起了新吃食。 秋日里留下的那几斤玉米还没有磨出来,趁着家里有蜂蜜,梁崇便尝试着做了一锅爆米花出来。 先把适量的油和晒的干干的玉米粒一起放入铁锅中,用中火慢慢翻炒。 锅里的玉米粒开始陆续爆开后,便迅速拿锅簰将铁锅盖上,等待玉米粒一个个开花即可。 出锅以后,再淋上一些化开的蜂蜜,油乎乎甜滋滋的。 不过梁崇用的是普通的玉米粒,和后世做爆米花专用的爆裂玉米比起来,开花率会更低一些。 而且梁崇家里只有猪油,爆出来略有一点猪油的腥气,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梁崇做出来后,一个人吃不完,还给萨仁大婶她们送了一些。 巴尔思和方小鱼家都有小孩,便让他们各带了一碗回去。 梁崇记得,小的时候,自己对这种东西,可没有什么抵抗力。 小孩子应该都挺爱吃的。 但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一送,还送出一出官司来。 巴尔思拿回家后,老族长和他都只拿了两个,尝了尝味道,剩下的便全部都给呼和了。 第二天呼和去上学时,揣了一把去学堂,分给了周围几个玩的好的乌拉尔小孩。 村里的土着孩子看到之后,一见是个新鲜的吃食儿,便把其中一个人的爆米花给抢了过去。 呼和从小在部落里长大,接受的教育便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见自己的“小弟”受欺负了,哪里肯依。 且村里的小孩日常还对乌拉尔人多有嘲讽,便把对方领头的小孩子明树打了一顿。 这本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明树伤的不是很重,呼和也挨了对方的一顿打。 但明树的母亲素来就对乌拉人落户在良禾村这件事很是不满,日常给明树灌输的,也尽是些乌拉尔人没爹没娘、是野人的思想。 见自家的孩子被打了,又听说是被乌拉尔人打的,顿时火冒三丈。 约了家里的男人和宗族里的亲戚,大大小小十几个人,堵在老族长家的门口,让他给一个说法。 老族长一向都很受敖古人的尊敬,呼和也是他们部落里的孩子,且这件事本来就是明树他们有错在先,住在老族长家旁边的敖古人一看,岂能任凭别人骑在他们头上。 当时在家的敖古人,不管男的女的,纷纷自发的拿了家里的菜刀、锄头、弓箭等器具,聚集在老族长家门口,和明树家的人对峙起来。 差点发生了一场械斗。 还是里正吴正贤及时赶到,安抚住了众人的情绪。 吴正贤采用惯常的和稀泥大法,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说乌拉尔人和明树家的人都有错。 并把明树家的人赶了回去。 但素来和气的谢湍意听说这件事后,却罕见的在学堂里发了大火。 谢湍意上课时,直接在课上点出了三麦、明树等几个经常欺负乌拉尔小孩的人的名字。 将几人骂了一顿,并表明,若是要在学堂里继续上课,首先便要摒弃那些愚昧的、看不起人的思想。 读书读的再好,若是人品不好,那在夫子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并让一伙人回家反省五天。 呼和也被他骂了一顿,说他做事太过冲动,上来就对同窗动手,难道长大了,遇到事情也要喊打喊杀吗。 但念在明树他们有错在先,便只让呼和回家反省了三天。 且回家反省的学生,再来上课时,要把家长一起带着来。 家长来时,谢湍意向他们直说,若再发生类似的事情,那就直接把家里的孩子领回去,另请高明,他能力有限,教不了人品不好、欺负他人的学生。 虽然官府规定,只要年龄大小符合的孩子,都可以送来上学,但收不收、教不教,他作为夫子,还是有决定权的。 还把他们的小孩在学堂里的所作所为,以及说的那些话给家长重复了一遍。 表面上是在说孩子不懂得尊重人,但大家都知道,小孩子往往是有样学样,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从家长那里学到的。 只把那几个家长说的面红耳赤。 老族长也被叫过去听了一通训斥,一把年纪,还开了一次“家长会”。 梁崇知道这些,还是萨仁大婶告诉她的。 她觉得爆米花很好吃,想再和梁崇要一点。 不过她们家今年也种了玉米,梁崇索性就把做法教给了她。 “哎呦,你是不知道,我看他待人接物温文尔雅的,没想到还会发火呢!”萨仁大婶惊奇道。 又小声地跟梁崇嘀咕,“你凤仙婶子说,她娘家侄女是个性子温吞的,配这样的正好,还想去给谢夫子和她娘家侄女说说媒呢。” 梁崇边烤火边扒着玉米粒,听到萨仁大婶的话,敷衍的点了点头。 萨仁大婶没得到什么回应,唱完独角戏,一看梁崇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干活,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仔细一看,梁崇长得不说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也是盘靓条顺。 性格也好,更有一手赚钱的好本事,有房子有地的,还正在适婚的年龄。 要是治好了哑疾,不比张凤仙的侄女更配谢夫子吗! 萨仁大婶直接拉了拉板凳靠近她,压低了声音问道,“崇啊,你觉得谢夫子这人咋样?” 梁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在讲八卦吗,怎么话题变得如此之快,还问起她的看法来了。 看到梁崇一脸懵逼,明显没开窍的样子,萨仁大婶恨铁不成钢,一拍大腿说道,“我是想问你,对谢夫子有没有那个想法?”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再不找个男人,等以后年纪上去了,就难得挑啰”,萨仁大婶画风一转,“我看谢夫子就挺配你的,虽然长得不如你好看,但咱们是要找正经过日子的人,他读书认字,又有正经的营生,性格还和你正好互补。” 谢湍意在年轻姑娘那里可能不太受欢迎,但几位婶子毕竟是有生活阅历的人,自然明白,他是姑娘家过日子的好人选。 见梁崇没反应,萨仁大婶直接下了一剂猛药,“你要是看得上,婶子去帮你探探口风,说说媒去。” 梁崇吓了一大跳,赶紧疯狂摆手,示意自己对他没意思。 开玩笑,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照这架势,村里的婶子们就差把谢湍意大卸八块,一人分一块回家了。 她可不想蹚这趟浑水。 再说,谢湍意一个古代“体制内”的教师,怎么会看上她一个哑女。 古人成婚讲究门当户对,阶级观念可是很重的。 见梁崇很是抗拒,萨仁大婶便也没有强求。 其实她也知道,以梁崇目前的情况来说,谢夫子看上梁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她还是苦口婆心的对梁崇说,并不是催她成婚,而是她年纪也差不多了,如果有成婚的想法,还得抓紧时间,赶紧相看。 看不上谢夫子没关系,往后看上哪个了,告诉她,她去帮梁崇打听打听。 说完这些,萨仁大婶才抬着一碗爆米花恋恋不舍地走了,走时还说,自己也会帮梁崇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男子,一副姐俩好的样子。 梁崇哭笑不得,在现代,她就被舅舅舅妈疯狂催婚,没想到到了古代,也逃不过被催婚的命运。 第99章 吃人嘴软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梁崇像往常一样去回春堂治病。 弄完这一次,陈大夫他们就要回徐州老家过年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得由谢湍意负责。 两人照旧还是乘坐孙大爷的牛车去营州城。 梁崇本来还想帮谢湍意付一下车费的,但车上认识的人有点多,害怕传出什么闲话,只能作罢。 说起来,村里目前还没有人知道谢湍意在帮她治病。 谢湍意是外地人,在本村没什么朋友,吃住都在学堂,平常也不出来村里溜达。 梁崇自己则不是个多话的性格,也没有和萨仁大婶她们说换了大夫的事。 这次治疗,陈大夫全程一言不发的在旁边看着。 真正做到了任由谢湍意自行操刀。 谢湍意回去后,明显是下了功夫的,这次治疗时,倒是比上次熟练了许多,中间也没出什么差错。 很顺利的便完成了。 见此,陈大夫欣慰的点点头,这才敢放心的把患者交给他。 不过谢湍意施完针之后,陈大夫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结束治疗。 而是拿出几根粗粗的银针,从梁崇的头顶扎了进去。 接着,又让小童端来早就熬好的汤药,让梁崇就着汤药,把一颗红色的小药丸吃了。 吃下去一刻钟左右,梁崇马上开始脸色涨红,浑身冒汗,鼻子眼睛耳朵都流了血,好一会儿,还直接从口中喷出一大口毒血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大夫给梁崇吃了什么恐怖的毒药。 谢湍意在旁边看的龇牙咧嘴,说实话,他还蛮佩服这个姑娘的。 去达州时,他听商队里面的几个人偷偷讨论过,说这姑娘虎得很,一个人就敢去达州求医问药。 那条路,饶是他自小吃惯了苦头,走起来也觉得累,当时他看着,好几次都觉得这姑娘应该是坚持不下去了,梁崇却还是咬着牙到了达州。 再说这几次治疗看下来,他师父的治疗风格,他是知道的,一向大刀阔斧,用药很是生猛,效果和疼痛并存,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丝毫不会考虑患者的感受。 光看那每次都要划破的十指,还有一排排又粗又长的针,谢湍意都觉得痛得很。 另外,他师父为了解梁崇的毒,几乎把看家本领都拿了出来,平时给她用的药材也很珍贵,应该没少花钱。 要是换成一般人,治个嗓子要吃这么多苦不说,还要花这么多的钱,估计早就放弃了。 这姑娘就像角落里的野草一样,活得并不痛快,但却自我且坚韧的活着,努力的汲取地里的每一丝养分。 一切弄完,陈大夫才叮嘱道,“第二个阶段差不多也结束了,这几天,你回去可以尝试着发声看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说出一两个字了。” 接着,又给她教了一些恢复发声的小技巧。 梁崇自吃完药后,脑子里就昏昏沉沉的,只感觉全身都疼,就好像那武侠剧中,被毒师拿来试药的药人。 这次陈大夫给她换药,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冷不丁的上强度,让梁崇有苦都说不出来。 要是会说话,她真的很想问问陈大夫,到底有没有行医资格证。 怎么每次给她用的药,看起来都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见梁崇没有精力听,陈大夫又让谢湍意拿来纸笔,他口述,谢湍意在纸上记下,然后将写着发声技巧的纸张塞给了梁崇。 梁崇还没有缓过劲来,陈大夫也没有催促,只和谢湍意叮嘱一些他走后的注意事项。 本来,两个人在一个村的话,治疗在村里进行就成。 就不用大老远跑来营州城了。 不过考虑到村里没有行医的条件,而且卫生环境也比较差,陈大夫还是交代谢湍意,到时候不要怕麻烦,直接来医馆这边治疗。 三位大夫走后,医馆便不营业了,但陈大夫会将钥匙留给谢湍意,到了时间直接过来开门就成。 谢湍意点点头,将注意事项一一记在心中。 又缓了好一会儿,梁崇才勉强舒服一点,拿上陈大夫给的纸条和相关的药物,回家去了。 到了十六七号,巴尔思那边的两亩羊肚菌,已经可以开始收割了。 今年梁崇有两个人帮忙,便只请了萨仁大婶过来。 老族长因为大雪天去打柴,没有做好保暖措施,这几天有些生病。 巴尔思便将呼和也带了过来,梁崇见到他时,他脸上还带着淤青,应该是上次打架时留下的,现在还没好。 见到梁崇,呼和礼貌的喊了一声小梁姐姐。 十二月二十号,梁崇将这批货完整的交到了杨石头的手中。 不过货款需要等到杨石头从达州回来再结了,给梁崇借的那一百两银子,已经是他全部的家当。 还要给老母亲留下一些治病的钱。 此刻他也掏不出多余的银子来预支给梁崇。 二十五号左右,学堂那边也开始放年假了,村里进进出出的人多了许多,都是来接家里的小孩放学的。 学堂冬季上课的时间在每年的十一月份到二月份,中间会给孩子放一段时间的年假。 不过在放年假之前,梁崇还让呼和做了一件事。 见到小孩子的惨状,且这件事情或多或少是因为自己的爆米花引起的,梁崇有些于心不忍。 家里的玉米还剩一些,梁崇直接做了一大锅爆米花出来。 让呼和带着去学堂,给他的同窗分一些,还强调不管是村里的小孩还是乌拉尔小孩都要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应该能缓和一些关系。 呼和不明所以,而且他也不想把爆米花给明树他们吃,但碍于梁崇平时对他挺好的,还是不情不愿地照做了。 小孩子的友谊翻脸的快,和好的也快,见有吃的,村里的几个小孩子都表示愿意和呼和做朋友。 不过有几个还记着上次的仇,并没有接。 呼和也不强求,哼,要不是小梁姐姐要求,你想要我还不想给呢。 经谢夫子这么一教训,再有呼和的零食诱惑,除了那几个刺头,呼和和同窗的关系倒是融洽了许多。 第100章 黄精被偷 自从陈大夫说梁崇可以发声了之后,梁崇每天都严格按照纸上写的发声技巧进行练习,但始终不得要领。 差不多半个月过去了,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过年前三天,梁崇去营州城进行今年的最后一次治疗。 其实这次治疗本来要到月底才能做,不过月底刚好过年,不好动刀见血。 梁崇便和谢湍意商量了一下,提前一段时间做,也能顺便去买买年货。 这次去看病,梁崇是走着去的。 过年期间,村中去营州城采买东西的人也多了起来。 虽然孙大爷加大了出车的频率,一天跑两趟车,但还是供不应求。 梁崇没抢过村里的婶子们,只好走着去了。 到了医馆,谢湍意也刚到不久,正在门前准备开锁。 旁边路过的大叔还伸头问他,“大夫,你们回春堂今日开门呀?” 谢湍意笑着回话,“过年我师父他们都回老家了,今日只是来打扫一下卫生,并不看诊。” 大叔听到此话,遗憾的点了点头,又朝着前面的同心堂走去。 同心堂虽然收费更贵一些,但坐诊的大夫是营州本地人,一直要到过年的那一天才闭馆。 见到梁崇,谢湍意笑着让她稍等,麻溜的拿出钥匙,将医馆的门打开。 接着又让梁崇赶紧进去,今天的天气冷得很,站在外面,越待越冷,还是屋里暖和。 待梁崇换了衣服,进了里间,谢湍意便按照前两次的流程,给梁崇施针放血。 还让她尝试着发声看看,见梁崇仍然出不了声后,也没有说啥。 只安慰梁崇,他师父走之前便和他交代过了,现在梁崇离完全康复还差得远,不能发声也是正常的,越往后,治疗的效果就会越明显。 让梁崇不要着急。 一切做完,谢湍意收好器械,把刚才针灸时用的火吹灭,将医馆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后,才打算锁门回家。 梁崇赶紧摆摆手,掏出小本子写了几句话给他看,让他在医馆稍等她半个时辰左右。 接着,不等谢湍意回话,梁崇便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人家大过年的来给她治病,本来计划的车钱也没有给,梁崇便打算趁着现在还在城里,给他买一些年货。 这几天上城采买的人越来越多,牛车肯定是抢不上了,她自己也要买一些过年用的东西,不想大老远的背那么多东西回去。 况且就算背回去,也不好单独去学堂交给他。 还是现在就买好,让他自己带回去最方便,还能省点力气。 梁崇按照常规的年夜饭菜色,给谢湍意买了鸡鸭鱼各一只,还有几盒糕点,一刀猪肉。 她自己也是同样的配置,还买了一些要送给亲戚、朋友、员工、里正等人的年货。 因为来时只背了一个背篓,梁崇还和街边卖背篓的大爷重新买了一个。 这几样东西都是过年期间的大热门,梁崇光排队就排了好一会儿。 等大包小包抬到医馆时,离说好的半个时辰已经过了好久。 但还好,谢湍意还留在那儿,端坐在前台,拿着一本书在看。 今日他的头发倒是没有梳的一丝不苟了,只随意的扎着,额前微微飘下来两缕卷发,配上他疏懒的五官,很有几分慵懒的意思在里面。 谢湍意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只看到梁崇提着大包小包进来,还带了两个背篓,背上背着一个,手上抱着一个。 连忙放下书走出前台,将梁崇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梁崇放下背篓,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又比了一个谢谢的手势,示意这是给谢湍意的谢礼。 里面的东西已经整整齐齐的码好了,顶上还用两颗大白菜盖住,基本看不清底下有什么。 谢湍意不明所以,翻了翻,发现是些过年用的东西。 联想到刚才梁崇比的手势,估计是特意给他买的。 当即便想表示不要,但想了想,过年期间,这些东西恐怕不太好退回去,便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打算把买东西的钱还给梁崇。 梁崇见此,也不想跟他扯皮,迅速背起自己的那个背篓,又噔噔噔地跑了。 留下谢湍意在医馆哭笑不得。 这小哑女,年龄不大,规矩倒是不小,每次都很客气。 而且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但联想到自己抠抠搜搜,还攒不下什么钱,谢湍意脸上的笑容又顿住了。 其实他刚才想说,不必这么客气,反正他孤身一人,在达州也没剩什么亲戚。 今年本就打算在营州这边过年,如今只不过是多了一项差事而已。 再说他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 但梁崇跑的太快了,只好作罢。 今年过年,梁崇还是老三样。 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亲访友。 虽然有平安和旺财陪伴,不过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孤独。 人一旦满足了物质上的需求,便会开始追寻精神上的富足。 刚穿过来时,她连解决温饱都成问题,自然也不会想找一个人来说说话唠唠嗑。 能勉强活着,已经是她每天最大的收获了。 今年过年,梁崇还是一如既往的悠闲,大年初二那天,梁崇去萨仁大婶家和里正家拜完年,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今年给员工的年礼,照旧是五斤白面、一只鸡并一刀肉。 还给方小鱼预支了一月份的工钱。 这也是梁崇的老传统了,过个肥年,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而且大过年的,还让人家姑娘来这边守着,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表示。 巴尔思的工作,在年前就已经结束了,还帮她把地整齐的耙了一遍。 接下来的时间,除了巡视剩下的两亩羊肚菌外,梁崇每两三天便会领着平安和旺财去黄精林地那边看看。 顺便让它们捉捉老鼠。 但没想到,饶是梁崇巡查的这么勤快,黄精还是差点被偷了。 大年初七那天,梁崇刚吃完晚饭,打算去外面散散步消消食,便领着平安和旺财去了黄精林地。 结果刚到地头,就看到一个黑影跪在林地上,正奋力地在地上挖掘着。 他的旁边,已经堆了一小堆巴掌大的黄精块茎。 地里的苗子也被他压得东倒西歪的。 这两亩林地虽然较为偏僻,和寻常的山林连在一起,但梁崇怕被偷,早就用栅栏围了起来。 而且林地上还有很明显的人为打理的痕迹,寻常人一看这两亩黄精,就知道是有主的,并不会做出就地采挖的事情。 不等梁崇指示,平安和旺财见到有人在挖自家的黄精,已经飞速地冲了过去。 冲着那人裸露在外的地方就咬。 平安和旺财现在已经长得快有半人高了,又是那日苏精挑细选出来的猎狗,咬合能力自然不容小觑。 很快,那人就被两只狗咬的哭爹喊娘。 眼看平安杀红了眼,要冲着那人脖子上的主动脉咬过去时,梁崇情急之下,竟然发出了“哈”的一声声音。 而平安听到梁崇的动静,又转变了方向,冲着那人的脸咬了一口。 第101章 倒打一耙 被咬后,那人赶紧护住头脸,惨叫连连。 梁崇顺手从林边找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将两只狗扒开,抵在那人的脑袋上仔细看了看。 是一个干瘦的陌生面孔,梁崇能确定本村没有这个人。 这几天正是过年走亲戚的时候,学堂也没有开学,不可能是学生的家长,这人应该是村里某户人家的亲戚。 此时他已经疼的在地上打滚,连梁崇走到他附近都不知道。 梁崇看他腿部和手臂都被狗咬下了大块的肉,倒是不担心他忽然暴起伤人。 察觉到头顶上的阴影,男子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 见是个姑娘,他也顾不得嚎叫了,开口道,“妹子,我只不过是经过这里,不知道这是谁家的狗,冲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梁崇就用木棍捅了捅他的头,平安和旺财听到声音,又扑上来在他耳边低声吼叫。 看到两只狗对眼前的女子明显很是亲昵,他再傻也知道,梁崇应该就是狗的主人了。 顿时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屏住呼吸,躺在地上不敢有大的动作。 梁崇想了想,本来打算在附近找个藤蔓,把他捆起来送到里正家里的。 但听到男子开口说的话,她又觉得,还是请村里人过来看一眼为好。 到时候人赃并获,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免得她不能说话,口舌笨重,反而被这男子倒打一耙。 梁崇在旺财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它去找达亚尔大叔一家过来。 平安和旺财是专门训练过的猎狗,普通的巡回和找人还是会的。 梁崇一动作,旺财便迅速地朝达亚尔大叔家跑了过去。 至于平安,则被梁崇留了下来,平安的战斗力更强一点,虽然目前这个人看起来已经站不起来了,但还是得给自己留个保障。 见狗走了一条,地里只剩梁崇一个女子和另一条狗,男子口中连连求饶,手却小心翼翼地抓向一旁的锄头。 梁崇眼疾手快,一棍子朝他的手打了过去,还用了最大的力道,男子又是“嗷”的一声惨叫。 梁崇没有管他,用木棍将他身边的镰刀、锄头等工具远远地挑开,确保他拿不到武器,伤不到人。 不一会儿,旺财便回来了,后面跟着达亚尔大叔一家。 旺财过去时,他们全家正在吃晚饭,恩和一个人在家,懒得做饭,也回老家蹭饭吃。 一家人听到旺财在外面吠叫,刚打开门,旺财就冲进屋里,拉起达亚尔大叔的衣角往外走,还以为梁崇这边出了什么大事。 便立马放下碗筷,跟着旺财过来了。 一到地里,看到那堆被挖出来的黄精,还有躺在地上的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达亚尔大叔当即便要巴特尔和恩和将人捆起来,送到里正家去。 不过梁崇阻止了他,又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黄精和里正家的方向。 那日苏和托雅都不在家,达亚尔大叔他们又不识字,没人翻译,梁崇和人交流困难了许多。 达亚尔大叔想了想,倒也明白了梁崇的意思,捉贼捉赃,转头又叫巴特尔去里正家一趟,把里正带过来。 接着又吩咐恩和,去村里相熟的人家中说一嘴,让他们一起过来看看。 捉贼,当然要人赃并获、见证人越多越好。 那人本来躺在地上装死,一听这话,哪里还躺得住,顿时又哀嚎了起来。 说自己是路过,莫名其妙就被狗咬成这样,再说这里这么偏僻,他也不知道这些黄精是有主之物云云。 达亚尔大叔听得心烦,直接从旁边薅了一把叶子下来,把他的嘴给堵住了。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清净了许多。 几人看到他被狗咬的惨状,倒是没说什么。 古代的律法没有后世那么完善,营州又素来民风彪悍,对于偷鸡摸狗的人,主家抓到后私底下打死了,官府也不能说什么。 恩和的腿脚更快一些,没一会儿,便有一些村民往地里过来了。 看清地里的情况,有些村民小声的在一旁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有那性格火爆的,更是直接对梁崇说,“妹子,还等啥,敢来我们良禾村偷东西,直接打残了扔出去便是。” 梁崇笑笑,没有回话。 还有一些则好奇地上躺着的人是谁,还过去好好的看了看。 此时男子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脸也肿了起来,但还能看出大致的样子。 凤仙婶子凑近看了一眼,说道,“哟,这人看起来眼熟的很,怎么像是秀英……”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旁边的妯娌拉了一把,堪堪止住了话头。 村里村外的,既然是认识的人,给人家自己去解决便是,至于她们这些外人,看看热闹就好,别去没事找事。 直到村里人都来得差不多了,里正吴正贤才在巴特尔的带领下,姗姗来迟。 一见地里这场面,围了许多村民不说,梁崇的狗还把人咬成这样,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但又不能不管,毕竟人家都偷到村里来了,便从围观的人中找了几个壮丁,让他们把人押到祠堂里去。 梁崇作为当事人,也要过去说清楚情况。 一进祠堂,吴正贤作为良禾村的里正,先问了问梁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梁崇取出小本子,用自制的碳笔将事情的经过写了一遍,又递给吴正贤。 还好吴正贤是个识字的,不然她还得头疼怎么将事情说清楚。 看完梁崇的说辞,吴正贤又让人把男子嘴里的树叶掏了出来,厉声问道,“你是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偷到我们村里来?” 男子见能说话了,顾不得周围有许多人围观,大声地哭诉道,“冤枉啊,我只是路过那里,谁知道会忽然蹦出两个狗来,将我一通乱咬,哎呦我的腿……我的脸……” 梁崇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都人赃并获了,还想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但萨仁大婶的性子比她更急,不等梁崇反击,便冲着男子喊道,“我呸,什么路过,我侄女的地,谁看不到围了栅栏,你挖了那么大一堆黄精,当我们眼瞎啊……” 男子并不回话,只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 面对男子的无赖,吴正贤额头上青筋直冒,不过他作为里正,本就经常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勉强压住了内心的烦躁,冲在场围观的众人问道,“谁知道他是哪家的?” 凤仙婶子挣扎了一会儿,没有多话。 “依老妇看呐,这种小偷小摸的人,今日敢去偷崇姐儿家,明日就未必不敢来偷我们几家,就甭管他是哪家的人了,断了他一条腿,丢出去就是”,正在气氛十分焦灼之时,围观的人中忽然有人说道。 第102章 处置事宜 梁崇闻声望去,开口那人,是杨石头的母亲,旁边还站着杨石头的媳妇儿,正稳稳当当地扶着婆婆。 见梁崇望过来,婆媳俩冲着她微微点了一下头,倒让梁崇很是意外,没想到她们会帮忙开口。 杨石头的母亲,是村里少有的高龄老人了。 古人讲究尊老爱幼,这种时候,她还是插得上话的。 她一开口,旁边本来在看热闹的几个村民便附和道,“就是就是,直接将他的腿打断了,丢出去就是。” 男子一听,喊冤的声音更大了。 吴正贤却没管他,都偷到村里来了,虽然不至于要断他一条腿,但该有的惩罚还是要有的,小惩大戒。 以免别的村认为他们良禾村好欺负,同时,也是不能失了里正的威望。 不过还没等吴正贤开口,祠堂门口忽然跑进来一个老妇人,直冲着地上的男子扑过去。 嘴里喊道,“我的天宝啊,你怎么成这样了,哪个杀千刀的干的呀,呜呜呜……我怎么跟你娘交代呀……” 进来的,是村里张柱子的媳妇儿周翠芬,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据萨仁大婶说,平时为人处世很是倚老卖老。 周翠芬的女儿叫张秀英,已经嫁到外村的唐家去了。 梁崇联想到刚刚凤仙婶子没说完的话,这名男子,估计就是张家的外孙唐天宝。 果然,唐天宝一见自己的靠山到了,也不躺在地上装死了,直接抱着周翠芬的腿喊疼,“外祖母,我冤枉啊,我没有偷他们家的东西,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的腿,我的脸,我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周翠芬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进来后,门口又进来几个壮年男子和一群妇人,还有一个沉着脸的老头。 是她的丈夫张柱子和她的儿子儿媳们。 听到外孙的话,张柱子板着脸站了出来,对吴正贤说道,“里正,您可要为我们家天宝做主,我外孙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被狗咬成了这样,不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绝不罢休。” 他的几个儿子也攥紧了拳头,一副一言不合便要开打的样子。 “偷人家的东西还想要什么答复,黄精好好的长在地里,还会自己出来不成?你的好外孙的锄头都还在地里摆着呢。怎么,你是老眼昏花眼睛瞎了,要不要我拿过来给你看一看啊”,恩和嘲讽道。 刚才周翠芬哀嚎时,他们几个大男人不好插嘴,现在见张家的男人脸都不要,还敢倒打一耙,达亚尔大叔他们便也站出来为梁崇撑腰了。 张柱子的四个儿子见自己的爹被人骂了,当即便怒目横瞪,想要上来揍人。 巴特尔和恩和也不甘示弱,撸起袖子迎了上去。 后面赶来的一些乌拉尔人原本安静的站在旁边,一见恩和两兄弟动手,也加入了混战。 萨仁大婶和乌兰几人联手,和张家女人对骂,也是分毫不让。 一时间,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见场面不受控制,梁崇直接快速的在纸上写下两个字,跑过去拿给吴正贤看。 “什么,报官”,吴正贤大声地喊道。 听到此话,张家几个妇人的哀嚎和咒骂戛然而止,张柱子的几个儿子也停住了打人的手脚。 见梁崇面色严肃,不像随便说说的样子,吴正贤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要报官?” 梁崇点了点头,现在的局面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对方家里人多,还个个都是不要脸的,采用常规的手段,怕是解决不了问题。 还是直接请官府的人来看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再说,以她的了解,大业朝对偷盗这一类的事情,抓得还是比较严的。 她顶多就是赔对方一点医药费,但唐天宝就不一定了,轻则被打板子,重则被拘留也说不一定。 听到梁崇要报官,周翠芬先急了,“我可怜的外孙啊,怎么会碰上这么不讲理的人,你个小chang妇,我跟你拼了。” 刚刚还坐在地上哀嚎的老妇人,转眼间就朝着梁崇冲了过来,一副要把她撕烂的架势。 幸好旁边的几个男子手快把她拉住了,吓了梁崇一大跳。 “够了,闹什么闹”,吴正贤大吼一声。 接着又转身对门口的张柱子说道,“张老爷子,刚刚我也去看了,确实是你们家外孙挖了人家的药材,人赃并获,抵不得赖,如今梁姑娘要报官,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们好好想想吧。” 吴正贤给两家人科普,大业朝的律法规定,偷盗一两以下的,杖五十,一两至十两的,杖七十,十至二十两的,杖九十,数额越往上,处罚越重,到了一定的数额,被充军甚至流放都是有可能的。 看挖出来的那一小堆黄精,虽然年份较小,但卖出去估摸着也值一两银子,若是真的报官,张柱子的外孙不死也得脱层皮。 接着吴正贤又对梁崇劝道,“村里村外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他也只是一时想岔了,不至于要到报官的地步。” 时下,百姓对报官这件事还是比较抗拒的,流程繁琐不说,对官府和官员也有天然的畏惧感。 遇到事情,各村的里正能自己解决,便会在村里解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接着,吴正贤又让双方先各自商量一下解决的办法,等会儿两家人再统一进行商定。 张柱子听了官府对于偷盗的惩罚,倒也不找里正要说法了,让儿子扶起唐天宝往门外走去,说要自行商量一下。 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梁崇也朝着达亚尔大叔他们那边走去,刚才递话时,她跑过来吴正贤这边了。 不过路过吴正贤旁边时,他压低声音对梁崇说了一句,“能不报官就不报官,报官对你没好处。” 梁崇自落户后,每年都很上道,逢年过节会给他送年礼不说,还把种植韭黄的方法分享了出来,给他赚了一波声誉,所以他稍微提点了梁崇一句。 说完,吴正贤眼观鼻鼻观心,又恢复成严肃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梁崇不动声色,过去问了问达亚尔大叔的意见。 但没想到,达亚尔大叔的想法,竟然和里正是一样的,也是劝梁崇不要报官。 原来,张柱子家虽然是农户人家,但还有一门亲戚在县衙当差。 他们一报官,一般情况都是要到县衙处理,到时候别人有背景靠山,梁崇没有,容易吃亏。 虽然他们也可以去找张大山帮忙,但张大山在府衙当差,手伸不到那么长,而且能不能帮忙还两说。 加之平安和旺财确实咬了人,伤口都还在表面,一眼便能看到,万一到了县衙里,张柱子的亲戚拿这个说事,到时候,唐天宝没什么惩罚不说,梁崇说不得还要赔一大笔银子。 听到此话,梁崇郁闷得很,明明是自己吃了亏,还得认这个栽。 简直比窦娥还冤。 第103章 卖菌分钱 两家人各自商量了一番,又在祠堂集合。 吴正贤先让张家的说说他们的商量结果,若是梁崇这边能接受的话,能不报官就不报官。 周翠芬见梁崇一个孤女,刚刚又有松口的迹象,不等张柱子开口,便试探性地问道,“要么,我们家也不为难人了,她给我外孙赔五百文的医药费就成。” 吴正贤见她如此蹬鼻子上脸,当即火就大了,直接骂道,现在不是梁崇要赔他们家的问题,而是他们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赔偿梁崇的损失,趁人家现在还能商量商量,别把人当傻子。 张柱子见自家老婆子耍赖失败,才装成大家长站出来,表示不要医药费了,和梁崇那边的黄精抵了去就行。 唐天宝在一旁,哎呦哎呦的叫唤。 不过这次,梁崇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了,表示不报官可以,但张家要按照地里的损失进行赔偿,压倒的黄精苗子也要算在内。 至于唐天宝的伤,是他自己去偷东西造成的,自作自受,梁崇不会出一文钱。 若是不能接受这个解决办法,那么,还是报官。 梁崇在刚才商量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其实她也有一点赌的成分在里面,毕竟万一张家不同意这个解决办法,不怕梁崇报官,那证明他们家的后台确实很硬,梁崇到时候可能讨不了好。 在后世,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管是出于律法还是人道主义的角度,梁崇都得承担唐天宝的一部分医药费。 但这里是古代,她本身就是一介孤女,若是此时表现得太过软弱,那往后,谁都可以欺负到她的头上了。 所以现在只能咬紧牙关,寸步不让。 张柱子一家人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又约起来去外面商议了。 其实他们家也知道,唐天宝的伤,不能算在梁崇的头上。 唐天宝看起来伤的重,实则没伤到骨头和要害,只是一些皮外伤。 平安和旺财咬人时,还是留了力的。 若是换了里正等人家,那他们便也好声好气的赔了。 之所以敢如此蹬鼻子上脸,不过是看梁崇是个孤女,叔叔又是个外来户,没什么根基,这才敢欺负到人家脸上去。 看梁崇如此硬气,里正还明显站在她的那边,一家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只能按照梁崇说的做。 最主要的是,虽然他们家对外说在县衙里有亲戚,但那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衙役,没什么实权不说,还是远房的。 因外孙偷盗这种事情去麻烦人家的话,张柱子的脸也挂不住。 双方你来我往,一番拉扯之后,里正领着两家人去地里当场称了称挖出来的黄精有多重。 被唐天宝压倒的那几根苗子,梁崇也坚决让他们算上了,张家按照市场价格,赔了梁崇八百文钱。 等一切解决完,回到家,梁崇才想起,当时抓唐天宝的时候,自己好像可以出声了! 虽然当时是情急之下才发出的声音,但梁崇回家又试了几遍,发现自己好像七窍被打通了一样,能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了。 其实,这发声的过程,就好似从零到一的过程,从零到一很难,但从一到二到三却容易许多。 这算是一年多来最开心的事情了,梁崇一时间心情大爽,甚至连张家刚刚给她带来的烦躁,都微不足道起来。 又在家练习了几天,梁崇已经可以吐出一些简单的字了,不过现在还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说话时,嗓子还扯着疼。 比如说谢谢两个字,她只能“谢……谢……”的逐字往外蹦,且因为嗓子打得不够开,发声系统退化等原因,发音并不标准,听起来就好像“嘘……嘘”一样。 大年初十那天,杨石头终于从达州回来了。 今年,新买的两亩地一共产出了九百九十五斤的羊肚菌,虽然没有破千,但创了三年以来的历史新高。 其中,大的有七百五十六斤,小的有二百三十九斤。 价格仍然是按照去年八十五文一斤的收购价计算。 另外还有三成的差价,三千四百文钱。 除去路上的损耗,全部算下来,梁崇一共得到八十七两五钱银子。 梁崇算了一下,医馆那边,前前后后加上定金,一共花了三百四十多两银子。 再减去买地、盖暖房、工人工钱等一些杂七杂八的花费,现在她手头还剩七八两银子。 陈大夫说,后续的治疗费用会更低一些,因为后一阶段主要是修复,不用再使用一些贵价的药材了。 花费大概在两百多两左右。 等第二批羊肚菌的货款下来,梁崇的钱也尽够了。 除了和杨石头借的那一百两,手头的钱并不是很紧张。 拿到货款的第一时间,梁崇先去集市上买了一些东西,给那晚帮忙的人家各送了三斤肉。 给达亚尔大叔家和里正家的礼,则要更重一些。 毕竟要不是他们,自己也不可能将事情顺利地解决。 杨石头家那边,梁崇换成了几盒适合老人吃的糕点。 送过去时,杨石头一脸疑惑,看来他娘和他媳妇儿应该还没给他说张家的事情。 今年杨石头差不多赚了四十两银子,除去找镖师的费用,又给孙大江两兄弟分了一些之后,自己还能纯赚二十两左右。 去年自己媳妇儿亲自给梁崇做了一身衣裳,今年他不想让媳妇儿太辛苦,直接从达州买好了礼品。 等梁崇送完礼,他跟老娘一追问,才知道当时老娘帮梁崇说话的事情。 当即又把刚拿出来的礼品放了回去,现在是梁崇欠他们家人情,他又不想送了。 杨石头的老娘把他养这么大,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拿起拐杖轻轻在他背上敲了敲。 她这儿子什么都好,又孝顺又会赚钱,但就是不太懂得人情世故,把钱看得太重了,一点亏都不能吃。 见老娘心情不悦,杨石头又讪讪的把早就准备好的礼品拿出来,给梁崇送了过去。 岁聿云暮,一元复始,星霜荏苒,居诸不息。 一月十五号一到,梁崇又踏上了去营州城的路途。 陈大夫他们还没有回来,这次,仍然是谢湍意帮她做的治疗。 第104章 卷毛问书 治疗完,谢湍意对梁崇说,他师父让人给他带了信,大概在一月二十五号左右就能回到营州,到时候给梁崇换新的治疗方法。 得知梁崇能说几个字了,谢湍意脸上带了一丝笑意,“崇姑娘你这么努力,能治好也不奇怪。” 孙大爷今日有事没有出车,两人是走着回去的。 不过谢湍意今日倒是没有先走,见梁崇要去东市买点东西,便说自己在医馆等她,到时候一起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梁崇不明所以,在路上时,看谢湍意几次想要挑起话题又止住,她先忍不住了,拿出小本子问道,“夫子有何要问?” 谢湍意尴尬的咳了咳,问道,“不知崇姑娘关于信息传递的那些观点是从哪里看来的,可否将书名推荐于我。” 见梁崇一脸疑惑,谢湍意接着说,“前日呼和来上课时,在我给他们留的功课中写了信息传递一词,说是崇姑娘教给他的。” 谢湍意这么一说,梁崇倒是记起来了。 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巴尔思在暖房守羊肚菌的时候,有时会把呼和也一起带过来,方便监督他背书和做功课。 有次梁崇过去视察,恰好呼和也在。 正对着谢湍意留给他的题目抓耳挠腮。 大业朝的科举考试,考的内容五花八门,除了传统的需要死记硬背的内容,还会考一些官场常用的公文,以及具体的民生策问。 虽然大部分人家送小孩来学堂,只以识字为目的,但谢湍意在授课的时候,除了四书五经之外,其他的内容也会粗浅的教一些。 说不定他的学生之中,就有要走科考之路的,也算是为他们提前打好基础。 那天谢湍意给呼和留的题目,叫做“水患过后该如何治理”。 呼和才五岁,哪里会懂这些,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巴尔思不识字,帮不上什么忙,看到梁崇,就立马把烫手山芋丢了过来。 梁崇还没有见过古代的家庭作业,过去一看,只看到呼和写了两个措施,筑堤、移民,就稍微给他提示了一下,还可以做哪些事情。 和他在纸上讨论过后,呼和又憋出三个措施,发粮、建造住所和总结经验。 梁崇给他补充了一个,信息传递。 见呼和不懂信息是什么意思,梁崇才发现自己把现代的词汇写了出来,便给他解释,信息传递就是情报传递的意思。 在治理水患的过程中,不仅要加强硬件设施的建设,安抚好受灾的百姓,还要随时注意上下消息的传递,做到政令畅通。 见呼和很感兴趣,梁崇前世学的正好是新闻传播,便显摆了一下自己的专业知识,随手给他科普了几个后世常用的传递信息的措施。 比如在镇、县、府等衙门里,从下到上设置专门的情报机构,并指派专人负责,确保朝廷可以最大范围的听到百姓的声音。 这些情报系统,其实在后世的某些朝代已经发展的很成熟了,比如黑冰台、皇城司,锦衣卫等。 另外,官府还可以定期刊发相应的邸报,加强信息的流通,让下层的官员和百姓能够及时了解朝廷的大事小情,跟后世的报纸差不多。 梁崇当时随手便写了,这些应该是每个朝代都有的东西,不是什么秘密,倒也不担心有什么冲撞朝廷的地方。 且梁崇只在纸上粗略的写了一下,过后还把纸条拿走了,见呼和看的似懂非懂,很快止住了话头,也没指望五岁的小孩能看懂。 没想到,这几天谢湍意又布置了一个相似的题目,呼和举一反三,居然把梁崇当时说的措施和衍生内容写了上去。 一下子就引起了谢湍意的注意。 谢湍意参加过县试和府试,还过了童生试,可以算是营州范围内比较有学问的人了。 不过他没有系统进学过,虽然四书五经等固定书目背得滚瓜烂熟,但策问一直是他的短板。 看到呼和交上来的答案,谢湍意感觉这个措施还是比较新颖的,问了呼和之后,才知道出自梁崇之手。 他倒也不觉得这是梁崇想出来的办法,毕竟时下,受教育条件的限制,有大见识的女性还比较少,且大多都出生于高门大户,在小山村中很是少见。 再说,就像梁崇想的那样,情报机构和邸报这两种东西,大业朝早就有了,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只是不像梁崇说的那么完备而已。 谢湍意只以为梁崇是在哪本书中看到的,并想着,除了这些,书中应该还有其他可以学习的地方。 纠结再三,还是和梁崇问了问,他自己也想去买一本。 听到此话,梁崇后背的冷汗嗖的冒了出来。 穿过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刻意的缩小自己与本地人之间的差别。 但毕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再怎么装,日常还是会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只不过她不会说话,这些不一样就被弱化了。 没想到一时大意,差点在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身上翻车,露出马脚。 无法,梁崇只好在小本子上对谢湍意写道,确实是书中看到的内容,但这本书是她小时候偶然在别处看到的,书名已经记不清了。 看到梁崇的话,谢湍意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但谢湍意也没可惜太久,本来他只是想找书来观摩一番,看看不同的观点,找不到,对他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谢湍意没有接着往上考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科考太过费钱,他是个赚不了大钱的人,科考越往上越费钱,恐怕要积攒好几年,才能攒够考一次试的钱。 另一方面,他算是野路子出家,没有好的老师指导,比起正儿八经在书院上课的其他童生、秀才来说,在很多方面都有短板。 童生试还好,大多考一些书上常规的内容,硬着头皮背就行,但到了秀才这一关,涉及到民生时政之类的考题就非常多了。 去年他去达州参加府试,便败在了这一关。 这也是为什么时下的农家人中,很少出现有出息的读书人的原因。 寒门难出贵子,不单单是经济上的差距,还有教育资源上的差距。 农家出身的人,缺乏了解时事政治的条件,看事情的眼光往往较为狭窄。 若是没有名师指导,几乎不太可能考得过那些从小就在正规书院上课的学生。 能过童生试,已经是谢湍意尽了最大努力后得到的结果,所以他也就不在考秀才上多费功夫了。 找个正经的营生,让自己活下去才最要紧。 谢湍意从小到大都是个务实的人,他读书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当官发财,而是想着有个读书人的身份,讨碗饭吃也更容易一些。 想到这,谢湍意还蛮佩服梁崇的,她的身体条件,相比于大多数人来说,太不方便。 但她却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身上有很多的品格都值得自己学习。 第105章 一月日常 一月十五一过,那日苏和托雅便大包小包的从逐鹿部落回来了。 玲儿还请托雅帮忙给梁崇带了东西。 是一双精美小巧的鹿皮靴子和一小盒鹿茸。 靴子里面用的是羊毛,外面覆盖着鹿皮,整体呈银黑配色。 鹿皮防水,有了它,梁崇进山的时候应该方便许多,不用担心鞋子会进水了。 鹿茸用来泡酒和煲汤,也能补补气血。 姐弟俩这次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那日苏终于和玲儿表明了心意,还取得了老把头和玲儿哥哥昆图的认可。 不过那日苏目前只有朝廷分给他的一亩田和一亩地,房子也只有一间房间,所以老把头表示还要再看看。 至于分给托雅的那半亩田和半亩地,托雅成婚的时候,那日苏就把田地契添到了她的嫁妆里。 老把头说,若是在这个冬天之前,那日苏能再添置上几亩田地,再把房子好好的修一修,加盖几间,那就看看玲儿的意思,要不要和他定亲。 托雅送东西过来的时候,小声的和梁崇嚼舌根,“我就说他咋那么积极呢,这是早就看上玲儿了,跟个闷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害我还担心他找不到媳妇儿,去把你买了……” 说到这,托雅自知失言,迅速的闭上了嘴。 梁崇笑了笑,并没有在意,毕竟要不是他们家把自己买回来,原身要被卖到哪里去还不知道呢。 说不定境况比现在还糟。 况且以当时他们家的情况来说,食不果腹,什么都拿不出手,玲儿又是部落族长的孙女,不说从小锦衣玉食,生活条件也肯定比他们好得多,那日苏胆怯不敢开口也很正常。 其实,那日苏这两年光靠打猎和捕鱼就挣了不少银钱,但因为朝廷分给他的那两亩田地已经够他日常使用了,就没有再添置新的。 如今玲儿的家人要求再买一些田地,托雅倒是不担心他拿不出钱来。 另外,托雅过来,也是想顺便问梁崇一下,那日苏那边要盖新房,打算把其中的一间盖成砖瓦房,问梁崇要不要和他一起买材料。 前面姐弟俩也听说了梁崇想盖新房的事情,如果要盖的话,现在和那日苏一起买,原材料能便宜一些。 梁崇摇了摇头,她现在的钱,只刚刚够治病的,还欠了杨石头一百两银子。 近两年,她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了,要先还完债再说。 得知梁崇能说话了之后,托雅看起来比她还高兴。 并当场让她表演了一下。 高兴完,两人又唠了会儿嗑,说到乌兰家的小孩如哈斯时,托雅不知怎么的,惆怅了起来。 梁崇问她缘由时,她只摸了摸肚子,低声道,“看乌兰嫂嫂抱着如哈斯,我也想要一个,可我这肚皮咋一直没动静呢?” 梁崇失笑,她和恩和成婚还没多久,没怀孕也正常,再说,在她看来,想要小孩的话,三十岁之前生就行,三十五岁以上才算是高龄产妇呢。 不过古人的观念和她当然不一样,梁崇没有硬劝,只安慰她,孩子什么时候来都是缘分,再说小两口刚盖了青砖大瓦房,正是奋斗的时候,说不定孩子是想等她们的家庭条件再好一些,直接来她家享福呢。 说得托雅咯咯发笑,很快便岔开了话题。 有时候梁崇还蛮羡慕她和恩和两人的性格的,两口子都是大大咧咧的人,有什么烦恼,一会儿便忘了。 从来不过多纠结。 到了月底,方小鱼那边的羊肚菌也可以摘了。 方小鱼是第一年过来帮忙,没有什么经验,所以梁崇得时常过去指导,让她注意好出菇后的保湿、保暖、通风等问题。 不过她是个好学的,很多事情,梁崇教过一遍之后,下次便能做得八九不离十,基本不用梁崇再操什么心。 而且手脚比巴尔思还勤快,巴尔思那边,梁崇偶尔还能找到几个变质的菌包,不过方小鱼这里,梁崇过去时,随时都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两亩地的羊肚菌采下来,只有八百多斤,比去年和前年少了许多。 方小鱼见状很是忐忑,毕竟巴尔思那两亩地采摘的时候,她也过去帮忙了,现在见双方的产量差了这么多,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 梁崇拍了拍她的肩,对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这两亩地,去年和前年都种了羊肚菌,今年虽然进行了轮作,但肥力还是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产量下降并不奇怪。 而且看菌体的长势,方小鱼明显把两亩地照顾得很好。 收完羊肚菌,梁崇给方小鱼结了剩下的工钱,另外,还给巴尔思和她一人发了二百文的奖金,以示鼓励。 不过收完之后,梁崇没有急着把地翻出来。 而是像计划的那样,直接请了人过来,把围墙卸了,再把渣土运出去。 这两亩地,以后就不种羊肚菌了,先给它休养几年再说。 这两亩地的用途,她还没有想好,今年打算先暂时种上玉米。 另外,梁崇还和方小鱼约定好,虽然明年可能不种羊肚菌了,冬日里没什么活给她干。 但她还有几亩田地,若是到了农忙时节,或者平时有事没空照料的时候,还想请方小鱼过来帮忙,工钱就按市场价格来给。 方小鱼很高兴的答应了,当时分田地的时候,她家都是老人和小孩,按比例,只分到了两亩田和两亩地。 她外祖父虽然年纪大了,但身板还算结实,虽做不了大的体力劳动,不过日常侍弄好这些田地还是没有问题的。 方小鱼家就收麦时节比较忙,平常照顾田地的,多是她的外祖父,她自己则进山找找山货。 现在有了一个长期的营生,虽然赚的钱可能比较少,但她也不嫌弃。 毕竟山货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找到的。 另外,陈大夫他们也回来了,梁崇去回春堂的时候,医馆已经开始营业了。 一见梁崇,陈大夫先让她尝试着说几个字看看,谢湍意听到声音,从后院探出头来跟梁崇打招呼。 看来,她能说话的事情,谢湍意已经跟他师父说过了。 梁崇简单地说了几个字,还说了几个词语,虽然不能连词成句,但简单地“谢谢、好的、多少钱”这些词却是能说出口了。 就是说的时候,得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说,听的人会比较费劲。 陈大夫满意的点点头,诚然,大夫的治疗很重要,但也要患者配合才行。 梁崇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类患者,面对他的治疗手法从不多事不说,自己私下里也很努力。 给他省了很多事儿。 照这样子,梁崇离正常说话,应该不远了。 第106章 药材种子 既然梁崇能说话了,那治疗的方法就要改一改了。 前面陈大夫的治疗,主要是以刺激声带重新发育为主,现在既然能发声了,就要进行下一个流程,维稳和训练发声技巧。 陈大夫先是让小童给她端来一碗药喝下去,漱了漱口之后,又在她的嗓子里擦了一种墨绿色的药膏,擦上去凉飕飕的。 这种药膏吸收得倒是比前几次的药膏要快得多,梁崇大概在医馆待了两个多时辰,药膏便吸收得差不多了。 趁着等待的间隙,陈大夫给她教了一些基本的发声技巧。 陈大夫说,“你这个情况,比我预想中恢复的要好,接下来,除了积极的治疗,还要多找人说说话,熟能生巧,不要觉得自己现在说话难听,说多了,自然也就流畅了。” 梁崇确实觉得自己现在的公鸭嗓很是难听,而且因为害怕别人听得费劲,她日常交流时,还是多用手语和在小本子上写字。 只有词汇比较简单时,才会跟别人说几个字出来。 再说,她的朋友比较少,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说话的人。 除了跟托雅她们几个练习了几次,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在家说给自己听。 陈大夫正在给梁崇交代注意事项,谢湍意忽然从门口走进来,问梁崇道,“崇姑娘好了吗,要不要一起回去?” 陈大夫回来后,谢湍意已经不需要来医馆帮忙了,不过今日他有事情要办,就顺便来他师父这里看了看。 刚才梁崇还在治疗的时候,谢湍意就已经忙完事情出门了,梁崇还以为他已经回村了。 谢湍意说,“孙大爷已经走了,我看岔河村的那张牛车人也差不多坐满了,想着你还在治疗,就来问一声。” 今日梁崇换药和等待吸收的时间有些长,现在差不多已经末时了。 营州的冬天,昼短夜长,大约酉时多一点,天就会完全变暗,现在出发,再走两个时辰回家,到家时也差不多天黑了。 谢湍意刚刚走到城门口,见牛车已经走了,想起梁崇还在医馆,想到她一个姑娘家,摸黑回去可能会有危险,便特意来问了一声。 梁崇刚刚本来已经打算好在城里睡一晚再走,不过既然有人做伴,那现在回去更好,不然平安和旺财都没有人喂。 一月份,营州还处于一片冰雪之中,道路被行人和牛车踩的泥泞不堪,脚印和车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杂乱无章的线条。 梁崇今日没带背篓,走路倒是轻便许多,不过还得小心翼翼地注意脚下,避免滑倒。 这次回去,两人倒不如第一次时那么沉默,谢湍意刚刚去医馆时,也听到了他师父对梁崇的叮嘱。 作为梁崇曾经的大夫,谢湍意还是很关心她的病情的,边走路,边建议梁崇可以跟他说说话,练练发声技巧。 左右路上没什么人,也不担心别人听见。 不过梁崇却不知道说啥。 见此,谢湍意先挑开了话题。 他也是这几天才听说了张家和梁崇的官司,对这件事,他倒是没发表什么看法,只对梁崇说,“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就派人来找我,我虽说不是本村的,但想必还是能说上一些话的。” 作为村里唯一的夫子,村民家的小孩都指望着他教授课业,不看僧面看佛面,很多人看在小孩的份上,自然也是要站在他这边的。 对此,梁崇“嗯”了一声,好意她心领了。 她发现,谢湍意脑子里似乎缺根筋,未婚嫁的男女,若是他因为这种事情站出来,非亲非故的,村里不知道要嚼成什么样子。 说起黄精,谢湍意倒是对梁崇谋生的方式很感兴趣,他外出散步时,见过梁崇的那两间大暖房。 这些年,他也去过不少地方,对于冬日在暖房种植蔬菜这种事情,还是知晓的。 就顺口问了问她日常都做些什么营生,不过话才问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当,毕竟这是人家的谋生之本。 他刚察觉到自己失言,想换个话题时,梁崇无所觉的开口,“种……地……找……山……货……” 见梁崇好不容易说个长句,谢湍意又咽下了口中的话,现在患者态度积极,不能打断。 免得以后都不想说了。 梁崇连续说出五个字,已经很是费劲,嗓子也火辣辣的疼,便拿下腰间装水的木筒,喝了一口水。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种……药……材”。 见她不介意说,谢湍意又问她,“不知除了黄精,崇姑娘还种了些什么药材。” 梁崇说道,“只……有……黄……精……”。 梁崇说的话,自己都听不下去,声音很是嘶哑难听就不说了,发音也很不标准。 不过看谢湍意仔细的侧耳倾听,没有丝毫不耐的样子,梁崇也就趁着这个机会多说了几句。 得知梁崇只种了两亩黄精,虽然还想种别的药材,但没有种子之后,谢湍意思考片刻,说道,“我倒是认识几个叔叔伯伯,也是做药材生意的,家中也种有药材,应该会有平贝母和其他药材的种子,不知崇姑娘还想种什么,我可以帮忙问一问。” “真……的……”,梁崇高兴的问道,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她正愁拆了的那两亩地种什么作物呢。 看到梁崇冒着星星眼,满脸笑意的抬头问自己,谢湍意的心猛然间漏了一拍。 谢湍意大概有一米八几,梁崇有一米六五左右,虽然个子在女子中可能比较高挑,但和谢湍意比起来,就有些小巧了。 谢湍意平时和她讲话,大多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梁崇因为不会说话,所以日常也不多跟人有眼神上的对视,大多只是安静的倾听,或者低着头走路。 直到现在,谢湍意才发现她长得还挺好看的。 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不多不少。 嗯,确实挺好看的,听说崇姑娘还没有成婚,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对外貌上有没有什么要求,毕竟自己长得不是很好看。 听说营州的姑娘择夫婿时,偏爱有房子有田地的男子。 自己这几年攒的银子,虽然不是很多,但应该够在村里盖几间青砖瓦房了,还可以再买上十来亩田地。 不过崇姑娘好像也挺有钱的,不知道看不看重这些。 再说他也不会种地,只会教书。 童生好像是有些拿不出手,要不头悬梁锥刺股,咬咬牙去考个秀才,秀才应该能行了吧,不知道崇姑娘能不能看上秀才。 谢湍意思绪乱飘,往外飞了十万八千里。 梁崇还等着谢湍意回话呢,见他眼神直勾勾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便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见梁崇挥手,谢湍意勉强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啊……哦哦,真……真的,你想要的话,我……我去问问就好了。” 接着,两人又讨论了几个适合在营州种植,且种植年限较短的药材。 谢湍意本就是医学世家出身,对这些说的头头是道。 最后梁崇表示,还请谢湍意帮忙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种子。 要是有的话,她按照市场价格跟他的叔叔伯伯们买一些,并给他付一些辛苦费。 “不用不用不用,崇姑娘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小忙而已,不费什么事儿,怎么能要你的银子呢”,谢湍意豪爽的摆手。 接着,他又补充道,“嗯,如果你到时候找不到销路的话,我也可以帮忙问问我伯伯他们,他们也收药材。” 听到这,梁崇更高兴了,不过高兴之余,又有些纳闷。 不知道是不是前面倒霉的太久,现在否极泰来了。 嗓子快要治好了不说,产业上看起来也迎来了新的突破。 简直就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第107章 小鱼上门 梁崇和谢湍意约定好,让他看情况,帮买三亩地的种子,林下药材和非林下药材穿插着买。 拆了的那两亩地,梁崇打算一亩用来种适合平地种植的药材,一亩用来种玉米。 不过犁地却要等开春了,把围墙拆了之后,土地被冻得梆硬,不太好操作。 后面等手头宽裕了,再买上两亩林地,种一些林下药材。 药材虽然生长周期比较长,回本比较慢,但打理时不那么费劲。 只要做好防虫、防鼠、防寒等工作就行。 梁崇在家闲不下来,一到晴天,便领着平安和旺财上山。 最近她又发现了一个比较新奇的山货,猴头菇。 猴头菇一般都长在腐败了的柞树上,有着细细密密的绒毛,圆溜溜的,看上去就像一个猴头,因而得名。 猴头菇具有促消化、降低胆固醇、提高免疫力等作用,属于药食两用的一种真菌。 用来煲汤或者炒着吃都好吃,与熊掌、燕窝、鱼翅等菜齐名,素有“山珍猴头,海味鱼翅”的美称。 按理说,采摘猴头菇的最佳时间是每年的八到十月份。 但冬季也有,不过这个时节,便只能采到风干在树上的猴头菇了。 干的猴头菇比起新鲜的来说,吃起来会有一股苦味,但更好保存,各有好处。 梁崇前几年上山的时候,很少采到新鲜的猴头菇,这段时间闲不住,上山巡查时,恰好发现了几片柞树林,便想着来找找看。 风干了的猴头菇,看起来颜色不是很白,而是带着一点黄气。 梁崇特意找了一根比较长的木棍,顶上拴上镰刀。 遇到长得比较高的,就用镰刀勾下来。 这种方法虽然不用爬树,但却有个弊端,掉下来的猴头菇容易摔坏不说,因为底下的雪太厚,有时候都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一连找了三四天,梁崇把发现的那几片柞树林都跑遍了,才找到五十几朵。 一个个差不多有拳头大小,看起来多,但因为是风干的,并不压称,称下来只有三斤多一点。 干的猴头菇在市场上只能卖到一百文钱一斤,这些全部卖出去的话,也只能卖得三百多文钱。 三百文钱顶不了什么大用,山珍却不是随时都能找到的,索性梁崇现在不太缺钱,就自己留着了。 往后有人情往来、需要送礼的地方,还可以拿来送人。 除此之外,梁崇还捡到一小筐的橡子果。 柞树也叫青冈柳、橡子树,会结一种很像榛子的果实,当地人叫做橡子。 橡子也是一种坚果,很受野猪、松鼠等动物的欢迎,不过本地人却不怎么吃,因为它的口感不太好,吃起来很苦涩。 有片柞树林结了非常多的果子,连野猪和松鼠都没有把它搬完。 冬日气温太低,落在地上的橡子果都还没有发芽。 梁崇便用锄头挖了挖,在积雪下面找到了一部分没有腐烂,看起来还能吃的橡子果回来。 倒不是她缺粮吃了,而是她想起来,橡子果还可以用来做后世的一种美食,橡子豆腐。 说起来,她来了这么久,搜了一下原生的记忆,发现无论是在南方还是北方,都没有黄豆豆腐这种东西。 血豆腐和奶豆腐原身倒是吃到过,还在南方见到过橡子豆腐,不过黄豆做的豆腐,还没有出现在市面上。 当然,这三种东西也不叫做“豆腐”,而是叫做血旺、胡乳达和橡子凉皮,只不过是梁崇习惯性这么称呼罢了。 黄豆也叫大豆,梁崇猜测,估计到现在,大豆都还没有被引入大业朝。 这倒是和后世很不一样,要知道,大豆在后世,有着悠久的种植历史,是农民重要的经济作物之一。 而且大豆中,差不多有百分之四十的蛋白质和百分之二十的油脂,是老百姓重要的蛋白质和食用油的来源。 还可以用来做酱油、豆浆、豆乳、豆制品。 不论对农业经济还是食物的发展,重要性都不言而喻,后世更是直接爆发了大豆战争。 不过虽然还没有被引进,但梁崇估计,这么重要的经济作物,那个神秘的知府是不会放过它的。 若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大豆的话,要不了几年,应该就能看到官府来向老百姓推广了。 做橡子豆腐的工序有些繁琐。 梁崇先把橡子果烘干之后,装袋用木棍敲打,把外面的壳脱掉。 接着又取出橡子仁,放入木桶里,加水浸泡。 浸泡的时间长达三四天,期间要不停地换水,不然橡子的苦味去不掉。 四天以后,梁崇又去萨仁大婶家借了石磨,把橡子仁磨了出来。 萨仁大婶一家见到梁崇的操作,很是好奇,在营州本地,除非是十分贫苦的人家,不然没人会去捡橡子来吃。 梁崇没有多加解释,只说是要做一个美食。 磨好后,浆汁用纱布过滤到桶里,再静置一夜,撇掉上面的水,留下底下的橡子粉。 再把橡子粉加水放入锅中,不断的加热搅拌,等到浆汁浓稠,可以挂滴的时候,再舀出来,放入木盆里冷却定型,这样便可以得到橡子豆腐了。 加点辣椒和醋凉拌,或者用来炒肉都行。 梁崇前世没有吃过橡子豆腐,只在视频里看人家做过,不知是哪一步没做对,她做出来的橡子豆腐,怎么吃都有一股苦味。 而且因为没掌握好量,梁崇做了两大盆出来,一个人吃不完,也不爱吃,便给相熟的人家都送了一些。 萨仁大婶她们倒是很稀奇,没想到平平无奇的橡子果,还能做出这种吃食。 本地人吃橡子果,一般都是去壳后把它磨成粉,加入一些麦面之后,用来做手擀面吃,还没人想到可以过滤沉淀,留下里面精纯的淀粉。 见了新做法,都很好奇,梁崇也没有藏私,把方法教给了她们。 反正这东西,稍微一研究便能做得出来,南方早就有了,也不值什么钱,再一个,吃着口感也不太好,还不容易消化。 最主要的是,做橡子豆腐的工序比较复杂,打铁撑船磨豆腐,人生三大苦,梁崇现在有更轻松的赚钱方式,倒是不想要靠它去发什么财。 所以只要是问的人家,她都随口教了。 却不想,五天过后,方小鱼拿着一碗橡子豆腐,忐忑的上了门。 第108章 学堂偶遇 方小鱼拿来的那碗橡子豆腐已经拌好了,拿过来,先给梁崇夹了一筷子。 梁崇吃了之后,连连点头,很是满意。 方小鱼做的这个橡子豆腐,没有她做出来的那么苦,吃起来爽滑可口,还有一股坚果类的清香。 见梁崇很喜欢吃,方小鱼小心翼翼地开口,“崇姐姐,等明年新鲜的橡子果下来,我能不能做这个去卖呀,我会给您交学费的。” 方小鱼家的饭是她负责做的,梁崇当时给她送了一碗豆腐,她随手一拌,家里人都觉得很好吃。 而且她外祖父和外祖母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正适合吃这些比较软的东西。 梁崇给她教了做橡子豆腐的方法之后,正好家里有一些晒干的橡子果,便自己尝试着做了一遍。 她家常年贫苦,光靠地里的那点产出是吃不饱的,平常会去山上捡一些橡子果下来,磨成粉,和麦面掺着吃。 见橡子豆腐成功被她做出来之后,一个想法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营州本地还没有这种新鲜的吃食,来年橡子果下来了,她想去做一下橡子豆腐的生意,去集市上摆个小摊,或者走街串巷卖给别村和城里的人。 但这个方法是梁崇教给她的,不知道梁崇会不会同意,便忐忑的上门来问了问。 并表示,如果梁崇同意的话,她可以按照最后的盈利进行分成,或者直接给梁崇交一笔学费,一次性买断。 梁崇笑着摆摆手,讲明这又不是她独家的手艺,南方会做的人很多,方小鱼想卖就卖。 再说,这门生意估计也赚不了多少钱,原材料本就便宜,卖价也不会很高,她再抽一笔,就没剩多少了,没得把两人的情分消磨了。 不过方小鱼却坚决要给,她外祖父外祖母说了,这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手艺,不能不打招呼,自己拿来就用了。 时下,百姓对于手艺还是比较看重的,像木匠、砖瓦匠之类的工人,学徒往往要去给师傅打几年的白工,才会把手艺教给你,而且还会自己留一手。 见方小鱼坚持,梁崇便笑眯眯的告诉她,钱就不要了,等农忙时节,免费来帮几天忙就行。 方小鱼忙不迭的答应了,并表示,等明年新橡子果下来了,头一个就给她送一碗。 而且以后她们家做的橡子豆腐,梁崇想吃就吃,不收她的钱。 惹得梁崇哭笑不得。 发觉方小鱼做出来的豆腐比她自己做的好吃,梁崇还多嘴问了一下,有没有什么技巧。 但方小鱼和她做豆腐的步骤,其实一模一样,顶多就是多过滤了几遍。 看来,厨艺这种东西,还是要看天赋的。 冉冉晨雾重,晖晖冬日微,又一个大晴天,梁崇早早的便起来了,收拾好东西,穿好鹿皮靴,往托雅家赶去。 方小鱼走后不久,托雅就过来和梁崇说,第二天要是天晴的话,那日苏和恩和他们几个打算去山上捉兔子,问梁崇要不要去。 要去的话,便得早早的过去她们家集合,到时候一起出发。 梁崇还没有见识过怎么捕兔子呢,闻言很是激动,高兴得大半夜才睡着。 一大早便起床了。 到那时,恩和和那日苏已经准备好了捕兔子用的套子等工具。 就等梁崇过来一起出发了。 见梁崇穿了厚衣服和鹿皮靴,托雅松了一口气。 她们要去的地方积雪有些厚,前面光顾着通知她了,忘记跟她提醒一下穿厚点。 从托雅家出来的时候,一行人正好碰到在院子里领着一群孩子晨读的谢湍意。 恩和是个自来熟的,看到谢湍意,便大声地问了一句,“谢夫子,我们要去捕兔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谢湍意正领着学生读书呢,怎么会去,闻言,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谢谢小兄弟,不……” 话刚说到一半,便看到梁崇正在后面和那日苏讲话,硬生生的转了一个弯,“不知道你们要去哪里捉,我也……” 但他猛然间又想起身后的一群学生,总不能让他们自己在这里读书,夫子外出捉兔子吧,勉强笑了一下,“你们去吧,谢谢小兄弟。” 一句话分了三次才说完,搞得恩和一头雾水。 这时梁崇也走到前边了,看到谢湍意,点头打了个招呼。 谢湍意走出来,微笑地回道,“崇姑娘早。” 见谢夫子不去,恩和本来也只是客套的问一声,便礼貌的和他道了个别,领着一群人往前去了。 谢湍意在身后看着,那日苏和恩和两人宽肩高个,身板壮实,看起来就是营州姑娘会喜欢的类型。 不晓得这两男子有没有成婚,谢湍意当即便着急了,看着梁崇逐渐远去,不受控制地喊了一声,“崇姑娘……” 眼瞅着梁崇疑惑的转头看向他,他只好说道,“你的信,我已经寄出去了。” 梁崇点点头,对他说了声谢谢。 不知道谢湍意说这个干啥,难道是想和她要送信费吗。 当时让他帮忙找种子的时候,梁崇便想把送信费给他,不过谢湍意却说,自己本来就要寄信回家,顺便在信中加上种子的事就成,不用给钱。 梁崇摸不着头脑,托雅在前面又催得紧,便冲他点点头告别,转身往前去了。 也罢,现在人多不太好给,到时候种子寄过来,连同种子的钱一起给他便是。 可能他经济比较拮据,现在又后悔当时没要钱了吧。 谢湍意眼睁睁地看着众人走远,便呆愣愣的进了学堂,这时,三麦咚咚咚地跑过来。 问他,“夫子,夫子,请问,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是什么意思呀。” 谢湍意额头上的青筋狠狠的跳了两下。 梁崇几人去抓兔子的地方比较远,离良禾村大概有一个多时辰的距离。 因为村里的公山和附近的几个山头,能找到兔子的地方,大部分都被村里人扒完了,几人要抓,只能往远处走。 刚才在学堂门口,那日苏和梁崇说了几个捕兔子的小技巧。 对于打猎,他的技术算不上很好,但却是几人之中的佼佼者。 捕兔子有个口诀,“长卧头短卧边,不短不长卧中间”,说的是要按照兔子的习性来抓,不过这句口诀多适用于平原地区。 几人今天要去的是山林,和平原地区捕兔子的技巧略有不同。 第109章 卖菌亏损 在山林里捉兔子,往往需要多人配合。 梁崇是第一次体验,几乎没帮上什么忙,光看他们三个人表演了。 雪地里捉兔子,不能靠追,追是追不到的。 首先要找到兔子的脚印,再沿着兔子的脚印找到它的踪迹。 一般而言,在兔子脚印的尽头,附近不远处就可以找到兔子或者它的洞穴。 因为它们走到目的地之后,便会纵身一跃,把身后脚印的路线断了,让捕食者不能通过脚印判断它们去了哪里。 但兔子身体本来就小,也跳不了多远,一般都只能在脚印附近活动。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人把兔子撵出来,另一个人在前方拦着,不让兔子往前跑。 还要提前在兔子走过的路上布置好套子。 兔子生性警惕胆小,喜欢走老路,见前面的路走不通,就会沿着来路往回走,因为它更信任自己曾经走过且安全的道路。 这样一来,就会踩入猎人的圈套。 此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直接找到兔子的老窝。 狡兔三窟,兔子洞往往有几个出口。 众人需要一人守住一个出口,在其中的一个出口点燃稻草,用浓烟把兔子熏出来。 守在其他洞口的人,一见兔子出来,便要眼疾手快地把它抓住。 几人今天用的是第二种方法。 他们去的那片山林,是恩和每年捕兔子的据点,刚好有几个兔子洞。 在那日苏的指挥下,一行人成功抓了三只兔子出来。 今天是晴天,正好是兔子外出觅食的时候。 见梁崇感兴趣,姐弟俩还领着她去雪地里面找了找兔子的踪迹,教她用套子套了一只。 一共抓到四只兔子,四人一人分了一只。 梁崇分到的那只,她直接请那日苏帮忙杀好了。 那日苏有一手剥皮的好手艺,可以把兔子皮完整的剥下来。 硝制一下,到时候可以缝在棉袄上做领子或者做围脖都行。 虽然只是普通的杂毛灰兔,颜色并不是很好看,但也能起到很好的保暖作用。 处理好的兔子肉,梁崇拎回家,用辣椒做了一锅简易版的冷吃兔出来。 冬季寒冷,边吃兔子肉边烤火正好。 还把兔子头一分两半,扔给平安和旺财吃了。 这东西做起来有点麻烦,而且模样怪异,梁崇不太想吃。 就这么忙忙碌碌,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二月中旬,杨石头终于从达州回来了。 不过这次回来,他的脸色算不上好。 杨石头本身就是一个小商人,合作的客户非常有限,年前已经卖了一批羊肚菌,很多客户在年后便不会再买了。 这次去,尽管他很努力地寻找新的合作对象,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杨石头又跟梁崇约定好了不能暴露她的存在,自己也不想把手上的这批货拱手让人,跟其他的营州商贩进行合作,所以卖菌的进度有些缓慢。 这次他在达州差不多待了十多天,却还是有三分之一的羊肚菌没有卖完。 没有卖完的羊肚菌,被他及时烘干,又从达州带了回来。 这个结果,其实也在预料之中,毕竟第一年的时候,杨石头只能吃下三百斤的货,第二年卖了差不多有一千斤,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再往上堆,就要选择把利润让一部分出去了。 对此,两人经过商量,烘干的那批羊肚菌,杨石头按照高峰期羊肚菌的市场批发价格来支付,至于烘干时的损耗,则由他自己承担。 已经卖完的三分之二,还是按照以前的约定进行支付。 对此,梁崇没有什么异议。 说到底,还是因为两人的能力不足,打不开销路,而且这次,杨石头算是退了一步。 若是他按照烘干后的市场价格来计算,那梁崇的损失可能会更大一些。 这批羊肚菌一共有八百四十三斤,其中,没卖完的有二百八十斤,高峰期市场价在七十文钱一斤,但批发价得再低几文,按六十五文一斤来计算。 至于卖完的五百六十三斤中,有三百八十斤大的,一百八十三斤小的。 年后,羊肚菌的价格降了一些,大的只卖到一百二十五文一斤,小的只卖到一百一十文一斤。 算上批发的总价和分成,再减去一些损耗,梁崇一共分得六十七两银子。 比起上一批来说,折损了近乎二十两银子。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好东西缺乏销路,也只能砸在手里。 梁崇告诉杨石头,明年,就只种两亩羊肚菌了,会全部供给他。 对此,杨石头点点头,这次的经历,也让他有些害怕了。 前两次赚钱太过容易,让他有些飘,这次好不容易放开手脚,却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虽然做生意本就有赚有赔,但他家产不丰,经不得几次折腾。 还好这次只是赚得少一些,没有赔钱。 梁崇算了一下,加上这次卖羊肚菌的钱,现在手头大概有一百五十五两银子。 这样的话,治疗的钱就有些不够了,还差四五十两左右。 看来今年找蝎子蜈蚣的钱还得再填进去一些。 另外,买种子的钱估计也是一大笔。 幸好治疗有了起色,不然不知道还要欠多少银子。 除了治病和还债,梁崇还想再修一修现在的老房子。 前面梁崇还觉得自己赚的钱足够用了,现在看来,有个道理亘古不变,钱只有赚不完的,没有花不完的。 自己的收入来源还是比较单一,随便一个出点问题,便会打乱原来的计划。 再到陈大夫那里治疗时,梁崇能说出口的短词已经比较标准了,虽然还是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但起码听的人能听得懂她在说啥。 “谢谢”再也不会说成“嘘嘘”了。 就是这几次治疗,比前几次要麻烦一点。 那个墨绿色的药膏,必须在医馆吸收完才能走,以免中途有什么不良的反应,来不及抢救。 这样一来,梁崇就赶不上孙大爷的牛车了。 岔河村的牛车不是时时都有空位,前次有谢湍意陪着,梁崇还敢摸黑回家,不过这次,若是没有位置,就不得不在营州城住一晚再走了。 不过让梁崇没想到的是,她这边正等着药膏吸收,打算等下结束,出去看看岔河村的牛车时,谢湍意忽然从医馆门口走了进来。 边走边对陈大夫喊道,“师父,我上次买的东西,好像放在您这里忘记拿了。” 说完,他才看见梁崇,便礼貌的点了点头,向她打了声招呼。 第110章 择偶标准 陈大夫没好气的走到后院,拿出一个包裹丢给谢湍意,边丢边说,“跟你三师叔一样,丢三落四的。” 谢湍意的三师叔钱大夫,过完年已经回达州了,他那边的仁和堂没人看顾,不能长时间的留在这儿。 至于陈大夫,本来就四处漂泊,如今接了梁崇的单子,徒弟也在这里,便在营州驻扎了下来。 谢湍意冷静的接过包裹,并不回话。 见他拿了东西转身要走,梁崇连忙喊道,“谢……夫……子。” 听到声音,谢湍意转过身看向梁崇。 梁崇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他,“回……去……” “一……起……吗?” 营州城的客栈挺贵的,她现在一文钱要掰成两半花,见到谢湍意,便想结伴回去。 谢湍意耐心的听梁崇说完话,懊恼道,“瞧我,忘了崇姑娘也要回去,你这边还有多久,要不我们一起吧。” 梁崇下意识看向陈大夫,她也不知道还有多久。 陈大夫看看梁崇,又看看谢湍意,嗤笑一声。 说道,“还有半个时辰,等着吧。” 语气说不出来的嘲讽,说罢,便转身进了里间。 谢湍意摸摸鼻子,眼神飘忽,对梁崇说时间还早,他去后院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便飞快地跑了进去。 等梁崇治疗完,两人来到城门口,不出所料,岔河村的那辆牛车已经坐满了,正要发车。 两人只能走着回去。 回去的路上,谢湍意像上次一样,主动挑起话题,让梁崇多跟他说说话,有利于嗓子的恢复。 得知梁崇每次得等药膏吸收完之后才能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巧了,我正好每半个月要来营州城办一回事情,崇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以后没车可以搭伴儿回去,我还不太熟悉回村的路呢,正好请你带带路。” 闻言,梁崇很是奇怪,但她也不知道谢湍意平时的生活轨迹,只以为是官府给各村夫子的考核任务,每半个月要来城里述一次职之类的。 至于他的后一句话,梁崇是不信的,心里也明白,谢湍意是在照顾自己的想法,故意这么说。 一路上都是谢湍意在找话题,梁崇不太好意思,想起那天在学堂门口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多……少……钱?” 谢湍意跟不上她的脑回路,疑惑的反问,“什么多少钱?” “送……信。” “不用不用,我本来就要给我伯伯寄信回去,顺口便问了,不用钱。” 梁崇用余光观察了他的神色,见他面色不似作伪,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谢湍意说完,又慌忙的解释,“我有钱,真的,我只是食量大了些,日常比较抠……节省而已。” 听到他未尽的话语,梁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他也知道自己抠门啊。 谢湍意脸色爆红,很是不好意思,早知道就不为几文钱讲价了,害自己留下一个抠门的印象。 不过趁梁崇心情好,他又引导着梁崇讨论了几个问题。 想起那天在学堂门口遇到的两个男子,谢湍意轻轻的开口,“抓兔子好抓吗?我还没有去抓过。” “不……太……好……抓……”,梁崇回复。 不过她又觉得这个答案太过简短,又补充道,“但……很……有……趣……” “嗯嗯,我想着应该也很有趣,有时间想跟你们一起上山体验一下”,谢湍意话锋一转,“不过我没什么经验,那天那两个男子是你的兄长吗,可不可以请他们带我一下?” 问这句话时,谢湍意手脚僵硬,心跳如鼓。 “不……是……兄……长”,梁崇耐心回复,“是……朋……友……” 这样啊,谢湍意的心凉了一截。 上次从城里回去之后,他满脑子都是梁崇的星星眼。 这些年,他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体会过情情爱爱之类的事情。 但前几天在学堂门口看到梁崇和两个男子一起去捉兔子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起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动心了,或许是她的隐忍坚韧,或许是那个总是低着头往前走的单薄的背影,磨而不磷,涅而不缁。 又或许是那双新月般弯弯的亮晶晶的眼睛,再或许是他见色起意,但这种东西,谁又讲得清楚呢?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感觉来了,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反正谢湍意只知道自己现在就如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气氛忽然冷了下来,梁崇不明所以,不懂谢湍意为什么忽然沉默了,便抬头看向他。 于是谢湍意又找了新的话题。 快要到家的时候,谢湍意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崇姑娘,想向你请教一下,你们营州的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梁崇没想到他刚来村里没多久,就遇到心上人了。 不过说到这个话题,她也不知道营州本地的姑娘喜欢些啥,便试探性的开口,“有……银……子……的?” “银……子……”,谢湍意的心又凉了一截。 察觉到谢湍意明显低下去的音量,梁崇才想起,谢夫子估计是个没钱的。 又连忙补充道,“只……是……我。” 她现在说不了长句,只能这么简单的解释,表示这只是她的主观想法,不代表别的营州姑娘。 却没注意到,说完这一句话,谢湍意的脸色又灰了一个度。 但他没有气馁,很快又接话道,“除了银子,还有别的吗?” 梁崇没有喜欢过别人,她现在最主要的困境就是缺钱,还真不知道营州姑娘的择偶标准。 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部落和村里嫁闺女的场景,又结合恩和给托雅的聘礼,以及托雅的嫁妆,梁崇随口说了几个出来。 “房……子……” “田……地……” “能……干……活……” 好像营州人对宗族势力也挺看重的,又补充了一个。 “家……里……人……多……” 她每说一个,旁边的谢湍意眼里的光就暗一分。 梁崇说了半天,见谢湍意一直没有回话,还越走越慢,好奇的向后看去,问道,“谢……夫……子?” 她刚想说,这只是对普通男子的标准,像他这样的铁饭碗,村里的婶子和姑娘们,应该不会要求那么多。 谢湍意很快就扬起笑脸跟了上来,见他不像在仔细听的样子,梁崇便识趣的没有多说。 却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让某个人回去后,翻出自己的钱匣子,数了一遍又一遍。 房子田地都好解决,攒的银子尽够了,自己只是看着瘦弱了些,但干活也是一把好手。 就是这家人该去哪里找,自己老爹早就没了,后母和弟弟也已经回南方老家了。 难不成还能凭空变几个出来? 谢湍意躺在学堂的炕上,觉得哪哪都硌人,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至于梁崇,回去之后还八卦的想了一下,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快就俘获了谢夫子的心。 谁说古人矜持来着,看这下手不是挺快的吗? 第111章 遇到老虎 二月份,梁崇又去了两次医馆,还是像往常一样,等药膏吸收完才走。 她现在已经时不时地能冒出几个短句了,虽然不够流畅,但费劲些说,也能让别人明白她的意思。 治疗完,就和谢湍意一起结伴回家,梁崇因此还和他熟悉了一些。 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来扫千山雪,归留万国花。 三月一到,万物复苏,宁静祥和的小村庄也变得热闹起来,村里的妇人和小孩们纷纷背起了背篓,挎起了小提篮,去山上挖野菜。 梁崇也开始行动了,闲了一整个冬天,除了偶尔去山的中外围找找山货,一直没怎么进山。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梁崇的胆子也逐渐变大了,有预警系统在身,这个春天,她还往深山里走了几次。 毕竟在山的中外围,找到珍稀中草药和山货的概率更小一些。 一连进山几天,倒让她又发现了一片野生的黄芪。 这片黄芪比去年发现的那片更大一些,挖出来大概有四十斤左右,梁崇一次性就背回家了。 穿过来这么久,被生活所迫,她现在的力气大得很,背七八十斤的东西不成问题。 照样还是留下了一些植株,没有全部挖完,等到时机合适了,可以再来收一波种子。 因为她也不确定谢湍意那边能不能买到。 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野生黄芪的市场价是一百五十文钱一斤,短短几天时间,梁崇就赚了六两银子,尝到了甜头,她进深山找药材的信心就更足了。 但有句话叫“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还没等她高兴两天,一件事就差点让她吓破了胆。 有次她进深山时,居然遇到了几百年都不见得能看到一次的老虎。 当时梁崇正聚精会神的挖着刚找到的一片野百合,系统的警报声忽然响了起来。 点开地图一看,那鲜艳的红色和点的大小,无一不昭示着这次的危险,是个庞然大物。 虽然前几次梁崇也遇到过类似的提示,不过她远远便能看到危险源并提前避开,所以每次都是有惊无险。 但这次,她观察了一会儿,沿着系统提示的方向仔细看了看,除了一片丛林,什么都没有看到。 梁崇没有轻举妄动,只敢小心翼翼的放下锄头,顺着周围的灌木蹲下,尽量的隐藏起自己的身形,慢慢往后移动。 但她很快发现,自己慢慢往后退时,红点也跟着往前移,她不动时,红点也不动了。 见此,梁崇只敢定定的停留在原地,果然,见她不动,那个红点也不动了,等了一炷香,那个红点还是没有动作。 系统只可以看到颜色和大小,从而让人推断出危险源的危险程度,不会提示是什么动物。 梁崇丝毫不敢放松,有些动物的耐心比人还要久,她现在的预警范围只有五十米,不排除那只动物先前已经看到了她,现在只是在蛰伏的可能。 一等梁崇有动作,便会立马扑上来。 梁崇的心怦怦直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差不多又等了两炷香左右,红点终于移动了,梁崇看到正前方的丛林里,慢悠悠地走出来一只黄皮黑纹的吊睛白额虎。 它的身形偏瘦,应该在冬日里没找到什么吃食。 但它的骨架很是庞大,身子连尾巴大概有三米多长,半人多高,整只虎差不多有后世的三分之一辆小型汽车那么大了。 梁崇估摸着,尽管看着瘦,但这只虎应该也有三百多斤到四百斤左右。 它迈着宽厚巨大的脚掌,在丛林中悠闲地走着,时而向周围轻嗅,在树上蹭蹭下巴,时而刨刨地上的土。 梁崇毫不怀疑,这只老虎一巴掌拍过来,就能把她整个人撕碎。 眼睁睁看着老虎一步一步向她藏身的地方走来,梁崇死死的捂住嘴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叫出来。 脑子里飞速运转,回忆了几个遇到老虎时的急救办法。 据说遇到老虎时,不能转头就跑,而是要慢慢地往后退。 老虎喜欢狩猎,遇到快速移动的物体时,只会把它当成猎物追逐。 另外,爬树好像也不现实,她附近的几棵树,还没有她的两只手臂粗,估计几下就能被老虎拍断,而且老虎也是会爬树的。 不过老虎不会转弯,碰到老虎追逐时,可以绕着树跑,这样还能拖延一下被它追到的时间。 当然也只是徒劳挣扎罢了,眼看着这只老虎离她越来越近,梁崇只敢停在原地,不敢往后退。 因为猫科类动物的听觉和嗅觉都是很灵敏的,几十米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她害怕自己稍微不小心弄出点声音,被这只老虎听到了,几个跳跃就扑过来了。 脑子里闪过许多想法,梁崇当时连死后遗产怎么分配都想好了。 估计她死了之后,吴正贤肯定要以她是孤女为由,把她的房产和田地都纳入村里的共有资产。 但达亚尔大叔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希望他们能给点力,把财产保下来,到时候几家人一人分一些。 尸体就不用来找了,估计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但那只老虎到了距离梁崇大约二十米的地方,却找了处平坦的草甸,好整以暇的躺下了。 梁崇松了一口气,额头上豆大的汗水沿着脸颊落下来,也不敢伸手擦,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 现在她只祈祷这只老虎休息够了,赶紧走。 而且千万不能来风,会把她这边的人味吹到老虎那里去。 老虎属于昼伏夜出的动物,一般要到寅时,也就是后世的凌晨三到五点,才会外出觅食。 而当时才未时初,下午一点左右,梁崇欲哭无泪,不知道要在此地等候多久。 简直就是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煎熬。 她当时就是薛定谔的梁崇,处于活着和没活着之间,就看虎兄能不能高抬贵手,放她一马了。 不过幸好,梁崇大概是上辈子积了德,运气还算可以。 那只老虎睡了一个时辰左右,便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打了几声呼噜,起身往别处去了。 走的方向,正在梁崇的左手方,相隔不到十米。 她憋气憋的脸色通红,一点呼吸都不敢露出去。 还好,她藏身的那个灌木丛比较茂盛,加上她整个人缩的很紧,那只老虎只直直的走过去了,并没有发现她。 等老虎走后,梁崇还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只赶紧换了个坐着的姿势,调整了呼吸,静静的等待了半个多时辰。 见系统没有预警,那只老虎也没有在附近蹲守之后,才敢拿起锄头和背篓,飞快下山。 连发现的那片野百合都不敢要了。 天老爷,她再也不贪财一个人进深山了。 第112章 三月日常 经过此事,梁崇在家狠狠地缓了几天,才勉强平复了心情。 短时间之内,或者说近一两年,她都不敢再仗着系统去深山蹦达了。 除非预警范围再增加几十米,能够百分百的保住她的性命再说。 话虽如此,梁崇也没有因噎废食,毕竟兜里空空,不去山上讨食吃,也没有别的经济来源。 虽然她也很想闲在家,但不是没有那个条件吗。 在家缓了缓,梁崇又换了个地方,继续进山。 但她这回学乖了,中外围东西少点就少点吧,起码遇到黑熊和老虎的概率能小一些。 这次虎口逃生已经很是幸运,梁崇不敢再赌一次。 三月中旬,梁崇又找到了一些其他的药材。 一小片七叶一枝花和一小片山芋头。 七叶一枝花,也叫北重楼,一般都长有七片叶子和一朵花,因而得名。 不过它属于多年生草本植物,生长年份不同,叶片的数量也不同,七片叶子只是民间的说法,野生的七叶一枝花,长二到十二片叶子都有可能。 七叶一枝花的叶片一共有两层,团团的围成一圈,中间只有一根细长的杆子连接,就好像两层楼一样,所以也叫重楼。 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治疗跌打损伤、解蛇毒等作用。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七叶一枝花,深山是我家,痈疽如遇者,一似手拈拿”,痈疽指的是毒疮,七叶一枝花对治疗毒疮也有很好的效果。 它的药用范围较为广泛,产量又少,所以价格算是药材中比较高的。 市场价二百四十文钱一斤,梁崇一共找到十斤左右,赚了二两多银子。 其间,梁崇还因为不了解采挖的注意事项,没有戴手套直接上手,手上不小心碰到了一些七叶一枝花的汁液。 回到家后,碰到汁液的地方很痒,皮肤还溃烂了一片。 梁崇这才想起来,七叶一枝花不只可以解毒,自身还有一些轻微的毒性,采挖的时候要非常注意,避免汁液直接接触皮肤。 另外,七叶一枝花的旁边一般有毒蛇伴生,采挖的时候,要先用棍子打一遍,把毒蛇吓跑,再进行采挖,免得被蛇冷不丁咬上一口。 梁崇有系统预警,有没有蛇点开地图一看便知,倒是不担心这个问题。 七叶一枝花能解蛇毒,也能吸引毒蛇,算是一种比较奇妙的植物。 另外,梁崇还找到一小片山芋头。 山芋头只是本地人的叫法,其实它并不是芋头,而是一种药材。 山芋头也叫毛慈菇、冰球子,学名白芨。 它的叶片细长对称,和山葱叶看起来有些像,不过根部的块茎是能入药的。 山芋头的品种有很多,光拿它的花来说,就有红、白、蓝、黄、粉等几种颜色。 乌拉尔山脉里面,一共有两种山芋头,开白花的和开紫花的。 梁崇找到的那片山芋头,开的都是白花,小小的一串,从叶片中伸展出来,细碎的花朵点缀在枝干上,像夜晚的星星一样。 这东西的根茎一般只有一头独蒜大小,梁崇挖了一大片,称下来也只有七斤左右。 挖的时候,梁崇同样在地里留下了一些,用来做种。 山芋头有养气补阴、健脾润肺等功效,后世常用来治疗脾虚肾虚等疾病。 市场价七十文钱一斤,一共卖了四百二十文钱。 除了这两样,梁崇还在另一个山头挖到了一些野百合,一共有七十多斤,市场价三十文钱一斤,卖了二两多银子。 这东西便宜是便宜,但好在比较压秤,积少成多,卖了也是一大笔钱,梁崇并不嫌弃。 加上前面卖黄芪的钱,三月中上旬,梁崇光靠赶山找药材,就赚了差不多十一两银子。 虽然被老虎吓了一通,但她也非常满足了。 自从土地化冻之后,梁崇就边上山,边请人把种羊肚菌的那四亩地犁了出来。 新买的那两亩地,今年她打算轮作上玉米,旧的那两亩,一亩用来种玉米,一亩用来种药材。 一切准备就绪,就看谢湍意那边能不能给她找到合适的种子了。 如果要种药材的话,三四月份正是下种的好时机。 而谢湍意也没让她失望,很是给力的给梁崇拿来了一包板蓝根的种子。 当时两人在路上商量,哪几种药材适合在营州种植,谢湍意是大夫,也懂一些药材种植上的事情,便给她说了几个,分别是黄芪、板蓝根、平贝母、五味子、苍术等。 梁崇比较属意黄芪、板蓝根、平贝母三种药材,但黄芪的生长周期在三年以上,少于三年的黄芪,一般没有多少药用价值,平贝母的生长周期也很长。 她想先试种一亩生长周期较短的药材试试水,看看种子的质量,也积累一些种植药材的经验,便请谢湍意帮她找了板蓝根的种子。 至于能不能赚到钱,一年就能见到结果,就算不赚,一亩地也亏不了多少,就当前期的试错成本了。 板蓝根非常符合梁崇提出的适合在营州生长,且生长周期较短的要求。 一般在春、夏、秋三季都可以播种,在营州,春季播种最好。 梁崇记得,后世板蓝根也实现了大规模的人工种植,生长周期在一百二十天左右,不过谢湍意给她拿来的是没有经过多重工序培育的种子,生长周期应该会长一些。 果然,把种子递给她后,谢湍意告诉她,这批板蓝根的种子,三月份种下去的话,八九月份才能采挖。 也就是说,生长周期在五个月左右。 而且产量也不如后世那么高产,后世一亩地的板蓝根大约能产五百多斤干货。 古代没有对症的肥料,应该会更少一些。 谢湍意说,他伯伯那边种出来,亩产只有三百斤左右。 不过谢湍意也笑着告诉她,营州的土壤很是肥沃,说不定营州更适合板蓝根生长,产量能更高一些。 《本草便读》记载“板蓝根即靛青根,其功用性味与靛青叶同,能入肝胃血分,清热,解毒,辟疫,杀虫”,板蓝根具有清热解毒、利咽抗炎等功效,可以用来缓解咽喉肿痛。 它的价格比其他药材要便宜许多,市场价八文钱一斤。 梁崇迅速算了一下,若是种一亩地的话,按亩产三百斤计算,卖出去可以收入二两多银子。 而一亩地大概需要五斤种子,谢湍意给她拿来的数量刚刚好。 不知道种子多少钱一斤。 种子送到,注意事项也交代完了,谢湍意告了个别,便想转身就走。 梁崇连忙叫住他,“等……一下。” 种子的钱还没给呢。 见梁崇问种子的价格,谢湍意这才想起自己没收钱,忙停下脚步,回复道,“不用钱,额,我是说不用多少钱,我伯伯那边正好有多余的种子,就便宜卖给我了。” 沾了谢湍意的光,梁崇以二十五文一斤的价格买到了五斤板蓝根的种子。 除此之外,梁崇还给他添了五百文的送信费用,还问了问谢湍意,五百文够不够,不够的话她再添。 虽然谢湍意只是顺便帮她问一下,但时下的送信费用还是挺贵的。 一些偏远地区,没有专门送信的镖局,只能请顺路的人帮忙带信,或者请专人帮送,价格十分昂贵。 更何况他伯伯还另外寄了种子过来,她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见此,谢湍意倒是没有推辞,不过他解释道,他伯伯的老家离营州比较近,用不了那么多的送信费,只象征性的收了一百文钱。 第113章 琐事随笔 板蓝根的种植倒是比较简单,先把土地深翻好,再均匀起垄。 每垄大约留一尺来高,二尺来宽,垄与垄之间隔开一尺长。 接着在垄上洒入底肥。 北方的土壤偏碱性,种植板蓝根时,撒一些磷酸钙肥会比较好,梁崇找不到合适的,就自制了一些。 将兽骨、鱼骨、蛋壳等原材料用碾子碾碎,直接洒到地里就成。 为此,梁崇还特意跑了几个猎户和屠户家,买了一些骨头回来。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就可以进行播种了。 播种前,要先将种子放在温水中浸泡一天左右,以便种子更好的发芽,和育秧苗时的步骤差不多。 接着,再将种子均匀的撒在垄上,薄薄的覆盖上一层土,浇足水量。 播种之后,要随时保持土壤的湿润,大约五到八天,就能看到板蓝根陆续出苗了。 出苗以后,还要时刻注意板蓝根的病虫害问题。 种植的活儿,梁崇包给了萨仁大婶一家来干。 梁崇每次请她们帮忙,只要有空闲,萨仁大婶都很乐意,因为梁崇每次给工钱都很爽快,不会拖欠。 再者,这个时间,除了上山找野菜和育秧苗,也没什么活要干,萨仁大婶现在有孙子要养,还要攒一些养老的体己钱,能挣一点是一点。 板蓝根只占用了一亩地,至于另外三亩,则要等到四五月份的时候,种上玉米。 不过有个现实的问题,没拆的那两亩地,要是种上玉米的话,羊肚菌起码要等到十月份才能种。 也就是说,杨石头的卖货时间得推迟到明年二月份左右。 梁崇认真的算了一笔账。 去年玉米的价格比较高,今年肯定会有一波人蜂拥而至,产量上去了,价格也会降一些。 去年她种了两亩地的玉米,共卖了九两银子。 今年就算跌一半,也差不多能赚到五两银子,种三亩地还能更多。 而年前和年后的羊肚菌,不论大小,每斤的差价在五文钱左右。 杨石头的拿货价已经固定好了,每斤八十五文钱,这个价格不随市场价格波动。 唯一会受到市场价格波动影响的,就是那三成的差价分成,按两亩地产出一千斤羊肚菌来算,梁崇年前年后的分成,最多相差一两五钱银子。 五两银子和一两半银子对比下来,种玉米明显比提前种羊肚菌更划算。 只能委屈一下杨石头了,梁崇作为批发商,只损失一两多银子,杨石头年后再卖,损失更多一些,大概在三两左右。 除了种板蓝根的工钱,梁崇还另外给萨仁大婶拿了些育苗费,今年还是请她帮忙培育秧苗。 梁崇就只有两亩地用来种水稻,懒得去费那个事了。把活包给别人,自己就能闲下来,好好的进山找找山货。 现在,梁崇一共有两亩水田、四亩旱地、两亩林地。 水田那里,她打算每年都种上水稻,用来做自己的口粮。 至于旱地,要是今年板蓝根的长势还算可以,那么到明年,她打算把拆了的那两亩地都种上药材。 没拆的两亩固定用来培植羊肚菌,剩余的时间,视市场情况来决定种植什么作物。 林地那边种着黄精,短期内看不到收获。 所以梁崇看似有很多的田地,实则除了种羊肚菌的那两亩,其余的都被安排好了,没有什么灵活变动的空间。 另外,梁崇还面临着一个现实问题,四五月份以后,这八亩地会全部种上作物和药材,到时梁崇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她打算在村里找一个合适的长工,帮她看顾一下。 这件事,梁崇直接拜托给了达亚尔大叔和萨仁大婶,让他们平时帮忙注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其实长远来看,直接买一个奴隶来干活更省钱,但梁崇不会采取这种方式。 虽说时代背景不同,导致社会文化也不同,但她骨子里还是不太认同人口被合法买卖。 而且她拥有原身的记忆,对卖身为奴所遭受的屈辱和无力挣扎感同身受。 找长工不一样,对方不想干了,随时可以走人,梁崇只把自己当作老板,对方当作员工,对对方人格上的侮辱和自由上的禁锢,要比直接买人更少一些。 她做不到阻止别人,只能控制自己不当买家。 而这,也是她一开始就没想过和那日苏发展一段恋情的原因。 一方面,那日苏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另一方面,两人相遇时的时间节点和现实身份就已经注定好了,两人不可能走得下去。 就算后面梁崇赎身,那日苏看起来条件也非常不错,但梁崇也从来没有想过和那日苏发展看看。 梁崇无法接受两人的关系以不平等开始,也无法接受买家成为自己的伴侣。 梁崇需要的感情,不一定很轰轰烈烈,对方也不一定有多优秀,但这段感情一定得是健康、包容、平等、互相尊重的。 其实无论是萨仁大婶,还是她的朋友们,都已经旁敲侧击的问过她好几次了。 她现在已经二十多岁,很多同龄的女子,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这个年纪不成婚,会被很多人指指点点不说,她还是个孤女,有被吃绝户的风险。 但梁崇也不考虑随大流,她不排斥成婚,能遇到对的人当然更好,遇不到,反正自己也相对实现经济自由了,身边又有亲人朋友,一个人也能活得很潇洒。 三月份,除了栽板蓝根和育秧苗,梁崇还去集市上买了十只小鸡回来,现在正是育春雏的季节。 一共是八只母鸡、两只公鸡,原先请萨仁大婶帮买的那几只老母鸡,送人的送人,吃的吃,早就被消耗一空了。 还请村里的木匠又帮她打了两个鸡笼,和原来那个一起,整齐的堆放在墙角。 小鸡买回来之后,院子里都热闹了不少。 它们每天叽叽喳喳的,平安和旺财虽然大了些,可还是改不了逗弄小动物的习性,会时不时过去吓一吓鸡崽子。 见两只狗只是吓着玩儿,没有真的动嘴,小鸡的精神状态也很好,梁崇就懒得管了。 为了养鸡,梁崇还请了一个“小学生”当帮手。 第114章 长工人选 鸡现在还小,吃不了多少东西,梁崇不用怎么操心,只消上山时,顺手采几把野菜回来,和去年舂米剩下的稻糠拌匀喂给它们就行。 但等一两个月过后,鸡崽子们的食量逐渐变大,就得专门出去给它们找吃的了。 梁崇没有这个时间,便直接把这个活儿外包给了呼和。 自从梁崇上次背他回来之后,这小子就跟黏上了梁崇一样,时不时过来找她玩。 在院子里逗逗狗,帮她拔菜地里的野草。 功课不会做时,也经常过来问她的意见。 梁崇和呼和约定好,等一两个月过后,小鸡崽们渐渐大些了,便请他每天下学后,抽空帮她找一小筐鸡能吃的野菜回来。 作为报酬,梁崇每月给呼和十文钱的零花钱。 呼和很高兴的答应了,十只鸡一天吃不了多少野菜,算下来也就是一小背篓,在路边随便薅几把就成,只不过梁崇没有时间去找而已。 且谢湍意每天给呼和他们留的功课并不多,每天抽出小半个时辰去找野菜还是很容易的。 呼和自从偷偷听见老族长对巴尔思说家里没钱了之后,就非常着急。 得到了差事,兴奋的告诉梁崇,现在自己也能赚钱了,拿到钱他就用来补贴家用,自己也是和巴尔思哥哥一样的小男子汉了。 高兴之余,梁崇也跟他强调,不能去山里、河边等没人或者危险的地方找,在路边随便采两把就成。 若是被她发现呼和违反了约定,那下个月就不找他了,而是找三麦他们。 呼和狠狠的点头,说自己绝对不会去那些地方,不能把活儿给三麦。 那着急的样子,逗得梁崇都笑了出来。 期间,梁崇又去医馆治疗了一次。 陈大夫说,差不多到六月份左右,梁崇便能完全康复了,剩下的吐字、连词成句等问题,只能慢慢练习,等熟练了就好。 治疗完,梁崇还剩九十多两银子。 越到后期,陈大夫收费就越便宜。 现在梁崇每个月花在治病上的钱大概在三十五两左右,剩下的几次治疗,再添上十五两银子,差不多就够了。 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好得多。 四月初,梁崇又进了几次山。 除了常见的野百合与山芋头,她又发现了一种新的药材。 也可以叫做毒药,天南星。 天南星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本植物,茎杆和魔芋的长得很像,有黑灰色的花纹,看起来就像蛇皮一样。 细长的叶片围成一圈,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七叶一枝花,不过天南星的叶片要比七叶一枝花更多一些,就像一把倒着的小伞。 且它的花的样子也很奇特,和马蹄莲有些相似,但更细长一些,远远望过去,还以为是个眼镜蛇的蛇头,有些吓人,这种花苞很有特点,叫做佛阎包。 天南星整株有毒,梁崇不敢用手直接触碰,是带了手套挖的。 不过天南星虽然有毒,但也有很强的药用价值,用得好的话,可以用来治疗咳嗽、中风、脚气、消肿、生疮等。 一般都是取它的根茎入药,它的根茎和魔芋根也长得非常像,圆圆的、麻麻赖赖的一团。 梁崇找到的那一片天南星,年份有些久了,每一棵的根茎差不多有她的半个脑袋大。 整整背了两天,才背下山。 抖掉外面覆盖着的泥土,梁崇估算了一下,大约有一百五十多斤。 市场价三十文钱一斤,但这东西比较小众,医馆的用量较少,梁崇跑了三个医馆才把找到的天南星全部卖完,一共卖了五两银子。 赚到钱,梁崇在家休息了几天,四月中旬的时候,萨仁大婶忽然上门来,说她问的长工人选找到了。 就是这个人拖家带口的,还是个女人,不知道梁崇能不能接受。 萨仁大婶说的,是村里的寡妇刘桂花。 说起刘桂花,梁崇没反应过来,但萨仁大婶一描述,她就想起来了。 刘桂花是个身型矮小且干瘦的女人,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 梁崇第一次看见她时,她正大着肚子,背着比她人还高的、看起来大概有一百多斤的木柴下山。 见到梁崇,刘桂花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便深一脚浅一脚的背着柴走了。 当时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看着马上就要临盆,还背着那么大的一捆柴,人又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所以梁崇的印象比较深刻。 得知梁崇有印象,萨仁大婶叹息一声,说道,“哎,要不是看她实在可怜,我也不想跟你开这个口。” 原来,这刘桂花并不是良禾村本地人,而是从南方的益州逃难过来的。 几年前,益州发生了一起大旱,田地颗粒无收,四处都是一片荒芜。 虽没到“赤地千里无禾稼,饿殍遍野人相食”的地步,但在无粮食产出,又需要按时交赋税的情况下,大批量的百姓只能为了生存举家流亡。 刘桂花丈夫家恰好有一个姑姑嫁到了营州的良禾村,便想着来投奔亲戚,讨口饭吃。 她和丈夫背着三岁的女儿北上,翻山越岭,饿的皮包骨头,一路啃树根挖野菜,才终于到了达州地界。 但他们却不知道,达州到营州的这条路上,有山匪作祟。 半路被拿刀的山匪追着抢时,一家人只来得及往前跑了一截。 见后面的山匪马上就要追上来,他的丈夫狠狠心,嘱咐妻女藏好,自己毅然决然的跑回去,引开了山匪。 刘桂花的丈夫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汉子,没有功夫在身,又饿的体力不支,才出去没多久,很快就被山匪乱刀砍死了。 而这些山匪自然也看得出他们一家三口不是有钱人,追他们,并不是想抢劫银钱,不过是想过过心中的杀瘾罢了。 见他们家的男人已死,在附近搜寻了一会儿,找不到母女俩,一伙人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刘桂花母女俩藏好后,一直在原地等待,并不知道丈夫的遭遇,到了天黑,才敢出来寻人。 但摸黑找了许久,四处都不见丈夫的影子,还是女儿一声尖叫,刘桂花才看到大路边被砍成碎块的丈夫的尸体。 厄运偏找苦难人,等刘桂花咽下悲伤,背着女儿来到良禾村时,却被里正告知,她丈夫的姑姑和姑父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去世,子女也搬走了。 只留下一间破屋。 吴正贤虽然比较贪财,但对刘桂花和她的女儿,还是比较同情的。 便做了一回好事,将她们的户籍落在了良禾村,并把早就归为公家财产的那间破屋分给母女俩居住。 一路逃荒过来,刘桂花身上早就不剩一分银钱,除了一个勉强容身的地方,一无所有。 没有田地的她为了供养女儿,也为了让自己能活下去,只能去给田地多的人家打打短工,上山砍柴去卖。 但她一个女子,一天也只能砍到一捆柴,堪堪卖得两文钱而已。 母女俩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不得已,尽管她对丈夫的感情很是深厚,但还是不得不在一个大雪天,收拾包袱,带着女儿嫁给了隔壁村的一个痨病男人。 她再嫁的那个男人,家里其实也很贫困,又有疾病缠身,没有女子愿意嫁给他,这才把主意打到了刘桂花的身上。 刘桂花自然也明白这家人的算盘,他们能接受刘桂花带着女儿一起嫁过去的原因,是因为刘桂花答应他们,会给他们家生一个儿子。 第115章 雇佣事宜 刘桂花也如他们所愿,成功在前年怀上了。 但那男人的病情却忽然急剧恶化,一病不起,很快便撒手归西。 男人一死,家里只剩刘桂花一个女人,身子又笨重,经济捉襟见肘之时,她公公婆婆还打起了歪主意。 反悔了原先的约定,和人牙子偷偷商量好,要把她的女儿卖到大户人家做侍女。 毕竟她女儿不是他们家亲生的,现在刘桂花也怀上了,一切都由他们家做主。 这件事被刘桂花知道后,哪里肯答应,她最后的底线便是女儿。 便拿了菜刀对准肚子,直接划出了血来,用肚子里面的孩子威胁老两口,若是敢把她女儿卖掉,那她就把肚子里的孩子剖出来,让他们的儿子绝后。 她的公公婆婆被吓了一跳,只好妥协,毕竟这是小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 但刘桂花却不敢再待在他们家了,害怕自己的女儿被私底下卖掉,领着女儿回到了联合村。 而她公公婆婆见识了她用刀划自己肚子的狠厉,不敢太过刺激她,也断定她一个女子怀着孕,一个人生活不下去,很快便会妥协回来,便没有阻拦。 回来后,刘桂花断了经济来源,只好又操起了老本行,上山打柴。 这也是梁崇看到她大着肚子,还背那么大一捆柴的原因。 萨仁大婶之所以推荐她,是因为觉得她太过可怜。 去年,刘桂花把肚子里的孩子顺利的生下来了,还幸运的是个男娃儿。 但刘桂花怀孕时就没有养好身体,长期营养不良,还整日做重活儿,孩子生下来之后,也没奶水喂养,不过五六天就夭折了。 梁崇听着,在心里默默猜测,估计她后嫁的那个男人身体状况本来就比较弱,那啥的质量不行,后代的夭折率也会比较高。 她公公婆婆见是个男娃儿,在刘桂花生产后,罕见的来照顾了她一段时间,不过孩子夭折后,便立马翻脸,骂她是个扫把星,克夫克子,还让她还他们儿子孙子命来。 刘桂花拖着生产后的病体,拿扫把把他们打了出去,两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萨仁大婶之所以担心梁崇不同意,是因为时下百姓对于刘桂花的种种经历还是比较忌讳的,也认为她克夫克子,觉得雇佣她晦气。 而且刘桂花还是个女人,身板不如男人壮实,梁崇这里的活需要天天奔波在田间地头,萨仁大婶担心她看不上刘桂花的小身板。 另外,她的前公公婆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万一得知刘桂花在梁崇这里做长工,缠上来就不好了。 听完,梁崇没发表什么看法,只让萨仁大婶有时间把人领来她家看看,还让刘桂花把女儿一起带着来。 雇与不雇,等考察了再说。 不久,萨仁大婶便领着刘桂花母女俩上门来了。 一路上,萨仁大婶不停地叮嘱,“你啊,只管手脚勤快些,嘴甜一些,不要像平时一样木楞楞的。” 她侄女是个心肠好的,想必不会介意刘桂花的那些事情。 刘桂花认真地听着,忐忑的点点头。 到了梁崇家,见母女俩拘谨地站在堂屋,梁崇赶紧拿来凳子,让两人坐下说。 两人穿着一身补丁叠补丁的衣服,身型都很瘦弱,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刘桂花的双手粗糙变形,面容也比同龄的女子要老气,裤脚还短了一截,却把女儿养得很好。 小姑娘看着年纪和呼和差不多大,怯怯的藏在母亲的后面,露出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看着梁崇。 梁崇先给刘桂花介绍了一下需要做的活儿及每月的工钱。 她现在说话已经流畅了许多,一次性能说四个字,不需要找托雅来翻译就能跟人正常交流了。 其实最主要的任务,是帮她管理那八亩田地。 其中两亩,冬日种羊肚菌的时候,梁崇会找巴尔思他们来守着。 刘桂花要负责的,主要是另外几亩田地平时的除草、捉虫、浇水等事宜。 当然,梁崇也会去帮忙,不会让她一个人做。 到了农忙时,还会雇佣上萨仁大婶和方小鱼他们,保证人手充足。 所以八亩田地看着多,其实活没有很重,刘桂花安排得好的话,还能有一些时间上山打柴。 至于工钱,梁崇这边能给她二百文一个月,过年还会发一些年礼,但年礼不能百分百保证。 二百文钱可以买四十斤麦子,母女俩省着些,其实勉强够花用了。 就是会比较贫苦而已。 不过营州的大部分百姓都是如此,在温饱线上挣扎。 时下,工人一天的工钱大概在十文钱左右,长工按月支付,做的活比较琐碎,难以量化,所以市场价会比按天支付更低一些,一般都在一百八十文到二百二十文每月。 梁崇听了刘桂花的遭遇,比较佩服她的所作所为,所以没有按照最低价格来给。 并表示,若是刘桂花能接受的话,后天就可以来上工,她要先试用一个月,再决定雇不雇,当然试用期工钱照给。 刘桂花很快就答应了,来之前,她甚至都做好了梁崇只能给一百五十文的准备。 毕竟大部分人家找长工,都是找身强力壮的壮年男子,像她这样瘦弱的女人,去厨房帮人烧火都不要,大户人家也避讳这些。 见一切都商量妥当,梁崇才开口,问了问刘桂花后面嫁的那个男人家的情况。 萨仁大婶跟她说时,她其实也是有些顾虑的。 女长工倒是正合梁崇的意,雇佣男的,她一个孤女,容易惹人闲话。 但她也怕刘桂花的公公婆婆是个难缠的,雇佣了她,平白给自己找麻烦。 刘桂花显然也知道梁崇担心的地方,这也是大部分人家不敢找她做工的原因之一。 马上把她后面嫁的那个男人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她的前公公婆婆,除了那个痨病男人,还有一个大儿子,目前跟着大儿子一起生活。 这也是刘桂花回村后,没有被他们过多纠缠的原因,不需要刘桂花给他们养老。 大儿子家只有一个小孩,今年才六岁多,也没什么显贵的亲戚。 刘桂花艰涩的开口,“东家您放心,他们要是敢来捣乱,我就算豁出命去,鱼死网破,也把他们给解决了,不会给您带来一点麻烦。” “再说,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本来就是跟他儿子搭伙过日子,都没有正经的拜过堂落过籍,更没有拿他们家一点儿东西,就算找上门来,我也有办法对付他们。”刘桂花难得多说了几句,就怕那家人把自己的差事给搅黄了。 梁崇点点头,看她眼神坚毅,虽然面上愁苦,但走路说话都很利索,还干得出剖腹取子这种事情,倒是对她说的话信了个七八分。 毕竟人都是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刘桂花自己能立起来最好,同情她的遭遇是真,但她也不想雇个长工,还三天两头被人找麻烦。 第116章 插秧种地 后面几天,梁崇带着刘桂花去认了认自家的田地。 并给她说了一些平时的管理事项。 板蓝根已经出苗了,梁崇还抽空做了疏苗和补苗处理,让苗床长得尽量均匀一些。 刘桂花往后需要时不时地过来看一看,负责给板蓝根浇水、拔草、除虫等。 另外的两亩田和三亩地现在还空着,就等五月份种上秧苗和玉米了。 四月底,梁崇去里正家借了牛,想把水田提前耙出来。 借完牛,正打算去请达亚尔大叔过来帮忙耙田时,刘桂花见了,告诉梁崇,不用去请人了,这活儿她也能干。 梁崇便让她试了试。 刘桂花的个子比梁崇还矮一个头,瘦瘦小小的,梁崇都有些怀疑她连木耙都拿不起,但她却做得有模有样的,瘦弱的身板在田中穿梭,耙的游刃有余。 虽然比不过达亚尔大叔那种老把式,不过耙出来的田,用来栽秧的话,却是尽够了。 又试用了几天,见她干活积极主动,手脚勤快,田地里的东西懂得也比较多,梁崇就把刘桂花留了下来。 刘桂花在村里有房子,倒是不用住在梁崇家,晚上自行回家睡觉,白天按时来上工就成。 这也是梁崇一开始请萨仁大婶帮忙找人时提的要求,尽量找在村里有房子的,她不太想和不熟的人住在一起,生活有些不方便。 耙完田,也差不多到了栽秧的时候。 梁崇便去萨仁大婶那里把已经育好的秧苗拿了过来。 方小鱼听到风声,也如约前来帮忙。 刘桂花、方小鱼加上梁崇自己,一共有三个人,人数够了,梁崇就没有再雇别人。 尽管两人不用给工钱,但梁崇在饭食上也没有含糊,去集市上买了一只老母鸡,炖了一锅鸡汤出来。 插秧那天,梁崇先用小火把鸡炖在灶上,出门和她俩插了一半个时辰的秧苗,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鸡肉也炖的差不多了,再迅速回家炒几个快手菜出来,送到田里和她们一起吃。 除了炖鸡汤,梁崇还做了白面馒头和猪肉炒白菜、凉拌黄瓜。 馒头是放在鸡汤上边一起蒸的,吃起来还带了一股鸡肉的香甜。 见两人只拿了一个馒头,夹菜也只敢夹白菜和黄瓜,梁崇没有开口说赶紧吃肉之类的话。 只把肉菜均匀的一分三份,每人分了一份。 两人很是不好意思,不过都不约而同的只吃了一些馒头和素菜,鸡肉和猪肉则被她们剩下了。 吃完饭,两人小心翼翼地问梁崇,分给两人的没有吃完的肉,可不可以让她们拿回家,给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吃。 梁崇笑着点点头,只让她们随意,不必那么拘束。 反正该给的伙食,她已经给到位了,怎么处理是两人的事情。 她们插秧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一个人一个时辰大约能插四分之一亩地。 三人忙了一天,就把秧田插完了。 接下来就由刘桂花接管,按时过来除草、捉虫、追肥,梁崇偶尔过来看看秧苗的长势就行。 秧田这边一结束,玉米那边也拉开了帷幕。 今年有三亩地都需要种上玉米,梁崇也不好意思只逮着她们两个人薅,种玉米的时候,又请了托雅过来帮忙。 今年官府的政策没有变化,种子照旧是买半亩送半亩,仍旧卖三十文一斤。 不过官府的种子数量有限,因为去年玉米的价格比较高,今年种玉米的人增加了很多,梁崇去时,种子已经被抢光了。 只好去跟外面的种子商购买。 购买的种子都经过了特殊的处理,纯性和种芽率更能得到保障。 至于自己种的那些,梁崇不会挑选,也害怕自己挑选的种子出苗不均匀或是有病虫害等方面的问题,宁愿和种子商买一些。 去年新玉米下来之后,粮商和种子商就嗅到了风向,高价下村收购。 品相好的都被他们挑了出来,今年拿出来卖给百姓做种。 不过种子商的价格就比官方卖的高多了,市场价五十文一斤。 一亩地大概需要五斤种子,梁崇一共买了十五斤,花了七百五十文钱。 怪不得人家能赚到钱,去年玉米的收购价已经够高了,卖到了十一文一斤,但转个手,种子商就能卖出五十文一斤的高价。 除了梁崇,另外三人都没有种过玉米,托雅今年也想在自家地里种上一亩,梁崇便给她们示范了一遍,怎么起垄、垄之间相隔多远、怎么撒种等等。 接着,四人便分为两组,分别负责一亩地。 反正没拆围墙的两亩地是连在一起的,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随时可以问她。 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是梁崇负责回家做饭。 除了托雅,另外两人照旧把肉菜剩下了,下工了带回家给家人吃。 紧锣密鼓的忙了几天,梁崇才把地里的事情全部忙完,至此,春耕也终于结束了。 趁还有一些时间,梁崇又在院子里的那几块菜地上种上了一些应季的蔬菜。 见梁崇家养了鸡,刘桂花还跟她说,自己可以每天抽空打些鸡草过来。 不过梁崇摆摆手没让,呼和现在正在兴头上呢,不能打击小朋友的积极性,等他什么时候腻了再说。 期间,梁崇还去医馆治疗了两次。 她现在说话越发流利了,陈大夫的药也换成了另外一种,药效一次比一次温和。 回去时还是和谢湍意搭伴一起回,两人现在也逐渐熟悉了起来。 梁崇发现,谢湍意本人还是比较幽默风趣的,去过很多地方,博闻广识,身上没有读书人常见的那种迂腐气。 难得的是,他还比较尊重女性,除了抠门些,倒是没什么缺点。 不过抠门也不能算是缺点,顶多就是生活简朴罢了。 有一次,谢湍意还和梁崇抱怨,说自己身无长物,一穷二白。 问梁崇若是要在营州安家,买多少亩地、盖多大的房子才比较合适。 对此,梁崇没什么见解,毕竟自己过日子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有了刘桂花,梁崇轻松了很多,只用时不时的去田地里巡视一番,带着两只狗子去黄精那里捉捉老鼠就行。 当然,活实在重的时候,她也会上手帮忙。 剩下的时间,大多都用来进山了。 五月份,梁崇又找到了一些药材和山货。 还特意背了一筐山葱叶下来,去集市里买了几个陶罐,做了些腌菜出来。 除了自己吃,还给相熟的人家送了一些。 腌制过的山葱叶,辛香可口,很是下饭。 另外,还找到了一些平贝母。 值得一提的是,她近几年找到的平贝母的种子,差不多够种半亩地了。 明年要是有余钱的话,梁崇打算再买上一亩地,用来种平贝母。 若是没有余钱,那就在现有的地中挑一亩,和其他作物或者药材进行套种。 不过平贝母可以和什么作物进行套种,梁崇倒是不太了解,有时间还得去请教一下谢湍意才行。 第117章 六月山货 蝉鸣鸟叫,夏日炎炎,到了六月,整个乌拉尔山脉被一片翠绿色覆盖。 山间的溪流奔腾而下,水花飞溅,沁人心脾。 又到了梁崇上山捉蜈蚣和蝎子的季节。 前两年,梁崇大部分时间都是夜晚进山,白天在家补觉或是忙别的事情。 捉蝎子和蜈蚣的时候,田地里的活儿一般都被她外包了出去,自己时不时去看看就行。 今年有了刘桂花帮忙,梁崇就不用再另外雇人了,刘桂花没落难时,年年都会种地,很熟悉地里的庄稼,人也很勤快负责。 感觉前面两年的时间安排不是很合理,今年,梁崇改了一下进山的方式。 中午吃完午饭就开始进山,下午找一下午的山货。 傍晚歇歇之后,吃点自带的干粮,天也差不多黑了,就可以开始找蜈蚣和蝎子了。 反正第二天早上,巴尔思会来把梁崇找到的蝎子和蜈蚣拿回去,让老族长帮忙炮制。 梁崇则认真补觉,每隔三四天去地里看一看就成。 这样一来,除了蝎子和蜈蚣,还能有一些别的收入。 六月,除了蛇、蝎子和蜈蚣等动物开始进入繁殖期,频繁外出之外,一些早熟的山果儿也冒出了头。 比如各种莓类,其中最常见的就是树莓。 这是乌拉尔山脉里一种灌木结的果子,属于寒地小浆果,本地人也叫它山莓、托莫等,后世学名叫做覆盆子。 红彤彤的,看起来很像缩小版的草莓,吃起来酸酸甜甜,也非常受城中贵妇们的欢迎。 据说多吃树莓,有助于预防脱发、美容养颜、保护眼睛、帮助减肥等等。 因为树莓只有一个大拇指尖大小,往往要摘许久,才能得到一小箩筐,所以卖价也比较昂贵。 和蓝莓的价钱差不多,市场价二十文钱一斤,梁崇一般只在山里吃几颗解解嘴馋,剩下的晚上带回去。 多的话,就付一些辛苦费,请孙大爷顺路帮忙拿去城里卖掉,少的话就自己留着熬成果酱。 还有山中常见的野百合,梁崇看到了就会挖回家,这东西就跟野菜一样,积少成多,卖了也是一笔钱。 除此之外,梁崇还去前年找榛子的那片榛子林看了看,今年那片林子的挂果率依然很高,榛子沉甸甸的挂满了枝头。 梁崇随便剥开了几颗,发现还没有成熟,看样子,还要再等一个月左右才能采摘。 不过今年她打算早点上山,去年因为治病,不能做重的体力活儿,她上山就有些迟了,等来到榛子林的时候,已经被别人洗劫一空。 今年那人肯定还会再来,她要早一些才行。 除了先前的那一片,梁崇又找到了一片新的,到榛子能采摘的时候,收获应该会比去年更多一些。 这个时节,山里常见的植物还有刺五加。 刺五加也是一味中药材,根、茎、叶都可以入药,有益气健脾、补肾安神等作用。 《证类本草》中曾记载“宁得一把五加,不用金玉满车”,指的就是刺五加。 刺五加只是一个统一的称呼,实则有好几个品种,梁崇一共见过两种,一种是带刺的,一种是不带刺的。 带刺的一般被百姓当作野菜,采回家用来炒鸡蛋或者焯水烫软凉拌吃,味道微苦,有清热下火的作用。 不带刺的也叫短梗五加、五加参、老虎潦,它的每一片叶子长有五片小叶片,看起来和人参的叶子一模一样。 据说后世有人做过实验,它的功效和人参其实差不多,因为这两种植物同属于五加科植物。 短梗五加一般都是采叶子回去,上锅蒸一会儿之后,再拿到铁锅里小火慢炒,直到水分炒干,就可以得到老百姓常喝的五加茶了。 五加茶有抗疲劳、治疗食欲不振等功能。 这个季节的刺五加,枝干上已经结了圆圆的细小的果子,不过还没有成熟,梁崇就没有动它。 不然果子采回去以后,用来泡水喝,也可以安神助眠。 梁崇只采了一些叶片回去,制成五加茶。 这玩意儿炒干后缩水的厉害,满满一大筐叶子,只能炒出来二三斤。 而且卖价也挺便宜的,根据卖相和叶子的老嫩程度,市场价在每斤七文钱至十文钱不等。 另外,梁崇还在山中的几条小溪中,见到了一些指头大小的鱼。 她还以为是没长成的小鱼,回去一问托雅姐弟俩,才知道这鱼就只能长这么大。 这是乌拉尔山脉特有的一种冷水鱼,本地人叫它花狸棒、花泥鳅、花媳妇,应该就是后世说的北方须鳅了。 夏日正是花狸棒繁殖的季节,它们会成群结队结伴停留在水浅一些的溪岸,而且在古代,还没有被大范围的捕捉,所以体量还是挺可观的。 可以用来炖酸菜或者炒着吃,条件好些的人家,还会用油炸了,用来下酒。 但一般都是城内的有钱人或者酒楼才会买这种东西回去,尝个时令和新鲜。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花狸棒身上没有多少肉不说,还难以打理,家里也没有什么调料作配,还不如卖掉换钱更实在。 这种鱼长得不大,几十条才能凑够一斤,所以不像那日苏他们冬日里捕的大鱼那么便宜,市场价二十五文一斤。 是这个季节,猎户们经常会来下网捕捉的猎物。 听姐弟俩科普完,梁崇当即就把自己的背篓换成了间隙比较密的那种。 另外还和那日苏借了一张小网。 在发现的那几条小溪的下游拉上网,再从上游把鱼赶下去,通过这种方法,硬是让梁崇捕到了几斤。 碰到一群一群聚集在岸边的,梁崇就直接用背篓把它们捞起来。 也算是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一个打猎的技能。 今年梁崇没进深山,蝎子和蜈蚣的收获比去年少了一些,整个六月,梁崇一共找到二十一斤蜈蚣,十斤蝎子。 炮制成干货,一共得到三斤干蜈蚣,三斤多干蝎子。 树莓一共找到五斤多,卖了一百多文钱。 刺五加茶少一些,虽然梁崇背了几大筐下来,但制成茶叶之后少得可怜,只有十多斤。 且因为缺乏经验,她制作的茶叶品相不是太好,只能拿到集市上去卖,而且降到了六文钱一斤才有人买,赚了一百多文钱。 花狸棒倒是捕到了许多,梁崇去的那个区域,应该鲜少有人涉及,或者梁崇进山的时间太早,猎户们今年还没有开始捕鱼,所以最后得到的数量很是可观。 一共捕到了二十多斤,卖了五百多文钱。 另外还有一些时令的蘑菇和其他的山货。 差着的那部分医药费,梁崇在前面的几个月里,通过陆陆续续的进山找山货卖钱,已经差不多补齐了。 现在卖货的这笔钱,就是她纯赚的了。 不过也不能算是她自己的钱,毕竟梁崇还欠着杨石头一百两银子呢。 六月底,梁崇拿着炮制好的蜈蚣和蝎子去医馆卖货,顺便做最后一次治疗。 第118章 请客吃饭 谢湍意恰好也在医馆,看到梁崇拿了那么多的蝎子和蜈蚣,瞪大了眼睛。 去年陈大夫已经见识过一回,倒是见怪不怪了。 黄大夫一般在另一间诊室接诊,日常不插手梁崇的事情。 但医馆是他开的,见梁崇来卖货,小童赶紧去给他说了一声,看完病人,黄大夫特意出来看了看蝎子和蜈蚣的品相,满意的点点头。 这批货,除去给老族长的工钱,一共卖了六十多两银子。 见梁崇转眼间就赚了六十多两,谢湍意原本鼓起的勇气又泄了下去。 顿时觉得自己目前的准备不是很充分,如果就这样莽撞地冲上去,被拒绝的可能性太大了,一时间踌躇了起来。 最终决定,还是得等条件再好一些,准备好了再说。 陈大夫将梁崇引进里间,给她做了最后一次治疗。 这次陈大夫没有再擦药膏,只用草药熏了熏梁崇的穴位,给她做了一次针灸。 随着陈大夫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梁崇脑子里也响起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叮,预警范围已解锁,当前预警范围七十米。” 说实话,治好了嗓子,能解锁预警范围,梁崇并不意外。 自从前面猜出预警范围的解锁条件,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要素的时候,梁崇就明白,能说话绝对是系统的一个重要评分点。 毕竟不能说话,生活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很多事情都不能做,若不是梁崇还能靠找找山货维持生计,好运发了几次小财,一个哑巴活在这种时代,恐怕要过得非常凄惨。 而会说话之后,梁崇身上最大的短板就被补齐了,日后不管是上集市卖货,还是跟别人交往交流,都没有什么限制了。 但她也没有多少喜悦之情,诚然,又增加了二十米的预警范围,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好事情。 这就意味着她进山时的安全保障又多了一层,以后能更快速地发现危险源并远远避开了。 但这么久以来,其实梁崇正经用到系统的次数少之又少。 除了每年找蝎子蜈蚣的这段时间用的比较频繁之外,平常她的活动范围基本是在山的中外围,没什么大的危险。 几十米的预警范围,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再多的话,到她手中也只是浪费,因为她也想不出更好的使用系统的办法。 另外,有了卖山货和卖蝎子蜈蚣的这六十多两银子,后面八九月份,应该还能找到一些蘑菇和榛子,总的收入加起来,可以填平一大部分杨石头的债务了。 到了明年的一二月份左右,还会有一批羊肚菌成熟,又将收入一笔银子。 这个钱,还完杨石头的欠款后,应该还有所富余,可以用来修一修梁崇计划了好久的卧室。 平常的吃用,地里的产出就能覆盖大部分,并不费什么钱。 所以预警范围增的再多,对梁崇来说,除了赶山时更安全以外,也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其他的好处。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不想要这个预警系统,毕竟五十米的预警距离还是帮了她很大的忙的。 说实话,梁崇现在对系统比较依赖,她本身就是个现代人,没有乌拉尔人常年在山林里生活的经验,更没有和野兽搏斗的能力,若是没有预警系统的存在,可能她连山都不敢进。 之所以很平静,只不过是因为现在的生活好了起来,对于预警距离增加这件事,没有一开始那么重视和迫切了而已。 她不是个贪心的人,这辈子也不要求成为什么首富或者发一笔大财,小富即安,能安安稳稳、经济富足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还完债,若是药材种植那边有起色的话,梁崇打算把重心转移到药材种植上面。 到时候,赶山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频繁了,用到系统的地方也会减少,只偶尔在山货产出的高峰期,进山去寻寻宝、过过瘾。 毕竟每次进山相当于干了一次重活儿,山里露水又重,非常伤身体。 年轻时候仗着身体好,可以使劲折腾,到老了,疼病找上来,就来不及了。 而且进山还时不时的会遇到危险,要不是要治嗓子,急着用钱,又有欠款,梁崇也不会这么拼。 谁赚钱的目的不是为了生活得更舒适呢,有钱了干嘛还自讨苦吃。 种地和赶山不一样,梁崇做不动的话,可以外包给别人,自己只要做好监工和技术指导就行。 对身体的伤害相对而言不那么大。 虽然种地的收获可能不如赶山丰厚,但对她来说,能满足日常的花用,每年还有少量的剩余,攒下一些养老钱,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做生意,梁崇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有清楚的认知的。 她连杨石头都玩不过,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免得被那些商人坑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陈大夫针灸完,又给梁崇抓了一些温养的药物,嘱咐她按时来黄大夫这里复查,做好养护和练习,至此,梁崇的治病生涯就正式结束了。 梁崇结完剩下的药钱,得知陈大夫不日就将出发,去别的地方游历时,连忙跟他们说,想请两位大夫、小童和谢湍意他们一起去酒楼吃个便饭。 不过梁崇不知道谢湍意今天要不要赶回村,提前问了问他的意见。 毕竟两位大夫白天要给病人看病,医馆不能离人,要吃饭的话,得等到傍晚了。 谢湍意跟他们一起的话,就得在城中住一晚,明日才回。 当然,梁崇表示,住宿的钱由她来出。 听了梁崇的邀请,谢湍意莞尔一笑,回复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童得知又有饭吃,现在医馆内也没有多少病人需要他招待,还特意搬了个板凳过来,和梁崇唠嗑。 梁崇经常来医馆治病,和小童已经很熟了。 他对梁崇找山货的经历非常好奇,毕竟他在医馆做了好几年的学徒,见过不少来卖药材的药农,还没有人像梁崇一样,每年能找到这么多的蝎子和蜈蚣。 见他年纪不大,又很是好奇的样子,梁崇便给他讲了讲自己赶山时的一些有趣的经历。 给他科普了一些常见的山货,比如野生百合、榛蘑、花狸棒、榛子、蓝莓等等。 还说了在山里遇到野猪和老虎的事情,并特意加重了语气,逗他说,要不是被野猪顶了滚下悬崖,养了整整三个月才好,她就亲自挖那株人参了,还倒霉的错过了八九月份找山货的好时机。 小童听得津津有味,不时露出遗憾的表情,对她没有亲手挖人参很是可惜,连忙又追问了几个问题。 谢湍意在一旁支着耳朵,却是吓得冷汗都下来了。 见她们俩聊得正欢,谢湍意没有插话,而是不动声色的进了里间,和自己的师父说了些事情。 第119章 饭桌闲话 陈大夫和黄大夫一直忙到傍晚才结束,几人收拾好东西,往福运酒楼赶去。 梁崇已经提前过去点菜了,他们到了就能吃。 到了酒楼,梁崇照旧还是订了一个二楼的包厢,私密性更好一些。 加上自己,一共有五个人,梁崇就点了炒肉片、小鸡炖蘑菇、酸菜蒸五花、羊杂汤、清蒸鱼五个肉菜,还有韭菜炒鸡蛋、醋溜白菜两个素菜和一个凉拌菜。 想了想,梁崇又叫了一壶南方来的白茶和两盘点心,一盘时令的水果。 见没什么遗漏的地方了,又特意给小二叮嘱,到时候除了米饭,再上一些白粥,肉菜炖得软烂一些,怕两位大夫吃不动。 酒就不点了,梁崇自己不会喝酒,也害怕耽误两位大夫明日看诊。 几人到时,菜还没上齐,梁崇起身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茶,举着杯子挨个敬了一圈。 并磕磕巴巴的表示了对他们的感谢,对陈大夫帮了她这么大的忙,但她只能请他吃一顿饭很是不好意思。 其实,梁崇早上来的时候,还把家里珍藏的那些猴头菇、灵芝、干羊肚菌等山货打包好,又跟那日苏买了几罐蜂蜜,给陈大夫他们各自送了一份。 这些山货是她平时舍不得卖,留着拿来送礼的,但也不值什么钱,就是看着稀奇些而已,着实有些寒酸了。 另外,梁崇还提前给玲儿带了信,跟逐鹿部落买了三双鹿皮靴子和一些鹿皮制品,也一起送给他们了。 除了两位大夫,小童也有一双,至于谢湍意,两人年纪相仿,送鞋子有些不太合适,梁崇便给他换成了一些特产。 谢湍意每次都会来医馆等梁崇,梁崇本来打算回去时给他的,就把他的那份一起带着来了,不过见他人在医馆,便一并给了。 陈大夫和黄大夫行医多年,听过的患者的感谢不知多少,很是游刃有余。 只语重心长的叮嘱梁崇,如今她也能说话了,以后好好生活要紧,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结果。 接着,梁崇又跟谢湍意聊了一会儿,感谢他大冬天的,还来医馆帮她治疗,最近又一直跟她结伴回家,让她省了很多事。 对此,谢湍意彬彬有礼地回复道,“我与崇姑娘一见如故,不必这么客气,再说都是一个村的,本就应该互相帮助才是。” 小童那边,梁崇跟他碰了一下杯,每次来,他都很用心的招待和煎药,小童只摸摸头,嘿嘿一笑。 小童年纪尚小,不太适应这种饭局,看着几个大人觥筹交错,他满脑子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开饭。 表达完感谢,菜也上的差不多了,梁崇就没有再耽误大家,给每个人盛了一碗饭,各自开吃。 没说完的,边吃边说就是,反正她们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陈大夫平时不苟言笑,在饭桌上却放下了架子,看起来和普通的长辈没什么两样。 边吃饭,边问梁崇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日常都做些什么营生。 黄大夫和谢湍意时不时插几句嘴,饭桌上的气氛很是融洽。 黄大夫倒是知道梁崇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不过陈大夫一来便上手治病,对她家里的情况了解不多。 得知梁崇的父母都已经过世,现在她一个人来营州投奔远房叔叔的时候,陈大夫叹了一口气。 那些治疗的银子,怕是这个闺女所有的身家了,想了想,他开口道,“我听流之说,你现在在种一些药材,不知可找到销路了?” 流之就是谢湍意的字,刚才聊天时,陈大夫说谢湍意是他前几年收的徒弟,也是他一个老友的孙辈。 但谢湍意叛逆的很,只在他身边学习了几年,便说志不在此,自己回达州和营州讨生活了。 梁崇摇摇头,营州城内医馆很少,且各自都有自己固定的收购渠道,外人想插进去很难。 虽然谢湍意前面有说过,他的叔叔伯伯们也收购药材,但仔细一想,一亩地的药材只能卖到几两银子,不可能让人家千里迢迢的过来收购。 自行运过去的话,光运费就要好大一笔,除去运费,可能不剩多少,甚至还有倒贴的可能。 再说她麻烦谢湍意的已经够多了,也不好意思再开这个口。 见状,陈大夫说道,“我二师弟的医馆和我几个徒弟的医馆都有合作,每年都会往关内拉一些药材过去,板蓝根和黄精也是收的,不如你就卖给我们如何?” 黄大夫也紧跟其后,顺着陈大夫的话说道,“要是你送来的话,我们和关内商量一下,加一些份额,还是能够吃得下的。” 接着,他又补充道,“就是银钱上可能会慢一些,得等药材送到关内,把银子带回来,才能给你结账。” 听到此话,梁崇连忙回复,“不妨事,不妨事,慢一些……就慢一些……我不急着……用钱。” 梁崇明白,回春堂肯定有固定合作的药农,这是为自己开先例了。 又拿起杯子,挨个敬了一圈。 小童埋头狂吃,并不参与大人的话题。 吃到中途,陈大夫又问了问梁崇是否婚配。 得知梁崇现在还是孤身一人,暂时没有婚配之后,陈大夫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谢湍意急急忙忙的岔了过去,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说道,“师父,这鱼好吃得很,您赶紧尝尝。” 并冲陈大夫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不用多管。 这老头,让他办的事情不好好办,说话又那么直,可得悠着点,他自己有分寸,不用他操心。 梁崇正在给小童夹菜,小童想吃桌对面的炒肉片,夹不到,梁崇便给他夹了一些。 陈大夫没理谢湍意的怪模怪样,开口道,“老夫本想说,我倒是有一个徒弟,虽然外貌上拖后腿了些,但人很有才情,性格踏实,又有一门好营生,唯一的缺点就是家族人口单薄,现在想来,倒是配不上姑娘了。” 黄大夫听到此话,立马反驳道,“我倒是不认同师兄的话,我们……” “崇姑娘的婚事自有她叔叔婶婶们操心,您老俩赶紧吃菜吧,这是家里的儿子还没让您俩操够呢?”谢湍意也顾不得长幼尊卑了,赶紧把话题岔开。 这俩老头,还一个唱上红脸,一个唱上白脸了。 梁崇摆摆手,“没有没有,长辈关心……是好事,不过……我的条件……您也……看到了。” 一口气说了个长句,梁崇赶紧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顺了顺气,接着说道,“刚治好……嗓子……就不去……拖累人家……了……这两年……想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再说。” 见两位当事人没一个接话茬的,两位大夫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陈大夫马上就要去别的地方看大好河山了,也算是给他送行。 黄大夫知道梁崇种了板蓝根,又只打算卖根系之后,跟她说叶片也能卖钱。 并叮嘱她采摘前先拿一些样品来医馆,给他看一看成色和长势,不然过早或过晚采摘,都容易影响药效。 小童也吃得直打饱嗝,非常心满意足。 就谢湍意整场饭局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师父一不小心说漏了啥,害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120章 采收叶子 梁崇回家后,便去地里挖了几棵板蓝根给黄大夫送过去。 当时这批板蓝根是在三月底种下去的,现在已经七月初,叶子已经长得有半尺来长了。 黄大夫见到后,立马叫梁崇别耽搁,回家把叶子割下来,再晚一些,就只能收割一季了。 当时在饭桌上,黄大夫还告诉她,叶片采收的最佳时间,是在种下去之后的六十至八十天左右,这个时间,板蓝根的叶片最为青绿,黄叶子比较少。 按理说,梁崇种的那亩板蓝根,叶片应该早就可以割了,所以才让她拿过来医馆看看。 另外,板蓝根在春天种的话,一年可以收割两季叶子,不过两季多少会影响根系的生长,产量会相对低一些。 黄大夫建议,等这批叶子割了之后,等到九月中旬左右,新的叶片也差不多长成了,就可以先把叶子割掉,再挖底下的根部,到时候可以卖两回药材。 若是留到第二年,板蓝根便会开花,到时候花叶会抢夺根的营养,根系会逐渐枯萎掉,就没什么用了。 最后只能收一些种子。 梁崇吓了一跳,她原先只知道板蓝根的根系能卖钱,却不知道叶片也可以用来做药材,所以没注意叶片的生长时间。 谢湍意也没有种植板蓝根的经验,只把从他伯伯信里得来的注意事项简略的跟梁崇说了一遍。 得知可以收了,梁崇便立马回家,召集人手,用一天的时间把板蓝根的叶片全部割了下来。 割的时候,几人没有沿着根部收割,还留了大约半指长的距离,方便它再次生长。 黄大夫还说,板蓝根的最佳种植时间,其实是在四月份,过早种植会让植株过早枯萎或开花,影响板蓝根的药效。 若是梁崇明年还想种的话,就需要把下种的时间往后推一些。 今年算她运气比较好,刚好卡在了第一季的时间节点。 最后这亩地一共收了一百来斤的干叶子。 但叶子的市场价非常低,三文钱两斤,梁崇拉去医馆时,黄大夫又挑捡去掉了一些不能用的,最后只卖了一百多文钱。 不过梁崇接受良好,本来她的预期收获就只有根茎,现在还能卖叶子,也算是一笔额外的收入。 起码把肥料钱挣了回来。 还留了一些植株没有割,用来做种,不管明年种不种,起码种子不用再从别人那里买了。 收完叶子,梁崇又和刘桂花一起,给板蓝根追了一次磷肥。 现在村里的猎户和屠户都认识她了,有没肉的骨头,还会特意留下来卖给她。 施完肥,村里的小麦也开始陆陆续续地露出了金黄的色泽,再过半个多月,就又到了收麦的时候。 田间地头,到处都可以见到背着锄头的老农的影子,他们频繁地去地里捉虫拔草,仔细地观察着每一寸土地,就怕临到收获,有什么意外发生,影响一年的收成。 梁崇家没种小麦,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再说水稻那边也有刘桂花帮忙看着,就收拾收拾东西,开始进山。 七至十月份,正是各种山货成熟的季节,是一年中为数不多的赶山的黄金时间。 一些老道的猎人和赶山人也开始进山了,这个月可以采到大量的松塔。 有经验的采松塔的人,光是这个月,就能靠采松塔赚到几两银子,挣来一家几口人一年的嚼用。 不过这个活非常的危险,松树的枝干比较细,容易折断,松塔一般又长在树的顶端,赶山人往往需要爬到几十米的高空去摘。 若是松树承受不了人体的重量,不小心折断了,或者爬树途中掉下来,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丧命。 所以采松塔也被誉为后世最危险的职业之一,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梁崇只敢在树下捡捡自然掉落的松塔,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喝喝汤。 碰到干的松塔,就把松子扒下来,减轻一些重量。 不过这个时间,松塔一般都还比较紧实,带有水气,得回家晒一晒,松子才容易脱落。 现在预警距离又增加了二十米,虽然还是不敢进深山,但梁崇也敢往山的中围再过去一点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金手指,还是要在可承受的范围内,尽可能的物尽其用。 除此之外,山内找灵芝和找人参的人也多了起来。 梁崇几天之内,就看到了好几个不太熟悉的赶山人,背着背篓,拿着专业的采参工具,在山林中穿梭。 见到人,他们会远远的打一声招呼。 但梁崇从不回话,反而会尽量避开,毕竟深山老林的,她又是个女性,还是要尽量的保护自己。 该说不说,不怪这些人对灵芝和人参这么趋之若鹜,实在是这两样东西不仅值钱,还非常稀少。 当然梁崇找到的除外。 梁崇送人的那几支灵芝,都是这两年上山时偶然发现的,一个个还不到巴掌大小。 不值什么钱。 除了灵芝和人参这种贵价的山货,还有花类药材和水果也开始成熟了。 草甸子上,时常可以见到一朵朵金色的小花开在枝头,在阳光下反射出明媚的光泽,花瓣微微张开,随风摇曳。 别看它小,却能卖出上百文一斤的高价。 这种美丽的花朵叫做金莲花,本地人也叫它阿拉腾华齐齐格。 一般喜欢生长在寒冷湿润的草甸子上或者林下,它的花朵长得就像缩小版的莲花,花瓣又是艳丽的金黄色,因而得名。 “是莲不出水,非菊却宜山,色拟翟昙面,笑开迦叶颜”,说的便是它。 金莲花是一种药食两用的植物,花朵、种子、嫩叶可以用来做菜吃,干花可以制成茶叶,用来泡水喝。 尝起来微微苦涩,有清热解毒、治疗牙龈肿痛等作用。 每年的六七月,都是采摘金莲花的最好时节。 梁崇采得不亦乐乎。 毕竟谁人不爱鲜花呢,每次见到金灿灿的花朵,都让梁崇心情愉悦,这花真是好呀,不仅美了她的眼睛,还美了她的荷包。 第121章 粮食减产 每次进山时,梁崇都会擦上一些自制的风油精,并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就怕不小心被山里的蚊虫叮咬或者寄生。 除了金莲花,这个时节还可以采摘一种亦花亦菜的植物。 黄花菜。 黄花菜颜色金黄,花瓣细长,花朵就像是缩小版的百合,叶片则长得像大蒜叶。 另外,黄花菜还和萱草长得非常相似,不过萱草花瓣偏橙红色,黄花菜花瓣偏金黄色,后世常常有人分不清黄花菜和萱草,把萱草采回家煮了吃。 黄花菜里面含有非常多的生物碱和秋水仙碱,吃之前必须要晒干后煮熟,或者先焯水后放入凉水中浸泡半个时辰,处理不当有可能会中毒。 而且吃的时候,一般不会吃完全开放的花朵,而是吃将开未开的花苞。 后世有一句话,叫做“黄花菜都凉了”,关于这个俗语的由来,说法五花八门。 梁崇听过一个说法,说的是某个地方有一道菜是用黄花菜做的,而且往往作为压轴菜,最后才上桌。 有些吃饭的客人来的迟了,菜都吃完了才来,连最后上桌的黄花菜都凉了,主家就用这句话来调侃他做事拖沓、不赶趟。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说的是黄花菜的花期非常短,只有一天,别名一日百合,所以世人也常用这句话来比喻错过了关键的时机。 黄花菜用来炒着吃、煲汤喝都挺好吃的,脆嫩鲜甜。 虽然它和金莲花同属于可以食用的花材,但价格却远远比不上金莲花。 因为在老百姓眼中,它和蕨菜、刺老芽等没什么区别,都是野菜。 市场价只能卖到两文钱一斤。 所以梁崇往往都是没得东西采了,才会采一些黄花菜回去。 免得占了背篓的空间。 除了这些鲜花,还可以看到一些早熟的时令水果。 比如蓝莓、红豆、蓝靛果、山李子、山葡萄、灯笼果等。 蓝靛果也叫山茄子,和蓝莓长得非常像,口感也差不多,但蓝靛果的果型更为纤长一些。 另外,两者在生长习性上也有差别,蓝靛果更耐寒,能扛住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在普通的土地上也可以生长,对生长环境的要求不如蓝莓苛刻,而且比蓝莓更早熟。 市场价二十多文钱一斤。 说起来,梁崇家里,除了山葡萄,还没有栽种什么水果。 到了明年春天,倒是可以上山来,移植一些蓝莓和蓝靛果回去栽种,这些果子的卖价还是挺高的。 采蓝靛果的时候,梁崇非常小心,因为蓝靛果也叫黑瞎子果,和蜂蜜一样,是黑熊喜爱之物,附近说不定会有黑熊出没。 所以梁崇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时刻注意着系统的动静,同时手速飞快,摘完一片,便立马转移阵地。 跟打仗似的。 整个七月,梁崇的重心主要就是放在金莲花和蓝靛果上面,也找到了一些其他的野果子,不过并不值什么钱。 大多都被她留下自己吃了。 金莲花摘了一大片,但晒干后却没有多少,都是花瓣,并不压秤,只有五斤左右。 市场价二百文钱一斤,卖了一两银子。 之所以卖得这么贵,一是因为金莲花有一定的药用价值,二是因为晒干了的金莲花用水泡出来后,颜色也是金灿灿的,非常文雅。 大多都被货商运到南方,卖给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所以价格也就水涨船高。 黄花菜一共找到了二十斤左右,因为不值钱,所以梁崇也没有往外卖,只给相熟的人家送了一些,剩下的都被她晒干了,留着冬天吃。 蓝靛果一共找到了八斤,梁崇自己留了一斤,还给霜竹送了两斤过去。 她治病时,若是时间有空余,便会时不时地过去霜竹家坐一会儿,姐妹俩聊聊知心话。 有什么稀罕的山货,也会给她带去一份。 当然,霜竹也会给她回一些城里时兴的玩意儿。 霜竹还是老样子,在家照顾小孩,做做饭,间或跟街坊邻居讲讲闲话。 还不时去绣房里接点简单的针线活回来,补贴家用。 日子虽然平淡,但也算幸福。 不过今年却出现了一个怪现象,进山大半个月,梁崇发现,今年各种水果的产量明显比去年少了很多。 梁崇回忆了一下,今年入夏以来,特别是六七月份以来,天气比去年要热得多。 就连她这个对农业生产不太敏感的人,都察觉到了今年的雨水量,比起去年来说有所减少。 特别是山下,虽然不至于到大旱的地步,但旱天是没跑了。 这也是那些老农如此频繁的去地里查看的原因。 达亚尔大叔怕梁崇不懂,还特意过来跟她说了一声,她的两亩水田种的都是水稻,比小麦更不耐旱。 现在正值抽穗结果的关键时期,要时刻注意地里的动向,不然会影响一年的收成。 怕刘桂花忙不过来,梁崇减少了进山的频率,每隔一段时间便跟刘桂花一起,给水田放一次水。 这个时期的水田,要做到干湿结合,既不能有太多的水,以防稻子的根系腐烂或者吸收不到氧气,又要保证有一定的水量,维持稻苗的生长。 稻田旁边的引水沟,今年也只剩大拇指粗细的水流,虽然没有完全断流,但也要放许久,才能灌满一亩田。 和去年半掌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另外,板蓝根也是一个喜水的植物,两人还要时不时地去给板蓝根追一遍水。 黄精种在林下,土壤还是比较湿润的,暂时不担心这个问题。 按今年的这种天时,田里的收成肯定会减少,就是不知道干旱会持续多久,造成多少损失。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七月末,差不多就要收小麦了,田地较少的人家,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愁容满面的,因为他们根本禁不住一点风险。 粮农既要注意蝗灾、虫灾,又要注意干旱或者洪涝,任何一点小小的变故,都可能让半年以来的辛苦打了水漂。 种在人,收在天,农民看天吃饭的心酸亘古不变。 七月底,在村民焦愁的期盼中,麦子终于可以收割了。 梁崇也去给达亚尔大叔家帮忙。 今年乌兰嫂嫂负责下地跟他们一起割麦子,萨仁大婶则负责在家做饭,给众人送过来。 不过萨仁大婶还是会过来和几人一起做些活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再赶回去。 如哈斯黏人的很,离不得母亲,乌兰嫂嫂便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在地下垫了被子,把如哈斯放在上面玩。 大人要抓紧时间割麦,顾不得领小孩。 梁崇去逗他时,如哈斯睁着葡萄一般大的眼睛,懵懂的看着梁崇。 不一会儿,便拿着自己的波浪鼓,爬到一边玩去了。 割麦子时,果然如达亚尔大叔所料,有很多空壳和缺穗的。 收成比去年差了许多。 今年收麦,不像往年一样,整个村都喜气洋洋的。 反而笼罩上了几分愁苦。 毕竟很多人家都靠着田地里的产出维持生计,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要是粮食的产量不高,那光今年的税收,就够头疼的了。 若是选择卖掉一些粮食来抵税,明年一家人就得清汤寡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不卖的话,大多数人家都没有什么积蓄,只是一年一年的数着微薄的铜板花用。 连梁崇都跟着焦灼了起来。 第122章 不速之客 八月一到,梁崇便背上背篓,直奔榛子林。 今年她可不能再让人捷足先登了。 但让梁崇没想到的是,她的速度已经这么快了,却还有人比她更快。 梁崇到那时,因有树木遮挡,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但系统却又没有预警,便知道在里面的是人。 本来这种无主之地,谁先摘便是谁的,如今已经有人了,梁崇应该转身就走便是。 但这地方藏在犄角旮旯,一般人是找不到的,连续两年都被这人偷了家,梁崇有些气不过,便掀开了树叶,打算看看这个人的样子。 结果看到一头卷毛,不是谢湍意是谁。 谢湍意听到树叶被掀开的声音,停下了采摘的动作,转过来一看,诧异的喊道,“崇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梁崇还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按理说,五月份到八月份,正是村里小孩上课的时间,九月份才放假。 谢湍意怎么会有时间来山里采榛子。 梁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苦涩的问道,“谢夫子……不上课……吗……” 见梁崇表情古怪,谢湍意纳闷的摸摸头,说道,“今年有些干旱,天时不好,有些人家已经开始收麦了,我就给学生放了几天的农假,让他们回家帮忙收收麦子,也体会一下农忙的辛苦。” “正好学堂里没什么事儿,就想着进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山货。” 前年梁崇在这片林子里,一共摘了几百斤的榛子,差不多赚了二两多银子。 在其他地方找到的加起来,都没有这里的多。 不过谢湍意来得比她更早,今年只能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山里找货不像在自家地里干活,无主之地,讲究的是先来后到,一般一片地方已经有人的话,其他人就不能来这个地方跟他抢东西。 除了等人走了才行。 打猎也是一样的。 敖古人打猎时,一般会在猎场周围方圆几里的地方,标记上特殊的记号,示意这个地方现在有人和猎物,别人不能进来。 这也是那日苏他们住在深山时,附近的山头很少有人过来的原因,猎人们都有自己熟悉的猎场。 不然打猎时弓箭和陷阱无眼,不小心伤到人就不好了。 不过这并不是指占山为王,一般一片打猎或者采山货的窝子,若是第二年你能比对方先来,或者来的时候人不在,那便是你的。 就跟梁崇和谢湍意的情况一样。 见梁崇要走,谢湍意连忙出声,“崇姑娘,等一下。” “一起采吧,反正这片林子里榛子很多,我一个人也采不完,去年采了几百斤呢。” 梁崇闻言,简直想要吐血,但脸上却是带着微笑,轻柔地对他说,“不用了……谢夫子……我再去……别处看看。” 内心则疯狂腹诽,可不是嘛,整整能赚二两银子呢。 见梁崇皮笑肉不笑的走远,谢湍意又懊恼上了。 自己这嘴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呢,他只不过是看崇姑娘孤身一人,这片榛子林的地点已经很是深入了,再往前走,他怕会有危险。 刚好他这里有现成的山货,两人做伴还能安全和省事一些。 结果话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些不对味儿。 梁崇边郁闷,边往前面发现的另外几片榛子林走去,安慰自己道,罢了罢了,大不了多跑几个地方,应该不比这片少。 谁叫自己比人家慢了一步呢。 到了另外一片榛子林,梁崇从化悲愤为动力,双手飞快移动,一天就采了一百多斤。 不过她深谙量力而行的道理,只背了七十斤下山。 剩下的则被她装在口袋里,藏到了山上,打算第二天又来背。 可不能把身体累坏了。 路上见有一些榛蘑长在树根上,虽然只有一小把,但梁崇还是把它采回了家。 家里有半只鸡没吃完,被她冰镇在井水里。 拿来炖鸡正好。 结果一到家,便发现门口静静的放着一个小背篓,上面还用秸秆盖住了,看不清里面有啥。 梁崇生怕是谁的恶作剧,找了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挑开。 里面是一背篓去了外壳的、还没有晒干的榛子。 而背篓的主人也显而易见。 这谢湍意,这么客气干啥,自己又不是没得吃,背上还背了这么多呢。 抱怨归抱怨,但梁崇还是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进院子里把身上的山货放下,又出门把门口的小背篓拿了进来。 找了个簸箕,将背篓里的榛子倒出来均匀的摊开,放在院子里的晒架上。 这一部分就不卖了吧,留着自己吃,多少也是人家的心意呢。 平安和旺财围着梁崇东嗅嗅西闻闻,疑惑的对视一眼,不明白主人一个人在乐啥。 乐了一会儿,梁崇又去把井里面吊着的鸡肉提了上来,切成小块,先下锅炖着。 切的时候,见平安和旺财围着她打转,还大方的把其中的一只鸡脚一切两半,每只狗丢了一块。 接着又去葡萄架子底下,摘了一串熟了的葡萄,拿着葡萄和榛蘑去井边把它们洗出来。 正洗着呢,咚咚咚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方小鱼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进来,“崇姐姐,你在家不?” 梁崇连忙放下东西,甩了甩手上的水,过去把门打开。 方小鱼笑眯眯的,端了一碗橡子豆腐进来。 到了七八月份,橡子果也开始成熟了,方小鱼便如一开始计划好的那样,去山上捡了些新鲜的橡子,做起了橡子豆腐的生意。 方小鱼边走进门,边对梁崇说道,“我外祖父去山上捡柴火回来时,说看到你才下山呢,想着你应该没吃饭,便让我带一碗橡子冻过来。” 因为目前还没有豆腐这个词,梁崇当时教她们的时候,便沿用了大业朝南方的叫法,叫它橡子冻。 这橡子冻成本低廉,卖价也不高,方小鱼定价一文钱一块,厚厚的,比巴掌还大,够一家人吃两顿了。 而且这东西很容易学,见方小鱼去卖,别的村很快也冒出了几个卖橡子冻的。 不过方小鱼非常能吃苦,也不怕抛头露面坏了名声,平常就留自己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在集市这边摆摊售卖,自己则挑着橡子冻去营州城市场上摆摊,卖不完的,还挨家挨户的吆喝。 所以也赚到了一些钱,虽然不多,但能时不时地改善一下她们家的伙食。 方小鱼端来的那碗橡子冻上面,厚实的铺了三大块排骨,应该是把大部分的肉都给梁崇舀过来了。 见方小鱼送了菜便要走,梁崇赶紧让她等等,说把碗洗了还给她。 方小鱼听闻,便站在原地等了等。 梁崇把橡子冻炖排骨倒在自己的碗里,舀水洗了洗碗,又装了满满一碗鸡肉,让方小鱼端回去。 并跟她说,虽然炖的还不是很软烂,但也应该熟了,回去再炖一下就行。 见此,方小鱼也没有跟她客气,她外祖父和外祖母从小就教育她,人与人之间来往,大大方方就行。 菜做好,梁崇美美的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第二天一早,梁崇又开始进山。 老话说的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知怎么的,今年梁崇虽然损失了一片榛子林,但老天爷却又让她捡到了一样好东西。 第123章 征收徭役 第二天梁崇又上山,把没采完的那片榛子摘了。 摘完剩下的榛子,加上昨天留在那儿的,差不多有五十斤,梁崇便将东西藏好,又往深处走了走。 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蘑菇带回家,她还能再背二十斤。 越往前走,草越深,一眼望过去,也没什么花叶类的药材。 草前面是一片臭松林。 虽然草有半人高,但梁崇看了看系统地图,只有几条小蛇,便拿棍子打了打,把蛇吓跑了,再往前面走。 结果刚走过草丛,地面就空旷了起来。 中间赫然有一个大树墩子,上面长着一朵比碗还粗的东西。 紫红紫红的。 正是赤灵芝。 梁崇顿时就乐了,快步跑过去,围着树墩子转了一圈,发现在树墩子的背面,还长着几朵小的。 大大小小一共有五朵。 她一朵都不留,全部都割了下来。 要不是这里草比较深,一般人不会轻易趟过来,谁能想到里面还有个树墩子呢。 见有一片臭松林,梁崇还在里面找了找,因为灵芝一般都喜欢长在臭松和鱼鳞松上面。 不过却没有找到其它的。 梁崇心满意足,赶紧抱着灵芝,回榛子林那边,背起背篓下山。 发财了,发财了。 第二天拿到医馆给黄大夫一看,黄大夫给出了一千二百文一斤的高价。 比平时少了些。 虽然梁崇找到的灵芝比较大,不过这段时间来卖灵芝的人也多了起来,价格跌了些。 小的那些,算作三百文一斤。 大的那朵一共有一斤二两,小的加起来一共有四两。 卖了一两五钱银子。 虽然没有损失的那片榛子林赚的钱多,但差不多也覆盖了。 不过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梁崇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找到的东西和往年差不多。 榛子一共采到了三百多斤,晒成干货有二百八十斤,一共卖了二两八钱银子。 另外一个收入的大头是榆黄蘑和榛蘑,一共找到三百多斤,卖了一两多银子。 蓝莓和红豆今年少一些,加起来只有二十斤左右,卖了四百文钱。 整个八月,梁崇差不多赚了六两银子。 期间,她还把蜂蜜取了出来,因为干旱,今年的蜂蜜比去年少了许多,一共有十五斤,梁崇自己留下了五斤,剩下的都卖掉了。 一共卖了二两多银子。 梁崇算了一下,杂七杂八的,收入的大头是六月份找蝎子蜈蚣的钱,一共有六十三两。 再加上她后面找山货的钱,现在手头一共有七十四两银子。 不过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吴正贤便上门来通知,朝廷要开始征徭役了。 茂林县下辖五个乡镇,每年都是轮着抽人,每个乡镇五年轮一回,今年刚好轮到他们青山镇。 每个村都要出人,根据人丁的数量和税收的份额来分配人数。 良禾村比较贫困,比起别的靠近营州城的村来说,税收较低,出的人也会更少一些。 大叶朝征徭役,采取均徭制度,按照人丁和粮税的多寡来分配要征的徭役数目。 有丁无粮者作为下户,仍纳丁银;有丁有粮者编为中户,丁粮俱多者编为上户,“俱照丁粮并纳”。 人丁和田地较多的人家,徭役也会重一些。 人丁少和田地少的人家,徭役就相对轻一些。 而且对于乡绅等地方豪强,朝廷也没有什么优待,这些人照样需要交税和服摇役。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乡绅过分兼并土地,让农民没有饭吃。 除了秀才、举人等读书人可以免除一定份额的赋税和徭役,其他人一视同仁。 当然,虽然大业朝实现了摊丁入亩,但这里面可以操作的空间还有很多,土地兼并的问题,哪个朝代都不能避免。 大户人家服徭役时,一般可以派底下的佃农帮忙,但需要补给他二百斤的粮食,如果不是佃农的,补得更多,需要补二百五十斤。 家里没有功名的,还可以将土地挂靠在熟悉的秀才、举人身上,合理避税。 像梁崇这样的女户,不管她家有没有男丁,只要每年地里的粮食产出超过了一定的数量,那也必须出一个人去服徭役。 服徭役的粮食数量规定在两千五百斤,朝廷按照一亩水田亩产二百五十斤粮食计算,家里有十亩田就需要出一个人。 不想出人的,也可以交一笔钱,让朝廷代为招人,统收统招。 梁崇没有达到这个份额,倒是不用出人。 但也逃不过出钱的命运。 没有达到规定粮食产量的人家,便需要几户凑在一起,出一个人来服徭役。 这几户人家每年的粮食产量加起来,要刚好能凑够两千五百斤左右。 不想出人的话,就按照各家的粮食产量在两千五百斤中的占比,按比例出钱。 找人顶替需要给朝廷交五两银子,梁崇虽然只有八亩田地,且还有些是山地,但在几户人家当中,她的地最多。 差不多需要承担一半多的钱,出三两银子。 当然有些人家也会选择自家拿这笔钱,让家里的男丁去服徭役。 她们几户人家当中,就有一家人选择拿五两银子,把家里的大儿子报上去了。 梁崇虽然不知道大业朝的徭役有没有工钱可以拿,但就她前世看到的那些知识来说,每个朝代服徭役都不是一件好差事,死伤是常有的事情。 不死也得脱层皮。 除非是实在拿不出钱的人家,才会选择用人抵上。 另外,像刘桂花这样带孩子的寡妇,虽然没有田地,但也要出一份钱,大约在三百文左右。 虽然刘桂花算是比较节省的,但每月两百多文钱的工钱,在没有田地的情况下,只将将够母女两人买粮食花用,她也就存了一百多文。 三百文钱实在是拿不出来。 没有办法,刘桂花只好求上梁崇,请梁崇预支了一些工钱给她。 梁崇很痛快的把钱给她了,谁都有难的时候。 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年不止粮食减产,还恰好碰上了朝廷征收徭役。 一时间,村里愁云惨淡,时不时传来些打骂声和哭喊声,娶妻和嫁女的人家也多了起来。 不过对梁崇来说,摆在面前的,却是一个机会。 第124章 桂花佃田 得知还要交一笔徭役税,村里最近卖地的人家多了许多。 梁崇现在手头有银子,恰好能添置上几亩。 不过梁崇提着礼品去吴正贤那里时,却被告知,确实是有一些人卖地,但都被人买走了。 梁崇毫无办法,只能怪自己又慢人一步。 却不知道,这里面都是有门道的。 吴正贤也没骗她,最近有七个人来找他帮忙卖地,一共有十亩半,其中有个青山镇的乡绅买了九亩,谢湍意买了一亩半。 但即使有地,现在这种情况下,以梁崇的身份,也是买不到的。 原来,大业朝为了阻止乡绅兼并土地,规定个人不允许私底下买卖土地,所有要售卖的土地,需要到里正那里登记,再由里正统一售卖。 这么做,看似给了各村的里正更大的管辖权,实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因为年底的时候,官府会要求各村的里正上报当年村里买卖土地的数目、去向、售卖的凭证等等。 并要求卖的时候,要优先卖给本村或本地的农户,且一年内卖给乡绅富豪的土地不能超过朝廷规定的占比。 年底收税的时候,还会对剩余土地的数目进行核对,若是少了,那少了的土地的税收也需要照交不误。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些乡绅会直接将买来的土地落在特意找来的农户身上,再给该农户和地方里正一些钱财,神不知鬼不觉的扩大土地拥有量。 不过大业朝对这种情况抓的非常严,被发现之后,地方里正轻则被革职,重则有牢狱之灾。 每次征徭役,便会有一些农民家庭破产,往外出售自己的土地,这段时间,青山镇的乡绅们也听到风声,纷纷派人下村收购土地。 吴正贤只是一个小小的里正,在村里或许说得上话,但根本得罪不起本地豪强,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土地卖给了他们。 那豪强的管家来的时候,谢湍意也正好在跟吴正贤商量买地的事情,听吴正贤介绍他是个童生,才把那一亩半让给了他。 买了地,他也算在本地有了资产,能将达州的户籍迁过来这边了。 梁崇能买到手中的这八亩地,还是因为在她搬过来之前,良禾村恰好有一个土地大户搬走了,吴正贤的手中还剩下几亩,梁崇又落户在了村里,不想冒被革职的风险,又没有出价更高的,这才卖给了她。 回到家,刘桂花又找上门来。 小心翼翼的跟梁崇商量,说村里的谢夫子刚买了一亩半的地,正在找合适的佃农,她明年来佃半亩地来种粮食。 不过还要先问问梁崇的意见,梁崇不同意的话,她便不佃了,若是同意,那她也不会耽误这边的活计。 梁崇这才知道,地是被谢湍意买走的。 刘桂花的神情很忐忑,刚跟梁崇预支了工钱,又来请求自己出去租地种,她很担心梁崇会有意见,甚至不给她做这份差事了。 对于她的情况,梁崇是知晓的,刘桂花是四月份过来的,到现在才将将八月底,还没有半年的时间。 没有土地,娘俩的吃喝都得去买,而且听说她家的小闺女还时常生病,是医馆的常客,但她还能攒了一百多文钱,可见是个有成算的。 佃农的日子其实并不好,时下,官府的税收是十税一,也就是说,除去赋税,地里的产出只剩九成,由主家和佃农两个人分。 营州这边,主家和佃农的分成方式一般有三种,四五分、对半分、五四分,也就是说,地里剩下的产出,主家占百分之四十,佃农占百分之五十。 有那苛责的,佃农只能占百分之四十也是有的,这还是在官府硬性规定,佃农的分成最低不能少于四成的情况下。 不然地主剥削的程度还能更深。 面对如此低的分成,很多人却依然宁愿去佃田来种,而不愿意去开荒,倒不是因为他们傻。 谁人不知道开荒了地就是自己的呢,但时下开荒非常困难,不止要清理好地上的灌木、碎石,开荒的前几年,地况还非常贫瘠,和现有的肥地的产出不可同日而语。 拿那日苏他们开荒出来的那些田地来说,产出还没有梁崇家的三分之一。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开荒不是谁想开就开的,不止要取得官府的同意,还要交同等地块四分之一的“开荒费”。 比如,若是想把一亩荒地变成一亩田,田的市场价格是四两银子,那么开荒的人需要提前给官府交一两银子的“开荒费”,才能动土。 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的限制,才让百姓和乡绅对开荒的兴趣不大,不然那些世家豪族,早就想办法来村里把荒地占起来了。 那日苏他们只不过是恰好碰到了好政策,由里正带着凭证统一去官府开具开荒许可,还不用交一分钱。 但不得已去做佃农的,哪个家庭不是穷困潦倒,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了,下顿不吃就得饿死,根本承担不起开荒的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 梁崇不知道谢湍意给刘桂花的分成是多少,不过想来也不会很高,最多就是四五分,毕竟不能打乱市场价格,免得惹了别人的眼。 刘桂花也算是庄稼地里的半个老把式了,多半亩地其实并不会占用她多长的时间,还能给娘俩带来一百多斤的粮食,缓解她们的生活压力。 梁崇点点头同意了,她只是雇人工作,又不是买下了刘桂花的身家性命,别人佃不佃田,她无权干涉,也不想干涉。 给别人一份工资,难道还要插手别人的大事小情吗,恨不能休息时间也占用了去。 本来就是单纯的雇佣关系,若是刘桂花因为种自己的地耽误了她这边的活儿,大不了换人便是。 而且据她平时的观察,刘桂花还是很兢兢业业的,珍惜这份活计,认真负责,不是那种丢西瓜捡芝麻的人。 刘桂花一听梁崇同意了,愣了一下,眼里泪光闪烁,遇到一个好东家,是她们母女俩的幸运,一定是丈夫在天上保佑着她们呢。 她本就是个做的比说的好的人,是典型的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的农村妇女,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一个劲儿的冲梁崇说谢谢。 并保证自己一定会优先顾好梁崇这边的活儿,好好给她做事儿。 接着,刘桂花拿出怀中藏着的早就纳好的布鞋,说道,“自己做的布鞋,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东家别嫌弃,上山随便穿穿,我这就回去了,不多打扰东家。” 她很少说煽情的话,也害怕梁崇嫌弃她的礼物寒酸,说罢,放下鞋,便快步的出门了。 梁崇拿起布鞋一看,是细密的千层底布鞋,一针一针纳得紧实又整齐,鞋面是用两块不同颜色的碎布拼成的,虽然是碎布,但却搭配得毫不违和。 大小正合适,看得出用了很大的心思。 这么好的鞋子,她怎么会舍得上山穿。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弹指之间,一年中最忙的时节也静悄悄的到来了。 第125章 九月琐事 金秋九月,敖古人的秋猎进行得如火如荼,整个乌拉尔山里,充满着厮杀与收获。 他们会在村里卖些便宜的肉,梁崇就跟他们买了些狍子肉和野猪肉过来。 本地人一般不吃腊肉,只吃纯纯风干的肉或者简单熏制的肉。 倒不是她们不知道腊肉的制作方法,而是做腊肉需要的盐量较大,大业朝的盐卖价昂贵,大部分农家人舍不得将钱花在这一方面。 而且现在八角、桂皮等也不是作为香料使用,而是被医馆用来当做药材入药,比后世贵的多。 梁崇是个爱吃的,左右自己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费不了多少材料,便买了盐、白酒、八角、桂皮回来,做了一些重口的熏肉出来,留着冬天吃。 本地人做熏肉,一般不放任何调料,直接放在灶上,用做饭时的烟火气烘干。 梁崇做的更复杂一些,先用买回来的调料将肉涂抹均匀,放在阴凉避光的地方腌制两三天,再拿出来沥干水分,挂在高处七至十五天。 到时间后,就可以去山上砍一些柏树枝回来,将肉挂在灶台上,用柏树枝熏出来,肉会带着一些木类的清香。 等到完全熏干之后,便可以拿到堂屋储存了。 吃的时候,切得薄薄的,加入辣椒爆炒,或者简单的蒸一下,非常下饭。 除此之外,梁崇还和他们买了一节鹿骨,拿去医馆,请黄大夫加上一些杜仲、当归等药材,用白酒帮她泡了。 得到了一小坛鹿骨酒。 据说日常喝一些鹿骨酒,可以预防风湿,益气补血。 梁崇经常在山里跑,山上露水湿重,害怕自己得老寒腿,便想着预防预防。 有几次上山,梁崇还看到谢湍意背着弓箭,和几个敖古人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 这个时候,他倒不像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夫子了,脱下了长袍,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扎紧了裤脚和袖口,头发还被束成高高的马尾,很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有一次梁崇采集山货时,看到他们那个小队在不远处射杀一群矮鹿,谢湍意挽弓射箭,和周围天赋异禀、个子高大的敖古人比起来,虽说身板瘦弱了些,但箭术却丝毫不逊色。 目光如炬,出手行云流水,准头也很足。 倒让梁崇刮目相看,看来他也不是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 不过想到去达州时,梁崇全程走得气喘吁吁,但谢湍意却能够稳稳地跟在杨石头他们这些走惯了的人的身边,四平八稳,不见有什么费力的地方。 想必体能也是比较好的。 谢湍意他们那个小队虽然没有打到什么大的猎物,但每次下山,都是满载而归。 有次遇到梁崇,谢湍意还顺手给她拿了两只野鸡和一只兔子。 梁崇以为他是和敖古人学了部落的习俗,便从善如流的收下了。 给他回了一小坛蜂蜜。 今年那日苏没有和他们一起进山打猎。 九月份,那日苏在焦头烂额的忙着盖房子的事情。 他是个能赚钱的,这几年,靠着捕鱼和打猎,大大小小的赚了几十两银子。 为了达到老把头的要求,他可谓是拼了命的攒钱,但他的运气比梁崇还差一点,今年没买到什么地。 仅仅在年中的时候,有一户人家卖了一亩,被他眼疾手快地买了下来。 眼见着田地的数量是达不到老把头的要求了,便只能在房子上下功夫。 托雅姐弟俩无父无母,达亚尔大叔既是他们父亲的好朋友,也是托雅的公公,相当于他们的半个父亲。 那日苏便请达亚尔大叔帮着参谋了一下,设计好房子的样式,买好了砖瓦等原材料,请了施工队过来,等八月份农忙一结束,便火急火燎的动工了。 就指望着在冬日之前,把房子盖出来,到时候提亲时,起码看着能有样像样的东西。 那日苏家盖房的时候,梁崇也过去看了看,他家的占地面积比梁崇家要小一点,但房子的设计以及施工队伍的选择都很值得借鉴。 若是这支队伍盖得好,那梁崇盖房的时候也可以请他们负责,免得自己请的踩雷。 去那日苏家和托雅家要经过村里的学堂,梁崇过去的时候,学堂的大门紧紧的关着。 九月和十月农忙,学生已经放假了,要等到十一月份才开学。 学堂的院子小小的,除了讲课的地方比较大之外,就只在院子的两侧盖了一间厨房和一间住人的卧室,较为简陋,和后世的单身公寓差不多。 毕竟各村的资金有限,只能尽可能保障夫子的吃住方便,却不会建得多么豪华。 梁崇听说,好多外地的夫子受不了学堂的住宿条件,一般会去跟村里人租住宽大一些的空房。 不过按照谢湍意那么抠门的性子,想来也不可能出去租,估计能省一点是一点。 到了九月中旬,梁崇种的那亩板蓝根终于可以开挖了。 但挖之前,还要先把上面的叶子割下来。 这个活儿不太急,梁崇便约着刘桂花慢慢干。 反正一亩地两个人也足够了。 割完叶子,两个人又开始挖底下的根系。 一年生的板蓝根的根系只有小拇指粗细,开挖前,梁崇还特意拿过去给黄大夫看了看,看他点头,才敢动工。 黄大夫说,她的这亩地算是比较好的了,营州土壤肥沃,适宜板蓝根生长。 在别的地方,板蓝根的根系还能长得更为瘦弱。 板蓝根喜水,虽然刘桂花照顾得很是勤快,但因为天旱的原因,再加上她们收了两茬叶子,根系的产量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影响,没有梁崇预计的那么高。 全部晒干下来,只有二百八十斤左右。 黄大夫是按照市场价跟她收购的,八文钱一斤,卖了二两多银子。 叶子总共卖了不到一百文钱。 收完板蓝根,水稻那边也到了可以割的时候。 收稻子的时候,方小鱼也过来给她帮忙,梁崇没跟她客气,毕竟粮食比药材更重要一些,今年干旱,粮食产量不佳,明年好多人需要买粮吃,说不定粮价会上涨。 不想去做冤大头的话,就要尽量保证好自己地里的产出。 三个人火烧眉毛般干了两天,把水稻割了下来。 还花了十二文钱,雇了村里的一个老把式过来,把她们割下来的稻子用禾桶打了出来。 接着,又把稻草整齐的堆在田里晾晒,把稻子运到晒场上。 今年有刘桂花在,梁崇倒是不用再另外雇人帮忙晒稻子了。 玉米棒子要等到十月底才能收,趁还有一段时间,梁崇去城里把做羊肚菌菌种和营养包的除麦子之外的原材料买了回来。 至于麦子,会有专人给她送到家里来。 第126章 态度转变 种一亩羊肚菌需要消耗上千斤麦子,良禾村比较偏远,前两年买麦子的那家店没有送货服务,只能靠梁崇和巴尔思人工拉回来,非常费劲。 所以今年梁崇直接换了一家比较实惠的粮店,可以把麦子送到家里来。 不过送的时候,梁崇叮嘱他们,一定要走村里的小路,不能给人看见。 对此,粮店的伙计倒是没有说啥,都能买这么多粮食囤在家里了,要求奇葩点也不奇怪。 买好原材料,梁崇先把马上要用的菌种做了出来,菌种用的不多,她一个人就能做。 至于营养包,可以等到菌丝着床成功后再放到地里,时间不是很紧急,到时候就把材料搬去暖房里,让巴尔思帮着一起做。 梁崇也能更省事儿一些。 做完羊肚菌菌种,离收玉米棒子还有一段日子,梁崇认真践行时间管理原则,趁金九银十这样的好时节,上山采摘山货。 这个时间,山的中外围差不多已经被别人霍霍完了,只能采到一些常见的蘑菇和坚果。 遇到谢湍意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每次遇到谢湍意,他都会顺手给梁崇塞一些山货,大多都是一些野鸡、野兔或者榛蘑、核桃之类的。 给的量不多,刚好够梁崇一个人吃。 虽然这是敖古部落的习俗,但梁崇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谢湍意的行为有点奇怪。 后世的短视频那么发达,梁崇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各种追人的套路早已司空见惯。 但又怕是自己想多了,哪有人追求别人时,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什么都不说就算了,还尽是送些莓果榛子蘑菇。 而且他不是有喜欢的姑娘吗? 再说村里人遇到熟人,一般也会给对方分一把找到的山货,只不过没有谢湍意这么大方而已。 加上谢湍意每次的表情都很从容正常,又素来对梁崇这个曾经的患者很是关心,梁崇便只能催眠自己,谢湍意只是夫子和大夫当久了,职业病发作,天然对弱者更照顾一些而已。 她懒得深纠,反正谢湍意也没有什么过线的举动,随他去吧。 难道还能追着人家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不成。 不过,再遇到谢湍意顺手送东西时,梁崇却是说啥也不接了。 毕竟面对他那张帅脸,梁崇没有丝毫的抵抗力,万一把持不住,不小心做了别人的第三者就不好了。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呀。 梁崇前后态度的转变,让谢湍意一头雾水,疯狂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触了梁崇的霉头。 期间,梁崇又找到一些榛蘑,被她晒干后好好的放了起来。 她买的那十只鸡差不多可以宰杀了。 到冬日时,留下几只下蛋的,什么时候想吃小鸡炖蘑菇了,就杀一只来吃。 如今有钱了,苦了什么,都不能苦了这张嘴。 十月底一到,梁崇便连忙召集人手,请了萨仁大婶、托雅和方小鱼几人过来,在地里掰起了玉米棒子。 今年的嫩玉米,梁崇掰回家吃了一些,还给没种的几家人送了点,煮出来汁水丰沛,带着粮食天然的清甜。 梁崇尝试着背了一背篓去市场上卖,却没有得到很好的反响。 嫩玉米也是有人吃的,虽然这个作物才推广没多久,但老百姓和酒楼饭馆已经研究出了它的各种吃法。 不过百姓还是习惯性把玉米当成粮食看待,而不是一种菜品或是替代性水果,导致嫩玉米的市场价格跟老玉米差不多,卖不上价,还不如留着长老了更值钱。 价格不太符合梁崇的心理预期,卖完那一波,梁崇便歇了手,决定等什么时候嫩玉米涨价了,再去市场上卖鲜货。 几人中的大部分都是掰棒子的熟手了,就只有刘桂花从来没有掰过玉米,梁崇便特意叮嘱她穿好长衣长裤,遮盖好头脸。 但梁崇显然是多此一举了,这三亩地平时本来就是刘桂花在管理,玉米叶子会割人她早就知晓了,掰棒子的时候,裹得比几人还严实。 梁崇注意到,刘桂花裹头脸的那块布,是她闺女的衣裳。 想了想,左右今年还是要给员工送年礼的,梁崇便决定把其中的一些礼品换成布匹。 掰完玉米棒子,梁崇又叫来施工队,把种羊肚菌的那两亩地的前后围墙立了起来,好好的清理了一番,撒入石灰粉暴晒了几天。 做足了前期的准备工作,才把羊肚菌种了下去。 巴尔思也可以搬过来了。 刘桂花这边,却是没什么事情了,梁崇的土地有限,每年最忙的时间段就是三到十月份。 至于中间的十一月份到二月份,除了羊肚菌,地里基本不种什么东西。 羊肚菌已经有巴尔思在管了,那两亩黄精,梁崇自己就能打理。 对此,梁崇也没有什么办法。 冬日里正是母女俩人日子最难过的时候,毕竟春夏还能找找野菜充饥。 刘桂花母女俩没有田地,今年要交一百七十文的人头税,还有一百文的户税。 另外,前面还交了三百文的徭役钱。 她在梁崇这边一共干了七个月,赚了一两四钱的工钱。 除去税钱,母女俩又要买吃的粮食,算下来也不剩什么钱了,估计这个寒冬会过得非常艰难。 但梁崇这里确实没什么活儿要干,只能跟刘桂花说,明年再来的话,每个月给她涨五文钱。 还给她拿了一百斤的小麦过去,说就算给她提前预支的工钱。 小麦的市场价是五文钱一斤,一百斤小麦值五百文钱,差不多是刘桂花三个月的工钱。 说她圣母也好,心软也罢,她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在自身有能力的时候,顺手帮别人一把。 至于刘桂花明年会不会选择继续来做工,梁崇左右不了,但少这一百斤的小麦,她也穷不了,能帮到两个可怜的孤儿寡母便是好事。 穷则独善其身,达虽不能兼济天下,但梁崇也做不到眼睁睁见死不救。 当然,梁崇也不会选择白给刘桂花,免得刘桂花认为她是在施舍,伤了自尊,或是被视为理所当然。 村里过得和刘桂花一样惨的人也是有的,若是人人都找到她这里来,她也救不完这么多。 再说,也轮不到她一个孤女去救。 只能目之所及,但求问心无愧。 稻香混合着麦香,丰收的味道弥漫着整个村庄,但村里却鲜少有人能开心得起来。 随着里正的铜锣声在村中敲响,也意味着朝廷收税官的正式到来。 十一月,本该是飘雪的月份,却奇怪的下了一场瓢泼大雨,结束了营州长达几个月的干旱。 第127章 交税事宜 雨停之后,村民按照里正说好的顺序,拉着要交的粮食往收税官所在的位置走去。 刚下完雨的路面泥泞不堪,雨水混合着泥土形成了一滩滩浑浊的水坑,让原本就崎岖不平的道路变得更加难走。 四处都是些杂乱的脚印和板车拉了重物拖行过的深深的痕迹。 梁崇小心翼翼的避开水坑,但鞋底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一层厚厚的泥浆。 梁崇今年需要交一百五十四斤小麦。 因为粮食减产,村里麦子的价格比去年高了一些,去年是九文钱两斤,今年卖五文钱一斤。 粮店暂时还没有涨价,不过等到收粮的热度过去,想必粮店里麦子的价格也会往上涨。 没有什么价格优势,梁崇就没有和村里人买麦子来抵税,直接交的现银。 虽然粮食减产了,但今年的税收没有丝毫减免。 梁崇需要交七百七十文的田地税、二百五十文的单身税、一百文的户税和一百二十文的人头税,加起来一共是一千二百四十二文钱。 大业朝战乱归战乱,但各种政策还是比较完善的。 上一任皇帝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出台了火耗归公等政策,梁崇直接交算好的钱就行,倒是不用再补上一笔铜板转银子的损耗。 她们这一组,放眼望去,都是家里没有壮劳力的。 梁崇交税之前,就看到了有好几户人家在苦苦哀求收税官宽限一段日子。 说他们会尽快将税粮补上。 实在贫苦的人家,若是在收税官统一下乡收税的时候交不起税,便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补齐,并缴纳一定的滞后费用。 在规定时间内仍然无法补齐税款的人家,便会被抓去服徭役用来抵税。 更甚者,直接有牢狱之灾。 刘桂花和方小鱼也和梁崇在一组,两家人都是凑不齐税款的,只能在收税官面前低声下气的请求,再给她们宽限一段时间,接着,又不动声色的给两位收税官塞了一些好处费。 说是不动声色,实则在场的人家都看得非常清楚,但收税官也不在乎,一群老弱妇孺而已,翻不出什么风浪。 这也是时下的收税官被叫做肥差的原因之一。 下乡收税,需要处理老百姓抗银、抗税等问题,确实比较繁琐,还容易有人身危险。 但另一方面,可以趁机索要一些好处费,虽然穷苦人家给的不多,但积少成多,每年也是一笔丰厚的收入。 再说,也不光是良禾村的收税官这么干,水至清则无鱼,人人都是如此,后面的人有样学样,便渐渐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 甚至地方里正还要提前给收税官送些礼,打好关系,指望着他在收税的时候,不要过分的为难底下的村民,免得村子里的税收不达标,影响年底的业绩。 交完税,里正又把全村人聚集在一起,收税官顺势宣布了一个消息。 像前年推广玉米一样,今年知府又要推广新作物了。 今年要推广的作物叫做大豆,据收税官说,大豆四五月份种植,到九月份就能收获,且经过知府的不断试验,现在亩产已经能稳定在二百斤左右。 虽然产量不如玉米和小麦,但有意向种植的人家,官府照旧补贴一半的种子。 另外,等到明年豆子可以收之后,官府还会派专人下村,教授豆子的各种做法,比如豆腐、豆芽、腐竹、豆浆等等。 若是自家要不完,到时会由官府统一进行收购。 梁崇猜测,估计是要拿豆子回去大批量的做豆油和酱油。 有种植意向的,各村的里正随后登记上报。 说完这些,收税官便在吴正贤的招待下,去他家吃饭了。 至于收到的税粮,等吃完饭,会安排村里的壮劳力帮忙送去城里,收税官到时候做好监工和验收就行。 一时间,底下的人窃窃私语。 去年种植玉米的那几户人家,多多少少都赚到了钱。 有他们打头,尽管大豆的产量不如其它粮食高,但也有很多人咬咬牙,打算明年种上一亩半亩的豆子看看市场情况。 梁崇作为知晓大豆有多少好处的人,自然也是要种的。 明年的三亩地,可以拿一亩用来种豆子,两亩用来种玉米。 大豆耐贫瘠、耐旱,还是一种固氮作物,可以和根瘤菌共生,把空气中的氮元素转化为氮肥,起到肥田的目的。 每隔两三年种一次大豆,再来种粮食作物的话,粮食的产量能增加二到三成。 当然,这是后世经过实验的结果,古代种子质量不佳,肥料缺乏,估计能增个一成就差不多了。 梁崇好久都没有吃豆腐了,若是明年真的能种上大豆,豆浆、豆腐都可以安排上。 说不定还能吃到便宜的豆油。 现在市场上的油类大多都是荤油,大业朝的榨油业不太发达,菜籽油、芝麻油等的产量还比较低,卖价昂贵,百姓大多只买一点回家作为调味品使用。 今年小麦的价格变高了,按理说玉米也应当如此,但因为种植玉米的人较多,玉米的价格不升反降。 去年玉米能卖到十一文一斤,今年粮商来收购却只能出到八文钱。 梁崇的三亩地总共收了一千来斤,比去年两亩地的收成只多了二百斤左右。 低产的原因,要么是干旱的影响实在太大,要么是种子的性状还不太稳定。 梁崇留下两百多斤,卖掉了八百斤,收获六两四钱银子。 因为不知道明年的局势如何,她决定多囤一点粮食作为储备粮。 水稻的产量也降低了,每亩田只收了一百二十多斤。 见粮食有些不够吃,梁崇还和村里人买了一百斤的新麦子。 到时候磨成麦面,和玉米面、大米等掺着吃,应该也够了。 交完税,就好像还清了多年的欠款一样,村民们脸上的神色都轻松了很多。 梁崇也不例外。 回去安稳的睡了一个好觉。 但第二天一早,梁崇睡的正香,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平安和旺财疯狂冲着门口吠叫,见那人的敲门声还不停歇,梁崇睡眼朦胧,踩着半边鞋子,来到门边出声,问对方是谁。 却没想到门外边传来了谢湍意的声音。 梁崇安抚好两只狗,纳闷的打开门,只见谢湍意抱着一个小包裹,眼睛微红,一副马上单刀赴死的表情站在门边。 见到梁崇,他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最终还是心一横,蹦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第128章 可以试试 “崇姑娘,招赘的话,你看我行不行?”,谢湍意一语激起千层浪,把梁崇瞌睡都吓醒了。 满头问号,什么招赘,什么行不行,什么他的我的。 谢湍意话一说出口,剩下的便容易许多,这段时间以来的纠结、筹谋、犹豫都被抛诸脑后。 他也不管什么脸皮不脸皮的了,将包裹中的东西一股脑的掏出来,给梁崇依次介绍道,“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总共有二百三十八两,房子的话,崇姑娘你喜欢哪儿,我便盖在哪儿,地比较难买,我今年只买到一亩半,但我会想办法再买一些的。” 接着又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和一对玉镯来,“这是我在达州城内的房产,这是我祖母留给孙媳妇的镯子,我父母都过世了,不剩什么亲戚,宗族比较单薄,但崇姑娘放心,我身体康健,从小到大没生过什么病,就是食量大了些,干活不成问题。” “夫子的月银确实有些低了,若是崇姑娘介意,那我就辞了工另找去处。” 一口气将话说完,谢湍意忐忑的看着梁崇,等待她的回复。 梁崇吓都吓死了,呐呐的问道,“什么招赘?” 见梁崇一脸茫然,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谢湍意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不是在相看人家······招赘······” 而且马上就要定下了,他这才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梁崇继续呐呐的说道,“没有啊······”,她几时招的赘,怎么本人都不知道。 两人大眼对小眼,面面相觑。 沉默了一会儿,梁崇也反应过来了,不确定的问道,“你是来······提亲的?” 谢湍意涨红了脸,才知道自己估计是闹了一个大乌龙,嚅嗫道,“是······不是不是······入赘也可以。” 来都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是个乌龙,谢湍意也要表明自己的心意,语气坚定的问她,“崇姑娘看我行不行?” 眼见天色渐亮,村里已经陆续升起了炊烟,远处还有一两个人朝着这边走过来,万一被人看到就不太好了,梁崇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对他说了一句,“进来说吧。” 将谢湍意引入堂屋,拿了个板凳让他坐着稍等,梁崇则迅速去井边舀水洗脸,顺便梳了个头。 她还以为出了什么急事呢,蓬头垢面就去开门了。 打理好,一进堂屋,便看到谢湍意正襟危坐的等着,平安和旺财好奇的很,围在他身边嗅嗅闻闻。 梁崇没正面开启话题,让他先说说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原来,昨日交税时,萨仁大婶和村里的一个婶子从学堂门口路过。 谢湍意正好出去倒水,便听到萨仁大婶对另外一个婶子说,“我家阿崇啊,父母去世的早,我们做叔叔婶婶的,帮不上什么大忙,招在家里还能帮她看顾看顾,免得嫁到婆家苛待了她去。” 不等那婶子回话,萨仁大婶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最近我们也相看了几个,她那边怕是有看上眼的了,你侄子那么好,我看丽娘更适合他,家里富足,长得也顺眼。” 另一个婶子接过话头,“那是,我侄儿长得可是一表人才,十里八乡······” 两位婶子一边聊天,一边渐渐走远。 剩下谢湍意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没一会儿,又带着没倒完的那盆水脚步虚浮的进了学堂。 回去后,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着。 小时候的经历养成了谢湍意特殊的性格,任何事情,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他都是静静的准备和蛰伏,从不冒失,直到确保一定会成功才出手。 却不知晓,别人从来不会站在原地等你准备好。 一大早,想清楚之后,他便翻箱倒柜的找好所有资产,来到梁崇家门口等着。 梁崇听到敲门声那会儿,谢湍意已经做了好久的思想准备,在门外站了许久,露水都把衣服浸湿了。 梁崇扶额,这都什么事儿啊,说来说去,还是那三两银子惹的祸。 征徭役那会儿,梁崇交了三两银子的徭役钱,选择收五两银子让大儿子去服役的那家人一看,便动了歪心思。 知晓梁崇是个有钱的,既想要银子,又不想儿子服役,正好大儿子还没有成婚,便提出,让大儿子入赘梁崇家,梁崇给他们家出二十两的聘礼就行。 古代父权社会下,赘婿素来被人看不起,社会普遍认为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去当上门女婿。 他们家的心思一看便知,达亚尔大叔出面帮梁崇回绝了。 而那家人的大儿子见父母不止为了五两银子让自己去服徭役,如今还要让自己去当上门女婿,也认清了父母的嘴脸,直言服完徭役,便回来分家。 除非父母主动提出,不然这个时代,子女要求分家会被认为是不孝的表现。 看得出,那家的大儿子被父母伤透了心。 自那以后,又来了几个想给梁崇介绍夫婿的长辈,但基本都是奔着吃绝户来的。 梁崇经常上山不在家,这些人便会找到萨仁大婶那里。 梁崇就拜托了萨仁大婶,下次再有人来,便随便找个说辞,帮自己回绝了。 估计招赘就是萨仁大婶想出来的绝招,时下,若是让自家儿子或亲戚做上门女婿,那可是会被戳脊梁骨的,在亲戚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一般人没这个脸皮。 当然,出徭役的那家人除外。 得知原由,梁崇暗暗地想,原来他对自己献殷勤不是错觉啊。 便开门见山的问他,“每半个月……要去城里……办事,是假的?” 谢湍意闷声道,“我担心你一个姑娘家,晚上回来会有危险,不是故意骗你的。” 梁崇点头,就说怎么她不去治病了以后,有几次月初和月末,还在村里看到了谢湍意。 梁崇还以为学堂放假,不需要述职了呢。 接着梁崇又问道,“那种子……” 谢湍意连忙接话,“这个是真的,没骗你,我真有一个伯伯做药材生意。” 又放小了音量,心虚的补充,“只是少收了点钱而已。” “那当时问我……房子和田地,也是……” “嗯,我一无所有,担心冒然开口,崇姑娘看不上我,也不敢表明心意,想着有些资产之后,或许你会高看我一眼”,谢湍意落寞的说。 一桩桩,一件件,时间可以追溯到几个月之前了。 原来他早就布好了局,就梁崇什么都没有意识到而已。 梁崇本想告诉他,她现在一个人生活得也挺好的,不想再放一个人进来她的舒适圈,改变原有的生活。 但看了谢湍意一眼,他在板凳上乖乖坐着,眼巴巴的等着梁崇答复,帅脸上闪过忐忑、紧张、委屈、落寞,那双大眼睛眨啊眨,眉毛也耷拉着。 梁崇又忽然改口了,慢吞吞的对他说,“可以试试。” “太好了,我这就去找媒人……”,听到可以两个字,谢湍意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了,抱起平安使劲揉了一下。 但他又忽然愣住了,崇姑娘说的,好像不是答应他的意思,不确定的问道,“试试……什么是……试试?” 第129章 新的身份 “呃……”,梁崇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 难道直接跟他说,两人先接触看看,若是彼此都对对方满意,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进行下一步。 虽然大业朝的婚姻也更多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的人很多,有的甚至到了成婚的那一天,掀开盖头才知道对方是谁。 但也并不是说大业朝就没有自由恋爱的存在了,像托雅和恩和,都是父母辈认识,又从小两小无猜,对对方有意,经过长时间的感情培养,才决定结为夫妻。 姑娘和小伙互相看对眼了,私底下相处过后,觉得对方合适,私定终身,再上门求娶,也是很普遍的。 特别是在乡下地方,不像高门大户一样,女儿家的婚姻大多被用来做联姻之用。 婚嫁的自由度更高一些。 不说现在,就说梁崇记忆中的古代,也有很多自由恋爱的例子。 梁崇记得,古代有一个人叫做李林甫,相传李林甫有六个女儿,常令其女于宝窗下嬉戏,每有贵族子弟入谒,使女于窗中窥视,自选可意者事之。 可见,女子还是有一定的婚姻自主权的,至少得等女儿家同意了之后,再和男方相看、订婚。 甚至还有女子主动追求男方的,“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梁崇想了想,对他说道,“试一试的意思,就是我们……得先了解……彼此的品性、经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才能知晓……彼此……适不适合,再决定……要不要定亲。” 谢湍意点点头,理解了,相当于要先对自己进行考验,通过了才能成为崇姑娘的未婚夫郎。 这件事确实是自己有些唐突和着急了,就算是盲婚哑嫁,两家人都得互相打听打听对方的人品和家族呢。 姑娘家对自己的婚姻大事慎重些,总是没有错的。 至少结果是好的,崇姑娘没有一来便拒绝,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不过谢湍意犹豫片刻,又小声地开口问道,“是单试我一个人,还是别的人都有机会……” 梁崇扶额,咬牙道,“单试你……一个人。” 自己是什么八爪鱼不成,还能和三四个男子同时交往。 听到此话,谢湍意刚才还惆怅的脸上瞬间扬起了笑容。 接着,梁崇又跟他约法三章,现在属于互相了解的阶段,两人就当作朋友正常相处。 其余的,顺其自然就好。 这个说法太过模糊,没有说明考验的内容,也没有确定考验的时间。 但谢湍意此时可不敢讲条件。 盘算片刻,他又弱弱的开口,“那我能不能对外宣称,我在追求崇姑娘。” 这样一来,那些婶子就不会再围上来了。 “不可以”,梁崇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她可不想成为村里的话题中心。 “那你上山的时候,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呃……可以”,这个应该不会有人看到。 “那没人看到的时候,我能来你家帮你干活吗?” “嗯,这个……也行吧”,这好像也是一种约会的方法。 “那今年过年,我能来你家一起吃年夜饭吗?” 见梁崇好久都不回话,谢湍意可怜兮兮的说道,“我父母都过世了,这几年我都是一个人过的年,也没什么人……” “可以”,左右她也是一个人过年,多一双筷子的事。 梁崇暗想,就当交了一个古代的男朋友,若是表现合格,再决定要不要将他晋升为未婚夫。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毕竟古代的男朋友,和未婚夫没什么区别。 被他误会就不好了。 男朋友来家里吃个饭,也是正常的。 “那以后,我能改口叫你阿崇吗?” “可以,这是你的……自由。” “那以后再有婶子找上门,你能说你已经有了意中人……” 眼见梁崇的脸色越来越黑,谢湍意识趣的闭了嘴。 见他不说话了,梁崇定定地看了谢湍意一眼。 嗯,身高达标,是她喜欢的大高个。 性格达标,做事主动,又有成算,谦逊有礼,稳重有担当。 经济达标,看他攒的银子还挺多的,在达州又有房产。 工作达标,教师是个体面职业,不像她,还得在地里刨食儿。 谢湍意的各方面,虽然不是异常突出,但单拎出来都不差,是非常典型的古代经济适用男了。 最重要的是,外貌达标,谢湍意实在是帅到她的心坎里了,要不然去达州的时候,梁崇怎么会盯着人看那么长时间。 和他交往,好像还挺不错的,自己并不吃亏。 一个人生活久了,偶尔也需要一些变动不是。 就当是新的尝试吧,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她都坦然接受。 梁崇越看越满意,把谢湍意看得心里发毛,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该不会临时又想反悔吧。 “你吃早饭……了吗”,等两人把话摊开,梁崇也不扭捏,顺口问了他一句。 “没有”,谢湍意摇摇头,甚至连昨天的晚饭都没有吃,光顾着着急了。 见梁崇走向厨房,要去做饭,他连忙出声阻止,“崇姑娘,不对,啊崇,我还是回去吃吧……” 免得我的食量吓到你,出师未捷身先死就不好了。 梁崇没理他,径直走向厨房,拿了木盆,又从堂屋装粮食的缸里舀了几碗面出来。 想到谢湍意的饭量,梁崇又加了一碗。 准备和面做一些面条来吃。 谢湍意见状,跑来她跟前忙前忙后,一会儿帮她端水,一会儿帮她搬柴火。 手忙脚乱的,跟旁边的平安和旺财差不多。 看得出来,他还很不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也不知道找个话题聊一聊。 一点都不像每次跟梁崇结伴回家时,侃侃而谈的样子。 眼见他去角落里抱柴火时差点被旺财绊倒,梁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坐下……帮我烧火吧”,梁崇指了指地上的小板凳,跟他说。 “哦”,谢湍意乖乖的在凳子上坐好,拿了钳子在灶洞添柴。 玉米杆子的声音噼啪作响,梁崇见水烧涨了,顺手把面下了下去。 一时间除了柴火和沸水的声音,厨房里一片寂静,梁崇只能自己找话题,冷不丁的开口,“你喜欢我……多久啦?” 谢湍意闻言,手中的玉米杆子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 第130章 观念冲突 “算了,你还是……别说”,梁崇话说出口,便马上后悔了,这个问题她也不是很想知道,怪腻歪的。 万一谢湍意说出什么让她起鸡皮疙瘩的酸话来,她可能会临时变卦。 接着,梁崇又问道,“你谈过……恋爱没有?” “呃……我是说,你以前……有没有……喜欢的女子……她喜不喜欢你……” 毕竟谢湍意都二十七了,这个年纪不成婚,估计有点问题,梁崇刚才美色上头,答应得太草率,还得再打探打探。 谢湍意本来都在心中打好草稿了,正打算好好的给梁崇说一下自己是怎么喜欢上她的。 结果梁崇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崇姑娘真是好直接啊,一个个直白的问题,给他打得措手不及。 对此,谢湍意只好回复道,“一个都没有。” “我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很快便娶了后母,家里是后母当家,对我的亲事并不放在心上,我父亲整日沉醉医术,对这些琐事也不关心。” “加之我年纪尚小便出门闯荡,这些年,一直没顾得上考虑婚姻大事。” 梁崇没想到自己的问题,还揭了别人的伤疤,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无妨,这些事,即使你不问,我也是要跟你说清楚的”,谢湍意抬起头冲她笑了笑,神色里都是坦荡。 “以后有关我的任何事情,阿崇有想知道的,都可以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湍意又恢复了那副从容的样子,从梁崇的手中接过碗,“我来吧,小心烫。” 吃的时候,怕他放不开,梁崇特意叮嘱,“你放开吃就成,我又不是没见过。” 没得别人来家里吃饭,还不给人家吃饱的。 “嗯”,谢湍意点点头,觉得梁崇说的在理,反正以后也是要在一个锅里吃饭的,晚适应不如早适应。 他就不客气了。 鲜甜爽滑的面条一出锅,再浇上一勺肉末臊子,一口下肚,在这大冬日里,简直舒服到了天灵盖。 梁崇吃了半碗就歇筷了,好吃是好吃,但她早上胃口有些不好,吃不进太油腻的东西。 她家的碗都是大海碗,寻常壮劳力,吃两碗差不多就饱了。 梁崇眼睁睁看着谢湍意吃了四碗面条,还把锅里剩下的那些全捞了,喂给平安和旺财,才意犹未尽地收拾碗筷,去井边洗碗。 吓得默默捂紧了荷包,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吃完饭,又得到了想要的答复,谢湍意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但他赖着不想走,问了下梁崇后几天的安排,得知梁崇后天要去城里采买冬日的吃食时,当即表示要一起去。 “你不是要……上课吗”,梁崇问他,十一月学堂已经开学了,看谢湍意也不像是为了谈恋爱就抛下学生的人。 “后天才开始上课,所以阿崇,提前一天去吧,我跟你一起,可以帮你拎东西,我力气可大了”,谢湍意眼巴巴的说。 梁崇刚想说她每一天都做好安排了,改变会打乱她的计划。 又忽然想到刚才答应他的“多给他点表现机会”的要求,只好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声,“知道了。” 怎么感觉被动的明明是谢湍意,但自己却被他牵着鼻子走,不知不觉答应了好多要求,跟割地赔款一样。 谢湍意要出门时,梁崇还先出去看了一眼,见附近没有人,才让他赶紧回家。 像做贼一样。 谢湍意刚出去,梁崇立马关上了门。 结果到了堂屋,便看到他的那些银子和田契地契乱糟糟的丢在桌子上,又赶紧拿着出去叫住他,“等等……你的东西……忘记了……” 谢湍意转过身来,挠挠头,“学堂里人来人往的,不太安全,阿崇帮我保管吧,要用钱的时候,再跟你拿。” 梁崇翻了个白眼,学堂不安全,难道她一个独居女性身边放着这么大一笔银子,就安全了吗。 再说还没确定关系呢,不适宜有金钱上的来往。 谢湍意说完话,转身便想走,梁崇只好快步跑过去,将东西递给他。 谢湍意没接,在里面挑挑捡捡,拿了十两银子,说他花这些就够了,快速地跑了。 梁崇都来不及反应。 只好认命的把包裹里的东西仔细收好,放在床底下的罐子里,盖上沙土,认真看了看,没有丝毫掩埋的痕迹才放心。 比她自己的东西还紧张。 第二天一早,天刚朦朦亮,梁崇打开门,便看到谢湍意站在门口。 他的裤腿边被露水蹭湿了一块,估计早就来这儿等着了。 见梁崇出门,谢湍意将手伸过来,想接过她背上的背篓。 梁崇没让,本来两个人一起出门就够显眼的了,谢湍意又素来是个不背背篓的人,这不是摆明了让人家一眼看出她俩有一腿吗。 上牛车时,后排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梁崇和谢湍意面对面坐着,梁崇眼观鼻鼻观心,看都不看他一眼。 逗得谢湍意忍俊不禁。 一下车,梁崇便快步的走了一截,试图和谢湍意拉开距离,生怕孙大爷看出什么来。 谢湍意倒是看出了她的意图,故意放慢了脚步,配合梁崇的表演。 直到进入东市,梁崇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谈个恋爱这么费劲呢? 她看别人谈,都是甜甜蜜蜜的。 这回谢湍意要接背篓,梁崇倒是不拒绝了。 从良禾村出来时,牛车上只坐着一个婶子,要去女婿家走亲戚,东市上应该不会遇到熟人。 仗着今天有人帮她做苦力活,梁崇大手一挥,先去肉铺那里买了十斤猪肉,再去糖果铺子里买了几盒糖果和果干。 想了想,问了一下谢湍意喜欢吃啥,也给他挑了一盒。 见现在已经有卖对联的了,又去卖对联的摊位上买了两副对联。 村子旁边的集市要到年前才有对联卖,而且字不如这个好看。 到时候大门口贴一副,堂屋门前贴一副。 谢湍意没买,反正他过年也是在梁崇家过,学堂就不用贴了。 接着,又去买了五十枚鸡蛋。 冬日里有时候外出做活儿,梁崇会随身揣一个水煮蛋,方便随时补充体力。 每买一样东西,梁崇便问问谢湍意要不要,谢湍意每次回应她的都是不要。 大抠门! 不过两人从东市出来,路过银楼的时候,谢湍意径直走了进去,还把梁崇也拉上了。 见两人大包小包的,衣服的料子也不是很好,掌柜的并不是很热络,懒洋洋的问道,“客官您买点什么?” “你们这儿有没有适合她戴的镯子,要金的”,谢湍意言简意赅。 掌柜的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您稍等”,人不可貌相,农家人一般只会来打几个银簪子或者银手镯,金的比较少见。 “你干嘛,我不要”,梁崇吓了一跳,怎么上来就送金镯子。 掌柜的已经去楼上挑选适合梁崇戴的镯子了,谢湍意压低声音对她说,“我看糖铺里的那个婶子都有得戴,你也要有。” “我不要,你现在还在观察期,我们还没定亲呢”,梁崇也压低了声音回复他。 “问都问了,我们不买多丢脸啊,我脸皮薄,不好意思说。” 梁崇也是个脸皮薄的,闻言就退了一步,“那换成银的,不然我不要。” 万一两人到时候闹掰了,银的她还能赔得起,金的原样退给谢湍意,他不要怎么办,还得倒贴一大笔钱。 谢湍意可不知道梁崇的小心思,含混的回复她,“银的不好看,你先看看金的,等掌柜的拿来再说。” 正在这时,掌柜的拿了四只雕花的镯子过来,上面简单的雕刻着一些花纹。 简约又好看。 眼看着谢湍意的手朝着最粗的那只镯子伸了过去,梁崇连忙出声,“我喜欢这只。” 接着,把最细的那只拿了起来。 谢湍意仔细的对比了两只镯子,还是觉得细的没有粗的那只好看。 梁崇咬牙切齿,“是你戴还是我戴?” 谢湍意这才讪讪的放下拿着粗镯子的那只手。 掌柜的笑眯眯的,把那只细镯子拿给梁崇试戴了一下,金色的镯子套在纤细的手腕上,圈口刚刚好。 这可真是无力回天了。 梁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掌柜的拿了一只精美的木盒,要将它包起来。 但谢湍意阻止了他。 梁崇还以为他是后悔了,却没想到,谢湍意问了一下价格,接着,和掌柜的在银楼讨价还价起来。 最后,五两银子的镯子被他讲到了四两半钱,还让掌柜的送了一支簪子。 嗯,这就是他说的脸皮薄…… 掌柜的从后面的柜台上拿了一支木簪子放在盒子里面,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客官,这是给您的赠品,承惠四两半钱。” 谢湍意才不管他的态度如何,能省下钱便是好的。 该省省,该花花嘛。 拿好东西,谢湍意又背上背篓,带梁崇去羊肉烧饼那里吃饼子。 梁崇的心情却算不上好,她觉得谢湍意仗着她好说话,有些得寸进尺了。 出城时,梁崇想了想,告诉他,她并不喜欢谢湍意这种自我奉献,在自己身上抠抠搜搜,把钱花在她身上的行为。 直言再这样的话,考察就此结束,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听到此话,谢湍意顿住了脚步,本来他给梁崇买了镯子还挺开心的,却没想到触了梁崇的霉头。 只好小心翼翼地解释了原由,“我以前一直想要一只狼豪笔,可是后母只给我弟弟买,和父亲说,他也只是给我银子,让我自己去买。” “我没去,说不清楚为什么,我就想要他们买的。” “后来我能赚钱了,也能用自己的银子买了,却不想要那支笔了”,谢湍意越说越伤心。 “看到银楼,我只想到别的姑娘都穿金戴银的,有家人疼爱,你却要每天为生活奔波,自己一个人立起来,便想给你把过去缺的都补上。” “对不起,阿崇,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眼看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睫低垂,走路的步伐也慢了下来,梁崇连忙解释,“我喜欢的……很好看……只是日后……你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时,得先和我……商量商量……谁赚钱……都不容易。” “嗯!我知晓了,这次是我没顾及到你的想法,对不起,下次一定先征得你的同意再买”,听到谢湍意的声音明显高兴了起来,梁崇长舒一口气。 差点惹得小白花落泪,倒是她的不是了。 人家也是好心,只是用错了方式,再说两个人谈恋爱,本就是需要相互磨合,是她反应过激了。 不过以后若是确定要走下去,得把他的观念改一改才成。 却没看到,谢湍意的唇角微微勾起,哪里有半分委屈落寞的样子。 第131章 给他花钱 回到家,梁崇先是去屋子里放好镯子,又将那十斤肉拿出来,冻到外面的冰柜里。 这冰柜是她自己做的,十一月天一冷下来,水放在外面也开始结冰了。 梁崇便拿了一个大木桶灌满水,再往顶上放上木盆,在外面静置一夜后,桶壁内侧和最上面那层接触了空气的水面便会被冻得非常磁实。 而木盆下面没有接触空气的那一层,则是空心的。 这时候将热水倒在外面的桶壁上,就可以将冰块脱出来,得到一个空心的圆柱型冰柜。 用来冰一些短时间之内吃不完的肉菜正好,比较干净,不用再埋到雪地里。 还能防止老鼠来啃食。 不然放在木桶里,三两下就被偷了。 接着,又把买来的糕点和果干给萨仁大婶及托雅送过去一些。 她们有什么好吃的,也时常会给梁崇送过来,梁崇也因此养成了礼尚往来的好习惯。 第二天,梁崇又约上方小鱼、刘桂花两人,一起去暖房里面做营养包。 菌种已经下地好几天了,马上就要到放置营养包的时候,拖延不得。 除了默认换工的农忙时节,梁崇平时请人来帮忙,都会按照市场价给她们开工钱。 方小鱼和刘桂花家日子过得更艰难一些,便优先请了她们俩过来。 谢湍意倒是提出想来做白工,不过梁崇没让,想得倒是挺美。 一亩地需要放置差不多四千斤的营养包,加上巴尔思,她们四人需要赶制出八千斤的营养包。 不过四人都是做习惯了农活的,手上的速度很快,没有耽误放置的时间。 放好营养包之后,冬日里唯二的大活计就完成了一半,梁崇时不时带着平安和旺财去黄精那里捉捉老鼠,看看苗子的情况。 说起来,今年已经是种植黄精的第三年,其实差不多也可以采挖了,但梁崇现在不太缺钱,便决定再种上几年。 一开始种的时候,梁崇还有点嫌弃黄精五年的生长时间过长。 但“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是说着玩玩的,眨眼间,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多了,黄精的生长进程早已过了一大半。 而梁崇也逐渐在这个世界上站稳了脚跟,算是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将日子勉强过顺了。 前世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写文稿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了,梁崇甚至都已经习惯了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时间,真是个温水煮青蛙的利器。 除了多了一个谢湍意,今年梁崇的日子和往年并没有什么区别。 且谢湍意已经开学了,平时都在学堂上课,除了雪下得比较大,给学生放几天雪假以及每十天一次的旬假之外,基本没有别的休息时间。 原先说好的想和梁崇一起上山,也没有实现的条件。 有时梁崇出门时,会看到门口放着劈好的柴火,一般都是谢湍意趁着早上学生还没来,早早送过来的。 那时梁崇大多都还在睡觉,谢湍意从不打扰她,只把柴放在外面,等她醒了自己搬进去。 平安和旺财前两次听到动静时,还会叫几声,把梁崇也吵醒。 不过等后面人熟了,谢湍意来的频率高了之后,平安和旺财就懒得理他了。 两人相处,大多都是谢湍意过来梁崇这边,她家房子周围没有什么人家,更僻静一些。 梁崇自己是不会去学堂的,学堂人多眼杂,再说她也没有什么要找谢湍意的地方。 新学期开学,有新的学生被家长送来拜师,谢湍意收到了一些束修,这是新拜师的学生都要交的。 一方面是表示对老师的尊敬,“国将兴,必贵师而重傅……国将衰,必贱师而轻傅”,是老师社会地位的象征。 另一方面也代表着谢湍意正式收下了这个学生。 古代的师生关系,比后世更为厚重一些,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老师在学生眼中,不亚于自家的父兄。 时下给夫子送束修,一般都需要送十条干肉,至于芹菜、红枣等其他东西,因为时节的原因,并不做硬性要求。 但谢湍意收束修并不照本宣科,营州素来贫困,也没有多少人家能掏出十条干肉来,象征性的收一点,走个礼节程序就行。 条件好些的人家,能送来几斤肉,不好些的,只能拿出一些米面,谢湍意一视同仁。 只要是符合资质的学生,他都尽量收下,有教无类。 毕竟自己的教学水平也不是很高,给不了学生什么大的收获,只能尽量让他们能读书识字。 收到的束修,谢湍意大多会直接拿来梁崇这边,说学堂没有铁锅,加上上课比较累人,上完课,自己随便弄点东西就对付了,不想整什么复杂的吃食,还是给梁崇才能物尽其用。 没有铁锅哪里就做不成肉菜,不过是他想让梁崇多吃一些而已,梁崇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思。 虽说是谢湍意在追求自己,但梁崇也是抱着好好交往的心态去的,不会让他一味地单方面付出。 包肉包子、做小鸡炖蘑菇炖等美食的时候,会多做一些,让他拿回去学堂那边冰着,什么时候想吃了,热热就行。 鸡蛋也让他拿过去了一些,这个更好处理,还比较补身体。 学堂里收的学生大部分都在十岁以下,这个年纪的孩子,主要以读书、识字、写字为主,谢湍意经常需要伸手帮学生纠正写字的姿势和笔划。 但上课的地方是没有盘炕的,看到谢湍意的手因为频繁接触冷空气起了冻疮,自己还不讲究,觉得没事的时候,梁崇翻了个白眼,自掏腰包给他买了一个火炉并两袋木炭。 让谢湍意将炉子放到教室里,上课的时候点上,学生和他都能烤烤火,预防冻疮。 并特意叮嘱他记得开窗通风,免得一氧化碳中毒。 还给他做了一双保暖的手套。 不得不说,虽然还没确定最终的心意,但俩人关心人的方式都如出一辙,那就是给对方送钱送物。 喜欢一个人便想给他花钱,真是从古至今都不变的真理。 十一月就这么平淡的过去,十二月一到,托雅就上梁崇家给她通知了一个重磅消息。 那日苏要去逐鹿部落汇报成果了,成败在此一举。 第132章 放兔赔款 那日苏的房子差不多盖好了,而且比托雅家的更气派一些。 一共是一排三间房,另外还在侧面延展出一个厨房,院子用围墙围了起来。 照旧还是在墙外面留了一小块菜地。 除了材质用的是青砖之外,户型和村里其他富裕人家的差不多。 房子盖好,又是冬天,那日苏便想去探探老把头和玲儿的口风。 他带足了礼品和诚意,再过两三天就要去逐鹿部落了。 托雅过来,是想问一下梁崇,要不要跟她们一起去。 去年梁崇因为治病,错过了去逐鹿部落的机会,当时还挺遗憾的。 今年梁崇依旧很想去,但这个愿望注定是又要落空了,羊肚菌要到一二月份才能收,梁崇不放心只留巴尔思一个人守着,毕竟这是她一年收入的大头。 便只能遗憾的摇了摇头。 对此,托雅早有预料,只跟梁崇说,要是这次成功的话,估计那日苏一月份以后还要再去一趟,把亲事定下来。 定亲和这回就不同了,需要带着定亲用的各种用品,和家里的长辈亲戚们一起去,萨仁大婶和达亚尔大叔也会跟着去,给那日苏撑场面,梁崇没时间的话,可以再等等,到时候一起去。 梁崇暗暗祈祷,那日苏可一定要给点力,成功获得玲儿的青睐,这样自己明年就能去逐鹿部落考察了。 去年玲儿给梁崇寄来了鹿皮靴和鹿茸,作为回礼,她特意去城里给玲儿挑了身适合她穿的鲜亮的衣裳。 另外,还有几样头饰和一些其他的物品。 算下来,价值比上次玲儿送她的只多不少。 并请托雅帮忙带过去。 期间,又下了几场大雪,积雪太厚,学生上学不安全,谢湍意便连着旬假一起,给学生放了三天雪假。 他自己也能休息休息。 最主要的是,能抽出时间和梁崇一起约会了。 谢湍意对去年没能蹭上他们的“兔子车队”非常耿耿于怀,恰好旬假那天天晴,就提出要带梁崇上山捉兔子。 谢湍意说这句话的时候,梁崇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 不是她不信任谢湍意,实在是有句话叫做术业有专攻,虽然谢湍意的箭术很好,但兔子还真不一定能捉得到。 捉兔子是需要一定的技巧的,恩和和那日苏他们从小就在山林中长大,算是捉兔子的熟手,谢湍意就说不准了。 但看他跃跃欲试的,梁崇也不好打击他,就当是外出散散心了,连日里都是大雪,她在家也待烦了。 却没想到谢湍意还真不是吹牛,他虽然刚来没两年,却和恩和一样,已经有自己固定捕兔子的窝点了,而且抓兔子的手法也是像模像样的。 领着梁崇顺着兔子的脚印一路寻找,并在上面下好套子。 见梁崇兴致很高,还让她充当了抓兔子的主力,让梁崇负责在前面拦截,他自己则去附近找兔子,把兔子撵出来。 不过他却忘了,梁崇比起他来说,更缺乏捕猎方面的经验,看见在雪地上飞奔的兔子时,梁崇还没反应过来,就让它给跑了。 梁崇很是不好意思,但谢湍意笑眯眯的,没有在意,又领着她去附近找了个兔子洞,打算用烟把兔子熏出来。 他们只有两个人,但洞口却有三个,谢湍意用石头堵住其中一个洞口,让梁崇在另外一个洞口守着,他自己则拿了稻草去第一个洞口点烟。 这次梁崇聚精会神,深吸一口气,提前摆好了抓捕的动作,一副势必不会再让兔子逃脱的架势。 结果兔子慌不择路跑出来时,她刚按住兔子柔软的皮毛,就被兔子的后腿蹬了一脚,眼看着长长的兔牙要冲着她的手咬过来,梁崇下意识的就将兔子放开了。 这回,梁崇可真是无颜面对谢湍意了,两次都是在她这里出的问题。 谢湍意听到动静走过来,得知梁崇又把兔子放跑了,挑眉看向她,梁崇见混不过去,只好嚅嗫道,“它会咬人。” 闻言,看到梁崇的手确实有点红红的,谢湍意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连忙抓过来看了看,见上面没有什么伤口才放心。 接着,又在梁崇的脸颊上轻轻扯了扯,说道,“你啊你。” 刚说完,他就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放下了手。 完了,他平时揪学生揪习惯了,见梁崇犯错误,下意识的就上手了。 虽然平时他也只是看小孩子的脸颊肉乎乎的,又调皮,逗他们玩一下,基本不使什么力气,并不是真的体罚,但梁崇毕竟是个姑娘家,和学生还是很不一样的。 谢湍意发誓,他真的只是顺手了,并没有丝毫轻薄的意思。 谢湍意都做好被梁崇大骂一顿的准备了,等了一会儿,却看到梁崇皱着眉头,正在复盘自己放跑兔子的细节,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压根没注意到谢湍意的动作。 见状,谢湍意吞下了道歉的话,立马打蛇随棍上,笑盈盈的问道,“阿崇,你今天可是帮我放跑了两只兔子,打算用什么赔?” 最后的结果就是,梁崇兔子没捉到,在雪地里跑出一身汗不说,还被兔子吓了一跳,并损失一只大母鸡。 回家后,谢湍意利索的去鸡笼里捉了一只肥鸡,杀鸡、烧水、拔毛一气呵成,炖了一锅鸡汤出来。 还吃了五个大馒头。 梁崇郁闷的不行,根本不想做饭,只负责提供食材,所有的一切都是谢湍意自己动手完成的。 不过郁闷归郁闷,最后梁崇也吃得很香便是了。 谢湍意的手艺还是不赖的,比她自己胡乱做的好多了。 毕竟梁崇前世有父母留下的存款,有舅舅舅妈的宠爱,并不需要自己动手做饭。 工作以后,虽然搬出来自己独自居住,但每天上完班,只想回去床上躺着,哪里还有什么做饭的心思。 日常吃饭,都是点外卖,或者出去吃居多。 她在厨艺上的天赋并不高,穿过来这么久,条件受限,做饭技巧虽然有所长进,但味道也只是能吃而不是好吃。 难得谢湍意每次都吃的很香,丝毫不嫌弃。 过年的前几天,梁崇将家里好好的打扫了一遍。 又和谢湍意一起,去营州城买了过年要用的菜品、年货,还有要给员工发的年礼回来。 今年她俩还是没能抢过那些婶子们,是走着去的。 但多了一个劳动力,梁崇能买的东西就更多了。 重物都被谢湍意主动拎过去了,就留一些轻省的让梁崇拿。 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 又是一年除夕夜,不同的是,今年,梁崇终于不是一个人过年了。 第133章 过年闲聊 今年给员工的年礼,照旧是三百文的红包、五斤白面、一只鸡并一刀肉。 不过买的时候,梁崇想起刘桂花母女俩没有多余的衣裳换穿,就把五斤白面和鸡换成了同等价值的一块布。 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料子,但用来做衣服的话尽够了。 直接给银子的话,刘桂花估计也是舍不得拿来买布的。 另外,梁崇还和往年一样,给里正、达亚尔大叔、杨石头家送了年礼。 得知梁崇还给吴正贤送了年礼时,谢湍意赞许的点点头,对她的行为很是认可,“你人单力薄的,是应当和村里的里正打好关系,人都是分亲疏远近的,和他们家关系好了,有什么事情才好帮你说话。” 过年期间,学堂就放假了,一直要到年后才开学。 谢湍意在达州那边没剩什么亲戚,回去又麻烦,这两年都是在营州过的年。 一大早,他便过来了,帮梁崇熬好米糊,贴好了对联。 还大包小包的提了一些东西过来。 大多都是里正和学生家长给他送的年礼,还有一些是官府统一给他们发的,谢湍意毕竟是村里的夫子,还是比较受人尊敬的。 和无人问津的梁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年的菜,还是买了鸡、鸭、鱼、猪肉等几样常吃的。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去年的那个猎户,今年冬天,市场上卖鱼的人又多了一些。 这就导致市场上的鱼虽然比平常卖价要贵,但价格却比那日苏他们刚开始卖的时候便宜了许多。 那日苏和恩和就逐渐把捕鱼的重心转移到了养蜂上面。 村里的林地虽然不值钱,但也不太好租,那日苏回山里打理了一下原来的老家,打算在那里养蜜蜂。 他原来的老家在深山老林里,离村里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 人烟罕至,不熟悉路况的人根本找不到。 也没有什么产权,不用出租赁地块的费用。 就是会比较累人,那里虽说是人迹罕至,但也害怕不小心被进山的猎户看见,把蜂蜜偷了去。 所以那日苏就和恩和商量好,来年春天,两人合作,每人去山里守半个月,再换另外一个人下来。 蜂蜜的价格昂贵,一窝蜜蜂一年收的蜜能卖到几两银子,还是比较暴利的。 就是他家现在养的蜜蜂还不太多,大多都没有长成,无法分蜂。 还要再等一两年,蜂群壮大了,收益才会慢慢好起来。 本来谢湍意是在一旁洗菜切菜、给鸡拔毛的,但看到梁崇没往锅中撒盐,就直接将鱼丢了进去,将鱼煎得一片狼藉之后,便主动接过了锅铲。 让梁崇去一旁洗菜了。 以后做饭还是他来吧。 阿崇的手艺好像不怎么样。 看到谢湍意做菜利索得很,梁崇还蛮好奇的。 毕竟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君子远庖厨”,无论一个男的在外面混得怎么样,有没有养家的本事,回到家里,也是要当大爷的。 像谢湍意这样,主动在灶上做事的人反而少见。 见梁崇好奇得很,谢湍意解释,“我十多岁的时候就外出闯荡了,年纪小,又没有什么技能傍身,什么活都做过。” “那时我想到处看看,便没有找地方定居,大多都是在一个地方停留几个月,租一个一人居住的小房子,再到附近做一些零工和一些苦力活儿赚钱。” “做饭也是要自己动手的,不然就没得吃了。” 梁崇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那时他好像就是在扛大包来着,便问道,“去达州的时候……你就是在帮……何家……扛大包?” 做过的工太多了,谢湍意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何家是谁,回复道,“嗯,他们家给的工钱比较高,十五文一天呢。” “你那时候……不是童生吗……怎么会去……做这个”,梁崇追问。 谢湍意一边炒着手上的菜,一边给她解释,“那时我听说营州在招夫子,又不限户籍,所以就来这边看看。” “何家的账房当时有事儿,就去帮他们家做了一段时间的账房先生。” “原来的账房一回来,我就没做了,正好回达州参加科考,便托人找了个去达州的商队,就是你们那个。” “那几天何家在找人卸货,我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去了,还能多赚些钱。” “哦,难怪人家……给你……结六百文钱……是当账房先生……的钱吧……”,梁崇恍然大悟。 谢湍意点点头,将鱼铲到盘子里,放下锅铲,转头笑眯眯的看向她,“嗯,确实,阿崇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梁崇拿着手上的菜出了厨房,不说话了,聊得差不多了,她要去洗菜了。 再晚些就不赶趟了。 谢湍意做饭的速度很快,傍晚不到,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就上桌了。 除了煎鱼,还有一盘炒鸡、一盆老鸭汤、一盘辣椒炒肉,另外还做了几个素菜。 谢湍意还单独给梁崇弄了一碗小甜水,摆在她的面前。 主食做了馒头和米饭两样,虽然达州和营州的人更爱吃面食,但据谢湍意的观察,梁崇好像更喜欢吃米饭。 还喜欢吃辣的东西,所以有几道菜,他还特意加了一些干辣椒。 果然,菜一上桌,梁崇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迫不及待地给两人舀了饭,开吃。 饭桌上,两人吃的很安静,谢湍意时不时拿公筷给梁崇夹一些菜。 看到夹到碗里的,大多是些鱼肚子上的肉,和鸡的白肉。 梁崇眨巴眨巴眼睛,并不说话,而是赶紧低下头,往嘴里塞着米饭,压下了那股酸涩的感觉。 除了爸妈和舅舅舅妈,很久没有人给她夹鱼肚子上的肉了。 去年和前年,梁崇是没有买爆竹的,她觉得一个人放爆竹没有什么意思。 不过今年,在谢湍意的强烈要求下,梁崇买了两封。 放爆竹的时候,屋外已经完全黑了。 外面冷得很,梁崇一只手拿着油灯,一只手藏在袖子里,缩着脖子在一旁等着。 谢湍意点燃爆竹,又跑回来。 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一年也就这么结束了。 在嘈杂的爆竹声中,烛火被微风吹的明明灭灭,梁崇看了谢湍意一眼,他也正好在看她。 那双大眼睛被烛火照得亮晶晶的。 第134章 转移话题 营州这边,除夕夜素来有守夜的习俗,又称“熬年”,也就是把年给熬走。 熬年的时候,炉火或者灯火是不能灭掉的,一家人围在炉火边,边吃零嘴,边通宵守夜。 据说熬年,可以赶走来年的疾病,实现五谷丰登,经济富足。 梁崇前世过年的习俗也是如此,前两年,梁崇倒是熬了上半夜,但下半夜太困了,又没人跟她聊天,便没有遵循习俗,上床睡觉了。 今年有谢湍意陪着,才守了穿来这里的第一个长夜。 谢湍意陪梁崇守完夜,便回去了。 过完年,各家各户便会开始和亲戚走动,互相拜年,萨仁大婶和乌兰嫂嫂她们也会过来梁崇这里。 再加上谢湍意是夫子,他教的那些学生们也会去给他拜年,谢湍意只好回去学堂守着。 不过期间,谢湍意又过来蹭了两次饭。 有一次却看到梁崇独自在卧房上方的屋顶扫雪和捡拾瓦片,瘦弱的身板在屋顶上小心翼翼的挪动着,给他急的不行。 梁崇不让他上去,屋顶太高,害怕被人看到,谢湍意只能在下面焦急的帮她扶着梯子。 梁崇捡完瓦片下来,谢湍意已经有些黑脸了。 梁崇稀奇得很,认识他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看到谢湍意生气。 不过谢湍意没生气多久,便可怜兮兮的挪过来跟梁崇说,“阿崇,你重新盖一间房子好不好啊,我来出钱。” 去年过年期间,厨房就已经倒塌过一回了,虽然达亚尔大叔他们过来检验了一番,说卧房的质量比厨房要好,还能住人,这几年都不会有倒塌的风险。 话虽如此,但案例在前,梁崇也不太敢赌,平时就只能多扫扫雪,争取将风险降到最低。 新建当然更好,但她手头银钱紧张,又欠着杨石头一百两银子,就一直没顾得上,而是打算今年羊肚菌的货款下来之后,再推进盖房子的事情。 梁崇的卧房,谢湍意是从来都不进去的,日常来梁崇家,活动的范围就只有院子、厨房和堂屋。 他以前住过的房子,比这破败的多了去了,甚至还有半塌的,加上梁崇日常又打理得勤快,不见什么瓦片墙体掉落的痕迹,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房子的情况。 直到这次过来,看到梁崇扫雪,才意识到,这是间很老的房子了,尽管梁崇说还能住人,但还是想让她再盖一间。 梁崇听他这么说,笑了一下,逗他说,“真的吗……地皮可是落了……我的名字……你出钱……我也不会……分给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要是两人没走到一起,那谢湍意可能什么都落不到。 “银子都拿给你保管啦,当然是真的,阿崇,再盖一间吧,即使最后你不和我订亲,也不会让你还钱的”,谢湍意认真地说。 闻言,梁崇犹豫了一下,轻轻的问道,“为什么?” 梁崇一直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在这个阶段,谢湍意不用做到这种地步。 “我巴不得你用我的钱呢,这样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更信任我一点,我更可靠一点”,谢湍意也轻轻的说。 梁崇愣住了,说实话,两人目前的相处方式,其实已经超过了当下正常男女的相处界限,和未婚男女也差不多了。 但谢湍意却一直没有开口问她,什么时候才算是通过了考验。 反而配合着梁崇的节奏,默默的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过完年,又有一些回娘家走亲戚的婶娘过来找梁崇说媒,都被她找理由搪塞过去了。 其实,梁崇用已经定下人家来拒绝是最好的。 梁崇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素来是个很果断的人,做事情从不拖泥带水,但在这件事上,却犹豫了这么长时间。 梁崇从小寄人篱下,尽管舅舅舅妈对她很好,但也养成了她善于察言观色的本事。 对于谢湍意撒娇卖惨的那些小把戏,她未必看不清楚。 但还是愿意配合,就是因为内心早已有了倾斜。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或许是第一次见面,就对谢湍意的容貌一见倾心。 后面相处的过程中,又喜欢上了他的性格。 梁崇不得不承认,她是喜欢谢湍意的。 愿意配合谢湍意的小把戏,不过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但她迟迟没有说透,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的容错空间太小了,婚姻不像种地赶山,今年遇到干旱了,明年还可以再来。 一朝不慎,满盘皆输。 喜欢是喜欢,但梁崇觉得谢湍意给她的安全感和信任感还不够让她下定决心,或者说,在这件事上,梁崇对自己跌跟头后重头再来的信心还不是很足。 就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这个事情。 没想到却被谢湍意看出来了。 谢湍意自小在后母手下讨生活,长年漂泊,又长这么大年纪了,察言观色的本事,比起梁崇来说,只多不少。 日常跟梁崇相处时,谢湍意早就发现了,只要他稍微示弱一点,梁崇那边的态度就会软化下来。 而且梁崇对他这张脸,似乎没有什么抵抗能力,尤其是装可怜的时候。 所以他也就好好的运用了一下。 卖惨丢的脸皮,哪有媳妇重要。 若是被梁崇知道谢湍意的心思,多少会感慨一声谢湍意好险没生到现代,不然他就会明白一句话,叫做撒娇男人最好命。 虽然他现在也无师自通便是了。 见梁崇迟迟没有回复,谢湍意暗自叹了一口气,罢了,再给阿崇一些时间吧,他不急。 接着便善解人意的岔开话题,问梁崇,“阿崇,你不是说要种药材吗,我打算给我伯伯寄信回去,今年你要什么药材种子,我一并附在信上说了。” 见谢湍意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梁崇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要了一亩黄芪的种子和半亩平贝母的种子。 这几年她上山时,倒是收了一些种子,但数量不太够,黄芪就够种两分地,平贝母只够种半亩。 “嗯,这两种药材确实很适合在营州生长,往后买了地,我也想种一些”,谢湍意赞同的点点头。 “你不是买了……一亩半吗”,梁崇问道,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那两块地被我租给别人了,都是本分人家,生活困难,就给他们种着吧,不好收回来,等我买到别的地再种”,谢湍意回复。 他说的那两户人家,其中一家就是刘桂花家,梁崇便好奇地问了问谢湍意收多少地租。 “三六分,左右我也不靠这个吃饭,就给他们多分一些”,谢湍意一边劈柴,一边聊天。 “不会扰乱……市场价格吗……”,梁崇打听过,营州这边,最低的地租是四五分。 “嗯,只是一亩半,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再多就不行了,阿崇也想去买一些来租?” 梁崇摇了摇头,谢湍意跟她说过买地里面的门门道道,谢湍意都买不到,她就更不行了。 两人边闲聊边干活,梁崇在谢湍意的刻意引导下,倒也渐渐淡忘了刚才的话题。 月底摘完羊肚菌,那日苏他们也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因为房子盖好了,又有了养蜂这样一个稳定的营生,玲儿也对他有意,所以老把头最后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大概在今年的三四月份或者十月份,避开农忙时节,那日苏便准备去定亲了。 到时候,梁崇可以作为男方的亲戚,跟他们一起过去逐鹿部落看看。 第135章 新房动工 二月中旬,杨石头终于从达州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梁崇结清货款。 今年两亩地一共收了九百六十三斤的羊肚菌,各种款项算下来,梁崇一共收入八十四两银子。 除去一些生活开销和种植羊肚菌投入的成本,梁崇前面赚的钱还剩下六十二两。 加起来一共是一百四十六两。 梁崇从早就准备好的二十两银子中拿出十九两,凑齐一百零三两,还给了杨石头。 虽然当时说的是两年之内归还,杨石头就不收她的利息,但别人救急,她也要有所表示。 不过杨石头没收那三两银子,直言一码归一码,说不要利息就不要利息,当场把梁崇当时写的欠条还给了她。 前面两人签合约时,说好梁崇需要连续两年给杨石头供货,今年已经是第二年。 两人合作也有一段时间了,杨石头除了爱财一些,还算守信,迄今为止,没有把她是供货商的消息透露出去过。 而且杨石头是本村的人,又跟达亚尔大叔玩得好,可信程度其实比别的商人要高得多。 再找别人,梁崇还得建立新的渠道网,比较麻烦。 鉴于跟他合作的感受还算良好,再加上杨石头的母亲和他媳妇日常和梁崇多有走动,也很会做人,所以梁崇就没提换合作伙伴的事情。 见此,杨石头松了一口气,多亏自己的母亲和妻子在梁崇这里苦心经营,才给自己留下了好印象。 还完债务,梁崇无债一身轻,并且还剩下四十六两银子,可以着手盖房事宜了。 趁二月份还不太忙,梁崇找上达亚尔大叔,请他出面帮忙找了帮恩和和那日苏盖房的施工队过来。 像计划好的那样,这次她只打算重新盖一间卧房。 前面梁崇算了一下,重新盖一间卧房的话,就算跟原来的这间差不多大,长五米、宽三米、高三米,盖二十四墙,大概需要十五两银子。 果然,工程队的工头过来实地考察了一番,又和梁崇沟通了一下盖房的细节,得知她想要盖二十四墙,还要在屋内盘一个炕时,给他们开出了十五两银子全包的价钱。 这十五两银子,包括材料费和施工费,施工队的伙食也不用梁崇管,梁崇只用等时间到了,过来验房就行。 至于新房,就盖在原来那一排的侧面,占用一块菜地,这样也不用动到原来的房子,避免墙体开裂。 得知梁崇以后还打算把旁边的几间房也换成青砖瓦房之后,工头还给她指出了几个设计上不合理的地方。 以便和以后建的房更好地衔接。 工头要价之后,达亚尔大叔又帮她讲了一下价钱,最终讨价还价下来,讲到了十四两五钱。 另外,梁崇还想在墙内建一个小的厕所,这间老房子的厕所是建在屋外的。 梁崇独居,晚上出门上厕所有些不方便,她日常都是能不起夜就不起。 厕所需要的青砖比较少,梁崇也不要求盖的像卧房那么厚,所以工头只收了一两半钱银子。 二月份土地还未完全化冻,现在动工的话,施工难度比较大。 工程队要等三月份开春之后,土地松动了,才过来动工。 这些施工队就是专门四处帮人盖房的,三四月份虽然是育秧苗、种小麦的农忙时节,但他们靠做工程过活,并不用错开农忙时间。 不过梁崇这间房还要重新打地基,耗工耗时,时下盖房,不像后世一样,有挖掘机等工具进行辅助,全靠人工挖掘。 最快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建好,再加上盖好以后,梁崇也不敢立马搬进去,还要再晾晒一段时间。 左算右算,新房也要等到六月份才能入住。 而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梁崇也不可能还住在原来的家里。 工程队里都是些男子,她一个姑娘家,不太方便。 萨仁大婶家倒是空了一间,自从恩和他们搬出去之后,那间卧房便一直空着。 但他们家人比较多,梁崇有些不适应。 托雅小两口又正在备孕,开春以后,恩和要上山守蜂群,每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梁崇就更不好意思去打扰了。 思来想去,梁崇最终决定,再和里正吴正贤租一间无人居住的房子,先凑合三个月再说。 梁崇自落户以后,知情达理,日常的人情往来也做得很到位,吴正贤就带她看了看村里还能住人的两间空房子。 一间恰好就在学堂旁边,当时新建学堂的时候,本来是要在那间老房子的基础上进行改造的,但吴正贤见有官府出资,便新盖了一间,所以老房子现在还空着。 学堂这间的情况比另外一间更好一些,不过梁崇考虑到,万一以后谢湍意和她定亲,现在又住在隔壁,难免会有人联想到这件事,并用来嚼舌根,所以就选了另外一间。 吴正贤和梁崇也算比较熟了,这次的租金就没收那么贵,只象征性的收了五十文钱,还是三个月的。 和第一次的价钱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趁着离三月份开工还有一段时间,梁崇请人把新租的老屋打扫修缮了一遍。 又陆陆续续地把家里的东西搬了过去。 谢湍意下学之后,趁没人看见,也偷偷摸摸地过来帮她搬了一些。 倒是没问她为何不租学堂旁边的那间房子。 对这些有可能会对梁崇造成麻烦的事,谢湍意作为一个古人,比梁崇还遵守规则,并不会让她为难。 不过搬了新屋子之后,梁崇家离学堂就更远了,而且隔壁不远处还多了一户邻居。 谢湍意大多只能挑天还未亮的凌晨或者已经擦黑的傍晚过来,避开人流。 或是只能趁着旬假,约着梁崇一起上山找山货,尽量创造两人独处的时间。 谢湍意叫苦不迭,连蹭饭的频率都少了很多,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万幸的是,旁边的那家人没养狗,平安和旺财和他也比较熟悉,不会闹出什么动静。 三月份土地化冻,工头就领着五六个工人过来量土动工了。 奋斗几年,梁崇终于能拥有一间属于她自己的新房。 第136章 夜会“情郎” 新房动工没多久,那日苏姐弟俩就来通知梁崇,他们打算过几日就出发去逐鹿部落定亲,让梁崇做好准备。 到时候跟他们一起去。 逐鹿部落在山另一边的凤鸣镇,需要穿过山林,走大概三天的路程才能到达。 虽然距离较远,但因为和青山镇一样,都在营州境内,所以不像营州到达州那条路那么不安全,不会遇到什么藏在山林中的山匪。 毕竟走这条道的,都是营州境内的山民,没有什么钱财,几人需要防范的是途中的野兽,而不是人。 一听能去逐鹿部落了,梁崇高兴得很。 不过此行不仅途中耗费的时间较长,到时候还要在那里歇一段时间再回来,梁崇需要把家里的事情交接清楚。 房子按部就班的推进着,工头是附近几个村落里颇有口碑的盖房人,和达亚尔大叔合作好几回了。 梁崇倒是不担心他偷工减料,再说最后还要验收,可以全权交给他负责。 就是田地这边需要交接清楚。 三月份刘桂花已经开始上工了,刚过来时,还带了她家的小闺女一起,穿了梁崇送的那块布做的新衣裳,冰雪可爱。 梁崇给她拿了一小盒糕点,小姑娘怯生生的收下了,很有礼貌的说谢谢。 娘俩的精神头明显好了许多,去年年底的时候,梁崇给她包了三百文的红包,加上那一百斤的粮食,估计这个冬天母女俩过得不算太艰难。 三月份是育秧苗的时间,这个刘桂花以前在南方种地的时候就会,今年倒是不用再麻烦萨仁大婶。 而且萨仁大婶也要跟着那日苏一起去逐鹿部落,梁崇就让刘桂花帮她的份也一起育上了。 种羊肚菌的那两亩地,今年照旧打算种上玉米,只用把它打理平整就行。 挨家里的那两亩要用来种药材,也需要进行细致的梳理。 另外,梁崇还交代给刘桂花,黄精需要多加看顾,定时除草疏林。 这些都是刘桂花日常在做的活,不过梁崇还是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一遍,就怕有所疏漏。 平安和旺财也拜托给了她,和两小只这段时间的伙食一并送了过去,到时候刘桂花可以领着两只狗子一起去捉老鼠。 因为要在那边待几天,几人还要带好换洗的衣物,想了想,梁崇还从罐子里拿出十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直到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梁崇回忆了一遍,觉得自己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才安心的睡下。 不过刚躺在床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好像谢湍意那边,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 而且他的一大包银子还放在自己家呢,新租的房子藏银子的地点没有老房子那边隐蔽,人不在家,梁崇也不敢放这么多的财物在家里。 没有办法,梁崇只好摸黑起来,带上装银钱的那个小包裹,连带着她自己的那份一起,偷偷摸摸地到学堂门口敲门。 谢湍意早就睡下了,听到敲门声,奇怪得很,还以为是有学生没有回家,出了什么事情,家长来找。 吓得他瞌睡全无,立马起床打开了门。 结果却看到梁崇缩着脖子站在门外,还好夜色较暗,没有人看到,赶紧把她拉了进来。 又去屋里点上油灯,灯亮了,才看清她大包小包的,带了自己的银子过来。 这场面,可比刚刚猜想得还吓人,谢湍意的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 “阿崇,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吗……”,谢湍意自认为前段时间的表现还算良好,难道是因为这段时间学堂事务繁忙,加上阿崇家有了邻居,害怕被人看到,自己减少了过去的频率,让她以为自己没有用心吗。 “啊……”,怎么话题忽然跳得这么快,梁崇见谢湍意明显误会了什么,只好快速地把去逐鹿部落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见此,谢湍意的脸色才多云转晴,把她怀里的那个包裹接了过来。 看银子的数量还多出一些,便笑嘻嘻的问她,“阿崇,你把自己的银子放在我这里,不怕我不还你啊。” 梁崇白他一眼,且不说自己放在包裹中的银子就只有二十两,谢湍意看不看得上。 就说若是因为二十两银子就能认清一个人,那她还巴不得呢。 谢湍意也看出了梁崇的心思,撇了撇嘴,随意地将包裹丢在床上。 接着,又拿了个凳子,给梁崇倒了杯水,点燃火炉,让她坐在屋里暖暖手再走。 这还是阿崇第一次过来他这边呢。 梁崇东西送到,本来急着要走,不过见谢湍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再加上最后一天才通知他有点理亏,只好依言坐了下来。 边烤火,边环顾四周,谢湍意的屋子真正做到了“家徒四壁”,大件就只有一张桌子、一张炕、一个凳子。 桌子上面摆了一些书、一盏油灯、一个水壶,旁边放着他的洗脸盆和一些洗漱用品。 炕上面垫着薄薄的被褥,被子也是薄薄的,因为起床得急,胡乱的堆在一旁。 床尾放了一个小箱子,应该是用来装他的衣物用的。 别的就没有什么物品了,比梁崇家还简约。 见被子薄薄的,梁崇好奇的问道,“你不冷吗?” 虽然说三月份已经开春了,但营州早晚温差依然很大,即使有炕,梁崇晚上睡觉都还要再盖上一层厚被子呢,不然后半夜柴火灭了会被冷醒。 屋里只有一个凳子,谢湍意只能披着头发坐到炕上,视线比梁崇的更高一些。 从梁崇的视角看去,就像一个暗夜里美丽的精灵。 他正盯着梁崇的头顶看呢,阿崇好像不知道大晚上来一个男子的屋里意味着什么,闻言,随口说道,“不冷,烧着炕呢,再说我还年轻,火力壮。” 虽然这句话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但梁崇莫名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奇怪,而且带着一点颜色。 见梁崇不回话了,谢湍意闷笑一声,不逗她了,话锋一转,又期期艾艾的说道,“我听说,逐鹿部落的男子,长得高大健壮,外貌英俊,阿崇这一去,不会多了几个试试看的人吧。” 梁崇认真思考了一下,悠悠的回复他,“那也……说不准……” “您大人有大量,可怜可怜我,可千万别变心”,谢湍意咬牙切齿,见梁崇杯子里的水喝的差不多了,起身跟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一个未婚男子的屋子,还是不适宜让阿崇待太久。 谢湍意将梁崇送到家门口,便转身回去了,梁崇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松了一口气。 刚才在谢湍意屋子里,明明不是很冷,但她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第二天一早,梁崇就到那日苏家集合了。 此行要把给玲儿的聘礼也一起带过去,山路上板车不太好走,几人都得出力背一筐东西。 第137章 部落风俗 几人一直走了两个白天,又在路上歇息了两个晚上,第三天早上,才走到逐鹿部落。 逐鹿部落比梁崇想象的更偏僻一点,与其说是一个村子,不如说是一个山寨,房子大多围着中心点错落而建。 逐鹿部落以养鹿为生,职业的特殊性让官府一度为如何安置他们头疼,毕竟若是让他们和别的部落一样,直接下山生存,那就意味着要他们放弃原来的谋生方式。 那位知府因地制宜,考虑到他们谋生的方式特殊,加上逐鹿部落的人口还算比较适中,附近也没有合适的村落落户,就单独给他们划了一片地,让他们自行成立了一个村落,起名逐鹿村。 因此逐鹿村是没有外人的,村民都是他们原来部落里的人。 官府能接受他们单独立村,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养鹿需要森林,若是把他们分到别的村里,又每家分一片山林的话,有可能会激化他们与本村居民之间的矛盾,还不如就让他们独占一片。 但这样一来,可供他们选择的地方就不多了,因此逐鹿村的地点比良禾村更偏僻一些。 这边的建筑也和青山镇的略有不同,青山镇的房子,大多是用土砖制成的土夯房,间或有几间青砖瓦房。 逐鹿村的建筑,大部分都是以木头制成,圆形的木头堆砌在一起,缝隙中塞有苔藓,组成了一间木质的房子。 托雅来过几次,对这边的情况很是熟悉,一边进村,一边给众人介绍。 这种房子叫做木刻楞。 逐鹿部落的人还未下山之前,也跟他们一样,住的是撮罗子,穿的是袍皮袄。 知府得知他们这边的树木比较多,便给建造房子的工人教了木刻楞的建造方法。 据说这种房子,冬暖夏凉、结实耐用,比一般的房子要好得多,就是建造的时候比较麻烦。 一行人一进村,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托雅姐弟俩主动站出来打招呼,他们和村里的人已经比较熟了。 并熟门熟路的走到玲儿家。 玲儿家在寨子的正中心,听到声音,一家人一溜烟地跑了出来。 他们家就老把头、玲儿和昆图三人。 正好三人都在家。 见到一行人背着聘礼过来,玲儿羞涩了一会儿,便大方地过来迎人。 还和梁崇寒暄了一下,说好久没见她了,这次一定要在逐鹿部落好好待一段时间再走,体会一下她们的风土人情。 他们一共背了五筐东西过来,除了十五两银子的聘金,还有一些聘礼。 大部分营州人家嫁闺女,只会收五两银子的聘礼,玲儿家虽然比较富足,但鉴于那日苏从小无父无母,又没有人帮衬,并没有狮子大开口,只随大流要了五两银子。 另外十两是那日苏自己添上的。 此外还有几筐聘礼。 其中有一担聘饼,大概有几十斤重,一共有五十个,是此行最重的东西,是那日苏亲自挑过来的。 还有常见的香炮、三牲、糖果、茶酒、米粮、红枣、镯子、龙凤烛、布匹等等。 单拎出来,可能不值多少钱,但该给的东西,那日苏事无巨细,都买了过来,并千里迢迢地拿到了逐鹿部落。 足见他对玲儿的重视。 那日苏请来的媒婆上道的站在一旁,每拿出一样东西,便高声的报出名字,听到那日苏还算比较重视,老把头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深,连远嫁孙女的愁闷都被冲淡了些。 毕竟从小把孙女拉拔大,不求她大富大贵,但一定得嫁个好人家。 那日苏在经济上没有优势,便只能以诚意打动人。 按理说,两人成婚是需要经过纳彩、问名、纳吉等几个步骤的,但前次那日苏来的时候,就和老把头提过亲了,这次只不过是把礼补上而已。 再加上两家人相隔较远,商量过后,就省略了一些步骤,这次直接把婚订好,双方再选一个黄道吉日,约定好后,那日苏直接来求娶就行。 见他们一行人实在劳累,玲儿又收拾了房间,让他们休息了一个下午,养养精神。 到了傍晚,部落里的一些长辈和年轻人也到了老把头家,和那日苏带来的一群人寒暄热闹。 梁崇注意到,逐鹿部落的人,确实大都长得高大健壮,高颧骨蓝眼睛,比敖古人的体格还强壮一些。 本地人中,除了像谢湍意这样的少数几个人长得比较高之外,大部分人都因为营养不良,长得非常瘦小。 但乌拉尔人无一例外,不论哪个部族,身形都非常高大,不愧“战争兵器”的名号,梁崇猜测,他们的基因,大概和本地人有所区别。 饮食上,和他们青山镇也有些不同。 逐鹿部落可以养鹿、打猎、寻参,这几个都是非常赚钱的营生,整个部族很是富足,吃的主要以肉食为主。 主食都还没端上来,就先上了两只烤全羊,还有两盆手把肉。 梁崇还是第一次吃手把肉,玲儿细心的教她,拿在手上,用小刀划下来吃,或者直接上嘴也是可以的。 非常的原始且痛快。 青山镇那边已经开春了,但逐鹿部落比青山镇要冷得多,积雪还未完全化冻,大部分人都还穿着鹿皮和袍皮袄子。 而且他们非常爱喝酒,据托雅说,不管去哪个逐鹿部落人的家里,一进门,会先端来一碗酒,喝完才跟你谈事情。 不然,谈什么事情都没门,酒就是他们的敲门砖。 果然,吃饭时,一行人就受到了逐鹿部落人的“着重招待”,酒水一碗碗的端了上来。 梁崇这个从来不喝酒的人,为了给那日苏撑面子,顺利娶到媳妇,也端起酒杯喝了一些。 到了晚上,部落又在雪地里升起了篝火,边大口吃肉喝酒,边举行摔跤比赛。 托雅偷偷跟梁崇说,玲儿是部落里最受欢迎的女子之一,有好多男的都喜欢。 他们看那日苏可不顺眼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便纷纷上前发起挑战。 势必要让他丢丢脸子。 那日苏也不甘示弱,虽然他的体格不如逐鹿部落人彪悍,但为了扞卫尊严,证明自己配得上玲儿,丝毫不胆怯。 梁崇美美的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摔跤比赛。 玲儿也在一旁跟她们谈笑风生,不怎么担心那日苏。 见梁崇对摔跤的规则不懂,还笑眯眯地跟她科普了一下,并说道,“在我们逐鹿部落,越能打的人,才越受欢迎。” 得知梁崇现在还未定亲,又指了指在篝火旁喝酒,没有参与挑战的一个男子,悄悄地问梁崇,“那可是我们部落里的勇士,可受欢迎了,崇姐姐看不看得上?看得上的话,我去帮你问问。” 梁崇循声望去,只见那男子确实长得很高大,一身的腱子肉,看起来三拳就能打死一只老虎。 她赶紧摇了摇头,开玩笑,这种爆炸型的肌肉男她有点欣赏不来。 她就喜欢谢湍意那种有点肌肉,但不过分单薄,也不过分强壮的。 刚刚好。 第138章 鹿角帽子 晚上摔跤比赛结束,一行人才意犹未尽的回房间休息。 玲儿家房间有限,萨仁大婶、托雅和梁崇只能三个人挤一张床,连翻个身都难。 第二天,从来没喝过酒的梁崇成功宿醉,睡到天色大亮才起来。 出门时,那日苏已经在帮玲儿劈柴了,看来只要是男人,不论平时有多木讷,追人时的眼力见总是无人能比的。 虽然现在鹿鸣村附近的森林还未完全化冻,但看她们远道而来,老把头还是让昆图和玲儿带着她们四处走了走。 比起青山镇来说,风鸣镇的森林里,白桦树更多一些,四处可见一些细小的河流。 河边还能看到一艘艘桦树皮做的船,据说这是逐鹿部落独有的手艺,梁崇见了,新奇得很,可惜河面上还结着少量的冰,不能上去体验一番。 另外,昆图还带着她们去自家的山林里看了看他们养的鹿。 这片山林,除了最外围用木头做的栅栏围住外,里面的区域都没有设置障碍物,鹿完全是被放养的。 随着昆图的口哨声响起,片刻之后,十几头毛色光亮、眼神灵动的驯鹿就从森林深处跑了出来,声势浩荡。 每只驯鹿的脖子上都戴了铃铛,跑动的时候,铃铛会随着它们的动作而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像是一首欢快的交响乐,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尤为动听。 驯鹿跑到昆图面前停下,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众人,可爱极了。 莫名让梁崇想起了玲儿,她也有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头上喜欢戴着铃铛做的发饰,性格活泼,走起路来也是叮叮当当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玲儿一看就是土生土长的逐鹿人。 见梁崇很感兴趣,昆图还主动地喊来其中的一只鹿,让梁崇摸了摸它的大角,那只鹿还仰着大脑袋过来和梁崇轻轻的贴了贴,很是亲人。 又让梁崇骑上去体验了一下。 逐鹿部落的人把驯鹿叫做“森林之舟”,他们世代生活在山林中,交通不便,常用驯鹿作为交通工具代步,或者运输一些行李物品。 驯鹿的颜色不一,有棕色的,也有白色的,皮毛的颜色和雪地交相呼应,形成一道曼妙的奇景。 昆图让梁崇骑的那头驯鹿是白色的,性格很温顺。梁崇虽然个子高,但骨架较小,和天生高大的逐鹿人比起来,身型就跟部落里一些未成年的小孩差不多。 倒是没给驯鹿造成多少负担。 除了驯鹿,逐鹿部落的人还养了一些梅花鹿。 梅花鹿和驯鹿不同,逐鹿部落的人对驯鹿有很深的感情,日常的用处就是骑行、运输,间或取一些鹿茸,并不宰杀,除非意外死亡或是自然老去之后,才会剥下它的皮毛来用。 梅花鹿则作为他们的经济来源,鹿皮、鹿茸、鹿鞭、鹿肉、鹿骨等都可以拿来卖钱。 还能一整头卖给大户人家作观赏之用。 驯鹿大多在森林中放养,梅花鹿则可以圈养。 昆图一边带众人参观,一边给她们介绍梅花鹿各种部位的用途。 梁崇她们来的不巧,这时候的公鹿还没有长角,脑袋上只有两个圆形的小包,还未长出鹿茸。 鹿茸要到四月份左右才开始生长,每年的六至九月份,才是割鹿茸的最好时间。 不然还可以让她们体验一下割鹿茸的过程。 见昆图对养鹿说得头头是道,梁崇还特意向他请教了一下,若是在青山镇养殖动物,除了兔子,还有哪些合适的动物可以养殖,养殖时有哪些事项需要注意。 对前者,昆图倒是不太了解,他家祖祖辈辈只养鹿,对别的动物没怎么研究。 只能根据自己养鹿的经验,大致说了一下养殖动物的注意事项,让她照着参考。 比如养殖时,要注意公母的配比、养殖的环境,另外,一开始养的时候不能贪多,如果想捉还未经过驯化的野生兔子回来养,要时刻关注兔群的状态,避免集体得病。 梁崇认真听着,并牢牢记在心里,以后总能用到。 之后的几天,昆图又带着几人去参观了一下逐鹿部落的工坊,也就是他们制作鹿皮靴、鹿皮衣服、鹿角帽子的地方。 昆图丝毫不担心制作的方法会泄露出去,手艺其实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做衣服的鹿皮。 除了他们这一族,没有多少人拥有养鹿的天然地理条件和独特天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别人想学也学不来。 参观完,还随手把一顶鹿角帽子送给了梁崇。 几人待了几天,便打算收拾包袱回老家。 这里虽然梦幻的像个世外桃源一样,但气温实在太低,而且饮食也和青山镇有很大的不同。 因为气温过低,人体需要维持身体机能,所以逐鹿部落的人一般都会吃一些高热量的食物。 比如肉类、鹿奶、烈酒等。 主食则是一种用麦面做成的面包,吃起来梆梆硬,但据说保质期很长,几天都不会坏,还非常抗饿。 是他们每年跟随鹿群迁徙时必备的食物之一。 梁崇每天跟着她们吃吃喝喝,都感觉自己胖了些。 走的时候,玲儿又给几人送了一些鹿角和鹿皮做的小玩意儿。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热情的民族,大家都喜欢随手送人东西。 一行人经过长途跋涉,回到良禾村时,天刚亮没多久。 虽然中间休息了两晚,但梁崇还是觉得非常累,历经了高低海拔和气温的落差,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的睡一觉。 到学堂门口时,托雅正要和她分道扬镳,却忽然想起,路上还让梁崇帮她背了个东西。 东西太杂,梁崇已经记不清放在哪里了,便放下背篓,让托雅自己翻翻,她实在是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结果翻着翻着,托雅忽然惊呼一声,“咦,怎么有人把他的鹿角帽给你啦,你和部落里的谁看对眼啦?” 见托雅拿着昆图给她的鹿角帽这样问,梁崇不明所以。 托雅看梁崇的表情,便知道她什么都不懂。 遂翻出帽子角的一个小标记解释道,“逐鹿部落的男子,若是碰到了心仪的女子,便会送她一顶鹿角做的帽子,喏,这个就是他们个人独特的标记,和平常用来卖的帽子是不一样的。” 梁崇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她还以为这顶帽子就是普通的纪念品,刚想回话,就听到唰的一声。 抬头看去,只见学堂门口,谢湍意面无表情的站着,不知已经听了多久的墙角,脚边还掉着一本书。 完了,梁崇心想,这回是真的哄不好了。 第139章 霜竹来访 托雅也听到了书本掉落的声音,抬起头,见是谢湍意,便打了一声招呼,“谢夫子。” “两位姑娘早”,谢湍意淡淡的回应了一声,捡起书,转身就进了学堂,就好像没听到她们的对话一样。 托雅松了一口气,刚才是她没注意,在外面口无遮拦了,若是被别人听到她们议论外男,对阿崇的名声不好,还好谢夫子不是个多事的。 “谢……”,梁崇挽留的话刚想说出口,又想起托雅还在旁边,又咽了下去。 该说不说,梁崇的恋爱经验实在不够丰富,谢湍意明显气到了极点,才会表面功夫都不做就走了。 聪明人这时候哪管什么暴露不暴露,先死皮赖脸的追上去解释再说,而不是瞻前顾后的。 学堂已经放假了,但这个路口还是人来人往的,梁崇摸了摸鼻子,打算晚上天黑以后,再过来跟他解释。 进学堂后,谢湍意攥紧了书本,见半天都无人追上来,眼底晦暗不明。 梁崇,你真是好样的。 去刘桂花家将狗接回来之后,梁崇又将那顶鹿角帽子给托雅送了过去,只说是昆图不小心拿错了,请她下次去逐鹿部落的时候,帮忙还给昆图。 一整天,梁崇都没睡着,心急的不行,想了好几遍解释的措辞。 天刚刚擦黑,她便打算过去学堂,没想到谢湍意先过来了。 一进门,便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冲梁崇说道,“你点点。” 梁崇一怔,问他,“你什么意思?” 谢湍意抬起头,定定地看向她,眼眶微红,“阿崇呢,阿崇是什么意思,把我当作什么?是无聊时的消遣,还是不得已的退路,又或者是除了别人的第二个选择?” 梁崇连忙跟他解释,“不是的,我……” 谢湍意根本无心听她说完,梁崇刚开口,便打断了她的话,“那是什么?阿崇,我于你,算什么……” 梁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谢湍意的反应大得超出了她的预料,艰涩的开口,“我……” “咚咚咚……”,梁崇刚想解释清楚那顶鹿角帽子的事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平安和旺财听到声音,冲着门口不停的吠叫。 敲门的不知道是谁,萨仁大婶和托雅她们一般只会在白天来找她,晚上若是没有什么急事,她这边基本是没有人的。 敲门声越来越急,梁崇只好歇了话头,想让谢湍意进卧房躲避一下。 谢湍意看出梁崇的意图,站在原地巍然不动,一副就要让来人看看的样子。 “谢……”,看到梁崇神色焦急,谢湍意冷哼一声,快步走进卧房,将门帘子掀得噼啪作响。 见谢湍意终于肯进屋了,梁崇捏了一把冷汗,安抚好两只狗,来到门边问门外是谁。 没想到霜竹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一进门,霜竹先谢过给她引路的那个村民,并给他塞了几个铜板。 接着,便立马关好院门,来到堂屋时,才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说道,“怎么办,怎么办,阿兰,霜梅快被人打死了。” 她平常都叫梁崇本名的,一着急,便叫回了原来在主家做工时的名字。 当时四位侍女按照年龄大小,分别起名叫梅、兰、竹、菊,前面带一个霜字,梁崇年纪排行第二,叫做霜兰。 被发卖时,第一个被买走的人就是霜梅。 霜竹非常着急,手被吓得发抖,梁崇给她倒了杯水,让她慢慢说。 平静之后,霜竹跟梁崇讲了一个她没有在原身的记忆里看到的故事。 当时四人被发卖时,很快就有一户人家的管家前来买人。 霜梅和霜竹是本地人,小妾搬来之前,就已经在本地的好几户人家做过工了。 当时来买人的人家,俩人私底下都听人说过,男主人非常喜欢打骂下人及妾室,又因为小妾接触男主人的机会较多,危险性更大一些,光她们听说的被凌虐致死的妾室,就有好几房。 霜梅是四人中年龄最大的,看看瘦弱的梁崇,又看看咋咋呼呼的霜竹和沉默寡言的霜菊,哪个都不像能在主家手中活命的样子,挺身站了出来。 四人的样貌只算清秀,霜梅算是四人中长得最好的,又刻意的去迎合了一番,不出所料,那户人家的管家就把霜梅挑了回去。 当时这件事只有霜竹一个人知道,霜梅还安慰她,这种来牙行买人,又不是主家亲自过来挑选的,一般都只买回去做丫鬟,她小心些,总能活命的。 没想到买了人,那家人就搬去别的地方了,没有留在营州继续生活。 霜菊则被卖到了另外一个县。 四姐妹中,现在就梁崇和霜竹的去处还算好一些。 霜竹本来以为这辈子是没机会再见到霜梅了,却没想到前几天,那家人又搬了回来。 霜梅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霜竹的消息,请人给她带了信,说自己刚到那户人家没多久,便被人使计抬了妾室,又因为容貌不出众,并不受宠,被老爷非打即骂,现在已是时日无多,怕是活不过七日了。 最后的心愿,便是想留个全尸,让姐妹几个有机会的话,七日后去乱葬岗把她的尸身找回来,立个碑,不让她成为孤魂野鬼。 三月份土地化冻,余沛所在的那支队伍就出城操练了,没有一两个月回不来。 另外,买霜梅的那户刘姓人家,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背景,是现在的茂林县县丞妻子的弟弟。 一县之中,除了县令,就是县丞最大,就算余沛在家,他一个小小的兵卒头子,哪里敢跟县丞对着干。 接到信,霜竹一时间六神无主,身边也没有可以商量的人,便将女儿交给邻居帮忙带着,来找梁崇商量商量。 她倒也不觉得梁崇有本事把霜梅救出来,而是姐妹一场,无论如何,得想办法帮她收收尸。 若不是霜梅,她们几个谁都有可能是这个下场。 梁崇想起原身临终时的嘱托,其中有一条就是有时间帮她看看几个姐妹,呈了别人的因果,便得还。 但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说道,“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先去刘家门口守着吧,人死了,总会把尸体抬出来的。” 梁崇以为她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是能置身事外的,但她自己都没发觉,说这句话时,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小人物对权贵的无可奈何,对自己命运将何去何从的迷茫。 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打死,而自己毫无办法,凶手还不用受到任何惩罚,原身以前的记忆难免影响到了梁崇,此刻有些兔死狐悲。 “你们打算就这么过去?”,就在这时,谢湍意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第140章 救出霜梅 见梁崇的卧房里忽然走出一个男子,霜竹吓了一跳。 新租的这间房,堂屋和卧房之间只用帘子做了简单的隔断,谢湍意在屋内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霜竹说这件事的时候,梁崇也知道会被谢湍意听到,不过她并没有阻止。 对于自己以前是奴隶这件事,梁崇从未跟谢湍意提起过。 倒不是认为原身的经历与自己无关,如今用了原身的身体,那原先的种种是抛不开的。 毕竟她不可能逢人便说,自己是穿越来的,从来没做过奴隶。 从穿过来的那一刻起,她便成了大业朝的梁崇。 至于隐瞒也不现实,有过奴籍的人,脱籍后户籍上面会有特殊标记,若是要和谢湍意成婚,他早晚会知道,不如自己主动坦白。 不说的原因,是因为在确定关系之前,她不想暴露太多。 另一方面,也是想等到感情发展的差不多时,水到渠成的说出口。 大业朝的律法规定,“奴婢贱人,律比畜产”,奴隶可以随意被主家买卖,生下的孩子,世世代代也得为奴为婢。 即使有幸脱了奴籍,也素来被人看不起,很多像谢湍意这样清白的读书人,更是耻与奴籍的人为伍。 虽然日常的相处细节告诉她,谢湍意应该不会在意这件事情,但梁崇还是不敢冒险。 不过现在既然事情的发展如此,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梁崇还等他问自己,为何没有告诉他自己以前的身份,却没想到,谢湍意直接说了一句,“若是还活着,应该还有救,别着急,我来处理。” 接着,便回学堂拿了他装银子的小包裹,和梁崇一起上了霜竹雇来的马车。 看见霜竹投来疑惑的眼神,梁崇没有解释什么,现在的情况也不太好解释。 路上,梁崇曾挑起话头,问谢湍意有何办法,但他明显还记着昆图的事情,只简单的说让她别担心,自己有办法把人救出来。 三人分坐在马车的两头,气氛诡异,没有人说话,霜竹虽然对两人的关系非常好奇,但看梁崇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也静静的待在一旁。 等马车驶到城门口时,营州城还没有开城门,还要在城外等一段时间。 见此,谢湍意主动下了马车,和赶车的师傅守在一旁,让姐妹俩在马车上眯一会儿。 谢湍意一下车,霜竹便悄声地问梁崇,这人是谁,怎么会在她的房间里。 “本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你的姐夫的”,梁崇在心里默默地想,现在就说不准了。 咽下了心中的话语,梁崇含混的开口,“一个朋友。” 还有两个半时辰左右城门才开,但马车里的两个人没有一个睡得着的,怀着沉重的心情静静等待。 城门一开,一行人便立马进城,在谢湍意的带领下,径直走到了一处宅院。 此时天刚微微亮,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整个城市还处于一片寂静之中。 谢湍意敲门之后,回春堂的小童睡眼惺忪的将门打开一条缝,他还以为是哪个急着看病的患者直接找到了宅院来,看清来人后,疑惑的叫了一声,“谢师兄?” “我来找一下二师叔,有急事要说”,谢湍意言简意赅。 闻言,小童快速的把门打开,将几人迎了进去,又去把黄大夫叫醒。 接着,又端来茶水,让梁崇和霜竹在外间稍作等候,谢湍意和黄大夫则进了里间。 梁崇在外面坐着,隐隐约约能听到两人说话。 不知谢湍意说到了什么,黄大夫猛然加大了音量,“你想好了,这可是你师父好不容易……” 谢湍意低声回了几句话,黄大夫又吼了一声,“什么人命关天,我看你就是被迷昏了头!” 等两人聊好,黄大夫皱着眉头快步的走了出来,谢湍意紧随其后,见梁崇等得着急,微不可见的冲她点了点头。 梁崇便知道,谢湍意应该是找了他师父那边的关系,霜梅应该有救了,再不济,也能保住一个全尸。 一行人在黄大夫家等到下午,期间,谢湍意又来问了一下霜梅这件事的具体细节。 估摸着官府差不多下值之后,黄大夫才带着一些礼品,领着几人去了县衙后面的一条街道,县丞一家就住在那里。 到那之后,霜竹和梁崇被留在了马车里面,黄大夫只带了谢湍意一个人。 梁崇远远看见,到门口之后,黄大夫对着守门的人说了些什么,接着,谢湍意从怀里拿出一张拜帖,守门的人验了验,才放他们进去。 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许久之后,一个中年男子满面笑意的送黄大夫他俩出来。 一直将两人送到马车旁,中年男子才转身回去。 接着,谢湍意低声跟黄大夫说了些话,一行人便分开了。 黄大夫坐家里的马车先回去了,谢湍意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对两人说道,“先回去等消息吧,人应该还活着。” 霜竹女儿在邻居家好几天了,闻言,当即表示要先回家看看女儿。 谢湍意则带着梁崇去了城中的一间客栈,跟店小二要了两间房,并主动付了房钱,但全程话很少,并不主动跟梁崇说话,应该还在气头上。 第二天一早,谢湍意敲开梁崇的门,递给她一个羊肉烧饼,淡淡地说道,“走吧,人到了。” 两人又约上霜竹,一起去了医馆。 进去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霜梅遍体鳞伤,手上、脚上和脸上都有淤青,还有新鲜的伤口,脸部肿胀,被划了好大一刀,手上的指甲被拔掉了几个。 霜竹哇的一声就哭了。 霜梅脸上的伤已经结疤了,她素来最爱臭美,不知这些年受了多少折磨。 黄大夫给她处理了一下伤口,上好了药,又抓了一些内服的药材。 对几人说道,“伤看着有些严重,但都是皮外伤,就是患者刚刚小产不久,需要静养,别的倒没什么,接回去定期来上药就行。” 梁崇和霜竹忙再三谢过黄大夫,又问了问诊费是多少银子,黄大夫看了看梁崇,冷哼一声,说道,“不用,流之已经付过了,他……” “二师叔”,谢湍意打断了黄大夫的话,并不想让他多说什么。 见状,黄大夫一视同仁,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甩袖去看别的患者了。 霜竹这两年只生了一个女儿,肚皮一直没动静,未经余沛同意,不敢往家里领人。 霜梅还在昏迷,救人救到底,梁崇便接下了这个差事,和谢湍意雇了一辆牛车,把人拉了回去。 车上拉着病人,赶车的师傅将车驶得很慢,梁崇从未觉得这条路有那么难熬过。 回去的路上,谢湍意还是未和梁崇有任何的交流,到村口时,更不像往常一样,非要黏着梁崇回家,主动地下了车。 不过快要走时,他又想起了什么,转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交给了梁崇。 梁崇打开一看,是霜梅的卖身契。 这两天没怎么休息,谢湍意的眼睛看起来红红的,他轻轻的对梁崇说了一句,“阿崇,你一直不肯松口,是因为这件事吗?你可知,那天我说的入赘,是真心的。” “决定权从来都在你。” 第141章 上门解释 三月份的营州还有些寒冷,霜梅又是病人,梁崇就把卧房的炕让给了她。 自己则让木匠重新送了一张床过来,摆到堂屋。 家里的被子不够,梁崇还找萨仁大婶借了一床,等下次去城里,再去配置齐全。 霜梅在梁崇背她下车的时候就醒了,眼神空洞,面上一片死寂,察觉有人动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梁崇废了老大劲儿才把她弄到炕上。 见霜梅呼吸急促,有些应激,连她是谁都认不出来了,梁崇赶紧拿出谢湍意递给她的那张卖身契,在霜梅的眼前展开。 霜梅不识字,但她能认清自己亲手按下的手印,和用来代替名字画的那个圈。 看到卖身契的那一瞬间,她空洞的眼睛里留下了两行清泪,梁崇轻轻地帮她擦去了。 又对她说,“梅儿姐,你好好养病,如今你自由了,你不是念叨着要找舅舅舅母吗,等病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霜梅和其他三人不一样,并不是被家人卖出去的。 她自幼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十多岁时,母亲生了重病,为了救母,才自己插草为奴。 虽然她的母亲最后还是去世了,但霜梅在世上还有一些亲戚,她的舅舅和舅母。 不过他们也是贫苦人家,没有多余的钱财为她赎身。 梁崇记得原先一起当差的时候,霜梅的舅舅舅母还过来看过她,带了满满两大袋子的山货,一家人在宅子的后门抱头痛哭。 听到舅舅舅母,霜梅的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嘴里断断续续地嘟囔着“回家”。 后面梁崇扶她起身,喂她喝了些熬得烂烂的小米粥,她也乖乖地咽下去了。 求生欲比进门的时候要强得多。 一直到下午,霜梅沉沉睡去之后,梁崇才好好的思考了一下谢湍意下车时说的那番话。 梁崇一直犹豫的原因,一方面是受以前身份的禁锢,不确定谢湍意会不会对奴隶有偏见,影响两人的感情。 另一方面,时下女性一旦嫁了人,就相当于失去了自己的人身自由,跟丈夫的私产差不多。 丈夫是可以买卖妻子儿女的。 比如霜竹,一直到生了女儿之后,余沛才给她脱了奴籍。 端看他俩的相处模式,霜竹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但还是有些怕余沛。 她和梁崇一样,过够了以前为奴为婢的日子,所以现在才这么小心翼翼,唯恐余沛再把自己卖出去。 虽然大业朝的律法规定,“若用财买休卖休,和娶人妻者,本夫、本妇及买休人,各杖一百,妇人离异归宗,财礼入官”,但民间买卖妻女的行为还是屡禁不止。 并在一些贫苦人家中尤为常见。 若是家里的经济忽然衰落,养不起几张嘴吃饭,或是有急事要用钱,亦或是丈夫和妻子没有感情了,丈夫便可以通过买卖的形式,将妻子或儿女卖给别人换取钱财。 且对于买卖妻女,民间已经形成了一套非常完整、能够规避律法的流程。 比如和买家商量好后,先休妻,再收取对方的聘礼,并且准备好媒人、庚帖等成婚常见的证人、证物,让一切看起来合法合规。 对此,官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喜欢是有期限的,梁崇无法用人心去赌,她好不容易才脱了奴籍,不想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所以才一直拖着。 现在看来,谢湍意非但不介意梁崇以前的身份,还看出了她最大的顾虑,主动提出入赘。 话都说开了,谢湍意还做了最大的让步,梁崇想,是该找他开诚布公地谈谈。 顺便解释一下昆图给她送鹿角帽的事情。 自己绝对不是想脚踏两条船。 不然他俩的事,只会越拖越凉。 食不知味的吃过晚饭,梁崇一直等到天色暗了,才忐忑的过去学堂门口敲了敲门。 结果等了许久,谢湍意才慢吞吞地过来开门,他的手上没有拿灯,四周黑漆漆的。 也不开口说话,静静的站在门口。 见此,梁崇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开口,“我们谈谈。” 谢湍意沉默了许久,久到梁崇都以为他不想谈了,他才对梁崇说道,“进来吧。” 谢湍意的这间小屋,对比上次梁崇来时,有了一些微小的变化。 桌上多了两个杯子,屋内的凳子也变成了两个,有一个上面还盖了一层软垫,明显就是为她准备的。 梁崇的眼睛酸涩,谢湍意确实很是用心。 虽然有两个凳子,但谢湍意这次仍旧坐在炕上,安静的看着梁崇。 要说的话太多,一时间,梁崇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了想,她决定从这两天的事情入手,“梅儿姐的事情,谢谢你,要不是你,梅儿姐她……” “我不想听这个……”,见梁崇连说好话都找不到重点,谢湍意快速的打断,心里很委屈,语气也冷冷的。 “呃……那你想听啥……”,梁崇摸摸脑袋,实在是不懂他的想法。 结果谢湍意跟个锯嘴葫芦一样,又不说话了。 没办法,梁崇只能一边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线观察他的脸色,一边试探性的开口。 “我以前的经历?”,谢湍意面无表情。 “你入赘的事情?”,还是面无表情。 “不该瞒着你?”,得,谢湍意直接别过了头。 “那顶鹿角帽?”,谢湍意猛的转头,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梁崇,一副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的架势。 梁崇来时的忐忑一下就消散了许多,甚至都有些想笑。 毕竟在她这里,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比这个重要,鹿角帽这件事反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我并不知道这顶帽子的含义”,见谢湍意挂着脸,梁崇将帽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解释了一下。 谢湍意听了,面色稍微有些好转,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三句话,“他比我好么?” “呃……自然没有。” “你对他有意?” “也没有……” “那你下次不能再收别的男子给的东西了。” “嗯,我保证”,梁崇像哄小孩一样的举双手发誓,家里有个醋坛子,她哪里敢收第二次。 保证完,梁崇趁热打铁,又问他,“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并说了吧。” 谢湍意一直板着的脸放松了很多,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连日来的不安和烦闷都消失了,像一朵枯萎的花重新焕发了生机一样。 自己还是阿崇的第一选择,嘿嘿。 想了想,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阿崇,你是喜欢我的对吧,那为何一直,一直……” 第142章 确定关系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反正该暴露的、不该暴露的都暴露得差不多了,梁崇就没什么纠结的了,她也是个直球选手。 听到这句话的谢湍意眼睛亮了起来。 “但我以前是个奴隶”,梁崇话锋一转,接着,把原身卖身为奴的经历、这段时间以来的纠结、拖延背后的忧虑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梁崇说的轻松随意,谢湍意却能察觉到她刻意隐藏的不安。 他没说什么心疼的话语,反而很认真的开口,“阿崇,出身不是自己能选择的,我明白你的顾虑,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你能不能,能不能试着相信我一下。” “我来,便是做好了……决定,你找个合适的……时间……来提亲吧……也不用……入赘了……”,梁崇一语惊人,在这件事情上,她并不羞涩。 毕竟若是对谢湍意没意思,谁愿意陪他过家家过了这么长时间。 而且怕影响他的前途,并没有要求谢湍意入赘,退步做好了嫁人的打算。 是好是坏,她都认了。 谢湍意激动得从炕上蹦了下来,拉过另一边的凳子,挨着梁崇坐下,捧着她的脸,“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阿崇。” “嗯,真的。” “那我说的也是真的”,谢湍意大声地说。 “啊?”,梁崇不明所以。 “让我入赘吧阿崇,我不委屈的”,谢湍意放下手,定定的看着她,两人的鼻尖挨得很近。 “你确定吗……你可知……你要牺牲什么”,梁崇的鼻子微酸。 不怪梁崇有所迟疑,实在是时下的赘婿,地位一直比较低下,名声也不好。 大业朝长时间男尊女卑,男人高高在上惯了,没有什么人愿意去做赘婿。 赘婿除了要照顾妻女,在财产方面也没有所有权,财产全都属于女方。 另外,大部分入赘的男子和招赘的女子双方没有什么感情,女方家只把赘婿当作传宗接代的工具和免费的劳动力看待。 甚至没有什么人权。 这也导致赘婿处于社会底端,很少有人看的起。 夫妻间的关系也并不好。 这些年,大业朝逐步完善了赘婿相关的律法,赘婿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 比如,赘婿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招了赘婿的家庭,不能把赘婿逐出家门并再次嫁女,“凡招婿须凭媒妁,明立婚书,开写养老或出舍年限,止有一子者,不许出赘。” 这些条款让他们比起出嫁的女子,要更自由得多。 但不可否认的是,赘婿在名声、财产、话语权等方面仍然处于弱势地位。 谢湍意有一份体面的营生,有很好的家世,有赚钱的能力,完全找得到比梁崇更好的姑娘,本该有更光明璀璨的前途,没必要为她牺牲。 但现在,他却说,他心甘情愿把梁崇送到主导的位置。 “自然是确定的,毕竟我是个男子,还有很多的退路呀”,谢湍意擦了擦梁崇的眼角,又强调了一遍,“阿崇,我不委屈的。” “嗯”,梁崇的声音闷闷的。 “不过入赘之前,阿崇得答应我几个条件”,谢湍意等梁崇的情绪平稳下来了,话转了个弯。 梁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点点头,“你先说。” “第一,我要你给我一个名分,逢人便说我是你的未婚夫郎,往后不能再藏着掖着。” “逢人便说,这也……”,梁崇想都没想,便想拒绝。 “那我还是求娶吧……”,谢湍意见梁崇连第一个条件都不想配合,就立马改口。 “可以,那就来提亲吧”,反正她一开始的计划便是这样。 “阿崇!”,谢湍意气结,“我只不过是想让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嫁给你,也可以让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梁崇认真跟他说。 双方都怕对方吃亏,一时间,局面僵持不下。 “我入赘的话,牺牲的不过是些名声而已,既不影响我考科举,也不影响我讨生活”,谢湍意难得不插科打诨,“难道我选择入赘的话,往后阿崇就会苛待了我去么?” “自然不会”,梁崇脱口而出。 “那不就得了”,谢湍意看见她眼角又开始湿漉漉的了,“我俩无父无母,做的决定与旁人有甚关系,对外只说是我入赘于你,对内还是你嫁给我,好吗?” 谢湍意一口气说完,“这样万一将来我出了什么事情,外人看来,你还是一家之主,还能保住一些财产,不至于让我担心……” “你别说”,梁崇不想听丧气话,伸手捂住他的嘴。 “要说的”,谢湍意轻轻放下她的手,“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我以前听过有一户人家,只生了俩姐妹,姐姐招赘在家,妹妹嫁了出去。” “几年后,俩人都死了丈夫,妹妹在丈夫的宗族亲戚看来,始终是外人,为了霸占她家的财产,使了计谋,让她不得不改嫁给一个瘸子,姐姐却能够保住财产,再招了一个男人。” “所以啊崇,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谢湍意语气凝重。 “可是……” “没有可是,人心都是瞬息万变的,你不能用我现在对你的爱意,去赌我未来的善良。”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谢湍意截住梁崇的话头,“我接着说我的要求,如果阿崇认为我吃亏的话,好好补偿我就可以啦。” “第二,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要去你那儿吃饭。” “可以”,梁崇闷闷点头。 “第三,你不准和那个那日苏来往了。” 刚才梁崇讲过往经历的时候,也顺便说了下自己是怎么赎身、落户良禾村的,难免提到了那日苏和托雅。 “当时托雅把我买回去的时候,那日苏并不知情,我俩之间也没发生什么。” “他有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这次去逐鹿部落,就是去和对方定亲的,我也从未对他有过任何想法,只把托雅和他当作哥哥姐姐看待”,梁崇赶紧解释。 “不行,你只能有我一个哥哥”,谢湍意扯了扯她的脸颊。 “不要……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梁崇接着补充,“再说,虽然你……吃亏了,但我们成亲后……是平等的……你不能因此……干涉我的……交友自由。” 听到此话,谢湍意想想也是,不能因为自己吃味儿,就剥夺了她交朋友的权利,退而求其次,又说了一个要求,“那你得每天把我送你的那个镯子戴着。” 宣誓主权。 “…………行吧”,梁崇无语。 “第四,最迟这个月月底,就得和我定亲。” “这也太快了,我还没……”,梁崇刚刚想的是她嫁人,长痛不如短痛,少纠结一些,这才让谢湍意赶紧提亲。 现在可是她娶人家,不得好好准备准备啊。 “啊崇,说好补偿我的……”,谢湍意拖长了声音。 “嗯……” 梁崇眼睁睁的看着湍意提出了一个又一个要求,还刚好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最后一个,阿崇,你亲我一下,我看看你是不是真心的”,谢湍意的眼睛被烛火照得亮晶晶地,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时下,就算是定了亲的男女,都很少会做出这种亲密的行为来。 谢湍意的目光毫不闪躲,似乎是想通过这个举动看看梁崇的决心有多大。 亲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再多的要求都答应了,对方又为自己牺牲了这么多,梁崇闭了闭眼,轻轻地在他脸上印了一下。 睁开眼,谢湍意笑意盈盈,眼底的冰雪彻底消融。 一时间,小小的屋子里沉默了许久。 半晌,谢湍意意犹未尽的问她,“阿崇,你的房子什么时候盖好啊,我想搬过去和你一起住。” 梁崇嘴角抽了抽,谢湍意可真会蹬鼻子上脸,一点都不像个清高的读书人。 “我们还未成婚,再说,我只盖了一间房,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你住”,梁崇耐心解释。 “我不管”,谢湍意翻箱倒柜,从箱子里翻出装银子的小包裹递给她,“用这个盖,反正我是入赘的,我什么嫁妆都没有,我就要住大房子。” “这是你的……” “什么你的我的,以后我就没有财产了,我的全部都是你的了,你难道没把我当一家人,还是想反悔?” “我不是……” “那就拿着,明天我合计合计,过两天让施工的师傅跟现在的那间一起动工,我们就在大房子里成亲”,说罢,谢湍意就将银子塞给了梁崇。 面对谢湍意直白的攻势,自己又是得利的一方,梁崇节节败退。 还听到他在那里喃喃自语,“阿崇,我好开心啊,早知道一顶鹿角帽就能让你松口,就让他多送你几顶了。” “……” 梁崇没理他,见包裹里的银子少了几十两,应该是拿去买霜梅的卖身契了,问了个她一直担心的问题。 “你们是怎么找到县丞的,会不会影响到你?” 谢湍意沉浸在双方确定关系的喜悦之中,闻言,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避重就轻的回复道,“无妨,师父救过他们家的人,这是师父临走时,给我留的一个人情,不大不小的,用在这里刚刚好。” 哪里是刚刚好,谢湍意师父救的人,其实是茂林县县令的小儿子,只不过日常帮县令处理琐事的,都是县丞而已。 明明这个人情,他师父是让他五年期满后走关系调动用的,却偏偏被他用到了和他无关的霜梅身上。 所以黄大夫才那么生气,连带着对梁崇也没有好脸色。 谢湍意选择救人,倒不是自己有多么的大公无私。 他能察觉得到梁崇是对自己有意的,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一直没有表明。 当时谢湍意在梁崇的卧房里,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把梁崇的身世猜了个七七八八。 一下子就明白了梁崇一直以来的心结,也察觉这件事是打开两人心扉的好机会。 若是解决好这件事,那便可以证明他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梁崇所有的担忧,在他身上完全不存在。 可以将心放心的托付给他。 所以他决定赌一赌。 至于赘婿的名声,不过是身外的拖累而已。 他娘为了父亲的名声牺牲了那么多,不也没有落得什么好的下场吗? 不论是嫁女还是入赘,一切,端看夫妻双方的良心。 能用这个换取梁崇的信任,何乐而不为呢? 最后的结果也证明,他赌赢了。 这个人情,用在这里完全不亏。 想到这,谢湍意把梁崇的嘴捏成了一个鸭子嘴,“阿崇我太幸福了,像做梦一样。” 梁崇白他一眼,神经。 一切说清楚,时间也差不多了,梁崇家还有霜梅需要照顾,谢湍意便将她送了回去。 这回终于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只可惜时间太晚,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不然谢湍意都想拉着人显摆一番。 将梁崇送到家门口,临走时,谢湍意又大声地对她说,“阿崇别忘了,我明天要来吃午饭,我要吃五个馒头。” 梁崇一个踉跄。 第143章 定亲琐事 第二天一早,梁崇做好早餐,见太阳很暖和,便问了一下霜梅,扶着她到堂屋门口的躺椅上坐了坐,晒了下太阳。 霜梅只是身体较为虚弱,但没有伤到骨头,还是有自我活动的能力的。 想起黄大夫说霜梅刚刚小产,为了防止见风,梁崇还用头巾给她仔细包好了头脸。 又给她舀了一碗熬得软烂的肉粥,她的指甲被拔了几个,梁崇本想喂她的,但霜梅没让,坚持自己拿着碗吃。 两人边晒太阳边吃早餐,吃完早餐,梁崇想了想,去屋内翻出谢湍意给她买的那个镯子戴上,又去厨房里端了特意留着的肉粥,往学堂那边送去。 梁崇到时,谢湍意才刚刚起床,正在学堂门口刷牙,听见梁崇叫他,抬起头,只见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明显是一晚没睡。 看到梁崇带着早餐过来,他赶紧吐掉口中的漱口水,惊喜的问道,“给我的?” “嗯,给你的”,梁崇笑着说。 向来只有谢湍意偷偷摸摸的去梁崇家里蹭饭吃,哪里有她主动送过来的一天。 这个时间,村里一些早起下田的人已经出门了,学堂门口路过几个婶子,奇怪的看了看两人。 梁崇目不斜视,把碗拿给谢湍意,又告诉他,中午吃饭的时候记得带过去,谢湍意忙不迭的答应了。 还看到了梁崇手上戴着的镯子,“你……我……”,语无伦次的。 “进去吧,我去找萨仁婶婶说点事情”,梁崇看他搞怪的样子,莫名想起了平安和旺财,跟个小狗一样。 萨仁婶婶一家还未下田,见梁崇一大早过来,去厨房给她拿了个馒头。 梁崇忙说自己吃过了,接着,单刀直入,说了一下自己和谢湍意的事情。 时下男子入赘,从定亲到成亲的各个环节,其实和女子出嫁差不多。 提亲、议婚、签订婚书、求娶、拜堂。 像梁崇她俩这样,已经私下说好了的,就不用再去算双方的生辰八字、姓名等是否般配,直接定亲就行。 不然传统的入赘,还需要男子带着媒人和礼品来女方家里,表明自己想要入赘的意图。 女方家给予肯定的答复后,才能进入后面的几个环节。 而且男子入赘的仪式一般都比女子出嫁要简单,不过也是男方娶女方。 一般成亲的前一天,女方会去自己的外祖母家或亲戚家居住,男子则从女子家出发迎亲。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掩盖入赘的事实,保全男方的面子。 既然这个月就要定亲,现在已经三月七号,是该着手准备了。 到定亲时,梁崇也不好只带着媒人去,想让萨仁大婶和达亚尔大叔一起过去,作为长辈帮她见证一下。 中午谢湍意过来吃饭的时候,梁崇依言做了一大锅白面馒头,还杀了只鸡,炖了一锅鸡汤,做了些炒菜出来。 谢湍意来之前,梁崇已经给霜梅介绍过他的身份。 对于救命恩人,霜梅自然是知晓的,当时被救的时候,她还未完全昏迷。 却没想到这个人就是梁崇的未婚夫郎。 霜梅再三谢过谢湍意,吃完饭,便让梁崇扶她回房休息了,给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至于梁崇,则跟谢湍意说了一下早上去找萨仁大婶的事情。 并跟谢湍意商量了一下,定亲的时候拿哪些礼品、请哪个媒人等细节。 陈大夫前段时间送信回来说,已经到了一个南方城市,这个月明显是回不来了,谢湍意家中也没有别的长辈,到时,只能请黄大夫过来。 见梁崇的神色有些担忧,谢湍意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无妨,我二师伯就是嘴硬了些,其实都是为我好,他会理解的。” 梁崇点点头,确实,从认识黄大夫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就是有次不小心看到他拿板子打小童的手掌心来着。 梁崇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谢湍意,他毕竟是黄大夫自家的子侄,应该不至于吧。 别到时候过去,这么大人了,还被料理一顿。 梁崇想到这,默默地为谢湍意捏了把汗。 接着两人又商定好当天要准备的一些礼品,除了传统的八大样,也就是糖酒、喜饼、茶叶、红枣等,最好还要再添一些金银细软。 男子可以选择的东西有限,大多都是一些发冠、簪子、玉佩等,不如女子的首饰那么多样。 谢湍意想把这一项划掉,但梁崇没让,都给他配齐了。 虽然她预算有限,买不了什么好品质的东西,只能戴个样式,但该有的都得有,不能以没钱为借口草草了事。 除此之外,女方家还需要给男方一些彩礼,男方则视情况带一些嫁妆过来。 这些都要提前商量好,到时候要写到礼书中,再拿到官府备案。 这样,他们的婚约才能算数。 但一般来说,选择入赘的男子,大多出身贫困,基本不会有什么嫁妆。 梁崇他俩却正好相反,加上谢湍意那晚拿回来的二十两,梁崇现在全身上下只剩三十两银子,还要准备定亲用的各种东西。 谢湍意不仅有达州的房产,又在良禾村买了地,到时候会一起拿过来,还要帮她盖房。 真是吃拿卡要的典范。 决定好后,两人又去营州城买清单上的东西,按理说这个环节,由女方家自行准备就行。 但谢湍意担心梁崇不会讲价,梁崇又不知道一些首饰和衣服类的东西,自己挑的是否合谢湍意的意,便两人一起约着去了。 随意得很。 定亲时,也只请了双方亲近的几个长辈和朋友过来。 低调归低调,但村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谢湍意和梁崇素来就是村里婶子们给自家小辈议亲的香饽饽,两人定亲的消息一经传出,就如一阵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村落。 谢湍意是夫子,梁崇又深入简出,婶子们也不敢八卦到当事人的面前,但背后确实被人说了不少闲话。 不过这些,两人知道了也并不在乎,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定亲后,谢湍意开始频繁的出入梁崇家的田间地头,房子那边,也和工头说好,将原来留下的三间土房拆了,和现在盖的这间一起动工,换成青砖瓦房。 还时不时的过去监工,跟个地主老财一样。 又将自己大部分的粮食搬了过来,十天有六天都是在梁崇家吃的饭。 三月底,梁崇请谢湍意代买的黄芪和平贝母的种子也到了。 不过在种药材之前,还要先将霜梅安顿好。 来梁崇家后,霜梅就请人给自己的舅舅舅母带了信,算算日子,俩人差不多也该到了。 第144章 霜梅去向 霜梅的舅舅叫李柱子,家在茂林县常乐镇李家村,距离青山镇大概有四五天的路程。 李家村以李姓人家居多,霜梅的母亲嫁在本村,她的父亲也姓李。 如今脱了奴籍,霜梅就改回本名李梅了,梁崇日常只叫她梅儿姐。 她的舅舅舅母看起来都是敦厚老实的农村人,双手指节粗糙变形,背部佝偻着,脸上盖着厚厚的风霜,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却要有五十多了。 除了她的舅舅和舅母,旁边还跟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个子不高,脸色黝黑,双唇紧紧的抿着。 为了省两文的牛车钱,三人是从营州城一路问路走着过来的。 一到梁崇家,几人抱头痛哭。 接着,三人又卸下一路背过来的三袋山货,说家里贫困,没有什么好东西,让梁崇无论如何要收下。 袋子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着重量并不轻。 梁崇把山货好好的收进堂屋,又和谢湍意去杀鸡做饭,让舅侄几个叙叙旧。 这回谢湍意和梁崇的角色调了个个儿,察觉梁崇的厨艺不太好后,一般做大菜时,就由谢湍意负责掌勺,梁崇负责在旁边烧火。 火谢湍意自己就能烧,但他却说自己做饭了,梁崇也不能闲着,正好还能聊聊天,帮她练习一下说话。 梁崇想想也是,不能光吃不干,吃现成还挑理儿,便遂了他的意。 她现在说话已经很连贯了,一次性能说五六个字,中间停顿不明显的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只是说话慢一些。 不过说快了就不行了,容易口吃。 梁崇边往灶膛里塞稻草,边压低声音问谢湍意,“梅儿姐的卖身契……你买了多少银子……我上次只大概……瞥了一眼……忘记数了。” 自从上次买定亲礼时,梁崇大手一挥,用五两银子买了一个本来二两都卖不上价的发冠,谢湍意买好喜饼回来已经无力回天,家里的财政大权就旁落了。 除了给她留下十两银子的零花钱,用完再补,梁崇买大件都得跟谢湍意支取。 “三十两,怎么了”,谢湍意从锅里捞出一块鸡的白肉,晾凉些塞到梁崇嘴里,让她尝尝咸淡。 梁崇嚼了嚼,回复他,“咸淡刚刚好,就是有些……嚼不动,梅儿姐说……她这些年……攒了一些体己,要把银子……还给你,我没让。” “等六月份……开始找蜈蚣了,我再把这笔钱……补给你。” “补什么补”,谢湍意掐了掐她的脸,“我是担心你乱花,又不是不让你花。” “她攒了多少银子,要不要咱们再给她添一些,这样她回去后,日子也好过一点。” “嗯……不用”,梁崇含混的说,这母鸡真的有些老了,这么久都嚼不烂。 虽然奴隶不允许有自己的私产,但霜梅毕竟换了多个主家,每个主家的打赏藏下一些,也藏了一笔银子。 加上被人设计抬妾之后,得了一段时间的宠爱,刘家的男人给她送了一些金银,多多少少算下来,也有个四十两银子左右。 如今她被人毁了脸,又有卖身为奴的经历,怕是不太好找人家。 霜梅离家这么多年,对亲戚的印象停留在很久以前,梁崇不知她亲戚的品性,也不敢再给她塞钱。 只告诉她,若是日后日子难过了,就托人带信回来,自己别的本事没有,容身的屋子还是能给她找一间的。 梁崇本来想的是,等六月份盖好房子之后,她搬过去,将现在租的这间买下来,给霜梅住,到时候领着她一起种药材。 但霜梅还念着母亲那边的旧情,执意要回村找舅舅舅母。 四十两银子,在乡下买一间小屋,再买几亩田地当嚼用是够了。 再多怕旁人生出别的心思。 谢湍意看她想着想着,连火都忘记烧了,冲她脑门弹了一个爆栗,“烧火,你呀,别把人想得太坏了,我看她舅舅舅母倒是个本分人。” “毕竟要是真嫌弃,谁会千里迢迢过来接一个毁了容的女子回去,早把她当做拖累丢在这儿自生自灭了。” “谁说我……这么想了”,梁崇捂着头狡辩,好吧,她就是这么想的。 吃完晚饭,谢湍意又帮梁崇把霜梅的舅舅和那名男子安置在老宅那边。 有些工人离家太远,便直接在那边搭了棚子,晚上不回家,在棚子里睡。 谢湍意的炕建得小,只堪堪睡得下两个人,便让他们去那边跟工人凑合一下。 至于霜梅的舅母,就和霜梅挤挤。 又在梁崇家休息了几天,养好精神后,霜梅的舅舅舅母便提出要告辞了。 家里正是农忙的时候,还养了鸡和猪,只剩下几个小孩看家,他们有些不放心。 霜梅的身体还很虚弱,几人又跟村里的木匠买了一辆旧板车,打算一路把霜梅拉着回去。 临走时,梁崇给他们塞了几包糖果,几块粗布,还有一些补身体的药材和细粮,让他们绑在板车上一起带回去。 霜梅舅舅和那名男子在前面换着拉车,舅母在旁边走路,间或帮他们推一把。 走的前一天晚上,她偷偷跟梁崇说,那名男子名叫李青山,是跟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这些年为了等她,一直没有成婚。 也不嫌弃她毁了容,还是个残花败柳之身。 她打算回家之后看看,若是李青山可靠,那便嫁给他,也好有个依靠。 她舅舅家有好几个小孩,就不去拖累人家了。 四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就变成了几个小小的点。 梁崇一直站在原地等她们走远,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转头叹了一口气。 谢湍意站在一旁,揉了揉她的头,没多说什么。 霜梅走后,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四月中旬,再过几天就是栽秧的时候了,不过梁崇先约着谢湍意和刘桂花,把种平贝母和黄芪的那两亩地规整了一下。 刘桂花前面已经大致疏松过一遍了,现在主要是下肥料和起垄。 黄芪在春、夏、秋三季都可以种植,春季最好在清明前后播种,正好是这段时间。 至于平贝母,则要等到六月份,不过四五月份的时候就要把地深翻耙细,再下好熟猪粪肥。 梁崇看谢湍意干农活儿时,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虽然不太熟练,但体力活基本都是他在干。 间或有上了年纪的长辈路过地里,打趣他“夫子也要干活呀”,他便会抬起头回怼一句,“那可不,夫子也是要吃饭的”,逗得梁崇忍俊不禁。 第145章 往后打算 种黄芪的那亩地,梁崇提前下了一遍圈肥和磷肥。 接着,又按照三尺宽、一尺高的距离起垄,每垄之间相隔一尺,在四周开好排水沟。 因为此次种黄芪用的是种子而不是根茎,所以种植时只能采用穴播的方法,垄上每尺之间各开一个浅穴,放入五粒种子。 种子在播种之前还要经过特殊的处理,用温水浸种,然后又把最外面的那层硬壳磨掉,这样的话,种子的发芽率才会高。 不去掉那层硬壳,种子有可能不能发芽,或者发出的芽参差不齐,导致植株的长势大小不一。 这个活麻烦得很,好在每亩黄芪只用到三斤左右的种子,三个人一起处理的话,速度还是比较快的。 谢湍意陪她们种完黄芪,学堂那边就开学了。 营州大部分人家都种植小麦,而小麦的种植高峰在每年的四月份,到了五月,基本都已经结束了农忙。 只有少部分的人种水稻和玉米,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 另外,去年营州知府派收税官来推广了一遍大豆,今年梁崇也打算种上一亩,便去官府领了种子回来。 除了送的那半亩,她还需要自己买半亩。 一亩地需要七斤左右的种子,梁崇自掏腰包买了三斤半,花费七十文钱。 水稻作为口粮,更重要一些,所以梁崇先请刘桂花把水田耙了出来。 接着,又雇了萨仁大婶过来,把秧苗栽了下去。 方小鱼今年在忙着卖橡子冻,去年橡子果下来之后,她托村里的小孩帮她找了一些,卖了一整个冬天,现在还剩下一些存货。 顾不得打农忙时的短工。 栽完秧苗,就只剩黄豆和玉米了。 去年梁崇已经领着刘桂花种过一次玉米,今年只剩两亩地没种,就和刘桂花各自分了一亩。 刘桂花负责种玉米,梁崇则在另一亩地上种豆子。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大豆的最佳种植时间就是在每年的四月下旬到五月上旬。 种植时,要先施好底肥,整理苗床,开好排沟,然后每隔一尺到一尺半的距离放入种子,再覆土浇水就可以了。 谢湍意见梁崇太过辛苦,学堂那边又抽不出手来帮忙,问她要不要再雇一个长工。 梁崇拒绝了,她就只有八亩田地,除了农忙时需要搭把手,剩下的刘桂花一个人就能管的下来,何必再去浪费一份银钱。 再说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 至于买人,谢湍意知道梁崇的经历,从未跟她提过。 学堂中午不休息,下午倒是下学得比较早,谢湍意只能趁着下学,来帮她干一会儿活,接过锄头,让梁崇回家做饭。 这时候他也不嫌弃梁崇做饭难吃了,毕竟做饭总是要比种地更轻省一些的。 等一切忙好之后,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五月的下旬。 房子的地基已经打好了,空地上摆满了青砖。 地基一打好,砌砖上梁等环节倒是快得很。 不过谢湍意照旧有事没事就去看看房子的进度,打算房子一盖好,晾一晾,就马上和梁崇完婚。 还给他师父和几个师兄写了信过去,让他们来参加两人的婚礼。 作为陈大夫的关门弟子,这么多师兄弟中,就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成婚了。 房子的结构也改动了一下,两人经过商量,决定将主体改成l型。 正面的一排三间房,两边盖两间卧房,中间盖一间堂屋。 再在左侧加盖两间房,一间用来做书房,一间用来做厨房。 原先的那口老井正好在厨房的旁边,葡萄架子也搭在上面。 右侧除了留出养鸡的地方,还在角落盖了一个厕所和一个小的淋浴间,到时候洗澡和上厕所就方便许多。 不过改动之后,院子里的空间缩小了很多,再留四块菜地的话,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和工头商榷后,梁崇将院子里的菜地改成了两块,以后用来种花或者种菜都行。 剩下的地面则铺上鹅卵石。 这样下雨的时候也不会过于泥泞。 这间房子的地皮大约有三分地,见墙外面还有一些空余,谢湍意又在墙外辟出一小块菜地,用来弥补原先菜地的产出。 当然,最后的花费也比较多。 除了梁崇预先支付过的十四两半钱银子之外,还要再补上四十两银子,这笔钱是谢湍意出的。 整间房盖下来,花费五十五两。 定亲过后,谢湍意咨询过梁崇,要不要放弃夫子这门营生,去找一个更高薪的工作。 毕竟一个月五百文的月例确实有些低,家里的开销又大。 但梁崇想了想,谢湍意服务期满后,不一定能考上官府的文书,再说以他的性格,也不一定想去官府里干活,低声下气,阿谀谄媚,到时的工作环境就不如现在这么单纯了。 梁崇作为白手起家的代表,自然明白一个家庭中,有一个兜底的营生有多么重要。 而且夫子带来的职业光环和社会地位远远不是五百文的月例能比得上的,就没让他换活。 谢湍意问梁崇这个问题,也是担心梁崇嫌弃他的月例低,养不起家,他本人其实还是很热爱这份工作的。 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从达州跑到营州,所以最终没有辞工。 而梁崇这边,也没想好以后去哪里生活,至少最近几年,她是放不下这些田地和山里的产出的,要把以后的养老钱挣出来。 双方对未来都没有明确的规划,谢湍意就建议在村里好好的盖一间,反正短期之内,两人需要在这里生活。 盖好之后,就算不住了,也可以便宜卖给别人。 虽然良禾村地点偏僻,到时候可能没什么人愿意买,但至少房子可以当作两人的一个退路。 谢湍意在达州那边的房产,每年还有五两银子的租金入账,谢湍意请钱大夫暂时帮他收着,两人的资金并不是很紧张,所以在盖房上也相对铺张。 五月末,田间地头的活儿差不多也忙完了,那日苏趁着农闲,把玲儿娶回了家。 他们的婚礼声势浩荡,一方代表着敖古部落,一方代表着逐鹿部落,女方又是远嫁,逐鹿部落能来送亲的都来了。 大大小小几十号人,那日苏还从梁崇家借了桌椅板凳过去。 第146章 夫子心思 自从和梁崇定亲以后,谢湍意也渐渐的和她的那些朋友长辈们展开了来往,这次也在参加婚礼的邀请名单上。 谢湍意对恩和和托雅一直彬彬有礼的,对萨仁大婶和达亚尔大叔也很尊敬。 就是对那日苏基本持无视态度,搞得那日苏一头雾水。 当然,这些都是私底下的小动作,梁崇并不知晓。 本来那日苏成婚,谢湍意是不想去的。 但看梁崇要去那边帮忙和挂礼,顿时想起了当时给她送鹿角帽的那个男人,好像就是逐鹿部落的,忙寸步不离、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昆图果然也在送亲的队伍里面。 不知道托雅帮忙还帽子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昆图私底下找了个机会,爽朗的跟梁崇说,当时他只是随手一拿,没有注意到帽子上面落着名字,让她和谢夫子别介意。 回到家,梁崇也没隐瞒,把昆图跟她说的话原原本本的交代了一遍。 见少了个情敌,谢湍意这才偃旗息鼓。 两人都心照不宣,不管昆图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事实的真相如何,无人在意,谢湍意要的,自始至终就是个心安而已。 确定关系之后,知晓谢湍意心思敏感,梁崇已经主动了很多。 偶尔还会给他送个早餐。 有次看到他指导学生写字时,只能挨个在沙盘里指导,一开始还想给他做个黑板来着。 用土办法制作黑板倒是简单,只用在光滑的木板上面刷上几遍黑漆,再用石灰做的粉笔在上面书写就成。 就是保质期不长,两三年就得更换一遍。 不过梁崇想想还是作罢,这东西不像药材和各种农作物,有人珠玉在前,别人看了也顶多只能说一句她擅长此道。 黑板在后世的十九世纪中后期,才在各地的学校里面使用并流行起来,现在根本没有出现。 万一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穿越者,又是个心思不好的,还容易把她给暴露了。 谢老师辛苦点就辛苦点吧。 五月底放旬假,谢湍意约上梁崇,去营州城的成衣铺子里订做喜服和被子。 按理说,新郎新娘的喜服是要自己缝制的,包括嫁衣、盖头、绣花鞋等等。 但谢湍意不用问,都知道梁崇没有这个技能。 时下喜服的款式多样,纹路还有祥云、鸳鸯、蝙蝠、石榴、金鱼、牡丹等多种图案可以选择。 两人挑挑拣拣,梁崇最后选了一个简单大方的款式,衣服上的纹路选了祥云和鸳鸯,以及一些花草纹饰。 谢湍意又在她选的基础上,选了一个蝙蝠的图案,有招财纳福、五福临门等寓意,还让绣娘给袖子和裙摆等地方用金线锁了边。 比起大户人家来说,两人的喜服并不富丽堂皇。 但谢湍意刻意挑了好的料子,又请了铺子里最好的绣娘来绣,图案选的也很用心,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说是重工也不为过。 最后算下来,梁崇的一套嫁衣要价三两银子,谢湍意的男款更简洁一些,要价二两三钱。 这回谢湍意倒是没讲价也没抢着付钱,痛快的叫梁崇付了定金,只等十多天后来拿。 被子和枕头等物品也是如此。 接着,又带着她去挑选了新房里的各种家具,包括一个大的衣柜、一个梳妆台、洗澡的大浴桶、吃饭的桌椅板凳、葡萄架子底下摆的躺椅、厨房里的各种碗筷厨具等。 另外,又给书房配了一个书架、一套大小适中的桌椅。 谢湍意还给梁崇挑了一个靠窗的矮床,就够一个人躺的,说是到时候梁崇可以躺在那看杂书。 当然,具体的用途只有他知道。 礼尚往来,梁崇给谢湍意挑了一个高个的油灯灯架。 虽然挑的都是普通木料做的家具,并不名贵,但杂七杂八的,还是花了不少银子。 谢湍意估摸着梁崇的零花钱花的差不多了,应该没多少钱随便霍霍了,主动付了款。 一天的休假时间,给两人忙的不行。 到了六月份,差不多就该种平贝母了。 平贝母的繁殖方式有两种,一种是鳞茎繁殖,一种是种子繁殖,种子繁殖的话,必须得在八月上旬播种完毕,不然当年是不生根的。 点种之前,梁崇已经约着刘桂花给地起好了垄,垄的高度及宽度和种植黄芪的那一亩差不多。 并和村里人买了一些腐熟的猪粪和羊粪,施足了底肥,至于草木灰、鸡鸭粪这些肥料是不行的,会烧根。 接着又把种子均匀的洒在苗床上面,薄薄覆盖上一层筛得细细的腐殖土,再盖上一层茅草,使苗床始终保持湿润状态。 吸取上次种板蓝根的教训,谢湍意这回买种子时,还和他伯伯要了详细的种植各种药材的教程。 给梁崇省了好多的事,后续只用做好除草、松土、排水等工作就成。 这两亩药材种下去,意味着梁崇在接下来的几年中,都不会从这两块地中获得任何收益,毕竟黄芪和平贝母都是生长周期很长的药材。 只能往其他地方多做找补,比如蜈蚣和蝎子。 梁崇定亲时头脑一热,光顾着和谢湍意谈恋爱了,没仔细思考,直到这时,才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以谢湍意老妈子的性格,肯定不太放心她晚上独自上山。 但她找蝎子和蜈蚣的速度明显不太正常,去医馆售卖和给老族长处理时,还可以用她有独家的找蝎子技艺来搪塞。 万一谢湍意要和她一起去,她又没表现出什么找蝎子蜈蚣的诀窍,难免会让人觉得奇怪。 让她放弃这门营生,她又舍不得。 果然,谢湍意得知后,并不放心梁崇晚上一个人待在山里,以前他看见梁崇找到那么多的蜈蚣和蝎子,只有对陌生人的惊奇和赞赏。 但现在这个人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听到这件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活儿不知有多么危险。 好在梁崇上山的时间和谢湍意上课的时间完美错开,谢湍意又做不出让她不要干了这种独断专行的事情来。 见梁崇连续几天上山都没出什么事情,谢湍意才勉强放下心。 不过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六月中旬旬假一到,谢湍意一大早就过来梁崇家守着了,说什么都要和她一起去看看。 梁崇无法,只好带着他一起去,甚至都做好了不动用系统,毫无收获的准备。 却没想到,解决谢湍意的方式会如此轻易。 谢湍意居然有夜盲症! 第147章 房子上梁 每年的六月份,梁崇一般都会在中午的时候上山,趁着天亮找一些时令山货。 等天色暗下来,蜈蚣和蝎子开始出来活动之后,再开始抓捕。 谢湍意跟她一起上山时,白天还很正常,找到的山货甚至比她还多。 到了晚上,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后,两人虽然打着火把,但谢湍意还是时不时左手拦一下右手,左脚绊一下右脚,摔了好几个跟头。 见谢湍意跌的厉害,梁崇也没心思找蝎子和蜈蚣了,拿着火把走到他的面前,看了看他的手掌和膝盖,擦破了好大一块皮。 梁崇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真没发现谢湍意有夜盲症,平时去学堂那边,要是比较晚了,谢湍意还会送她回家。 放爆竹和找他坦白的那天晚上,他手里也没拿着油灯,行动上也没受什么影响。 梁崇小心翼翼的帮他把手掌上的碎石挑出来,问他,“你平时到了晚上,是不是会……看不清东西。” 谢湍意想了想,摇摇头,“能看清。” “当时是不是拿着油灯?若是周围……没有照明的东西,还能看清吗”,梁崇又问他。 谢湍意再细细的想了一下,嚅嗫道,“是有点看不太清。” 梁崇明朗,估计谢湍意本来就有一些轻微的夜盲症,平时在村里,走的都是熟悉的道路,四周又没有障碍物,也没有高大的树木遮挡,还有月光或者油灯照明。 找蝎子时需要不停的转换地点,中间会经过很多树林,有些林子树叶很密实,到了晚上,光基本透不进来。 光靠手中的火把照明的话,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梁崇前几年走惯了,又有系统指引,倒是不受什么影响。 谢湍意有夜盲症,林子里的灌木丛又多,不摔跤才怪。 折腾一晚以后,谢湍意乖乖地下了山,也不说要和梁崇一起上山的事情了。 不过自那以后,梁崇每次回家时,都能看到他提着灯笼,在下山的路口等着,并自觉的接过她的背篓,领着她去学堂吃温好的饭食,等她吃完,又送她回去补觉。 很有几分贤夫的意味在里面。 梁崇以前每次找完蜈蚣下山,家里都是冷锅冷菜的。 有时候累了,懒得折腾,不吃饭就直接上床睡觉了,这时倒是体会出几分家里有人的方便和温馨来。 不过这种好日子没持续多久,六月份,谢湍意接到通知,知府从他们这批招来的夫子中抽了人,让他们各自带队去营州参加比赛。 只要是离营州城一天以内路程的学堂都得去,谢湍意不幸,正在其中。 学堂运营的时间差不多有两年了,也到了检验教学成果的时候。 到时候,每名夫子各带三名最能打的学生,跟其他夫子的学生比拼写字、背书、写文章等。 比赛总共耗时七天,这期间,师生的伙食和住宿由官府负责。 这事一出,梁崇就更加确定了知府穿越者的身份,这种活动,不是现代人,根本搞不出来。 谢湍意带了呼和和另外两名学生过去,呼和虽然年纪较小,但在读书方面却很有天赋,是整个班里学得比较快的学生。 虽然良禾村的生源比起城边的村落更差一些,但谢湍意的几个学生还算比较争气,拿了个第四名回来。 每名学生得了三百文钱的奖励,至于夫子,则有一两银子。 这一两银子谢湍意没留着自己用,拿出来给学生买了些毛笔和纸张。 有些学生家里贫困,买不起纸和笔,只能在沙盘里练字。 谢湍意从知府组织的这次比赛中得到了经验,决定每个月给学生组织一次考试。 排名前列的,便按名次发一定数量的纸和笔。 整个六月,梁崇除了找蜈蚣和蝎子,还找到一小片黄芪和一些野生的百合。 算下来,总共卖了四十两银子,比起去年更少一些。 今年她没怎么往深山跑,大多只在前山寻找。 谢湍意虽然察觉到自己拖了梁崇的后腿,不说跟她一起上山的话了,但他怕梁崇受伤,每晚都等在山脚,有几次梁崇走得深了,回来得晚一些,谢湍意就眼巴巴的欲言又止。 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梁崇索性就眼不见心不烦,把活动范围限制到前山了。 此外,给地追肥和给房子上梁又耽搁了几天。 上梁,也就是工匠们把最重要的那几根主梁架上去。 在这一天,主人家不仅要大摆宴席,请人来家里吃饭,还要举行一些特定的上梁仪式,撒喜饼喜糖,给街坊邻居分享盖房的喜悦。 随着一声“日吉时良……大家都来把梁上,要吃主人耙和糠……手拿金绳系梁棒,恭贺主人大吉昌”,几根横梁就被工匠们架了上去。 接着,木匠又把一个写着“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符纸贴在了梁上。 时下的人认为,姜太公法力高强,是鬼神皆怕的神仙,把他贴在梁上,可以驱散各种妖魔鬼怪,是一种保平安的传统习俗。 上好梁,主人家又在房顶上往下撒喜糖和喜饼,梁崇还往里面塞了几十文散钱。 撒糖时,村里好多人都来凑热闹,尤以小孩子居多。 抢喜饼喜糖没有任何限制,不管和主人家是否认识,碰到这种场面,路过的人都可以来抢一下,沾沾喜气。 这间房子虽然大部分是谢湍意出资,不过名义上还是梁崇的。 谢湍意虽然经常过来监工,但上梁时却把主场留给了梁崇,很自觉的避开了大家的视线,只时不时地在旁边帮一下忙。 梁崇单门独户,抢喜饼时是最热闹的,吃饭时人就少了很多,因为来吃饭的人,都是需要送礼的。 除了萨仁大婶一家和那日苏他们几个,吴正贤也过来露了个面,并给梁崇包了个二百文的红包。 黄大夫那边临时有急诊的患者,只派了小童过来。 谢湍意本想给学生放假的,但梁崇跟他说准备了学生的饭食,就把学生带过来了。 农家难见荤腥,上梁请客上的菜都是好菜,也顺便给他们改改伙食。 谢湍意一共有二十多个学生,年纪大小不一,其中还有几个女孩儿,都是附近村子里的。 时下,像谢湍意他们这样的学堂,一般只有一个夫子,同时教几十名学生。 而且由于入学的时间不同,每个学生的进度也不相同。 但受限于师资力量和教学空间,一般都在一个教室一起教学,分层次授课。 进度慢些的,夫子在教完习字之后,便自己练习。 接着,夫子又去给进度快些的讲解文章和经义。 相当于后世的不同年级在一个班上课。 房梁上好,又晾了一段时间,工头和梁崇谢湍意两人商量着,修改了一些细节,基本就差不多了。 两人去铺子里定制的喜服和被褥等已经做好了,各种大件小件的家具也被送到了良禾村。 谢湍意喜气洋洋,是时候成亲了。 每年的六月份,梁崇一般都会在中午的时候上山,趁着天亮找一些时令山货。 等天色暗下来,蜈蚣和蝎子开始出来活动之后,再开始抓捕。 谢湍意跟她一起上山时,白天还很正常,找到的山货甚至比她还多。 到了晚上,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后,两人虽然打着火把,但谢湍意还是时不时左手拦一下右手,左脚绊一下右脚,摔了好几个跟头。 见谢湍意跌的厉害,梁崇也没心思找蝎子和蜈蚣了,拿着火把走到他的面前,看了看他的手掌和膝盖,擦破了好大一块皮。 梁崇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真没发现谢湍意有夜盲症,平时去学堂那边,要是比较晚了,谢湍意还会送她回家。 放爆竹和找他坦白的那天晚上,他手里也没拿着油灯,行动上也没受什么影响。 梁崇小心翼翼的帮他把手掌上的碎石挑出来,问他,“你平时到了晚上,是不是会……看不清东西。” 谢湍意想了想,摇摇头,“能看清。” “当时是不是拿着油灯?若是周围……没有照明的东西,还能看清吗”,梁崇又问他。 谢湍意再细细的想了一下,嚅嗫道,“是有点看不太清。” 梁崇明朗,估计谢湍意本来就有一些轻微的夜盲症,平时在村里,走的都是熟悉的道路,四周又没有障碍物,也没有高大的树木遮挡,还有月光或者油灯照明。 找蝎子时需要不停的转换地点,中间会经过很多树林,有些林子树叶很密实,到了晚上,光基本透不进来。 光靠手中的火把照明的话,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梁崇前几年走惯了,又有系统指引,倒是不受什么影响。 谢湍意有夜盲症,林子里的灌木丛又多,不摔跤才怪。 折腾一晚以后,谢湍意乖乖地下了山,也不说要和梁崇一起上山的事情了。 不过自那以后,梁崇每次回家时,都能看到他提着灯笼,在下山的路口等着,并自觉的接过她的背篓,领着她去学堂吃温好的饭食,等她吃完,又送她回去补觉。 很有几分贤夫的意味在里面。 梁崇以前每次找完蜈蚣下山,家里都是冷锅冷菜的。 有时候累了,懒得折腾,不吃饭就直接上床睡觉了,这时倒是体会出几分家里有人的方便和温馨来。 不过这种好日子没持续多久,六月份,谢湍意接到通知,知府从他们这批招来的夫子中抽了人,让他们各自带队去营州参加比赛。 只要是离营州城一天以内路程的学堂都得去,谢湍意不幸,正在其中。 学堂运营的时间差不多有两年了,也到了检验教学成果的时候。 到时候,每名夫子各带三名最能打的学生,跟其他夫子的学生比拼写字、背书、写文章等。 比赛总共耗时七天,这期间,师生的伙食和住宿由官府负责。 这事一出,梁崇就更加确定了知府穿越者的身份,这种活动,不是现代人,根本搞不出来。 谢湍意带了呼和和另外两名学生过去,呼和虽然年纪较小,但在读书方面却很有天赋,是整个班里学得比较快的学生。 虽然良禾村的生源比起城边的村落更差一些,但谢湍意的几个学生还算比较争气,拿了个第四名回来。 每名学生得了三百文钱的奖励,至于夫子,则有一两银子。 这一两银子谢湍意没留着自己用,拿出来给学生买了些毛笔和纸张。 有些学生家里贫困,买不起纸和笔,只能在沙盘里练字。 谢湍意从知府组织的这次比赛中得到了经验,决定每个月给学生组织一次考试。 排名前列的,便按名次发一定数量的纸和笔。 整个六月,梁崇除了找蜈蚣和蝎子,还找到一小片黄芪和一些野生的百合。 算下来,总共卖了四十两银子,比起去年更少一些。 今年她没怎么往深山跑,大多只在前山寻找。 谢湍意虽然察觉到自己拖了梁崇的后腿,不说跟她一起上山的话了,但他怕梁崇受伤,每晚都等在山脚,有几次梁崇走得深了,回来得晚一些,谢湍意就眼巴巴的欲言又止。 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梁崇索性就眼不见心不烦,把活动范围限制到前山了。 此外,给地追肥和给房子上梁又耽搁了几天。 上梁,也就是工匠们把最重要的那几根主梁架上去。 在这一天,主人家不仅要大摆宴席,请人来家里吃饭,还要举行一些特定的上梁仪式,撒喜饼喜糖,给街坊邻居分享盖房的喜悦。 随着一声“日吉时良……大家都来把梁上,要吃主人耙和糠……手拿金绳系梁棒,恭贺主人大吉昌”,几根横梁就被工匠们架了上去。 接着,木匠又把一个写着“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符纸贴在了梁上。 时下的人认为,姜太公法力高强,是鬼神皆怕的神仙,把他贴在梁上,可以驱散各种妖魔鬼怪,是一种保平安的传统习俗。 上好梁,主人家又在房顶上往下撒喜糖和喜饼,梁崇还往里面塞了几十文散钱。 撒糖时,村里好多人都来凑热闹,尤以小孩子居多。 抢喜饼喜糖没有任何限制,不管和主人家是否认识,碰到这种场面,路过的人都可以来抢一下,沾沾喜气。 这间房子虽然大部分是谢湍意出资,不过名义上还是梁崇的。 谢湍意虽然经常过来监工,但上梁时却把主场留给了梁崇,很自觉的避开了大家的视线,只时不时地在旁边帮一下忙。 梁崇单门独户,抢喜饼时是最热闹的,吃饭时人就少了很多,因为来吃饭的人,都是需要送礼的。 除了萨仁大婶一家和那日苏他们几个,吴正贤也过来露了个面,并给梁崇包了个二百文的红包。 黄大夫那边临时有急诊的患者,只派了小童过来。 谢湍意本想给学生放假的,但梁崇跟他说准备了学生的饭食,就把学生带过来了。 农家难见荤腥,上梁请客上的菜都是好菜,也顺便给他们改改伙食。 谢湍意一共有二十多个学生,年纪大小不一,其中还有几个女孩儿,都是附近村子里的。 时下,像谢湍意他们这样的学堂,一般只有一个夫子,同时教几十名学生。 而且由于入学的时间不同,每个学生的进度也不相同。 但受限于师资力量和教学空间,一般都在一个教室一起教学,分层次授课。 进度慢些的,夫子在教完习字之后,便自己练习。 接着,夫子又去给进度快些的讲解文章和经义。 相当于后世的不同年级在一个班上课。 房梁上好,又晾了一段时间,工头和梁崇谢湍意两人商量着,修改了一些细节,基本就差不多了。 两人去铺子里定制的喜服和被褥等已经做好了,各种大件小件的家具也被送到了良禾村。 谢湍意喜气洋洋,是时候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