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手札》 1. 风起之时 《黑莲花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第一章风起之时 夕阳高照,落在宫瓦壁墙上散发着金煌光芒,白鸽展动翅膀从南飞来离宫门还有着大半条街道,下一瞬却身中利箭来不及嘶鸣便坠下身亡。 街道涌出乌泱穿着黑衣飞鱼服的人包围那地,百姓缩回店里捂住孩子嘴巴关紧店门,甚至不敢看他们一点衣角。 “佥事大人。”一名锦衣卫拿出信筒递给在场唯一红衣飞鱼服男子道。 赵佥事收下信筒,面色如常:“今日吓着百姓,但我们锦衣卫乃奉皇命办事行守铁正,记得安抚。” 说罢,带着几人转身往宫内赶去,剩下的锦衣卫纷纷敲开百姓房门,还不等锦衣卫开口,百姓忙不迭说。 “大人放心!我们一字都不会往外说!” “是啊是啊……” 锦衣卫见他们知事,只拔出绣春刀用指腹磨磨蹭着:“你们是陛下的子民,锦衣卫自然会以你们为首考虑,但我们行事还请诸位配合。” 下一秒指腹滑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刀刃直滑下。 百姓苟着腰一直表着敬意,在看见那抹血迹久颤着身子。 “大人们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 “是啊!若是乱说定遭五雷轰顶!” 锦衣卫这才收队离去,百姓见人走远了才走出门,对刚才发生的事当做如无其事,心里都道晦气,却又无一人敢踏入刚刚事发地。 宫内,冰盆放在中央,升起丝丝寒气,上位坐着的老妇人头戴凤凰金钗,流苏自两侧垂下,鸽子大的宝石在她脖间生辉。 身后,女子皮肤白皙,一双狐狸眼却又不世俗媚态,小巧的鼻直挺如高月,薄厚适度的肉桂唇浅挂着笑,双手按摩着她穴却未停下:“活人要死容易,可死人却无法救活,端王与王妃虽死可世子尚在,只要进了京,皇上的算盘注定会落空,姑母不必太过劳神伤心。” 太后裴氏欣慰的拉住着她的手,示意她去坐着:“先帝共有六子,皇储之争就薨了三个,剩下三个,一个便是远在浙阳的`胜者’——端王,一个便是冷宫出生捡着漏的皇帝,还有一个身残又不得宠自小就被遣在孤鸣寺。” 太后抿了口茶继续说着:“端王仁义宽容以民为先若是登基必为明君,到那时端王母妃李太妃一族如日升天可入四大世家鼎立为新的一脉,世家对外,若非有共同利益,谁都不喜欢有人来分羹。” “况且裴氏身为四大世家之首并在朝中独大必会得端王用来杀鸡儆猴,于是我提前昭见了冷宫皇子,并且在第二日早朝拿出了先帝遗诏,遗诏封冷宫六皇子为新帝,赐六皇子名为亓镇,意为端天下平安康,这样……你父亲就是托孤大臣,任何人想动我裴家根基都得掂量掂量。” “然后又以迅速赐端王封地浙阳,将端王远派,浙阳地势条件人文都不比其他郡,远离权势中心不靠外域,不会有联合外国谋反之虑,他还会为民会带动浙阳农商,比派遣官员过去还放心,一举两得。” “此事一出……唉……我质疑过自己当时的选择,但……未曾后悔过。”太后缓缓叹气道。 裴槿渝听着前朝秘辛自然不会多嘴问遗诏一事:“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黎民皆如此更遑论天家人?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不无道理。” 太后说着:“是啊,更遑论天家,皇帝十二岁被我推上帝位,如今已有二十有八,而大权依旧在我手里,怕也是着急了,害怕我对他下手,至今后宫妃嫔无一人有喜讯,为保全自己的后路又对端王及世子下手。” “只不过千算万算没想到端王夫妇双双自刎,证清白保世子,此事让魏首辅知晓,怕是不知有多么寒心。”说到最后,太后想到那个场面竟然笑了出声。 裴槿渝一旁细细听着,默不作声。 “报——” “锦衣卫佥事赵同求见!” 见太后颔首,裴槿妤才道:“佥事大人请进。” 赵佥事大跨步进殿双手捧上信筒:“太后料事如神!这是浙阳来的信。” 裴槿渝接过信筒打开一瞧,冲太后微微点头,而后拿出早已假造好的信塞了进去:“还劳烦佥事大人再跑一趟陛下那,今日动静如此大陛下定也听到了风声。” 赵佥事抱拳:“裴小姐说笑,这都是臣该做的,那臣便告退。” “赵佥事慢走。”裴槿妤回应道。 待门再次关上。 轰隆—— 雷声刺耳接连响起,浩瀚晴空不知何时被乌云笼罩,来势汹汹的雨水接连砸下,发出淋叮声响。 太监收走了冰盆,在关上窗的那一刻被太后叫停。 只见太后失神的望着窗外:“……变天了。” 裴槿渝拂手,太监退下。 她走到了一边取下大氅披到了太后身上系好:“既然变天,姑母更应注意凤体,万不能受凉了。” 太后才回过神,拢紧了大氅:“时候也差不多了,你去御书房保下世子性命,要他知道是我裴家救了他,这个救命之恩他会对我们充满感激的,人啊……一旦处于浮萍就会牢牢抓住救命稻草,至于皇帝丧兄嫂,我体谅他,你带人端一碗安神汤过去。” “是。” 淳心执着伞跟在裴槿渝身侧,雨水如雹落的毫不留情,恨不得一次性将存量下完。 嘭——嘭—— 延杖掺杂在雨中,飓风撼天,雾沉沉的天闪过光亮,在下瞬又袭来惊雷。 那人趴在长凳上,褪下外袍,延杖一棍棍混着飓风打下,镶嵌其上密密麻麻的尖钉沾染着血,白色里衣也被血水全部浸湿,而他却暴着青筋,紧咬着牙关不肯出声,任凭雨水落到身上袭来的凉意与身后刺骨的痛意混为一堆。 执刑的禁军站为两列,面不改色盯着人。 “这血腥之地怕是冲撞了裴小姐,不知道来此是为?”康郎中令打着马虎眼道。 裴槿渝看凳上人尚存气色,应是刚行刑,她说道:“魏首辅身体如何?太后近日担心,就连陛下差点还派了御医去瞧,这不被太后劝住了,想必现在赏赐已到了魏府。” 魏首辅知道端王与王妃身死的消息,老头腰一撑与皇帝做气不去上早朝,还等着皇帝自己乖乖摆正态度,正一正思想,可这不亚于痴人说梦吗? 康郎中令揖手道:“太后宽厚仁慈,我奉命督察行刑,这才第五十棍,余下还有七大七十延杖呢。” 一百延杖,这是要将人打不死也要残的程度,奉命,奉谁的命不言而喻,而魏首辅再对皇帝寒心也念在皇帝是陆家血脉,皇道正统,他那一派的人未得吩咐自然不会自作主张违抗皇命。 这不,光明正大做坏人还要救人就落到了太后手里,幸而这些年太后掌权早与首辅在一些事上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配合。 裴槿渝暗暗心惊,再看世子嘴角已溢出血流,她连忙命人抱来了棉芯。 太监将棉芯囤的厚实压在了他脊背屁股上,护的密不透风,世子也如饺子般,整个人成了那皮,被厚实肉馅包裹。 雨水、泪水、冷汗混迹在一起从陆遥川额头流下打湿了脸庞,眼前朦胧不清,唯看得来人一身白衫衬的身姿修长亭立,雨水顺着伞角滴在地上溅起水珠,犹如不染世尘的山茶花。 棉芯垫在他衣服里属实为他减轻了痛苦,但他也实在无心再看,耳中依稀听的清传来的字眼,缓缓泄力,瘫在凳上,心里绝望。 裴槿渝让人端上了红糖姜汤,太监蹲在一旁喂他一口口喝下。 “此事太后也为之伤神,但端王夫妇宁愿自刎也要保全世子,其中暗藏的……”她微顿,不可闻叹道:“想必不用槿渝多说,所以还请世子务必熬过此劫,备好精神为端王夫妇正名,世子无需怕自己孤身一人,寻常百姓家的幼儿受了欺负,家中长辈出头撑腰,世子还有(太后)祖母在,太后会护着世子的。” 该说的话言尽于此,裴槿渝带人离去,衣裙被狂风吹的向后敛动。 清誉……?是啊,若是没熬住下去如何有脸面见父王母后,陆遥川吊着一口气迷迷糊糊的想。 淳心侍奉裴槿渝多年,大多在殿外等候,自不知其中弯弯绕绕,却也知晓自己身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巧妙避开了宫里话题:“府里传来消息,素姨娘昨日夜里平安诞下一公子,将军大喜言下月办满月宴,小姐可要先寻个时间回去一堂?” “府中添丁是喜事,先从我私库里包一千两银子向素姨娘贺喜。”裴槿渝面不改色道 “是。”淳心不明的答下。 帝王统政地高耸威严,层层带刀侍卫严加把守,与宣政殿、养心殿同是天地集天地浩瀚之气址。 娅紫监服蓝衣领总管身子浑圆,肥头大 2. 翌日早朝 《黑莲花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章翌日早朝 大殿金碧巍峨,游龙旋柱直乘云霄,龙椅左右甪端(lùduān)堂皇尽显,护位上金龙缠尾相携。 龙椅侧后方,梁刻凤凰展翅自羽挂道道碧蓝珠帘,文武百官头戴乌纱帽,身着朱红官袍,手持笏板,无论年龄与否皆诠释了君子站如松。 何总管拈着声音高喝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刚落—— “臣有事启奏。” 裴槿渝站于珠帘后,把着团扇有一搭没一搭为位上太后扇风乘凉,听见熟悉的声音抬睦相看,魏首辅为人古板又死忠皇室,是忍不住一直告病休假的,这不?跑回朝堂主持这事宜了。 就见魏首辅当殿大跨一步,双手持着笏板,颔下长有浅须,面色和善又笃定:“端王一事事关重大应由三司会审,但前几日锦衣卫在端王府搜查到有人伪造陛下字迹写给端王的一封威胁信,顺藤摸瓜摸到关倡馗关御史大夫的府上,既事关系关大人那都察院便理应避嫌退出调查,以此安天下百姓的口。” 关倡馗一听哪里还了得,谋害皇亲国戚的罪名他可担当不起,但魏这厮居然就这么指认自己,面上慌乱跪在地上,抖擞着唇直言冤枉:“陛下明查!臣入都察院不说十年也有二十余年,一心只有陛下与百姓!哪里敢抱有这么包天的心思啊!” 与关倡馗同共事的其他御史也连连道是,身为御史忠言直谏,铁面无私是基本,在他们眼里,魏首辅这可不只是指认关倡馗,而是上升到他们整个都察院的作风,一群御史面带怒气,当即就替关倡馗回怼。 “都察院避嫌是应该,但关大人与我们一起共事什么脾性我们都知!绝不可能做出此等事!” “我们身为御史职为监听,上逆君王下恤疾苦,再不过的事物便是记录卷宗等,哪里有首辅大人所言那么位高权重磨人听令!” “以往不是总觉得我们这些御史只能磨嘴皮子吗?现在出事了倒想起来让我们御史担这个罪名?” 魏首辅一党哪里由得自己人被欺负,一连站出好几个互吐唾沫星子,恨不得把对方以往过错拿出来再数溜百遍。 整个朝堂犹如菜市场,嘈杂不堪。 何总管呈上书信,陆亓镇随意扫了几眼,论这封书信没人比他更熟悉,而这些臣子表面说着忠君忠国,一到个人利益就将自己的誓言忘到天边。 魏首辅党羽哪里敌得过御史的嘴,但从事多年早就觅得应对方法,生生挺了许久,看样子双方都要挽起袖子打一架才肯停口。 陆亓镇铁青着脸看着下方,呵斥道:“够了!朕的朝堂是你们任意滋事之地吗!诸位大人怎么不去菜市场让那些人瞧瞧都是什么样!” 裴槿渝五指蜷缩,与太后镇定自若当观众看这一场闹事,仿若事不关己。 帝王发怒,人臣再不甘也只得闭嘴,就算面前这位帝王发怒连横尸朝野都做不到。 魏首辅再道:“刑部尚书大人清正廉明,臣认为可替都察院主监察、大理寺主调核、锦衣卫搜查,关大人须即刻收监入狱。” 首辅已至知命之年,背脊依旧挺的曲直,大半辈子为国事操劳花白的发拢于乌纱帽中,身旁的嘈杂于他而言恍如未闻,慷慨诉说着一腔意,更如清流。 可这真情却入不得陆亓镇的心,言魏首辅进了,这些理应由他这个皇帝决定,而这个决定也由魏首辅做了,如今只是告诉他一声走个过场,真是个——忠臣。 他心里盘算着,撑着帝王颜面道:“准。” 关倡馗跪在殿中呆住,透着帝位上的形同傀儡的皇帝似乎看见自己的结局,想起几月前豪言壮语,心底一片苍凉感油然而生,知晓自己这次彻底没有挽救的余地。 关倡馗想起一家老小,便认命的闭起眼,只希望他能看在自己无用前一番挣扎别忘却自己所言,可歌可泣道:“太后监国裴氏掌朝狼子野心!奸贼不除只怕这天下换姓,先帝啊……臣……无颜面见!愧对先帝留下的浩瀚江山!” 陆亓镇看着自己属意的真正肱股之臣落得如此境地还不忘为他考虑,心里难受,只恨不得过去将关倡馗扶起,将那些只会说说的大臣罢免替关卿受罪。 裴槿渝目睹完陆亓镇差些一跃而起的全程,恰巧太后示意不用再扇,她便放下团扇,双手放与腰前伫立。 殿前当值禁军一左一右将他捂着嘴拖下去,关倡馗咙间直发凄音。 殿央终于静下,关倡馗同样说出了他们的心底话。 太后由裴槿渝扶起身,隔着珠帘对上那些大臣探究的眼:“先帝托孤给我,我自认对得起先帝信任与诸位大臣一起将国事打理的妥妥当当,想来陛下已登基十六年。” “十六年确实长了,我记得陛下在我怀中撒娇还似是昨日事,也难免诸位大臣腹诽心谤,如今陛下也该当的天下之君,是我考虑不周一直将陛下当孩子看,却忘了陛下如今的年龄都是可做父亲……我也到了年纪,剩下的便让陛下做主吧。” 守在珠帘外的太监接过太后交来的玉玺和半块貔貅兵符转呈到皇帝跟前。 陆亓镇摸着玉玺感受冰冷的温度传到指间,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太后便让权,还有那貔貅兵符,号令全军兵马信物,都这么让自己得到,陆亓镇还如在梦中般。 诸位大臣道:“太后深明大义,先帝在九泉之下定感欣慰。” 太后不再说话。 何总管极懂眼色道:“退朝……” 裴槿渝扶着太后走专道离去,等太后上了轿。 “方才瞧着姑母身形有些不稳,嫤儿这就传太医。” 太后摇头:“罢了,都是老毛病。” 裴槿渝还有些担忧,但看着太后略显疲惫的神色终是闭嘴。 太监放下轿帘,安稳扛起轿子,步态轻缓走着。 不知哪里来的狸猫,它懒洋 3. 回府初争锋 《黑莲花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第三章:回府 太后错不开眼,一瞬不移的盯着,一向冷静自持的面色居然因呼吸沉重有一丝不稳。 裴槿渝道:“前挽后推,事在人为。” 太后想,关倡馗一众官员与皇帝谋划时,皇帝应也是说的这么振奋人心吧,但此时她就如关倡馗,即使知道事情艰难险阻,也愿意。 她支起额,想着以后颇有些头疼让裴槿渝退下。 裴槿渝担忧的望着她,眸光一闪,还是退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悠长的叹息从殿内传出,外等候不知内情的宫女太监提心吊胆有序进去,做事轻稳深怕触霉头。 禁军穿着统一银白盔甲,长剑藏鞘,寒涉三里。 出宫办事的无论宫人还是妃嫔都提前一日跑司礼监登记,然后再来禁军登记出宫原由、地点、出和回的时间,若是超了回宫时间还接调查,(当然除采买宫人限制宽松,妃嫔为一年两次,普通宫人一年三次,每次最长两日。) 而进宫上朝或奉命进宫的人则在另一边也要登记。 每月结束,司礼监和禁军会分别交两份统计本给皇帝查阅。 裴槿渝放下笔,拈起裙尾准备上马车,余光出现了一个人影,她放下手转身看去。 男子身姿挺拔,双唇抿紧成线,显的硬朗英俊,盔甲在他身上被渲染着凌厉。 “魏大哥,今日可真巧。”裴槿渝打了声招呼,嘴角噙着嫣然的笑意。 魏临霁循声望去,向来沉稳无波的性子开口就扬起轻快的语调:“裴三。” 打过照面,裴槿渝便上了马车,魏临霁腰间挂着当值的牌去巡查别处。 路上,淳心闻见了桂花糕的味道馋得紧,裴槿渝让她自己逛,想买什么买什么, 小丫头开心得紧,接了裴槿渝的银子,装的不舍下马车,一转眼人就跑没影。 车轮滚过街道噜噜响起,裴槿渝掀起帘子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香味扑鼻。 弃奢入雅的侯府入她的眼底,不知何时府门槛换了座精美的雕刻。 “小姐,侯府到了。”车夫道。 府中并未收到三小姐回来的消息,小厮许是新招的,看见来人容貌倾城,衣着华贵以为是五、六小姐的朋友。 “不知是哪家小姐?可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裴槿渝拂了拂卷起的衣袖,听见小厮的话,心中无波澜:“裴家。” 小厮呆了呆,看眼前这人样样都好可是这脑袋怎么不好呢,就算她是裴家小姐,那也只有个三小姐在宫里,可宫里的三小姐平时是不会回来的,但衣着又不像骗子啊…… 还是府里一位老人眼尖看见,喜上眉梢道:“三小姐!三小姐回来了!还不快通报老爷这个好消息。” 小厮连连认错,生怕得罪这位小姐,依着府中老人的话退下。 裴槿渝认出了来人,保持着笑容:“嬷嬷,听姨娘生下一子,我特来瞧瞧。” 嬷嬷引领她进去,环顾左右悄声道:“这姨娘言行无礼仗着自己生下公子就顶撞老夫人,被关禁闭了,小姐还是不要去的为好。” 裴槿渝掩下心中思绪:“那先去拜访老夫人吧。” 嬷嬷哎了一声,喜盈盈带着路。这三小姐为原配夫人所出,可原配夫人却因病去世,后老爷娶了续弦夫人,可怜见得没亲娘不得宠爱,夫人视她为眼中钉,被欺负责骂都是常有的事,为了吃饱就帮厨房的人干活,讨做下人的欢心,一来二去有真感情,府里老人看三小姐就跟看自己家的孩子一样,幸好现在有太后撑腰,也不用受苦日子。 老夫人喜热闹铺张,所以住的院子靠中,也是府中唯一奢华之处,一路下来碰见伺候的下人不下三十个。 路过假山之时,裴槿渝见着机会眼疾手快取下腕中手镯塞进嬷嬷手中:“不值钱,去当了换些银子和其他人买些入口的吧。” 嬷嬷想拒绝,可都到了老夫人的屋前,人多口杂,若是传到夫人耳里自己逃不了一顿责罚,只能收下,心里对她更是心疼、喜欢。 这三小姐进宫之后帮她们补贴生计,谁家有个大病也帮忙,有孩子没出路也帮忙,这么久都记惦着她们,这府里当主子的真是不识人呐,凭夫人几句话便定义小姐,不值啊。 院中来人将裴槿渝迎进去,嬷嬷只能望了望,心怀不舍离开。 途径小园,风筝高挂天空,女子穿着藕粉水天留漾锦裙,包金牡丹朝日步摇,圆圆的杏眼水灵得紧,阳光下显得她明媚可人,丫鬟紧跟周围换着花发赞扬。 那是裴家五小姐——裴锦珍,夫人所出,金枝玉叶。 裴槿渝在她面前为长,虽有两代仇怨在,但在宫中见闻多,亦懂得装表面,一收心中情绪,淡声道:“许久不见,五妹妹可好?” 裴锦珍哗的一下变脸,环抱着手:“我当然好,你不在宫里侍奉姑母,回来做什么?” 裴槿渝心里想着这人还是这么蠢,和自己离家时无两样。 “五妹妹记挂姑母,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会帮你转达。” 裴锦珍脑中浮现以往逢年过节母亲带她们姐妹进宫,太后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自己就感觉那些小心思无处可藏,还有那么一点不入流,不由得一噎:“府中姊妹都记挂姑母,倒也不必转达。” 裴槿渝懒得拆穿,也不想给自己找没有收获的事,只是应付的笑一下便往老夫人屋里走。 裴锦珍不服气,在她后一脚也迈出步子。 屋内,寿阳公主梅花香自炉烟方袅。 老夫人让下人沏好茶,洁白藕粉两道身影在她敛下浮现,稳声道:“槿儿今日突然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让人通传一声,偌大侯府准备都 4. 姨娘之事 《黑莲花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第四章:姨娘 裴夫人年有三十多岁,随着年龄增长,岁月沉淀的痕迹在她身上是风韵犹存,犹如刚被人采摘下馨香脆甜的果子,经过酿制放置一段时间味道会更加醇厚可口。 平阳侯年轻也是一表人才、谦谦君子,因爱美人,所以府中无论是姨娘所生,子女容貌最次为中上等,其中容貌卓绝以嫡女为首。 裴锦珍对着裴槿渝做出了一副,看,我有娘撑场子,你没有吧的炫耀模样。 裴槿渝无视她,嫣然道:“夫人多愁,槿儿自小与夫人未接触几面,又在宫中长大,所以心中对母亲一词还是模糊,夫人掌管后宅本就辛苦,还是不要为了这些小事忧虑。” 平阳侯这时已经坐到老夫人身边的位上,若说平阳侯在朝堂是个搅人心、重利、且深谋远虑的人,那这套作风也成功带到家中,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便是这宅中的规矩,至于不能闯出天地的儿女,在他心里就只有结亲笼络的作用。 “太后的身体如何?正值炎夏想必宫中冰块也不会缺,但是还是得注意不要中暑、在夏季受凉了。”裴夫人得到了揉面团子般的回答,不轻不痒把话抛回来,却没有一丝落于下风的不甘与生气。 “是啊,我们也没法经常进宫陪太后,所以你就要记到心中,告诉太后,我们在宫外时常记惦她,这些事想必不用我们多说。”平阳侯不紧不慢道。 “太后身体还是老样子,槿儿知晓的。”裴槿渝说道:“槿儿这次回府是见着府中报喜,姨娘生产不易,弟弟又小,特意出宫慰问,却得知姨娘被禁足,方才祖母和槿儿说了原由,槿儿觉得事倒不全怪姨娘。”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夫人的错?裴夫人好歹是个一品诰命夫人,在外都是被恭维的存在,哪里有被人阴阳怪气的时候。 “槿儿不知事情原委,这姨娘若是寻常乡野出身倒也没有什么,唉,这些事原本不该和你说的,实在是冤枉了为母亲的一片考虑。” 裴夫人看平阳侯没有制止的意思,继续说道:“姨娘入侯府前嫁过一个人家,后以不守妇德被休弃,承蒙老爷厚爱才得已入府为妾,这都是些不光彩的事,就从未给小辈说过,我也是担心姨娘有这样的事列在前,怕孩子被教坏了,才会有想趁孩子小,抱过来养的想法,谁知道姨娘不顾老夫人的点头之恩,跑来大闹。” “不守妇德?祖母夫人都是看中家宅安宁的人,若真是如此,怎么会让她进府?既然是被冤枉的,那姨娘也是个可怜人,受尽苦难终于有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用心教导孩子?夫人此举和将她再次推入深渊的人有何区别。” 裴槿渝说的恬静,以外人来看定不会因为如此端庄娴静的女子一开口就是忤逆尊长。 就听她向着平阳侯道:“大哥身为长子趋势自然求稳,这些年在户部做出一番政绩,父亲也可放心,家中有人可挑梁;那二弟便可求险,但我裴氏身为世家大族,有遮风避雨的底气,所以二弟抱着保疆卫国的心进军营;三弟未长成,国子监的助教、博士已然是连连称赞。” “姨娘历经挫折更显出姨娘骨子里的坚韧和对事物友好期望,日后教导四弟的品性亦是不差,待开蒙之后便入国子监学习,接触的都是身份贵重或是资历才华高的人,所以夫人担心的实在是多虑,槿儿瞧五妹妹这个年纪还纯真可爱得紧,倒不如将心放到五妹妹、六妹妹身上。” “也幸好如夫人所说的意思,祖母没有说清事情原委,槿儿怕真是要误会夫人了。” 真是一箭三雕啊,裴夫人险些拧紧拈在掌中的衣袖,讽刺小五的蠢、挑拨她和老夫人的关系、这一番言语说的她都下不来台,怕是这孩子抱不到身边来了,太后养的,果然不一样啊!不对,应该是这蹄子从小就没安好心眼,就不该中她的计。 可惜裴锦珍没听出来,裴夫人看了眼她的神情,一时间心中复杂。 老夫人冷声命人解了姨娘的禁。 “槿儿说的有理,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考虑不周全,这事你祖母也不好多说,所以别想心里去。”裴夫人维持笑意道。 裴槿渝自省说的多了,目的也达一半,再说下去就不得好了,朝着她三人福了福身:“那槿儿告退。” 平阳侯应声。 院外,折去复反的嬷嬷等着,见人安好出来,当即推起笑道:“三小姐果真是厉害,解姨娘禁足的下人都往那边走了。” 裴槿渝摇头道:“还劳烦嬷嬷再为我带路。” “好嘞!”嬷嬷欢喜道。 姨娘住的院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假山流水,倒有宁静之风。 得到自家主子示意在门口等候的婢女见着人,提高了声音跪在地上贺道:“三小姐!奴婢拜见三小姐!” 嬷嬷让人起来:“三小姐不重虚的繁文礼节,倒是快起来吧。” 婢女声音嘶哑:“姨娘待奴婢这些下人宽和,今日三小姐帮姨娘求情,奴婢心里很是感谢……” 嬷嬷将人拉起:“小姐不记这些事,你若感谢的紧倒不如去让厨房炖两碗燕窝,让姨娘和小姐都补补。” 那婢女擦净眼泪,接连道是,为她推开门道:“小姐快快去吧,姨娘早就等着你了。” 裴槿渝抬步走进,眼前房间整洁有序,空气里扬着草木风味,姨娘这些天哭的消瘦,面色更加的苍白,却独有美人摇摇欲坠的病态美感。 姨娘踱步跪在她身前,双手揪着她的裙角,哭的凄烈:“素意感谢三小姐的相助之恩……但素意却还想得寸进尺得三小姐助我拿回孩子的抚养权……” 裴槿渝蹲下身子,抬手抚净姨娘脸上的泪痕,认真柔声道:“你放心,夫人膝下的五六小姐还要管教,父亲那里我也尽言,孩子不会离开你身边了。” 姨娘被她扶起,坐到凳子,闻言惊喜 5. 四季山 《黑莲花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第五章:四季山 裴槿渝并未久待府中,裴夫人差人问候过一声,得到不出意外的回答,裴夫人求之不得。 原配夫人与平阳侯是偶然相识,原配夫人名为褚筠,平民出生,二人的婚事老夫人自然不同意,可犟不过平阳侯当时的坚持,入府两年生下裴槿渝,老夫人一听是个女儿,抬起拐杖就要离开那个不祥之地,府中男丁稀少,老夫人就塞进几位新人。 褚筠生下孩子,身子亏空的厉害,又不幸染病最终撒手而亡,两年后,平阳侯迎娶好友之女柳氏为续弦,若说他长情,当时不顾老夫人意见娶褚氏,又等两年才迎娶新夫人,若说他不长情,只有原配夫人逝去那一日看着无精打采,而后就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对原配留下的女儿也处于不闻不问。 柳氏入府自然看原配所有东西不顺眼,一点一滴将旧物换为新物,至于裴槿言……好歹是侯爷的女儿,若是短时间出事她定逃不过其他夫人谈资,同时,尚书府将褚氏一家人赶出京城,地主攀官,自然顺着官员喜好做,等裴槿渝查探到的时候,褚父褚母、还有几位大伯都不在了,唯余二伯母和一个女儿。 这些年她羽翼渐丰,查探到柳氏的罪业不止这些,甚至褚氏染病也是柳氏及柳尚书所为,这些仇她会一个一个要她们相报。 茉莉枝杆在裴槿渝手里一折而断,扑鼻的清香袭来,夺目灿烂的花朵被包在手掌心中,捻烂汁水从手中缓缓流下。 一身素青长裙周身透着冷意立在花圃中,晨间雾霭罩的朦胧,落在地面、将花草浸留出晨露,伴着她彻底冷下的脸庞,彷如九重仙一怒遮云蔽日,掩下世间芳华。 淳心冷的不禁一抖,虽不知道小姐为何心情差成如此,但脑海冥冥之间告诉她和府中事离不开关系。 “小姐,沈小姐来了。”淳心怕她这样被人看见对她名声不好,提醒道。 裴槿渝眼中遍布的猩红褪去,逐渐恢复清明,她又是人前端庄娴淑的贵女。 “知道了。” 裴槿渝视线落到不成样的花枝,轻声道:“闲人墨客观赏之地被我折成这样,你去这个山庄管事那问问多少银子,从我私库中出便是。” 淳心拿出手帕替她擦拭干净,将残花木枝捏在手中:“奴婢不知小姐为何心情不好,但这些年奴婢在宫中和小姐相伴,情谊非她人能比,自然就见不得小姐心中怄气。” 裴槿渝眼睫不可忽视微颤几分,低下头迫使自己不去看她:“我知道,你去吧。” 她都知道……所以她更不能让人白抓把柄,为今最重要的是入朝堂。 “你在想什么?怎么一个人在这。”颈间被人死死压住,女子将她拢入怀中道。 沈玥——沈元辅的庶女,性子跳脱,其兄在鸿胪寺任职,正是负责接待下月外邦来朝为皇帝贺寿的一位主要官员。 裴槿渝回之无奈,再抬眸眼底已是盈盈笑意:“你啊你,每次都不好好出现在我面前。” 沈玥将她身子板正,眯起双眼,带有咬牙切齿:“你再给我说一遍裴槿渝,亏我跑那么远专门来找你,你就这样说我啊!” 裴槿渝无奈:“我这是夸你呢,我夸你聪明,每次都能让人猜不到怎么出现。” 沈玥:“呵,呵,呵,我信了。” “那边要开始了,我们快去瞧瞧,听说魏公子今日休沐也来了,好槿妤,陪我一起去嘛。”沈玥说的脸颊绯红,又怕她不答应,自己一个人去着实尴尬,就挪着她的手臂。 裴槿渝哪里能说一个不字,就由着她带路。 待她们到的时候,官家小姐各自为队聚在一起早就等着了,看着不远处几位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更重要是前途无量的公子,恨不得暗送秋波让他们注意到自己。 沈玥拉着她找到了一处空地,看着前方气宇轩昂引得女子暗叫的魏临霁,暗吐槽道:“看着正经的人没想到私底下居然是只花孔雀。” 裴槿渝噗嗤一声没忍住,颤动着肩憋着笑。 沈玥脸上爆红:“你!你笑什么!” 裴槿渝搭在她的胳膊上,一手捂着笑的有些痛的肚子,久久才道:“我早说了介绍你们认识,你说你害羞,这个事就一直往后推,如今说的更像打情骂俏一样。” 沈玥咬着唇,她是不好意思和魏临霁相识,女子若是有意于男子,光一个面见都可以脸红的,只不过那个情况太抹面子了。 “徐公子也来了!” 这一声炸响在官家小姐堆里,转头看去,纷纷眼底滑过惊艳。 沈玥嘁了一声,道:“这徐晋奚长得就一副家宅不宁的样子,那些女子简直不会欣赏,明明魏公子更凛然,更有男子气概,一看就是洁身自好的人。” 处于眼堆子里的主角漫不经心路过万花丛,一身红衣招摇万分,轮廓如刀刻般精美,下颚线紧致分明,狭长看谁都含情的一双桃花眼,高挺的鼻梁,下是自然处于微勾的肉//唇。 裴槿渝对她的话半赞同半否认,实在是这些男人她看着都是两个眼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徐晋奚一眼就注意到了在角落的裴槿渝,一晃神,回忆到一件往事。 那日国子监下学,他偷跑出府,裴槿渝大约是金钗之年,身边跟个小婢女叽叽喳喳,两人在街道小摊前一脸新奇。 当时他瞧的远,只见她们遇见了两名娇纵的官家小姐,裴槿渝看着像是被训斥一般,两个眼睛漫上粉红,红豆般剔透的眼泪从眼眶滑落。 四人朝着一个方向走着,他悄悄跟在后面以为是自己英雄救美的机会,然后在该挺身而出的时候出现,他想着心里直夸完美。 就一路跟着她们走到山深处,荒凉孤寂,徐晋奚也不过差两年为束发年华,以为自己发现杀人埋尸这类似事件,心里气愤无比。 还好他跟来了!要不然这两位刁蛮恶毒的姑娘就害了另外两位姑娘一辈子! 然后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 四个人扭打在一起,裴槿渝和那婢女瞧着有武功底子……看着有些拙劣……但与两个只会抓咬骂的女子打,输赢立见分晓。 徐晋奚边看边心中叫好,就该这样!对对对!这一巴掌一看就是十成十的力!他毫无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脸。 那婢女从脚腕解下早准备好的绳子,将那两个官家小姐吊挂在树上,这下轮到那两个官家小姐害怕哭骂,裴槿渝拔出簪子割开二人的手腕,不过割的位置略微偏上。 然后就留下了一句话。 “鲜血会引来豺狼虎豹,你们猜猜你们活得下来吗?哦,天快黑了,祝你们好运。” 啧,不对,怎么这么多年总容易搞混呢,裴槿渝就没有害怕过,徐晋奚反思的置扇子于鼻尖。 这件事给他当时带来很大的创击,几日在房中都吃不下饭难以入眠。 这脑袋今天怎么了,怎么净想些说出去让人贻笑大方的事,徐晋奚心道。 他回到府中,面对父亲迎来的棍棒都没有反应,反而拿出早点打完我有事的态度,这可把徐父气的不轻,徐母也不拦着,当时整整三日他都没下得了床。 他倒之前让小厮盯着那里,有什么事记得汇报一声,再后来的几年,只要一看见柔弱小白花样的女子他都恨不得躲的远远的。 “徐公子看我了!他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