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1的我拿了0的剧本》 1、第一章 郑乐于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今天放在门口的晚饭丝毫没动。 陈妈忧心忡忡地问在楼梯口和猫抢玩具的郑安于:“你说小乐怎么又不吃饭啊。” 摔坏了脑子的郑家大哥坐在台阶上,专心致志地扯小猫的胡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听到。 陈妈看着他被小猫闹上膝盖,叹了口气,为这两个自己看大的孩子感到忧心。 前两天郑家刚刚办完了郑乐于的十八岁生日宴,但是离异的父母显然对此并不上心,远赴美国处理生意的言女士托人送了礼物,不知道从哪个女人床上下来的郑单赶来的时候衬衫领口还有口红的印记,凑近点还能闻到醉醺醺的酒味。 生日宴办到一半还出了意外,傻了的郑家大哥爬上树去捞猫,结果卡在树上下不来了。 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好些在下面看笑话,不靠谱的郑家家主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郑乐于在树下气的半死,要找人把他哥捞下来的时候,他哥脚一崴从树上摔了下来,连人带猫把他摔进了草丛里,郑安于没事了,他差点被摔出脑震荡了。 郑家大哥还不知道在口袋里装了些什么东西,钢笔、猫条、山楂条、树枝哗啦啦地轮流朝郑乐于脸上呼,最后不知道从哪掉出来的还有本厚厚的书。 郑乐于的脸都被哐出条红印子,但以往死活在意自己形象的郑二少对自己的傻哥哥也没办法,谁料他捡起了书,翻了两页就变了脸色,确认郑安于没事后,急匆匆地把书带走,关进房间里已经很久没出来了。 想到这里,陈妈叹了一声,郑乐于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长了副冷冷淡淡的皮相,可她知道,这孩子也是热乎心的孩子,瞧瞧,刚刚毕业旅行回来几天,打电话约他出去玩的男孩子一个比一个多,多受欢迎啊。 就是运气不太好,倒霉事一茬接一茬的。 这么想着,楼上突然传来哐啷的像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陈妈心里一惊,匆匆就要上楼去。 郑安于怀里的猫受了惊,一下跳上了三台台阶,刚拿出圣诞袜要给小猫套上的郑安于不乐意了,三下两下拦在猫的前面,又哐地一声撞到了扶杆上,痛得捂着头呼呼。 那猫怕是恼了,不愿再和他一起玩,转身就跳了下去,郑安于一见也不呼痛了,急忙喊着吉利去追。 陈妈上了楼,刚要敲门就发现房门半掩着,郑乐于主动开了门,陈妈眼尖,隔着他就看到桌子上的水杯不知道怎么被碰倒了,玻璃渣子一地。 这时是傍晚,房间里采光很好,有着黑色碎发的年轻人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一只手捏着手机,侧脸被余晖照着,有种淡淡隽永而宁静的味道。 他先看了看进来的陈妈,又低头看了看杯子碎片,才平静地让出条路:“刚才不小心碰碎了杯子,声音有点大,没吓着人吧。” 陈妈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说:“人没事,但是杯子是进口的。” 郑乐于一噎。 陈妈在收拾玻璃碎片的时候,发现垃圾桶里躺着本书,封皮上的字看不清,封面倒是花花绿绿。 就在她要顺手把垃圾一块带走时,郑乐于叫住了她:“不用了,这本书先在垃圾桶里躺一会吧。”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陈妈莫名觉得他像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楼下的傻哥哥终于不再逮着吉利薅了,夏末的花蝴蝶吸引着他的脚步,没一会就传来了他捉蝴蝶的欢呼声。 郑安于大概是这个家里最轻松的人了吧,他有种莫名的惆怅。 陈妈把玻璃碎片收拾走了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清新的空气里只弥漫着郑乐于惆怅的气息。 他看向垃圾桶里的书,只想要迅速把它打包走,最好这辈子别再看见它。 在人生的前十八年,如果问郑乐于他最烦恼的事,莫过于整个家里几乎没有一个正常人。 在十八岁以后,再问他这个问题,他会说他烦恼的一切源于他在生日宴上捡到了一本书。 这本书现在躺在垃圾桶里,它的名字叫《连玉》。 名字很文艺,但实质上却是一本狗血虐文,他就是那个被虐得最惨的主角。 准确来说,这本书有两个主角,一个是他,另一个叫季柏,讲述了两个人从大学遇见开始整整爱恨纠缠了七年的故事。他是一个在贫苦家庭里长大的坚韧要强的小白花,妈早逝,爹是个爱喝花酒的赌鬼,家徒四壁,往米缸里舀米都能碰到缸底的那种穷,一家人全靠着长子、也就是他哥郑安于在外打工挣钱,但是弟弟争气,高考一举考上了首都a大,轰动了整个镇,最后凭借着国家资助和乡里乡亲的帮扶才上了大学。 在大学里,他和本书的另一个主角季柏被分到了一个寝室,季柏是首都实打实的二世祖,谁都看不起,却不知道为什么对他青眼有加,由于家庭原因向来孤僻的郑乐于被人一哄,心头一热就和人成了好朋友。 谁料这好朋友对他居心不轨,某次假装醉酒跟他告了白,两人稀里糊涂就成了。 如果故事这么发展下来,那这就是个标准小甜文,可谁曾想七年狗血虐恋此时才刚刚拉开帷幕。 郑乐于长得好看,清清冷冷的,系里出了名的高冷难追,两个人谈恋爱的消息不知怎么回事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学院,嚣张跋扈的二世祖追到了高岭之花的传闻让人为之扼腕。 但事实上,季柏当初采了这朵高岭之花,却是把他当成了替身。 他并不爱郑乐于,无非是贪图他那张和他求之不得的人三分相似的脸罢了。 就像所有狗血小说的标配,季柏有一个远走国外的白月光,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季柏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告白,在白月光留学后又找了个好骗的小鬼当替身。 不仅如此,这家伙还背着书里的他在外喝花酒找少爷,床上的人滚过了一圈又一圈,只是瞒着郑乐于而已。 郑乐于内里是个痴情的人,对季柏一心一意,就算发现了季柏身上的香水味,几次责问无果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但季柏就是个人如其言的渣攻,他一边哄着郑乐于,送礼物送支票,还答应给郑乐于父亲治病,给他哥安排工作,另一边却始终在外面拈花惹草,白月光替身出轨脚踏多只船骗炮骗感情等等这套被他玩得透透的。 同时,他始终认为他是圈养了郑乐于,就算郑乐于名校a大毕业,也不能有自己的规划和主见,要一直待在他的身边直到他玩腻。 他将郑乐于养在自己的别墅里,可是自己却在外花天酒地,郑乐于无法忍受自己作为金丝雀的人生,果断提出了分手。 季柏恼怒之际,妙计跃上心头,他假意放郑乐于走,私下却联系朋友,在郑乐于被家里债务逼得走投无路时假意招揽他进入公司,实际上郑乐于的工作、工资都是他给的,他相当于变相操纵了郑乐于的人生。 他以一种平静而欲报复的心态出现在郑乐于的身边,两人维持着一个骚扰一个躲的局面,郑乐于到底对他曾经有过一番深情,在不知道季柏背对着他做过什么的情况下,几乎就要和他重归于好。 但这时异变突生,季柏的白月光回国了,还好死不死地成为了公司的外事顾问,郑乐于的顶头上司。 白月光李琼楼是个顶顶好的人,郑乐于同他相处很愉快,哪料人家也是别有用心,一次公司聚餐时把他留下向他告了白,结果被当时跟踪人的季柏听见了。 自己的白月光喜欢上了自己的替身情人,是个人都不能接受,季柏恼怒下说出了真相,郑乐于这才明白当年他交往的人究竟有多混蛋。 他傲慢自大,妄想操纵他的人生,背地里出过多少次轨;他虚情假意把他当替身,又回头责慢他清高不知好歹;他流连花丛喜新厌旧,又用甜言蜜语哄他回头。 妥妥的渣男行径,郑乐于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看完,内心简直想揍人一顿。 尤其是看到书里写郑乐于如何清冷破碎,如何贫穷但坚韧,渣攻如何虐人千百遍,他深呼一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啪,他把书扔进了垃圾桶。 去他爹的,老子只做1。 只做1的郑乐于实在看不下去了,后面他只匆匆扫了一眼,估摸着无非是一些受誓死不回头渣攻追妻火葬场桥段,结局翻了一页,居然还是追妻成功大圆满结局。 他有些头疼,但是为了自己未来的安宁着想,还是联系上了a大的校工处,拿到了新生的寝室名单。 那边校工处的人显然接多了这种电话,慢慢悠悠地给他查。 ……直到他听到了自己和季柏的名字出现在了一张寝室名单上。 他差点啪的一声把人电话挂了。 但这也不是办法,他又和对方道了谢,面色沉沉。 看来那本书是真的,郑乐于又点进网页,开始寻找有关季柏的蛛丝马迹。 保密极好,但是确实是a市人。 这下是真麻烦了,他有些头疼地想,但是录取都被录取了,这可是a大,他还能不去上不成。 他心情沉重地按下了回车键。 与此同时,远在首都a市的季柏一个翻身,坐在他旁边玩手机的李琼楼差点被他踩到,机不离手就开始嚎: “季柏你有病啊,踩到我了!” 季柏不吃他这套,把那本李琼楼看都没看一眼的小说合上,神色深沉地坐起来,问: “李琼楼,你觉得我像渣男吗?” 李琼楼被他严肃的语气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目前战况激烈,他无暇他顾:“你是,你是行了吧。” “哦,”季柏又凑过来,“那你觉得我暗恋你吗?” “我靠,季柏,你真有病是不是?”李琼楼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甩出去,游戏也不顾了。 “我,直男,真的。”李琼楼说。 “哦。”季柏面露沉思。 3、第三章 这磨人的命运,郑乐于微微将视线移向了操场,内心起了些波澜。 换寝室解决问题的可能性有限,他又不可能再改志愿,更何况他也不打算为此放弃他辛苦考上的大学,季柏注定会和他一个班,所以军训自我介绍他就已经做好了见到季柏的准备,他本以为会见到书里写的不羁的红毛,哪料伴随着危机感看见的,却是昨天看到的黑色碎发男生。 他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等到轮到他自我介绍时,他拿出毕生所能,说了一段干干巴巴又乏善可陈的词,力求绝不引人注目。 但是这招并没有太大用处,他长相优越,身姿颀长,哪怕穿着迷彩服都不能掩盖他的挺拔,又有一种清泉般清透平和的气质,实在让人见之难忘。 ——起码季柏的眼神就一直落在他身上。 郑乐于看过去,对方也毫不窘迫地直视他,眼神亮晶晶的。 谁能想到这是个渣男呢,郑乐于磨着后槽牙想。 军训的教官倒也算宽和,起码大太阳底下也没敢训太狠,但等到下午训练结束,一班人都累得找不着北。 郑乐于一身汗地回去,等洗完澡回到寝室才发现寝室还是空的。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谭青他们班好像因为什么事被罚了,现在还在大太阳底下站军姿呢。 这太阳,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内心感慨了下。 一身清爽的郑乐于从书桌头抽出了一本书,就是那本万恶之源的虐文。 这本书被他巧妙地包了个高等数学的封面,让人看一眼就不想打开。 他开始复盘开头的剧情。 【郑乐于初见季柏的那天,夏末蝉鸣,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连带着年轻人们都神采飞扬。】 翻翻翻,不看这个。 【宿舍的粉尘使人鼻腔微痒,郑乐于接过季柏递来的帕子,指尖相触,有温热的触感。】 好细节,作者一定很擅长写恋爱脑。 他又往后多翻了几页。 郑乐于要找的,就是所有会让他和季柏产生交集的剧情点,只要躲过了这些剧情点,他和季柏就不可能产生交集。 第一次见面是开学,季柏和他成为室友,忽略掉作者肉麻地描写季柏见到郑乐于时内心多么的震动,开始的相处还算平平无奇相安无事,郑乐于翻了过去。 随后家境贫寒的小白花在校内勤工俭学,因为长得帅还一度带动了奶茶店的客流量,季柏常常去奶茶店,表面上是去照顾室友生意实际上在偷偷垂涎人家的美貌,想要泡到这个跟他的发小兼白月光长得很像的室友,因为奶茶店有提成,他就常常借口要请社团里的朋友喝奶茶,一口气包圆了场子,书里的郑乐于还在心里为他这个行为悄悄感动。 去奶茶店打工?郑乐于的指尖在书页上顿了顿。 从小到大没缺过钱花的郑二少也曾为了体验生活去卖过花,凭借着出色的头脑半个月就赚的盆满钵满,但同样是赚钱,他想象了一下在奶茶店打工的样子,还是摇了摇头。 太可怕了,他会忍不住喝掉所有摆在他面前的奶茶的。 他正打算接着往下看的时候,谭青他们回来了。 反正后面的剧情他差不多也知道了,只是复习一遍而已,他就顺手把书放了回去。 “哈哈哈,高等数学。”谭青的床位在郑乐于对面,他们是上床下桌,他把军训帽子往桌子上一放,回眼就看到了高等数学的书脊,没忍住露出了笑。 “我预习一下,怎么了?”郑乐于挑了挑眉,一天多少使寝室一群人的相处更融洽了些,起码大家发现郑乐于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不好接近。 高霁把头从游戏机里探出来,笑着说了一句:“那你就遥遥领先我们吧。” 郑乐于转了转转椅,状似无奈地耸了耸肩。 三十六计哪计最妙?当然是一开始就不要和对方对弈。 只要他遇不到季柏,他就不信剧情还能推动下去, 于是从这天起,他开始躲着季柏。 军训换队的时候他站到离季柏最远的位置,休息的时候他和周围人热火朝天地聊天,一下训就回寝室,要么是窝在图书馆这一季柏最不可能去的地方。 他们这个班35个人,不算多,男生大概占了20个左右,大部分都是合寝,混寝的除了他就没有几个,但是他这行为也不算显眼,正常人谁会想到一个冷冰冰的帅哥还在躲人呢。 只是季柏这个人,大概掌握了某种定位仪的能力。 无论他出现在哪里,只要撞进季柏的视线范围,都会被对方锁定,有时候跃跃欲试上来搭话,他只能头皮发麻地赶紧找个理由跑了。 毕竟,他真的不想成为虐文受啊。 几次下来之后,连季柏都察觉到了异样。 因为这剧情发展跟他在书上看到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在军训的太阳底下休息时还在想这个问题。 “诶,你有没有注意到郑乐于啊?”徐志文在他耳边神采飞扬地说,“我开学第一天就见到他了,我还以为他是我们学校的学长呢,因为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新生,他还帮我提行李了,我真以为他是我们学校的学长,谁知道他还是和我们一个班的。” 季柏没在听。 季柏在走神。 这和书上说的一点都不一样,他有点垂头丧气。 按理来说,他会和郑乐于分在一个寝室,然后建立良好的室友关系,这就是整个故事的开头。 也完美符合他对一个爱情故事的向往。 季柏想到这里,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徐志文不知道他在惆怅些什么,但他发现季柏压根没听他讲话,他也很是惆怅地闭了嘴。 不听人说话的季柏很快遭到了报应,在军体拳环节成功把自己脚踝扭伤了,喜提下午休息。 徐志文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想这也不能称之为报应。 于是季柏在徐志文幽怨的目光下回到寝室,洗完澡又拿出书来看,由于之前看过了太多遍,剧情太熟悉了,他看着看着就陷入了昏睡。 他做梦了。 他不是个常做梦的人,就算做梦也是常常醒来就忘,但是这次的梦境很真实。 梦里的郑乐于在军训结束时低血糖晕倒了,因为训练结束,周围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没什么人发现,他在原地孤苦无依地等着人救他,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夏末的天热气腾腾,季柏醒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刚清醒的脑子像被谁打了一拳一样,实在难受。 从桌子边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已经由金黄变成了昏黄,季柏猛地看向了闹钟。 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正是下训的时候。 梦里的事情太清晰了,他匆匆拿起外套和手机就往外走。 徐志文刚好回来,在走廊上撞到了匆匆忙忙往外走的季柏,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就像一阵风似得和他擦肩。 “上训不积极,吃饭倒挺积极的。”他感慨道。 季柏和军训回来的人流是逆着的,所以去操场的路上障碍重重。 等他到操场的时候,这里确实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几棵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的,远处篮球场上还有人在打篮球。 夏末秋初的天气是燥热的,只这时的傍晚吹来了几缕微风。季柏环视四周,终于在操场边上的围网边看到了个缩成一团的黑影。 露出的下半张脸很明显就是郑乐于。 季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燥热的天使他的大脑没有那么清醒。 不会真晕了吧。 事实上,郑乐于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晕倒,他正在看蚂蚁搬家。 一列又一列的蚂蚁搬起了面包屑,忙得不亦乐乎。军训时大家都没什么空在食堂吃早餐,拿着馅饼小吃就在操场边解决了,留下的残渣被蚂蚁搬得干干净净。 他看得极其认真,以至于一团黑影出现在他面前都没发觉。 等到他抬起头,就看到了季柏那张白皙里透红的脸,上面还有着残余的焦急和看到他好好的时候的惊诧。 他们面面相觑。 郑乐于的内心不合时宜地闪过几个冷笑话。 冷笑话播放完毕之后,他才得以想到:不是,他都搁这了,还能被人找到。 真寸。 “有事?”他问。 “没事,”季柏也被自己的冲动搞得很懵,大脑有些空白,“我以为你不舒服。” 郑乐于疑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对方的脚踝,他没记错的话对方今天下午免训就是因为把脚扭了。 季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身体有恙的人。 于是郑乐于看着对方突然变了脸色,有些吃痛地蹲下了身。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你能送我去校医院吗?”季柏露出诚恳的神色。 郑乐于:“……” 郑乐于:“行。” 在送季柏去校医院的路上,郑乐于慢吞吞地想明白了。 躲人虽然是个好方法,但对方既然喜欢的既然是他这张脸,那就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比如刚才,嗯,还有军训那前半个月。 只要季柏对他这张脸还感兴趣—— 郑乐于闭了闭眼,感受到旁边投注过来的炽热的视线,内心实在是和波澜不惊没关系。 惹不起也躲不起,真是个祖宗。 等到了校医院,校医给季柏检了点外伤药,还心领神会地问季柏要不要开个外伤证明。 季柏连连摆手说不用,他又不是真伤得没法走路了。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季柏出来的时候郑乐于坐在外厅的连椅上打游戏,校医院开了灯,白炽灯的光照亮了郑乐于,使他整个人都有一种安静而柔和的美感。 季柏走路的动作一下子慢了下来。 郑乐于真是个温柔的人,他看书的时候就发现了,隐藏在作者清冷的笔触下,郑乐于有一颗柔软的心。 书里的季柏不会珍惜,只会践踏他人的真心,但他不会,他将会珍惜这颗真心。 郑乐于的从前或许很苦,但现在他季柏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了,他就不会让人再受苦。 他微微扬起了嘴角,感觉自己身上一下子背负了很重的责任。 被季柏理所当然地脑补了很多的郑乐于现在正在无聊地打游戏,等到季柏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操作的小人正好放了一波大招。 ——完美通关。 浑身的血液都畅快起来了,郑乐于看季柏都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咱俩加个v?”季柏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 郑乐于刚要扬起的嘴角立刻变平,半晌没想出合适的理由拒绝,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词来:“好。” 加上的时候郑乐于把自己的所有动态都向季柏屏蔽了。 等看到对方wechat头像的时候郑乐于还有点惊诧,季柏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酒囊饭袋,头像居然是只可爱的小猫。 “这是我家的猫,叫俏俏,可爱吧。”注意到郑乐于的目光,季柏有些得意地说。 是很可爱,如果它的主人不是季柏就更好了。 郑乐于暗暗想。 5、第 5 章 表白墙风波很快就随着郑乐于的低调而告一段落。 毕竟是大学,小情侣在楼下亲嘴都没人看,大家只当专业里出来个帅哥,唯一特别的就是郑乐于走路上多吸引了点回头率,因此还收到了话剧社的邀请。 a大的迎新庆典定在国庆之后,节目单很早就排好了,话剧社的节目叫《灰小子》,是灰姑娘的性转版,主要参演人员基本都是新生,本来都订好了,社长碰巧见到郑乐于,觉得他很适合,干脆就邀请了他。 不是什么主要角色,是个负责把公主寻找灰小子的消息传达到全国的信使,一共就三句台词,分别是“好的,公主殿下”,“女王悬赏为她的女儿寻找在舞会上遇到的灰小子,我们要现在就开始寻找”和“公主殿下,这就是我们找到的灰小子”。 郑乐于缠不过人家社长,最后还是答应了。 他对这种事还算是信手拈来,初中的时候甚至还反串过《哈姆雷特》里的奥菲莉娅,这种没什么重要剧情的小角色当然不在话下。 反倒是刘文浦听说他以前参加过话剧社还有些惊讶。 他看向正踩着椅子修灯泡的郑乐于——谢天谢地,面对突如其来的停电,他们寝室有个会修灯泡的——他说:“巧了,我以前演过哈姆雷特。” 郑乐于放松地旋转了灯管,又牢牢地卡紧,听到这话,只是微笑打趣道:“我的戏份可不多。” 灯光一闪一闪,“咔”地一声,他把灯管卡了进去。 通电了。 现在整个寝室都亮堂了起来。 郑乐于从椅子上下来,思维漫无边际地游荡,他又想到了季柏。 只要季柏一日在,他就有一日的困惑和烦恼,究竟对季柏何种态度他自己也说不清。 如果季柏真的有虐文里写的那样混蛋,他倒能干脆利落地回绝打击对方,可是对方真的很能伪装,实在找不到一丝破绽,他又不可能对着一个表面上热情得像个孩子的人发火。 他叹气似地把椅子放回了原处,又拿纸擦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季柏想得太过恳切,下一秒仿佛有感应似的,有人敲起了门。 刘文浦恰好拿书往外走,就开了门。 敲门的人果然是季柏,对方拿着羽毛球拍找上门来,藏蓝色的鸭舌帽把他的碎发压得很低,宿舍的灯被郑乐于修后还有点昏暗,有点看不清他的脸。 “去打球吗?”这个刚才还在扰动他心绪的家伙挥动球拍,隔着刘文浦冲他扬了扬下巴,显出几分狡黠。 郑乐于看了他的球拍两眼,认出他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只是放在家里没带过来,实在心痒想打几把,就说:“那走。” 对方得意地眨了眨眼。 谭青早听到了动静,此时从帘子里探出头来,先看了看季柏,他不仅路盲,还有点脸盲,所以认人要认久一点,他的神色相当莫名,郑乐于感觉他下一秒就要露出个莫测的微笑。 “那你们快点回来,今天可是百年难得一回地要打卡。” ——————— 晚上的夜风很凉,从宿舍走到体育馆有挺长一段距离。 原本在宿舍楼下也可以打,结果今天晚上微风,天气很好,宿舍楼旁边多树,没有多大空地,有也早就被下课的学生们占领了,他们就只能转移场地了。 a大多树,植被绿化做得很好,夜灯下能拉出长长的树的影子,秋天的蝉已经熄了声,他们走在有些安静的路上,季柏把一只球拍递给了他,自己把另一只抗在肩包里。 郑乐于趁手挥了挥,还有点熟悉的感觉。 在季柏的面前,他总是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不能轻易放松警惕,但现在好了一些,他的心情恢复了平和。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本虐文说明不了什么,虽然季柏在里面的角色显得很渣,但是他不觉得对方能压得过他,对方这细胳膊细腿的。其次,他真的看出来了,他越装高冷,对方就越黏过来,他将之归咎于男人的征服欲,所以不如平易待之,大不了他熬几年,等到李琼楼回国之后撮合他俩。 他挥动球拍,内心为找到解决办法感到细微的雀跃。 球拍挥动时带起了风声,从昏黄的影子里带出残影。 季柏看到他这么久不说话,内心也没忍住胡思乱想起来。 诶他是不是黏的太紧了,但是书里的他也是这么黏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现实的发展和书里不太一样,但是他黏人的模式却是照搬书里的他的,郑乐于为什么没有书里写的心里默默感动,难道他还比不上书里那个花心薄情的季柏吗? 季柏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有些郁闷地想。 “小心。” 他只顾着看脚下的影子,一时没看路,迎面而来了一辆山地车噔噔噔地要撞过来。 郑乐于脱口而出,迅速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把他往旁边一拉。 季柏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摔进了郑乐于的怀里。 ? 两个人都一懵。 郑乐于怀里好香,季柏脑袋懵懵地想。 这么偶像剧的情节居然发生在他和季柏身上,郑乐于也脑袋懵懵地想。 自行车的主人刹不住车,只遥遥扭头对他们大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于是一秒之后他俩都不约而同地站直了身子。 季柏抬头,结结巴巴地说了句谢谢。 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郑乐于居然比他高。 郑乐于说没事,然后看着季柏走路一下子不协调起来,有点顺拐的倾向。 还是被车擦过了吗? 上次军训的伤还没好全呢。 他刚要走过去扶,结果手刚搭上人家胳膊,就发现对方的耳朵正一点一点变红,连带着晕染了脸颊。 他面无表情地撤回了手。 这家伙在想些什么呢。 算了,反正一不小心吃到对方豆腐的是他。 季柏的腰还是挺软的,摸起来一点也不骨感。 发生了这件小插曲之后,郑乐于打球的心思也冲淡了些。 但是今天体育馆人不多,看上去很是冷清,正好切合了郑乐于的心思,他找了处很空的地,又趁手颠了颠羽毛球。 体育馆晚上灯火通明的,季柏的耳朵很轻易就能看出红得滴血,但郑乐于装作没有看到。 这小子。 就在他要开始发球时,突然想起了个问题。 “你体育选修课要选什么?” “你洗衣液用的什么牌子的?”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对方。 又收获了两脸懵。 “我用的牌子挺常见的,回头推给你。”过了一会,郑乐于默默地说。 “我应该会选篮球,或者武术,去打太极拳。”季柏摸了摸鼻尖。 接着他俩相顾无言,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他俩打完球。 最后郑乐于以一球之差险胜,季柏愿赌服输请他喝了奶茶。 “对了,你是不是要去参演那个话剧?”季柏吸溜着奶茶里的珠珠,顺嘴问道。 “是啊。”郑乐于正好推开寝室门,听到这话回头回答。 “哦。”季柏以三声的语调说,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他自荐去参演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到一个角色,但是他还挺想和郑乐于演同一部话剧的。 他怀着这样的想法,从四楼回到五楼他自己的宿舍。 等到季柏走远了,郑乐于反倒从寝室里出来了。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双手抱胸看着季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黑影里。 “啧。” 他发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语气词。 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是他并不喜欢对方投注在他身上的感情。 这让他有一种自己逃不过和对方相爱然后又被虐的命运的感觉。 其次,季柏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性格更成熟点的,比如当初的程于飞。 季柏也应该再多点肌肉,真不知道这么薄的人怎么能压得过他的。 哦,郑乐于突然又想到,书里说他常年营养不良来着,所以显得也很瘦弱。 郑乐于有些牙疼,他实在和书里的描写是不搭边,抛开外表高冷这一点来看,他和书里的郑乐于实在没有半点关系。 书里的郑乐于瘦弱不堪,而他坚持健身骨骼匀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书里的郑乐于不善言辞朋友不多,实际上他虽不是言辞一流也称得上幽默诙谐,起码朋友们都说他是有点冷幽默在身上的。 最后书里的郑乐于很穷,而他是个富哥。 不对,郑乐于突然意识到。 为什么季柏这些天来对他的态度和书里不太一样。 当初看这本书的时候,他就有些厌烦季柏对郑乐于的态度,因为季柏始终是把郑乐于当成一件观赏物来看的,这件观赏物高高在上,但是又脆弱易碎,他贫穷,坚韧,但是又格外美丽,恰恰好能引起他人的攀折欲和摧毁欲。 书里的季柏看郑乐于的眼光就是这样,带着情色意味的审视。 但是现在不是这样,郑乐于虽然能感受到季柏投射在他身上的情感,但是这并不一样。 对方的目光中并没有凝视。 原因是什么?他是个富哥?所以他不再是一个放在更低的地位然后可以任意轻贱的对象? 他无厘头又有些幽默地想。 不过这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让对方发现他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小白花,对他有利而无害。 他露出一个轻巧的微笑来。 6、第 6 章 还有几天就要国庆了,寝室里的人大多都要准备回家。 计算机专业和金融专业不太一样,他们课要多一点,所以早出晚归的就变成了寝室的其他三个人,郑乐于比他们要清闲一些,于是没事就去泡图书馆。 这天谭青为国庆回家收拾行李的时候,东西死活塞不进去。 “你回一趟家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高霁很是嫌弃地帮他合箱子,但是他俩合力压,也没把箱子合上。 “你到底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东西回去?”高霁看了看自己被压红的手,懵了。 “哇,谁能想到北方的天气这么干,我有好多衣服都用不上了。”谭青盯着这个张开口却沉默的箱子说。 郑乐于本来戴着耳机在抄军训心得,听到这话把笔一顿,然后修长的手指把耳机给扒拉下来了。 “我来。” 这句话好比克星,一下子就制住了跋扈的箱子。 因为郑乐于对箱子进行了残酷镇压,并大获全胜。 郑乐于帮他把行李拉上拉链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边角还有几本书,不由得开口说:“这箱子这么重,有你这些书的功劳。” 他这透着淡淡调侃的话让谭青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是我妹塞箱子里的,她不知道从哪藏的小说,藏着藏着就藏到我箱子里了。” 他撇了撇嘴,没忍住泄出几分笑意。 谁让他妹妹爱写爱看。 “对了,你国庆不回家?” 他和郑乐于都是s市人,本来想着和郑乐于一块回去的,但是对方这么久都没收拾行李,似乎没有回家的打算。 “我爸妈都挺忙的,家里没什么人。”郑乐于打哈哈过去了。 程于飞要送郑安于过来,肯定是暂时住在他家,毕竟程于飞在a市西郊有一处房产,他小时候还去过。 他回家又怎样呢?家里人常年不在,妈在美国忙生意,爸两天一失踪,打电话问他,不是今天在女人床上不方便接电话就是明天在热带雨林信号不好,除非他能从里到外把地球翻一遍,否则压根看不到他爸的影子。 离开家最挂心的除了他哥,就是家里的兰花,他养了很久,才出落成亭亭的样子,幸好有陈妈帮忙照管,不然他就要考虑把兰花带到这边养了。 哦,还有吉利,郑安于养的一只胖橘,除了长得太肥没有任何缺点,软软的很好rua。 想到这里,他有些心痒,甚至想打电话让人把吉利和郑安于一块打包送过来。 —————— 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般来说九月的天气都很好,天高云淡,枝头的叶子有些尚且翠绿的落了,正好有几片从寝室的阳台穿过,落在了季柏的脚边。 季柏正好和妈妈打完电话,他家就在a市,国庆肯定是要回家的,他妈妈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地抱怨起家里养得很好的花今天掉了一片叶子,书房里的她很喜欢的一本书书角被折了,他爸昨天晚上做的红烧猪蹄油放的太多了,诸如此类,一说起就停不下来。 季柏微笑着听着,他妈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话之后,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才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 “那你呢?学校生活有什么好玩的?”四十多岁但仍然看上去很年轻的妈妈用少女般纯真的语气问。 “有很多好玩的,”季柏想了想,才接着说,“但是最有意思的是,我在学校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 “哇。”不用站在她面前,季柏就知道对方此时一定睁大了眼睛,满是期待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对,是这种说法,喜欢的人。” 季柏低下头看了看脚边的叶子,弯下腰捡起了一片,九月是夏秋的交点,在这样的季节里,落叶都显得青翠,他把树叶举过头顶,阳光就穿过了叶子,把上面的树叶脉络都照得分明,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是我注定会喜欢的人。” 命中注定的。 他会爱上的。 也会爱上他的。 片状的叶子有一块小小的缺角,季柏把它拿开一点,灿烂的阳光就直接照在了他的脸上,把他的琥珀色的瞳孔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也许算季柏太年轻,还相信命运与爱情。 关于原因,如果你问他的妈妈年女士,她会面带微笑地从她的儿子五岁时送幼儿园同班的小女孩狗尾巴草结果把人家吓哭讲起。 然后以十三岁给隔壁班女孩带一个月早餐结果被人家扔进了垃圾桶作结。 季柏的爱情总是没开始就结束了。 然后在十八岁这年他终于捡到了一本书,里面会有人一直爱他。 ——于是他相信了命运。 那个人听起来惨兮兮的,他当然愿意保护他,把自己的爱给他。 他又不是书里的那个混蛋渣攻。 他真的不渣,连女孩手都没牵过。 ——因为爱情经历总是很失败:) 他不傲慢,路上遇到行动不便的老奶奶都会扶人过马路; ——还差点上了本市的报纸,因为那个老奶奶大声赞颂他的品行,使路人围观,他差点要钻进地缝:) 他也没把人当替身。 ——那次吓得李琼楼输了游戏,对方掐着他的脖子让他赔他积分,最后还和他单方面绝交两小时,说他要是下次再这样就宰了他:) 他才不是那个渣男,他分明比那个渣男好一百倍。 所以他可以省略很多很多的虐文桥段,早早谈上恋爱,并且他会对那么痴情爱他的郑乐于很好。 而且郑乐于长得很好看。 他头一歪,就想起了对方微笑着的唇,长长的睫毛,还有很好看很好看的眼睛。 郑乐于会是他的。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等到他挂了和妈妈的电话,就又发了条信息给郑乐于。 “你国庆回不回家?” 难道他不回家对方就要收留他?郑乐于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掂量掂量对方的性格,他觉得对方真有可能这么做,于是他给人家打字,硬着头皮扯了个小谎:“应该回家。” 话也没说死。 他现在是真的觉得对方黏得太紧了,虽然在对方多日的努力下,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由可能对自己有威胁的渣男变作似乎也没那么讨厌的打球搭子,但他一想想书里的剧情,还是头皮发麻。 总之,绝对不要给他能从朋友越界的机会。 这还是他宽容的结果,一般人看完了书,没有把对方当仇人看就是好的。 因为他其实有点发现,从剧情到人设,现实和书里有些不一样,他郑乐于一个冷幽默在身的人都能被写成高岭之花,没准季柏如他现在的外表一样是个三好青年呢? 郑乐于苦中作乐、自觉诙谐地想。 这是不可能的,起码对方老爱黏着他就能说明。 他不知道,他刚刚转瞬即逝的一个念头恰恰好就是真相。 和真相擦肩而过的郑乐于同学又开始纠结于中午吃什么。 而收获了这一回答的季柏同学有点失落。 他抖了抖刚刚捡起的树叶上面的灰,从阳台进来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个封面黄绿黄绿的本子,把它夹在了最新的一页。 他没事就喜欢搞这些好看的植物标本,也算是一点乐趣。 然后他用灰色的马克笔在树叶的旁边写到:第七号,郁闷的叶。 他的字龙飞凤舞,倒是和他的性格很像。 然后他放下笔,也开始纠结于中午吃什么。 很快,纠结于吃什么的两位都不纠结了,因为他俩在食堂遇见了:) 这是郑乐于第十三次吃三号食堂二楼的酸辣粉,他端着碗看到季柏的时候愣住了,战术后仰想哪个方向更容易走人。 平时面对季柏从不心虚的他今天有点例外,因为他刚刚撒了个小谎。 周围无最佳路径,于是他直接转身,结果“砰”地一声撞到了旁边走过的人身上。 一碗酸辣粉直接光荣牺牲,小半汤汁殉葬于对方的衣服上。 他自从上了a大,撞倒人的几率是大大提高。 郑乐于的内心已经变成了扭曲小人。 “不好意思,”他实在没有勇气看对方糟糕得像是吃了翔的表情,恳切地开口,“实在不好意思。” 这是个模样很是秀气的男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污渍,又看了看郑乐于,脸色很难看。 “你烫到了吗?我可以陪你去校医院。”郑乐于很是愧疚。 “不用了,你赔我一件就行。”这个男生看着郑乐于,最后微微叹气,一副有些头疼的样子。 虽然瞧这人的打扮,怕是赔不起他的衣服。 今天草草出门又向来低调的郑乐于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家在心里看不起了,只说:“那你加我联系方式。我转钱或者赔你一件新的都行。” 他知道自己的衣服多少钱吗? 男生又叹了一口气。 “你赔我一件新的吧。” 郑乐于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殊不知整件事前因后果被季柏看个正着。 那个人走得极快,不被郑乐于撞到也会被其他人撞到。 他微微皱起了眉。 尤其是听到郑乐于说要赔他衣服,眉头皱得更紧了。 郑乐于可能不知道,那件衣服是某个时装秀的最新限量款,并且还不便宜。 他想起书里说对方据说不容乐观的经济情况,还是不能让他钱包出血。 于是他极为勇敢地走上前,对着男生说:“我帮他赔吧。” “你谁?” “我是他朋友。”季柏挺了挺胸膛。 郑乐于无奈地开口:“别听他说,我赔就行。” 对面的人显然被他俩这争着要赔钱的态度弄懵了。 “随便你们,反正我要一件新的。”他挥了挥手机,就要走。 他也实在受不了一身酸辣粉味了。 这么一搞郑乐于也没有吃饭的心思了,他干脆和季柏出食堂去旁边小吃街弄了点吃的。 吃饭途中,季柏老是抬头看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每次遇到季柏总是状况百出,郑乐于都平静以待了。 “嗯,”季柏想了想说,“那件衣服挺贵的,好几千呢。” 他摸了摸鼻子,虽然几千对于季柏来说不算事,但是对郑乐于来说应该有点困难。 他有点坐立难安地想着措辞,怎么才能不留痕迹地帮到对方又不至于让郑乐于尴尬呢。 郑乐于有些好笑,合着这家伙还不知道他是富哥呢? 一件衣服而已,这家伙也不知道真体贴假体贴。 他心平气和地说:“没事,我赔得起的。” 季柏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很坚决,心想书里说郑乐于自尊心强果然没错,他得暗地里帮人家才行。 他暗暗下了决心。 7、第 7 章 但是季柏这暗搓搓的想法并没有派上用场。 他最初的想法还挺简单,就是偷偷联系那个男生,自己给人双倍赔偿,然后等郑乐于找过来的时候,让对方假装大度不要赔了。 他可真是一个贴心的人,季柏在心里洋洋自得。 但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发展就受挫了,因为他不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d 他又不是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或者豪门阔少,大手一挥“查”就能拿到对方的全部信息。 他也不能直接去找郑乐于要吧。 苦思冥想仍然毫无想法的季大少决定去投表白墙。 这是季大少人生中少见的受挫。 幸好徐志文阻止了他。 “戴着帽子走路很快,然后说话挺呛人的?”徐志文面露沉思。 想起对方那有点欠打的表情,季柏忍住牙疼的表情说:“对。” “是不是长得挺秀气,还常常背着一个学院包,后面还挂着个英文字母的牌子?” 好像是,当时遇到人的时候他没注意太多,但依稀记得对方是背着一个包。 “我知道这是谁,”徐志文露出个腼腆的、又有些得意的的笑容,单颗虎牙若隐若现,“也是我们专业的,我们上一级的学长,我没记错的话他叫宁海言。” “你怎么知道?”季柏眯了眯眼睛,翻了翻脑子里的记忆,也没有找到这一号人物。 “因为他很引人注目啊,”徐志文侃侃而谈,“谁会在背包外面背个巨大的damnit的logo啊,很特立独行,有时候下楼看见了想不注意都难。” damnit是一句英语脏话,季柏摸了摸鼻尖,心想这人也真是够二的。 “我还有他微信呢,上次某个志愿活动我加他的,你要吗?” 季柏心中忧愁的负担终于变轻了,他舒展了眉目:“好。” “话说你要他微信干什么?”徐志文把人名片推给了他才想起来问。 “有事。”季柏磨着后槽牙说。 然而好友申请直到第二天才被对方磨磨唧唧地通过。 damnit:“有事?” 一通过好友申请,对方就很快发来了消息。 季柏腾一下坐起来,尽量保持礼貌的语气回信息。 和红烧肘子和解:“你是不是昨天被我朋友在食堂不小心撞到了?然后他说要赔你一件。” 上面的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是对方删删减减,才慢吞吞地回复:“是我。” 和红烧肘子和解:“我可以替他赔,衣服或者折算成现金都行,你回头跟他说不要他赔了。” 和红烧肘子和解:“我可以双倍赔,然后不要跟他说是我。” 和红烧肘子和解:“你懂我意思吧?” 宁海言看着对方发来的信息,心里骂人有病。 一件衣服,一个两个都争着要赔给他。 他噼里啪啦地打字:“你是他男朋友要替他赔?” 这一句实在犀利,宁海言本意是想呛人,谁知道季柏居然默默无语了一会。 damnit:“???” 宁海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很干脆利落地回过去:“他已经赔了,不劳你这个男朋友了。” 又是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季柏一噎。 但是他随后想到郑乐于并不富裕的家境,虽然考上了a大能拿到很多津贴,但是对方毫无疑问没多少钱,这样岂不是给他的钱包雪上加霜。 于是他接着打字道:“你把他的钱退了,我可以赔你双倍。” damnit:“??有病??” damnit:“人家大少爷赔的是衣服。” 他在食堂是看走眼了,谁知道对方能很快就赔他一件一模一样的,他当时被浇了半身酸辣粉汁儿,内心很是恼火,故意刁难人家,后来想想虽然也有自己走得太快的缘故,但又拉不下面子不让人赔,只是没想到那个打扮得普普通通的男生居然真的赔了。 说完这话,他本想直接把对面这人拉黑,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你男朋友有钱你不知道?” 阴阳怪气之后,他就放下手机没再搭理对方。 被他这三番五次惹人生气的语气一激,放下手机,季柏也有点懵。 所以郑乐于其实很有钱?他的大脑陷入沉思,心却在反驳。 书里不是这么说的啊? 他捡到的书逻辑完备,剧情完整,情节曲折,每看到动人处常常让季柏辗转反侧,因此季柏对书里的内容深信不疑。 季柏也不是那种和朋友相处会在意对方吃穿用度的人,他的人设虽然是个胡天海地的二世祖,但是他家里人从小就教育他交朋友重在真心,他很少会注意这些。 他仔细回想了一会,发现郑乐于好像是没有书里写的那么穷。 他打扮低调,但是好几件衣服他都在某个时尚专柜里看到过,然后爱吃西大街的甜品和平巷里的糕点,他每次去找人玩都能在对方书桌上发现一盒,他常常泡图书馆,也不像书里那样去非要勤工俭学才能养活自己。 ——郑乐于也许、可能、大概没有他想的那么穷。 那这本书不就是在骗他吗? 他反应过来,然后发现这本书已经不是第一次骗了他,因为他被写崩了,他一开始就不是书里季柏那样的人。 他从一堆故作掩饰的纸堆里刨出了书,季柏的桌子实在算不上整洁,课本,电脑,植物摆件还有杯子什么的都毫无章法地摆在一块,一眼看上去谁也分不清书桌东西南北。 郑乐于是个贫穷但仍然勤勤恳恳生活的人,前面的章节很多这样的描述,季柏不厌其烦地看着,虽然勤勤恳恳这个印象季柏是有了,但是贫穷——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确实没有。 现在寝室里没人,徐志文把名片推给他之后就拿着盆去洗澡了,因为他最近爱上了打球,不知道谁和他说打球能提高男子气概,腼腼腆腆的徐志文听信了,每天都一身汗地回来,至于其他两个室友,他们去吃校门口新开的那家鸡公煲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他放心地翻看起来。 当初这本书被他翻了整整三遍,当然对其中的每一个情节都烂熟于心,现在再看,字里行间都充满了熟悉的味道。 虽然季柏并不介意这个问题,贫穷与否并不是他爱人时的标准,就算他喜欢的人穷得口袋里只剩下两个钢镚,他也能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有两百万的银行卡兴高采烈地说咱两互补,把你两钢镚给我我把两百万给你,咱两就算是互换信物了。 他纠结的无非是书里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而已。 他随手把书翻到了前面几页,恰好停留在和他时间线相近的地方。 这本书叫《连玉》,是个很文艺的名字,作者大概的意思是想说郑乐于和季柏都是如玉似的人物,于是就把这样一段曲折反复的爱情写作了《连玉》。 这本书很长,大概四五十万字左右,当然不排除作者很爱用一些场面描写或者心理描写之类注水的缘故。 文章的前半部分,作者以哀婉动人的文笔刻画了渣攻清冷受、白月光替身的爱情故事,虽然季柏只要一看到书里的他是怎样对李琼楼爱而不得替身来爱他就浑身犯鸡皮疙瘩。 书的后半部分就是渣攻火葬场,包括但不仅限于季柏终于发现自己爱的是谁,他悔恨回头却只能看见郑乐于淡漠的脸,李琼楼爱上郑乐于之后的三人火葬场,他爱他他爱他的完美闭环和插翅难逃文学,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季柏捡到这本书是在他十八岁生日当天,当时书被放在桌角,他只以为是哪个朋友送的礼物,又过了一两个月才想起来这本书,拿起来一翻就只有震惊这种情绪了。 他现在这信手一翻,翻到的剧情恰好就是最近。 在国庆之前,发生了一件小事,使得季柏和郑乐于的感情得以升温,准确来说是单方面的升温。 季柏在某一次和李琼楼通话时明里暗里表明过自己的心意,从小和季柏一起长大的李琼楼当然知道季柏这个人风流成性,更何况都发小了这么多年都没擦出火花,季柏当然不是李琼楼的菜,于是他婉言表示了拒绝。 被李琼楼拒绝的季柏当然是万分伤心,灌了些酒又吹了冷风,晚上回寝室就发起了高烧。 最后是郑乐于在半夜十二点把人家背到了校医院。 季柏一边挂着盐水一边眨着他那无辜的眼睛像小狗撒娇搬对郑乐于说:谢谢,如果没有你,我今天可就有大罪受了。 被季柏这么钓的郑乐于在心底怜惜了他很久。 他不知道的是,季柏眨眼的每一秒,都是为了看清他,看清这张和李琼楼相似的脸,他爱而不得又总能在别人那里窥见的脸。 这张脸上出现动容的表情,他的感情因为他而起伏,他就想要这张脸再露出其他李琼楼所没有的表情来。 季柏合上书,无论哪次看都大为震撼。 李琼楼有什么表情是让他没看过的吗? 不对,他喜欢李琼楼才是最让人震撼的。 要是让他那帮一起长大的兄弟们知道,能活活笑掉大牙。 所以,郑乐于其实很有钱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脑袋一歪,思绪就跑到了奇怪的地方。 10、幽默的命运 最后季柏还是没有挂盐水,吃了退烧药好了点。 郑乐于把他扶回去的时候还纳闷对方好得倒是快。 以及他一遇到季柏就和医务室有不解之缘。 等他回到寝室时,寝室只剩下刘文浦一个人,谭青下午收拾收拾也推着他那比山还难推的箱子回去了,刘文浦是s省人,家离a市很远,也没回去,正打算趁国庆把之前没有来得及逛完的a市逛完。 “你家不是在a市吗?国庆不回家?”郑乐于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转头问季柏这个问题。 季柏道:“回,我回。”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是一听说郑乐于不回,他又改口道:“不过我待在家也没什么事,大概两三天就回来。” 他怕郑乐于在学校待着无聊。 郑乐于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先把季柏送回寝室,季柏的寝室真的如他所说,除了他都走光了。 季柏的书桌比谭青的还要乱,但是季柏说这是乱中有序。 郑乐于把他的药放在桌子上,在一堆书本纸张草稿图里找出一小片空的地方也真是不容易。 季柏寝室的灯比他寝室的要亮些,因为他们寝室的灯在开学第一周就坏了,郑乐于自己动手修的,还是没有季柏寝室的灯亮。 外面的雨早在下午就停了,但偶尔还能听到雨滴从楼檐上滴落在阳台栏杆上的声音,混在静静的夜里,听起来很是鲜明。 这雨断断续续又朦朦胧胧,大概还要下好几天的样子。 郑乐于看着季柏书桌上的草稿纸很久没有说话。 季柏有些疑惑,他探过头去,只注意到对方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一大片阴影,它在微微地颤动着。 他近乎出神地望着对方,灯光下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郑乐于此时有种近乎冷淡肃穆的美。 过了半晌,没表情的郑乐于才若有所思地开口:“你这解题过程是不是有一步错了?” 季柏:…… 季柏:? 他反应了一下,才迟钝地想起来:“那是上次写的,错了,我在下一张又改过来了。” 他没想到郑乐于是一个看到解题过程就走不动的人。 接着,他又想起来下午体育课上对方给他的那件外套,于是开口:“那件外套等我洗了,回头还给你。” 郑乐于面上说好,心里却有些吃惊。 大少爷还会把外套洗完再还给他呢。 书里季柏二世祖的形象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一时之间很难改变,哪怕是这么久的相处之后,他发现季柏其实和书里有些不太一样,比如太过平易近人了,让他有些侧目,但他依旧把这种不一样归咎于对方在他面前的伪装。 花花公子总是在得手之后才会卸下伪装。 这一点他很早就见识过,在他爸身上,无论最开始的时候表现得多么含情脉脉,最后都会以抛弃和冷落作结。 更何况季柏今天也用他的行为证明了,他的内心始终有着一个白月光,他始终在想念着李琼楼。 但是没关系,他可以让对方放弃得到他这个念头。 还不知道郑乐于内心想法的季柏此时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沉思的郑乐于。 他又想起了那件没下雨时就落在了他身上的外套。 郑乐于有一颗柔软的心灵,他这么想到。 季柏露出了一个很轻柔的微笑。 ———————— 第二天郑乐于的闹钟响起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八点。 他有些困倦地睁开眼,环视床的四周,发现寝室也没有人了。 他这才想起来刘文浦有个朋友来a市找他玩,于是刘文浦很早就起床,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出门去了。 窗外昨晚连绵不断的滴雨声已经停了,因为下起了蒙蒙的细雨,极细的雨丝,落在地上都悄无声息。 a市的天气总是这样,要么不下雨,要么就一下下好些天,郑乐于来a市上学的这些天都没下,反倒是赶上国庆下起雨来。 他眨了眨眼,试图从困倦中清醒过来,但是脑子还是晕乎乎的,于是他从床头柜里抽出温度计,量了□□温。 三十六度二,没有发烧。 但他还是起床冲了感冒药,把预防力度拉满。 然后给郑安于打了个视频过去。 对方没有接。 他沉思了一下,估摸着这个点对方已经吃了早餐,现在应该在书房看书。 他又给陈妈打了个视频,然后让她把手机给郑安于。 他血缘上的哥哥确实是在看书,s市没有下雨,天气晴朗,微凉的晨光里,他哥拿着本图画书在认真地涂色。 “哥。” 他轻轻地开口。 “乐乐。”他哥发现视频对着他,欣喜地把手机转过来。 “今天的图画的怎么样?”郑乐于问,很温和的语气,仿佛这一刻他才是更年长的人。 “很好、很好。”郑安于的容貌和他并不相像,只在这样腼腆笑起来的时候和他很像,露出一个腼腆的酒窝。 但是郑乐于并不会这样笑,所以能轻易分清他们两个。 郑安于把手里涂色的画竖起来给他看,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海底的宫殿,蓝色的王冠,还有人鱼、水草和一串一串的泡泡。 郑安于说这是海王波塞冬的宫殿。 他以前是土木建筑的学生,画得一手好图纸,哪怕摔坏了脑子,也照样能从他画出的彩画里看出宫殿清晰的轮廓。 郑乐于轻声夸他画得真好。 于是他哥露出了一副很是骄傲的表情。 他们又多说了一会话,郑安于说他明天就要来看乐乐,郑乐于回他一个微笑。 明天来是很好的,正好避开了国庆来a市旅游的人潮,虽然也避开不了多少。 他觉得这话有点废话。 但是他和他哥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爱说一些废话。 以前也是这样。 于是他们保持了一段几乎全是废话的通话,才最后挂断了视频。 郑乐于是个很平和的人,不熟的人总说他年少老成,熟了的人都知道他是有点冷幽默在身上的,这是因为如果他再不幽默点,命运就要在他身上幽默一把又一把。 他的父母离婚很早,大概在他七八岁的时候,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因为爱情结婚的,但是据他哥讲,父母在他小的时候,也就是郑乐于还没出生的日子里,关系还是很好的。 郑安于比他要大五岁,他们长得并不怎么相像。 因为他出生那段时间父母关系就不好了,还有别有用心的人怀疑过他究竟是不是郑家的亲儿子。 这件事让他爸很不爽,让他妈更不爽,他们每次吵架都要带上他,郑单要指指点点问她郑乐于是不是他的儿子,彪悍的言女士则反唇相讥。 但她最后也没做亲子鉴定,因为一生要强的言女士不屑于靠这个证明他的身份。 他们离婚离得干脆,一拍两散,分道扬镳,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郑单恢复了他流连花丛的本性,他本来就是浪子,从前爱过很多人,以后也要爱很多人,最后也没做到为一个人停驻。 言女士恢复了她的身份,走在外面不再是郑夫人,只有人恭恭敬敬地叫她言总,言辞和的名字在s市的商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父母不和,家庭破碎,这是命运的第一把幽默。 他的哥哥郑安于,比郑乐于脾气要好很多,是个很温和持重的人,也很聪明,十七岁就跳级考上了b大,但是在他毕业的那一年,出门遇到车祸,撞坏了脑子,智力一下退化到只有七八岁的水平,天之骄子一朝坠落,从一个本应耀眼夺目、谈笑风生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喜欢在房间里摆弄玩具逗小猫的孩子。 他出事那一年,他的照片甚至还挂在b大的优秀毕业生展上。 他还能记起他哥谈起前程时熠熠生辉的眼神,他本可以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这是命运的第二把幽默。 至于程于飞,也是命运同他开的无数幽默里的一个。 ——并且他希望他捡到的那本书是最后一个。 因为命运对他开的幽默太多,有时候郑乐于为了避免命运继续朝他开玩笑,遇到什么打他措手不及的事,他自己就在心里默默冷幽默一把。 这使他常常看上去面无表情。 ——还因为这冷脸劝退过很多高中喜欢过他的女生。 虽然他本来也不直就是了。 第一面没被他冷脸劝退的大概也只有季柏了。 他这么想着,突然又从其中品味到一点幽默来。 因为季柏大概率是因着他这张和李琼楼长得很像的脸才被吸引过来的。 他想起来季柏那张总是凑上来微微笑起的脸。 其实季柏很好看,是他喜欢的长相,眼尾上挑,鼻梁高挺,唇形略薄,微微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很多情,但是一旦笑得露出了牙齿,就有一种纯和的气质在。 如果他不是《连玉》里的渣攻就更好了。 郑乐于这么想。 但是这好像没什么冲突,长得好看和渣之间什么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书上,高数的外壳还紧紧包裹着它。 但这并不是他的命运。 他轻轻打了个哈欠,感冒药的药效上来了,他没一会就又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