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苍穹》 第1章 风波起 沧澜大陆。 大夏国,帝都寒风城,镇西侯府。 这里是帝都唯一的一片废墟,距今已经五六年了。这座荒废的宅院售价很低,但寒风城里就是没人敢买。 大门上的牌匾至今没有更换,即使是铁木制作的鎏金牌匾,依旧挡不住岁月的侵蚀,早已经变得斑驳开裂。院墙上有几棵杂草,都有三四尺高了。 红漆大木门已经褪色,开裂的漆皮如同枯树皮一般,开裂脱落。木门上挂着粗大生锈的铁链,铁链上还挂着一把长满了铜锈的大锁。 大概是五六年前,镇西侯府的所有人都被处死了,而且连带着诛灭了两族族。镇西侯一族,以及镇西侯的妻族。 镇西侯的妻族是大夏的豪门望族,加上镇西侯一族,共计一千三百余人,无一幸免。 传闻当年督办此事的铁衣侯,是按照两族的族谱抓人问罪,只会有杀错,绝不会有漏过。 初秋,三更天,微风徐徐,一轮弯月正当空,帝都的街道上异常寂静。 打着气死风灯笼的更夫,经过镇西侯府时都会远离几步。院墙内闹不闹鬼不清楚,反正这里到了夜晚就阴森森的。 更夫年近五十岁左右,不胆大也干不了这个活。他走到镇西侯府正门附近时,听到了锁链的响动声。他的心里有些紧张,举着灯笼朝红漆大木门走了四五步。 他这次只看到了惨白色的院墙,那扇大木门却没能看清楚。更夫又走近了几步,大木门敞开着,门内看起来黑洞洞的,仿佛能够吞噬一切。 浓重的血腥味,随着阵阵微风飘散了出来,飘散到了大街上。血腥味中带着一丝香味,似乎是某种花的清香味。 更夫后背心里都是冷汗,他不敢再向前了。镇西侯府里即使不是凶杀,也必定是闹鬼了,这都不是他的职责所在。 灰衣更夫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铜哨,上面还带着斑斑锈迹,他顾不上擦拭,用尽全力吹响了它。 尖厉刺耳的哨音,在寂静的皇城中回荡着,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被惊醒了。 一小队巡城守卫听到了哨音,一手扶着腰间的武器,快速向着事发地奔行过来。 镇西侯府在帝都的内城区,这里不管白天黑夜都有守卫巡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一身玄衣的守卫疾跑了过来。 “何人鸣哨?” 守卫只见路边有只灯笼,但没有看到人影。 “回禀军爷,是小人吹的警哨!” 声音中略带着些颤抖,从墙角位置探出了一个脑袋,接着人也走了出来。更夫的衣服是印有大字,很容易辨认。 “为何鸣哨?” “军爷,镇西侯府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有浓稠的血腥味飘散出来。小人不敢进去,所以就吹响了警哨!” 一小队穿着皮甲的巡城守卫,现在都看向了镇西侯府。带着斑驳锈迹的粗大铁链,正在大门中间的地上。那把大铜锁也在地上,从中间被劈开了被分成了两半。 “点起火把!” 原本巡城小队只有一只灯笼,剩下的八个人都从竹筒中拿出了火把,用灯笼中的烛火将之引燃。 守卫的领头人带头走向了院门,一阵阵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当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血腥味如同凝固了一般,浓郁到了化不开的地步。 正对大门的院子里,插满了手臂粗细的木桩,而木桩上插了一具具的尸体。火把照耀到的地方都是木桩,能看到的只有一具具尸体。 这些尸体都穿着官袍,背对着大门口。不过从官袍背后的刺绣来看,都是五品以上的官袍。 这些木桩插在地砖上,也插的非常密,每一根木桩间隔五尺左右。穿官袍的尸体,穿盔甲的尸体,都被插在木桩上。火把和灯笼照耀到的地方,全是这样的场景。 “立刻发射惊雷弹,这事不是我们等应付的!” 巡城小队的人被吓得全身直颤,眼前如同是炼狱一般。地砖上粘稠的血液,整个院子里都是。 远处的正对着大门的主屋中,隐隐有灯火在闪动,那是血红色的灯火。 所谓的惊雷弹,就是能窜得很高的烟花。不过它们是特制的,飞的高度是普通烟花的数倍,还能在高空炸裂发出惊天巨响。 巡城小队退到了镇西侯府的大门外,几个铁筒的引线被引燃。引线火花四溅消失殆尽时,一团火球带着一股气浪冲向高空。 一团红色的烟花在高空中炸裂,在寂静岭深夜中爆发出了惊天巨响。烟花中有着若隐若现的图案,普通百姓看不明白,但帝都肯定有人能够看懂。 密侦司,刑部,帝都城卫军,都看到了连续三次升起的红色烟花,也听到了三声巨响。 寂静的深夜变得热闹起来,红色惊雷弹升起的地方,是帝都的心脏位置——内城区。 守卫帝都寒风城的将军,大夏国的帝都高层,就连皇宫的禁卫军都被惊动了。 身穿制式铁甲的将士,都骑着带有徽记的战马,马蹄铁敲击在石板街道上,打破了寒风城的最后一丝宁静。 外城区的守军虽然也看到了烟花,但碍于帝都的严苛规矩,他们无权过问内城区的事情。 半刻钟之后,近千余人的队伍来到了镇西侯府门外。问明缘由之后,千余将士快速散开了,将镇西侯府团团围住了。 密侦司的人这时候也赶到了,一共来了二十余人,有两人穿着五品官袍,剩下的人穿着统一的青色锦衣。 “张将军,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密侦司来的是位中年人,年纪大概四十多岁。留着短须,穿着淡青色官袍,脚上穿着黑色短靴。 “不知,巡城守卫说里面全是尸体,都被插在木桩上。很多尸体都穿着官袍,这事已经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城卫军只能负责守护外围,查案的事只能交给你们密侦司了!” 一身盔甲的张将军,年纪大概六十余岁,处事非常的老辣。他知道五六年前的事,要再次掀起滔天巨浪了,一个不小心就能被拍的粉身碎骨。 密侦司的人对老将军毫无办法,城卫军能帮忙守卫已经不错了。听闻有官员被杀,还是在这座荒废已久的侯府宅院,密侦司的几人感觉事情非常棘手。这案子要查起来,弄不好要掀开当年的案子,弄不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张将军,借几只灯笼!” “来人,给他们三只气死风灯笼!” 密侦司的人接过灯笼,城卫军就只有三只灯笼,要多也没有了。火把倒是有很多,但跳动的火焰照明可以,查案就差了一点。 进入侯府阴森恐怖的大门后,眼前的景象看着让人毛骨悚然。除了木桩和尸体,其它的什么都看不到。这些尸体被木桩从谷道插入,从尸体鼓起的脖颈处不难看出,木桩一直被插入了头颅中。 地上滴落着血液,血液依旧鲜红,说明这些木桩上的尸体,死了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远处的大宅主屋中,有灯火在闪动着,隐隐能够看见有人影,在镇西侯府的主屋大厅中。 密侦司的人都是高手,他们要查案抓人,不是高手的都躺在了棺材里。 “从大院的边上走,凶手估计还未离开,随我去抓人!” 密侦司的二十余 人,跟随着穿着官袍的两人,在院子靠墙的位置,绕了一个大圈才到了主屋的门口。 正如密侦司督办此事的司房说的,大厅中间正大马金刀的坐着个人。此人身穿一身大红袍,年纪大概只有三十出头,留着两撇小胡须,就跟两条眉毛差不多。面容白净,皮肤细腻光滑,黑色的发髻上插了一根小刀形状的发簪。 这人长得剑眉星目,仪表堂堂,给人的感觉像是翩翩公子,又像是一位饱读诗书的文人。 这人坐的不是椅子,而是一口上等的金丝楠木棺材,他靠背的东西也是金丝楠木,看起来很像是棺材的外椁。 这口棺材有点眼熟,这是司房见到棺材后的第一感觉。金丝楠木在大夏国并不算稀有,但这具棺材和外椁的颜色很深。看起来是黑金色的。暗色的木材里,仿佛藏匿着金色的绸缎。 “外面的人都是你杀的?” “正是!” “你杀了帝国官员,这可是死罪!” “这位官爷,你有所不知。杀一人为罪,杀十人为凶,杀百人为恶,杀千人为将,杀万人为雄,杀十万人为雄中雄,杀百万人为神!” 红袍年轻人的语气平缓,一点波动都没有,杀人在他口中,仿佛就是吃饭喝茶的小事。 “你是何人?说话怎能如此的猖狂!” “小司房,你总算是问对问题了。我就是这座侯府的原主人,我想杀人就杀,你们密侦司可没人能管到我!” “狂妄至极,我们密侦司的指挥使——裘大人,是大夏国的九品高手。只要他出手,你休想逍遥法外!” “一个很不错的笑话,我都快有点忍不住了。你们的指挥使腿脚不大好,有点瘸,他不过是一个伪九品而已!”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人,微微笑着扬起了手,轻轻一掌将棺盖击成了碎木屑。一个须发皆白的身影,被他从棺材里提了出来,被狠狠地砸在了地砖上。 撞击声,骨骼的碎裂声,还有地砖的开裂声,几乎在同时传出。 “指挥使大人!” 密侦司的人都被吓到了,九品高手都被揍得半死不活的。不管红袍年轻人是谁,现在的事情都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小司房,你最好别想把这条老狗带出去,你应该做你该做的事情。老狗,告诉他该怎么办!” “快去帝国刑部,重新审理镇西侯的谋逆案子!” “住口,再说出谋逆二字,我现在就弄死你!” 红袍人大吼了一声,声音看似不大,却震的整座房屋都晃动了。 “指挥使大人,他是谁?” “他是血衣侯,也是第一代镇西侯!” 密侦司的指挥使裘四海,已经是九十有七的年纪。一张老脸有一半是红肿的,隐隐还能看到几个手指印。 “怎么会留有余孽?” “混账东西,闭嘴!把我说的话带到刑部,其它的事不用你管。” 可能是脸被打得太疼了,裘四海伸手捂着老脸,嘴里不断发出吸气的嘶嘶声。 “是指挥使大人!” 司房在密侦司只是跑腿的小官,在他的上面还有不少的大人物,面对暴怒的裘四海,他连忙起身带人离开了主屋大厅。 司房看清了正对主屋大门尸体,边上还有很多空着的木桩。 “是铁衣侯!” 有一位密侦司的巡检,看清木桩上的尸体后,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铁衣侯,是帝国勋贵,尽管是继承来的爵位。铁衣侯相当于二品的武将,仅比帝国元帅低了三个 等级。 二品的官员都被杀了,还是大夏帝国的实权勋贵,这事情越闹越大了。现在又出来个血衣侯,还是第一代的镇西侯。密侦司来的这些人,也包括司房,都对第一代镇西侯没有多少耳闻。 不到四更天,刑部门口的登闻鼓就被敲响了,低沉的鼓音不知道扰了多少人的清梦。 大夏国分六部三司,刑部管着大夏的刑律。 登闻鼓也不是随便就能敲的,必定有了天大的冤情才行。 天空中的那轮弯月,被铅灰色云层遮住了,徐徐的微风也变成了疾风。大石板铺设的街道上尘土飞扬,守在镇西侯府外面的城卫军,他们手里拿着的火把,大部分都被狂风吹灭了。 一声惊雷从天空传来,带着厚重的隆隆声。 “裘瘸子,你该上路了。老天都来收你了,别让它等太久了!” 仅仅只有一刻钟的工夫,镇西侯府的主宅大厅就变了模样。血衣侯用数百匹红布,将整个大厅布置成了血红色,连房梁都被红布遮盖了。 “血衣侯,你不能杀我!” “裘瘸子,这天下没有我不能杀的人,就算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我现在也敢杀了他。你们杀光了我的后人,总不能不让我报仇雪恨吧。瘸子,杀人偿命不是一句空话,那是天条!” 弑君的言论让裘四海吓了一跳,大夏国的所有书籍,几乎都围绕着忠君二字。 血衣侯走到金丝楠木棺材前,棺盖的一半已经变成了碎木屑,但另一半还是完好的。 “瘸子,这是你最心爱的棺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外椁我就不毁坏了,留着给你下葬用。也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血衣侯,饶命啊!” “瘸子,你想要活命,总要给我个理由吧!你是私下救了我的后人?还是在审案的时候网开一面了?你们诛全族的事都干出来了,我报仇雪恨就不行了?这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半截棺盖的木头,在刀光中变成了一根根四尺多长的木针,和筷子差不多粗细。 当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镇西侯府中传出了惨叫声,那声音让人听着直打激灵。守在外面的城卫军都害怕了,里面的人太胆大了,被大军围住了还在肆无忌惮的杀人。 惨叫声接连不断,暴雨倾盆而下,直到天亮的时候还没有停止。 第2章 血衣侯 清晨,刑部的人来到了镇西侯府,刑部尚书,侍郎,御史都来了,同行的还有镇魔狱的几位高手。 刑部尚书上任了没几年,因为以前的老尚书现在就插在木桩上。 镇魔狱的人先进镇西侯府中,但很快他们就出来了。 “刘尚书,里面没有人,也没有妖气和魔气。现在可以断定,那位血衣侯应该是先天境界,后天的九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金镇狱,我有一事不明,先天境界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刑部尚书年约五十,戴着官帽也能看到他两鬓斑白。 “尚书大人,先天境界归属于修道界,已经不算在凡俗中了。后天品级是炼气境,修行者中先天境界是筑基境。炼气境,筑基境,金丹境,是修仙的下境界。元婴境,化神境,破虚境,是中境界。合体境,大乘境,渡劫境是至高境界。如果能够飞升仙界,可与天地同寿!” 刑部尚书听得云里雾里的,他只听懂了个大概,那就是血衣侯的实力很强。 “金镇狱,你们能胜过血衣侯吗?” “尚书大人,这不好说啊!按照修行界的规矩,血衣侯不能滥杀凡俗之人。但他现在有血海深仇,毕竟他的后人全部被杀死了,修道界也不会管他报仇雪恨的事。这关乎道心与魔种,谁拦着他报仇雪恨,他必定会不死不休的报复!” 刘尚书听的很清楚,血衣侯要翻案,要报仇雪恨,不然这事就无解。镇魔狱的人离开了,他们不想插手这件事,与血衣侯不死不休不是明智之举。 刑部的人进入镇西侯府时,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心惊胆颤。一想到镇魔狱的人进出时候面色如常,刑部的人就怀疑镇魔狱的人杀人如麻。 “尸体先别动!” 刘尚书看着主屋门口时,看到一具棺材被竖着。 “那里是具棺材吧,还是被竖着放的,快过去看看!” 在大夏国,棺材是不能竖着放的,这是人人都知道的规矩。 当刑部的人走到主屋大门前,突然听到了一丝微弱的声音,那声音正是来自金丝楠木的棺材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密侦司的指挥使裘四海,被数百根木针穿刺在棺材中,几乎没有血液流出来,看起来异样的恐怖。 木针纵横交错的穿过了裘四海的身体,避开了他身体里的重要器官,让他现在还能活着。 裘四海是密侦司的大佬,在大夏国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这位权势滔天的大佬,现在正奄奄一息的站在棺材里,应该说被木针穿刺的棺材中。 “呀,这是指挥使大人,在前几日重金购买的金丝楠木棺材,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刑部与密侦司素来不和,双方都是负责缉凶查案,在明里暗里没有少争斗过。 “刘秃子,你少说风凉话。这次血衣侯要翻案,你们刑部也架在火上了。就你一个小小的刑部尚书,你以为你能查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如果查不清楚, 你们也一样要死!”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奄奄一息的裘四海,突然变得神采奕奕的,这把刑部的人吓得不轻。 “裘瘸子,你都被扎成了刺猬,居然还能中气十足的说话,把老子吓了一跳!” “刘秃子,我死定了,只不过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回去好好翻翻卷宗,先要知道血衣侯是谁。这事要是办不好,或者办的让血衣侯不满意,帝都死一两万人都有可能!” “裘大人,我问一句,如果他是第一代的镇西侯,那他的年纪应该五十多岁了吧?” 棺材中的人露出了笑容,就是笑得有点瘆人。 “血衣侯只有四十多岁,表面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我可以确定他就是血衣侯,这个绝对错不了!” “裘大人,当年的事,他知道多少?” “应该全知道了,铁衣侯死前应该都交代了。死在木桩上的人,也应该都说了。如实查案即可,如果包庇纵容就中了血衣侯的计策了。他不是纯粹的想报仇雪恨,而是纯粹的想杀人。秃子,快走吧,好好查案抓人杀人!” 刘尚书看着露出诡异笑容的指挥使,忍不住直打激灵。 “这个案子不好查,查下去我只怕也没有好下场!” “查了最多死你一个,不查刑部一个人都活不了!” 帝都北部的寒石山,地下深处的镇魔狱中。这里没有关押任何犯人,也没有监禁邪魔歪道,一般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寒石山整座山是黑色的花岗岩,远远看着呈深灰色。镇魔狱的入口有些奇特,它被雕刻成了某种巨兽张开的嘴。 凡事都有例外,今天就有一辆豪华马车,到达了寒石山的崖壁下。从雕刻成巨兽头颅的入口处,进入了阴森恐怖的镇魔狱中。 血衣侯的生平也被人翻了出来,是一位铁血将军,为大夏国开疆拓土过。现在大夏国的西郡,就是他从邻国手里拿回来的,镇西侯的称号也因此而来。 刑部尚书看完卷宗之后,发现两族被诛灭的案子错洞百出,但最后却被盖棺定论了——谋逆。 午后时分,刑部还没有正式开始查案,刑部五品以上的官员,就全部被罢免了官职。 傍晚时分,不少宗门的人出现在了寒风城,连镇魔狱的镇狱使也来了三位。 一切的事情,都开始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夜色降临,废弃的镇西侯府内,从大门到主屋之间,点亮了足有上百只红灯笼。主屋的大门敞开着,一个穿着红袍的身影就坐在大门前。 主屋门口的木桩上,插了几具新鲜的尸体。其中有一具尸体穿着龙袍,还有两具尸体穿着蟒袍,他们的身份就不用多说了。 五十多个手持刀剑的身影,都跃上了镇西侯府的院墙,他们都注视着坐在椅子上的人。 “宗门的人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修道界的人,真的能视金银如粪土,不曾想都是一群修不了仙的俗人!” “血衣侯,你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你的死期到了!” 说话的是姓金的镇狱使,他仗着找来了帮手,说起话来就有点肆无忌惮了。 “镇魔狱的人,不老老实实的待在狗洞里,居然也会出来狂吠了。也对,一座什么都没有的狗洞,待久了难免想出来找点乐子!” 镇魔狱被人说成狗洞,几位镇狱使气的火冒三丈,大声反驳着血衣侯的言论。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动手吧,再说下去就该骂街了!” 宗门来的人不大喜欢听吵架,既然收了大夏国的金银,就理应把事情处置好。 “正好五十三个人,我留的木桩也足够了,咱们一战定生死!” 血衣侯说着就站起了身,一把血红色的长刀也被他拿在了手里。整把刀是某种红色的晶石打造的,刀口带着不少的锯齿。 “嗜血刀,你是血魔的传人?” 宗门来的人里,有人像是认识这把造型怪异的刀,忍不住开口询问着。拿起嗜血刀的最低要求,必须杀生十万以上,不然就无法控制嗜血魔刀。 “我可不认识什么血魔,也不知道什么嗜血刀。不过你们已经走不了了,你们进入了镇西侯府,就已经搭上 了半条命!” “该死的,他布置了阵法!” 面对血红色的长刀,宗门的人正准备要逃走。他们发现除了向前,后退不了半步,身后的空间像是被禁锢了一样。 “杀了他,他就是阵法的阵眼!” 有位年老的宗门修士,应该也懂一些阵法,他朝着众人大呼了一声。 血衣侯摸着两撇小胡子,面对宗门修士的奇谈怪论,他忍不住有些想笑。阵眼放在人身上,那人就不能移动位置了,傻子才会这么干。他布置的是困阵,又不是什么厉害的杀阵。 五十多位筑基境的修士,跳下院墙后就挥舞着刀剑,扑向了主屋门口血衣侯。 这些人每跑一步,困阵就会收紧一分,也会吸走他们身上的一丝灵气。这些人冲到血衣侯面前时,他们感觉自己走进了粘稠的泥浆中,抬脚抬手臂都变得困难了。 血衣侯的长刀拄在地上,他看着这些修士直摇头。他只是不想让镇魔狱的人逃掉,对于这些宗门的人他真没兴趣。 既然这些人把脖子送到了刀下,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割下去了。红水晶一般的刀刃,轻松破开了对方的护体真气,割开了对方的喉咙。 他也不知道这把透明的刀,到底是不是嗜血魔刀,不过用这把刀杀人之后,但他总能得到一丝灵力。这把刀并没有意识,也没有诱惑他堕入魔道。 五十三个人都被杀死了,血衣侯先翻找着镇魔狱来的五个的尸体,他回大夏国就是要拿到镇魔狱的钥匙。他原本只是想回家看看,只是没想到他这一族被大夏国的杀光了。 沧澜大陆上的帝国,都是大宗门的附庸势力,这些事也是他踏上修道后才知道的。帝国在修道宗门的眼里,不过就是个仆人而已,不听话随时可以换一个。 在三个镇狱使的身上,血衣侯找到了三把青铜钥匙。还差了一把钥匙,应该在留守镇魔狱的人身上。 宗门修士贡献了不少灵石,还有大量的金银珠宝,还有一些不入流的修炼功法。 血衣侯换了一身装扮,他改头换面变成了金镇狱。在离开镇西侯府前,他在侯府中四处放火,他要烧掉曾经的家,斩断自己所有的挂念。 他回来的太晚了,即使杀光了仇人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寂静的夜色中,在一轮明月的照耀下。寒风城北部的寒石山,在靠近镇魔狱不远的地方,一个骑着马的身影快速的接近山崖。 寒石山巍峨陡峭,东西绵延近千里,是帝都寒风城的一道天然屏障。在寒石山中部的崖壁底部,被雕刻成不知名凶兽的巨口,就是镇魔狱的入口。 镇魔狱很早以前就有了,应该存在了数万年之久。镇魔狱也不止一座,沧澜大陆上有十几座镇魔狱,绝大部分是用来关押邪魔歪道的。 大夏国的镇魔狱,是东州唯一没有关押犯人的地方。正因为大夏国的镇魔狱没有犯人,镇狱使才会随意外出。 还有一座没有犯人的镇魔狱在西州,不过那座镇魔狱早已经被毁掉了。 东州在数万年前是修炼圣地,各大宗门都聚集在这里。由于过度的开采灵石矿脉,一些贪心不足之人挖断了主灵脉。导致灵脉严重退化,东州逐渐变得灵气匮乏,各种灵花异草开始退化。 在三万年前,大宗门陆续都搬到了其它地方,现在东州只有一些不入流的小宗门。大宗门离开了,也留下了一座空空如也的镇魔狱。 血衣侯的本名叫西门博浪,他在征战沙场的时候,结识了一位大宗门的人,也是改变了他命运的人。那人给了他一份修炼功法,也给他少量的修炼资源。后来他为了能够专心修炼,利用假死脱身,将 镇西侯的爵位留给了儿子,他自己进入了中州修道界中。 说是进入修道界,其实就是进入大宗门做了个杂役。当时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期,只能屈身先做了个杂役弟子。不过他认识的那人,是内门长老的亲传弟子,在对方的帮助下,他在天机宗不到五年就做了外门弟子。 关于大夏国镇魔狱有宝贝的事,也是对方偷偷告诉他的。就连他手里的红色长刀,也是对方送给他的。红水晶一般的长刀,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但对方的理由也很简单,对方学的是剑法,长刀留着无用。 红水晶一般的长刀非常锋利,是直背弯刃刀。刀背是笔直的,弯曲的刀刃带着锯齿适合劈砍,也完全可以当剑使用。 西门博浪伪装成的镇狱使,他进入镇魔狱下马之后。就是一副受了重伤,口吐鲜血,走路摇摇晃晃的模样。 “镇狱使,您这是怎么了?” 守在镇魔狱门口的狱卒,只有两个人,而且两人的修为都很低。 “快扶我进去,我有要紧的事!” 一边咳嗽吐血,声音中还带着嘶哑。年过半百的老狱卒没有起疑,立刻上前扶着镇狱使,带着他走向了地下深处。 第3章 绯红师姐 镇魔狱的地下深处,经过了数道厚重的大铁门之后,在一个幽暗的大厅里,西门博浪见到了最后的一位镇狱使。镇魔狱四位镇狱使,分别按照东南西北命名,眼前的这一位是年纪最大的。 这位老镇狱使的实力,远超西门博浪的预料,居然也是一位金丹期的修士。 “我们去的人都死了,这次遇上高手了,是一位金丹期的修士!”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我早就知道不该趟这滩浑水!钥匙带回来了吗?” “大狱使,我拼死把尸体抢回来了,不然也不会受这样重的伤!” 西门博浪一边咳嗽,一边吐着血,将几具尸体都放在了地上。 那位年老的镇狱使没有怀疑,因为这次有几十位宗门的人,金镇狱能逃出来的可能性比较大。老镇狱使立刻蹲了下来,他不是去查看死因,而是去翻找另外两人的青铜钥匙。 就在穿着镇狱袍的老头,认真翻找着尸体身上的乾坤袋时。一把血红色长刀瞬间就刺穿的他的后脑,从眉心位置穿出,最后切开老镇狱使的整个脑袋。 做坏事就要斩草除根,不能留下一个活口,不能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杀死老镇狱使后,西门博浪反手一刀就杀死了老狱卒。 他在天机宗修炼了十几年了,在踏入了金丹期后,才得到了镇魔狱的消息。给他消息的人,肯定对大夏国镇魔狱的比较熟悉。 在修道界里也一直盛传,大夏国的镇魔狱就是聋子的耳朵,完全就是一个摆设。这里到底有没有宝贝,马上就能揭晓答案了。 在老镇狱使的身上,西门博浪找到了一个乾坤袋,也找到了最后一把青铜钥匙。 幽暗的大厅尽头,就是一座布满了道纹和阵法的青铜大门,最后的答案就在青铜大门的后面。这座大门被阵法保护着,即使是破虚境的修为,也很难摧毁它。 破虚境在数万年前不算什么,但现在的宗门长老和宗主,也就只有破虚境的修为。他们中实力最强的,也仅有合体境的修为。 在数万年前,东州的主灵脉被挖断之后,宗门之间爆发了一场惊世大战。这一战打得昏天黑地,有不少的宗门都在那一战中被灭门了,大宗门也彻底伤了元气。 四把带着绿色锈迹的青铜钥匙,就像是带着缺口的青铜短剑,被按照顺序依次插入了钥匙孔中。钥匙插入之后,满是道纹的青铜大门上,阵法中的灵力汇聚向四把钥匙。 西门博浪退后了几步,钥匙孔的位置汇聚了太多的灵力,青铜大门上的铜锈也在不停脱落着。四把青铜钥匙自行转动,可以听到有机械传动的声音,从门后不停的传出来。那声音有些让人无法形容,听着也让人非常的不舒服,也。是一种干涩的摩擦声,听着令人心里酸涩的难以忍受。 四把青铜钥匙也已经断掉了,钥匙柄掉落在了地面上。青铜大门缓缓的开启了,绿色的碎铜锈也在不停的掉落着。 青铜大门足有一尺厚,大门里面的空间也不算大,还不到三丈方圆。几根满是道纹的青铜锁链上,贴满黄色的道符,道符是用赤红色的朱砂绘制的。 西门博浪虽然不精通阵法,但也看出了这是封魔阵。被青铜锁链缠绕的东西,好像是一块一人多高的青铜板,看起来有四五寸厚。上面有着厚厚的一层绿铜锈,也看不出它的本来面目。 “这也不像是什么宝贝啊?看起来像是半扇门。费了那么大的劲,也杀了不少人,来都来了,只能先带走它再说了!” 黄色的道符被一一撕下,这是上等的封魔符,和青铜锁链一并收进了乾坤袋里。这块青铜厚板有九尺长,三尺多宽,看着很像是半扇青铜门。 收好东西后,西门博浪快速翻找着整座镇魔狱,将这里的所有人杀了个一干二净,也带走了全部尸体。他不得不杀这些人,被人知道盗取镇魔狱的东西,这是捅破天的杀身之祸。 镇魔狱没法烧,这里没有几件木质的东西。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他离开了镇魔狱。骑着马沿着寒石山的崖壁,在夜色中快速的向西而去。 半个月后,一个骑马的身影到了沧澜大陆中部。这里是天机山,是天机宗的所在地。 天机宗,在中州的西南部,与西州相隔不过数百里。 天机宗虽说也是修道宗门,但这里重天道,而轻武道。这里最高明的道法是天机术,说白了就是能推演将来会发生的事。 西门博浪是外门弟子,他可没有资格学习天机术,在天机宗有资格学习天机术的,只有内门的亲传弟子。不过卜算之术,堪舆之术,相面之术,他也已经学了一二。 天机宗也勉强算是大宗门,不过人数有点少。杂役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加上亲传弟子,再加上内外宗门的长老,所有人加起来还不满一千人。 沧澜大陆上,最大的宗门是天剑宗,位于中州东部的天剑山,光外门弟子就有十三四万人。方圆八百里的天剑山,也全归天剑宗所有。 “博浪师弟!” 西门博浪是外门弟子,所有也没有道号,这些是内门弟子才有的。他刚回到自己的居所,一间靠近内门的茅草屋。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红色长裙的小姑娘就来了,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 “绯红师姐!” 她就是带博浪进天机宗的人,都过去了十几年了,对方还是一副没长大的样子。绯红的实力非常高,高到了天机宗的内门弟子没人敢惹她,外门长老见到她都发怵。 “师弟不必多礼,快把好吃的拿出来!” 绯红的年纪博浪不知道,他曾经问过一次,不过被对方给揍了一顿,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绯红的实力绝对高,但她也绝对贪吃,外界的各种零嘴吃食她都来者不拒。 大大小小的包裹,被一一拿了出来,另外还有三个红漆大木箱,堆了半间茅草屋。 “祥福记的芝麻球,是加了蜂蜜糖的,我闻出来了!” 一个油纸包被白嫩小手撕开了,几颗拇指大小的芝麻球,被小姑娘塞进了嘴里。 “师姐的鼻子还是差了一点,这里有五种香味的芝麻球!” “不管几种香味,这些好吃的都归我了,箱子里面是什么?” 嘴里大嚼着的小姑娘,有些含糊不清的说着。 “千层脆酥饼,我怕弄碎了,特意放在箱子里面的。有三种香味,只能放三个箱子里,不然就串味了!” “嗯,不错不错,师弟想得周到!” “师姐,那什么宝贝就是一块青铜门板,有什么用处吗?” “师弟,这是数万年前的宝贝,它用处太大了,只是它现在并不完整。你以后就睡在它上面,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千万不要去除上面的铜锈!” “拿它当床铺?” “温养宝贝,你要是愿意天天背着它也行! 博浪直摇头,半尺多厚的青铜门板,重的能压死人。 “还是当床铺吧!对了,师姐,我有件事想问一下。有个宗门的修士说,你给我长刀是嗜血刀,是血魔生前的武器!” “它的确是血魔的武器,在十万年前血魔是渡劫境的高手,他最后魔破苍穹飞升去了天界。我在他的衣冠冢里找到的,你要是嫌弃这把刀,可以还给我!” “师姐,我不是嫌弃长刀 ,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渡劫境使用过的武器,那必定不是凡品,博浪才不在意是谁的武器。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个穿着道袍长须白发的老修士,来到了博浪的茅草屋前。 “大师姐,师傅有急事找你!”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绯红将所有的吃食都收了起来,朝着茅草屋外走去。只见绯红经过老修士身边时,对方居然半弯着腰,做了个低头的动作。 “地纵,那老家伙找我什么事?” “大师姐,我也不知道师傅你什么事!” “那老不死的,就会有事没事的来烦我。不就是杀了几个镇魔狱的人,那老不死嫌命长,居然又用天机术推演!” 绯红伸出小手掐了几个法诀,她已经猜到天行老道找她什么事情了。博浪带着天机符出去的,他也无法知道修道界的古老秘密。 绯红的一双小手绕在身后,迈着小步沿着石阶走向山上,她的身后跟着那位须发皆白的老道。 博浪看着年纪如此大的老道,一口一个大师姐的喊着,绯红的年纪只怕有好几百岁了。只是宗门里讲的是达者为先,师兄弟不是按照年纪和入门先后来算的,是按照实力来论的。 那块满是铜锈的青铜厚板,被博浪拿了出来。这东西当床睡,床架也肯定承受不了,必须找几块合适的大石头才行。 天机山有的就是石头,他是茅草屋后面就有很多巨石。只是拿来垫床板,需要稍微的加工一下,平整是最低的要求。 博浪和其它的外门弟子不一样,他连授业师傅都没有,也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他在天机宗是独特的存在,不用参加宗门比武,不用为宗门做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前提是要得到绯红的同意。 他的这间茅草屋,听说以前是一位外门长老居住的,被绯红师姐强行要了过来。 这里的环境非常不错,草屋的两边有两棵盘根错节的古树,用乱石块垒砌了半人高的院墙。草屋门前是一小块平整空地,可以在这里演练道法武技。 天机大殿是一座石殿,坐落在天机山后山的主峰上。用的是灰黑色的岩石,看起来很有厚重感。 天机大殿深处的一个房间内,一个鸡皮鹤发的老道,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八卦道袍,正盘坐在蒲团上。一身红裙的绯红,走进房间之后看了老道一眼,直接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师傅,你都没几年寿元了,还乱用天机术乱推演,您是活够了吧!” 绯红一边吃着零嘴,一边看着闭着眼睛的老道,尊师重道在她身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绯红,你挖了血魔的衣冠冢就罢了,怎么能把聚魂棺的盖子,也弄到天机宗来了?” “一个棺盖有什么好担心的?” “它是大凶之物,它在天机宗让为师心神不宁!” “您就是自己吓自己,棺盖我让博浪留着当床铺用了,这东西用好了就是宝贝,能够壮大神魂!” 天行老道听到这些后,眼皮和长长的白眉毛就不停抖动着。一张刚刚还惊恐不安的老脸,现在却笑得是满脸褶子。 “绯红,你是不是推演出什么来了?” “我才不会随便就进行天机推演,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为什么现在的修士,无论怎么样的刻苦修炼,却没办法打破合体境?” “为什么?” “我知道了一些原因,但却不能说出口。像是仙道禁言术,但又不是很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仙道禁言术!你的意思是仙界不允许我们修炼 到飞升?” 在天行老道惊恐不安的眼神下,一身红裙的绯红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关于这件事情,她无法说出口,也无法写下来。 “我也无法确定,但的确有东西截断了仙路!” 老道最后也无奈的叹了口气,绯红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仙道禁言术,所以也没法去推算。关于和仙道有关的事,老道也不敢推算,一个道法反噬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绯红,拿去!” 老道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瓶丹药。 “复原丹?” “破境丹,复原丹材料难以获取。如果不是你小时候嘴馋,也不至于一直是这副长不大的模样!” 关于绯红长不大的事,宗门里只有两三个人知道。当年天行老道探了一座古墓,应该是数万年前的大修士墓。在古墓中得了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几瓶丹药。 这些古代的丹药,天行老道还没来得及探查,就被十一岁的绯红偷吃了几颗。从那时候开始,绯红的实力提升的很快,但三百余年以来她就是不长个,一直维持着十一岁的模样。